《耀眼》 第1章 chapter 1 车轮碾过一道深坑,坑里泥水四溅,飞到玻璃上,晴也被颠地扯下耳机看着车窗上的泥点皱了下眉,目光投向玻璃外的画面,破败的街道,三轮电动车拖着一车大蒜洋葱在吆喝,隔壁卖炸串的摊子,大爷套着破围裙满手黑灰,不时几条脏兮兮的土狗满街乱窜,电线杆歪七八扭,信箱上的绿色油漆退了大半,远处水泥墙的房子外,纵横交错的晾衣绳乱七八糟地横着,虽然大雨初歇,整个县城依然有种灰蒙蒙的感觉。 晴也烦躁地看向开车的孙海:“孙叔,我爸进去前就没交代你什么吗?” 孙海听到这话侧头看了眼晴也,微微叹了声:“你还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晴也紧了下牙根,压着眼皮紧紧盯着窗外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从下了高速起,她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戒备,这个小地方和她生活了十八年的首都大不一样,除了建筑街道外,整个县城都给她一种脏兮兮布满灰尘的感觉。 直到这时车子开进街道她才发现为什么别扭,这里没有树,居然连一颗参天大树都没有,路边仅有的几颗小树苗也都歪七扭八的,根本不存在绿化一说,垃圾随意堆在路边,野猫三五成群窝在垃圾堆里,倒塌的墙体也无人问津,像被时间尘封在上个世纪的县城。 而她,接下来居然要生活在这样一种地方,暗无天日。 五分钟后,孙海慢慢将车停在小路边上,疑惑地划拉了几下导航:“奇怪了,怎么一直让我在这条路上打转啊?” 晴也冷嗤道:“有什么奇怪的,能让你在导航上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是奇迹了。” 孙海无奈地说:“算了,我下车问问人。” 孙海拉开车门跑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店里,晴也干脆也拉开车门走下车,空气里都是沙子的感觉,天空雾霭沉沉,她穿着一尘不染的漆皮鞋,跨到路牙上东张西望,浅蓝色的渐变连衣裙被风撩起,露出光洁的小腿,大概是这土灰的街道上唯一一抹色彩。 不远处传来了篮球的声音,她往车后走了几步伸头看去,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露天篮球场,篮球场边停了好几辆摩托车,站了一群头发颜色各异的杀马特青年。 那群人似乎是远远注意到她,有人朝她挥了下手,晴也低低地骂了句:“傻逼。” 她收回目光等着孙海,篮球场那边却传来摩托车的声音,那群杀马特青年骑着摩托车朝她这个方向而来,排气管改装的嗡嗡声跟拖拉机一样,多远就朝她喊道:“喂,美女!” 晴也板着脸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们,瞥见有辆贴着哆啦a梦贴画的小天使上面居然挤了三个人,最后那个胖子半个屁股都悬空在外面,真特么魔幻。 几辆摩托车快骑到她面前时,挤在中间的黄毛兴奋地对她吹了个口哨,摩托车突然加速朝着她冲来,晴也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结果一脚踩进泥里,蹭亮的皮鞋沾了一层烂泥。 摩托车擦着她而过,根本没有碰到她,一群混混恶作剧地大笑起来,黄毛喊道:“美女,你鞋子脏了。” 晴也抬起头,对上骑着小天使男人的目光,他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装,留着板寸,侧过头时正好能看见他鬓角剃了一道杠,轮廓清晰,眼神玩味。 晴也气得就想大骂,一群混混已经浩浩荡荡骑走了,好远处还能听见他们在大笑。 …… “武,武哥,刚才那个小丫头,不是,不是我们扎扎亭人吧?”坐在最后的胖虎结结巴巴地问道。 黄毛咋唬地接了过来:“我们这天干物燥的,什么时候出过这么细皮嫩肉的姑娘,没看见旁边停着辆京牌大奔?肯定走亲戚的,你说对吧武哥?” “我特么怎么知道。”邢武漫不经心地回道,顺带看了下倒车镜,远处那抹淡蓝色的身影似乎还在气急败坏地甩着鞋子上的泥,他扬眉加快了速度。 黄毛笑着说:“去我家吃火锅吧,我才弄到几部片子,岛国的,女主角跟刚才那个小丫头还挺像。” 一帮人大笑着,黄毛拍了拍邢武:“去不去啊?” “随便。”邢武方向一转骑向黄毛家。 …… 孙海匆匆走出小店对晴也说:“问清楚了,不远,上车吧。” 晴也却站在车边,看着脏兮兮的鞋子,眼神空洞,胸腔积压的怒火攀升到极致,这几个月如噩梦般的经历终于让她有些失控,她讨厌这个鬼地方,讨厌刚才那群杀马特,她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一秒也不想! 孙海察觉出她的异样,喊了她一声:“小也?” 晴也紧紧攥着裙子抬起头咄咄逼人地盯着孙海:“我爸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孙叔你告诉我,我爸到底能不能出来?他肯定交代过你什么对不对?” 孙海低着头叹息道:“我们现在能不讨论这个问题吗?小也,事情很复杂,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也想尽力去周旋,但的确存在很多阻力,有些事情不会那么快有结果,你懂吗?” “我不懂!”晴也几乎低吼出声,她红着眼死死盯着孙海,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们平时晴总晴总地喊他,但他只是个副总,副总啊!他上面有董事会,有法人,出了事那些人不担,凭什么把他抓进去?” 孙海赶忙对她压了压手:“你说话轻点,这种小地方事情传得快,你不要着急,听你爸妈的安排,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他的案子还在调查,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你爸不是大鱼,但很关键,有人想从你爸口中套出东西,所以也很有可能对你动手,你必须离开,晴也,你要沉得住气。” 有几秒钟,风吹过晴也干涩的眼睛,她抬手揉了揉,恍惚间,低声说:“爸妈的安排,我还有妈吗?” 说完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孙海低眉看着她突然沉静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他也算看着晴也长大,她不过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三个月前刚遭遇亲生母亲病逝,现在父亲又突然被抓,孙海无法想象她的世界正在遭遇怎样的崩塌,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生活到底有多艰难,只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送离那片风暴中心,亲手将她交给她小姨,才能回去孤注一掷赌一把。 接下来的路程,车里很沉默,晴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她已经不想再去看窗外的街道,整个人萦绕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孙海心里也不好受。 县城就这么大,问到路开了几分钟车就找到了那家炫岛理发店,孙海将车子停下后没有立即下车,晴也缓缓睁开眼望向那家乡非气息浓厚的小理发店,门口红白蓝的三色灯柱不停旋转,门面不大,门口站着两个聊天的一男一女,一个顶着不入时的烟花烫,另一个穿着自认为很时髦的阔腿裤,裤腰带上还拖着根像狗链子一样的装饰,再来一个人就可以直接出道了,名为洗剪吹。 晴也坐在副驾驶默默地看着那家理发店,出奇得沉默,孙海思虑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也,退一万步讲,你现在的处境还不算太糟糕,起码比起继续待在北京,这里不受干扰,没有同学会因为你爸的事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你也能专心准备高考,未来的路到底怎么样,得靠你自己走,对吧?” 晴也没吱声拉开车门,孙海将她的行李箱拿下车,理发店里的人听见动静,有老头老太伸头张望,就在这时,冲出来一个女人。 emmm…怎么说呢,她给晴也的第一印象,和这个小县城一样,都比较魔幻,明明四十几的年纪,画着蓝色亮片眼影,染了一头红发,还踩着防水台五厘米的高跟鞋朝她奔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上下打量一番确认道:“你就是晴也吧?” 晴也没说话,旁边的孙海忙应道:“你是晴也小姨李岚芳?” 晴也还没看清李岚芳的长相,她突然热情地抱住了晴也,劣质香水扑面而来,她激动地说:“都长这么大了,你周岁的时候我还去北京看你的,你不记得我了吧?” “……”我谢谢你,谁周岁就能记人的? 李岚芳脸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粉,松开晴也的时候,透过理发店的玻璃,晴也看见右边脸颊白了点,她赶忙拿手擦了擦,李岚芳热情地拉着晴也进去,一进理发店,晴也懵了,居然还有人在理发店里摆了个麻将桌,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她小姨。 那些牌友纷纷站了起来强势围观,李岚芳兴高采烈地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从大北京来的,看,多漂亮。” 牌友们纷纷附和:“李二姐,你还有首都的亲戚啊?没听你说过吗?” 李岚芳挺起胸膛:“家里做大生意的,厉害着咧。” 晴也皱起眉抽开胳膊,她爸的事李岚芳应该知道,还在这瞎显摆,让晴也有些反感。 孙海将晴也的行李箱拎了进来,把李岚芳拉到一边,简单和她沟通了几句,晴也就站在店中央,刚才门口的两个洗剪吹此时都进来了,眼神全部落在她身上,跟没看过女人一样两眼发直。 小天使拐过街角的时候,胖虎憨憨地指着:“咦?不,不是刚才那辆奔,奔驰吗?怎么停在你家,家门口啊?” 邢武也有些诧异,将小天使停下对胖虎说:“我进去看看。” …… 晴也眼神微瞥,看见孙海拿了一沓钱往将李岚芳手里塞,李岚芳假模假样地推了推,就收下了,脸上堆着笑,晴也不知道孙海跟李岚芳说了什么,就听见李岚芳一个劲地说:“放心放心。” 身后那几个打麻将的指着晴也议论纷纷,空气中全是染发剂刺鼻的味道,脚下还踩着别人刚剪的头发堆,晴也拧着眉,突然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她长这么大就没听过她妈还有个妹妹?神特么的亲戚,用钱买来的亲戚? 就在这时理发店的门突然被推开,晴也转头,正好对上一双锋利的眼。 第2章 chapter 2 晴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留着板寸的男人,就是刚才骑小天使故意撞她的混混,她眉头一皱眼神颇冷。 邢武看见她也有些诧异,喊了声:“妈,谁啊?” 李岚芳赶忙走了过来:“你回来得正好,你表妹来了,快来认识一下。” 晴也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表哥?表个鬼的哥啊?敢不敢再魔幻一点? 说着李岚芳就热情地介绍道:“她就是晴也,我前两天跟你说的,晴也啊,这是我儿子邢武,他学习不行,打牛混世强得很,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就找你表哥帮你解决。” 晴也冷着脸,眼里射出不友善的寒光防备地盯着邢武,邢武倒是吊儿郎当地扫了眼她的皮鞋,不明所以地笑了下,直接转身把dvd拔了,整个端走,落下句:“不回来吃饭。” 李岚芳气得不轻,追着骂道:“狗逼东西,又到处瞎蹿,你抱那玩意干嘛去?” 邢武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瞥了眼她手上拿着的钱,李岚芳赶紧藏到口袋里,邢武脸色一凛身影消失在门口,李岚芳还在那骂骂咧咧,满口污言秽语,晴也烦躁地直接冲了出去。 闷热的街道上,一辆汽车都没有,男人光着膀子瞎晃悠,老头拿着把破芭蕉扇坐在门口乘凉,女人端着面条站在平房前吸溜,蜻蜓乌压压地飞着,密密麻麻盘旋在纵横交错的电线之间,每一个画面都让她感到窒息。 孙海最后交代了几句走出理发店,他要回去了,还要应付检察院的人,一天也耽误不得,他走到晴也面前,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晴也来说,在这个压抑的地方,孙海是他唯一熟悉的人,她绝望地盯着他,渴望他能改变主意带自己走,但她说不出口,孙海只是晴盛光的一个下属,他跟着爸爸多年,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他没有义务带她走,更何况这是爸妈的安排。 晴也的目光一点点垂了下去,这一路而来第一次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晕染开来,她清楚地意识到几分钟后,她便彻底被原来的世界遗弃了,硕大的别墅,名贵的国际学校,光鲜亮丽的生活统统都会变成过去式,而她,就要被埋葬这个天高地远,甚至连地名都叫不出的地方,她的生活本不该如此,不该的。 她嗅了嗅鼻子,抬起头倔强地擦掉泪水,异常冷静地盯着孙海:“你跟了我爸十几年了吧?从他的账务问题到外面养的那些小三小四小五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爸的事情没有转机,总会有人盯上你,所以孙叔,请你…尽力,为了大家好。” 孙海被她气笑了:“小丫头你这在威胁我啊?” 随后又严肃起来:“你担心我回去为了自保不顾你爸?你孙叔没你想的这么没骨气,没有晴老哥,我现在还是个跑腿司机,这条命豁出去我也会想办法。” 晴也有些动容地酸了鼻尖,孙海重重拍了拍晴也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这些话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听好了,你爸的事情现在还不一定,理想的话,有可能几个月就能出来,到时候他肯定第一时间把你接回去。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往坏里想,就是真关个三五载的,也不至于出不来,你爸留给你的生活费,你省着点用,够你上大学的,不要想那么多,眼下应付好高考,你成年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天塌下来,要学会自己顶着,知道吗?” 晴也低着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溢了出来,仿佛昨天还被爸妈捧在掌心一点风吹雨打都淋不到,今天突然就要学会顶天立地了。 …… 街角坐在小天使上的邢武叼着烟望着远处,胖虎抱着dvd不解地问:“那,那个姑娘是谁啊?为什么站,站在你家店门口哭啊?” 邢武没说话,扔掉烟把小天使骑走了。 孙海临上车前再次回头不放心地看着晴也,晴也这一路上都不怎么搭理他,此时却突然说道:“孙叔,抱下吧。” 孙海心疼地回过身拍了拍她的背,晴也的脸埋在孙海的衣服里,无声痛哭,孙海对她来说就像亲叔叔一样,今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不知道他和爸爸后面会怎么样,巨大的恐惧吞噬着晴也的理智,让她害怕。 孙海最后对她嘱咐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专心备考,顶多也就待上一年,你上国际学校,本来你爸就是准备把你送到国外的,虽然现在转校了,但是你的目标不能变,一年过得很快的,以你的成绩到时候再申请加拿大那边的学校不难,你过去后,也能远离这些事。 但是小也你要记住,千万别被其他人影响,特别是男孩子,孙叔知道你这个年纪容易冲动,但你头脑要放清楚点,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懂我意思吧?” 晴也点了点头,松开孙海:“爸爸那边有进展,第一时间告诉我。” 孙海应了声:“我会给你电话。” 晴也目送他离开,孙海车子开出好远还不放心地在倒车镜里看着她的身影,直到越来越小,再也看不见。 再次走进理发店时,晴也脸上的泪水已经无形无踪,没有人能看出她刚在绝望的深渊挣扎过,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示弱,特别是这些在她看来无比魔幻的人。 李岚芳又坐上了牌桌,晴也杵在店里盯着她:“我住哪?” 李岚芳头都没抬地说:“你等一下我带你去房间,把这圈打完。” 晴也走到一边的粉红色沙发旁,看见人造革的沙发都破了一道口子,海绵露了出来,脏兮兮的,她实在是坐不下去,就站在收银台边等她。 这一等就等了快一个小时,期间有两个初中生来烫离子烫,李岚芳还喊她收下钱,晴也再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她会从被佣人照顾的别墅到这个十八线破县城的理发店里来收钱? 这里风沙大,日头也烈,女孩皮肤都很粗,普遍黑黑的,很少见到像晴也这样白白净净的姐姐,付钱的时候一个劲地盯着她看,有些害羞地说:“姐姐你真好看。” 晴也看着几个小女生质朴的眼神,很想给她们一个笑,但是她此时此刻笑不出来,收了钱说了声:“慢走。” 慢…走,瞧,已经秒秒进入状态了,还帮这个所谓的小姨招呼顾客?真尼玛糟心啊!晴也心情差到极致。 李岚芳一圈打完了,似乎终于想起这个远道而来连口水都没喝上的外甥女,赶忙起身对她说:“晴也啊,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被子床单前两天就洗干净了,来来。” 她拎着晴也的行李箱就往洗头床那里走去,直到这时晴也才发现洗头床旁边居然有个楼梯,她就住这?理发店楼上?晴也杵在楼梯口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再看看旁边还在洗头的大叔,越来越觉得魔幻了。 更魔幻的是李岚芳直接拉着她的行李箱一层层楼梯拖着,还骂骂咧咧道:“你这个箱子不好,死重,妈呀累死我了。” “……”晴也望着自己上万块的日默瓦箱子,深吸一口气。 李岚芳走上楼打开了灯,刺眼的白光让晴也眼睛疼,她狠狠揉了揉才看清这楼上被改成了住家,地上铺着劣质地板,头顶一扇绿色的挂顶电风扇,上面一层很厚的灰,楼梯口上来放着一张布艺沙发,对面一台32寸的液晶电视机,层高很低,压抑得很,隔着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右边是李岚芳的房间,左边是邢武的房间,客厅角落有个洗手台。 李岚芳径直走向左边的房间对她说:“你暂时住在这里,这是邢武的房间,你先将就一下。” 晴也有点懵逼地跟着李岚芳走了进去,住在邢武的房间是几个意思?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房间里,李岚芳用个碎花帘子把房间隔开,一边放了一张单人床,真尼玛是人才啊! 晴也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个碎花帘子:“我就睡这?” 李岚芳解释道:“没事,那臭小子平时不怎么回来,到处跑,等过段时间我让你姨夫搞块木板给你隔下。” 晴也完全不知道这十来平的小房间还能怎么隔?把人贴墙上吗? 她有些不爽地看着李岚芳,很想问问她,自己跟她儿子半毛钱血缘关系都没有,这操作她是不是脑壳坏了? 但李岚芳显然跟缺根筋一样,压根没觉得啥不妥,放下行李箱对晴也说:“厕所在楼下后院,你要困先睡会,吃晚饭喊你。” 楼下牌友还在楼梯口喊着:“李二姐,快点。” “来了。”李岚芳急匆匆下楼了。 晴也一屁股坐在那张木板床上,已经热得一身汗,她在房间角落看见一台立式电风扇,美的牌的,大概是这个家最新的家用电器,她按下开关,终于有了丝丝凉风,晴也环顾这间房,又拽了下那个丑爆的碎花帘子,房间里有一扇不大的窗户,还焊了一道道不锈钢围栏,活像牢房。 晴也望着那扇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 第3章 chapter 3 黄毛有个臭毛病,喜欢用dvd看片,因为他觉得电脑屏幕太小,几个人围着憋得慌,电视上看起来比较爽,但是dvd这种逐渐淘汰的东西,身边也只有邢武能搞来。 他见胖虎和邢武回来了,急吼吼地接过dvd插上,嘴里还念叨着:“我家这个可能昨晚我爸突然回来我一紧张拔插头把什么烧了,武哥,回头送你那,帮我修修呗,就靠它续命了。” 旁边的犬牙笑道:“一天不撸会死人啊?” 几个人互相打着趣将碟放了进去,另一边邢武已经坐在滚了料的火锅前开始涮羊肉片,电视上很快播放着不可描述的画面,一群二十左右的大男孩,个个看得都很兴奋,还催促黄毛快进。 黄毛拿着遥控器拨到精彩部分眉飞色舞地说:“你们看,像不像刚才在街上碰见的姑娘?” 几人脸都恨不得贴到了电视机上,裤子都绷不住了,邢武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冷着脸。 黄毛还兴奋地回头问邢武:“武哥怎么样?这货正点吧?刚才路边上的姑娘估计脱了也这么浪。” 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氛突然有些微妙,邢武不像往常那样骂他臭牛氓,而是一言不发眉峰微拧,周身突然就升起一股寒意,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关了。” 黄毛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 胖虎杵在一边直对黄毛挤眼,黄毛没反应过来,还兴逼逼地说:“武哥这妹子不正点啊?” 胖虎捉急地走过去一把抢过遥控机关了电视撞了下黄毛:“少,少特么说两句,刚,刚才路,路边上的姑娘是,是武哥的表妹。” 瞬时间,整个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地盯着邢武。 黄毛看着邢武眉眼间的冷厉,讪讪地说:“对不住啊武哥,我不知道那姑娘是,唉?你啥时蹦出个表妹了?还北京的?” 邢武想起刚才晴也站在街边上低头掉眼泪的模样,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绝望无助。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丢下句:“你们吃,我先走了。” 黄毛急了,追着问道:“还没吃就走了啊?” 邢武打开门头也没回地出去了,不一会小天使就飞快地从窗边掠过,黄毛挠了挠头:“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胖虎拍了拍他:“应该是,是武哥家里有事,最,最近大家少烦他,他家那情况,还凭空多,多出个表妹,谁心情能好。” …… 晴也躺在床上空洞地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已经这样看了半个小时了,她真怕那块脱落的油漆会突然掉下来,身下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大红色牡丹花床单,她昨天一夜没睡,本以为自己倒在床上能睡着,结果一闭上眼全是那脏兮兮灰蒙蒙的街道,和一只鸟也看不见的天空,窗外的世界仿佛蒙上一层纱,阻隔了她和原来的生活,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如此不真实,好几次睁开眼,她都希望还躺在自己家柔软的大床上。 然而楼下的麻将声,带着口音的聊天声,还有窗外行人的吐痰声都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到天黑后李岚芳才喊她下楼吃饭,晴也一下子坐起身,头有些疼。 她看了眼脏兮兮的皮鞋,那股无名火又突然烧了起来,楼梯很陡很窄,她眼睛更疼了,抬手揉了揉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走下楼。 理发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那两个洗剪吹貌似下班了,小地方不比大城市,晚上街上没人店铺关门都早,李岚芳站在后院喊了晴也一声,她穿过理发店走向后面,索性后院挺宽敞,厨房就在院子右边,旁边就是厕所,也不知道这样设计的人脑子里面装得都是啥? 厨房外面的棚子下放着一张木桌,棚子上吊着个破灯泡,蛾子不怕死一个劲地往灯上撞。 餐桌边坐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歪着头不太正常的样子,李岚芳端着青菜烧肉圆出来,对晴也说:“快来吃饭吧,哦,这是邢武奶奶,脑瘫,不认人。” 晴也有些别扭地坐下,看了眼邢武的奶奶,她口水都流到胸口了,还冒了泡,简直不忍直视。 李岚芳盛好饭递给晴也让她先吃,然后对邢武奶奶叫道:“哎哟喂,你看你这样,饿了?” 李岚芳拽着老太的衣襟胡乱擦了擦,端起碗先喂老太太吃饭。 晴也这下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拿着筷子戳了几下硬邦邦的大米饭,就在这时,里面灯亮了,似乎有人回来了。 李岚芳伸头看了眼,放下碗站起身对晴也说:“我去看看,你先吃。” 李岚芳刚走到店里就看见才进门的邢武,有些诧异地说:“吃了吗?” “没。” “你不是说不回来吃吗?” “你管我。” 邢武绕开她就准备往后院走,被李岚芳一把拽住,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臭脾气收敛点我告诉你,你表妹妈刚死,爸就坐牢了,可怜得很,现在就指望咱们了。” 邢武甩开李岚芳不耐烦地说:“你收人钱替人照顾就行,关我屁事,别特么表妹表妹的,人家当年都不认你,你巴巴地替人照顾女儿,现世活雷锋?你怎么不开收容所?” 说着就一脸戾气地推开后院的门,李岚芳骂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回来干嘛?一回来就气我,臭小子。” 李岚芳离开后,晴也对着一个脑瘫流着口水盯着她的老太,气氛诡异得一批,她刚吃了口饭,那老太的口水又哗啦哗啦地滴了下来,让她差点又吐了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从身上拿出一包纸巾,叠了好几层一脸嫌弃地替老太擦了擦嘴,然后将纸扔在一边,老太身子一晃一晃地盯着面前的饭碗。 晴也看了看理发店里面,李岚芳还没出来,她无可奈何地端起碗喂了邢武奶奶一口。 邢武正好推门而出,看见晴也的动作,怔了一下,原本一腔怒火似乎突然被浇得冰凉。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夺过碗,抬脚一挑,将木凳子勾了过来坐下。 晴也那股莫名的烦躁随着邢武的出现又浮了上来,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吃饭。 有邢武喂他奶奶饭,李岚芳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李岚芳炒菜用得是荤油,晴也吃不惯,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加上李岚芳的手艺实在一言难尽,青菜咬上去都嘎吱嘎吱的,压根嚼不烂,晴也只能干吃饭。 李岚芳以为邢武不回来吃饭,就烧了四个肉圆,她自己吃了两个,老太吃了一个,等邢武喂好奶奶后,碗里就剩下一个肉圆了。 李岚芳吃完把老太推回房,她房间就在院子里,厕所正对面自家盖的一间小房子,邢武盛了碗饭坐在晴也对面,两人谁也没跟谁说话。 半天邢武发现对面的人一口菜都没夹,他看了眼桌上两个匆匆弄出来完全没看相的菜,突然就发了火骂道:“你他妈天天就知道赌,全家都把嘴扎起来算了!” 晴也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着邢武,脑中只有四个字“神经病吧”。 李岚芳在老太房间扯着嗓子回骂:“你怎么不去骂你爸,一年到头不归家,就知道盯着我撒气,我上辈子欠你的啊,嫌弃自己烧啊,这么大的人了。” 晴也只感觉耳朵里嗡嗡嗡的,像一群苍蝇不停轰炸着她的耳膜,从下午一到这个破地方,就没一个正常的人,说话全用吵的,让她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抓狂。 邢武刚准备开口,看见对面的晴也低着头,整个人异常得安静,筷子也不动了,他到底没有再跟李岚芳理论,难得沉默下来。 邢武眼神再次瞟见碗里仅剩的肉圆,抬手将碟子推到晴也面前,就在同时,晴也一拍筷子站起身就往里面走。 邢武看着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米饭,也来了火,侧过头就对着她的背影冷冷道:“有口饭吃就吃,只有蠢货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这里没有人会迁就你。” 晴也脚步仅仅顿了一下便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吃你妹的吃,再吃下去她就要被蚊子吃了。 从下午她就一直在想,李岚芳这人是不是缺根筋?她男人又不回家,晴也一女的,不把她安排跟自己一屋,居然让她睡她儿子房间? 直到晴也上楼时撇了眼李岚芳的屋子后,那点想法全没了。 就见李岚芳房间里跟尼玛仓库一样,堆得全是破破烂烂的纸箱,里面染发剂、洗发水、倒膜盒子扔得到处都是,就中间围了张床,上面还堆了乱七八糟的衣服,胸罩都乱扔,跟猪窝一样,她顿时就收起了刚才的想法,起码邢武的房间小归小,规规整整的还算干净。 晴也转身回了房,拼命地挠着腿,又疼又痒,没一会就红了一大片,这里连蚊子都这么魔性?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蚊。 楼梯上出现沉沉的脚步声,邢武走到房门口看了她的腿一眼,没有立马进去,晴也没好脸色地把那丑爆了的碎花帘子一拉,划清界限。 旁边响起了脚步声,晴也听见拉柜门的声音,翻箱倒柜的,忽然一瓶绿色的东西从碎花帘子后面飞了过来落在床上,晴也拿起一看,一瓶风油精。 她讨厌风油精的气味,顺手又扔了回去,碎花帘子被一把拉开,邢武没什么温度地垫着手上的小瓶子看着她:“我们这边蚊子毒性大,不想抓出疤就别特么矫情。” 晴也咬了咬牙没说话,邢武把风油精又扔给她,屋里很快萦绕着一股风油精的味道,晴也涂得满头大汗,热得浑身黏腻,汗水都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没一会,一阵凉风吹来,风油精涂过的地方一阵清凉,她抬起头看向邢武,他腿翘在写字台上,坐在窗边抽烟。 晴也嫌呛,皱起眉有些严肃地盯着他:“把烟掐了。” 邢武玩味地勾了下嘴角,肆无忌惮地抽了一口悠悠吐出:“搞清楚状况,这是我家,我的房间。” 晴也将风油精拧上,拉开行李箱,从里面快速地翻出衣服“咚咚咚”地跑下楼。 邢武将目光从房门口移向窗外,微微蹙眉。 晴也在楼下正好碰见正准备去隔壁打麻将的李岚芳,她怎么也想不到李岚芳白天在店里打,晚上还要赶场出去打,多大的瘾啊? 她看着准备出门的李岚芳,开口问她:“洗澡在哪洗?” 李岚芳指了指后院:“就厕所隔壁,你有什么事喊邢武,我晚点回来啊。”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晴也转身走进后院,看了眼邢武奶奶的房间,已经关了灯,漆黑一片,院落里空荡荡的,另外半边还联通着几户人家,晴也收回目光走向那间所谓的洗澡间。 一进洗澡间晴也呆了,水泥地水泥墙,一个锈得不成样的淋浴头,黄乎乎的灯泡,上面一层小蠓虫,恶心至极。 洗澡间门口放了一个木凳,貌似是给人放衣服的,晴也掏出纸巾垫在上面,将干净衣物放下,拉下连衣裙的拉链,突然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就冲了进来。 邢武坐在窗边刚把烟头灭了,猛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尖叫,他站起身就冲了下去。 第4章 chapter 4 邢武刚走到后院就看见抱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晴也,和站在洗澡间门口光着上半身的吴老二。 他一边走过去一边语气不善地问道:“怎么回事?” 晴也吓得眼睛都红了,下意识往邢武身边靠:“这个人偷跑进你家浴室。” 吴老二满脸懵逼,看向邢武:“武子啊,什么叫你家的?这洗澡间本来就是共用的,这女的谁啊?” 晴也的三观再次遭到了刷新,洗澡间还能邻里共用?这尼玛到底生活在哪个年代? 邢武瞥了眼震惊万分的晴也,冷着脸对吴老二说:“我家亲戚,她先洗,你等会吧。” 吴老二倒是没什么脾气,就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晴也,邢武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晴也推了进去,这才发现她后背的拉链落到一半,光洁的蝴蝶骨精致白皙,下午在黄毛家看的画面突然就涌进了他脑中。 他凛了下眉语气不好地说:“你他妈不会锁门啊?” 晴也莫名其妙地说:“锁呢?” 邢武走进洗澡间,将门一关,里面有根破绳子拴在门框的铁片上,绕个几圈就算锁上了,晴也两眼一黑,都是什么看不懂的骚操作? 邢武又解开绳子对她说:“会了没?” 晴也盯着那个“锁”看了看,就在邢武拉门准备出去时,晴也突然喊住他:“等等,这门上怎么有个洞啊?” 邢武扫了眼,回:“原来的门锁,掉了。” 掉了,就剩个窟窿了,这踏马还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晴也急了眼提高了声音:“这怎么洗啊?万一门外站个人扒在门上,不就看见我洗澡了?” 邢武不可理喻地说:“大热天的谁特么要站在院子里看你洗澡?” 却看见晴也的眼神看向邢武身后,一脸警惕,邢武也顺着她的目光回了下头,吴老二还光着膀子站在自家门前抽着烟盯着洗澡间的方向。 邢武没再吱声了,而后不耐烦地说了句:“我在厨房门口抽根烟,洗快点。” 晴也看见邢武走到几步开外的棚子下面,摸出烟点燃,才又重新回到洗澡间,学着邢武的样子把“锁”拴上。 刚拴好晴也回头看了眼,突然对着门外喊了声:“邢武,你在吗?” “那个…” 很快脚步声渐近,门外传来邢武的声音:“说。” 晴也快速把“锁”解开,拉开门迎着月光拧眉盯着他:“浴室怎么连洗发水都没有啊?” “麻烦。”邢武丢下两个字便转身进了家,不一会就拿了一瓶海飞丝和一个肥皂盒给她。 晴也看了眼手上的东西,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有这个?” “怎么?你还想用潘婷啊?”邢武嘴角挂着不耐。 “有护发素吗?” 邢武跟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你觉得我需要护发素?” “……”晴也“砰”得把门关了。 她头发长,这里气候又干燥,不用护发素头发干干的,不容易梳,但是现在别说护发素了,连洗面奶都没有,这个八杆子打不到的小姨家肥皂都是快用光的薄薄一块,晴也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没有门锁的地方洗澡?这一切都太特么玄幻了。 平时要洗半个多小时的澡,由于晴也精神高度紧绷,十分钟不到就冲好了。 晴也穿上干净衣物,拿着衣服刚准备开门,突然角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动。 邢武一根烟已经抽完,等得有些热,却突然听见洗澡间再次传来一声尖叫,还夹杂着惊恐的声音,他条件反射从木凳上站起身匆匆走过去提着嗓子问:“又他妈怎么了?” 刚走到洗澡间门口还没站定,突然里面冲出来个人结结实实撞到他胸口,邢武只感觉一阵温软的香味扑面而来,再低下头时,面前的姑娘抬着头花容失色地指着身后:“里面。” 邢武很自觉地退后一步挑起眉:“有鬼啊?” 却没想到晴也眼睛睖得老大叫道:“有蜘蛛。” “……” 邢武无语地拉开门看了眼随意地说:“蜘蛛蜘蛛呗。” 说着就准备转身,晴也突然就急了眼,她真心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活的蜘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质问道:“你不把它弄死吗?” 邢武收起表情,正经地说:“我不杀生。” 然后眼睁睁看着晴也从惊吓到愤怒的表情,玩味地接道:“蜘蛛吃蚊子,干嘛要弄死?” 晴也脸上那不停变化的神情让邢武起了玩心,吊儿郎当地说:“而且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养的?” 晴也此时此刻,真尼玛想拿海飞丝砸他。 邢武进了屋,晴也跟在他后面,而后就愣住了,这是理发店啊,再破的理发店怎么可能连瓶护发素都没有,邢武开了灯,晴也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直接冲到洗头床那,弯腰找了一会,拿起一瓶劣质护发素质问邢武:“这不是护发素是什么?” 邢武压根没搭理她,双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哦”了一声,径直上楼了。 晴也真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好好说句话会死吗? 她进房后,立马将他们中间的碎花帘子拉严实,说道:“你妈说你晚上都不回来睡。” “我妈说我天天晚上变身蜘蛛侠拯救世界你怎么不信?” 晴也将床上的风油精扔到隔壁床,拉过毛毯,但并没有盖,刚洗的澡又感觉在冒汗,热得不行。 她又坐了起来,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为什么浴室不装门锁?” 旁边传来游戏的声音,邢武淡淡地问了句:“哪家装?” 晴也听明白了,共用的洗澡间,家家都不想吃亏,一把破锁而已,晴也冷笑了一声。 干脆起身站在电风扇前吹凉,立式电风扇就放在帘子前,刚才被邢武挪了下,对着她那半边,等于邢武那边一点风都吹不到。 晴也好奇地用余光瞄着他,他穿着黑色t恤靠在床头,当真一点汗都没有。 她忍不住问道:“你不热吗?” “心静自然凉。”邢武专注地打着游戏。 “你房间为什么不装空调?你夏天都这样过的吗?” 邢武突然抬眉,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毫无征兆地将手机往床上一扔:“你有钱我不介意你替我家装门锁,安空调,住不惯就滚。” 空气骤然安静,晴也就这样站在床尾纹丝不动地盯着他,两人都没说话,下一秒晴也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邢武锋利的眼神微微动了下。 晴也转过身拿起手机调头就走,很快楼梯上就传来下楼的声音,邢武在床上愣了几秒,低骂了声:“妈的!” …… 这一天对晴也来说糟糕透了,她从一个光鲜亮丽的世界突然掉进了贫民窟,周围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陌生的环境,破败的街道,难以下咽的饭菜,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戚,这一切都随着邢武的一声“滚”压倒她最后的神经。 她只感觉脑袋嗡嗡的,胸腔发胀,浑身火热,像要燃烧般,她不知道打开这扇门后她要去哪里,可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一分钟也不想。 就在她刚拉开门的刹那,忽然一道黑影横在她面前,邢武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在黑暗中透着凶悍的野性,一双眼睛似狼一般盯着她,声音很沉:“想出去是吧?可以,我先告诉下你我们这里的情况,晚上超过九点,街上能看见的除了赌鬼和酒鬼,就是色鬼,你这长相在我们这里算招摇的,保证一出门就被人盯上,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们这小地方的人日子都过不上了,没人喜欢多管闲事,你叫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去触霉头,打110,一个小时内老警能赶来算你走运,至于这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胆子大你可以出去试试。” 说罢邢武把门一开,目送着她,一阵闷热的风吹打在晴也身上,她望着门外空荡荡的街道突然打了个寒颤。 此时大脑也有些清醒,不管邢武说的是真是假,她没必要拿自己的安全跟他赌气。 于是果断转身上楼回房,索性邢武也没再上来,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去了? 晴也迷迷糊糊躺了两三个小时,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就感觉肚子不停在叫,最后直接被饿醒了,她翻了翻自己的行李,走的时候的确准备了一包零食,但想着现在哪里买不到零食点不到外卖啊,带着也麻烦干脆就没带。 谁能想到还真有地方晚上点不到外卖,买不到东西。 晴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来又特别想去厕所,干脆一把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外面黑漆漆的,她不知道李岚芳打麻将有没有回来,这个点又不好喊她。 只能借着手机的光亮往楼梯口走,她感觉一觉醒来眼睛更疼了些,狠狠眨了几下,路过沙发旁突然踢到一条腿吓了她一跳,她把手机猛地往沙发上一照,上面居然躺着个人,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声线有些沙哑地说:“干嘛?” 晴也这才发现躺着的是邢武,他晚上居然没出去,还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晴也赶忙挪开亮光说:“我去厕所。” 说完摸索到楼梯口,才下到一半看着楼下黑漆漆的理发店,镜子的反光阴森恐怖的,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悄悄喊了声:“你那个…睡了吗?” “嗯。” 晴也站在楼梯上憋了半天,邢武不耐烦地开口道:“说话。” “能…陪我去个厕所吗?” “……” 楼上没有动静,就在晴也以为邢武不打算搭理她时,听见了拖鞋沙沙的声音,邢武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夜晚的后院静得出奇,这里没有什么树,连知了的叫声都没有,听觉仿佛被放大无数倍,让晴也有些紧张。 邢武走到后门口就停下了,穿着松松垮垮的14号篮球t恤,灰色运动裤靠在门框上,身型修长,晴也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没了声音回过头看他:“你怎么不走了?” 邢武低头点燃一根烟,嘬了口斜着嘴角:“走去哪?站在马桶边等你?” “神经病。”晴也迈着小碎步,一口气冲进厕所关上门。 第5章 chapter 5 晴也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下月亮,脚步微顿,这个地方看月亮似乎更大更亮一些,明明是同样的月亮,昨天晚上看的时候她还坐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今天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的山坳坳里,一天之间生活有着这样的天翻地覆,晴也仍然无法相信。 邢武也抬起头瞧着那轮明月,也不催她,一个站在院中,一个靠在门框上盯着同一个方向,各怀心思。 邢武抽完烟扔到外面的地上踩了下,问道:“饿吗?” 晴也低头摸了摸肚子,心想不会刚才邢武听见她肚子叫了吧?这都能知道? 就看见邢武迈了出来朝厨房走去:“我饿了,要吃就里面等着,外面蚊子多。” 晴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进了厨房不知道在搞什么。 晴也没敢往空荡荡的理发店走,就坐在洗发床上刷着手机,朋友圈里基本上都是原来国际学校的同学,她随意翻了翻,看见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的何乐菱居然发了一张手折心形纸的图片,配文:希望和你有未来。 何乐菱算是原来班上和晴也关系不错的姑娘,两人成绩都靠前,只不过从初中开始何乐菱始终没有超过晴也,但名次也不会低,自从几个月前晴也妈妈病逝后,家里接二两三出事,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何乐菱一起逛街刷题聊八卦了,想来短短几个月何乐菱居然恋爱了?晴也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晴也点了个赞退出手机,邢武端了两碗面进来,直接端到了麻将桌上对晴也说:“过来。” 晴也刚才就闻到了麻油香,吞咽了下走过去,刚坐下就看见一碗很有食欲的面条,上面不仅摆着绿油油的青菜火腿,还有一片煎蛋。 晴也没有动筷子,鼻子突然酸了一下,以前她妈妈身体还没恶化时也给她做过这种青菜麻油面,想来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邢武一只脚翘在椅子上斜了她一眼:“吃吧,没毒。” 晴也拿起筷子,吃了口面,又夹了片青菜叶子,突然就打开了食欲,就拿这碗面来说,比李岚芳做得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起码青菜烂了,面条软硬度也刚刚好。 晴也是真的饿急了,大口吃着,如果妈妈在世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训她没有吃相,她也从来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这样不顾形象,可也许是晚上和邢武吵了一架的缘故,她也懒的在他面前保持什么形象。 邢武眼皮微抬睨着她,晴也感觉到他的目光,说道:“你跟谁说话都跟吃了火.药一样吗?” 邢武歪着唇笑了:“就你那藐视万物的眼神,还指望我舔着脸对你笑?” “我哪有藐视万物?” 邢武吃完了把碗一推,忽然凑近了些盯着她,有些痞气地说:“满眼都写着瞧不起。” 说罢他往椅背上一靠,蹬了下旁边的椅子:“说说看,都瞧不起谁?瞧不起这穷地方?还是瞧不起我家?我要没猜错,下午在路上碰见我们,心里肯定骂了句‘乡巴佬’吧?” 晴也诧异地抬起头:“没有。” 下一句却接道:“骂的傻逼。” 邢武在扎扎亭这带混了十几年还第一次被人当面骂傻逼,还是个女的,居然把他给气笑了。 他半眯起眼盯着晴也,只是一个眼神晴也便感觉到一种危险的信号,说实话她下午能从一群人中一眼注意到邢武,就是他身上这种锋芒毕露的尖锐,让人很难忽视。 但是邢武并没有跟晴也计较,掏出手机淡淡地说:“不管你以前生活多肥,既然投奔我家,就收起你的骄傲,我们这里,没人会哄着你玩。” 晴也没说话,她不是不懂入乡随俗的道理,只是她心里那道坎很难轻易过去,还有那十八年的生活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明天太阳升起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吧。 邢武早就吃完了,翘着腿靠在椅背上玩手机,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反正她吃完后,他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邢武没进房间,依然往沙发上一倒,晴也进屋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后,晴也先是眨了下眼,感觉双眼模糊,她刚抬手揉了揉,突然双眼疼得不行。 她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李岚芳房间门还关着,邢武依然一条腿挂着躺在沙发上,她拿出电动牙刷和一次性面巾摸到洗手台,结果洗完脸后,眼睛碰了水更疼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她放下东西摸到楼梯口想下楼照照镜子检查下眼睛。 于是安静的早晨就这样“咚”得一声巨响,直接把躺在沙发上的邢武震坐了起来。 他立马跑到楼梯口,看见晴也竟然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邢武三步并两步跑下楼皱起眉:“怎么搞的?” 刚准备把她拉起来,晴也面目扭曲地叫了声:“疼。” 邢武一眼看见她右腿蹭破了,双眼红得吓人,跟尼玛被鬼附身一样,一大清早的直接把他吓清醒了,邢武咒骂声:“操。” 背起晴也就往街口的诊所冲,刚跑出理发店,李岚芳就在二楼喊他:“武子,什么声音?” 邢武头也不抬地说:“你外甥女摔死了。” 晴也虽然疼得要命,但还是气得掐着他的脖子:“我没死,别胡说,你告诉我眼睛怎么了?我看不清楚了,不会瞎了吧?” 邢武气急败坏地骂道:“闭嘴吧,我家没这么毒,住一天就瞎了。” 一大早诊所医生才上班,卷帘门拉了一半没开门,邢武把晴也放地上,用拳头砸着门喊道:“庄医生,救命。” 响动不小,里面很快有了动静,一个老头跑来拉开卷帘门:“救什么命?哪个要死了?” “……” 卷帘门放上去后,邢武指着身旁的晴也:“她。” 老头子似乎和他很熟,白了邢武一眼:“整天瞎说八道,把人搞进来。” 晴也右腿疼得不能动,邢武拉了她一把,她双手抓着邢武的胳膊,把他膀子当拐杖用,单腿跳进诊室,邢武低眸看着她柔软白净的手,撇过头敛了敛神色。 将晴也扶到椅子上,邢武和庄医生说:“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庄医生每个地方都让晴也动了动,确定没有骨折后,给她处理了下腿伤,开了药,又见她眼睛不对劲,顺便帮她把眼睛也看了,说得了急性结膜炎,开了药,让她不要揉眼睛,另外注意睡眠休息,提高免疫力,还给晴也开了眼药水。 回去的路上,邢武知道她没骨折就没再背着她了,晴也拽着他的膀子往理发店跳,热得开始各种怀疑起来:“你们这地方的医生不分科室什么都看啊?靠谱吗?” 邢武双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斜了下嘴角:“有什么不靠谱的,心脏病都能看。” “真的假的?” 刚问完,邢武手机响了,他接起后说了声:“知道了,马上过来。” 把晴也送到炫岛门口,邢武将药递给她就打算走,晴也说了句:“加下微信。” 邢武抬眉掠了她一眼,晴也掏出手机冷笑一声:“还高贵冷艳了?” 邢武没说话,滑开二维码给她扫,他刚骑上小天使,手机就响了,邢武打开一看,晴也给他发了个红包,备注:药钱。 邢武“呵”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兜里。 李岚芳看见晴也摔成这样,咋咋唬唬了一早上,到了下午又跟啥事没有一样打牌了,两个洗剪吹今天就来了一个,另一个说是休息,来的是裤腰带上拴着狗链子的,跟晴也自我介绍说叫“流年”,晴也差点听成榴莲,刚想说怪有气味的名字,流年把胸牌给晴也看了看,晴也用不太清楚的眼睛大概看见是“流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一股子葬爱家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味道。 李岚芳让晴也坐在收银台里帮她收收钱,自己跑去打麻将,今天下午理发店生意还不错,流年兄又洗头又剪头,一句怨言都没有,空闲的时候还替晴也倒水,晴也随口问他:“你一个月拿多少钱啊?” 流年甩了甩飘逸的长发回道:“1200,李老板打麻将赢钱的话还会给奖金。” 晴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看着面前的憨憨,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是什么样的信仰让他1200块钱还心甘情愿忙得飞起,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三点过后,黄毛和胖虎来了理发店,主要是昨天听说邢武冒出个美女表妹,今天特地来调戏调戏,不是,探望探望。 黄毛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拍了拍李岚芳:“阿姨,清一色一条龙啊。” 李岚芳晦气地打掉他的手:“滚一边去,财气都给你拍跑了,武子呢?” 黄毛眼神一转,落到晴也身上,心不在焉地说:“在忙呢。” “忙她妈个头。”李岚芳骂骂咧咧的,全然不知她在骂自己。 晴也一眼认出这个胖子和瘦子就是昨天邢武摩托车上的混混,自然也没什么好感,低着头刷手机。 结果黄毛直接拽了一个椅子往晴也边上一坐,刚准备套近乎,晴也一抬眼,差点把黄毛从椅子上吓到地上,只见她一双血红的眼睛,布满血丝,还瞪得老大,黄毛哆哆嗦嗦地说:“卧槽,尸变啊?” 话音刚落,邢武拎着个塑料袋正好进来,几步走到黄毛身边,直接一脚蹬向椅子,把他蹬站起来:“你们来干嘛?” 黄毛笑着挤了挤眼睛:“这不是来看看表妹吗?不过你这表妹怎么了?怪可怕的。” 邢武把塑料袋拿到里面回道:“从楼梯上摔下来,眼睛得了急性结膜炎,来看病人空着手看啊?” 黄毛讪讪地说:“后补后补,明天就拎几个大苹果来,表妹,你还想吃啥?跟哥讲。” 邢武看了眼黄毛那殷勤样没说话,结果晴也还真不客气地告诉他:“车厘子和牛油果。” “车…”黄毛回看着邢武,满眼都在说你这个大表妹不好养啊。 邢武嘴角微勾,一旁的胖虎半天没寻思过来,问道:“为,为什么从楼梯上摔,摔下来会得结膜炎啊?” 三个人都抬头看着他,不约而同骂了句:“傻逼。” 随后黄毛愣了一下,大笑着说:“这一看就是自家表妹啊,瞧瞧这默契。” 晴也扯了下嘴角,邢武眼里浮上一层笑意瞥向晴也,但是下一秒他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把夺过晴也手机语气不大好:“眼睛真想瞎?上楼睡觉去。” 晴也坐了几个小时也懒得在下面,扶着墙一瘸一拐往后走,路过邢武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对他说:“你药钱收一下。” 邢武头都没抬地说:“老子没钱,但也不差你这点药钱。” 晴也觉得简直莫名其妙,她正常把药钱给他怎么了?又戳到他哪根神经了?真是有病。 她理都没理他,转身上楼。 黄毛“啧”了声对邢武说:“武哥,你这对表妹会不会太凶了啊?” “你表妹我表妹?” “你表妹,我不介意当你表妹夫。”说完黄毛嬉皮笑脸地挤了挤眼,一脸猥琐相,正好有老头进来剪头,邢武对他骂道:“滚去帮忙。” “唉。” 第6章 chapter 6 晴也的确睡了一觉,一直到天黑才醒,结膜炎的原因手机电脑不能看,这个破地方连一个能正常聊天的人都没有,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度过这么糟心的一个暑假,竟然有点想赶紧开学,不用整天对着这一家子魔幻的人。 晴也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直到李岚芳喊她下楼吃饭她才起来。 刚到后院就听见李岚芳对着邢武满口抱怨:“你脑子坏掉了?锁不要钱啊,吴家还好说,老张家肯定不会出钱的啊,凭什么要我们装门锁啊?” 晴也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下午邢武回来时拎着的塑料袋,她刚才都没注意,现在想来好像是一副新门锁,她转头看向邢武。 邢武正在喂他奶奶饭,斜了晴也一眼,昏黄的灯泡下,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俊冷。 晴也想到昨晚洗澡时的场景,因为门上那个洞,自己还紧张兮兮了半天,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各种脑补洞外突然出现一双眼睛,吓得都没敢洗多长时间,慌急慌忙跑出来又热得一身汗。 邢武那会还骂她麻烦,各种不耐烦,但是今天他竟然装了门锁,不知道为什么,晴也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再看邢武时,似乎他也没那么讨厌了,连同他那张冷脸看上去都帅了一些。 邢武似乎不想再让李岚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道:“行了,又没让你掏钱,装就装了,还问张叔家要钱干嘛?” 晴也坐下吃饭没有参与他们两之间的争执,结果李岚芳被邢武的话激到了,放下筷子就骂道:“你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没让我掏钱,你怎么长大的,没老娘养你,你能这么高?你的钱不是我的钱?不是我老邢家的钱?大家都用洗澡间,锁坏了一个个装死,巴不得别人家来装,你倒好,做实了这个冤大头,今天是门锁,怎么?明天还准备替别人家盖房子了?” 说实话,晴也觉得李岚芳有点太斤斤计较了,门口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算这么清,虽然她横竖看邢武不爽,但就事论事,这件事她是站邢武的,而且她觉得李岚芳话讲的有点重了。 她抬起头看了眼邢武,果不其然,邢武咬着后牙槽,明显憋着火一脸要掀桌子的节奏。 不过他还是忍着没发作,耐着性子喂他奶奶饭,李岚芳看他不说话,反而更加来火,张口闭口钱钱钱的。 晴也从小就没为钱愁过,她的爸妈也从来不会因为钱吵架,所以她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这里的人张口闭口全是钱,门口邻居还能为了几十块钱把对方当贼一样防着,简直玄幻得一批。 终于,她忍无可忍,抬起头问了句:“多少钱?” 李岚芳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她,就连邢武也皱起眉侧了下头。 晴也又重复了一遍:“门锁多少钱,我出,五百够不够?” 说着她就从身上的斜挎小包里掏出五张崭新的钞票往桌上一拍:“能不能别吵了?” 李岚芳果然安静了,直勾勾地盯着钱,然而让晴也没想到的是,邢武突然将喂得差不多的碗往桌上一砸,站起身就狠戾地说:“有钱怎么不全拿出来支援县里建设?就你他妈有钱是吧?” 说着邢武突然一踢木凳,饭也没吃就转身走了,晴也被他凶得莫名其妙,木凳子被邢武踢飞,在地上滚了两圈直接就解体了,晴也僵在桌边,一颗心脏跳动得狂快,愤怒、惊恐、委屈全部交织在一起,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整张小脸都白了。 李岚芳这时倒是不碎碎念了,自言自语了一句“造孽啊!” 然后反过来安慰晴也:“咱不理他,吃我们的,跟他计较,天天都能被他气死一回。” 说着还顺便把晴也面前的五百块钱收进了自己口袋,她当真又跟啥事没有一样,继续吃起饭来。 晴也看了看她,胃口全无,连同刚刚对邢武升起的那么一丢丢好感也荡然无存,她再次觉得这一家人都尼玛脑子不好。 但是今天晴也没有任性,邢武说得不错,只有蠢货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但是今天她想把这句话改一下,只有蠢货才会因为傻逼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晴也味如嚼蜡地把米饭塞进肚子里,饱没饱不好说,但起码吃了。 那晚邢武没有回家,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也压根不想知道,只是她下楼洗澡的时候,看了眼那个才安装上去的门锁,应该是邢武自己装的,挺规整的,门后面的大蜘蛛也没有了,不知道是自己跑走了,还是被邢武弄走了。 倒是第二天黄毛真拎着大苹果来看她了,他没好意思往房间走,就把水果放在二楼楼梯口,对房间里的晴也喊了声:“表妹啊,你要吃的那个牛啥果,我跑了两家卖水果的地方都没有,车厘子找到一家,你先吃着啊。” 说完他就走了,晴也走到楼梯口,看着一大袋水果,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火龙果,虽然车厘子没什么看向,干干的,但能在这地方吃到车厘子已经很奢侈了。 之后的几天,邢武果真像李岚芳所说,不怎么回来睡觉,甚至连人都看不见,也就每天晚饭的时候回来一下,有时候中午也会回来绕一圈,基本也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回来喂一下他奶奶饭,然后就走了。 倒是有一天趁回来的时候,把那天被他踢解体的木椅又重新钉上了,而且木条边缘还打磨光滑了,跟正儿八经木工做出来的椅子一样,大概因为他要不修,他家也找不出多一把的木椅了。 晴也不再想主动跟他说话找架吵,邢武也似乎懒的搭理她,看到跟没看到一样。 倒是有天吃饭的时候,晴也又听见李岚芳和邢武在理发店里吵着什么,不过没吵两句邢武就走了,李岚芳出来后倒是把之前那五百块钱还给了晴也,晴也压根就没想过要回来,李岚芳骂骂咧咧地说:“收起来吧,我再拿你钱武子又要跟我吵。” 晴也没说什么,把五百块钱收了起来。 一周后晴也的眼睛基本康复了,腿上也结痂了,白天的时候,她看完书偶尔会帮李岚芳收收钱啥的,不是她善心大发,只是因为她实在太无聊了,自从过来后,除了窝在房间看书几乎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除了这巴掌大的理发店,她一步也迈不出去,一来她哪里也不认识,二来自从那晚邢武吓唬过她以后,她对这个县城的治安状况感到担忧,也不敢一个人出去瞎晃悠。 倒那几天黄毛和胖虎路过炫岛的时候,又来看了看她,见她眼睛好了,黄毛还嬉皮笑脸地说:“这看着终于不恐怖了。” 晴也随口提了句:“邢武平时都干嘛去了?” 黄毛理所当然地说:“苦钱啊。” “暑期工啊?” 胖虎结巴着说道:“不,不是暑期工,是,是长期工。” 黄毛笑道:“你不知道吧,我们武哥在外人称小武爷,厉害着呢,咱们扎扎亭出不了第二个比武哥厉害的人。” 晴也情不自禁又露出了那种藐视大地的眼神,心里骂道傻逼,这群人是没看过什么叫厉害的人吧?物理学家、气象学家、天文学家、特种兵、工程师、飞行员哪个不厉害,他邢武再厉害还能上天不成? 黄毛见晴也不信,还急了眼:“真的,我们武哥…” 胖虎拽了拽他:“武哥不是,让你不要,不要到处说他的事吗?” 黄毛闭了嘴,晴也问道:“你们还上学吗?” 黄毛回道:“上啊,我们还有武哥都是鞍中的,马开学都高三了。” 晴也挑了下眉,鞍中?就是她转来的这所学校,没想到邢武跟她同届,还真看不出来是个高中生的样子,她以为他早辍学了。 黄毛胖虎没待一会就走了。 自从晴也眼睛好了以后,她便开始在电脑上预习高三的课程,她原来的同学们早提前返校了,这里的学校一点动静都没有,像黄毛胖虎他们还整天在大街上游荡,完全不像是要参加高考的人,也是很神奇。 但是越神奇,晴也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想要离开这里,唯一的途径就是拿出超常的水平参加高考,按照原来的打算,她的目标是哥伦比亚或者多伦多大学,加拿大现在好的大学都需要提供高考成绩,她要的不是被录取,而是奖学金,最坏的打算,爸爸暂时出不来,她一个人去国外生活,经费是头等大事,她虽然有万般难过,万般无奈,万般不适应,但不得不为以后的道路着手计划。 白天的时候,她有时一边坐在收银台里收钱,一边开着笔记本看教学视频,做做笔记啥的。 但似乎她的行为在这里人眼中就是个奇葩,有个李岚芳的牌友甚至还说了句:“女孩读那么多书干嘛?以后还不得嫁人生孩子。”居然还有人附和。 晴也不敢相信21世纪的今天竟然还有人觉得女人就该没文化? 她当时就忍不住怼了一句:“你们赚得钱够让老婆小孩躺在家里也能衣食无忧实现财务自由吗?如果不能,凭什么不让女人用知识改变命运?国家规定的?” “哎呀呀,你这个小孩…”牌友们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女孩,突然回了嘴。 李岚芳也是第一次见晴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较真,她打着圆场说道:“少说两句,她喜欢学习给她学就是了,又不是干坏事。” 牌友见李二姐发话,也都不说了,李岚芳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挺迂腐,但在学习上面,她觉得晴也这么上进挺好的,起码她那个臭儿子就做不到,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看上半天书那还不得要他命了。 谁能想到第二天下午,晴也不过去了一趟厕所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第7章 chapter 7 晴也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围着收银台,她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流年说:“这是苹果电脑,很贵的。” 她问了句:“怎么了?” 然后就看见放在收银台上的pro黑屏了,收银台上全是水,键盘上还洒了什么枸杞、桂圆啥的。 一台老式饮水机就在收银台边上,刚才李岚芳的一个牌友赵麻子起来倒水,另一个牌友让他顺便带她也倒点,赵麻子倒完自己的水,盖子也没盖就随手放在收银台上去倒另一杯,结果回头来拿自己那杯的时候,太烫了,手一缩就倒了,滚烫的水当时就全部泼在笔记本上。 晴也着急了,她所有的学习资料都在里面,好些还是原来学校的,她赶忙去按开机键,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黑屏。 偏偏这个赵麻子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就一杯水能把电脑搞坏啊,没多大事。” 晴也抬头瞪了他一眼,四十几岁的赵麻子,是李岚芳的固定牌腿子,此时看见晴也气势汹汹的眼神怔了下。 晴也将笔记本拿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枸杞桂圆对他说:“要是修不好,你就准备赔吧!” 说罢就转头问流年:“你们这有苹果售后吗?” “啥?” “算了,哪里有修电脑的?” 流年反应过来告诉她:“哦,你坐个三轮车,跟他讲去电子街,他就知道了。” “好。” 晴也二话不说拿着笔记本出门,流年不放心地追出去告诉她:“坐过去五块钱,别多给了。” 所谓三轮车是电动的,北京很难看到,晴也即使以前看到过,但也从来没坐过,没想到坐上去竟然这么颠,吓得她一只手抱着笔记本,另一只死死抓着门边,屁股都要开花了,奈何这破地方没一条好路,全是坑坑洼洼的,大哥抄近道居然还骑上了一条泥土路,三轮车一歪,晴也差点以为翻车了,出了一身冷汗。 人师傅依然很淡定,一个破三轮车骑出了秋名山车神的味道,就差漂移了。 等到了电子街,晴也已经面色惨白,差点就给整吐了,她掏了张十块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发誓再也不坐这破玩意了,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谓的电子街,和北京的中关村、太平洋数码城可不一样,没有什么大楼,也没多少店,就一排稀稀拉拉的门面,门口乱七八糟的自行车电瓶车摩托车毫无章法的乱停瞎放。 关键是,这些门面不光卖手机和电脑,还有灯具、变压器、开关、甚至淋浴头和水龙头也在这卖? 就像一锅大杂烩。 晴也跑了几家卖电脑的,虽然也有卖苹果电脑的,但都是老款,而且说到维修这里没一家店能修苹果电脑的,普通笔记本还能修修看。 店员问她急不急?要是不急的话电脑丢那里,他们可以帮她拿到县城修,不过时间比较长。 晴也没想到这里连修个电脑都这么麻烦,这一来一回估计赶不上开学了。 有个小哥看她挺迷茫的,多了句嘴:“要么你去顺易找狙皇问问看吧,要是他也不会修,我们这里就没人能修了。” 晴也在刚才那家店也听人提到了狙皇这人,猜想可能是这里比较有维修经验的师傅,于是顺着电子街找一家叫顺易的门面。 天气热得不行,这地方也没有树遮阳,晴也晒得把笔记本顶头上,穿着米白色的凉鞋一直走到街尾,差点以为自己找漏了,结果一转身看见街对面一家店,写着顺易维修部。 她赶忙抬起脚步小跑过去,然而晴也还没走进去,就感觉这家维修部很迷啊。 门口堵着两台破冰箱,往里走还有笨重的旧电视,再往里走,堆得乱七八糟的什么家用电器都有,这到底是修什么的呀? 店里也没人,里面有个帘子,倒是不时从帘子后面传来男人的脏话声,乌烟瘴气的。 要是换做以前,修电脑这种事直接交给她爸助理了,晴也是万万不可能踏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这样的环境让晴也十分抵触,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还是顿了顿脚步,咬咬牙对里面喊了声:“有没有人啊?” 没人回答她,里面声音依旧,晴也清了清嗓子又喊了声:“有没有…” 这时一个穿着白背心的男人一撩帘子出来,光着的膀子上纹着花臂,个子不高,但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晴也从来没有跟这种人打过交道,愣了愣,一时间话都说不上来了。 花臂男有些好奇地打量她,问道:“来干嘛?” 晴也喉咙有些发紧,硬着头皮开口问了句:“我找狙师傅,前面卖电脑的说他在这里。” 花臂男听见她说狙后面还加了个师傅,当即就笑了,又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外地人吧?” 晴也点了点头,结果就听见花臂男边往帘子后头走边扯着嗓子喊了声:“武哥,有人找。” 没几秒花臂男就探出头来对晴也说:“让你进去。” 晴也在听见“武哥”这个称呼时已经心跳加快了,她心里的猜测在拨开帘子看见坐在人堆里叼着烟拿着扑克牌的邢武时,彻底做实了。 邢武动都没动,淡淡地抬了下眼皮,嘴上的香烟寥寥升起朦胧的烟雾,在看清进来的人时,他眯了下眼睛。 晴也很震惊地说:“我以为…狙皇是人名。” 她一路找过来还心说她这个姓已经少见了,居然还有人姓狙,也是少有。 旁边的花臂男插了句:“这姑娘还说要找狙师傅。” “哈哈哈哈…” 顿时,屋里充斥着男人奔放的笑声,晴也站在门边脸“唰”得就红了。 邢武慢悠悠地拿开叼在嘴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眼里也浮上几许似笑非笑的光,开口问道:“什么事?” 这时晴也才十分别扭地将笔记本拿出来对他说:“电脑进了水,黑屏,卖电脑的说你会修。” 邢武没动,朝花臂抬了抬下巴,花臂便走到晴也身边:“给我吧。” 晴也将笔记本递给花臂男,花臂男回身拿了一盒专用工具扔给邢武,把笔记本递给他,邢武将笔记本直接压在折叠桌面散落的纸牌上,用螺丝刀三两下就拧开了后壳,熟练地拔掉电池线。 牌局暂停,几个年轻男人闲聊抽烟,屋里乱哄哄的,那些人还不停打量晴也。 她穿着清新别致的网纱裙,收腰的设计将她的比例衬托得很完美,v领勾勒出精致的锁骨线条,清爽时尚,面容姣好,在这狼多肉少的屋子里自然吸引了所有目光。 晴也站在门边非常不自在,干脆挤到了邢武身边,弯腰问道:“怎么样?能修好吗?” 邢武没说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弯腰的缘故,她发丝微垂,鼻尖上热得染上一层汗,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邢武歪了下头,对站在柜式空调边的犬牙喊了声:“起开,别挡着风。” 犬牙刚让开,晴也就感受到丝丝凉风吹在身上,让她突然连挪都不想挪了,所以邢武修电脑时,她就站在他边上吹空调。 折腾了一会,邢武把笔记本加上拆卸的东西往后面一扔说道:“修不了,主板烧了。” 晴也当时就急了:“你这边能换吗?我急着用。” 邢武招了下手,示意大家继续打牌,随口报了个价:“不急四千,加急五千,先付钱,嫌贵拿走。” 说着他又开始打起斗地主,晴也想过换主板不便宜,但没想到这么贵,五千对她来说不算巨款,但就现在的处境来说也得掉层肉。 她问了句:“那修好了里面东西都在吧?” “嗯。”邢武随意应了声。 得到这个回答后,晴也没再犹豫,她被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这台电脑是她唯一的指望了,里面还有她所有照片,要是电脑修不好,她连爸妈的照片都得丢了。 于是晴也掏出手机转了五千给邢武,邢武手机就放在桌上,“叮”得一声,晴也对他说:“转给你了。” 邢武看都没看一眼“哦”了一声,继续打牌。 晴也回头找了找,在空调旁边看到一个小板凳,她几步走过去坐下,拿出手机刷着网页。 邢武打了几局,扭头看向她:“还待这干嘛?” “等你一起回去。” 晴也想着反正都四点多了,一会邢武也是要回去喂奶奶饭的,外面太热,她不想再走整整一条街去坐三轮车了,那破东西在这里的道路上骑跟玩命一样,想想就可怕。 但旁边几个兄弟听见晴也的话都愣了下,花臂立马问了句:“武哥你认识这个妹子啊?” “嗯。”邢武就应了声也没多解释。 其他人搞不清楚什么状况,这妹子还要等武哥一起回去,关系像是不一般啊,但武哥还收了人家那么大一笔维修费,关系也不太像多熟的样子,大家都很迷,见邢武不说话,也不好多问。 只有犬牙知道晴也是邢武表妹,所以也不惊讶,从旁边冰柜拿了瓶冰红茶递给她。 晴也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冰红茶说了声:“谢谢。” “他们都叫我犬牙。” 晴也发现他的确有颗小虎牙,长得比较斯文,算是这帮人里头没什么匪气的。 “晴也。”她也不扭捏,回了句。 第8章 chapter 8 之后晴也便独自坐在小板凳上看手机,倒是突然想起上次何乐菱发的那条朋友圈,于是晴也点开聊天框发了个表情过去,打了一排字:我离开北京了,你最近怎么样? 没多久何乐菱回:听说了,挺突然的,我还是老样子,天天上课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晴也盯着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发了会呆才打下:暂时不回去了,对了,你谈朋友了?我认识吗?(贼笑.jpg) 然而这条信息如石沉大海一般,何乐菱半天没有回复,晴也盯着手机等了一会,想着也许这个点她还在上课吧,原来学校的老师总喜欢搞突击测验,可能何乐菱没空回了,不像她,电脑一坏,她就等于抓瞎了,她来这里也有十多天了,从来就没听说有冲刺班培训机构啥的,想想也对,这里的人也不像肯在教育上面额外花钱的样子。 晴也将手机收了起来,抬头望了眼邢武,他翘着二郎腿,拿着副牌,还是左撇子,鬓角的那道杠张扬嚣张,她都不知道鞍中的老师怎么允许他顶着这种头到学校的? 她能感觉出来,这里的人都挺怕他的,想到刚来的那天,李岚芳告诉她,邢武学习不行,打牛混世强得很。 十八年来晴也的生活环境都比较简单,从来没有跟混混打过交道,没想到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还是黑老大?黑老大还读高中,擅长维修?这里的黑老大很有个性嘛。 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的,晴也才坐了二十分钟就感觉呼吸不畅了,但外面又太热,她咳了一声走到门帘那,对着缝隙呼吸,空气稍微好些。 邢武抬了下眼帘盯她背影瞧了眼,黑色绸缎般的长发绑在脑后,系上了一个淡粉色的发夹,背影清丽,浅色的连衣裙衬着她瓷白的皮肤有些晃眼,如果不是见到她,邢武从来不知道原来有女孩能白得这么细腻,毫无瑕疵。 他抬手打了下左边的大黑,大黑手一抖莫名其妙问道:“武哥你打我干吗?” 邢武没什么温度地说:“烟灭了。” 大黑傻愣愣地看着刚点的烟,站着的花臂嘿嘿一笑:“大黑你悠着点,再赢武哥钱,今天家都别回了。” 却没料到邢武悠悠抬起眼皮盯着花臂:“你也灭了。” 花臂这就有点懵逼了,他又没上牌桌赢他钱,好好让他灭烟干吗? 邢武脸色有些不好,他们也不想自讨没趣,乖乖灭了烟,晴也回头看着邢武,他垂着眼皮盯着手上的牌,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她。 晴也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小时,他们牌局结束后,邢武才伸了个懒腰不急不慢地站起身对犬牙说:“我先走了。” 犬牙问了句:“晚上还过来?” “过来。”邢武落下这句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晴也跟在他后面。 傍晚热浪滚滚,太阳西斜,天空雾蒙蒙的,有种黄沙漫天的感觉,让晴也很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回到邢武的房间还是没有空调,她都不知道这一天天的是怎么过来的,连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此时刚才打牌的那群人陆续出来了,憋了好一会,几人一出来就点了烟。 邢武跨上他贴着哆啦a梦的小天使盯晴也看了眼,晴也很自觉地走过去,刚抬腿准备跨,突然发现她裙子太短,跨不起来,一跨准走光。 站在顺易门口的男人盯着她白晃晃的腿,两个眼睛都放光,正在晴也窘迫的时候,邢武回头扫了眼她的裙子,对她说:“侧着坐。” 晴也一边拉着裙摆一边挪到小天使上,她没扶邢武,手就死死扣着后座边上。 大黑他们身边很少有这么正点的妹子,早糊涂心思一大堆了,奈何她坐了邢武的摩托车,所以即使他们想动心思也不敢瞎动。 晴也一坐好,邢武就拧着油门走了,他骑得飞快,晴也侧坐本来重心就不稳,心里直骂你大爷的,这边人骑车怎么个个都跟敢死队一样。 还好邢武没带她走土路,倒是穿街走巷走的水泥路,但是这里的水泥路跟城里的柏油马路不同,这水泥路也是坑坑洼洼,跌跌爬爬的。 邢武倒是很娴熟地带着她避开大大小小的坑,这条路他闭着眼都知道坑在哪,不过他这蛇形走位让后座上的人就没那么舒坦了。 在他第三次急转方向避坑时,晴也终于吓得一把抓住他衣服喊道:“你不能慢点吗?” “你不嫌晒啊?” “……”她嫌晒啊,但小命要紧啊。 晴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撒手,邢武低头看了眼变形到勒着他脖子的t恤,无语地说:“再拽就撕了,松开。” 晴也不想摔死啊,所以心一横干脆捏着他的腰,邢武身体僵了下,他没想到这姑娘胆子这么大,居然直接上手了,要别人这样碰他,早被他扔下车了,可此时此刻,邢武腰间的感觉如此强烈,甚至可以隔着布料感觉到她柔软白嫩的手指,他舌尖在口腔里裹了一圈,这种感觉真特么操蛋。 晴也扶着邢武的腰身体稳多了,不过她惊讶于邢武看着人高马大的,腰倒挺窄挺紧致的,以前刚上高中时隔壁桌发给她一本霸道总裁言情小说,里面把上围比腰围大很多,从肋骨往髋骨方向上,腰身迅速收缩的这种男性身材称为公狗腰,还说拥有这种线条的男人性感至极,晴也当时也就看看,脑补不出来,现在碰着邢武的腰,她突然就有了画面感。 至于她为什么在大街上脑中出现不可描述的画面感,她也不知道,幸亏她坐在后面,邢武看不见她脸红的样子。 不过她的指尖能够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邢武的腰很硬,她很想知道能不能捏得动? 于是在避过又一个坑的时候,晴也趁机捏了一把,邢武是个不太怕热的人,但此时此刻心口居然有种燥热的感觉,他语气不善地说:“你捏我干吗?” 晴也顿时哑口无牙,总不能告诉他我在测试能不能捏动你腰吧?这么荒唐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想不通刚才到底在干吗? 她赶忙转移了话题:“你晚上都睡刚才那啊?” “有时候。” 有时候的意思是,也不是全睡那,那不睡顺易的时候,他去哪啊? 晴也没继续问,换了个话题:“你在那上班?” “打工。”邢武回答得很直接。 后来晴也就没多问了,骑到家门口,晴也下了车刚准备进去,邢武一边锁车一边对她说:“电脑修好我带回来给你,以后没事少往那边跑。” 晴也回过头眨巴了下眼睛:“为什么?” 邢武直起身子,耀眼的夕阳照射进他的瞳孔,他透出几分疲惫的神色:“没瞧见一群男人看见你都跟狼一样,闹了什么事我还得出面,麻烦。” “呵…”晴也冷笑一声转身进了理发店。 麻烦,这不是第一次从邢武口中说出,她在他眼里就是个□□烦,麻烦到他连家都不愿回了。 要不是万不得已,她愿意跑过来?愿意跟一群魔幻的人共用洗澡间?愿意天天窝在连空调都没有的房间里? 晴也心情糟糕到极致,直接冲上楼回了房,李岚芳牌结束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晴也脸色不好,拉着邢武说:“晴也怎么了?没事吧?这个赵麻子真是什么事都干不好,倒个水还能把晴也电脑弄坏了。” 邢武皱了下眉:“赵叔弄的?” “可不是嘛,我听流年说她那个电脑挺贵的吧?修下要多少钱啊?晴也还说要让他赔呢,老赵回家问他老婆要钱了,牌都没心思打。” 邢武扫了眼楼梯处,对李岚芳说:“这事你别管了。” 谁想到晚上赵麻子来敲卷帘门,说找晴也,问晴也电脑修了多少钱? 晴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邢武就坐在理发店里没吭声,她几步走过去看见赵麻子手上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虽然邢武收了他五千,但她看赵麻子那衣服都换不出第二套的模样,估计要跟他讲五千能把他吓死。 她淡淡地说了句:“老板善心大发没收我钱,你拿着吧不用给了。” 赵麻子松了口气:“哦,那太好了。” 赵麻子刚走,晴也回过身准备上楼,邢武就坐在过道的椅子上,长腿就这么伸着挡着道,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纸老虎。” 晴也瞪着他,邢武翘起嘴角:“听我妈说你让他拿钱时不是挺硬气吗?” 晴也踢了他一脚:“你以为我是你?” 邢武挑起眉梢慢悠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 晴也没有电脑,第二天白天只能拿张破纸无聊地写起英语作文,忽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是退款信息,昨天转给邢武的五千块他竟然还没点收款,又给退回来了。 晴也干脆给他发了条信息:忘点了? 坐在顺易的邢武在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刚刚把晴也的笔记本重新组装上,顺利开了机,屏幕亮了,桌面是粉红色的爱心泡泡,还是动态的,他皱了下眉,一脸嫌弃。 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学习资料,看得邢武头大,他检查了下性能确定没问题后,刚准备关机,突然看见一个文件夹的名字叫“最爱”。 他修过的电脑不少,从来不会随便点开别人的东西,这点原则他还是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那个文件夹,他突然很好奇那个藐视一切的丫头最爱的人是谁? 他盯着电脑桌面看了几秒,碰了两下触碰板还是点了进去… 第9章 chapter 9 文件夹里面大概有几百张照片,有晴也在学校和同学老师的,有旅行照,还有和家人的,倒没什么自拍照,长得好看还不自恋,也是难得。 邢武一张张地翻着,她坐邮轮的,滑雪的,在海边玩滑翔翼的…… 有一张晴也和同学在学校的照片,身后是她原来国际学校恢弘的建筑,她们穿着墨绿色小制服,格纹百褶裙,系着领结,一群人当中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特别洋气,晴也站在中间,被左右两边的女同学搂着肩,笑得耀眼明媚,他认识她以来,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笑,邢武的目光停留在这张照片上看了许久,又翻到下一张。 晴也和两个小姐妹在房间里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这个应该是晴也的房间,因为照片放大,邢武看见了她身后放着的一排奖杯,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晴也房间很大,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欧式的装潢,漂亮梦幻的水晶灯,地上铺着粉色柔软的地毯,就连她旁边的床都是乳白色的欧式大床,照片里几个姑娘没有穿制服,打扮得体时髦,看上去家境都很好的样子。 后来邢武看见了晴也和她妈妈的照片,是在她家的院中,她妈妈拿着浇水壶,晴也抱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一脸幸福的笑。 而他们身后是迄今为止在鞍子县都没有见过的北欧风格的豪华别墅,邢武紧了紧牙根,突然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就在他准备关掉文件夹时,看见了一张男生单独的照片,旁边没有任何人,只有这个男生和煦地对着镜头笑,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些许羞涩和爱慕。 他在看谁,大概率就是在看这个照相的人吧,也就是晴也。 邢武扫了眼照片下面,还备注了三个字“孟睿航”,是这个男生的名字。 他不屑地关了电脑,拉了卷帘门跨上小天使往家骑。 一路上他心里都堵得慌,至于为什么堵,他也说不上来,他知道晴也原来生活条件挺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他完全没有概念。 在看完晴也的照片后,邢武倒是突然对她以前的生活有了直观的感受,好像一下子就读懂了她那个藐视一切的眼神。 光她的房间比他家都大,后街的鞍角公园里的花都没她家院子里的多,读的学校建得比他们县政府大楼还气派。 她去过那么多地方,认识那么多出身高贵的同学,从小就看过这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被放逐在这里? 想到晴也刚来那天站在他家店门口哭的无助样,邢武脑中忽然飘过一只被囚禁的黄莺,那时他十岁,他爸搞了个破笼子回来关了一只体色艳丽的黄莺,黄莺每天站在笼子边上叫个不停,只要他一靠近,那只黄莺就用小眼睛晶亮亮地盯着他叫,像是求救一样。 终于他背着他爸把那只黄莺放了,后来被他爸狠狠打了一顿。 而此时此刻,那只黄莺的叫声再次萦绕在他脑中,带着绝望的气息,邢武猛然刹车,又骑回了顺易。 …… 邢武没回晴也信息,晴也打算晚上等他回来当面再问问他钱的事,昨天那么急吼吼地收钱,现在又没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然而一直等到天黑,炫岛门口才传来小天使嗡嗡的声音,晴也探头看了眼,邢武回来是回来了,不过小天使后面绑了个好大的东西。 邢武扫向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晴也,手一伸将笔记本递给她,晴也双眼一亮跑出来接了过去:“修好了?能开机了吗?” “自己看。” 说完邢武便去搬后座绑着的东西,对她说:“让让。” 晴也侧过身子问了句:“什么啊?” 跟进去一看居然是台空调,她立马嚷了声:“你买空调了?” 邢武看着她雀跃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家里放着那么贵的钢琴,现在还能为了一台破二手空调兴奋成这样,他家这条件到底是有多差,半个月都不到就把一个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标准降到这么低。 他说了声:“店里拿的,吃完饭我装一下,先用着。” 晴也反倒担心起来:“这样行吗?你跟你们老板说了吗?” “不用说,要不是我把它修好,这东西本来就准备当废铁卖了。” 晴也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不仅因为电脑修好了,而且更值得开心的是,晚上有空调吹了,不用老被热醒,简直太棒了! 所以就连晚上吃饭都感觉香了很多,虽然她依然不怎么吃菜,只吃白米饭。 关于这个问题,邢武老早就想问她了,今天倒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减肥应该多吃菜少吃饭吧,你这个操作好像反了。” 晴也莫名其妙地说:“谁说我要减肥了?我身材很差吗?” 邢武眼神不自觉地瞄了眼,很快收回了,差不差他没看过,反正该有的都有倒是真的。 晴也嘀咕了一句:“你不觉得这个油…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味道怪怪的。” 晴也不会做饭,吃不出什么荤油玉米油菜籽油的,反正就感觉每道菜都有那个味。 邢武愣了一下,他很清楚李岚芳炒菜一直用的荤油,李岚芳这人对待金钱方面有些极端,打麻将一天输几百都不肉疼,但是居家过日子,一根葱都能斤斤计较。 就例如这个荤油就是她长年累月的习惯,买猪肉的时候会多要点肥的,回来练一大碗荤油放着,炒菜的时候挖一点,偏偏现在天气热,有时候她记性不好忘了放冰箱,一晚上过来就变了味,邢武从小吃到大早吃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反正他只知道家里有一口就吃一口,小时候李岚芳还没开炫岛时经常跑出去打麻将,他连吃都吃不上。 但是晴也不一样,她原来那生活,估计一日三餐饮食都是有讲究的,肠胃更是娇贵得很,还能忍了一个多礼拜没说,天天就吃白米饭,真是难为她了,要不是今天他随口问了句,还不知道她要憋多久,邢武突然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把他奶奶喂饱推进房后,邢武便上楼装空调了,晴也吃完也跟了上去,发现邢武的工具还挺齐全,她上去的时候邢武正好在打外机孔,声音很吵。 打完后,他又把不锈钢防盗栏下了,爬出去装外机架,晴也眼睁睁看着他什么安全装备都没有就这样徒手往窗外爬,吓了一跳,虽说二楼不算多高,但这样掉下去不死也断腿吧? 晴也赶忙跑过去拽着他的胳膊:“你干嘛?你孬好拴个绳子啊。” 邢武侧眸嘲弄地盯着她:“爷爬窗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喝奶吧,松开。” 晴也不可理喻地松开了手,但也没敢离开窗边,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邢武脚踩在一个外露的钢管上,操蛋的是那个钢管还带动的,各种不靠谱的样子,晴也真心怕他摔下去,勾着头往外看。 天越来越黑,光线不大好,邢武撇了眼她紧张的眼神,对她说:“你要没事拿手机帮我照个亮。” 晴也不敢大意,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邢武的视野立马清晰很多,他量好位置开始装架子,身体完全悬空站着,晴也看得腿都有点软,可邢武竟然淡定从容,一点慌乱的样子都没有。 借着手机的光线,晴也望着他的侧脸,一滴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颌落到凸起的喉结处,透着狂野的味道,晴也很少看见他流汗,大概这个站姿的确不大舒服,加上外面的天气闷热难耐。 晴也望着他娴熟的动作,随口问道:“你为什么每天特地回来喂你奶奶饭啊?” 邢武指了下窗台上的螺丝:“给我。” 晴也递给他,他接过后回道:“她不是每顿饭都愿意配合吃,我妈没什么耐心,喂两口,她要是不吃就不喂了,要么硬掰她嘴,掰肿是小事,我就怕把她噎死。” 说起耐心,晴也觉得邢武这个人也没什么耐心,对人都挺凶的,但是说到照顾他奶奶,他却特别仔细,他奶奶要是不愿意吃的时候,邢武甚至要像哄小孩一样让她奶奶张嘴,其实这件事还挺颠覆她对邢武的认识。 “你对你奶奶挺好的。”晴也不禁说道。 邢武很快已经装好了一边的架子,让晴也把另一个架子递给他说道:“小时候我爸妈在家少,家里家外都是我奶奶忙,没她也就没我。” 一句“没她也就没我”让晴也有些动容,随即她想起一个这么多天都很疑惑的事情:“你爸呢?” 晴也发现提起邢武的爸爸,他脸上露出些许讽刺:“死了。” 晴也微微一怔:“死…你妈还跟我说等你爸回来隔房间,怎么就…” 邢武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半天着实有些费劲,热得把t恤一掀,声音颇冷:“一年也回不来两次,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晴也没再说话了,她从来没有遇见谁能这样诅咒自己亲生爸爸的,即使原来她爸外面的小三小四小五再多,她也恨得咬牙切齿,但不至于让他爸去死,所以她无法理解邢武的冷漠。 邢武干活速度很快,没一会就把空调外机放好了,跳了进来,晴也就站在窗边上,他身上那少年的汗水夹杂着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晴也目光落在他半卷起的衣角上,露出线条清晰的腹肌,泛着诱人的古铜色,让晴也的脸瞬间就红了。 邢武正好抬头放电钻,瞥见晴也局促的眼神,眉梢微挑:“热得脸都红了还杵在这干嘛?” 晴也抬起头,分明瞧见了他眼里的玩味,深刻怀疑他说这话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更加窘迫。 晴也头也没抬地走到她那半边吹电风扇,邢武继续装内机,他动作麻利迅速,晴也发现邢武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没有优点,起码他很能干,会木工,能装锁,懂电脑,还会安空调,就这些在晴也眼里零碎而复杂的生活琐事,放在邢武身上,几乎就没有他不会的。 晴也原来身边也有很多非常厉害的男同学,他们有的会好几国语言,有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甚至有的初中刚毕业就通晓古今中外,出口成章。 但可以确定的是,邢武会的这些,她原来那些优秀的男同学没一个会的,这倒突然让晴也觉得还挺酷的。 很快,空调装好了,邢武打开遥控器调节了下温度,转头对晴也说:“好了。” 晴也走过去站在空调底下感受了下,空调送风口传来凉快的风吹打在晴也身上,舒服极了,仿佛瞬间驱散了心头的闷热,晴也情不自禁嘴角上扬,露出很浅的小酒窝,邢武的眼里映上一层微光。 晴也很快想起什么转头说道:“对了,修电脑的钱你怎么没收?” 邢武要笑不笑地翻出一套干净衣裤,转身往楼下走,丢下句:“逗你玩的,主板没坏。” 晴也插腰瞪着他的背影,好玩吧?混蛋! 第10章 chapter 10 邢武下楼冲了把澡,上来的时候晴也正坐在床上搞笔记本,屋里凉气已经上来了,比起外面要凉快很多。 邢武头上顶着毛巾,他本就没多少头发,随便擦两下就干了,斜眼的时候看见晴也床边的地上堆了一大堆衣服。 他才几天没回来,房间就被这个女人搞成垃圾堆了? 邢武皱眉冷峻地抬了抬下巴:“你把那么多衣服堆地上干嘛?” 晴也头也不抬地回:“脏的。” “脏的你不洗堆地上就干净了?” 晴也这下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她不是不想洗,来第二天就问过李岚芳洗衣机在哪,结果李岚芳把她带到洗衣机那里,打开盖子叫她把衣服扔进去就行,洗衣机是那种退了色的老式双桶洗衣机就算了,她伸头看了眼,里面还塞了好多理发店客人用过的脏毛巾,上面粘着各种碎发,洗衣机内壁一层污垢,晴也深刻地怀疑她衣服不洗都比扔进去洗要干净。 所以她没能下得了手,就把脏衣服又拿回了房间,这几天反正一天一套新的,基本上也快弹尽粮绝了。 邢武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把毛巾往旁边一扔插着腰:“嫌脏啊?” “不脏吗?”晴也反问。 邢武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前两年他还把家里洗衣机拆开来清洗过,后来发现他妈懒得令人发指,几乎每天晚上把客人用的毛巾围巾啥的塞进去洗,闷一晚上再拿出来,那常年累月的馊味他也懒得烦了,所以他自己的衣服都手洗。 邢武撇了撇嘴,用眼神指着她床边:“你带的衣服都穿完了怎么办?” 没想到晴也回答:“不知道。” 神特么不知道,邢武第一次看见生活不能自理到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把他给气笑了。 他站在写字台边半晌,最后叹了一声走过去抱起地上那堆衣服往外走,晴也有些诧异地问他:“你干嘛?” “下楼洗衣服,顺带帮你洗了,要谢我磕三个响头喊爷爷。” 说着声音已经走远,晴也坐在床上愣了半天,虽然原来在家她的衣服都是佣人帮她洗,而且她也没觉得不妥,但是佣人是女的啊,况且她爸开了工资的。 而邢武…晴也突然低喊了声:“糟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穿上鞋子往楼下跑,她的内衣内裤还堆在里面,晴也没了命地跑去后院冲进洗澡间,看见邢武正对着水池,旁边放着一块洗衣皂,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她的内衣眉宇深锁,跟对着什么极其深奥的东西一样。 晴也赶忙跑过去一把夺过,脸红得都快爆炸了,朝邢武吼道:“你干嘛?变态啊?” 邢武被她吼得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我在思考这个海绵需不需要拿出来洗?” 晴也一把推开他,在衣服堆里把自己的内衣内裤翻出来,头都不敢抬地说:“这些我自己洗。” 说完就跑走了,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邢武嘴角一斜,眼露冷意,上天可见他半点糊涂心思没有,帮她洗个衣服还被骂变态?这女人良心喂狗了? 邢武来火地打开水龙头,虽然一肚子火,还是拿起她的裙子帮她洗着,晴也的衣服面料摸上去都很细腻高档,邢武的力气本就大,也没敢像给自己洗衣服一样猛搓,怕给她弄坏了,楼上那大小姐指不定还要怎么发脾气,就轻轻揉了揉,索性她衣服也不脏,还有股少女香。 少女香?邢武嘴角微勾,他脑中怎么会蹦出这个词汇?真特么够变态的! 不一会,邢武听见身后出现脚步声,晴也又跑下来了,把那双沾了泥的漆皮鞋往邢武旁边一扔:“这个也洗了。” 邢武眼睛一瞟,居然是她来第一天穿的那双沾了泥的鞋子,泥巴都硬了黏在上面,这么多天了竟然还没洗? 他终于见识到比他妈还夸张的女人了,他是造了什么孽,家里总共四个人,除了他其他三个女人都生活不能自理? 邢武低骂了一声:“老子欠你的。” 晴也一边往外走一边悠悠地回道:“本来就是你弄脏的。” 好,很好,棒棒的。 邢武洗完衣服套上衣架挂在后院的晾衣绳上,上楼回房拿上摩托车钥匙,晴也抬了下眼皮问他:“晚上回顺易睡吗?” 邢武把手机装进牛仔裤口袋里回:“不然呢?” 晴也没吱声,却在邢武打开门的时候,她声音极轻地说了声:“谢了。” 邢武回头盯她看了眼,带上了门。 虽然这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大小姐整天一副眼睛长头顶上的样子,但并不是不知进退不懂事的女孩,就是单纯的不会洗衣服。 晴也第二天早上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小皮鞋被擦得蹭亮,放在一楼窗台上,干净得反光,一点泥巴也没了,虽说会踩到泥也是因为邢武,不过晴也还是觉得她这个没半毛钱关系的混混表哥,也没表面看上去那么坏了。 但是一早晴也还是赶紧把自己的内衣裤洗了,不够穿是一回事,脏衣服清空了,内衣裤堆在地上她自己都没眼看。 邢武家连滚筒洗衣机都没有,更别提烘干机了,这里人洗好的衣服就晾在院子里自然晒干,但是,院子是共用的,她这些内衣裤就挂在院子里飘,如此有伤大雅的事,晴也纠结了半天都下不了手。 还是李岚芳起床后看见晴也抱着个盆杵在院子里,对她说:“你晾衣服啊?给我给我,我待会帮你一起晾了。” 而后李岚芳三下五除二帮她把内衣裤全挂在晾衣架上了,于是今天后院便飘荡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裙子,还有各种款式的内衣裤,直接导致邢武中午回来喂饭时,头都没好意思抬一下,收碗的时候一不小心瞥见晴也的白色蕾丝边小内裤,顿时一股莫名的烦躁。 所以他喂完饭就走了,头都没回一下,李岚芳扶老太回房时,晴也听见奶奶嘴里念叨着什么人,她说话含糊不清,晴也也不知道她说啥,就听见李岚芳骂了句:“你哪天死了你儿子都不问你一声,还念他!” 没一会李岚芳气呼呼地出来了,晴也想起昨晚邢武说他爸一年也回不来两次,不免感到奇怪。 “邢武爸,去哪了?” 李岚芳骂骂咧咧地抱怨道:“哪里有工地就跑去哪里搬砖,说是隔壁县城修大楼,谁他妈知道真的假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搞了个老拼,我天天累死累活帮他养儿子,养老妈,他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从来没看他拿过一分钱回家…” 提起邢武的爸爸邢国栋,李岚芳那脏话能一口气骂十分钟还不带重样的,听得晴也脑壳疼,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爸原来好好的时候,也整天到处应酬,各种理由不回家,男人不顾家这事,跟有钱没钱真没关系。 但至于李岚芳说她自己累死累活,晴也持保留态度,如果硬说她累,大概也是打麻将熬夜累的。 晚上邢武回来的时候拎了两桶金龙鱼,李岚芳看见后立马就叫了起来:“买这种油干嘛?贵死了,两桶要百来块吧?家里又不是没油。” 晴也坐在木桌边低着头,邢武把李岚芳推进厨房,跟她说:“把荤油扔了把,都落苍蝇了,给人吃的?” 李岚芳还想说两句,被邢武打住了:“曹老板送的。” 曹老板是顺易的老板,平时都在县城不怎么过来,他信得过邢武和犬牙,店都是给他们打理,犬牙早辍学了,天天待在店里,邢武不上学时基本也在那边。 李岚芳一听是曹老板给的,不要钱,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吃饭的时候,晴也有点反常,从头到尾都埋着头不说话,吃完饭一声不吭就上楼了,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 邢武抬头问了李岚芳一句:“她怎么了?” 李岚芳一脸怒气:“说到这事就来气,晴也内衣内裤被人偷了。” “啊?”邢武有些诧异,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还看见挂在院子里,被偷了? 李岚芳故意放大声音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小姑娘的内衣都偷,干这种缺德事爹死妈烂,什么样的人生出的杂交花狗…” 后面李岚芳骂得脏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还故意对着院那头三户人家骂,似乎认定是那三家人中的哪个不要脸的偷的。 邢武皱着眉,这个后院平时来的人杂,有理发店上厕所的顾客,有打麻将还有特地来看人打麻将的邻居,还有那三家大院子里的人,不好说到底谁干的这缺德事,但估计把那丫头气得不轻。 “那她穿什么?” 李岚芳说:“没事,我待会拿我的先给她穿。” 邢武挑了下眉斜睨着他妈:“她会穿你的?” 李岚芳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关系,我的都洗干净了有什么不能穿的。” 邢武“嘶”了一声,眼神古怪地盯着他妈:“你就没考虑过大小的问题?” 李岚芳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对哦。” 邢武都他妈服了,他都能想到的问题,李岚芳跟缺心眼一样。 邢武叹了一声,从身上摸出二百块递给李岚芳:“你明天上街替她买两套新的吧。” “我买?我怎么知道她要穿什么样的?” “你都不知道,难道我特么知道?”邢武冲了李岚芳一句。 李岚芳拿过钱说:“明天没空,答应赵麻子老婆去帮忙,她儿子不是要娶媳妇了吗?” “关你屁事?” “讲好的啊,天天在一起打牌,人家喊我,我好意思不去啊,先让晴也穿我的,下个礼拜我去县城再帮她带吧。” 邢武冷了脸一把夺回两百块,走了。 第11章 chapter 11 邢武回房拿了件t恤,顺便看了眼晴也,她蜷在床边,电脑开着,眼神发直,似乎没看进去,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邢武感觉似乎比起晴也刚到他家时,现在的她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 他刚抽出衣服,忽然听见晴也声音很轻的从帘子那头飘了过来:“你们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呢?” 邢武听到这句话后,眼眸微微动了下,他从小在扎扎亭长大,早就习惯了这种风气,从来没觉得家门口人这种喜欢占小便宜,自私自利,斤斤计较有什么问题,反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这样活了十八年。 可随着这个女孩的到来,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邢武不止一次因为他妈,因为周围领居的举动,感到难堪。 他们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他答不上来,他也是这里的人。 他开口问了声:“衣服丢没丢?” 晴也摇了摇头,下巴磕在膝盖上,满脸不解地说:“我就是奇怪那人不拿我衣服,拿我内衣回去干嘛,穿别人内衣不膈应吗?” 邢武很想告诉她,拿她内衣的人不一定是用来穿的,但他最终没说,怕吓着她。 临走时,看见她干掉的裙子已经收了上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放在行李箱上面。 下楼的时候,邢武脑中飘过晴也刚才那句“穿别人内衣不膈应吗?” 他紧了下牙根走进厨房,站在门口问了李岚芳一句:“你平时穿里面的衣服在哪买?” “凤洋大市场,干嘛?” “没什么。”邢武转身走了。 果真晚上李岚芳拿自己内衣给晴也时,她婉拒了,想到那个满是污垢的洗衣机,她不敢确定李岚芳会不会把内衣也扔里面洗,待在这的这段时间里,晴也知道在李岚芳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邢武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一趟县城,犬牙让花臂看店,准备陪邢武一起去,顺便逛逛,结果邢武直接拒绝了,让他要去自己去,别跟着他,搞得犬牙莫名其妙。 要不是一大清早的,他们都怀疑邢武是不是到县城会相好的?神神秘秘的。 邢武到凤洋大市场的时候,市场才开门,半露天的,衣服鞋子袜子箱包应有尽有,当然也有内衣内裤,老板喊的价格都好几百,但邢武清楚一般成交价也就是十分之一。 他倒是找到几家卖女士内衣的,但没好意思进去看,就假装随意地路过摊位,粗略看上去,内衣款式都很老气,要么就是那种十分香艳透明的,简直没眼看,他怀疑真要买回去,估计晴也能气得往他脸上砸。 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正好一个中年妇女才买了个内衣付了钱,邢武听见15块钱,便宜倒是很便宜,就是想起那天帮晴也洗衣服时,她那些衣服的面料和牌子,让她穿十来块钱的东西,邢武没下得了手。 他出了凤洋大市场,站在门口抽了根烟,又沿着步行街走了十多分钟,找到了一家卖内衣的专卖店,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但是邢武一进店里,气氛突然微妙起来,货架上挂着颜色款式各异的女士胸罩和内裤,店员是个小姑娘,尴尬地看着他,他也尴尬地看着店员。 最后邢武硬着头皮问了句:“开门了吧?” 店员说:“开了,你要买什么?” 邢武扫了一圈,果真专门店就是不一样,内衣看上去正常多了,他找了一圈,找到一款跟那天他拿着准备洗的内衣差不多的款式,指着对店员说:“要这个。” 店员脸色更加古怪了,毕竟还从来没遇到过哪个男人一大早跑来买胸罩,但是本着职业操守,店员还是问了句:“要多大的?” 这句话把邢武问懵了,多大?他特么怎么知道多大,刚拿出手机准备发给晴也问问,突然顿住了,他怎么问?问你胸有多大?晴也估计会直接把他拖黑名单吧! 邢武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被谁刁难过,但是此时他感觉自己太难了,由衷地觉得女人真是麻烦。 麻烦归麻烦,他还是凭着那天的记忆选了个差不多的:“大概这么大的。” 店员看了眼:“哦,b罩的,就要这个吗?” 邢武又挑了两个素色的,对店员说:“这三个吧,配内裤,多少钱?” 店员看这小伙子一脸不自然,大概是替女朋友买的,还挺有心,一大早就出来,长得也挺帅,好心说道:“送你配套的内裤吧,不收钱,内衣的话,这个蓝的是新款,比较贵,要368,这两个都是218,加一起804,支付宝微信啊?” 邢武愣了下,没想到这点破布料这么贵?要小一千? 他拿着内衣袋子出来后没回顺易,直接回了家,晴也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收银台里背英语单词,忽然就听见了小天使的声音,她还奇怪今天邢武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就看见他拎着个袋子走到自己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往她身上一扔就到后院去了。 流年也奇怪今天邢武怎么回来这么早,还问了晴也一句:“武哥给你什么啊?” “不知道啊。”说着晴也打开一看,顿时脸憋得通红把袋子一合,没给头伸过来的流年看。 她跑到后院的时候,邢武正倒了一杯水若无其事地喝着。 晴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凑到他面前,满脸通红地说:“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买这个给我干吗?” “你说呢?”邢武一句你说呢,搞得晴也十分局促,尴尬癌都犯了,她爸都没给她买过这些,撞死算球。 邢武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难为情的样子,压着嘴角的笑,对她说:“我下午带个晾衣架回来放在窗户边,你以后这些东西就在房间晒,反正朝南日头好能干。” “唔…”晴也低着头匆忙进去了,半天没好意思下楼,直到听见小天使又骑走的声音她才下来。 中午邢武没回来,晴也总算是见识到李岚芳喂饭的架势,当真是老太一不吃,她就碗筷一放,骂骂咧咧懒得喂了,主要赶着打牌。 晴也看奶奶压根没吃几口,干脆对李岚芳说:“你去吧,我喂好推奶奶进屋。” 李岚芳巴不得有人帮她照顾老太,丢下句:“那交给你了。”然后人就走了。 邢武晚上回来的时候,黄毛胖虎跟他一起回来的,他们买了几个现成的卤菜,还搬了一箱啤酒回来,打算晚上在邢武家喝酒。 李岚芳刚下牌桌,邢武还奇怪,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她:“你不是说今天到赵叔家帮忙的吗?” 李岚芳随口说道:“搞错了,是明天。” “……”邢武真是拿他这个妈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知道她这德行他爸当初看上她哪了? “中午奶奶吃饭了吗?”邢武问了一句。 “吃了吃了,晴也喂的。” 邢武“嘶”了一声低骂道:“你特么少赌一会能死人啊?让她喂干吗?” 李岚芳没当一回事地说:“她自己要喂的,喂得挺好,一碗饭都吃光了,别担心。” 邢武插着腰皱起眉:“我是在说这个问题吗?人家到我们家不是给你当佣人使唤的,你自觉点行不行?” 黄毛见邢武又要跟他妈吵了,赶忙喊了声:“武哥,喝酒。” 李岚芳忙拽住他说:“趁流年在这,你先把这个月的账算了再吃,我炒两个菜去。” 李岚芳小学毕业,字都写不利索,除了打麻将算帐溜得很,其他方面她都懒得算,每个月底都叫邢武算,关键她那个账凡人根本算不清楚。 就一个连封皮都没有破本子,上面谁剪了几个头,烫染了多少钱,手写一下,日期都不一定每天都有,眉毛连着胡子,绝大多数需要流年回忆,但是流年这个人脑子也不太好使,有时候客人一多忙起来根本想不起来收了多少钱?来了几个顾客?加上李岚芳经常从账里拿钱打麻将,流年也不知道她拿多少。 所以这每个月的对账工作基本靠猜,绝大多数都是邢武和流年干瞪眼,然后随便报给李岚芳一个数,只要不亏本,李岚芳也不多问,所有人都糊里糊涂的。 晴也听见下面有动静,下楼看见黄毛和胖虎也来了,邢武拿着个破本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流年:“你特么这样算能算得过来吗?拿计算器啊,我报数字你加。” “哦。”流年呆愣愣地跑去找了个破计算器。 邢武在旁报着:“58加30再加30加4个10加…你特么快点啊,老子饭还没吃。” 晴也边喝水边看了眼流年,真心替他累啊,按个计算器找数字能找半天,邢武说4个10,他按完两个后记不得自己按了多少了,又从头开始,晴也看着这两人不太聪明的样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邢武又从头开始报,报了一长串,然后问流年:“多少啊?” 流年一阵慌乱,无处安放的手又不知道按到哪了? 邢武刚想骂人,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5380。” 几人同时扭头盯着晴也,黄毛有些吃惊地说:“你心算的啊?” 晴也盖上杯盖淡淡地说:“不然呢?这几个数字还要折腾半天?你们这里小学生都能上高中吧?” 李岚芳正好进来,本来想喊他们吃饭,看情况也站在一边。 晴也却往收银台一坐,打开笔记本点开一个表格底气十足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个账怎么算出来的?不过数字肯定不对,出入还挺大的。” 几人哑口无言,一时间面面相觑。 第12章 chapter 12 晴也一说账不对,李岚芳马上就插口道:“哪里不对了?” 晴也撇了她一眼淡淡道:“我10号来的,从那天开始算起到月底21天,总收入为4620,这样算平均每天有220的进账,加上10号前的九天我这里没有算上的,最起码月收入应该在6600左右,而且据我观察暑假来的学生还挺多的,7月初刚放假,要是我没估计错,应该会迎来一波人流高峰,所以7月份的实际收入应该还要高于这个平均值,最起码七千往上。” 说完她看向流年,大家也都陆续望向流年,流年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这样的,刚放假那几天好多学生来。” 李岚芳立马就嚷了起来:“差这么多,好几千块钱啊,你们这个账不对啊?啊?流年你说说?” 流年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李岚芳指着流年就说道:“你不会装自己腰包了吧?看着平时也挺老实一人啊。” 流年这一听,立马急了:“我没拿过店里钱啊李老板。” 李岚芳还想上前盘问一番,晴也手一拦,盯着电脑说:“等等,你先听听10号以后的支出,流年和杜奇燕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是2400,水电煤一共交了1320,其他杂费总计329,你7月11号拿了300,14号拿了200,17号又拿了300,18号拿了126说你买菜,然后就是20号一下子拿了一千,25号拿了500,刚才你把剩下的1205拿走了,也就是这个月10号以后你一共拿了3631,流年,10号之前老板有拿过钱吗?” 流年不安地瞥了眼李岚芳,照实说:“好像拿过几次,多少我不清楚。” 晴也“嗯”了一声,看向李岚芳:“听说你每个月底都会把剩余的钱拿走,月头开始重新滚账,不加上你10号以前拿的钱,光10号以后的支出总额就在7680了,所以刚才那个5380的账肯定是对不上的。” 邢武听晴也这么一分析,突然就绕过弯来,加上10号之前的收入这个月的账最起码靠万了,怪不得晴也刚才这么笃定地说账不对。 李岚芳拿钱不会告诉流年,流年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所以这出入的几千块钱其实是被李岚芳拿走了,至于她还天天喊没钱,大概率是被她赌了,邢武知道李岚芳每个月在麻将上要输掉不少钱,但从来不知道她特么能输掉几个人的工资。 他冷冷地盯着李岚芳,李岚芳自知理亏,刚才还怀疑流年,这下自己站不住脚,也不说话了。 黄毛来了句:“牛掰啊!表妹你这智商杠杠的啊?才来几天店里帐目弄得这么清楚?” 说罢凑过来看了眼,李岚芳流年也好奇地围上来,邢武便走到晴也身后,看见她的excel表格上,日期、摘要、收入、支出、余额、经手人所有东西清清楚楚,小到购买店内糖果二十几块钱她都有备注,而且晴也随便点了几下,立马就能筛选出剪头剪了多少钱,烫发多少钱,染发多少钱,函数一算,各项数据每个节点一目了然。 虽然这些在晴也看来是很弱智的操作,但看在这几个学渣还有初中都没毕业的李岚芳和流年眼里就很牛逼了。 这里唯一一个能看懂函数的邢武,也绝对做不到像晴也这么细心,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他眼里闪过几丝深谙的光。 李岚芳喊他们先吃饭,让流年也留下来吃,他们把理发店的椅子搬到后院围着木桌,邢武先去喂他奶奶了,晚上奶奶食欲比较好,吃得挺快。 没一会他出来的时候,晴也托着腮坐在桌边听黄毛和胖虎海吹,牛逼吹得无边无际的,流年听得是一脸崇拜,晴也倒是一脸平静。 邢武过去踢了把椅子坐下,李岚芳没跟小孩们凑热闹,炒完菜自己端着饭进去看电视了。 黄毛把啤酒瓶打开,流年死活不肯喝,直喊苦,黄毛笑他怂货。 于是倒了三杯酒,问晴也:“唉表妹,你要不要来点?” 邢武斜了他一眼:“她看着像喝酒的?” 晴也听见这话就不服气了:“我怎么不能喝了?这啤酒上标了你们县高中生专供吗?” 说着拿了个一次性杯子递给黄毛:“满上。” 黄毛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小姑娘把武哥说得一声不吭,顿时大笑不止,接过杯子就给晴也满上了,胖虎也笑呵呵的,邢武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 晴也拿起酒杯举了起来豪爽地说:“走一个。” 说罢仰头自己先干为敬,邢武皱了下眉,说了她一句:“喝这么急干吗?” 晴也一口干到底放下酒杯挑衅地看着他:“你喝啊。” 黄毛胖虎都拿起酒杯,邢武也抬起头一口掀了,他喝酒很霸气,不像晴也一点点喝完,邢武当真是完美诠释了一口闷。 李岚芳吃完出来放碗的时候看见晴也也喝起酒了,有些惊讶地说:“哎呀,你怎么也喝了?” 放完碗出来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句:“我去隔壁打牌了,武子你看着点晴也,别给她喝多了。” 邢武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掀了下眼皮:“你去吧。” 晴也今天终于不用只吃李岚芳烧的菜了,居然还有卤菜吃,虽然看相也没多好,和北京烤鸭脆皮肉嫩的不能比,但起码也算有滋有味。 她胃口挺好的,吃了不少,黄毛给她又倒上酒,把花生推到她面前:“表妹,你吃这个,喝酒就得配这个。” 晴也用筷子夹了一颗放进嘴里,把几个男孩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这里喝酒吃花生米都是一人抓一把往嘴里丢,哪见人吃个花生米还这么细巧。 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即使坐在破木条做的烂板凳上,晴也依然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就连喝酒的样子都赏心悦目,4块钱一瓶的啤酒给她喝出了四千块红酒的韵味,不像他们几个大老粗,坐没坐相,站没站样的。 所以看得黄毛他们都觉得有意思,开口问晴也:“表妹,你这个姓挺少见的啊,名字也少见,你家人怎么想起来给你取这个名字?” “晴空万里,言言善也。” “啥?这什么意思啊?”黄毛听着这跟文言文一样的解释,一头雾水,晴空万里他明白,但是晴空万里为什么要言言善也,他就想不通了。 邢武也侧头看向晴也,晴也淡淡地解释道:“当你的生活晴空万里,心境开阔时,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是积极的,人才能变得更好。 这是我爸给我取的名字,小时候他告诉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必须要让自己踏上什么样的路,这样最终才能抵达终点。” 邢武低头喝了一杯酒,浓密的睫毛掩荫着眼里略微跳动的光,晴空万里,言言善也,但首先要晴空万里,这几天困扰他的问题,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人善不了,每天恶言相向,愤世嫉俗,斤斤计较,因为这里黄沙漫天,烈日照下来都隔着一层纱,无法晴空万里,又谈何言言善也? 流年似懂非懂地问:“那晴也,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晴也极浅地笑了下:“我吗?具体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应该会向着多伦多大学的商学院努力,我觉得我以后能赚很多钱,所以需要系统学习经济结构和商务理念。” 一桌大男孩都笑了,居然还有人迷之自信地说自己以后能赚很多钱,就连邢武都撩起嘴角。 胖虎说:“不,不过这个多,多伦多,不是在国外吗?” “加拿大。”晴也告诉他。 胖虎和流年都张着嘴盯着她看,在这个连生活都保障不了的十八线小县城最穷的扎扎亭,出国对他们来说就跟做梦一样,电视上看过,但从没想过跟自己或者身边人有关。 所以一句“加拿大”让他们看晴也的眼神都肃然起敬起来。 邢武垂着眸整个人都很沉寂,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晴也后面打算出国留学,其实在看过她从前那些生活照后,出国留学在她这种孩子中似乎不足为奇,只不过此时亲耳听晴也提起,邢武突然感觉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晴也喝第三杯的时候脸颊就泛红了,瓷白的脸蛋上浮着淡淡的红晕,笑起来唇边点缀着一个可爱的小酒窝,像雨后放晴的天空,耀眼璀璨,还带着几分轻视的骄傲,昏黄的灯泡下,整个人似白得发光。 她和扎扎亭女孩最大的不同是,她敢想敢讲,像个宝藏女孩一样,身上有说不完在他们看来奇奇怪怪的经历,比如她坐直升机跨越峡谷时的险峻,还有跟她爸爸坐热气球差点撞到鸟的事情,听得胖虎他们津津有味,完全把她当女神一样崇拜地盯着她。 一会过后,晴也说话的声音明显不似平常,多了几分小女生俏皮傲娇的味道,邢武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双如水的大眼都开始变得迷离闪烁了。 在晴也又端起酒杯准备跟胖虎他们喝时,邢武终于忍不住抬手压了下她的手腕:“差不多就行了。” 晴也正跟他们聊到兴头上,此时的邢武就跟扫她兴一样,她不满地嘟了下嘴,侧过头对他瞪着眼:“我还能喝,你别管我。” 邢武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刚才晴也的声音软绵绵的,跟向他撒娇一样,还嘟嘴了?这尼玛到底是她醉了?还是自己醉了? 第13章 chapter 13 邢武当真强硬地夺过晴也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也吃差不多了,结束吧,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邢武发话赶人了,胖虎他们也不好硬赖着,邢武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脾气犟得很,黄毛他们不走,她能跟他们刚到底,要她不喝,只能把这群人麻溜地赶走。 人一走,晴也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的确喝过啤酒,顶多半杯,再也不能多了,今天喝了三杯多,第一杯还喝得那么急,这会刚站起身就上头了。 邢武锁了门一进来就看见晴也扶着楼梯跌跌爬爬地往上走,原本已经爬了两层了又倒退了一层,差点踩空直接跌下来,看得邢武心一提几步冲了过去,掐住她的腰,没让她往后倒。 结果晴也却抬起头脸颊绯红笑嘻嘻地指着他:“大表哥啊?” “神经。”邢武板着脸就松开手,然后把她往楼上推,晴也动作不利索,邢武怕她再往后仰,干脆跟在她后面护着她。 等她好不容易爬上楼了吧,站在楼梯口又不动了,还捂着胸,眉头皱得紧紧的。 邢武走过去看她那样,问道:“不会想吐吧?” 晴也摇了摇头,嗅着鼻子眼睛红红的,突然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把邢武看呆了。 这是几个意思?准备耍酒疯了?还来个前奏?掉两滴泪预告一下? 邢武最讨厌女孩喝酒耍酒疯,一点样子都没有,他当即就冷着脸把她往房间里拽,打算把她扔床上赶紧走人。 然而还没到房门口,晴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邢武虎躯一震,回头看她,晴也劲儿倒不小,一下子甩开他就吼道:“你就知道凶我,邢武你个混蛋,我人生地不熟的,一来你就凶我,我爸妈从来不凶我,从来没有人会凶我。” 邢武脑壳一疼,脑中飘过一排字:她来了,她来了,她耍着酒疯走来了… 邢武插着腰刚准备说话,却看见晴也通红的双眼盈盈地闪着,下巴倔强地高高抬起,跟无家可归的波斯猫一样,高贵、傲娇,却也楚楚可怜,红润的唇微微撅撇着,一双眼睛波光粼粼地盯着他:“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邢武知道自己今天是无法轻易脱身了,干脆也不急着走,双手抱胸眼尾勾起浅淡的笑睨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你就说了啊,眼睛、嘴巴、声音、动作,每个地方都在告诉我你讨厌我,我睡你房间,你连家都不能回,你不爽我对不对?” 邢武无语地侧头深吸一口气,随后转头平静地告诉她:“我没有不爽你,我是不爽我自己,我回不回家跟你也没有关系,别特么往自己脸上贴金。” 晴也眼泪瞬间溢了出来:“你看,你又凶我了…” 邢武张了张嘴,竟一时间无言以对,晴也嗅着鼻子委屈地说:“你以为我想来你家吗?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你家是这个样子的啊,我天天待在理发店里,连门都出不了,我都快发霉了,谁也不认识,没有朋友跟我说话,没人能带我出去走走看看,连洗面奶都不知道上哪买,还有爽肤水、面乳、防晒霜,什么都没有…” 晴也绝望地大哭,邢武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没有洗面奶啥的至于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吗?后来看着她一颤一颤的小肩膀,邢武明白过来,她哭不是因为这些生活用品,而是难过离开了她的家,她熟悉的地方,和那些她朝夕相处的人。 邢武没有离开过鞍子县,最远的距离大概就是去县城的东边,隔壁县级市的交界处,他无法感同身受晴也的绝望,但大致也能体会到一些,特别是在看完她那些生活照后。 邢武朝她走近一步,声音缓和了一些:“我没对你凶啊,你要缺什么跟我说就是。” 晴也“哼”了一声撇开头,外面热,邢武想把她拽进房间,结果他刚拽了她一下,晴也的身体便像摇摇欲坠的纸片一样,朝他倒了过来,直接砸在他胸口。 那柔软的身体冷不丁地倒在邢武胸前,让他眼眸剧烈颤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半阖着眼的晴也,差点下意识把她推开,可手悬到一半又实在推不下去,他怕万一推开她后,她又哭着控诉自己讨厌她凶她。 邢武向来觉得女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他从来没有鸟过哪个女孩,也从来没有哪个女孩敢在他面前胡搅蛮缠,可此时此刻面对晴也醉醺醺的样子,邢武竟然不忍撒手。 他纠结了两秒,还是将手放在她的腰上把她提进房间,可他却感觉自己的掌心滚烫,手中的小腰盈盈一握,仿佛他再用点力就能掐断一样,让他心头浮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异样。 他怀中的晴也还喃喃地念了句:“难受。” 邢武“呵”了声:“刚才不是挺豪爽的吗?不能喝还硬撑,面子在我们这里不值钱,下次少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 邢武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子,又握着她的脚踝将她腿也放了上去,晴也生得纯美,睁开眼怼人的时候光芒四射,闭上眼睡觉时安静乖巧,这种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一种少女禁忌的诱惑。 邢武眼神发紧,很快立起身子绕到另一边去开空调,然后又拉过毯子替她盖上,谁料原本躺在床上的晴也,翻了个身指着床边一堆衣服对邢武说:“那些是要洗的。” “……” 要不是她醉着,邢武真想给她一记暴栗,他是洗衣工吗?还使唤他使唤上瘾了?半点不好意思的自觉都没有。 邢武来火地插着腰瞥向她趴着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着,粉嫩的脸被挤得肉嘟嘟的,像个婴儿一样,嗯,巨婴。 邢武叹了一声,走到她床边,好家伙,两天又堆了座小山出来,是穿衣服还是吃衣服啊? 邢武弯腰收拾的时候,晴也感觉眼前有人晃啊晃的,就半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紧窄的牛仔裤包裹着性感的臀,晴也喃喃地念了句:“翘臀。” 邢武一惊,回过头瞪着她:“说什么?” 晴也闭着眼说了一个字:“翘。”瘫在枕头边的手还竖了个大拇指。 邢武一口血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这女孩在…调戏他? 邢武看她不动了,拿着衣服下楼,把一桌残局收拾了,碗洗了,又把晴也衣服也洗了,洗澡间微黄的光打在他锋利的轮廓上,本来面无表情的他,看着手里柔软的浅蓝色布料竟然洗笑了起来,他邢武这是中了邪吧?居然会帮个丫头洗衣服?这估计把外面那些兄弟眼珠子挖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邢武把衣服洗好,拧干拿上楼,打开房门的时候晴也早就呼吸均匀了,毯子踢得光光的,邢武放轻了脚步一手拿着盆,一手替她又拉了上去,他把衣服挂在窗边的晾衣架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拉开门准备走人。 都走到楼梯口了,想到晴也刚才说难受的样子,怕她夜里起来吐,干脆往沙发上一倒,没走。 不过晴也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邢武已经不在家了,她头挺疼,主要很少喝这么多酒,以为邢武昨晚就走了,也没啥印象。 宿醉的原因,晴也一早上都没精打采的,就赖在楼上没下去,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才下楼。 黄毛和胖虎又跟着邢武回来了,晴也感觉这三人像三个臭皮匠,整天腻在一起,跟没事干一样。 不过晴也猜对了,除了邢武需要两头跑,其他两人还真没事干。 黄毛看见晴也走下来,笑眯眯地说:“表妹啊,听说你昨晚喝大了啊?发酒疯了?” 晴也一愣,看向邢武,邢武跟没听见一样,喂着奶奶饭,晴也有点不确定地问邢武:“我昨晚对谁发酒疯了?” 直到这时邢武才缓缓看向她,反问了句:“不记得了啊?” “……”尼玛废话,我记得问你啊。 邢武嘴角撩起一丝不明所以的浅笑,看得晴也有点慌啊,她就迷迷糊糊记得好像乱七八糟朝邢武吼了一通,貌似还挺爽的,今早醒来整个人都舒畅许多,但具体吼了什么,她不大能记得了,至于还干了别的什么事,她也记不得了。 黄毛还火上浇油地开了句玩笑:“没事表妹,都是自己人,你占我们便宜我们不会介意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晴也抬起头盯他看了眼,然后…脸红了。 脸红是因为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干出这么失态的事,如果她昨晚真对着他们发酒疯了,那她现在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于是晴也夹了点菜端起碗跑到厨房吃了,貌似眼神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她一走,黄毛不淡定了,捂着心脏说了一连串“卧槽”,然后激动地说:“你们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表妹刚才对着我脸红了,还害羞跑走了,看都不敢看我,糟糕,经过昨晚的交流,她这是对我动心了啊!” 说着还一把搂过胖虎:“胖子你看到了吧?她脸红你看到没?” 胖虎挠了挠头:“也,也许是热的?” “热你妹的,我的妈呀,我这是要早恋了啊!” 第14章 chapter 14 黄毛沉浸在即将陷入爱河的激动之中,整个人都有点飘啊,还扯着邢武问:“武哥,我要真跟你表妹成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啊。” 邢武抽了张纸巾替奶奶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说:“谁特么要跟你成一家人。” 黄毛嘿嘿傻笑。 邢武站起身把碗送进厨房的时候,晴也正端着碗坐在小木凳上小口小口吃着饭,她最近感觉菜的味道好了些,没有那种怪怪的味道了,虽然还是算不上多好吃,反正将就一下也能下肚,她真是惊叹自己神奇的适应能力,同时也挺惊叹这破地方同化人的本事,还真怕自己习惯了这贫民窟的生活就这样得过且过呢,她赶忙摇了摇头甩开这个恐怖的设想。 见邢武进来放碗,她抬起头赶忙问了他一句:“我昨晚后来没对你说什么吧?” 邢武把碗放下,转过身靠在灶台边上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火的姿势倒是贼帅。 已经经历完变声期的他,嗓子又沉又磁,有些散漫地说:“真不记得了?” 正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他身上,透着痞痞的味道,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弄得晴也更加不安,她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声音都高了几分:“我说什么了?” 邢武嘬了口烟,故意走到她旁边低下身子,轻飘飘地落下句:“你夸我翘臀,过奖了。” 说完邢武就出去了,晴也整个人如石化一样坐在小板凳上,没两秒钟,厨房就传来一声崩溃地大叫。 黄毛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要去看看:“表妹怎么了?” 邢武嘴角微微翘起,一把拉住黄毛对他说:“走,陪我去木材铺转转。” “去那干嘛?”黄毛还没问清楚就被邢武直接拉走了,胖虎也跟了上去。 …… 关于评价男生臀部这件事,晴也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干过,就连想都没想过,平时更不会关注哪个男生的臀部,但是,她竟然盯着邢武的那里看了,不仅看了,她还评价了,不仅评价了,还给了五星好评,对方竟然还跟她说“过奖了”??? 这件事对晴也来说简直就是毁灭三观,这就直接导致,她连下午都不敢下楼了,就怕碰见突然回来的邢武。 邢武傍晚的时候的确回来了,晴也在楼上听见了小天使的声音,她还特地扒着窗户往下看了眼,也不知道邢武这人是不是眼睛长头上的,锁好车竟然还抬了下头,吓得晴也赶忙蹲下身。 不过邢武回来后一直没上楼,到吃饭都待在楼下,李岚芳上来喊晴也吃饭,顺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顺水推舟地说是有点不舒服,让李岚芳把饭菜给她拨碗里,她待会想吃自己下去吃。 李岚芳一下楼就盯着邢武骂:“叫你们昨晚给晴也少喝点,看她今天一整天都蔫蔫的,下次不准再让她喝酒了,人家千金之躯,开玩笑跟你们这帮小牛氓比。” 邢武好笑地调侃道:“你还会用千金之躯,可以啊。” 李岚芳自信地说:“那我也是看过甄嬛传的。” “……”邢武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千金之躯跟甄嬛传有什么关系,另外他妈看甄嬛传是准备在她那些牌友之间来场宫斗戏?就他们这扎扎亭,连个像样的楼房都没有,还宫呢,斗街差不多。 李岚芳吃完饭让邢武把碗洗了,再帮她把手机搞一下,最近她手机连照张照片都照不出,老提示内存不够,她也不知道怎么弄。 把手机给邢武后,李岚芳就先去隔壁打麻将了,还叮嘱邢武要是晚上出去,走前上楼看看晴也,别生病啥的。 邢武洗完碗帮李岚芳清了清各个软件的缓存就走了,压根没上楼,他很清楚自己要是上去看她,没病都能给他看出病来。 果不其然,邢武前脚刚走,晴也就下来了,自己跑到厨房找饭吃,发现他们给她留了不少菜,还有牛肉吃,真是难得。 晴也吃完饭,本来打算在电脑上做套卷子,正好消化消化再下来洗澡的,结果外面下了雨,这还是除了第一天她刚到鞍子县以来,这边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外面电闪雷鸣的特恐怖,暴雨说来就来,连邢武房间的窗户都被吹得直响,窗户密封不是很好,总有风溜进来形成细细的声音,跟鬼叫一样,晴也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楼梯,抱着电脑蜷了蜷身体,根本没有心思再写题了。 好在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没有完全停,但一阵一阵的,晴也趁着雨小了,抱着衣服赶紧下楼去洗澡,怕一会雨再变大。 她冲进洗澡间打开微弱的灯,先铺纸巾再放衣服,然后锁好门开始脱衣服。 自从邢武装上门锁后,晴也洗澡安心多了,但今天晚上她却有些慌手慌脚的,外面风依然很大,不时闪电骤亮,虽然门是锁着的,但老是被风吹得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就跟有人敲门一样,搞得晴也的心总是提着。 她才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掉,忽然感觉似乎门的声音更大了点,晴也先是静止了一瞬,而后赶忙关掉水,全部神经都紧绷起来听着门外的动静。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吓自己,可能风更大了所以才吹得门很响,她不停安慰自己门锁了,不会有事,但门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像有人从外面要把门撞开一样。 晴也的心脏突然疯狂跳动起来,她一步步朝门的方向靠近,当看到颤抖的门把手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明显是有人在外面动门锁才会这样。 几乎同时,晴也意识到门外有人想破门而入,她瞬间吓得四肢发抖,赶忙跑到木凳边上拿起手机就拨打李岚芳的电话,想着李岚芳在隔壁打牌过来应该很快,然而手机响了半天,压根就没人接,邢武傍晚帮李岚芳弄好手机就随手放在收银台里面了,此时李岚芳的手机就关在收银台抽屉里,根本没人听见。 门开始发出轰咚咚的声音,本就不大结实的门板随时有种被人撬开的错觉。 晴也手心一层汗,惊恐地拨通了邢武的语音通话。 …… 晚上大黑他们早就窝在顺易等邢武打斗地主,一帮男的大夏天的晚上也睡不着觉,有事没事吃完晚饭都喜欢跑到顺意窝着。 邢武正翘着二郎腿眯眼看着手中一手炸弹的牌,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悠闲的模样,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刚响两声的时候他看都没看,直到犬牙扫他一眼,邢武才不急不慢地掏出手机,看见居然是晴也给他打的微信语音。 他微微蹙了下眉接通放在耳边,然而手机那头传来的,便是晴也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邢武,洗澡间门外有人在撞门,我在里面,怎么办?” “什么?” 一圈人只看见邢武突然就扔掉了手中的牌站了起来,屋内顿时寂静无声,所有男人都盯着邢武,邢武直接拿着手机大步往外走:“衣服穿好了吗?” “还没…” “不要开门,穿上衣服等我回来。” 说罢手机一锁,直接拉开卷帘门冲了出去,犬牙很少看见邢武如此神色匆匆的样子,去年被鞍职那么多人围了他也没慌过,于是赶忙追了出去吼了声:“出什么事了?” 邢武没功夫回答他,冲进大雨跨上小天使就往回奔,犬牙刚准备提醒他下着雨,然而小天使的车轮已经碾着水花很快冲出好远,犬牙看着他冒雨狂奔的背影,震惊地杵在原地。 …… 挂掉电话后,晴也已经急得一身汗,慌手慌脚去拿衣服,大概身体颤抖得太厉害,衣服好几次拿反了。 没一会门外的人撞得更大力了,晴也整个脑袋都炸了,期间她还打了个110,半天才接通,里面的接线员问她地址,晴也一急压根就说不出地址,报了个炫岛理发店。 挂了电话她拿起那个放衣服的木凳,眼神死死盯着门口,打算如果邢武回来前这个人真冲进来,她就拿木凳跟他拼了。 短短几分钟对晴也来说如身在炼狱一样煎熬,她害怕地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渴望有人能听见动静,可外面又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淹没了她的声音,在这个老旧破败的地方,没人冒雨多管闲事,没人出来管她死活。 她已经不知道脸上不停滴落的水珠是汗水还是泪水,就在她神经快绷不住时,外面突然就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门锁不再晃动,但是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 晴也赶忙提着木凳跑到门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是几声男人的惨叫过后,晴也听见了邢武的声音:“你他妈吃了豹子胆了?我家女人都敢动?老子今天让你爬不起来。” 晴也心头一松,赶忙就打开门锁,当洗澡间门打开的刹那,晴也看见的,就是顶着暴雨的邢武狠戾地跨站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手提着男人的衣领,将被他打翻在地上的男人半提起来,一拳一拳地砸在那人的脑袋上,暴雨如注,他浑身被浸透,臂膀的线条却因为那凶悍的力气清晰可见,额头青筋爆出,眼神嗜血,整个都萦绕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这是晴也第一次看见邢武打人,拳头又快又狠,暴戾凶残,冰冷得仿佛整个人没有一点温度。 地上的男人一开始还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没一会鲜血便溅了出来,掺着雨水不忍直视。 晴也惊恐地叫了起来:“邢武!” 一声呼喊终于将失去理智的邢武拉了回来,他一把扔开地上的男人,又狠狠朝着他的脑袋踢了一脚转过身。 晴也套着白色的睡裙就这样站在门边,纤细的胳膊还提着木凳,一双清透的眼睛布满惊惧的泪水,害怕无助地紧紧盯着邢武。 那一瞬,邢武感觉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猛地撞击着他的心脏,如雷如鼓。 第15章 chapter 15 邢武几步走到晴也面前,满脸雨水盯着她:“没事了,凳子给我。” 晴也却愣愣地看着躺在雨水中的男人,声线颤抖地说:“你,你把他打死了?” 正说话间,院子的动静终于让那头的几户人家陆续开了门,赵阿姨一看吓了一跳,对站在洗澡间门口的邢武喊道:“武子,怎么搞的?” 邢武缓缓转头,没有回答赵阿姨的话,而是盯着探头探脑的吴宝平,语气冷到极致地说:“吴伯,把你二儿子拖回去。” 老吴一听地上趟的是自家儿子,伞也顾不得打就冲了出来,一看真是吴老二,立马就喊自家老太婆出来,一边骂是一边将吴老二抬进屋。 邢武夺过晴也手上的椅子往里面一扔,又转身走入大雨中,向着吴家走去,晴也此时只感觉浑身冰冷,她刚才是怕外面的男人冲进来,而此时她是怕那个人被邢武打死了。 她看邢武直接走进吴家,牙一咬也冲进大雨跑了过去,晴也跑到吴家门口没敢进去,伸着头往里一看,发现邢武并没有去查看吴老二的情况,而是直接拉开吴家衣柜,把衣服全部拽了出来。 晴也震惊地盯着邢武,周围大院里的邻居也都打着伞围到吴家门口,不知道到地发生了什么。 此时晴也才看见躺在旁边的吴老二没死,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但竟然还睁着眼靠坐起来。 吴老二的老母亲拽着邢武就哭喊道:“武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儿子怎么了你好好说,翻我家东西干嘛?” 邢武根本不鸟她,蹲下身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把衣服往旁边一拨,顿时,所有人都看傻了,男人的衣裤下面压着颜色清新的女士内衣和内裤,而且还是那种少女的款式。 晴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就是前阵子被偷走的内衣内裤,她的血液瞬间倒流,被惊得思维都快停止运转了。 就看见邢武从旁边扯了一个塑料袋,将里面的女士内衣裤全部装进塑料袋里,站起身看着吴家父母:“你儿子偷我表妹内衣就算了,还趁着打雷下雨的要冲进洗澡间,至于他想冲进去干什么,你们心里有数。” 顿时,吴家人脸色煞白,就连恨不得拿刀的吴伯都突然失了气焰,盯着自己二儿子骂道:“老二,你找死啊?” 邢武冷哼一声,盯着周围一群人凶狠地撂下话:“你们也知道他在找死,我警告这个大院里的人,有谁再敢把心思动在晴也身上,没有下次,我直接送你们去见阎王,老子这辈子就没怕过牢饭。” 晴也站在吴家门口,怔怔地盯着邢武,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 恐惧、惊慌、震撼、还是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很复杂,复杂到她的情绪起伏过于大,整个人都在发抖。 邢武撂下话转身刚准备出门,看见抱着胳膊站在门边的晴也,白色裙子全部湿透了,瑟瑟发抖地盯着他。 他眉峰皱了起来对她凶道:“你跑出来干嘛?” 晴也没说话,就这样眼眸湿润地凝视着他,邢武被她看得很别扭,攥着她的手腕就带她穿过大雨将她重新推进浴室:“安心洗吧。” “你呢?”晴也声音很小地问了声。 邢武看着她明显被吓得不轻的样子,紧了下牙根声音放缓了些:“我就在这。” 邢武又上楼给她拿了干的衣服下来,晴也洗澡的时候听见院子里又有动静了,好像来了人,她快速冲好澡打开门,看见门口邢武为她放了一把伞,理发店后门是开着的,邢武特地留门给她照亮。 晴也撑起伞跑进家,果真打了一个小时的110终于来人了,店里站着两个民警同志,似乎和邢武挺熟的。 拍着邢武的肩膀对他说:“下次下手悠着点,别真闹出什么事,你是两手一甩进去了,你妈和你奶奶怎么办?” 邢武散了两根烟给民警,淡淡地回道:“我有数。” 民警了解完情况后,大概也觉得吴老二活该,见没闹出人命,吴家人也没脸追究,跟邢武聊了两句就走了。 民警走后,邢武锁了卷帘门回过身,看见晴也站在楼梯口盯着他,他叹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她手上湿掉的脏衣服,对她说:“上楼睡觉去吧。” 晴也沉默地转身上了楼,邢武抬头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往院子走。 他此时此刻心情很差,差到极致,胸腔间好似积郁了一股散不去的浊气,堵得他发泄不出,淋浴冲在他精窄的身体上,他浑身紧绷狠狠对着墙捶了一拳。 但这一拳似乎并没有抵消他此时的心情,他不敢想象要是刚才他没接到晴也的电话,要是吴老二早一步撬开门锁,那到底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 他居然现在非常庆幸那天买门锁的时候,挑了款最贵的双保险的,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他那天挑的是便宜的那款,今天又会发生什么? 邢武活到这么大,心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后怕的感觉,他以为生活已经这样了,他不会再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但因为那个女孩的到来,因为今晚的事情,他居然开始害怕。 害怕一个好好的女孩毁在他家,毁在他的眼皮下,他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见不得这种事。 邢武洗完澡后,又将他湿掉的衣服和晴也的衣服一起手洗了,洗完没立马上楼,想着别吵醒她,邢武还特地在楼下刷着手机抽了根烟才端着盆走上楼。 没料到房间里的晴也压根没睡,她就坐在床边低着头盯着地,也没看手机,头发还在滴水,那样子,就像突然被人扔进水里,绝望到窒息,残忍得可怜。 邢武放下盆对她说了句:“还没睡啊?” 说完他走到窗边挂衣服,身后的女孩出奇得沉默,一声不吭,让邢武很不习惯。 他挂好衣服回头看着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吹风机递给她,晴也没接,也依然没动。 邢武无奈地插上插头,绕到她面前帮她吹了吹,晴也一直低着头,没拒绝也没多配合,邢武知道她今天被吓得不轻,换做任何女孩大概都会被吓得不轻,更何况还是像晴也这样从大城市来的,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生活安逸顺遂,哪里见过这些阴暗面。 他其实想安慰她几句,让她好好睡觉的,但是几次张口邢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来没安慰过人,语文成绩是所有学科当中最烂的,让他骂骂人还差不多,要让他组织个语言来安慰人,对他来说还真是难得一批。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晴也突然很微弱地说了句:“我想回家…” 吹风机的噪音太大,邢武听得不是很真切,他关掉吹风机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晴也头发已经不滴水了,半干不干地贴在脸颊边,小巧精致的脸就藏在头发里,又说了一遍:“我想回家。” 邢武这次听清楚了,他放下吹风机坐在晴也对面,他自己的床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盯着她:“你家里还有人了吗?” 晴也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没有了,她家没有人了,她原来还有个爷爷,前些年过世了,爷爷过世后,大伯因为爷爷生前的事情和她爸闹僵了,大伯出国后,她爸就不认他那个哥哥了,大伯也跟她爸老死不相往来,她没有家人了。 邢武捏了捏眉心,耐下性子对她说:“你家里没人怎么回去?回去住哪?怎么生活?” 晴也的脸埋在膝盖间紧紧抱着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只要不是这里,去哪都好。” 要是晴也刚来那几天对邢武说这话,邢武肯定二话不说让她滚蛋,说不定还会帮她把行李抬出去亲自送她滚蛋。 但是在这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在她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惊吓后,邢武听见她这番话时,只感觉牙根发紧,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霾之中。 他没有吱声,他们之间安静了许久,直到邢武看见地板上滴下一滴水珠,他才抬了下眼皮,发现发丝后的晴也无声地掉着眼泪。 那一刻,他的心拧了一下,在李岚芳告诉他有个表妹要来他家住时,他始终把这个未知的表妹当作不速之客,从看见她第一眼起,她就是那副目中无人,藐视一切的眼神,仿佛这里的人事物她都瞧不上。 虽然邢武不愿承认,但晴也身上那耀眼的刺的确一次又一次戳着他的自尊,而周围那些原本在他眼中不足为奇的人、环境更是加剧了这种感觉。 他从晴也来的第一天就很清楚她是不同的,她和这扎扎亭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属于这里,也根本不应该被扔在这里,可他无法改变别人,无法改变这里的环境,现下也无法把面前这个女孩赶出去。 邢武锁着的眉渐渐松开了,他低眸喊了晴也一声:“喂。” 晴也没理他,他干脆拨开晴也挡在额前的头发,霎时间看见满脸泪水的她,可怜得让人心疼。 晴也撇过头抬手擦着泪,不愿与他对视,邢武故意侧过身子凑到她右边:“我寻思着走你是没地方走了,你要有地方你家人也不会把你送到我们这,还有十来天就开学了,你再转到其他地方也不现实。” 晴也知道不现实,但她就是不想待在这里,这是一种从她心底升起的厌恶和排斥,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克服的,一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还没开学,她心里的这种排斥便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 却听见邢武叹了一声,突然说道:“今天的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晴也含泪转头盯着他:“你怎么保证?” 邢武撇了下嘴角,双手往身后的床上一撑,肆意而张扬。 晴也一脸怀疑地盯着他,邢武无奈地告诉她:“吴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县城开出租车,结了婚后婆媳关系处不好,所以很少回来,小儿子也就是吴老二,三十岁了坐吃等死讨不到媳妇,就特么赖着爹娘老子,这也是吴家大媳妇一肚子怨气的原因。 吴老二虽然是个混帐东西,但胆子小,只干鬼事,我刚才下手是重了点,但是轻了起不到作用,他这次起码在家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以后给他十个狗胆他也绝对不敢再对你起什么糊涂心思。 另外,我也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我说能保证肯定有我的办法。” 这貌似是晴也印象中,邢武第一次跟她正经说话,她不禁抬头多看了他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邢武这番话起了作用,晴也的眼泪倒是止住了,也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要走的话题,就那么坐着。 邢武说了句:“我妈差不多要回来了,看见你对着我哭,指不定又要骂我。” 晴也现在心情糟糕透了,一点都不想面对李岚芳一惊一乍污言秽语的样子,所以回身上了床,拉过毛毯盖在身上。 她刚躺下就听见邢武的脚步声往外走,她立马又坐起身问他:“你去哪?” 邢武回头望着她紧张的样子,那双美眸通红的,像是…怕被遗弃一样。 邢武的眉宇间终于少了几丝平日里的凌厉,淡淡地对她说:“睡不着,看会球赛,晚上不走。” 晴也听见那句“晚上不走”似乎才安下心来,重新躺了下去。 虽然邢武帮她把门带上了,可晴也依然能听见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电视声,这个影响睡眠的声音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踏实,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16章 chapter 16 第二天李岚芳还是从赵家老妈子口中听说了这事,这赵妈子还不嫌事大的添油加醋了一番,明明是邢武把吴老二打趴下后,赵家才出来围观的,结果在赵妈子嘴里就跟亲眼看见吴老二撞门一样,还说吴老二裤子都脱到一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李岚芳这一听哪能忍,一大早又去冲了吴家,吴家老两口也是可怜,替儿子各种赔礼道歉,还把家里一筐鸡蛋给了李岚芳。 李岚芳雄赳赳气昂昂地拿着一筐鸡蛋回了家跟邢武提起了这事,邢武越听越歪,问她听谁说的,李岚芳说是赵妈子。 所以早上邢武临出门前又去警告了一番赵阿姨,让她嘴巴放干净点,再让他听到什么脱裤子的事情,他让她儿子骨折。 赵妈子吓得是一再保证不胡说八道了,她儿子赵贝在学校都是邢武罩着才没出过什么事,不然就赵贝那弱鸡又喜欢打小报告的德性早被打死了。 晴也早晨起来换上了邢武帮她买的内衣,而后脸颊便有些发烫,因为她发现内衣的尺寸刚刚好,她都不知道邢武为什么会清楚她的尺寸?还是…他观察过?想到这茬,晴也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 早晨邢武走前特地交代过李岚芳,所以晴也下楼的时候,没人在她面前提起昨晚的事,其实晴也特头疼李岚芳会问她,索性李岚芳压根没提。 倒是店里的那位顶着烟花烫的小妹妹杜奇燕今天不知咋了,坐在门口一直掉眼泪。 李岚芳这炫岛做的就是扎扎亭这块人的生意,人流量不算特别大,都是熟客,所以除了她自己有时候会带客人剪剪头啥的,就雇了两个人,一个是流年,还有一个便是这位顶着烟花烫几乎常年看不见脸的小妹妹杜奇燕。 杜奇燕这个姑娘吧,晴也来了这么长时间,总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是她却能感觉出来杜奇燕经常会偷偷看她,只不过每次晴也迎上她的目光时,她会各种闪躲,还会脸红。 杜奇燕身上有着扎扎亭女孩的特点,没见过什么世面,遇到生人会害羞,不敢说话,但又渴望表现出见过世面的样子,拼命把自己打扮得很时尚,又压根没搞明白时尚到底是啥玩意? 所以在晴也刚来的那几天,杜奇燕把家里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身上套,那造型一天比一天辣眼睛,而往往杜奇燕看见晴也身上一件装饰都没有,就一条简单素色的连衣裙就能秒杀一切的容貌和气质,的确自行惭愧,所以她在晴也面前总会忍不住自卑,因此从来不敢主动找晴也说话。 晴也还特别奇怪地问了流年她今天怎么了,流年告诉她杜奇燕失恋了,好像被人甩了,一大早就肿着眼睛来,还对流年说,她心里有座坟,住着未亡人。 虽然人家失恋挺惨的吧,但晴也实在差点绷不住笑意,她深刻怀疑李岚芳是葬爱家族元老级人物吧,招的人一个比一个像葬爱家族高级会员啊,这都是些啥?家族语录吗? 今天店里没什么生意,杜奇燕就坐在店门口,晴也在收银台里一套卷子都做完了,她还在那哭,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辆面包车停在炫岛正门,就连晴也都伸头张望着,然后就看见从面包车上下来的邢武,后面还跟着跳下来的胖虎和黄毛。 三个人下了面包车卸了几块板材下来,面包车就开走了。 邢武带着胖虎和黄毛把板材搬了进来,李岚芳莫名其妙地问:“搞这些回来干嘛?” “有用。”邢武简洁地回了句,便将视线转到晴也脸上,她穿着一套抹茶绿的套装,头发绑得高高的弯成一个丸子,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坐在收银台里,在这个炎炎夏日里看上去清爽明媚。 邢武到底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晴也今天不会下来了,或者一觉醒来又要闹着喊回家,事实证明,这个大小姐的复原能力让他另眼相看。 黄毛对晴也抛了个媚眼,殷勤地说:“表妹,我来了。” 晴也压根没搭理他,看向邢武,眼神对视的那两秒,两人似乎同时想到昨晚的事,有些微妙的尴尬。 邢武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把胳膊上挂的一个塑料袋放在收银台上,然后带着胖虎和黄毛去后院了。 晴也将塑料袋打开,里面是新鲜的车厘子和几个牛油果,看相比上次黄毛买的好多了。 晴也拎着袋子到旁边将车厘子洗了洗,放了一颗到嘴里,甜。 她分了一些端给门口还在哭的杜奇燕,杜奇燕非常错愕地抬头望着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晴也什么话也没说,把车厘子放在她腿上就转身走了。 她端着车厘子走到后院,看见邢武蹲在地上,测量板材做标记,胖虎帮他递工具,黄毛看见晴也兴颠颠地走了过来:“表妹,好吃吧?我们哥几个特地绕到县城买的。” 晴也把洗干净的车厘子伸到他面前,黄毛摆摆手:“你吃吧,给我吃纯属浪费。” 说着瞄了眼店里头,问晴也:“里面那姑娘中邪了?哭得跟家里死人一样。” “……”晴也很想告诉他,人家心里还真有一座坟,住着未亡人呢! “你说杜奇燕啊?失恋了。” 黄毛一听乐了:“就她那样,还有人跟她恋啊,正常人哪个跟‘肚脐眼’处对象啊,还不如自己玩自己了。” 一句“肚脐眼”让晴也差点被一颗车厘子活生生卡住,真尼玛是人才啊。 邢武抬眼起眼皮朝他们那里扫了一眼,晴也微微弯着眉眼,透着少女的清澈和她身上特有的精致矜傲,仿佛是这灰蒙蒙的扎扎亭唯一的一抹充满生机的绿色。 他的眼神瞥向手舞足蹈的黄毛,对他说:“过来帮我扶着。” “唉。”黄毛应着过去了。 晴也问了句:“你们在搞什么啊?” 邢武淡淡地说:“自己拿眼睛看。” 呵,才一晚上,又不好好说话了,晴也发现经过这么多天,她对邢武的这种沟通方式也免疫了,刚来那几天还经常被他气得不轻,现在居然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都没啥反应了。 下午日头最烈,后院也没个遮蔽的,三人热得一身汗,黄毛说受不了了,到旁边搞点冰的吃。 结果他所谓冰的,就是碎碎冰,还真够冰的,黄毛特地从中间掰了一半,递给晴也,晴也侧了眼扭过头说:“我不吃色素。” 旁边胖虎已经啃了起来,红的碎碎冰给他啃得像火腿肠一样魔性,黄毛见晴也不要,抬手递给邢武:“武哥,那这半给你。” 邢武头也没抬地说:“放窗台,你们歇会。” 黄毛把那半碎碎冰放在窗台就和胖虎进去凉快了。 晴也靠在门框上看着邢武用电锯裁板,两个袖口掀到了肩上,双臂线条流畅偾张,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闪烁着晶莹的汗珠,少年的野性和迷人的专注完美融合在他身上,的确是一副养眼的画面。 邢武的五官很立体,这点遗传了李岚芳,其实晴也看过李岚芳不化妆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只不过她日常妆容太辣眼睛,是为数不多把自己越化越丑的典型。 加上邢武的衣服一向简单干净,身型又高大,虽然晴也不想承认,但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邢武的确要比身后那些杀马特青年养眼多了。 她侧了眼碎碎冰,提醒邢武:“要化了。” 邢武这才抬起头,放下电锯长腿跨过木板走了过来,靠近后,他身上的汗水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让晴也躲开了目光,想到昨晚的那句“我家女人都敢动”晴也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准确来讲应该理解为“住在我家的女人”,但当时邢武脱口而出的话带着那种护犊子的霸气,现在回想起来,晴也竟然觉得特别想笑。 然后…她就笑了,歪着头盯着邢武不明所以地笑了。 邢武刚准备把碎碎冰叼在嘴上,抬眸看见晴也脸上洋溢着浅笑,迎着光线,明媚耀眼,看得他突然愣了下。 而后扫了眼手中的碎碎冰:“你要啊?” 晴也当真朝他伸手了,邢武直接把碎碎冰递给她又回身干活了。 碎碎冰化了一半,晴也抬头喝了一口融化的水,还真是又冰又甜呢。 黄毛出来看见原本给邢武的碎碎冰又到了晴也手中,很是诧异地说:“怎么我给你你不要,他给你你就要啊?” 晴也半笑着说:“你手脏。” 黄毛这就不承认了,指着邢武:“表妹你不能睁眼说瞎话啊,武哥干了半天活手不比我脏多了?” 邢武听见他们的对话,低着头牵起嘴角。 晴也没理黄毛,嫌热就进去了,黄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邢武说:“我怎么感觉我也失恋了?昨天表妹还看着我脸红,今天都不理我了?武哥,你说表妹这叫不叫欲情故纵,实际是想让我主动点啊?” “……”你特么怎么不去写剧本的? 等傍晚晴也再去后院时,邢武正在刷漆,黄毛他们已经走了。 晴也走进后院,惊道:“你这是打了个衣柜啊?” 她惊奇地围着衣柜绕了一圈,居然发现这个木柜每一处都被邢武打磨得很精细,居然除了挂衣格,还有好几个抽屉,而且看上去挺结实的样子。 邢武正在上着一层清漆,晴也绕到邢武身边睁着大眼问他:“你这个木柜打给谁的啊?” 邢武侧眸盯她掠了眼,没吱声,晴也指着自己的鼻尖讶异地说:“不会给我的吧?” 邢武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低头干活,晴也倒是笑了起来:“真是给我的啊?我正差个衣柜呢,你看我天天.衣服只能堆行李箱上。” 邢武不瞎,淡淡地说:“我是怕你再住几天,把我房间堆成猪窝。” 晴也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对于他的调侃丝毫不在意,围着衣柜又看了一圈:“我什么时候能用啊?” “放着给它吹几天,味道散了再搬上去。”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晴也说:“那袋子里的东西你还要吗?” 晴也侧头看见是昨天晚上邢武从吴老二抽屉里搜出的内衣,瞬间又收起了笑容:“不要,扔了。” 她原来还真以为是哪个女的偷走的,现在知道居然是吴老二,真无法想象吴老二拿了她的内衣内裤回家做了什么,晴也想想就恶心。 就在这时,晴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号称是鞍中的杨丽老师,问她有没有到鞍子县了,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去一趟学校,核实登记一下转学手续之类的。 晴也挂了电话就抬起头问邢武:“鞍中有个叫杨丽的老师你认识吗?” “她打给你的?” “喊我明天去趟学校,在哪啊?远吗?” 邢武就这样瞧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说道:“远倒不远,明天我带你去。” 晴也本来只想问个路,没想到邢武居然还好心地陪她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嫌她麻烦了啊? 虽然昨天发生了那茬,但依然不影响李岚芳吃完晚饭要出去打牌的行程,晴也算看明白了,就她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便宜小姨,一天不吃饭行,一天不打麻将就跟五毒要发作一样,坚决不行。 邢武把奶奶推进房后,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发现晴也居然没有上楼,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门口,她面前放着才切好的牛油果,绿油油的还挺好看,手机对着盘子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坚持再坚持。 这是自从晴也妈妈过世后,她发的第一条朋友圈,刚发出去很多老同学便纷纷给她留言问她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去找他们玩? 晴也没法回复,估计就是告诉这帮人她在的地方,他们也没听过,而且她成绩向来优异,从前在国际学校,无论学业方面,还是才艺方面,甚至各类竞赛她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即使放在一群家境殷实,实力不凡的孩子中间,晴也依然是璀璨夺目的存在,可现在璀璨的明珠蒙上了一层灰,被放逐在这样的地方,她的傲骨让她无法将自己的处境告诉这些老朋友。 直到她收到了孟睿航的留言,问她:你还好吗? 晴也点开他的回复,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愣了好久,直到邢武走到她边上伸头看了眼,他倒不是故意想看,只不过视力太好,随便一瞄就瞧见了孟睿航三个字,倒让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晴也电脑里看见的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孩。 邢武靠在门边“呵”了一声:“好学生也玩早恋啊?” 晴也吓了一跳,赶忙收起手机抬头盯着邢武,邢武本来以为晴也会骂他一句让他别瞎说之类的,但晴也只是黑着脸盯着他,没有反驳。 邢武踢开旁边的凳子就往里走,晴也赶忙站了起来对他说:“你要出去吗?” “不然呢?”邢武把打火机放进裤兜里,头都没回。 晴也咬着唇站在后门边盯着他,邢武听见身后没了声音,回头掠了她一眼,晴也的眉紧紧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整个人纠结得不行。 他干脆回过身来吊儿郎当地说:“干嘛?不想我出去?” 晴也撇了眼后院,一脸担忧的样子,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晴也着实有了不小的心里阴影,李岚芳天天晚上跑去打麻将,邢武要是也不在家,她估计膀胱炸了也不会再一个人下楼去厕所。 邢武见她沉默的样子,几步走了回来看着她:“说话,不说我走了。” 他作势转身离开,晴也深吸一口气,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能不能…别出去了?” 邢武已经转过的身子微顿了下,回过头嘴角扯起一个玩味的笑:“你不会搬个小板凳在门口等我半天就是怕我出去了吧?” 晴也一双黑乌乌的大眼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他,不否认。 邢武插着腰望着她那副苦哈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犬牙:“喂,我晚上不过去了。” 晴也听见他这话,瞬间就松了口气,转身拿起牛油果上楼了。 而电话那头的犬牙很诧异:“牌都分好了,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邢武回头看了眼已经上楼的晴也,淡淡地“嗯”了一声:“家里人不给我出门。” 犬牙顿时就乐了:“吹你妈的牛逼吧,你什么时候听过你家人的话?” “……”这不是在听着嘛。 第17章 chapter 17(三合一) 晴也回到房后,将自己的手续,原来的成绩单,还有证件啥的收拾出来,杨老师让她明天去学校的时候带着。 邢武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抱胸靠在门框上对她说:“喂,聊聊。” 晴也觉得有些好笑,他们有什么好聊的,于是继续埋头整理东西问道:“聊什么?” “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店里做个账?我妈…” 邢武垂着眸蹙了下眉接道:“拿钱没数,都在牌桌上送出去了,还特么月月喊没钱,我想从这个月开始扣她两千下来,我奶奶这个病,说要钱就要钱的,给她这样败下去不是办法。” 晴也直起身子想了想:“你妈肯吗?” “我会跟她说。” 邢武细长的眼睛牢牢盯着晴也,晴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以。” 倒不是她多乐于助人,而是她住在邢武家,说实话虽然不能说相处得多愉快,但起码平时他们也算照顾她,而且今晚邢武愿意推了狐朋狗友的约留下来,晴也帮他这个忙无可厚非,况且,上次看他和流年对账的样子,真的让她一理科学霸不忍直视。 但是她还是故意激了下邢武:“万一我把钱贪了呢?” 邢武“呵”了一声:“那我还要谢谢你了,能瞧得上我家的钱。” 说罢邢武便转过身,刚走一步又想起什么回身说道:“不过快开学了,像你这种好学生有时间搞这些吗?” 晴也一脸看弱智的表情:“你以为你家理发店开在王府井啊?就这人流量一天才几个顾客?只要每天回来跟流年对下,两分钟都不要,数据一填,公式自动核算,月底报表一拉就出来了。你们当天的事情不当天结,月底几个人坐在一起苦思冥想能想出什么来?” 邢武瞧着她轻松的模样,扯了下嘴角就没再说什么了,他没晴也心细,也没她待在店里时间长,那天看见她做的账后,邢武才知道他妈一个月能赌掉几千块。 晴也虽然表面看上去对谁都挺冷漠的,天天坐在收银台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心里有本账,跟明镜似的,才来大半个月就把他家理发店的利润算得清清楚楚,所以老实说,这件事上邢武还挺信任她的。 为什么信任她,因为邢武相信,这些钱在晴也眼中也不过是个看不上眼的数字。 邢武还和前一晚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球赛看到半夜,具体他几点睡觉的,晴也不知道,她依然听着电视机断断续续的声音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晴也和杨老师约好了要去趟鞍中,邢武坐在小天使上等她的时候点了一根烟,抽到一半就看见晴也出来了,穿了条高腰牛仔短裤,白色荷叶边雪纺衫,绑了个马尾背着双肩包,还真是青春洋溢啊。 邢武眼尾勾了下扔掉烟对她说:“上车。” 今天晴也穿的短裤,不用侧坐了,跨上小天使后她自觉地往后靠,双手抓住车后座,邢武慢慢悠悠地骑向鞍中。 还有一个星期高三的学生才返校,此时学校大门紧闭,十分幽静的样子,才骑到门口,保安就探出头,对着邢武喊道:“哟,开学了你都不来,这没开学你来干嘛?” 显然门卫和邢武很熟了,邢武一刹车吊儿郎当地说:“老妖婆约谈我。”门卫一边走出来打开小门一边诧异道:“你放个假还能闯出什么祸来?” “谁知道呢。”邢武随口胡邹地骑了进去。 整洁的教学楼一排排立着,庄严寂静,左边有个室内体育馆,右边还有个很大的足球场,此时也没人,一眼望去红色塑胶跑道还挺正规的,倒是出乎晴也的预料。 虽然跟她原来国际学校的欧式教学楼没法比,但起码也像个一般公立高中的样子了,她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还自动带入了贫困山区那种土房破桌的场景,就拿到邢武家的这一个月来说,她觉得学校再糟糕都不足为奇了,还做好了崩溃的准备。 结果这个名为鞍子县第一高级中学给晴也的第一印象竟然还不错,起码在这地头上是算高级的了。 邢武骑到高中部教学楼,晴也下了车还对他说了句:“你们学校还行。” 邢武从照片中看过晴也原来高中的样子,此时此刻也很迷,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见还行了?当然因为他不知道晴也做过更悲剧的设想。 邢武没上楼,就指了下楼梯告诉她:“上去三楼,右拐走到底。” 晴也看了眼,背着包上去了,办公室除了杨丽还有两个老师,杨老师看见晴也后亲自站了起来,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似乎一眼就很喜欢她的样子,毕竟晴也白白净净的,五官端正清澈,眉眼间的从容和傲骨,一看就是那种好学生的样子,比较合老师们的眼缘。 果不其然,当她把成绩单和一些资料递交给杨老师后,杨丽一双眼睛都亮了,抬起头看着晴也:“你们那里的卷面难度应该要比我们高,你这个成绩上学期在年纪排名第几啊?” 晴也很平静地告诉她:“期末考发挥稳定,保持第一。” 她不卑不亢的神态让杨丽微微一怔,和晴也身后的郭老师对视一眼,办公室里几个老师顿时就意识到,鞍中恐怕迎来了一个国宝级学霸了。 特别是当晴也握着笔填表格时,那一手漂亮隽秀的字体更是让杨老师刮目相看,她毕竟教语文的,见到写字如此好看的学生,自然忍不住夸赞,就连郭老师都站起身走过来围观。 手续没办多长时间,大概是杨老师见到晴也心情比较激动,一激动就拉着她多扯了一会,从学校背景介绍,到班级情况,再到关心晴也的生活云云。 晴也就照实说住在小姨家,杨老师还问了句怎么她小姨今天没来?毕竟第一次来学校一般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晴也含糊地说小姨工作忙。 她没跟李岚芳说今天来学校,就李岚芳那日常妆容,亮片眼影,防水台跟踩高跷似的高跟鞋,她实在没眼跟老师说李岚芳是她家长。 后来杨老师还亲自把晴也送下了楼,告诉晴也开学后她就是晴也的班主任,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无论生活上的还是学习上的都可以来找她,活像一个慈祥的中年妇女。 晴也感觉这个杨老师人还可以啊,挺为人师表的,刚才邢武还喊她老妖婆,她还以为多严厉一老师呢。 而且这鞍中的硬件设施虽然不能跟她原来的国际学校比,但也还算看得过眼了,起码边上还有个小电梯,只不过贴着“教师专用”,也就是跟她基本没啥关系。 邢武坐在小天使上玩着手机等晴也,等了老半天她也没下来,邢武也不急,他知道老妖婆那德性,金口一开没完没了的。 杨老师把晴也送到楼梯口,刚准备让她回去路上注意点,就看见了远处坐在摩托车上剃着板寸的邢武,她皱了下眉,当即就拉住了晴也。 晴也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意思,就看见杨老师一本正经地跟她说:“那个学生叫邢武,开学后离他远点,他要跟你说话你千万别理他。” 晴也盯邢武看了眼,他还在低头玩着游戏,压根没注意到她们,晴也有些玩味地问了句:“为什么啊杨老师?” “成绩是一方面,这都不是关键的,主要这个同学吧,喜欢欺负别的同学,逃课打架抽烟样样来,身上记着大过,这马都高三了,再犯什么错能不能毕业都成问题,你和他们这些学生不同。” 晴也真是谢谢杨老师了,这么掏心掏肺地提醒她,她差点就感动了呢。 杨老师一脸慈爱地目送了晴也便转身上楼了,晴也往邢武走去,邢武抬了下眸收起手机:“弄好了?” 晴也一身轻松地拽了拽背包,然后不明所以地盯着邢武笑,上午的阳光还没那么烈,在晴也长长的睫毛上洒下一层金辉,让她看上去格外神气。 邢武垂眸拍了下扶手,忽然扬眉问道:“我要去趟县城,你马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说完晴也跨上小天使,邢武嘴角微勾调头骑走了。 杨老师刚上到二楼,听见摩托车的声音特地往楼下看了眼,就看见晴也居然上了邢武的车,走了,走了? 路上的时候,邢武问她:“老妖婆找你说什么的?搞这么长时间。” 晴也坐在他身后眯起眼睛笑道:“跟我说叫我离你远点,你跟我讲话千万别理你。” “啥玩意?”邢武暴躁道:“老子又惹她了?” 晴也复述道:“杨老师说你喜欢欺负同学。” “……” “那你还敢跟我说话,也不怕我欺负你。” “呵,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邢武听着晴也天不怕地不怕的话,眼里浮上一丝嘲弄,渐渐加快速度又突然一捏刹车,晴也吓了一跳就往前撞去,身体毫无征兆地撞上邢武的后背。 邢武的确只是想捉弄她一下,他经常跟兄弟这样玩,但未曾想后背突然感觉到两团绵软,隔着薄薄的布料,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让他的身体猛然僵住,眼里的光瞬间收敛。 晴也在撞上去的刹那,下意识环了一下他的腰稳住身体,却立马感觉到少年紧绷的肌肉,她赶忙松开手“唰”得脸就红了,甚至都忘了怼他,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 在到县城之前两人都没怎么再说话,保持着不尴不尬的沉默。 一直到周围的街景慢慢发生了变化。 鞍子县的县城也不大,总共就一条街,从头走到尾就没了,但比起扎扎亭来说,这里到底是县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有几个小商场,有两层楼的大超市,还有奶茶店、火锅店、肯德基麦当劳。 虽然跟北京没法比,但晴也总算找到了点熟悉的味道,这也是她到这里以来第一次上街,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反而兴致高昂地说:“对了,你要来干嘛的?” “买个配件。” “那先陪你买吧,买完我们能逛会再回去吗?我请你吃火锅。” 邢武半笑不笑地说:“不急,你想去哪逛先去吧。” 晴也这一听就不客气起来,直奔商场,把她缺的洗面奶、面乳、爽肤水七七八八的全部配齐了,还逛了逛女装和卖鞋的地方,就跟被解禁的囚鸟一样,整个人突然就有了精气神。 邢武除了有事很少来县城,这里的人从出生起就习惯窝在自己那巴掌大的地盘上,没有大城市里的人私家车一开到处游玩的习惯,他即使来县城也是带着目的来,一般弄完就走,不会多停留,更不会像现在这样陪着这位大小姐逛商场,搞得他十分别扭。 所以晴也进什么女装店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的过道边刷手机边等她,直到晴也对着门口喊他:“邢武,你帮我看看这两套哪套好看啊?” 邢武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去,看见她换上了一套米白色的蕾丝裙,手上还拿了一套泡泡袖衬衫样式的套装。 这种样的衣服在县城并不好卖,这里绝大多数女孩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一来皮肤太黑穿得不伦不类,二来价格贵,平时生活也根本穿不到这样精致的衣服。 可穿在晴也身上却毫无违和感,甚至她白净的皮肤和出众的气质在驾驭这些衣服时,很随意的就穿出了一种京城名媛范儿,店员一个劲地夸她。 邢武清了下嗓子说了句:“不知道,你自己看。”因为他真的挑不出来。 结果晴也全买了,邢武总算见识到这位大小姐的购物能力,能入她眼的都是贵的东西,还一个劲地抱怨他们这里东西少,什么也买不到。 邢武看着自己左右手拎着的购物袋,这叫啥也买不到?要是品牌齐全她还能怎么买?不把整个商场包了? 晴也买的差不多了说要吃糖葫芦,她其实原来在北京很少会吃糖葫芦,只是在这里看见了,突然就升起了股情怀。 邢武把购物袋放她身边,慢慢悠悠刷着手机排在了队伍后面。 晴也望着这个完全跟不上时代节奏的商场,一共就三层楼,居然除了衣服鞋子包,卖家具的也混杂在其中,好一个大写的奇葩,她居然还能在如此奇葩的商场逛了老半天,这就算了,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是醉了。 这件事充分说明了,把一个人丢进一口暗无天日的井里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出来看见什么都香。 晴也不习惯边走边吃东西,她必须吃完了再走,所以邢武就立在另一边低头看手机。 没一会,邢武忽然问了她一句:“你爸留了挺多钱给你啊?” 晴也漫不经心地说:“也没多少。” “那你还不省着点用?” 晴也突然就感觉手上的糖葫芦不香了,她顺手递给邢武:“不吃了。” 邢武莫名其妙地拿了过来:“我排了半天队你吃两个就不吃了?” 晴也面无表情地说:“有问题吗?” 邢武“啧”了一声就打算替她扔了,晴也拽了他一下:“你干嘛?” “扔了啊。” “扔了多浪费,你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 “那怎么办?我不能一直替你拿着吧大小姐?” “你吃。” “……” 邢武锋利地眼角往她一撇:“我凭什么要吃你剩下的东西?” “你嫌弃我?” 晴也这一问,突然让邢武想到那晚她喝醉后也是这样盯着他,委屈巴巴地说:“你凶我。” 邢武能怎么办?他能说他特么不喜欢吃山楂吗?他只能三两口把糖葫芦咬了,赶紧结束这个没完没了的话题。 晴也说到做到,要请邢武去吃火锅,正好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邢武没什么意见。 但是坐下来后邢武就后悔了,这位大小姐哪是吃火锅啊?想吃什么指一指,然后盯着他就不动了。 邢武除了他脑瘫的奶奶还第一次这么伺候一个女人,真跟活菩萨一样,就差喂到嘴边了。 晴也点了不少,真正吃没吃多少,基本都进了邢武的肚子,快吃好的时候晴也有些好奇地问邢武:“为什么电子街的人都叫你狙皇啊?” 邢武夹了片涮羊肉扔进嘴里抬眉看她:“想知道啊?” 晴也歪了下头,邢武摸了摸肚子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等会告诉你。” 晴也坐在椅子上等邢武,邢武抽完烟回来顺便把账结了,等晴也再叫服务员的时候才知道,她出了火锅店死活要把钱给邢武。 邢武一脸无所谓地说:“得了吧,省点钱去国外,你以为人民币有无限复制功能啊?” 说着又提到:“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别人喊我狙皇吗?来。” 之后邢武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带她去了一家电玩城,一进去游戏机吵杂的声音就不绝于耳,还伴随着好多小年轻们的叫声。 晴也原来也跟同学去过电玩城夹娃娃投篮玩vr之类的,不过高二以后基本就没时间出去玩了,这里的电玩城不比北京的都是高科技,也就一些早淘汰过时的老式机器。 邢武带着晴也走到最里面,靠吧台的地方围了不少人,邢武先挤了进去,回头看晴也还在人群外面,穿过人群朝她伸去手臂喊了声:“手给我。” 晴也低头愣了一下,望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自己的手交给了他,邢武刚握住晴也的手就瞬间收紧将她拽了进来,把身前的位置让给她,自己站在她身后挡住人群,低头问她:“看见奖池没?” 晴也光顾着看一个大的游戏机屏幕了,经邢武提醒才扭过头去,看见右边有个牌子写着奖品区,堆放着各种样式的奖品,还挺丰富的。 晴也点了点,邢武声音颇为轻松地问:“想要什么?” 晴也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啊?想要什么就能要吗?” 却看见邢武对她扬起一个浅笑:“选吧。” 晴也扭回头看了半天,最后指着一堆奖最上面的盒子:“我想要那个家用烧烤炉。” 邢武有些诧异:“要那个干嘛?” “在家吃烧烤啊。”晴也回得理所当然。 “行吧。” 邢武刚说完,旁边一个大哥就冷言冷语道:“那是一等奖,你们以为说要就能要啊?我来了两个礼拜还没通关呢。” 晴也眨巴了下眼望向邢武,邢武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赢回来晚上肉你烤。” 说完他就去参赛台报名了,晴也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这迷之自信是怎么来的? 这台打枪的游戏机大概是整个电玩城最高级的设备了,画面感挺好,两两pk通关,赢的人继续跟下面一个参赛的人pk。 晴也向旁边大哥了解完赛制后,以她强大的逻辑稍微推断一下,就知道抽签位置越靠后越好,因为前面的人pk掉厉害的参赛者,精神高度紧张越到后面越难打,这时候后面参赛的人说不定还能凭借狗屎运取得最终胜利。 所以晴也心里暗自为邢武捏把汗,希望他抽的顺序靠后,结果这大爷的,什么臭手气,居然抽了个第一,花擦,怎么不去买彩票的? 本来晴也以为刚上来不怎么难,谁知道旁边大哥说比赛的时候机器早被人调过了,都是高难度的版本,所以一上来屏幕上就出现一大波接着一大波的敌军。 屏幕一分为二,两边画面一样,根据打死的人头数得分,当然就算拿得人头数多,比赛结束前血条没了,依然淘汰。 这个游戏难就难在一副弹夹五枚子弹,打完了得人为操作替换弹夹,所以在替换的时候容易遭到偷袭,特别容易让参赛者手忙脚乱造成恐慌。 也就是在比赛的过程中,即要拿人头,又要保证自己的血量不被攻击,还要不停换弹夹,说实话还挺难的,特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 晴也看见邢武身边的小哥,双手抱着枪整个人东倒西歪,都快穿越到大屏幕里了。 再看一边的邢武,单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枪,每打五下弯下手腕,轻松替换弹夹,还尼玛拿的是左手,站在那纹丝不动的样子跟身旁的对手感觉不是在一个次元里。 第一局打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旁边的小哥血条就耗光了,屏幕上显示一片血红的“gomeover”。 邢武回过头在人群中找到晴也,对她斜了下唇,那表情透着一种无声的张扬。 后面几局难度一关比一关大,到最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得晴也都脑壳疼,估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这会就直接over了,邢武那大爷的虽然终于到了决赛,但比起一开始的轻松应对,此时显然也集中了精神,眉峰微凛盯着屏幕。 邢武个头高,身型匀称挺拔,虽然平时一副懒散样,但专注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精锐的气质,晴也发现他甩枪的姿势还挺帅的。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旁边一片叫声,等晴也回过神来时发现比赛已经结束了,邢武漫不经心地放下枪,有工作人员朝他走过去,邢武指了下那个烧烤炉,工作人员直接搬给了他,然后把他的右手举了起来,顿时周围响起欢呼声。 晴也盯着邢武手中的烧烤炉,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抿嘴笑。 除了奖品外,工作人员还送了张面值两百的会员卡,晴也陪邢武去前台登记领卡,工作人员让邢武报下身份证号注册会员。 然而就在邢武报完后,站在一边的晴也瞪着一双眼睛侧头盯着他:“你…2月15的?” 邢武撇了她一眼:“怎么?” 就见晴也一双明媚的大眼逐渐眯成一条线,嘴角扬起她那种标准藐视一切的笑容,突然转身慢悠悠地往游戏机室外走去。 邢武拿了卡后提上东西跟了上去盯她看了眼:“吃错药了?” 晴也笑眯眯地侧了下头声音轻快地说:“我2月13的。” 邢武莫名其妙道:“然后呢?” “我比你大两天,所以…叫姐。” “……”邢武斜眼看着她一副尾巴快翘上天的模样,跟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理都没理她,直接跨上小天使。 晴也和邢武是同年的,也不知道李岚芳是怎么记的,还是随口说的?所以第一次他们见面时就介绍晴也是邢武的表妹,这么多天以来,晴也一直都认为邢武比自己大来着,她想着幸亏一声哥没叫,要不然得多吃亏啊,搞了半天自己原来是他姐。 回去的路上,晴也的心情特别舒畅,虽然身前坐着的人不变,但是身份却从表哥突然变成了表弟,那感觉竟然出奇得美好。 要说表哥和表弟还是有差别的,差别在于同样一件事情表哥干了就是混蛋,表弟干了她竟然觉得可以包容是肿么回事?毕竟…他小啊。 想到这,晴也根本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还一口一个:“表弟啊,待会要不要顺便买点肉啊?姐晚上还要给你烤肉吃呢。” 邢武咬了咬牙,真特么想一个甩尾把后面的女人甩出三条街开外。 所以回去的路上,邢武一声不吭,就听见晴也一个劲说得不停,似乎非常享受当姐的乐趣。 他们刚到家没多久,黄毛和胖虎就拎着烤肉和啤酒来了,黄毛还一脸兴奋地说:“真搞个烤炉回来啊?你们可以嘛,武哥一打电话我就去买肉了,你们看看这漂亮的五花肉。” 晴也拍了拍邢武的肩膀笑着说:“那是,我弟打比赛赢了个第一,当然,他能这么优秀都是因为有我这个姐。” 黄毛和胖虎当场就愣了,齐刷刷地看向邢武,邢武瞪了她一眼,拎着东西到后院去了。 黄毛赶忙追上去问道:“不是,武哥,这怎么回事?怎么大表妹变成大表姐了?” 邢武抬头掠了他一眼,冷冷道:“闭嘴。” 黄毛见在邢武这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跑去问晴也,晴也倒是非常乐意地告诉他:“我比他大两天啊,不喊我姐喊什么?” 所以晚上烤肉的时候,黄毛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感慨:“你说你们两这生日吧,完美避开了情人节,你们爹妈都有仇吧?” 胖虎傻呵呵地笑着,黄毛凑到邢武身边,低声说了句:“本来想当你妹夫的,这突然就成了姐夫,不好意思啊武哥,要是你感觉我占你便宜了,那我们各论各的。” 邢武骂了句“傻逼”,抬脚就朝他踹去,黄毛闪得快,抱着板凳灵活地躲开了。 后来邢武去厨房切肉,黄毛挪着板凳凑到了晴也旁边对她说:“我们武哥下午打枪是不是很吊啊?” 晴也倒是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他一句:“为什么别人喊他狙皇啊?” 黄毛笑了:“因为他就是狙皇啊,狙击第一人。” 见晴也一脸茫然的样子,黄毛解释道:“这个名字的由来还得从八年多前说起了,那时候县里面一个大老板举办了次cs大赛,武哥听说有奖金后就跑去参加了,人家看他小屁孩一个把他推到旁边让他玩泥巴去,你敢相信吗?十岁的武哥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哈哈哈…” 黄毛一说起这事浑身是劲儿,虽然邢武一再让黄毛少拿他吹牛逼,但在黄毛眼里,邢武就是扎扎亭夜空中最亮的星。 晴也眉眼微挑:“然后呢?” 胖虎今天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然,然后,那个大哥就要打,打武哥。” 晴也歪了下头:“邢武十岁?怎么跟人打?” 黄毛接了过来:“没打起来,工作人员过来问情况,武哥说你们这比赛又没有规定年龄凭什么不给他参加,主办方无言以对,后来所有人就看见一个十岁的小孩带着4个队友杀到了最后,他队友死光后,武哥一个匪狙了对方三个警,拿走了三千块奖金,当时三千块对我们来说是什么概念啊!” 胖虎憨憨地说:“是,是啊,李阿姨还放了鞭炮。” “……”还真像李岚芳能干出的事,唯恐人家不知道十岁的儿子拿了钱回来。 晴也这下总算听明白了:“狙皇就是说他狙击厉害的意思啊。” 黄毛喝了口啤酒说道:“也不光是,武哥不管玩什么游戏id都叫‘狙皇’,就是武哥十岁那次比赛在县里出了名,当时和他一起比到最后的都是打游戏挺厉害的老大哥,武哥结识他们后,有时候会和他们一起玩玩其他游戏,后来他id就越打越响了。 你别看我武哥平时为人低调,我告诉你大表妹,呃…表…姐,什么游戏到我武哥手上都跟玩似的。” “……”晴也斜着眼看黄毛,很想问问他邢武什么时候为人低调了?而且哪款游戏拿到手上不是用来玩的?用来吃的? 黄毛大概说到兴头上,往厨房瞄了眼,压低声音对晴也说:“你不知道,以前武哥打游戏认识的一个哥们,现在听说在上海混得老好了,我们这里县城出去的,跑车都开上了,喊武哥退了学去上海跟他做职业选手。” 晴也知道邢武玩游戏,每次他只要没事的时候,手上永远抱着个手机在打游戏,晴也压根没当一回事,毕竟现在哪个年轻男孩不玩点啥游戏啊,但她真没想到邢武游戏打这么好,要不是下午亲眼所见,现在黄毛在她面前吹牛逼她还真不一定会信。 晴也托着腮想了下说道:“听说他成绩很烂?要是这样还不如出去闯闯。” 黄毛立马“啧啧”两声,和胖虎对看一眼说道:“你们大城市来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样,当时武哥跟他妈提了这事,李阿姨骂了他整整一个礼拜,差点以死相逼了。” 晴也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虽然晴也成绩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但是在她看来人生的出路并非学习一条路,所以她不能理解李岚芳为什么要以死相逼? 胖虎接道:“说,说打游戏,不,不务正业,还说武,武哥是想把他,他奶奶丢给,丢给李阿姨不管了。” 黄毛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是啊,当时周围领居都来劝武哥,说他不懂事,不能忘恩负义一走了之。” 晴也嘴角冷撇了一下,不屑道:“游戏打不好叫不务正业,打得好叫电竞大佬,打不打得好得看能不能打出钱来,电竞现在都是正儿八经的行业了,而且这行的黄金年龄也就这几年,你们这的人观念再陈旧些,说不定直接就退回解放前了。” 对于晴也的调侃,胖虎憋红着脸,黄毛也直叹气。 后来他们聊到快开学的事,黄毛听说她班主任是老妖婆,笑着拍着胖虎的肩对晴也说:“那你跟胖虎一个班啊,不用烦了,让胖虎罩着你。” “……”晴也看着胖虎一脸智商不太高的样子,一口咬定:“我不会跟他一个班的。” 邢武倒是拿着切好的肉出来了,本来说好晚上晴也烤肉的,结果这大小姐就假模假样地烤了两片,其中还烤糊了一片,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估计再给她这样烤下去,有一半肉都废了。 所以搞了半天,烤肉的重任又落到了邢武身上,他习惯性地把短袖卷在肩上,站在烤炉前一脸的懒散劲,懒散归懒散,肉烤得倒不错,黄毛和胖虎都能吃,晴也看他们两跟土匪头子一样,也不甘示弱,所以几乎邢武刚把肉夹到盘子里,一眨眼功夫就空了,然后三人又跟饿狼扑食一样盯着他,烤了半天他自己还饿着,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就不应该去打什么枪,比什么赛,赢什么烤炉回来的。 晴也等肉的时候,就撑着个下巴盯着邢武看,想到下午他比赛的模样,专注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精锐之气,每一次扣动扳机都能精准地将敌人射击,她甚至想到如果他手上拿的是一把真枪,肯定酷毙了,要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在这破地方,以他的身体素质,或许应该去当兵,拿上真枪,培养优秀的射击技术,而不是埋没在这种小地方,连想做个电竞选手都要遭人鄙夷。 晴也来了也有一个月了,她虽然很少会和周围领居说话,但她有一双冷静慧智的眼睛,每天都在观察这里的人,她能猜到李岚芳阻止邢武的原因,虽然她这个名义上的小姨整天咋咋唬唬的,但其实她敢在家门口这么吆五喝六的,都是因为她有个刺头儿子撑腰,如果邢武真离开这里,李岚芳也就失去了依靠,还要面对一个脑瘫的老太,她的世界等于坍塌了。 对于李岚芳来说,半个身子已经陷进泥里,她没有去过辽阔的草原,没有看过广阔的大海,她的世界只有这片泥沼,也从没想过离开或改变自己的生活,但她似乎又一直在这片泥沼不停挣扎,所以她要在自己被淹没前拼命拉住邢武,生存的本能让她无法沦陷自己推邢武一把,只能不停把他往下拽。 晴也眼里突然就有了画面感,她甚至觉得邢武是可悲的,他的身上明显有着与众不同的闪光点,虽然他整天吊儿郎当的,但他能吃苦,脑子也活,可以说他比黄毛,比胖虎,比流年那些人更容易寻求出路,却被生活的负荷,环境的束缚限制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小地方。 想到这,晴也自嘲地苦笑了下,她还替邢武可惜呢,她自己现在还不是泥菩萨过江。 晴也拿起啤酒就准备灌下肚,却突然感觉对面一道黑影压了过来,邢武直接跃过烤炉长臂一伸把她手上的啤酒夺了过去,晴也刚准备眼睛,就听见他说:“不是我不想给你喝,只是我经不住夸。” 说完似笑非笑地掠着她,晴也突然就想到上次喝醉酒还夸他翘臀来着,顿时脸颊绯红一片,低着头也没敢拿正眼瞧他了。 干脆侧过头问黄毛:“你们这里为什么叫渣渣亭啊?是不是都是渣渣而闻名的?” 对面三人均是一愣,当即黄毛和胖虎就笑开了,黄毛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我说表妹,不是表姐啊,不是那个渣渣,我们这里过去打日本鬼子的时候,有红军在后面的石亭那扎过营,所以叫扎扎亭,不过…你这个理解也没啥毛病,我们县就数我们扎扎亭最乱。” 晴也来这么长时间了,偶尔听他们提起扎扎亭,一直以为是那个“渣渣”,还第一次知道这名字居然和红色背景有关,这尼玛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不过今天晚上还当真是来邢武家吃得最痛快的一次,她没来扎扎亭之前从来不知道肉这么好吃,原来在家里她妈让她吃点肉还得说她半天,现在晴也是真知道肉的金贵了,起码李岚芳就舍不得买这么多肉回来一次性吃个痛快。 晴也今天就喝了一杯酒,刚刚好,微醺不醉,黄毛和胖虎走后,晴也帮邢武把东西收拾进厨房,邢武洗碗,她就靠在厨房门边拿着水杯看着他。 邢武垂着头对她说了句:“站这不热啊?” 晴也却答非所问地说:“你…今天不是说要去县城配东西的吗?东西呢?” 邢武转头盯着她,屋外的繁星映衬着他明亮有力的眼,晴也喝酒有点上脸,昏黄的灯泡照在她的脸颊上,白皙中泛着醉人的粉红色,像蜜桃般诱人。 水龙头不停流着,打在盘子上发出“哗哗”声,月亮悄悄爬上屋顶,静谧得没有一丝声音,晴也来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扬了扬嘴角,眼帘微眨:“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要配的东西,就是怕我闷在你家自闭了找个借口带我出去放风咯?” 邢武也不否认,低头继续洗碗,他不需要否认什么,晴也不笨,稍微想下就能想明白,谁叫她上次可怜兮兮地跟他说门都出不了,快发霉了,谁也不认识,没有朋友跟她说话,没人能带她出去走走看看,连洗面奶都不知道上哪买,还有爽肤水、面乳、防晒霜,什么都没有… 经过吴老二的事后,邢武还真有点担心这个大小姐给整自闭了,前天晚上还哭着喊着要回家,说除了这里去哪都行,谁特么知道城里来的富家女心灵有多脆弱,搞不好真离家出走了。 她妈把人接来后基本没管过,以为跟他一样糙,喂饱就行了,晴也要是个男的,邢武还真特么懒的管了,离家出走算球,但偏偏她是个女的,真尼玛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出了事,他良心上过不去,毕竟他妈收了人钱的。 就在这时,晴也的手机响了,她刚才端碗的时候手机就放在灶台边,邢武眼睛一斜便看见了来电人:孟睿航。 第18章 chapter 18 晴也很快把手机拿了起来,不一会便走远了,邢武侧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只听见一声“喂”,她便进去了。 电话接通后,她和孟睿航都沉默了一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到头来两人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自从他们家和大伯闹翻后,孟家和他们家的关系比亲戚还要近,从小孟爸爸就打趣,等晴也长大后就嫁到他们家,以后便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可是当他爸爸遇事考虑把晴也暂时安顿在孟家时,孟家却婉拒了,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晴也被送来了这里。 她不能说怪孟家现实,毕竟爸爸刚出事时,孟爸爸也一直到处想办法周旋过,只不过后来爸爸进去了,孟家这样根红苗正的家庭自然选择了明哲保身,道理晴也都能想得通,可情感上难免无法释怀,所以就连离开北京,她都没有告诉孟睿航。 孟睿航在电话里问她:“你怎么样?我想开学前去看看你。” 晴也紧紧握了下拳头,又忽然松开,冷漠地回道:“我挺好,不要来看我,没空接待你。” 电话那头的孟睿航顿了顿,声音轻浅地唤了声:“晴也…” “还有事吗?”晴也冷冷地打断了他。 孟睿航停顿了片刻,告诉她之前冯叔叔欠晴也家的钱他爸把它要回来了,冯叔叔答应分三次还,虽然不多,但想着晴也一个人在外需要用钱,所以拿到第一笔钱后孟爸爸就让孟睿航先联系晴也把钱给她。 这个冯叔叔算是他们以前的一个老邻居,后来生意失败,经常东借点钱西借点,晴也虽然并不想再和原来这些邻居有什么联系,但钱还是要拿回来的。 邢武上楼的时候,便看见晴也站窗边,还在和那个男的打电话,并听见她对那个男的说:“你下次再给我钱直接转账就行了。” 邢武原本打算踏入房间的脚步忽然顿住,转身往沙发上一趟打开电视。 邢武今晚依然没有出去,躺在沙发上看球赛的时候,晴也突然在房间里喊了一声,把他给吓一跳,以为又出什么事了,走到房门口时,晴也苦着张脸问他:“我放护肤品的袋子呢?” 邢武莫名其妙地说:“我怎么知道你。” 晴也皱起眉回忆道:“是不是我看你打比赛时漏拿了?” “找过了?” “找过了,没有。” 邢武叹了声:“回头再买吧。” 他刚准备出去,晴也突然叫了他一声:“喂,其实北上广的电竞圈现在发展得都挺好,有很多挺有名气的战队,而且打得好听说能赚不少钱,现在越来越多投资商看重这行。” 邢武蹙了下眉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家这个情况…” “我家什么情况?”邢武的脸突然冷了下来。 晴也耸了下肩把帘子一拉,她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大概喝了点酒的原因,或者说邢武带她出去溜达了一圈,她良心发现好心提点他一句,结果被邢武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行吧,她以后绝不多管闲事。 …… 邢武第二天中午去了躺顺易,手上还拎着一袋东西往旁边一扔,犬牙他们都围了上来。 自从那晚邢武打牌打到一半冒雨突然离开后,两天多都没见到他人,打电话给他,他也没说什么,兄弟们都认为他家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多问。 结果一翻,发现邢武拎了一袋女人用的护肤品,还都是牌子货。 大黑当场就凑过来把邢武一搂奸笑道:“武子,你这是金屋藏娇了啊?怪不得现在连晚上都不过来了。” 邢武烦躁地甩开他:“到一边去,热死了。” 然后看向犬牙:“最近有没有什么活,远点不怕,钱多就行。” 犬牙有些诧异地说:“你这个暑假赚得还不够啊?你钱都花哪了?” 邢武翘着腿点燃一根烟,犬牙望向那袋大牌日用品,多少钱他不清楚,但那些牌子货一瓶几百块是要的,还这么一袋东西。 犬牙没吱声,邢武却淡淡地说了句:“谁特么会嫌钱多。” 犬牙应道:“知道了,我回头跟我姐招呼声。” 邢武就待了一会便骑着小天使走了,中午回去的时候晴也刚吃完饭,邢武把东西丢给她就走了,晴也追了出来对他说:“多少钱?钱给你。” 邢武看了她一眼发动了小天使调头,却万万没想到晴也突然跑了出来挡在小天使前面:“我问你多少钱?” 邢武淡淡地睨着她:“我问你要钱了吗?” 晴也侧头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他时提高了音调:“邢武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你家开银行的吗?还是觉得我付不起那些钱?” 邢武沉默着盯她看了几秒,外面太阳正烈,晴也晒得鼻尖冒了汗,邢武撇开眼神对她说了两个字:“起开。” 晴也突然来了火,插着腰瞪着他:“我谢谢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买回来,钱我是一定要给你的,邢武,我不想欠你什么,这和你有钱没钱无关。” 邢武慢慢垂下眸子,想到昨晚她让那个男的转账时理直气壮的语气,再品着这句“我不想欠你什么”,突然玩味地笑了起来,一拧油门就朝她撞去,晴也吓了一跳,本能地跳开,邢武直接掠过她骑远了。 晴也气得在原地跺脚,恨不得把鞋子脱了砸他后脑壳。 她抱着东西回房,打开微信转了三千给邢武,邢武那边没动静,她就不停发“收钱”二字给他,发到第五遍的时候,她被邢武拉黑了,拉黑了,拉黑了!!! 晴也一声怒吼,差点把邢武房间给点了。 傍晚的时候,晴也越想越气,飞了一条好友申请过去,备注:有种你别回来了。 然后,他真没回来了… 临开学前的一周晴也几乎没见到过邢武,还是有次听李岚芳提起,说邢武上县城有事,这几天不回来,晴也就搞不懂了,对于一个高三生有什么事比开学还重要的? 但要说他真没回来过,也不完全是,起码有天早晨晴也醒来的时候,看见那个邢武打的衣柜已经被抬到了二楼,当然,她清楚不会是李岚芳抬的。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就连整天压马路的黄毛和胖虎最近都没见到人了,晴也有种上紧发条准备战斗的节奏。 开学的那天早晨,李岚芳难得起了个大早,给晴也做了早饭,还问她需不需要送她去学校? 晴也还是礼貌地拒绝了,这里人都知道李岚芳是邢武的妈,真要她去学校,她是不是还得跟每个人解释下自己和邢武的关系?关键就他把自己拉黑这么多天的举动,晴也不想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于是早晨晴也包往肩上一背就往学校走去,路上不时能碰到三三两两的鞍中学生,基本都穿着校服,这里学生的校服果然跟他们的审美一样,白色翻领短袖衫配上丑爆了的绿色运动裤,男女都一样,关键绿色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裤缝边加上两条大红色的杠?这是深刻地把红配绿丑得哭的精髓发挥到极致吗? 晴也一路上都在想一个问题,她得跟杨丽老师说下,自己就快毕业了,校服钱能不能省了? 走进鞍中大门的那一刹那,前些天在晴也脑中那种静谧美好的感觉瞬间就被颠覆了,只见眼前飘荡着一群又一群的乡非资深追求者。 她终于领悟到流年和杜奇燕并不是奇葩,而是这鞍子县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就拿眼前这些同学来说吧,打耳钉的打耳钉,卷裤腿的卷裤腿,还有尼玛头发遮住半张脸跟倩女幽魂一样飘过去的,就没有一个姑娘能好好把头发全部扎起来吗? 晴也不禁又退了几步看了看门口的牌子,确定是高级中学,不是啥技校职高的。 于是在一众自认为打扮潮爆了的年轻人中间,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股清流,绑着高高的丸子头,完美的发际线衬托出光洁饱满的额,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每一处五官都精致得那么恰到好处。 身上的白色蕾丝连身裙剪裁得体大方,俏丽中又多了那么一丝这里女孩少有的大气和从容,在朝阳四射下白得反光,走在通往高中部的主道上,仿佛自带bgm,所有人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虽然在这些乡非眼中晴也的打扮并不潮,但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高不可攀的质感,显然和这所高中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但是下一秒,周围人的视线便全部从她身上移开,齐刷刷回过头去,瞬间,四周的同学纷纷向两边散开,晴也跟着人群退到路边上,本以为哪个老师或者校长开车进来,但并未听见汽车的声音。 然而当她回过头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个身穿黑色运动装的男生逆着光双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踩着ninebot速度极快地掠进学校大门,那修长的身影像一道旋风。 就连晴也都感到诧异,这地方居然还有人能把平衡车玩得这么溜?那速度走远看就跟脚下踩了一对风火轮,整个人像飞似的朝主道而来,不停穿梭在各类同学之间,冷着脸目不斜视。 渐渐的,主道上所有同学都自觉让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ninebot便像一阵风暴从晴也面前飞过,与此同时,她看见了那个人的侧面,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鬓角处那道惹眼的横杠猛地撞进晴也的视线中,让她突然僵住,邢武? 她拉着包快速几步跟了上去,然而还没走进教学楼,就看见那道背影直接踩着平衡车嚣张地滑进电梯,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电梯门正好关上。 晴也盯着电梯门上的“教师专用”四个大字,一脸懵逼。 第19章 chapter 19 晴也站在高三(2)班的门口敲了敲门,杨丽老师已经到班上了,此时侧头看见晴也,走下讲台将她迎了进来。 本来乱哄哄的教室因为晴也这个陌生面孔的到来突然安静下来,晴也踏着双色小羊皮平底鞋走入教室,目光平静地侧过头迎上所有人的目光,掠过一个个探究的眼神忽然就锁住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个黑色身影。 她一直认为虽然邢武黄毛这些人也在鞍中读高三,但以她的成绩不至于跟他们在一个班,但她却没想到这里的学生渣得如此平均,根本没啥快慢班可言,就连胖虎竟然也跟她在一个班,此时正龇牙咧嘴地对着她笑。 如果说刚才晴也没看清楚,不敢肯定踏着ninebot的人是邢武,而此时看见他一身黑色运动装抄着兜的模样,她着实开始怀疑这所学校的学渣是有特殊待遇还是咋地?连教师专用电梯都能堂而皇之地进了?还有没有校规了? 晴也平淡地扫了眼邢武便收回目光,此时杨老师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同学是本学期的转学生,名叫晴也,在接下来的一学年里,她将和我们一起拼搏,迎战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仗。” 杨老师不愧为语文老师,两句欢迎词说得是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奈何底下的同学半点感动没有,男同学一片沸腾,集体朝晴也吹着口哨,甩着手中的书,突然就觉得这个操蛋的高三生活丰富多彩起来,而女同学则集体用一种不太友善的眼神打量着晴也,从头发到指甲恨不得都把她扒了个遍。 晴也冷眼看着一群不太正常的同学,转头问杨老师:“我坐哪?” 晴也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按理说应该坐后排,但杨老师这私心一点都不带隐藏的,直接把前排一个小个子调去了后排,让晴也坐在第一排,正中。 小个子男生不情不愿地抱了三趟书,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空了,晴也抽开椅子往桌前一坐,很自然地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顿时四面八方涌来各种惊诧的目光。 所有同学都惊呆了啊,这哪里来的转学生,报道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居然玩起电脑来了?要不要这么嚣张?还特么坐第一排啊,他们这里的学渣也不敢这么玩啊。 晴也感觉到目光抬头朝周围望了眼,突然发现整个教室除了她,居然没有一个人带电脑的? 她原来的国际学校教学方式比较灵活,上了高中以后,电脑是每个学生的标配,老师会直接通过远程演示解析题目,发布每日课题,甚至共享教学资料等,所以上学不带电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然而显然,这里并不是这样。 旁边一个眼镜比酒瓶底还厚的妹子怯怯地跟她说:“晴也,班上不能玩电脑。” “???”哪只眼睛看见她在“玩”电脑?她都尼玛服了,不用电脑,这里所有学习资料都是纯手抄吗?看着这个叫叶水琴的眼镜妹面前密密麻麻的手抄本,晴也叹了一声,收掉了电脑。 与此同时,坐在后面几排的方蕾一脸不爽,回过头就对身后的李文卉说:“那个晴也哪里人?上学第一天就拿个苹果电脑来炫富,真够恶心人的。” 李文卉隔着一个走廊凑过去告诉她:“刚才听杨老师说她是北京人。” 方蕾不屑地说:“北京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坐在李文卉后面的邢武掀了下眼皮,扫了这两人一眼又垂下眼帘,拿出手机点开王者农药。 本来今天报到没啥正式课程,结果教数学的老朱一进班就跟磕了药样开始大骂,让前排把刚收上来的卷子又给传了下去,张口就骂道:“一群粪桶,第一大题第5小题填空但凡写5的一起给我站起来!” 老朱发的是暑假前布置下去的卷子,晴也没有,所以只是冷眼旁观,然后就看见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站了一大半,她也不知道啥情况,显然这些站起来的人也不知道啥情况,还嬉皮笑脸推推搡搡的。 老朱突然就使出洪荒之力吼道:“还有脸笑,看看班上一共多少人?58个同学,站了42个,你们这42个人都成神了,属复印机的?还是有心灵感应啊?一个根号这么有默契全抄成5,粪桶,一群粪桶。” “哈哈哈哈…”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 只有晴也坐在位置上抹了一把脸,感觉刚刚从天而降的飞沫仿若体验了一把亚马逊热带雨林。 再看看四周大笑不止的同学,晴也脸都绿了,她到底来到了一个怎样神奇的学校,老师在上面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下面居然没一个鸟他的?还狂笑? 旁边的眼镜妹叶水琴见晴也莫名其妙地左右望着,小声告诉她:“朱老师的名字叫朱愤。” “……”猪粪???好性感的名字啊,猪粪骂粪桶? 晴也突然也跟着勾起嘴角,顺带回头看了眼,连胖虎都站了起来,硕大的身形挤在前后桌之间,不过坐在最后的那人没起来,正低着头手指飞快地盯着手机,想来他也不可能站起来,别说晴也没见他写过作业,就他房间连支能写字的笔都没有。 老朱头顶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被这群学生气得直接炸了起来,立在头上,当然不是真炸的,是他脑壳疼拿尺子搓了半天突然就炸了,讲台就在晴也桌子面前,她一抬头看见老朱那科学怪物的造型,吓得差点从板凳上站起来。 但很显然,班上其他同学就比她淡定多了,对于老朱喜欢拿尺子搓头发这事,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并且深刻地怀疑老朱头发少绝壁是二十多年来从事教育事业,坚持不懈且刻苦搓头发造成的。 然后朱愤老师便开始长达几十分钟的试卷讲解,可谓掏空心思,绞尽脑汁,费尽心计,就为了让这群粪桶能明白解题思路,毕竟二班是理科班,虽然卷面难度不同,但也不至于莫名其妙被文科班甩了两条街,他老脸哪里搁? 所以朱老师讲得是慷慨激昂,热血沸腾,满头大汗,每题都展开讲解,还举一反三,各种论证。 晴也只看了一眼就头大,明明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通,被他这么一绕更是乱七八糟一锅粥,连她看得都费劲,更别说身后一群粪桶了。 头顶的工业电扇不停旋转,发出恼人的噪音,台前的老朱吐沫星子堪比淋浴头不停飘落,周围乱哄哄的一片,整个教室就她刚进来那会安静了一下,一直到现在几十分钟过去了就没安静过,黑板上的粉笔灰肉眼可见的大片大片朝她头发上飘来,晴也尼玛都快抓狂了。 老朱一喊休息,晴也第一个冲出班直奔杨老师办公室申请换座位,这个班级c位的宝座她实在是无福消受,她确定自己再坐一节课,不被老朱的吐沫淹死也会被那粉笔灰呛死。 当然,她不会用这种理由来找杨老师,而是说了一个非常可操作的理由,她有轻度远视,坐第一排看黑板太吃力,需要往后坐。 杨老师一听十分关心啊,问她有没有去过医院,这个年纪一定要保护好视力,学海无涯云云。 然后就带着晴也回班换座位了,又让刚才那个小个子搬着书到前排,把晴也安排在倒数第三排,小个子在朱愤老师讲题时刚把所有东西摆整齐,桌子擦干净了,这才弄好,杨老师又通知他回来,他的内心顿时如尼加拉瓜大瀑布倾泻而下般崩溃。 小个子的同桌“噗嗤”一笑,由于笑得太奔放了,一老串鼻涕就这么喷了出来,晴也瞬间倒抽一口凉气,转头就对杨老师说:“其实那个位置还是太靠前了,我可以再往后挪挪。” 小个子呆愣愣地站在原位,不知道是换,还是不换? 就在这时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李文卉提着嗓子说道:“一个座位挑三拣四的,要不要全班站起来给你挪位置啊?” 晴也缓缓转头寻着视线找了过去,最后目光稳稳落在李文卉挑衅的脸上,忽然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指着李文卉的位置一脸真诚地对杨老师说:“不用麻烦了,我坐那里就行。” 老朱去了趟厕所,又匆匆赶回来了,杨老师抓紧时间安排了一下:“李文卉你先把东西收收跟晴也换个位置,快点,别耽误大家时间,待会朱老师讲完卷子你们就直接放了,后天早晨正式上课,你们一个个都把生物钟调好了。” 李文卉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晴也微微扬起下巴反扔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差点吐血。 杨老师安排完就离开了,李文卉气冲冲地站起身,板凳猛地一顶,打在邢武的桌子上发出“咚”得一声,邢武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李文卉一脸怒气地收拾东西,还在状况外地问了句:“能走了?” 李文卉看了邢武一眼,咬了咬唇蹦出四个字:“我换座位。” 本来还指望邢武说两句什么,结果他就“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打游戏了。 李文卉气得把书包一拉,狼狈地抱着一堆东西往前走,路过方蕾身边时丢下两个字:“搞她。” 相比李文卉,晴也除了一个包和刚发的几本书也没其他东西,从容许多。 她转过身朝后面走去,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每走一步浑身上下都隐隐散发出一种自信强大的气场,邢武从见她第一眼就把这种气场称之为“藐视万物”,而这只不过是她从小优越的环境和自身的优异积累而成的自信,在旁人看来仿若一个矜傲的白天鹅。 方蕾低头盯着她的步伐,算好距离,不是穿白色短裙吗?那就让她在全班面前跌个跟头,让班上男生大饱眼福。 眼看晴也已经走到她面前,方蕾脚一伸,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甚至晴也的目光都没有低垂半分,就这么稳稳踩在她的脚面上。 方蕾顿时大叫一声,靠,剧本不对啊! 就见晴也若无其事地踩着她的脚背走到倒数第二排,还回过头对她轻飘飘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猪粪一拍讲台吼道:“方蕾,你杀猪啊?叫什么?” 班上顿时一片大笑,方蕾埋着头心里一阵苦。 邢武正沉浸在5v5厮杀中,余光感觉前面落下一道白影,他不禁抬头望着前座女生修长的后颈。 晴也从容不迫地放好书,然后回过头,直接拿起邢武桌角的空白卷往自己面前一放,丢下句:“谢了,渣渣。” 第20章 chapter 20 每个班总有几个边缘化被放弃的学生,但通常这类学生吧,即使被个别几个主课老师放弃,但总有教书育人,德高望重的副课老师给予关怀之类的,很少有像邢武这种被各科老师边缘化,甚至连体育老师看了都直骂娘的学生。 因此他的作业,写与不写都不会有人去问他,之所以这张卷子还能在开学第一天出现在他桌子上,完全就是因为放假前他压根没带走,一直塞在他的抽屉里。 此时被晴也提溜走,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接下来老朱在台上讲解后半张卷子的时候,晴也便埋头从第一题开始写,邢武一局游戏都打完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还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等老朱讲到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的时候,晴也正好赶了上来也写到最后一题,她刚理顺解题思路准备动笔,突然讲台上“砰”得一声,晴也握着笔的手猛然一抖,看着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炸开的猪粪老师,庆幸刚才休息的时候找老杨换了座位,不然非得把她拍出心脏病来。 只见老朱同志又开始在讲台上暴走:“我要先夸下班长范统,最后一道题全班就他一个还写了一个抛物线方程,能得上一分。” 晴也还想着这个饭桶是谁啊?就见所有人都朝胖虎看去,胖虎挠着头傻傻地笑着:“谢,谢谢朱老师。” 顿时,晴也只感觉一阵眩晕,她到底来了哪?一个智商看上去约等于没有,还严重结巴的两百斤胖子是他们的…班长??? 晴也坐在位置上只觉得自己的三观瞬间遭到了洗礼,她此时此刻终于知道烤肉那天黄毛为什么说让胖虎罩着她了,敢情他尼玛还是个班干部啊,这谁能看得出来? 老朱吐沫星子直飞地骂道:“我知道这题难,是名校题库里的大题,但是再难你们一个个连个‘解’和冒号都不写,吃猪饲料长大的?啊?比拖拉机还难拖,拖拉机还知道咕噜咕噜冒烟,你们呢?你们连个‘解’都吐不出来,还好意思说你们是高中生,我都不好意思到外面说教过你们,你们让我一个人民教师天天活在罪恶中,我都感觉对不起你们列祖列宗…” 就老朱同志这一惊一乍的骂声,晴也干脆不写了,抱着胸坐在椅子上越听越有意思,她突然觉得这个数学老师教数学着实是屈才了,他可以去试试单口相声,但前提是和观众保持五米以上的大范围杀伤距离。 于是老朱同志骂到一半突然就瞄到了端坐在椅子上,面露微笑的晴也,虽然班上还有其他同学在笑,但老朱一眼就感觉出这个女生的笑和别人不一样,带着点冷傲和不屑,似乎还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他的骂声戛然而止,喊了声:“邢武…” 正在埋头奋战的邢武突然被点到名字,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就听见老朱接下去的话:“前面的那个女同学,你笑什么?” 全班“唰”地回过头去,邢武见没自己啥事,又继续低下头去,晴也此时的笑容倒是慢慢收住,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没笑什么,在听老师教书育人。” 这“教书育人”四个字听在老朱耳朵里就有点刺耳了,虽然他是在育人,但自问刚才那翻话也没多高尚,不过硬要挑这姑娘的毛病,貌似她说的也没毛病。 老朱眼睛一,语气不好地说:“你面前卷子哪来的?” 晴也眼皮不眨地说:“问后面同学借的。”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后排,邢武虽然不写作业,但从他那里拿东西也要有胆子拿,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卷子放在抽屉一个暑假还在的原因。 而这个转学生,刚来第一天,座位刚换就把邢武的卷子拿了?拿了?更诡异的是,邢武居然一声没吭?上一次拿他卷子的差点没掉层皮啊! 坐晴也前面瘦矮的男生,外号小灵通,学校内外的八卦无所不知,此时回过身子看了眼立马“靠”了一声说道:“她都快写完了。” 方蕾扫了眼黑板突然就出了声:“朱老师,这题这么难,不让北京来的转学生写写看吗?好学校出来的学生要是都写不出来,你这不是难为我们吗?” 此话一出,全班都在起哄,让他们回答问题一个个装死,但是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还私心希望晴也也写不出来,趁机让老朱体会下他出的题有多变态。 邢武嫌吵地皱了下眉退出了游戏,抬头看着前面的人。 老朱拍了拍讲台喊道:“别吵别吵,外面人听着像什么样,那个女同学你到前面来。” 晴也缓缓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盯着方蕾,方蕾回过头对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晴也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站起身,踏着小羊皮平底鞋朝讲台走去,双腿修长笔直,路过男同学的桌子时,不少人弯头看她裙摆。 晴也走上讲台,老朱递给她一支粉笔点了点黑板:“能写多少写多少,第二题不会就试着先求这三条曲线方程。” 晴也接过粉笔,走到黑板的最左边开始下笔,头顶电扇的微风吹着她白色的裙摆微微晃动,高举的胳膊纤细修长,裙子被拉得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显出腰身,手下的粉笔像施了魔力一般半点不带打顿的。 老朱打开茶叶杯盖子,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一层茶叶喝了口水,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晴也已经写了半个黑板了,把他给惊了一跳,赶忙放下茶杯,拿起旁边的眼镜卡在鼻梁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列出的一个个方程。 底下的同学从最初的满脸嬉笑,到笑容凝结,再到此时此刻的目瞪口呆。 而晴也就这样从容地写了一整块黑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出了第一小题,她直接黑板一拉,开始写第二小题,那帅气的姿势把所有人看呆了。 就这样教室里渐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老朱一样盯着她灵活的手腕。 晴也听了一节课已经摸清老朱惯用的解题思路,为了让他少点废话,她还在第三块黑板上快速把他有可能会说的另一种解题方法一并写了。 就这样密密麻麻写了一整个黑板后,晴也回过头粉笔朝粉笔盒里一抛,然后就这么走了?直接转身出了教室,走了??? 一教室的人都一脸懵逼,包括老朱那脑袋都跟机械扭转一样顺着晴也的身影望向外面,根本无法理解这姑娘好好的要走去哪啊? 然后众人就看见晴也径直走向教室外面的一排直饮水龙头前,拧开他们平时喝水的龙头开始…洗手…洗手? 当大家满头问号时,邢武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嘴角看了看时间。 晴也从小学起,教室里基本上配备的都是白板,越长大老师越注重课件质量,基本上都教学电子一体化了,就算需要用到黑板的地方,也绝对是使用无尘粉笔,她看着满手跟尼玛在面粉里面打过滚的手指,根本无法理解这里的学生是怎么忍受这满天飘雪的粉尘。 索性她写完后瞥见教室外一排水龙头,心说这点还是挺人性化的,用完粉笔可以及时将手洗干净,所以二话不说丢了粉笔就出来洗手了,并且看着这锈渍斑斑的水龙头,一点都不认为这是用来喝直饮水的。 于是所有同学就这么看着这位转学生,用他们平时喝水的龙头足足洗了有五分钟之久,洗得下课铃都响了,晴也转过身的时候,班上已经乱哄哄一片。 有人提着嗓子吼了一声:“武哥,你认识那个转学生啊?怎么卷子都给她了?” 晴也此时正好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班级,听见这句话缓缓转头看向邢武,邢武也漫不经心地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说了句:“不熟。” 不熟?好,很好。 晴也的眼神波澜不惊地收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东西收拾进包里,胖虎挤了过来,靠在邢武的桌子上对晴也憨憨地笑着:“怎么不熟了?不…” 晴也背包往肩上一甩抬头打断了胖虎的话,冷冷地说:“是不太熟,连微信都没有能熟到哪里?” 说完板凳往桌底一插,转身从后门走了。 胖虎愣愣地看着晴也的背影呈现痴呆状,邢武摸了摸一头短寸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 胖虎不明所以地问了句:“她怎么了?” 邢武嘴角轻轻一勾:“纸老虎被人点着了。” “???” 晴也是走了,但她并不知道,在她刚离开学校,鞍中整个高三都炸了。 老朱在晴也洗手的时候,就让坐晴也前面的小灵通把她桌上的卷子拿上来,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支笔开始批改,当批改到反面的时候,老朱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笔一扔突然冲进隔壁一班,把所有人喊了过来围观晴也写在黑板上整洁清晰的答案。 一班和二班的数学都是老朱带的,他在鞍中教了这么多年数学,也从他手上出过不少成绩优异的学生,但从来没有哪个学生的逻辑思维如此缜密,一口气将这题的几种解题路径全部呈现出来,分毫不差。 本来邢武还准备闪人的,顿时前后左右全部被一班的人包围了,他只能被迫坐在椅子上等老朱讲完黑板上的题目,而其他班的同学也陆续放了,路过二班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部都驻足在二班窗户边,围得那是水泄不通,还有人爬到了同学的肩膀上往里看。 老朱面向全年级,拿起晴也刚刚写的卷子,单手一扬,中气十足地说:“一个刚转来第一天的学生,随手写了一张试卷,得了149分。” “啪”得一声,试卷被老朱拍在讲台上,所有人,包括窗外围观的其他班的全都目瞪口呆。 老朱又指着填空题上面的一个洞:“晴也这张卷子是问同学借来的,唯一扣的这一分就是这道填空题被烫了个洞。” 瞬间,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看向邢武,就连一班同学和窗外围观的人也不明所以地望向邢武,此时老朱一双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意思要不是邢武的烟头把试卷烫了个洞,转学生大概率这张卷子能得满分。 邢武瞧着这么多道目光,撇了下嘴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朱对着全年级各班学生使出洪荒之力吼道:“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给我回去反思,几百号人这道题写不过一个转学生,我都替你们丢脸,粪桶!” 最后老朱依然用他的口头禅结束了这场身体力行的教育活动,也从此激起群愤,让整个年级的人记住了这个叫晴也的转学生,虽然绝大多数的人连晴也长啥样都不知道,但每个人下楼的时候都恨得牙痒痒。 晴也便这样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分分钟成为了全民公敌。 胖虎看着其他班同学的骂声,心里有些发毛地凑到邢武身边:“武,武哥,晴也好,好像有麻烦了。” 邢武踩着ninebot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声音透着几分散漫:“是吗?告诉黄毛,不许插手,她不是要当我姐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第21章 chapter 21 邢武出了校门并没有回家,倒是傍晚的时候晴也听见了摩托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她正坐在二楼窗边刷题,抬头往楼下看了眼,便看见了那天在顺易见到的犬牙,骑着辆摩托车旁边还站了另一个男人,但明显看上去要比他们大些,像是社会人。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个女的,一头烟灰闷青色大卷,穿着性感的小热裤和紧身背心,身材火辣,几人没进理发店,抽着烟站在门口等邢武,晴也看见那个辣妹也夹着根烟,挺酷的样子。 邢武倒没有上楼,不知道回来干嘛的,没一会拿着一个小箱子出去了,几人又在门口说了两句话,邢武把箱子放在摩托车踏板上,辣妹走过去不知道对他说了句什么,邢武抬头对她笑了下,虽然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交流,但晴也没有见邢武跟谁露出过这种毫无防备的笑意。 很快几人扔了烟头,两辆车消失在炫岛门口。 房间的空调风依然微微地落在晴也身上,然而她此时却感觉内心有些燥热,她放下笔闭上眼捏了捏鼻梁,不屑地低骂一声:“渣渣。”然后继续静下心来拿起笔。 邢武那晚依然没有回来,第二天晴也没有下楼,在房间刷了一天的题,李岚芳终于有了点小姨的样子,还洗了个苹果上来递给晴也,让她注意休息,晴也接过苹果啃了一口,休息吗? 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叹了一声,她不敢休息,她怕一停下来自己就会被这片漫天灰尘淹没,她爸妈培养她十八年不是陨落在这破地方的,她不能被淹没。 当天晚上,孟睿航就把第二笔钱给她打了过来,没多少,几万块,但够现在的她用好久了。 又告诉她已经把多伦多、麦吉尔、蒙特利尔这些学校明年的申请时间和入学条件全部发给她了,晴也点开电脑看见了孟睿航的邮件,回了句:收到,谢谢。 隔了大约半个小时,孟睿航拍了一张照片给她,是一个箱子,里面整齐地放着晴也原来在学校的东西。 那天她参加完考试就直接被孙海接走了,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活在混乱和崩溃中,甚至连和那些熟悉的同学最后一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就离开了北京,自然也没再回过学校。 孟睿航告诉她,学校的东西都帮她收好了,一样不少,现在在他那里,问她地址,给她寄过去。 其实都是些可要可不要的文具、学习资料、水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但晴也记得那里面有个电子词典,收录了留学备考的全部版权辞书,她现在还挺需要的,这东西是她爸专门给她买的,几千块的东西对现在没有收入的她来说也不是可以随便扔的小钱,而且就目前来说买起来也麻烦,所以她跑下楼问了下李岚芳炫岛的地址,然后发给了孟睿航,让他把东西寄到这个地址就行。 正式上课那天,李岚芳难得起了个大早,给晴也煮了两个鸡蛋,让她放口袋里,晴也一脸为难地盯着两个鸡蛋,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她不喜欢吃煮鸡蛋这事。 结果李岚芳直接塞进了她的包里对她说:“我和你妈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我在她家长大,一直把她当亲姐,现在她走了,把你托给我,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我看人家高三的学生都挺辛苦的,武子我是管不了了,你营养一定要跟得上,我看你整天关在房间看书,身体别累垮了。” 晴也本来准备把鸡蛋拿出来还给李岚芳,听着她突然抽筋似的关怀,也不好意思驳了她的情。 倒是顺口问了句:“邢武去哪了?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李岚芳告诉她:“武子接了个活,去外地了。” 去外地了?学都不上了? 晴也一路上都很迷啊,这里的高中生很随便嘛,来去自如?关键是,李岚芳压根也不管邢武,好像他这个年龄不上学出去苦钱是理所应当的事。 晴也穿着她的抹茶绿小套装出门了,然而她一进班就发现全班同学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友善,有种说不上来的仇视感,就像原来每次考试放榜后,在她后面的那些年级前五十看她的眼神差不多。 晴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嫉妒她,却又干不掉她的眼神,心理素质极好地走回座位,瞟了眼身后空荡荡的位置,坐下将书整理出来。 邢武果真没来上学,上课第一天就直接旷了,这求学精神让晴也十分佩服,就是他们班原来再不像话的富二代也绝对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旷课,更夸张的是,这里的老师也选择性失忆,完全当没有邢武这个人一般。 晴也的同桌是一个叫史敏的妹子,倒是一上午的时间让晴也对她刮目相看,这位史姓妹子算是晴也到这所学校以来,发现上课最认真的学生,整整四节课坐姿端正,目不斜视,聚精会神,厕所都不去,连晴也这种上课很少会分神的好学生都自叹不如。 暗自感慨鞍中还是有好学上进的同学,更庆幸这个同学还是她同桌,比起跟学渣同桌,她倒更愿意跟这种态度端正的同学坐一起。 中午吃完饭,晴也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大概环境太陌生,加上实在太吵,也没能睡着,等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时,左边两张课桌被人拼了起来,几个男生翘着腿在打牌,不时冒几句脏话,声音就没停过,前面几个女生围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剧,还有偷偷在桌底下化妆的,讲台前面的同学走来走去的,整个教室乱哄哄一片,跟杀猪场一样。 晴也转过头去,发现史敏还在抄写英语单词,真是这个班上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花,晴也不免又在心中对她多了一分敬意,赶紧打开书,摒除那些吵杂的声音让自己静下心来。 结果还没看一会,突然外面站了几男几女,对着窗户就喊道:“哪个是晴也啊?” 晴也头都没抬,就掀了下眼皮子,那群人又喊道:“怎么?长得丑不敢出来见人啊?” 史敏有些慌张地偷偷瞄了晴也一眼,也不敢说话,整个人坐得笔直。 就听见他们当中一个染发的女生笑骂道:“估计是挺丑的,学习成绩好的有几个能看的。”旁边几个男生都在笑。 晴也慢慢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笔,史敏将书立了起来挡住脸声音微弱地对晴也说:“你别出去,他们几个是四班的,不好惹。” 晴也看着那群杀马特少年,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将书一卡就站起身。 左边那些打牌的男生牌也不打了,前面追剧的女同学也不追了,就连只化了一只眉毛的女生都抬起头盯着晴也。 窗外那群人很快将目光锁定在这个刚站起来的女孩身上,抹茶绿的套装让人眼前一亮,走路时领口垂坠的蝴蝶结系带被风撩起,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精致感,就这样走出教室来到这群人面前,抬起头缓缓掀开眼皮盯着他们:“找我什么事?” 就在这时,晴也看见这群人身后刚从楼梯口拐上来的邢武,修长的身型挎着个黑色的运动包,短袖卷起,精悍惹眼,他很快注意到走廊的动静,下颌微勾,眼神颇冷地扫了过来。 晴也面前的男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说了句:“哟,你们不是说爆丑无比吗?” 那个瘦高的染发女白了旁边男生一眼,看向晴也平静的目光,突然来了火:“我说你他妈很淡定吗?你是不是感觉自己成绩好长得也好挺骄傲的啊?” 晴也侧过眸看向她反问道:“不值得骄傲吗?” “……”他们再也没想到这个转学生一点都不带谦虚的,反而浑身散发出一种丝毫不惧的气场。 染发女一把就拽住了晴也领口的结,顺滑的蝴蝶结立马松散开,她语气凶道:“你再给我狂。” 晴也眼神微瞥,看见已经走到近前的邢武就这样擦着她的肩进班了,进班了? 她心口突然就升起一把大火,抬眸冷冷地看着染发女:“放开。” 染发女抬起手,巴掌还没落下,晴也突然吼了一声:“扇啊!” 瞬间,整个三楼所有班级的学生全部探出头来,教室里二班的人没有一个上前的,只是紧张地看着这一幕,邢武跟压根没看见一样走回座位放下包。 他刚坐下,胖虎就凑了过来焦急地说:“武哥…” 邢武抬头盯了他一眼,胖虎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邢武掏出手机脚往桌上一翘开始打游戏。 与此同时,染发女刚准备落下的巴掌随着晴也一声怒吼,突然被吓了一跳,手反倒僵了一下,就这么迟疑的两秒,晴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甩,转身就想进班。 染发女旁边两个女生一步跨到她面前,挡住了二班大门,语气不善地说:“话还没说完就进班啦?你当真以为你成绩好鞍中就能给你横着走?我们今天要教教你做人。” 晴也眼眸一扫看向胖虎,扬起声对他说:“班长,我进不了班你不管管吗?” 胖虎一脸便秘的神情,看看晴也,又看看邢武,晴也一看胖虎那眼神立马明白过来他是不会出手了,捏紧拳头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喂,教导处吧?” 周围几个学生立即面面相觑,露出愤怒的表情,饶是他们再猖狂,但毕竟还是在校生,谁也不想被拎去教导处挨训,你推我桑地回班了,临走时染发女用劲推了下晴也,晴也抬起手臂就狠狠磕在了门框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直达心底。 她咬着牙低头看了眼,用手捂住胳膊深吸一口气,侧头看着那个瘦高的背影,眼里的光冷了冷。 两秒以后,她面上已经却若无其事地进了班,所到之处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晴也屏蔽掉所有人的目光走到座位前,抽出板凳就狠狠往后面的桌子一撞,声音之大吓得全班都回过头去,就见邢武的桌子被她直接撞歪了。 如果刚才那一幕大家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那么现在所有人才真正大气不敢喘一下,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而邢武只是缓缓把脚放了下去,漫不经心地将桌子摆正,又继续低头玩起游戏来,仿若一切不曾发生过。 晴也一直到坐下后才松开手,看了眼膀子,破了层皮,流血了,史敏低声惊呼,这声倒是让邢武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晴也的胳膊上,忽然眼里的光就沉了下去。 史敏赶忙从书包里翻出创口贴撕开,一边帮晴也贴着胳膊上的伤一边对她说:“你下次千万别惹四班的人。” 晴也问了句:“四班的人怎么了?” “四班…” 史敏刚说到一半突然外面一个人直接就冲进了二班,所有人再次虎躯一震,史敏哆哆嗦嗦地说:“四班是我们学校最乱的一个班,最凶的就是那个人。” 晴也抬起头看向那位刚冲进他们班,号称四班最凶的同学,顿时就扬起一个冷笑,黄毛。 第22章 chapter 22 黄毛看见晴也就直接从前门冲了过来,满脸焦急,却在走到晴也面前时,邢武突然将手机往桌上一砸对他说:“出去。” 黄毛一愣,握着拳一脸不服气地盯着邢武:“她…” “我不想说第三遍,出去。” 周围气压瞬间降低,晴也低着头,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异常沉寂,黄毛咬牙切齿满脸暴躁的样子,对上邢武冷到极致的眼眸。 最终,黄毛捏了捏拳头,不放心地盯晴也看了眼,转身离开了二班。 史敏顿时松口气,拍着胸口直喘气:“吓死我了。” 然后拽着晴也声音极小地说:“那个人都叫他黄毛,但他不敢惹我们班的邢武,我忘了告诉你了,你后面那个更不能惹,我们一般都不敢跟他讲话。” 晴也斜睨了她一眼,很想告诉她,她早惹光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但是晴也几乎一整节课都没听进去,右胳膊肘一弯就疼,连字都不好写,疼得鼻尖上微微冒汗。 偏偏这个教英语的miss余吧,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教学水平怎么样不予置评,就那金口一开yours直接念的“要死”,把晴也都听愣住了,还心说谁要死了? 整节课上下来,晴也就感觉吧,这miss余的口语莫不是跟美国哪个犄角旮旯的乡村农场主学的?还故意把舌头往肚子里吞,拼命卷,这散装乡音听得她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起。 打了下课铃后,晴也起身对史敏说去洗把脸,史敏弱弱地提醒她:“那个,晴也啊,我们班门口的龙头是用来喝水的,你下次要是洗手可以去厕所。” “……”晴也总算知道那天为什么一班上的人都跟看怪物一样盯着她了。 她快速出了教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刚下课洗手间人不算多,她不想碰见其他人,匆匆洗了把脸就出来了,往回走的路上,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晴也烦躁地绕开人群从另一边的音乐教室绕回班。 然而刚拐到走廊,忽然一道黑影压在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抬头的瞬间,当对上邢武冷峻的眸子时,她惊讶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愤怒,抬脚就要绕开他,邢武长腿慢悠悠地跨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抬起双手拿起她领口松掉的系带,浓密的睫毛微垂着,手指微动之间将她的领结重新系上了。 阳光透过走廊照在他侧脸,轮廓忽明忽暗,深刻英隽,声音像砂纸磨过,磁性低沉:“疼吗?” 晴也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侧过眸子,语气很冷地说:“疼不疼跟你有关吗?” 邢武嘴角忽然就勾起了一丝笑意,眼眸黑亮地注视着她,晴也余光瞥见他含笑的样子,忽然就火冲到脑子里,脸色气得通红回瞪着他。 邢武却缓缓歪了下脖子,收起唇边的弧度,漫不经心地说:“委屈了?” 晴也忽然鼻尖一酸,然而下一秒,她的左手腕却被人攥住,晴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邢武牵着走了,她在后面喊道:“喂,你带我去哪啊?马要上课了,邢武,你滚蛋。” “吵死了,闭嘴。” 晴也气得直跳脚,邢武却一把将她拽进那个教师专用的电梯里,她突然就不嚷嚷了,反而有些紧张地说:“你是老师吗?” 邢武已经松开了手,淡淡地睨着她:“你看过我这种老师吗?” “那你凭什么坐这个电梯?” “凭我是这个电梯的保养兼维修顾问。” “……”晴也吃惊地盯着他,修电梯就修电梯呗,还给自己安个高大上的头衔。 然后电梯停在了一楼,上课铃响了,外面已经没有学生了,邢武把晴也直接带到了一楼拐角的房间,他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晴也抬头看见了“医务室”三个大字。 她还没反应过来邢武怎么会有医务室的钥匙,人就被他拽了进去。 邢武把门关上后,晴也打量了一番,医务室不大,挺整洁的,泛着淡淡的酒精味,但是没有人。 他回过身问邢武:“你怎么连这里的钥匙都有啊?” 邢武翻出两个小药瓶,回身看了她一眼:“猜猜这里校医是谁?” “我怎么知道。” 邢武回身把晴也按在板凳上对她说:“王萍。” “王…就是经常跟你妈打牌的那个王萍啊?她还是医生啊?那她怎么不在这?” 邢武斜了她一眼:“你说呢?” 晴也都尼玛服了,就那个经常穿着一双破洞肉丝袜的中年妇女,还是鞍中的校医?真是瞎了她的钛合金眼,这会王萍不会又跑去炫岛打麻将了吧? 邢武扯过她的膀子直接撕掉了创口贴,晴也疼得抬起膝盖就给了他一下,力气不小,狠狠撞在邢武腿上,邢武也不躲,给她撒完气抬眸看了眼她气得通红的脸颊,低头将一种乳白色的药膏涂在伤口处,晴也盯着他的手,她已经注意过好几次了,邢武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就连指甲都那么饱满干净,她甚至想着他如果真做电竞人,这双手在电脑上飞速战斗的样子一定很帅,虽然这时候她不该想这么歪的事情。 邢武开口问道:“你有教导处电话啊?” 晴也撇过头语气不善地说:“你看到教导主任来了?” 晴也的确没有教导处的电话,只是刚才那种情况,她只能拿起电话吓唬一下那群人。 邢武低垂着眸对她说:“就是真有下次也别打,我们这里的学生跟你们那的不同,遇事往上捅是大忌,你找了老师是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但其他人会因为你的举动疏远你,这就会引来更大的问题,出了校门,很多事情不在学校的控制范围内,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晴也忽然笑了,歪了下头勾着眼尾盯着他:“那你倒是教教我,刚才那种情况,我怎么脱身?” 邢武将药膏一拧似笑非笑地回:“你不是脑子好吗?那就多动动脑子。” 说完将药膏放了回去对她说:“天热创口贴不要贴了,你先回去吧,我抽根烟。” 晴也莫名其妙地左右看看:“在这抽?” 邢武面无表情地往窗边一坐,打开窗户掏出根烟,晴也都尼玛无语了,她转过身就往门口走,邢武却突然在她身后落下句:“四班那几个女的也不是无所顾忌,我们班有个女的跟她们有过节,你可以猜猜是谁。” 晴也回过头诧异地盯着邢武,他低头点燃烟,吸了一口侧过头,烟雾朦胧地飘在他的脸颊前,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看不真切的意味。 晴也收回目光打开门,突然又回头问了他一句:“你刚从外地回来?” 邢武翘着腿没说话,晴也带上门径直回了班。 第二节是数学课,老朱已经开启了他暴躁的讲课模式,开始在班上随机点人解题,大概觉得大家基础太差,上课又没几个人听,打算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让这些猪粪打起精神。 下午第二节课是最好睡的一节课,结果好多同学硬生生被老朱喊起来罚站,晴也回班的时候,后面已经站了一排,其他困意来袭的同学也都勉强提起精神,毕竟谁尼玛也不想大热天的站几十分钟。 老朱一边讲课一边看心情点名,但凡被他点到回答不上来的通通到后面去。 一直到点到方蕾的时候,她站起来低头卷着书角准备好往后走,突然一个纸团飞到她的桌子上,方蕾一惊抬头快速瞥了眼老朱,打开纸团一看,整整齐齐的公式清楚地写在纸上,她将纸条压在书上照着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老朱忽然就一拍讲台,把方蕾吓得一哆嗦,猛然抬头,却看见老朱露出欣慰的笑容夸赞道:“很好!非常好!后面站着的一群粪桶看看人家方蕾,都高三了,一个个整天混吃等死,都打算毕了业直接失业是吧?” 老朱对方蕾挥了下手,她长舒一口气,心虚地坐下来回过头去,看见的就是气定神闲的晴也,递给她一个会心的微笑。 方蕾忽然握起手上这团纸,内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个转学生为什么突然会帮她。 邢武直到课上到一半才慢悠悠地从后门晃了进来,一进来就被老朱直接点名:“邢武,又去操场旅游了?回来挺早的啊,再迟点就直接下课了,给我后面站着不许坐。” 晴也低头轻扯着嘴角,邢武干脆连班级都不进了,散漫地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老朱又继续上课,晴也回过头看了邢武一眼,他修长的身型靠在后门上,长腿随意交叠着,几缕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都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眉眼清冷不羁。 晴也收回视线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四班的那几个女生从后门溜了出来。 她碰了下旁边的史敏,问道:“那些人不上课吗?” 史敏往窗外看了眼,小声说:“他们应该是去操场,那个…” 史敏夹了支笔示意了一下,晴也立马明白过来,是去抽烟啊。 第二节课一下课,老朱吼了一声:“今天的作业就是早上发下去的那张卷子,明天不及格的给我继续后面站着。” 说罢拿起书就走了,班上又开始乱哄哄的,下节体育课就等于他们放飞自我的时刻,胖虎他们踩着板凳跳过来,把邢武一搂直接往操场走去。 方蕾犹豫了半天,还是攥起那张纸条走到晴也面前,史敏抬起头畏畏缩缩地看了方蕾一眼不敢吱声。 晴也感觉到面前的人,缓缓抬起目光沉静地对上她,方蕾举起手中的纸团扔到她的桌上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晴也扫了眼那张纸团,撇了下嘴角,从手边抽出才写好新鲜出炉的试卷往她面前一放,缓缓抬起眼皮看向方蕾:“天这么热,站在后面可吹不到风扇。” 方蕾咬了下唇,纠结了一瞬,还是拿起晴也的试卷转身塞进自己抽屉中。 晴也站起身动了动脖子望着目瞪口呆地史敏:“不去上体育课吗?” 史敏这才回过神来:“走吧。” “等等。”晴也突然顿住脚步,随手从邢武桌上拿起他崭新的数学书出了教室。 往操场走的时候,史敏还有些奇怪地说:“你拿数学书干嘛?” 晴也笑着说:“看啊,难道玩?” 史敏发现晴也这会心情还挺好的,晴也心情的确挺好的,到这个学校来居然还能上体育课,就是他们原来那个国际学校不比公立的变态,但基本上高二下半学期以后,体育课这种东西就跟浮云一样,能不能上全看运气,想不想上也是自愿,所以除了每周强制性的锻炼,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不上,特别这个大热天的。 本来晴也还愁自己穿了条裙子,早知道能上体育课嘛,就换条裤子了,结果她还真是多虑了,班上二十几个女生,一大半都说来例假,或坐或靠在操场边上的阴凉处聊天。 男生基本上也是自由活动放飞状态,打篮球的打篮球,吹牛的吹牛,就连体育老师都临时被他们喊过去充当裁判,完全没有任何纪律可言。 晴也倒是看见邢武跟一群男的坐在对面放体育器材的棚子下面,个个叼着根烟,也没人管,那群人不全是二班的,但都有个共同点,看着就不像好人,就连黄毛也在。 二十多分钟以后,四班几个女生下来了,晴也一眼看见了刚才推她的染发女,显然几个人也看见了晴也,有些鹤立鸡群地靠在单杠上捧着本数学书。 晴也只扫了她们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那几个女的直接就朝晴也走来,还没到面前就嚷道:“教导主任呢?我等了两节课了。” 二班原本窝在一起的女生也都看了过来,晴也跟没听见一样,眼神继续落在数学书上。 突然“啪”得一声,手中的数学书被打落。 “体育课还拿着数学书看,装什么逼啊?” 之前推她的染发女几步走到近前,弯腰捡起那本书当着晴也的面直接撕了。 整个过程晴也一声没吭,靠在单杠上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盯着她。 四班几个女的当场就火了,本以为撕了好学生的书就跟踩到她尾巴一样,能让她暴跳如雷,结果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平静。 旁边的方蕾看见数学书的封面,想到刚刚才拿了晴也的数学卷子,有些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李文卉拉了她一把:“你干嘛啊?” 方蕾顺势把李文卉也拉了起来:“过去看看。” 方蕾几步朝晴也走去,对着四班几个女生说道:“曹凡,刚开学撕人书不好吧?” 叫曹凡的染发女一转头看见是方蕾,面色不太好地说:“你还想帮她不成?” 方蕾耸了耸肩:“我对事不对人,你想找人麻烦下课找,我们班这还在上到课,你气势汹汹地过来,是把我们二班人都当炮灰呐?” 与此同时,黄毛烟头一踩骂骂咧咧地就站起身:“操他妈的曹凡,又来搞晴也。” 说着甩着两个膀子就要往操场那头走,邢武淡淡地落了句:“回来。” 黄毛从刚才听说晴也被他们班几个女的找了麻烦,人就不淡定了,一口气冲上楼本想替晴也出口恶气,结果邢武直接让他别多管闲事。 这会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找到晴也,邢武居然能纹丝不动,黄毛一脸不爽地回过头看着邢武:“我说武哥,你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晴也被人欺负管都不管了?” 邢武狠狠嘬了口烟,语气不善地反问他:“怎么管?让全校都知道晴也跟我们混在一起?” 黄毛明显一愣,他被怒气冲昏头脑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就想替晴也教训一下那帮兔崽子,却压根没想到他们这帮人一旦出面,事情就不一样了。 黄毛忽然拧起眉来,几步走了回来愣在邢武面前挡住光,邢武抬头掠着他,嘴边扯出一道冷弧:“我们身边都是什么样的女的你也不用脑子想想。” 黄毛的脸色突然就难看起来,他们身边都是些不学好的女的,抽烟脏话打架辍学样样来,有的还会到县城夜总会兼职,虽然黄毛自己都瞧不上那些女的,但平时会跟他们这帮人混在一起的,大多都是这样的。 在鞍中,坏学生也分三六九等,曹凡那帮人虽然也是坏学生,但属于只敢在学校欺负弱小,出了校门屁都不敢放的。 而邢武他们则属于学校里最恶的恶.霸,但是他们并不会轻易对学生下手,一般这种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们也不会过问,除非是涉及到一些外面的老大哥,他们才会出面,为了一个刚转学来的女同学兴师动众的,不出一天晴也的名字肯定在鞍子县三大高校之间传遍,到时候人家会怎么看她? 就算晴也纯得跟张白纸一样,但只要跟他们沾上关系,照样会被贴上一个“乱”字。 黄毛这会想通了,稍稍冷静下来,往旁边台阶上一坐:“我没你考虑得多。” 邢武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目光深邃地说:“你以后在学校看见她少话多,她就在这待一年,有个好名声,那些校领导还能多关照关照,别给她以后留下什么污点,她是来学习的,不像我们这里大多数人混个文凭。” 胖虎这时插了嘴:“我,我觉得武哥说得对,你们看,看那些红了的明星,不,不是老被人爆料,以,以前在老家风评,风评不好,反正以后晴也也要从,从我们这个小地方出去的,也,也许她以后会很了不起。”胖虎想到那天她被老朱喊上去做题的架势,从那一刻起,他就认定晴也以后一定会比这所学校任何人都要厉害。 黄毛品着这番话,有些不是滋味,他还想着和大表姐发展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旁边两盆冷水泼得他透透的,他转头看了看邢武,突然感慨道:“武哥,我发现你其实想得蛮长远的,晴也有你这个亲戚挺好。” 邢武似笑非笑地说:“她现在大概恨不得宰了我。” 黄毛叹了一声:“我就是看不得晴也被人欺负。” 刚说完就瞧见邢武抬了抬下巴嘴角微勾:“被人欺负?大概很难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黄毛转头的瞬间就发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班几个女的竟然和二班一群女的打了起来,抓头发的抓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就连体育老师都跑了过去。 而晴也依然毫发无伤地靠在单杠上,慢悠悠地带上耳机迎着阳光背英语单词。 直到这群女生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都没搞明白她们到底是怎么闹起来的? 下课铃响了,晴也戴着耳机转身回了班,深藏功与名。 胖虎作为班长被叫过去象征性地了解一下情况。 等他回来的时候,黄毛问了他一句:“听说晴也数学书被撕了啊?” 胖虎点点头,黄毛“啧”了一声:“那大表姐估计要发飙了。” 胖虎面色古怪地看向邢武:“应,应该不能,书皮上写的是,是武哥的名字。” 邢武:??? 第23章 chapter 23 于是晴也上学的第一天就掀起了一场轰动全校的群架,但要说是她掀起的,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上到教导主任,下到老杨都亲自安抚了她一番,让她好好学习,不要被那些女同学影响云云,纷纷觉得晴也是两班女生争执的牺牲者。 本来学校还想专门为她再发一本数学书,当听说那本被撕掉的书是她误拿成邢武的之后,老师们似乎也没再提发书的事。 然后言论便成了四班的曹凡撕了二班邢武的书,二班女生看不过眼,跟四班女生干了一架,当曹凡得知自己那天撕的是邢武的书后,整整一个礼拜没敢从二班门口过,一不小心在学校碰见邢武,拔腿就跑,生怕被邢武叫去问话。 但其实对邢武来说,有没有数学书完全没有半点影响,反正整个学期下来,他要能翻十次那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是每天都来学校,迟到早退是他的常态,整天踩着他的风火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在班上也从来不会找晴也说话,通常没待到放学人就走了,反正他也不会回家。 这几天就连黄毛在学校碰见晴也,也只远远地看一眼,像不认识一样。 晴也多少感觉有些不爽,孬好是在一起吃过饭的交情,一个个都特喵的跟白眼狼一样。 所以在几天后的中午,黄毛刚跟一帮哥们从操场抽完烟回来,就看见晴也靠在远处的柱子边盯着他,旁边一哥们笑着对晴也吊儿郎当地扬扬手,立马被黄毛拍了一脑门,一群人已经拐了过去,黄毛找了个借口去小卖部买打火机又绕了回来。 晴也依然站在那等他,他左右看了看朝晴也走去,挠了挠头说:“表妹啊。” 晴也冷冷地瞥着他:“谁是你表妹?一开学一个装得比一个高冷,说,邢武都跟你们交代了什么?” 黄毛一脸无辜地说:“武哥没说什么啊。” 晴也信他个邪,“呵”了一声:“不说啊?可以,以后你跟我说话看我还会不会搭理你。” 说完晴也转身就走,黄毛急了眼盯着她的背影开了口:“武哥说让你好好上学。” 晴也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黄毛无奈地说:“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好人,学校里面人多口杂的,老师同学都盯着,武哥也是不想给你找麻烦。” 晴也微微抬起眼眸盯黄毛深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晚上回去倒是听李岚芳说起吴老二伤好了,跑去外面打工去了,晴也多了句嘴,问去哪了? 李岚芳告诉她,前两天武子说他一个老哥那边缺几个干活的,远是远点,但包吃包住,当时吴老妈子就站在院子里嗑瓜子,大概听进去了,下午就拎着鸡蛋跑来找李岚芳看能不能介绍她家老二去。 李岚芳考虑到邢武上次把吴老二打得不轻,怕他不肯,鸡蛋收下,说要问问她儿子,结果没想到邢武倒是爽快答应了。 于是老两口就这么终于把不成器的老二送出去打工了。 晴也一边吃着饭一边听李岚芳说起这件事,忽然就想起了邢武那句“我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我说能保证肯定有我的办法。” 晴也再也没想到,邢武的办法是直接把吴老二搞走了,其实想想邢武这个人说狠也挺狠的,打吴老二的时候没有半点留情,但要另一方面也挺有人情味的,起码还能给吴家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搞个工作,解决了吴家老两口的心头大事,也让晴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她吃完饭进去的时候,邢武正好回来,戴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一身精悍之气。 自从邢武把她拉黑后,晴也这几天在家里碰见他都当他是空气,即使邢武偶尔跟她搭句话,她也眼睛长头顶压根不理他,两人之间处于一种半冷战的模式。 邢武是发现了,这个大小姐得罪不得,可记着仇呢,这两天已经开始把她的学习资料堆到他床上去了,大有不给他进屋的意思。 所以今天回来邢武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好脸色,抬眸扫了她一眼便直接往后院走去。 哪料晴也突然反常地挡在了他面前,他往左跨了一步,晴也也往左跨,他往右跨,晴也依然朝右走了一步。 邢武露出藏在帽檐下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晴也抱着胸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的风火轮呢?” 邢武挑了下眉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平衡车,淡淡回道:“在顺易,干嘛?” “哪天给我耍耍。” 邢武面无表情地问:“会吗?” “你教我啊。” 邢武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嘴角轻勾:“改天带回来。” 晴也却微微歪了下头睨着他:“干嘛不在学校教我,带回来多麻烦?”她的目光明亮中多了一丝探究。 邢武浓黑的睫毛半垂着,眼神微眯,晴也昂起下巴,眼里透着淡淡的嘲弄,四目相对之间,两人都没再说话,邢武直接撇开眼神往后院走去,晴也回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嘴角轻扬。 …… 方蕾因为这件事差点被学校警告,最近脾气倒是收敛很多,不在班上吆五喝六的了,而且因为最近问晴也借作业抄,晴也眼皮不眨地就借给了她,倒是让她突然觉得这个转学生似乎也并没有太难相处,反而有时候下课还会故意找晴也说两句话。 当有一天注意到晴也穿的小羊皮带珍珠的鞋子是chanel的后,班上女生之间突然就炸了。 晴也从来没有把这些当作什么奢侈品,因为从小穿的都是这些,身边同学也没人会穿廉价的东西,以前基本上她妈买什么她穿什么,后来她妈身体不好,她高中后课业繁忙,她爸的女秘书会定期给她采购一批衣物。 晴也一度怀疑那个女秘书跟他爸有一腿,但不得不说那女的眼光还挺好,反正晴也穿着都合适。 虽然晴也从来没有把这些牌子货放在眼里,但是对于一个连chanel专柜都没有的破县城来说,这些女生看晴也的眼神便多了些追崇。 之后二班的女生不知道抽什么筋,原本一个个披头散发的非主流造型,这几天陆陆续续全部把头发绑了起来,甚至还跟晴也一样在右边别了个淡蓝色的发夹,晴也那个专门夹住碎发的小发夹是alexandredeparis的,精致小巧,而其他女生也不知道从哪个夜市摊子淘来的,乱七八糟的大有东施效颦的味道,就连脑门大得跟门板一样,还有一脑门青春痘的妹子也大胆地撩起了自己的刘海。 不仅如此,晴也我行我素的行为也让众人大跌眼镜,例如她从来不参加晚自习,就连方蕾这种成绩不咋地的学生,升到高三了也知道乖乖留下来上晚自习,然而晴也下课铃一打准时走人,和一般好学生的操作完全是反着来的。 对于此她同桌史敏实在忍不住问过她为什么不留下来上晚自习这件事,晴也反问她上晚自习的目的是什么? 然后告诉她:“是为了节约时间更好地提高学习效率,与其留下来被人打扰不如早点回家效率更高。”史敏目瞪口呆。 晴也在原来的学校也会参加晚自习,那是因为周围都是上进好学的人,那种学习氛围会推着人不停打起精神,但自从转来鞍中,她上了一天的课就清楚留下来上晚自习意义并不大,反而这吵杂的环境会影响她的学习效率。 但显然别人并不理解,在他们这里,只有一种人会不参加晚自习,就是邢武他们那种边缘化被放弃的学渣,因此,晴也成了整个学校一个另类的存在。 无论她的外貌、成绩、行为全都如此鹤立鸡群,引发争议。 树大势必招风,有人追崇,就有人嫉妒,比如几天后的曹凡突然回过味来,那天在操场发生的事,原本想压压这个转学生的气焰,结果几天过去了,她依然我行我素,曹凡自己倒是被教导主任训了一下午,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 所以一周后的某天放学,晴也刚收拾好东西就看见方蕾匆匆跑了进来对她说:“晴也,晴也,你要么翻墙回家吧。” “???”晴也一头问号地看着她。 方蕾解释道:“曹凡,就四班上次撕书的那个,喊她哥带了一老帮人来堵你了。” 晴也前面的小灵通立马回过头来:“我靠,不会吧,晴也你还是翻围墙跑吧,曹凡她哥是鞍职扛把子,被他们逮到你就完了。” 史敏一脸惊恐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焦急地看着晴也,偏偏晴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向胖虎的座位问了句:“班长呢?” 小灵通说:“这会肯定在后门炒面摊子那,你找班长也没用啊,职高那帮人都混社会的,而且范统跟你不熟肯定不会帮你。” “炒面摊子?”晴也收回视线询问小灵通:“在那干嘛?” “那边有两台老虎机,他们晚自习前会去吃个饭顺便玩会。” 晴也眼眸微微动了下,拿起书包对方蕾说:“把消息放给曹凡,我从后门走。” 方蕾惊了一跳:“你从后门不一定能走掉,而且还故意告诉他们干嘛?” 却看见晴也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把书包背到肩上淡淡地说:“会会他们啊,我总不能以后每天都翻围墙回家吧?再说,你们看我这样像是能翻得过去?” 说完她便包带一拉晃了出去,几人看着晴也不急不忙的背影,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很显然,学校里已经有很多人知道鞍职的人在门口堵晴也,所以从她走出教室起,四周都在指指点点,好多人还想早点到校门口找个地理位置绝佳的地方强势围观。 偏偏晴也目不斜视地往后门走去,不用方蕾放消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分分钟就把晴也的行踪通知给了曹凡。 所以当晴也走到后门时,对面巷口已经站了一群穿着五花八门的混混,有男有女,眼神似狼。 第24章 chapter 24 鞍中后门一般不开,但是放学时会留个小门,给上晚自习的同学吃个饭之类的,只有传达室能通行。 晴也走到后门口,先是用眼神往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外面穿着鞍中校服的男生那,一群人坐在炒面摊子旁边的台阶上,几人在打老虎机,一帮人在围观,旁边吹牛的吹牛,抽烟的抽烟。 晴也一眼瞧见了坐在人群中正盯着老虎机的邢武,而后抬脚踏出校门。 她穿着条浅蓝色的高腰微喇牛仔裤,白色印花t恤塞在腰间走出校园,往校门口一站,那完美的比例从远看脖子以下全是腿,眼神直视着对面的混混,明明瘦弱单薄的一个女生,那从容淡定的模样却有种气场两米八的感觉。 而且还是就这么单枪匹马走了出来,让对面鞍职的人都愣了愣,就连炒面摊子那边的本校生也陆续回过头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煞气,长得就挺凶的高个子,头发两边全剃光了,就中间留了一排染成红色,运动裤配人字拖,外表掩饰不住的张扬嚣张,这个人便是曹凡的哥哥曹平。 虽然对面站的人不少,但通常一群人之中,一眼就能区分出气场不同,所以晴也扫了一圈,就将目光稳稳地落在这个穿着人字拖,靠着黑色摩托车的男人身上,曹平也正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晴也,当看清她的脸后,原本冰冷的神色突然就多了抹玩味的笑意,对身旁一个花衬衫的男人招了下手,花衬衫男立马弯腰凑过去,他说了几句话后,衬衫男笑了笑直起身子带着一帮人就往晴也走来。 晴也站在路牙边,与炒面摊一街之隔,在花衬衫那群人走向她的时候,邢武他们已经转过了视线盯着马路对过。 花衬衫在离晴也两米的距离时,慢慢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惊讶地说:“还是个美女啊,怪不得这么遭恨。” 花衬衫后面跟了一群女的,有穿着露脐装的,化着大浓妆的,还有叼着烟的,一看就不是鞍中的学生,曹凡还不至于傻到找晴也麻烦自己露面。 晴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落了句:“什么事?” 衬衫男立马就笑了起来:“挺酷的吗妹妹,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学习挺牛逼的,想跟你认识认识。” 晴也侧过头看着坐在摩托车上的曹平出声问道:“怎么认识?” 曹平对着她笑,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邢武眼神一斜,扫向曹平,黄毛立马挤了过来骂道:“武哥,大曹怎么都跑过来了?这他妈是搞事情啊。” 邢武眼眸渐渐变冷,夺过黄毛才买的烟,叼了一根,他们离对面不远,晴也和花衬衫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花衬衫笑得阴险猥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晴也:“怎么认识嘛,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身后这群小姐姐招呼招呼你,要么你跟我走一趟,让我曹哥亲自‘招呼’你。” 后面那个“招呼”二字花衬衫说得极其暧昧,晴也眉峰一凛,花衬衫忙说道:“你放心妹妹,我们都是大好男儿,绝对不会对女人动手,但是我后面这群姑娘就说不准了,你这小脸也挨不了几个巴掌。 我要是你吧,我就选第二个。” 黄毛一句:“操他妈的!”就站起身,邢武压了他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看见晴也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直接问衬衫男:“第二种我没听明白是打算怎么招呼我?” 花衬衫一边笑一边猥琐地朝晴也走去:“别想那么可怕,我们曹哥只是想跟你处个对象。” 晴也垂眸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微微抬起下巴突然收敛笑意,眼神瞬间变冷:“再敢靠近我半步,我小弟让你走不出这条街。” 衬衫男猛然一怔,望着她突然变了脸的表情,一脸懵逼地盯着她:“你小弟?在哪儿?” 周围人全部面面相觑,曹平感兴趣地挑起眉,鞍中那群男生也开始骚动,邢武嘬了口烟眼神微眯。 晴也抬起胳膊抱着胸,缓缓侧过头对着邢武昂起下巴,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花衬衫顺着她的目光侧过头去,看见的就是蹲在一群人中间,叼着烟半眯起眼的鞍中校霸邢武,嘴角哆嗦了一下,不确定地喊了声:“武哥?” 邢武依然叼着烟面无表情,而身边的黄毛和胖虎一群人已经陆续站起身,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花衬衫见情况不对,再次不确定地朝邢武喊了声:“小武爷,这妹子跟你没关系吧?” 这一声就连大曹都回过头来望向邢武,就见他嘴角依然叼着烟,虽然眼神盯着他们那边,但并没有发话。 花衬衫松了口气,转头对晴也笑道:“妹妹啊,牛逼不能瞎吹,你知道他谁吗?还你小弟。” 说着再次朝晴也迈了一步,晴也已经收回视线,没有躲开,也没有退让,就这样抱着胸立在原地。 然而就在花衬衫抬起手不知道是不是想去拽晴也时,突然左边飞来一个烟头,狠狠砸在花衬衫的手背上,顿时,星火四起,花衬衫叫了一声缩回手再次不可置信地侧过头去。 一直蹲着的邢武终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薄唇微启,声音很冷地朝他吐出一个字:“滚。” 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后门边挤着围观的同学,还有楼上一排排窗户边看热闹的人全都汗毛炸起,本来只是想看看鞍职的校霸怎么跑来鞍中,没想到引出了本校校霸。 历年来鞍中和鞍职的人向来不和,两个学校之间隔着几条街,常年会因为各种操蛋的事起冲突,不要说学生之间,就是教职人员之间都闹过矛盾,最闻名的就是好几年前的斗殴事件,好多学生直接被关了进去。 这几年两个学校之间虽然也摩擦不断,但没有起过什么大的冲突,一来是因为鞍职现在扛把子曹平的妹妹曹凡就读鞍中,二来是忌惮邢武那帮人在这一带的势力,虽然他们一般不过问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但真的摆到明面上吃相太难看也等于不给邢武他们面子,所以曹平即使会偶尔欺负欺负鞍中的人,不过一般都有个度。 万万没想到一个刚转学来仅仅一个礼拜的女的居然让邢武开了口,此时别说花衬衫一脸惊慌地盯着曹平,连曹平自己都有些讶异。 不过他倒没什么慌的,踩着人字拖慢慢从摩托车旁直起身子,痞里痞气地朝街中间走来,后面跟了一帮人,从人数上来讲不比邢武那里的人少,个个都不像好人的打扮。 曹平先是玩味地盯晴也看了看,而后又转向邢武,皮笑肉不笑地说:“武子,这个姑娘让我妹吃苦头的事情你清楚吧?” 邢武侧眸扫向他:“所以你要替你妹讨个公道?那你妹撕我书的事你是不是得先给我个说法?” 曹平眉头一挑,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曹凡回家跟他说肯定把所有锅推到晴也身上,至于撕邢武书的事只字未提。 但曹平到底是护着自家妹子,只挑了下眉便无所谓地盯着邢武:“我妹撕你书我倒没听说,不过这是两码事,我今天来是解决另一件事,解决完了我再给你个说法,你没意见吧?” 邢武低头冷“呵”了一声:“在我看来是一件事。” 说完直接看向晴也:“过来。” 晴也转过身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邢武,往他身边并排一站冷冷地掠着大曹,邢武侧眸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抬起头与他对视,夕阳半落,暮色渐起,四目相对。 曹平的脸立马就黑了下来,盯着邢武意味深长地说:“武子啊,这种事你不是一向不管吗?” 邢武缓缓收回目光,拽着晴也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推,曹平一看这架势冷声道:“你确定要插手?” 邢武朝他走近一步,顿时曹平后面的兄弟一起围了上来,邢武身后的黄毛他们也涌过来,两方人马一触即发。 邢武半挑着唇角冷峻的弧度,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你妹的事让你妹自己来解决,你要是想替她出头,那这件事我就管定了。” 曹平眼里的光慢慢冷了下去,两人虽然谁都没动,但眼神中的压制丝毫不逊色于对方。 邢武双手抄在兜里,曹平甩着手中的车钥匙,两人个子差不多高,气压瞬间拉低,一个面色阴沉,一个冷若冰霜,就连他们身后的兄弟都互相瞪着对方。 曹平甩着的钥匙突然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点了点头阴冷地笑道:“好,可以,我今天卖你小武爷一个面子,不过问女人的事,但下次碰上男人的事…” 曹平握起右拳撞了撞自己的左肩又指了下邢武,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手一招带着兄弟走了。 邢武他们站在原地目送着那群人,曹平跨上摩托车后,突然又想起什么,特地回了下头朝站在路边的晴也手一挥:“我很疼女人的,刚才的事好好考虑,我们还会再见。” 说着对晴也轻浮地挑了下眼皮骑走了。 黄毛立马就对着那帮人骂道:“马勒戈壁的,垃圾,呸!” 邢武转过身盯着面色不好的晴也看了几秒,没有朝她走过去,也没有跟她说话,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复存在,直接转身对黄毛他们说了句:“走吧。” 黄毛踢了脚胖虎喊他走人,一群人老虎机也不打了,浩浩荡荡跟着邢武往操场走,留下晴也一个人还站在路边。 她盯着邢武的背影看了好一会,突然就加快脚步朝他追了上去。 第25章 chapter 25 此时邢武一群人已经走进学校,那些原本上晚自习的下来了一大半,另一半也伸着头各种围观,晴也就这样不惧目光直接走到了邢武前面把他一挡。 邢武有些诧异地盯着她,当看见她眼里的愠怒时,邢武微微蹙了下眉,沉声对她说:“你确定要这样拦在我面前?” 他双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整个人异常的沉静,晴也嘴角当即扬起一丝嘲讽:“你认为我怕?” 邢武侧过头玩世不恭地笑了,随后又渐渐收敛笑意盯着她:“知道跟我们这群人混在一起的下场吗?不到明天中午校领导就会轮番上阵找你问话,你就没想过后果?” 旁边的黄毛赶忙插嘴道:“是啊晴也你赶紧走吧,别给哪个老师看见你跟我们在一起,明天要是有人问你外校生的事,你就说不知道推给我们。” 晴也吹了下额前的碎发,冷笑着抬起头盯着邢武,突然朝他凑近一步,一字一句告诉他:“你当真认为别人对我的看法能影响我的成绩,还是影响我考上顶尖大学?呵,你也太小瞧我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她坚定的脸上,那一刻仿佛她的身上藏着万丈光芒,邢武心头微微怔住,他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可以如此自信,自信到仿佛未来就握在她的手中,她有掌控一切的本事,根本不会因为别人偏移一分一毫。 他侧了下头对黄毛他们说:“你们先过去吧。” 说完就往车棚那走去,黄毛他们散了,邢武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楼上伸着头的见没啥可看的都缩了回去上晚自习了。 晴也走进车棚的时候,邢武坐在一辆自行车上,黑暗中他的身影颀长,手中的火星子忽明忽暗之间双眼黑亮地注视着她。 晴也走到他对面,也靠在一辆自行车上望着他,两人之间有几秒的沉默,随后晴也先开了口:“不是想跟我保持距离吗?刚才干嘛站出来?” 邢武嘬了口烟,淡淡地说:“黄毛告诉你的?” 邢武用屁股想就知道怎么回事,怪不得那天晚上晴也故意挑衅他,让他在学校教她平衡车。 他声音里透着冷峻:“所以你故意把人带来后门,就这么笃定我会插手?” 晴也缓缓抱着胸眼眸微抬,结果已经证实了她就是很笃定。 邢武眉峰微拧:“你在引火烧身。” 晴也侧过头看着棚外,半暗的光线里,她清纯的五官配上那讽刺的笑意,仿佛完美的天使外壳里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恶魔,如果说邢武初识她时,只认为她是个骄纵单纯的大小姐,不谙世事,不懂疾苦,而这么多天下来,他渐渐发现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起码,她可以很快适应这片泥潭,并顽强地让自己在夹缝中寻求生机,那大胆的韧劲儿对邢武来说无疑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良久,她收回视线,表情恬淡动人,唇边地淡笑迎着初秋的幽柔,邢武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忽然开了口:“我也想好好上学,奈何长得太招摇,总有人不让我安宁,你说怎么办?” 邢武突然就笑了,“奈何长得太招摇”这话要是别人敢在他面前说,早被打了,可晴也却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让他一点都反驳不了。 她牢牢注凝视着他,语气里透着不满:“你以为跟你们保持距离我就能屁事没有了?你也看到了,我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到我,实力又不允许我低调。” 邢武半低着头,唇边的笑容漾了开来,笑看着她:“你考虑清楚了?被校领导认定你跟我们走得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晴也不屑地睨着他:“我晴也不需要那些人的抬爱照样能刷新你们县榜首。” 棚外路灯骤亮,暖色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她眼里是自信张扬的神采印在邢武的瞳孔中,撞在他心口,他低头将最后一口烟抽完把烟头踩灭,忽然往晴也走去,修长的身影就这样压在她的面前,挡去了所有光线。 他缓缓弯下腰,晴也瞬间感觉到他的气息就这么包裹而来,带着一丝无法阻挡的侵犯性,她的心跳忽然跳动很快,听见他说:“你是打算大树底下好乘凉,就没想过这棵树会给你带来更糟心的事?” 晴也抬头迎向他的目光,淡淡地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住在你家转来这破学校更糟心的事。” 邢武唇边勾起笑容,秋日的傍晚,带着少许的闷热,晴也望着他漆黑有力的双眼,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紊乱?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渣渣表弟,乡非头子?这尼玛太不科学了,可此时此刻他的眼神的确有种未知的魔力,让她无法动弹,就这样憋着股气沉寂地与他对视着,没有丝毫松懈。 甚至在那一刻晴也心头产生了一种迷惑,她不知道邢武这样看着她干嘛?也不知道他不说话跟她这样僵持着干嘛?她甚至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要跟她对视多久?只是当她的眼神瞄到他轻抿的唇时,忽然不自然地撇过头去。 终于,邢武慢悠悠地冷“呵”一声掏出手机打给黄毛:“来后门吧。” 说完邢武就晃着两个膀子走出了车棚,晴也转头问了他一句:“去哪?” “吃东西。”邢武头也不回地说,就听见身后跟上了脚步声,他侧眸睨了眼晴也:“还跟着我干吗?” 晴也转过脸去说道:“跟你出去下馆子啊,难道回你家上演变形计啊?” “……” 晴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邢武三天两头不回家吃了,那是因为外面饭香啊,当她跟一群不良少年在路边的夜市摊子坐下后,晴也倒是半点不自然都没有,她发现自己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两个月前刚来鞍子县的时候,去趟电子街看见那些纹身男小心都颤,也许是后来跟黄毛他们在一起待多了,短短时间她已经可以毫无违和感地跟这帮人坐一起吃饭了。 当然她清楚,她如此心安理得是因为身边坐着的人,如果邢武不在场,她是不可能跟这帮人待在一起,晴也把这种微妙的安全感称之为廉价的亲情,虽然她并不想认这个便宜亲戚,但谁叫人家在学校能罩得住呢。 不过虽然晴也没有丝毫不自然,但这一桌子的不良少年却从一坐下开始就莫名拘谨,主要平时都一帮男的混在一起,玩笑随便开,荤段子随便聊,今天突然来了个女的,还是鞍中最近才转来赫赫有名的学霸,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这种女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要叫他们跟一些不学好的女孩子耍,他们没啥耍不开的,但是面对晴也这样的乖乖女,标准好学生类型,一群男的的确有些不大自然,也搞不清楚她和武哥怎么认识的? 不过黄毛相比其他人来说和晴也就熟悉多了,晴也一坐下来扫了一圈就问他:“我们小班呢?” 黄毛烟一叼说道:“上晚自习去了。” 晴也有些诧异:“他还上晚自习啊?” 黄毛告诉她:“胖虎跟我们不同,他家人对他还是有点要求的,要他最起码考个大专出来。” 晴也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忽然想到他的名字,笑了起来:“他家人是怎么想的?给他取个名字叫范统?” 邢武勾完烧烤单子递给老板,转头撩起嘴角:“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家人也许就是想取个象形的名字。” 一桌子人都笑了,晴也弯起了眼角:“不过,你们选班长的标准我不大能看懂。” 对面四班的张凯告诉她:“班长都是班上同学民主投票选的,二班的票武哥带头投的胖虎,哪个敢不跟。” 晴也诧异地侧过头:“你这是安插自己人当班干部,狼狈为奸啊。” 邢武半笑着把玻璃杯用开水烫了一下,倒了杯可乐放在晴也面前:“你以为拍无间道?我这是给胖子找点事做做,以后升学讲起来是个班干部,没坏处,再说老妖婆也不傻。” 晴也倒是渐渐发现邢武凶归凶,对身边人都挺仗义的。 黄毛接道:“是啊,我们这的学校,特别是毕业班,要是真让文文静静的好学生来当班长,你看谁会听。” 晴也拿起可乐抿了一口,听出了点意思,就这个礼拜的课上下来,班上那些叛逆的非主流,还真得找个像胖虎这样的班长来阵阵场子,不然要其他人配合交个东西估计都难,老杨自然也考虑到这点,所以才会找胖虎这样的左右手,这里的学校和她原来待的地方真的从风气到规矩都很不一样。 晴也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她发现邢武身边玩的人还挺杂的,有不上学的社会人,也有这些学校里的刺头。 比如现在坐着的这一桌子男生,有的是高二的,有的高三的,也都不在一个班,不过基本上都是各个班上的班霸级人物,至于为什么这些来自不同年纪不同班的人能混在一起,晴也把这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她现在跟他们坐在一起算什么?她暗暗挑了下眉稍,只能说明她今天真的饿疯了。 她和黄毛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一直黄毛,黄毛的叫他,也没个正经名字,于是烧烤上来后,晴也拿了一串羊肉串侧过头去问黄毛:“你叫什么名字?” 黄毛愣了一下,周围一圈人都低低地笑了起来,黄毛埋着头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看得晴也弯了弯眼角:“什么好名字这么神秘?” 黄毛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名字,所以周围人从来也不叫他,晴也转头看向邢武,邢武噙着淡笑说了句:“郝成功。” “……”郝叔叔的愿望很直白了。 隔壁一班外号叫狼呆的,倒是突然说起校门口发生那事,插嘴道:“你们说大曹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听那话他还准备找晴也处对象啊?” 说起大曹,一桌男的便开始飚脏话,大概源于鞍中和鞍职先天性不合,张凯气汹汹地冒了句:“看他那逼样,要不是武哥在,还他妈的不知道要怎么嚣张,鞍职的人被武哥打怕了,现在大曹看到武哥肯定要掂量掂量。” 晴也侧头望向邢武,邢武倒是半垂着眸,手指敲着酒杯边缘,没当一回事地说:“怕什么,一般男的跟她处对象怕超不过三天就能被弄疯吧。” 一群人一脸懵逼地望向晴也,感觉武哥这话中信息量巨大啊,晴也这一听,立马瞪着邢武:“我怎么了?” 邢武吊儿郎当地斜眼掠着她:“就你这自理能力,你要是别人,愿意跟自己搞对象?” 晴也筷子一拍:“开玩笑,这谁敢想?哪个有这种福气。” “哈哈哈哈哈…” 夜市摊子顿时传来一阵爆笑,对面狼呆直接笑喷了一口酒,邢武摇了摇头嘴角漾开。 晴也自信中带着那么点耿直的可爱让一帮男的越看越有意思,却在聊到最嗨的时候,她突然站起身,包一背对众人说道:“我饱了,你们慢吃。” 这说走就走的架势,也是够我行我素的,黄毛一脸诧异地抬起头:“你这就走了?” 晴也点了下头:“嗯,我回去刷题了。” 这时一桌学渣才恍然人家跟他们不同,到底是好学生啊,还能在气氛这么嗨的情况下说收住就收住,就这自律性让一桌男的叹为观止。 晴也背好包后踢了一脚邢武的凳子,邢武侧眸扫了她一眼,她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望着他。 邢武收回目光拿起面前的酒杯干了下肚,缓缓站起身对黄毛说:“这顿我来,你们吃,晚上把钱转你。” 说完转身睨了晴也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一帮男的看着邢武和晴也的背影是越看越迷,张凯“嘶”了一声不禁说道:“你们说咱武哥跟那好学生到底什么关系啊?你们不觉得两人看上去不一般吗?但好学生怎么会跟武哥好上?黄毛你清不清楚?” 黄毛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骂道:“别特么胡说八道的,没听刚才晴也在大曹他们面前放的话啊,就那关系。” 一众人脸色僵硬,齐声蹦q出口:“小弟?” 第26章 chapter 26 夜晚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蛾子不停扑闪着翅膀撞着路边上歪歪斜斜的路灯,偶有凉风吹过,天气似乎比晴也刚来这里时舒服了一些,就连空气中沉闷的沙尘颗粒都消散了少许。 她回过头盯着身后的邢武,他依然双手抄兜,神情散漫的样子。 “你平衡车呢?” 邢武看着她:“在传达室。” 见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挑了下眉:“现在学?” 晴也安静地望着他,邢武玩味道:“不回去看书了?” “骑回去看啊。” 邢武回去拿平衡车的时候,晴也就戴着耳机站在路边,边听口语练习边等他。 大约五分钟后,街道那头两道led灯骤然照了过来,晴也侧过头去,看见邢武踩着ninebot,修长的身影在黑夜里疾行如梭,仿若一道魅影,他那s形的走位完美诠释出他是整条街最靓的仔,之后轻松地停在晴也面前走了下来,对她说:“上吧。” 晴也都想喷他一脸,我上你妹啊,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玩? 邢武瞥了她一眼问道:“知道怎么控制吗?” 晴也踩了一只脚上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这确定不是在骂人? 晴也突然好笑地说:“你这个从哪搞来的?在你们县算是高科技了吧?” 邢武听着她调侃的话,斜了她一眼:“不知道马爸爸吗?” 晴也对于邢武还网购平衡车这事表示由衷的夸赞:“你绝对是整个县最潮的乡巴佬。” “……” 然后对他说:“扶我下。” 邢武不屑一顾地冷眼看她:“不扶,大街上手拉手像什么样。” 晴也完全不鸟他,已经将手伸了过去,邢武低眸看着伸到面前的小手,顿了顿还是抬起手,却在快握住她的时候,晴也直接扶住他的膀子踩上平衡车,邢武握了一把空气,眼眸微转,眯起眼睛。 晴也刚上去的时候还有点东倒西歪的,一脸紧张的样子死死拽着邢武的两个胳膊,邢武挑着笑问她:“行不行啊你?” 晴也倒是十分傲娇地说:“给我几分钟,没有我学不会的。” 邢武本来就打算静静地看着她吹牛逼,结果几分钟后他就被打脸了,晴也当真手一松开始尝试着自己控制平衡车,一开始她速度还挺慢的,大概这里车子少的缘故,她胆子开始越来越大,慢慢加快了速度跑到邢武前面去了,邢武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当晴也掌握操纵平衡车的方法后,越来越觉得踩在上面风驰雷电的感觉太爽了,从小她爸就喜欢带她体验各种新鲜事物,所以晴也玩这些东西向来胆子大。 路灯拉得她比例纤长,高腰微喇牛仔裤显得腿又长又直,背着双肩包戴着耳机的模样酷酷的,就这样神气地掠过低矮的枯树,掠过贴着牛皮癣的电箱,掠过堆满纸盒的门面房,仿佛就连远处纵横交错的电线通通都消失了,这个邢武走了无数次的破败街道忽然之间全部亮了起来,他望着那个近在眼前,却好似随时会飞向远处的背影,眼里的光渐渐聚拢,最后街边的风景全部消失了,他的眼里只有那束光,慢慢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却在这时一阵三蹦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路口,邢武瞳孔急剧收缩,朝着晴也大吼一声:“回来!” 有那么几秒钟,邢武感觉到心脏骤停,他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在三蹦子冲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朝着晴也狂奔过去,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一阵温热的风吹过,街道静谧,月明星稀,三蹦子的声音越来越远。 邢武的手臂紧紧搂着晴也,她的脸就这样埋在他的胸口,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晴也没有动,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诧异:“你抱我干吗?” 邢武猛然愣住,快速松开她退后一步,黑亮的眸子里仿佛还残留着波动的余光:“不是怕你被车撞吗?” 晴也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审视,盯着他望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让过身子:“这么远的距离你以为刚才那人瞎?还是以为我瞎?” 邢武这时才发现晴也已经在三蹦子拐弯的时候就提早改变了方向,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转过身冷冷地丢下句:“走吧。” 晴也看着他突然冷漠的身影,轻扯了下嘴角,没一会她便踩着平衡车滑到了他旁边侧头望着他:“喂,干嘛拉黑我?” 邢武依然冷着脸,目不斜视的样子透着股难以侵犯的距离感,晴也故意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背然后迅速骑到了前面,转了个弯扬起声音又问了遍:“为什么拉黑我?” 邢武停下了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他摸出了一根烟,低头点燃,烟雾在他指尖弥漫,他半垂着眸,声音不轻不重地传了过来:“收他钱挺爽快的,跟我算这么清,我钱没他的香是吧?” 晴也站在平衡车上一脸懵逼地盯着他,一双大眼莫名其妙地眨巴了两下,十几秒过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侧过头就笑出了声,平衡车在原地画了一个圈,她的笑声越来越明朗,像细雨拍打在春笋上的清脆,漾着波纹。 而后平衡车慢慢停了下来,她的笑容也淡了些,就这样望着邢武对他说:“那是我爸的钱,我爸没进去前借给别人的钱,我当然是要拿回来的,你以为呢?” 邢武拿起烟抽了口,没有回答她的话。 炫岛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三色灯柱还在发着光不停旋转,晴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再次挂上那藐视大地的神情,淡淡地说:“喂,我虽然长得不赖,各方面都很优秀,实在很难让人不动心,但你可千万别看上我,因为…我是你得不到的爸爸!” 说完就原地转了个圈回过头对邢武做了个鬼脸,邢武微微一愣,头一次有种想把她搓圆捏扁的冲动。 晴也回到店里就径直上楼看书了,邢武没去楼上打扰她,一直在一楼打游戏,晴也看完书下来洗澡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依然翘着个腿坐在理发里,她洗完澡回房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小天使的声音,他走了。 晴也关了灯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见微信里躺着条好友申请,“哼”了一声锁了手机没搭理他。 翻来覆去十分钟后,她又解锁了手机通过了那条申请,没一会邢武发了一个戴着墨镜叼着烟的表情包,晴也回了个炸弹过去,关手机睡觉。 果真如大家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副校长就亲自带着教导主任还有老杨来到了二班门口找晴也,于是晴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去了教导处。 不到十分钟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鞍中,昨天下午鞍职一大帮人来堵晴也的事几乎整个高二高三的人都看见了,后来晴也号称这个在鞍中老师学生个个看到都头大的邢武是她小弟,更诡异的是,她如此大放厥词,邢武竟然没有动她,还真替她出面弄走了鞍职的人,搞得昨晚各个班的晚自习都炸了,各种猜测不断。 晴也的成绩刚开学就在校领导之间传开了,鞍中已经好几年没出过本县的高考状元,这几年县前几的名额都被金隆中学占了,金隆中学是县里唯一一所私立高中,鞍中作为唯一一所公立高中,两所高校常年竞争不断,从师资力量到升学率,校领导当然也想扬眉吐气一把,他们私下讨论过,如果晴也这一年保持这个水平不滑落,再冲一把的话别说县状元,市状元都有很大的希望,因此虽然晴也自己不清楚,但短短一周的时间她已经被划为重点保护对象。 所以昨天下午这件事立马得到了校方的高度重视,一大早就把晴也请了过去了解情况。 曹凡带了一帮人站在走廊上看热闹,不说和外校人的事,就光晴也昨天光明正大地跟邢武那帮人混在一起,一顿警告是肯定少不了的。 结果没多久所有人就看见教导主任和老杨两个人亲自把晴也送回班,一路上有说有笑和颜悦色,完全没有挨训的样子。 送到二班后,教导主任和老杨同时走进班,邢武这时才晃着两个膀子慢悠悠地从后门走了进来,早自习这种东西跟他从来无缘,他能赶在第二节课进班已经算刻苦勤奋的了,邢武在楼下的时候就听说晴也一早被校领导约谈了,只是没想到上楼的时候她已经约谈完毕了,此时讲台前连大龅牙顾主任都在。 邢武眼睛撇着站在一边的晴也,往后排走去,顾主任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他,对着他就开了口:“邢武啊,今天来得挺早啊。” 邢武没想到会被点名,散漫地双手插兜走到座位前回道:“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班上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教导主任在,大家都低头捂着嘴不敢太造词。 顾主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白了他一眼:“你是够累的,睡觉打游戏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上学?” 邢武觉得十分有道理,还诚恳地点了点头,周围一群人头都埋到桌子底下笑了。 顾主任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今天开始学校交给你个任务,保护好晴也的个人安全,保证晴也的学习环境不受干扰,特别是外校的人再来找她麻烦,你尽量是在不起冲突的情况下把人请走,要是请不走第一时间通知校领导来解决。” 顿时,所有人都坐直身子,一脸诧异地回过头盯着邢武。 邢武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回道:“我又不是保安,干吗让我保护她?” 顾主任常年和这些刺头打交道,自然一清二楚邢武在鞍中的份量,意味深长地说:“谁叫你能者多劳呢?学校打算给你任命一个安全标兵的职务,干得好上学期记的大过可以酌情将功补过。” “……”安全标兵是什么鬼? 邢武特么上了这么多年学压根就没听过有啥安全标兵的职务。 他眼神一扫看向站在旁边神情自若的晴也,发现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盯着他,真尼玛想冲过去问问她早上都跟这帮校领导说了啥? 邢武收回视线,有些不痛快地摸了摸短寸来了句:“那这个…安全标兵是不是跟学生会那些主席部长一个级别的?” 全班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就连站在旁边准备上课的猪粪老师都笑了起来,顾主任指了指邢武讽刺地说:“你还和校长一个级别呢!” 说完看向胖虎:“范统,黄志明,孙栋成,你们几个也配合邢武,你们班就这么一个成绩露脸的,自己班的人不帮着自己班的同学,还给外校人欺负,是想全军覆没啊?” 顾主任点的这几个也是二班平时不安分的男生,他们几个都没什么意见,顾主任交代完就和老杨走了。 晴也此时漫不经心地回了座位,刚坐下来,邢武就飞了一条微信给她:你跟那帮老东西怎么说的? 晴也回了几个字:说你是我表弟。 “……” 第27章 chapter 27 这是晴也第二次给邢武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如果说上次不费吹灰之力就理清他妈那常年乱七八糟的账,而这次的事情却让邢武对她有种新的审视。 她是在邢武生活中出现的第一个敢于打破常规和世俗的好学生,她似乎永远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目标不受干扰,她不怕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惧他们这帮人的坏影响,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间将这种坏影响变成堂而皇之的庇护,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本来学校里面的人都认为晴也一大早被请去教导处,肯定要针对昨天下午的校外聚集事件被教育,特别是她莫名其妙跟邢武那帮人扯上关系的事。 谁能想到,校领导不仅没有对她进行严厉的教训,居然亲自带她回班,还让以邢武为首的一帮人以后罩着她,如此诡异的走向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懂。 当然他们看不懂的原因是,今天早晨一帮校领导是准备轮番做晴也工作,让她远离那些校内不安分的坏学生,结果晴也一进教导处自己就先招了,说邢武是他表弟,一家的,难道要让她跟亲戚断绝关系? 校领导还没发话已经被晴也整懵了,然后便调出了邢武妈妈,也就是李岚芳的联系方式,当着晴也的面跟李岚芳确定了两人的亲戚关系,电话免提,李岚芳那大嗓门在电话那头说道:“是啊,晴也是我外甥女,现在住我这呢,我生意忙,主任啊,你平时多关照关照我们家晴也和邢武啊。” 然后晴也就听见赵麻子在旁边喊了一声:“李二姐,张光他爸痔疮开刀去了,下午三缺一啊。” 一众领导脸都绿了,晴也真尼玛想找个洞钻一下,肠子都悔青了咋把李岚芳给供出来了。 挂了电话后,一群校领导就一脸愁容啊,人家正儿八经的亲戚,还住在一起,不能让人家不联系啊,又怕晴也学习受到影响,后来还是顾主任想出了这两全其美的妙招。 因此,晴也便就这么在校领导的授命下,光明正大被邢武罩着了,还没人敢吱声的那种。 曹凡听说后差点一口老血当场暴毙,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再看晴也不爽从今天起在学校也动不了她一根头发。 对于这件诡异的事,很快就有人走漏了风声,说邢武真是晴也的小弟,认她当姐了云云,当然绝大多数人是不信的,邢武什么性格鞍中的人都很清楚,他什么时候向人低过头?更何况一个女的? 晴也能感觉到邢武最近似乎刻意和她保持着一种距离感,比如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边刷手机边吃,基本和她连眼神都零交流,之前还会偶尔在外面沙发过夜,最近几乎没回来过。 就是在学校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经常上了一两节课后他从后门慢悠悠晃了进来,可能等下课铃一响晴也再回头时他又走了,连面都见不到几次,完全就是个不称职的安全标兵。 但是除了他,其他顾主任点到名的人倒是非常称职,这个礼拜几乎天天放学都有一老波人“护送”晴也回家,说起护送,其实也就是一帮不上晚自习的渣渣没事干顺便压马路。 就连顾主任没点到名的黄毛、狼呆那群外班人偶尔也会跟在晴也后面,一边吹牛逼一边瞎晃悠,通常目送晴也进了炫岛后,他们就走了,鞍职那帮人最近也没再来找过晴也麻烦。 这架势搞得学校里面的人都很迷,毕竟鞍中成立有史以来,还没有哪个姑娘能走到哪后面跟一帮刺头,要知道这些人讲起来是学生,整天在学校就跟尼玛大爷一样,连校长都喊不动的那种。 这就导致最近晴也无论走到哪,没有人再敢对她龇一下,甚至她那走路带风的模样活脱脱一副鞍中女大佬的架势。 但实际上,晴也只是争分夺秒,不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浪费时间,因为很快就迎来了他们进入高三以来第一次月考。 倒是月考那天邢武没迟到,来得还挺早,颀长的身型从后门掠进来的时候,晴也余光瞄了他一眼,穿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t恤和黑色工装裤,其实晴也一直觉得邢武挺有型的,简单的衣服能给他穿出一种利落干练的帅气,在这片飘荡着非主流的学校里,算是难得能入得了她眼的穿着。 他刚进教室没多久就被黄毛他们喊出去了,晴也翻开书准备再看看化学公式,忽然她的面前落下一道人影,晴也缓缓抬起头,看见李文卉手上拿着瓶酸奶站在她面前。 因为换座位的事情,晴也刚来第一天就和这个妹子起了点小摩擦,所以对她并没有好感,她这么多天也从来没跟晴也说过话,此时站在她面前让晴也感觉有些不明所以。 她抬起眉问了句:“有事?” 李文卉往门外瞟了眼,晴也顺着她的视线,睨了眼站在走廊上吹牛的那帮男的。 而后李文卉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晴也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真是邢武的姐姐啊?” 晴也平静地瞧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和第一天看见她时那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忽然觉得有点意思,反问她:“是不是他姐又怎样?” 李文卉有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不知道你,你认识邢武…这个我放邢武桌上了,要是他问起,你就提下我。” 说着李文卉把酸奶放在了邢武的桌角,赶忙回了座位,晴也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外面靠在走廊上的邢武,好笑地勾了下嘴角。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外面那群男的才逐渐散了,邢武慢悠悠地从后门走了进来,晴也回过头去,发现他今天还破天荒地带了一支笔过来,晴也真担心他那支破笔到底能不能写出来。 邢武看见她回头,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晴也撇了眼桌角:“喂,酸奶。” 邢武这时才看向桌边,听见晴也接着说道:“李文卉给你的。” 邢武蹙了下眉侧头喊了声:“胖子。” 胖虎回过头,邢武手一抬直接将酸奶扔给了胖虎,然后平静地望着晴也,晴也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 本来只是个不足为奇的小插曲,可考完数学后,胖虎大大咧咧地拿着那瓶酸喝,还有人问他酸奶哪来的,胖虎也没心眼地说武哥给他的。 这句话恰巧被李文卉听见了,她跑出教室堵在准备去厕所的邢武面前。 走廊上邢武冷着脸双手抄在工装裤口袋里,修长的身影睨着光,鬓角边的横杠莫名透着股不太好惹的邪气。 李文卉那点小心思邢武不是不清楚,不过他压根对她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感兴趣。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堵在自己面前,李文卉虽然坐在邢武面前一年多了,但由于不是经常能见到邢武,邢武一般也不怎么搭理班上女生,所以李文卉站在他面前依然有点发怵。 低着头略带委屈地问邢武:“你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酸奶给范统?” 邢武面无表情地说:“不想喝。” 李文卉咬了下唇,似乎挣扎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着邢武告诉他:“那是我特地给你的,你知道我意思吧。” 邢武眼神微飘,看见李文卉身后不远处刚接完水的晴也,此时正拿着水杯靠在走廊上笑眯眯地盯着他。 邢武再望向面前纠缠不休的李文卉时只感觉脑壳疼。 晴也本来想看看这位平时拽到天上的大爷面对女生表白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就这么看见邢武从口袋里摸出了二十块钱,是的,二十块钱纸币,递给了李文卉,李文卉当然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二十块钱,邢武见她不接,还把钱塞给了她淡淡地说了句:“当我跟你买的。” 然后就走了,走了?徒留李文卉一个人站在原地举着二十块钱满脸凌乱。 邢武倒是没当回事地去了厕所,晃回班的时候,晴也依然拿着个水杯站在二班后门的走廊边上看着他。 他的眼神也落在晴也身上,却在走到她面前时,晴也突然轻飘飘地冒了句:“真绝情啊。” 邢武的脚步慢了下来,侧睨着她:“看戏不买票?” 晴也笑了起来:“李文卉不挺好的,对你一片痴心,还给你买酸奶。” 邢武眯了下眼,冷冷地说:“我不吃窝边草。” 晴也故作明白地点了点头,转了个话题:“你挺可以的啊,天天叫黄毛那帮人跟着我,自己连人影都见不到。” 邢武挑起眉稍转过身盯着她,晴也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下:“难道不是吗?你要没发话,那帮人可能没事找事干?” 邢武干脆抱着胸靠在身后的墙上玩味地扯起嘴角:“那不是怕跟你处的时间太多,被你的美貌和优秀吸引了,对你动心吗?毕竟你是我得不到的…” 邢武黑了脸,那两个字他是说不出口,只是瞪了她一眼转身回班了,晴也望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也不急不慢地走回班,路过他座位的时候,悄悄对他比了个中指。 …… 很快月考成绩下来了,让晴也万万没想到,平时上课一分钟小差都不开,上厕所时间都要节约下来的史敏,月考成绩全班倒数前五,都把她给惊呆了。 于是晴也十分认真地请教她:“你平时上课那么专心,都听进去了吗?” 史敏也很认真地回答她:“听进去了,就是听不懂。” “……” 晴也都尼玛服了,她一直以为她的同桌怎么也是二班名列前茅的好学生,史敏刚离开座位,晴也就赶忙回过头去瞄邢武的卷子,邢武靠在椅子上打游戏,卷子就放在桌上。 不看还好,一看晴也都无言以对了,一个从来没正儿八经听过一节课,大概是随便瞎蒙的选择题,虽然也不及格,但猜的分都比史敏认认真真写出来的分高,还有这么魔性的事? 于是晴也对着他的卷子直感叹:“我真不知道史敏听不懂啊,她平时也不说,我看全班没哪个有她认真的,怎么能连你都考不过?” 那个“连你”两个字晴也说得非常嫌弃,邢武斜她一眼:“那你就没想过不是她笨,是我天资过人?” “……”72分的天资,晴也望着自己卷子147的分数,他要是天资,自己是什么?天神吗? 邢武刚说完就接了个电话,貌似有事,他把卷子一折塞进抽屉对晴也说了句:“我去趟顺易,晚上不回去了。” 说完就直接从后门走了。 放学后,黄毛一群人蹲在学校门口的路边上抽着烟,看见晴也出来了,黄毛烟一扔就走了过来:“表妹,考得怎么样啊?” 晴也面无表情地说:“不怎么样。” 旁边的狼呆立马就惊了:“我们老班都说了,你总分甩年级第二整整58分,理综接近满分啊!” 晴也满脸不屑地说:“真进了考场,我的对手会是你们年级第二?” 一句话让一帮渣渣虎躯一阵,晴也转身背着包往回走,一群人也陆续站了起来。 晴也这次月考的确不满意,可以说是她有史以来考得最糟糕的一次,不该扣分的地方丢了分,总分才过650,连她之前的水平都没有发挥出来。 按照去年国内顶尖985本省的理科录取分数线,她还差十几二十分,更何况,她查过去年这个省理科过650的有81个人,参照去年招生计划,那几个一流学校在这个省的录取率千四都不到,如果她考不进全省前十,那么她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被动,她向来不喜欢把选择权交到别人手中,所以晴也的心情非常低落。 但起码清楚接下来该往哪使力了,她现在心里有种隐隐地担忧,这个分数在她原来的学校并不稀奇,但是放在这里,就好像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成绩逆天,但她清楚,事实情况并不是这么回事,她很怕自己会因为这些声音有丝毫松懈。 现在她只能参照那几个一流985的分数线,如果真想在国外拿奖学金,她面对的会是来自全世界各国的学霸,还有国外环境的挑战,这些都是她要战胜的事情,所以周围的人越觉得她厉害,她越是要把自己心里的那根弦拉拉紧。 回去的路上,晴也随口问了句:“你们考得怎么样?” 几人稀稀拉拉报的分简直惨不忍睹,晴也无语地说:“你们好歹还天天往学校跑,连邢武都考不过啊?” 黄毛对晴也说:“其实我们武哥初中的时候成绩还行。” 晴也不大相信地睨着他,黄毛笑道:“真的,除了语文,你叫他写个作文就跟要杀他一样,其他数理化啥的,我们武哥初中的时候一般都能考及格,有时候分数还挺漂亮的。” 晴也有些诧异:“我以为就他那样会混个职高技校啥的呢。” 黄毛接道:“你别说,武哥初中毕业是准备直奔鞍职的,毕竟你也知道,他对学习也不大感兴趣。” “那怎么读了高中?” 黄毛长叹一声:“不是跟鞍职的人闹得不愉快吗?那时候几个鞍职的人跑到他家理发店剪头,故意闹事掀了李阿姨的牌桌,武哥当然不会饶了那帮人,就起了冲突,哪个能想到打到一半武哥直接去厨房提了菜刀砍了几人,虽然后来也赔了些钱,但那次是真把鞍职的人搞怕了,后来外面都传武哥是疯子,不要命的主,惹急了连自己都砍。 所以鞍职的人这梁子就跟武哥结下了,武哥又觉得鞍职那帮人太渣,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中考时发挥了一下,硬着头皮把作文写了,就来了鞍中。” “……” 晴也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读高中的理由如此荒唐。 不禁说道:“如果他底子不差,又读了高中,为什么不好好学?” 黄毛倒是随口搭着:“学不进去吧,就跟我们一样,而且花那大精力学出来干嘛呢?考大学?对武哥来说还不如多接点活赚钱来得实在。” 晴也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声,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邢武显然和她不一样。 黄毛他们到了炫岛门口就跟晴也分道扬镳了。 晴也一进门看见今天杜奇燕和流年两人还没走,站在角落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她还奇怪地问了句:“不下班啊?” 流年转过身看了看晴也,犹豫了一瞬又跟杜奇燕商量了两句,两人走到晴也面前,流年开口问道:“我们马上打算去问燕燕前男友要钱,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晴也放下包,倒了杯水瞥了他们一眼问什么钱,这才听说之前杜奇燕跟她那个未亡人好着的时候,未亡人从她身上拿了不少钱走,反正各种理由,听杜奇燕的意思,两人处了一年不到的时间,那未亡人陆陆续续从她手上拿走了一万多,现在杜奇燕妈妈身体不好,急需钱看病,她想问未亡人把钱要回来。 晴也听他们说了一通后,突然想到上次杜奇燕失恋哭那么惨,那是该哭一下,尼玛一个月就这点破工资,她还能给那渣男一万多,真爱无敌了。 晴也随口问了句:“有借条吗?” “没有。” “微信转账聊天记录啥的?” “没。” “……” 晴也放下水杯看向他们:“祝你们好运。” 然后这两人就这样迎着夜色走了。 晴也随便吃了两口饭拿出试卷开始刷题,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突然接到了流年的电话,他气喘吁吁地说:“我被打了。” “……” 第28章 chapter 28 晴也都尼玛服了,这两个憨憨跑去要钱,看人多不知道跑,还头铁继续问人要,人家不动女人就算了,就流年这样的弱鸡少的不打他。 流年在电话里急匆匆地说,现在杜奇燕跟那帮人上楼了,到现在都没下来,他又不敢先走,也不敢上去,打电话给武哥联系不上,问晴也能不能赶紧想想办法联系邢武,他怕杜奇燕在上面出事。 晴也一边下楼一边对他说:“那边多少人?” 流年断断续续地说:“大概,大概得有五六个。” “地址给我,我去找邢武。” 挂了电话晴也已经冲出炫岛,锁上门直奔大路,八点多的街道上人已经越来越少,路灯时亮时不亮地闪着,晚风稍有了些凉意。 街头的小店门口两辆三蹦子停在路边,旁边一桌人围着个矮桌在打纸牌。 晴也硬着头皮走过去问了句:“走吗?” 几个中年男人盯她看了眼,其中一个八字眉的男人问她:“去哪?” 晴也说电子街,男人不耐烦地看着手上的牌:“电子街早就关门了,这个点还往那跑干嘛?” 晴也见他屁股都不挪一下的样子,掏出50块钱往牌桌上一扔:“走不走?” 中年男人看了眼钞票,摸进了口袋慢慢站起来往三蹦子那走,晴也二话不说爬了上去。 中年男人走的都是小道,时不时还在倒车镜里直瞄晴也。 晴也警惕地盯着他,拿出手机打给邢武,邢武手机是通着的,就是没人接,前排中年男人又盯她看了一眼,突然就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路,晴也作势对着手机里说:“我在车上了,从扎扎亭过来的。” 她瞄了眼路边故意放大声音:“现在到邮政这边了,你们在路边等我就行。” 中年男人没一会将三蹦子骑到大路,晴也稍微松了口气。 十多分钟后三蹦子停在顺易门口,晴也下了车三蹦子就骑走了,这个点整条街空空荡荡的,只有路边几辆破自行车和被风吹起的塑料袋沿着街边晃来晃去。 顺易的卷帘门紧闭,不像有人的样子,晴也不确定地走上前拍了拍,里面并没有动静,门是锁着的也看不见里面的光线。 她左右看了看,握起拳头捶着门,卷帘门发出一阵“磕磕磕”的声音,几分钟后,隔壁店铺突然开了个小门,有个男人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问道:“找谁啊?” 晴也侧头看见这个男人有些面熟,貌似上次来找邢武的时候,跟他们在一起打牌的,还听见他们叫他大黑。 她说了句:“我找邢武,他在顺易吗?” 大黑走出小门认出了晴也,抓了抓头:“找武哥啊,他不在,找他有事?” “有事,挺急的,电话联系不上,你知道他在哪吗?” 大黑撒着拖鞋摸了串钥匙出来:“那我带你去。” 说着大黑把门锁了转身往后面的巷子走,晴也站在巷口没动,大黑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走啊,你是武哥朋友我还能害你不成?武哥不削我啊。” 晴也握紧手机跟了上去,巷子里面纸箱垃圾堆得到处都是,还有那种脏兮兮的大油桶散发出难闻刺鼻的气味,晴也始终和这个大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他后面。 穿过巷子是个小区后门,像是那种九十年代的开放式老小区,门口几个大爷大妈坐着小马扎吹牛,她跟大黑进了小区后,里面还挺大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绕来绕去走了大概十分钟才走到一排放自行车电瓶车的车棚前面。 大黑直接走到车棚对面一个一楼的院子前,透过院子能看见客厅里面亮着灯,大黑踩在院门边上对里面喊了声:“武哥!” 晴也站在他身后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却忽然看到了邢武的小天使停在不远处。 很快大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先是探头看了眼,似乎认识大黑,直接走过来拉开院门。 晴也这才发现她见过这个女人,上次跟邢武一起来过炫岛,站在门口抽烟的那个辣妹。 只不过她此时穿着一条睡裙,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澡,即使隔了几步的距离,晴也依然能闻到她身上诱人的沐浴香气,还有她大腿上露出的半截彩色狐狸纹身,透着一种致命的妖冶。 旁边的大黑说了句:“舒姐,这个姑娘找武哥,说有急事。” 这个叫舒姐的侧过头掠着晴也,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晴也能感觉出来她的眼神里有着一丝不寻常的打量,晴也迎上她的目光,抬起眸平静地问道:“邢武在吗?” 舒寒转过身淡淡地丢下句:“进来吧。” 大黑对晴也招招手,晴也踏进院子,虽然院子很小,但收拾得倒还算舒服,有个自家搭的小棚子,还有一对喝茶的小石凳。 舒寒一进去,犬牙就问了句:“谁啊?” 她望向邢武对他说:“有个女孩来找你。” 邢武正在跟犬牙一人对着一台电脑打lol,听闻回过头去,便看见刚从院中走进来站在大门口的晴也。 晴也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邢武身上,他穿着个黑色紧身背心,外加一条宽松的灰色短裤,晴也心头闪过一抹讶异,她在家看见邢武永远长裤套得严严实实的,从来没见邢武穿得这么随意。 邢武看见来找他的是晴也,而且还是这个点,也很诧异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然而晴也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那表情,那语气,那眼神,带着强烈的不满和不易察觉的怒气,仿若正牌女友理直气壮质问男友的口吻,弄得周围几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舒寒靠在一边睨着这个小姑娘,又挑起一丝探究的目光望向邢武。 邢武站起身看向舒寒:“我手机电充好了吗?” 舒寒直起身子往房间走去:“我看看啊,应该差不多了。” 晴也的眼神随着这个女人移动到房间,她打开门的时候,晴也看见那是间女人的房间,应该就是她的,也就是…这里是她家。 她收回视线对邢武说:“流年被人打了,杜奇燕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被她那个未亡人,就是前男友带上了楼,他们那边大概五六个人。” “啊?”邢武皱了下眉,拿起旁边的长裤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晴也:“他们在哪?” “靶厂2区,你认识吗?” 邢武愣了下,和犬牙对望了眼,犬牙鼠标一丢,也站起了身,舒寒正好走出来把手机递给邢武,邢武随手接过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对犬牙说:“叫些人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大黑站在门口说道。 几人就往门外走,舒寒此时叫住了邢武:“武子,要我过去打个招呼吗?” 邢武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晴也,晴也撇过头去往院外走去,听见身后的邢武说了句:“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他走出院子直接发动了小天使,舒寒走到院门口,晴也站在院子对面的车棚边,邢武将小天使骑了过来,对舒寒说:“应该没多大事,你别管了。” 然后转头看向晴也:“上来。” 舒寒眼眸微转,落在对面的晴也身上,晴也此时也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虽然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但彼此眼中藏着一种无声的较量。 晴也淡淡地收回视线,往邢武摩托车上一跨扶着他的腰,舒寒的目光扫向邢武的腰间,又瞥了眼邢武的侧脸,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快将摩托车骑走了,车子一拐消失在小区那头。 路上晴也又打了两个电话给流年,确定他在的地方,又问了问那边的情况,流年说杜奇燕还没下来,发信息给她也没回。 邢武本来让晴也先回去的,但是晴也有点不放心杜奇燕,打算跟过去看看。 骑到靶厂门口的时候,那边已经停了好几辆摩托车,大约五六个男的等在那,不过看上去都不是学生,二十几岁的样子,对邢武晃了下手,晴也一个不认识。 她说了句:“我以为你喊黄毛他们呢。” “他们是学生,社会上这些事能少碰就少碰。” “那你呢?” “我不一样。” 晴也拽着他腰间的布料:“哪里不一样?” 邢武侧过头,锋利的脸颊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指望有以后。” 晴也垂下眸看着车轮边她和邢武影子,眼里的光被他这句话搅动着,她从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当一个人不停遭受挫败,身边全是人,却没有一个人能拉他一把时,最后的希望变成无能为力,光亮被黑暗吞噬,便不会指望再有以后。 邢武对那帮人喊了句:“人在2区,直接过去。” 晴也这才看见靶厂真的是一个工厂,塑料厂的名字,这一带全是那种老旧的破楼,夜晚黑灯瞎火一片,有种废弃工厂的错觉。 一群人骑到2区,走老远就看见流年傻呼呼地站在一根电线杆子面前,邢武直接朝他骑去,下了车晴也才看清流年那惨不忍睹的脸,本就不大的眼睛,左半边直接肿得老高,不忍直视。 流年指着楼上说:“他们去了四楼。” 邢武二话不说带人上去了,流年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晴也抬头看了眼这栋画着大大“拆”字的危楼,总共就没几家还亮着灯,她收回视线抬脚就跟了上去,流年慌张地喊了她一声:“晴也,你别去。” 她回头递给流年一个眼神,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栋里。 第29章 chapter 29 楼梯逼仄窄黑,贴满了各种凌乱的小广告,到处都透着锈迹斑斑的粗糙和那种最底层的生活气息,拐弯角落还堆放着别人家的垃圾,晴也一口气爬上四楼,一条长长的走廊联通着各个住家,密集紧凑,似蚁穴。 晴也看见那帮人的身影出现在对面,她拐过走廊,绕过一堆堆的生活垃圾,向着那群人走去。 大概是屋子比较小,邢武带的人没有全部进去,还有三四个人在外面,晴也便走到这群人的身后。 刚过去就听见一道声音:“我说武子啊,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是个找事的人,怎么最近频频为女人出头?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晴也发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透过几个男人往门缝里一看,竟然看见客厅正中坐着的人是大曹,大曹身边四五个兄弟,而杜奇燕正掉着泪站在大曹和邢武中间,左右两边脸上都有明显的五指印,红肿得扎眼,晴也紧了下牙根,听见邢武阴冷回道:“你不是不知道她是我家店里的人。” 大曹立马就笑了起来:“你家店里的,邢老板够仗义啊,员工的私生活都要插手,人家小两口子吵架分手关你什么事?” 话音刚落犬牙直接抬脚挑起旁边的马扎就朝大曹砸去,大曹身边一个大高个眼疾手快,一脚踢飞了已经飞到大曹面门的马扎,瞬间屋内的气氛一触即发,大曹本来吊儿郎当的神色突然就沉了下去。 邢武却在这时朝大曹走去,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集体站了起来满脸防备地盯着他。 邢武立在大曹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说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身边兄弟玩人感情就算了,还他妈骗姑娘钱这是人干的事?你想清楚护着他的后果。” 大曹眯起眼睛抬头盯着浑身肌肉紧绷的邢武,虽然他跟邢武接触不多,但从小在这一片长大,邢武的为人他多少清楚,只要他点头,下一秒邢武的拳头肯定不留情面。 大曹是个聪明人,他不怕邢武,但也没必要为了个无关紧要的狐朋狗友惹得一身腥。 都是在外面闯的,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他大曹为了个骗女人钱的男人出头,那他以后的脸面哪里搁?出来玩名声固然重要,没有名声哪来威望如何服众,还怎么混? 权衡利弊后,大曹腿一翘,晃着脚上的人字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护着谁了吗?” 此话一出,站在大曹斜后方的一个男的突然就急了,喊了声:“曹哥。” 大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邢武说:“你们有证据就赶紧拿证据解决事情,没有证据就赶紧走人,大晚上的一帮人跑到我这基情四射,传出去以为我们鞍职和你们鞍中又起了冲突。” 大曹这番话像是突然点醒了斜后方那男的,他突然就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说:“是啊,你们说我骗她钱,证据呢?拿证据出来啊。” 杜奇燕的头垂得更低了,晴也这时终于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未亡人,内心一阵颤抖,就见这男的满脸青春美丽疙瘩痘,堪比月球表面,那密度直接模糊了整张脸,让人忽视了他的五官,简直就是辣眼睛。 晴也在看清他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怀疑人生,杜奇燕到底看上未亡人哪了?就这长相还不如直接亡了算了。 邢武侧头看向杜奇燕问了句:“他打条了吗?” 杜奇燕没说话,邢武心里已经有数。 大曹夸张地“哈哈”两声,放下翘着的腿伸了伸胳膊:“慢走啊武子。” 邢武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但没有任何证据这时候就是把大曹这帮人打一顿他们也不占理。 却在这时,人群后突然出现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有证据。” 所有人的视线转到了门外,看见的便是从门外挤进来的晴也。 晴也穿着一套纯白色的休闲衣,简约时尚,单手抄在休闲裤口袋里不急不慢走了进来,邢武盯着她瞪了一眼,晴也直接无视他的目光,对着未亡人就问道:“你叫什么?” 未亡人没见过晴也,倒是她一走进屋中,原本气氛紧张的屋内瞬间像是亮了起来,晴也见未亡人有些发愣地盯着她,对他露出一个莞尔的笑意,声音轻缓地又问了一遍:“帅哥,你叫什么啊?” 未亡人看见晴也嘴角好看的弧度,一时间脱口而出:“杨刚,干嘛?” 晴也看着他那副瘦弱的样子,一点都没看出来哪里阳刚了? 于是转过头问道:“嗯,杜奇燕,杨刚从你那一共借了多少钱?” 杜奇燕抽抽嗒嗒地说:“差不多一万四。” “他说过还吗?” 杜奇燕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盯着晴也,晴也干脆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捏了下她的胳膊让她别怕,眼神定定地望着她:“杨刚问你借钱的时候怎么说的?” 杜奇燕低着头说:“第一次是说他兄弟出事进医院,要五千块钱救命,说等他兄弟家人拿钱出来,他就还给我,我就给了,后来有阵子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他,他说手机坏了,要换手机,不然联系不方便,问我借了三千买了个手机…” 杜奇燕陆陆续续说了下去,杨刚突然暴躁地打断了她:“行了,他妈的有完没完了?” 晴也平静地抬眸睨着他:“反应这么大干嘛?也就是你承认这些钱的确借了哦。” 杨刚局促地看了眼大曹,大曹靠在椅子上转了两下手指,没当一回事的样子。 晴也继续穷追不舍地说:“杜奇燕每笔钱能跟你记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怎么抵赖?” 杨刚底气也突然上来了,咋呼着说道:“我告诉你们,这钱我杨刚就是拿了你们也别想我吐出一毛钱出来,有种拿证据告我,没证据少在这逼逼。” “好。”晴也声音一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一个键,立马手机里响起:“你叫什么?帅哥,你叫什么啊? 杨刚,干嘛? 嗯,杜奇燕,杨刚从你那一共借了多少钱? ……” 从晴也进门起的录音完完整整地从手机里放了出来,对面那帮人脸色骤变,晴也将手机一收重新放回口袋里对着他们就说道:“这就是证据,录音里双方主体和事由一清二楚,而且你也承认了,限你一周之内把钱凑齐还给燕燕,否则你就去警局解释你的诈骗行为吧。” 瞬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和她同来的邢武他们。 晴也进屋就直接问未亡人姓名,要的就是明确借款人,不给他任何打擦边球的机会,后来又引导杜奇燕说出借款金额和事情脉络,她在踏进这间屋子之前的确没有任何证据,不过现在她已经搜集到了。 杨刚一听到那刺耳的“诈骗”两个字立马就炸了,冲着晴也就走来,邢武手一伸直接攥着他的衣领将他连人往后一扔,杨刚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晴也低下头按了几下手机,而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我劝你们后面也不要来找我,手机录音我现在已经传给一个律师朋友了,不在我手机里,如果接下来我出一点事,那么我的律师朋友会出面跟你们交涉。” 对面五六个男人互相看了眼,大曹的眼神一直落在晴也身上,带着点微微的讶异和一丝兴趣,忽然拍起掌来,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面上挂着要笑不笑的神情,指了指晴也对邢武说:“这不是你们学校才转来的好学生吗?怎么连晚上都你们混在一起啊?” “关你屁事。”邢武直接怼了回去。 大曹嘴角依然挂着笑意,只是眼里的光瞬间变冷,邢武身后的兄弟见情况不对,都挤了进来,本就不大的屋子,突然就挤了十几个人,大曹望了眼邢武身后那气势,冷笑一声,抬起手就一巴掌拍在杨刚的后脑勺骂道:“垃圾,自己惹得骚自己解决。” “曹哥!我…”曹平已经又坐了回去对邢武一群人说:“慢走不送。” 大黑直接提着杨刚就出去了,大曹他们果真没有再插手,不过在邢武转身时,大曹落了一句话:“武子啊,明年县运会我们比比啊?” 邢武脚步微顿告诉他:“高三不参加。” 大曹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回道:“我等你。” 邢武头也没转地直接离开了。 …… 楼下,邢武靠在石墩边上,晴也站在他旁边看着已经被打过一轮的杨刚,刚才在楼上还一副猖狂的样子,现在没了大曹的庇护,整个怂成一团喊哥哥。 邢武低头点燃一根烟,声音暗哑:“律师朋友?” “原来一个师姐,现在学法律,万一他们真来找我怎么办?我不就吓唬吓唬他们吗?” 她侧头看邢武,邢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也知道怕啊?” “正常人我没什么好怕的,就怕你们这种不正常的。” 邢武侧头掠着他:“哪里不正常了?” 晴也意味深长地说:“正常人都想有以后。” 邢武抽着烟,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不远处,大黑还想揍杨刚,犬牙拉了他一把,指着傻愣愣的流年说:“你来。” 流年左右看了看,一脸胆小地说:“我啊?” 犬牙又对他招了招手,流年弓着背走了过来,他本就瘦,穿着吊裆的垮裤,腰上还拴着个狗链子一样的装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跟尼玛跳大绳的一样。 犬牙问他刚才杨刚有没有动他,流年点了点头,犬牙冰冷地说:“还回去。” 流年那是一脸惊恐啊,回头胆怯地盯着邢武,邢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流年先是转过头,抬起手轻飘飘地捶了下杨刚,旁边大黑他们立马笑成一团,骂道:“你特么摸他干嘛?” 流年憋红着脸,深吸一口气,回了杨刚一拳,之后犬牙又看向杜奇燕对她说:“小妹妹过来。” 杜奇燕已经不哭了,只是面对杨刚时还是有些难受和害怕,杨刚看杜奇燕过来,又吼了起来:“你他妈敢动我一下试试看,你个丑女人!” 杜奇燕眼泪又掉了出来,一颗石子飞了过去打在杨刚的腿上,杨刚惨叫一声止住了骂声。 邢武夹着烟有些诧异地侧过头去,晴也拍了拍手吐出两个字:“欠揍。” 邢武忽然玩味地笑了。 杜奇燕本来还不想打的,被他骂得有些急了,抬起手把刚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在她脸上的巴掌狠狠还了回去,真是整个人都跳起来狠狠扇了回去。 虽然姿势非常滑稽,但声音倒是很大,一个巴掌直接把杨刚打懵了,直愣愣地盯着杜奇燕。 杜奇燕退到了流年身边,此时流年也直起背,两人迎着月光那姿势,顿时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邢武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他扔掉烟转头问晴也:“你回去还要写题吗?” 晴也点了点头,他对犬牙喊了声:“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于是带着晴也便离开了靶厂,靶厂离扎扎亭不远,回去的路上晴也问邢武:“杨刚也是鞍职的学生啊?” “退学了,现在到处骗吃骗喝。” 晴也想到刚才他们听见靶厂的表情,不禁问道:“靶厂那里的人都不好惹吗?” 邢武将小天使停在炫岛门口拉开卷帘门对晴也说:“我们这里但凡稍微有点钱的都是靶厂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靶厂是由暗堂的人罩着。” 邢武走进炫岛,晴也眉稍一挑跟了进去好笑道:“暗堂又是什么玩意?是帮派的意思吗?你们这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还四分五裂,怎么不成立峨眉、武当、华山派的啊?” 邢武却回身拉上卷帘门对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别插手,听到没?” 晴也很少看见邢武如此严肃的神色,一时间没有说话,邢武见她皱起眉的样子,叹了一声又对她说了一遍:“听到没?” 晴也虽然不知道那个暗堂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能让邢武他们这帮刺头闻风色变的,不用说也能想到其中的复杂,她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邢武转身往后院走,晴也喊了他一声:“喂,你经常住那?” 邢武脚步顿住,回过头看着她,没明白过来她问这句话的意图,晴也低头转着理发店的椅子目光低垂:“那女的,你对象啊?” 说完抬起头直视着邢武,邢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平淡地告诉她:“舒寒是犬牙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们都叫她舒姐。” 晴也吸了下腮帮子,手中的椅子无声地转着,她看似随意地说道:“她喜欢你。”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但晴也可以确定她没感觉错。 邢武干脆转过身来抱着胸,脸色隐在忽明忽暗之间睨着她:“然后呢?” 晴也没有说话,忽然身后的卷帘门又开了,两人同时往后看去,李岚芳今天回来得挺早,打了两圈就结束了,手上还拿了个纸箱子对晴也说:“晴也,你的快递,从北京寄来的,下午赵麻子顺便帮你拿回来了。” 东西挺重的,李岚芳直接放在了地上对邢武说:“武子,你帮晴也搬一下。” 邢武不急不慢晃了过来,弯腰的时候看见寄件人处写着“孟睿航”三个字。 他回过头瞥了晴也一眼,晴也直接转身上楼对他说了声:“谢了。” 邢武把东西搬进晴也房间的时候,她坐在床尾盯着手机,整个人跟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 邢武把东西重重地往她脚边一放,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就这样对着手机发呆,似乎整个人突然有些不大对劲的感觉。 第30章 chapter 30 邢武伸头看了眼,晴也的手机上是一个女生靠在一个男生身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女生虽然邢武不认识,但是那个男的邢武倒是见过,正是这箱快递的寄件人。 邢武望着晴也愣神的样子,忽然紧了下牙根说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晴也快速锁了手机,顺手从旁边拿起一串钥匙滑开了纸箱,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对邢武说:“我看书了。” 邢武没说话,靠在门边盯着她,晴也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将拿出的东西放在窗边的写字台上,抽开椅子安静地坐了下来,然后拿起笔埋着头。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连窗外风的声音都消失了,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和落寞,就这么孤单地坐在窗边,邢武看了她好一会,才退了出去带上门。 十二点多的时候,李岚芳早睡了,邢武靠在沙发上已经进入迷糊的状态,电视还在亮着,播着晚间新闻,迷迷糊糊中邢武似乎听见楼下有什么声音,他缓缓睁开眼斜了眼房门,看见他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又听见了楼下冰箱关上的声音。 他起了身,走下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后院的门槛上,手上拿着罐啤酒抬头望着那枚残月,她的身影仿佛被封印在那窄窄的门框里,望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星空,寂寥、挣扎。 那副画面就这样刻在邢武的脑中,久久挥散不去,他忽然想起晴也来这的第一天李岚芳对他说的话。 “她妈刚死,爸就坐牢了,可怜得很,现在就指望咱们了。” 那时邢武对这句话没有任何感觉,就仿佛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遭遇的事情,可此时望着晴也的背影,他却有种窒息的沉闷。 晴也拿起啤酒仰头又喝了一口,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打火机的“啪嗒”声,她回过头去,便看见邢武靠在她身后的门上,火星子一点烟头骤亮,他嘬了口烟,低头睨着她:“我以为好学生应该懂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 晴也嘲弄地笑了下,把啤酒举起来递给他:“陪我喝。” 邢武眼神微愣,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有些不大确定地盯着她,毕竟,这是她喝过的,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近到可以同喝一罐酒的地步。 晴也有些不满地压着眼角:“大老爷们矫情个什么劲儿?” 邢武笑了下接过啤酒,晴也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一半的位置,邢武扔了手上的烟长腿一跨坐在她身边。 门槛就这么窄,两人几乎挨在一起,胳膊肘不经意的触碰,让邢武有些不自然,但晴也这会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神情有些不爽,也许,或多或少还参杂着点难过,具体是什么样的心情邢武也摸不透。 他把啤酒拿到嘴边,想到刚刚晴也才对着这喝过,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便不经意瞥了眼她的唇,莹润小巧,他喉结微动,喝了一口又把啤酒递给晴也,不经意地问了句:“失恋了啊?” 晴也不屑地接过啤酒:“失什么鬼的恋?” “那个姓孟的。” 晴也斜看着邢武,发现他还挺清楚的,连人名都能记得,不禁笑了起来,抬起头对着邢武刚刚喝过的地方灌了口还给他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邢武刚接过啤酒,结果听见她下句话:“准确说,我只是跟他有过婚约。” “……”邢武的手僵了下,侧过头睨着她,婚约都出来了?他们才多大啊? 晴也双手撑在身后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舒一口气:“我就是想不通,他吧,从小学就整天跟在我后面,初中的时候向我表白说喜欢我,还说以后要娶我,他对我真的挺好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眼里有别人,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早跟他确定关系,但要是我爸不出这个事,我想以后我们迟早要在一起的吧,毕竟我身边也没谁有他了解我了。 你说,我这才离开北京几个月啊?他怎么说跟人好就跟人好上了,而且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邢武还没喝呢,晴也直接又夺过啤酒灌了一大口,抬手擦了擦嘴,有些生气地说:“我真不介意他们在一起,就是他们这事做得吧,不地道,你说,我跟睿航从小一起长大,他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真喜欢彼此,我只会祝福他们啊,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邢武,你评评理,我是那种人吗?” 邢武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晴也眼神一,他又赶忙摇了下头,拿过啤酒喝了一口。 “结果我前段时间发信息给何乐菱问她是不是谈朋友了,她不说,这头睿航还联系我说要来看我,你说他们两这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他孟睿航追我的事全校皆知,不管他现在是不是改变心意了,只要他们跟我说一声,这也没什么,大家都还年轻不是? 我就是气不过他们瞒着我,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一个是傻逼一样。 要不是jesse把两人照片发给我,我是不是得等他们办喜酒了才知道啊?” 邢武也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个jesse是谁,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晴也似乎压根没兴趣告诉他,总之就把他当个垃圾桶,不停向他倒着苦水。 邢武也不吱声,就安静地听她说。 晴也抢过啤酒,抬起头刚倒了一口发现没了,气鼓鼓地捏扁了啤酒罐,生气地盯着邢武:“你怎么喝光了啊?说好一人一口的。” 邢武一脸懵逼地说:“那到我的时候正好没了啊。” 晴也更加生气了:“没了你不知道给我留个底子吗?” 邢武盯她看了几秒,突然就笑了起来:“你跟你原来的同学在一起也这样无理取闹啊?” 晴也昂了昂下巴傲娇地说:“那当然不是,我可好相处了。” 邢武玩味地说:“那你怎么就对我这么不讲理了?” 晴也撅了下嘴忽然凑近了他,微醺的脸颊透着红润的可爱,眯起眼睛对他说:“因为你是混蛋,男人都是混蛋,都是…” 晴也的腿坐得酸麻,扶着门框站了起来,邢武却僵在原地,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她忽然凑近的气息。 晴也站起身后便跨进门槛往楼梯口走,然而黑暗中胳膊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邢武按在墙上,他居高临下盯着她:“你说谁混蛋?” 晴也的手腕被他禁锢在墙上动弹不得,她扭动了几下身子,借着酒劲就发起飙来:“你们都是混蛋,我爸要不是在外面找那么多女人,我妈病情不会被他气得恶化,我妈躺在病床上都有女人耀武扬威等着上位,我恨不得杀了那些女人,她们为的是什么?是我爸的钱!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他进去后那些女人在哪?怎么不站出来了?” 邢武怔怔地望着她,这是晴也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家的事,那些光鲜的外表下不堪的一幕,如此歇斯底里。 她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抬头咄咄地盯着邢武:“我没有家了邢武,我不像你,你还有妈妈,还有奶奶,最起码你爸还能回来,我呢?我都不知道从你家这扇门走出去我能去哪?现在连我一起长到大的朋友都…我不想用背叛两个字,但这种感觉真他妈不好受。” 邢武渐渐松开了她的手腕,晴也的手臂滑落下来,邢武低垂着眸抬起手轻轻拭着她颊边的泪,他温热的手指落在她脸颊时,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涌动,两人莫名微微颤栗了一下,他温柔的样子让晴也好似出现了幻觉,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铺开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唇角冷峻的弧度薄而性感,抬眸之间仿佛眼里夹着细碎的光,击碎了晴也骄傲的防线。 他声音在黑夜里带着温暖的诱惑,对她说:“这里不是你家吗?我们把你当外人了?要真把你当外人,你刚才骂我混蛋我早赶你走了。” 晴也低着头嗅了下鼻子,声音闷闷地说:“你还故意躲着我呢。” 邢武半笑着说:“那你要我怎么办?你就不怕吗?不怕栽在我手里?” 晴也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眼里的光明亮笃定:“邢武,不会有人能影响得了我,我妈就是一辈子依附男人才会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但我不会,你不用太自信,我不可能栽在你手上。” 邢武忽然就笑了起来,细长的眼里夹杂着一些复杂难懂的光,半开着玩笑说道:“你是不会,那你想过我吗?万一我栽在你手上怎么办?” 晴也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她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邢武漫不经心地直起身子对她说:“一点半了,明天不上课了?” 晴也转身上了楼,两人结束了这个让人迷惘的话题。 虽然晴也前一天几乎到两点才睡着,但第二天六点不到就站在沙发边上踢了踢邢武的腿,邢武烦躁地抽出枕头盖着脸,晴也一把扔了他的枕头对他说:“起来上学了。” “……”邢武真尼玛怀疑她在梦游。 他半眯着眼瞄了眼黑漆漆的窗外:“你抽筋啊?天还没亮上什么学?” 晴也已经穿戴整齐,背上包边往楼梯口走边对他说:“给你十分钟啊,快点下来。” 邢武依然躺着没动,听见下楼梯的声音渐渐消失,才一把坐了起来揉了揉头。 第31章 chapter 31 邢武下楼的时候,一道风从他眼前掠过,晴也穿着一件半袖衫背着包在炫岛门口玩着平衡车。 邢武迈着不急不缓地步子走了出来,浓眉下藏着一双炯灼的双眼,迎着天际边刚刚升起的第一束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晴也滑到他面前晃了晃手:“一大早发什么呆啊?还没睡醒?” 邢武压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困啊?昨天睡了几个小时?还跟打了鸡血一样。” 晴也“咯咯”地笑了两声:“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而后转头对邢武说:“我想吃豆腐脑,黄毛说你们经常去的那家辣油超香的,带我去。” 邢武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五,这个点要去吃豆腐脑,果然这大小姐昨天晚上被刺激得不轻。 于是邢武晃着两个膀子带她往后街走,晴也就踩着平衡车跟在他后面,邢武不时回头盯她看一眼,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终于在他第n次回头时,晴也忍不住问他:“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点,这个样子,我有点像在遛狗?” 晴也立马就加快速度狠狠弹了下他的耳朵,又迅速掠到他前面去了,邢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刚过六点,但祁家早餐摊门前依然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来。 晴也有些诧异地说:“这么多人啊?” 邢武回头让她找个座位,他去排队。 所谓座位,也就是路边上的几个小木桌,已经有些人了,不过还好他们来得早,尚有空位。 晴也坐下后侧头看了邢武一眼,他出门时已经换了一件长袖连帽衫,下身黑色运动裤边一道白色的杠,一双大长腿特别惹眼,她没见过邢武的爸爸,虽然李岚芳长得不丑,但并没有多高,邢武这身型比例莫不是遗传他爹?那他爹得多么帅的一个中年大叔?晴也胡思乱想着。 等邢武端着碗回过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抱着胳膊缩成一团的晴也,眼神发愣。 入秋的天气,早晨的确有些凉意,邢武将东西放下后问了她一句:“你不冷啊?” “冷啊。”晴也回得理所当然。 邢武都尼玛无语了:“冷不知道多穿点?” 晴也拽过碗然后顺便拽了下他的袖子,邢武看着她:“干嘛?” “外套借我穿下,我冷。” “你冷我不冷啊?” 晴也认真地盯着他:“虽然大家都冷,但我觉得你身体素质比我好,而且我是你们校唯一有望拿县榜首的人,所以你不能让我感冒,那啥,安全标兵。”晴也说到最后眼睛都笑弯了。 邢武被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给气笑了,瞪着她拉下拉链把外套扔给她,晴也也不客气,接过套上,然后拿起传说中香爆了的辣油。 邢武起身去了马路对面,晴也不知道他去干嘛? 过了一会他拿着个热乎乎的肉夹馍递给晴也:“给,吃饱点状元,我们县就靠你发光发热了。” 晴也笑眯眯地接过来咬了一口,香气四溢满满的肉,瞬间让她感到一种舒畅的满足感。 邢武似乎不怕辣的样子,往碗里放了好几勺辣椒,整个碗都红通通的,看着都可怕。 晴也搅了搅自己的碗,喝了一小口,抬头问邢武:“杜奇燕她妈听说急着要钱治病,那个杨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钱凑齐,你说…我要是先拿钱给她妈看病她会要吗?” 邢武斜了眼晴也:“你钱多啊?” 晴也没吱声,邢武倒是突然问道:“加拿大留学一年要多少钱?” “再省一年最少也得十几万吧。” “你爸给你留了多少?” 两人对视了几秒,虽然说财不外露,特别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晴也知道不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全部身家,但面对邢武的询问,她竟然觉得没有必要防备,于是照实告诉他:“三十万。” 邢武微微蹙了下眉:“那才够你上两年,后面怎么办?” 晴也却似乎并不是很担心,她随意搅着碗里的豆腐脑说道:“所以我得想办法拿到奖学金,名额有限,竞争太激烈。” 说着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夹馍,眼里全是斗志。 邢武的眉却越皱越紧,对晴也说:“杜奇燕她妈的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晴也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此时早餐摊子的人越来越多,有两个穿着鞍中校服的姑娘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看校服颜色应该是鞍中高二的学生,他们两便自然而然终止了这个话题。 早餐摊子桌子有限,都是拼着坐的,一开始这两个姑娘都没在意,直到坐下来后才发现他们旁边坐着的人是邢武,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想站起来吧,旁边没位置了,继续坐吧,她们连眼神都无处安放了。 邢武倒是根本没有在意她们,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喝着豆腐脑,在这个有些寒意的早晨就穿了件短袖,臂膀线条紧实流畅,侧脸轮廓干净利落,坐他旁边的小女生时不时偷偷瞄着他。 邢武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抬了下眸,锐利的眼睛像鸷鸟,女生瞬间脸红到耳根。 晴也将碗往邢武面前一推:“太辣了。” 邢武推开自己的空碗,很自然地拉过晴也那碗继续吃了起来。 这时对面两个女生才抬起头,赫然看见的就是这段时间在学校讨论度最高的学霸晴也。 至于晴也为什么一大早跟邢武在早点摊子吃早饭,邢武又为什么把她嫌辣的豆腐脑吃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也不敢问。 周围越来越多鞍职和鞍中的学生,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晴也,但几乎没有不认识邢武的,不少人诧异地盯着邢武,大概没人能在这个点在早饭摊子见到他。 所以邢武匆匆喝了两口就起身了。 当晴也踩着邢武的ninebot溜进校园时,路过的人都看呆了,邢武早自习结束前从不会来学校的,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大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而且邢武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的事众所周知,可是这位转学生不仅动了,还完全占为己有的节奏啊,更诡异的是,他们一活生生的校霸啊,就这么跟在她屁股后面,一点脾气都没有,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 于是仅仅一早上的时间,很多人渐渐信了那个邢武是晴也小弟的传闻,就连晴也今天去厕所,隔壁班的女生都非常谦让地让她先,她自己反而一头问号,这些非主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不仅是二班,最近全校都掀起了一股绑丸子头的风潮,晴也那是嫌天热,绑起来凉快而且写题不碍事,结果学校里面那些非主流个个绑得丸子恨不得都冲到天上去了,大有王菲唱相约九八时期的冲天辫造型。 这就直接导致最近晴也走在学校里面感觉自己跟穿越了一样,各种辣眼睛,然而同时,她竟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下午最后一节课响起时,晴也便匆匆收拾东西赶着回去,看见史敏还在埋头抄英语单词,晴也边收拾东西边心疼这妹子,几个破英语单词抄了一整天了还没背下来,这执着劲儿要不是晴也赶时间一定会给她点个666。 她背着包匆匆走出学校大门,便瞟见街对面停了好几辆摩托车,一群人站在街角,她往那扫了眼,看见一手插兜一手夹烟的邢武,周围一圈人没几个鞍中的,犬牙那帮人都在,就连昨晚见到的那个舒寒也在。 舒寒站在邢武旁边,也叼着根女士细烟,包臀的黑色皮裙踩着双高跟鞋,性感火辣,旁边路过的人都会盯舒寒多看上几眼。 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的那种,眉眼间却有种满不在乎的冷艳,和邢武他们一看就是一类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煞气。 晴也第一次这么直观清晰地感受到,她和邢武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或许自己在那些人眼中还是个异类。 如果不是她爸爸出事,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认识这样的人,从前她连看都不会看这些人一眼,可此时隔着一条街远远地望着他们,晴也心里竟然升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邢武正在跟他们说笑,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来的时候,唇边的笑容未散,目光却落在晴也身上,晴也默默转过身去往回走,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失落,当她意识到自己内心产生了这种可怕的失落后,便越发加快脚步,她必须要把这恐怖的念想甩出脑中,不能任由这复杂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肆意蔓延,占据她的大脑。 邢武看着她越走越快,几乎要跑开的步子,笑容慢慢敛了下去。 晴也一口气冲回炫岛的时候,流年和杜奇燕刚准备下班,她直接书包一放拽着他们问道:“你们会不会羊毛卷、木马卷、空气卷和云朵烫,随便一种?” “云朵?”流年懵逼地盯着她。 晴也上楼把笔记本拿了下来带他们开了个小会,翻出时下大城市女孩比较流行的几种发型,显然在这个生活水平落后较多的县城里,这些造型流年和杜奇燕都没接触过,就拿杜奇燕这一头烟花烫来说,他们这里的审美最起码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晴也问他们想不想赚钱,两人本来还没什么兴趣,一听到赚钱立马眼睛亮了起来,就连从旁边飘过的李岚芳都停下脚步:“晴也啊,赚什么钱啊?” 晴也把电脑一转,站起身对着他们:“你们这里搞来搞去也就这几个破发型,烫个头就几十块钱,没有创新自然也带来不了更多收入,为什么不尝试点新的造型吸引更大的客户群体?现在整个县城的理发店做出的造型都一言难尽,如果咱们能研究出来这几个爆款,价格最起码可以定在现在的三倍之上。” 李岚芳立马插嘴道:“不是我说啊晴也,这里人生活水平就这样,你搞个两三百的头,没人会来烫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岚芳不当一回事地笑了笑,晴也把电脑一转面向她:“那这样,如果我们能把新款造型包括定价研究出来,也带来了实际的客流量,后面但凡到店选择新型烫染的客人,流年和杜奇燕一个头按30%的提成,如果下个月起的利润总额能比这个月翻一倍以上,我拿10%的运营报酬。” 李岚芳被晴也绕得有些糊涂,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你们折腾,别把店给我烧了,老太婆我喂过了,我出去打牌了,流年、燕燕在这随便吃点,饭菜都在厨房,晴也带着他们啊。” 然后李岚芳就像一阵风一样走了,晴也突然发现跟她这个便宜小姨谈提成绩效运营方案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就像她说的,只要店还在,每个月有钱拿,她哪有闲情管这个,还不如想想待会做什么牌。 于是当晚晴也就带着流年和杜奇燕开始做研究方案,晴也对于技术方面一窍不通,完全是个门外汉,但是她可以通过途径搜集到各种有用的资料和教程,学霸的钻研精神就体现出来了,不过具体能不能行得通她也不知道。 倒是这时候便能看出来专业的和非专业的区别,虽然流年平时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到底参照着晴也找给他们的资料,能大概清楚卷杠技巧和加热技巧。 几人讨论了半天决定还是先动手试试,纸上谈兵毕竟没啥感觉,于是试在哪个人身上成了最头疼的问题,流年和晴也慢慢将目光移向杜奇燕,杜奇燕傻愣愣地说:“那我来吧。” 第32章 chapter 32 于是接下来流年小心翼翼地拿杜奇燕做实验,晴也则在收银台抓紧时间刷题,期间还冲了下澡,从洗澡间回来时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晴也感觉流年做事还挺仔细的,每卷一个杠子都反复调整角度,边弄边琢磨,这一折腾就搞了两个小时,当最后一遍药水上完后,没一会流年便开始拆杠子,晴也也丢下笔过去围观,三人此时的心情都无比激动,堪比实验室里的科学怪物看小白鼠一样。 当流年把杠子全部去掉后,那微微的波浪弧度立马让晴也双眼一亮,貌似有点羊毛卷的味道了,她立马拍了拍流年的肩膀:“你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烫发小天才,研究研究就自己搞出来了。” 流年被晴也夸得挺不好意思的,还腼腆地说:“我三舅妈以前也说过我是个天才。” “……” 流年把杜奇燕头上的药水冲干净,然后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结果晴也在旁边那是越看越不对劲啊,头发湿着的时候看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样子,然而这头发越来越干后,就跟尼玛发了酵的面粉一样,最后等全部吹干,三人对着镜子里面的杜奇燕满脸懵逼。 如果说杜奇燕原来那烟花烫是她脸的两倍,那现在这个爆炸头最起码是她脸的四倍,走远看吧,就跟一团原子.弹刚爆炸完的蘑菇云。 而且这哪是什么泡面头啊,分明就是过去老大妈们烫的螺丝烫。 流年十分尴尬地说:“晴也,我是不是烫错了啊?” 晴也能怎么说?能否定他三舅妈的话?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重重一击?她当然不能啊,只能拍着他的肩不停鼓励他:“emmm…我觉得吧,挺好的,真的,起码头发打湿还是挺像的不是?而且吧,这样显得脸小,呵呵呵呵呵…” 流年却跟魔怔了一样自言自语道:“我应该冷烫,刚才要是不热烫的话卷度不会这样。” 杜奇燕拽了拽头发转头跟他讨论道:“杠子小了,卷杠要再大一号。” “店里没有。” “要么明天跟李老板说一声,咱们谁去县城买点吧?” 然后他们两便从工具到药水逐一探讨了一番,太专业的东西晴也不懂,不过她倒是建议道:“这种羊毛卷和大妈卷有很大的区别,蓬松度,还有就是凌乱感,我觉得可能是手法需要调整,如果用原来的方法烫,那烫出来肯定是传统发型啊。” 于是三人又讨论了一会,把有可能需要添加的一些必需品罗列了出来,然后围着晴也的电脑在淘宝上研究了一番,有些能确定的东西晴也直接下单了。 晴也又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邢武平时这个点也经常不回来,可今天晚上,晴也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想到邢武穿着短裤窝在舒寒家的样子,越想就越不痛快。 流年和杜奇燕还在讨论的时候,晴也给邢武飞了一条信息过去:我饿了。 他们三人又商量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看不早了,流年杜奇燕打算先回去了。 出了炫岛的时候,邢武正好骑着小天使回来,刚跨下摩托猛然抬头看见才从店里走出来的蘑菇云,大晚上的吓得邢武差点直接把手上的炒面砸杜奇燕一脸。 他“操”了一声,当看见后面跟出来的流年时,忍住了砸过去的冲动问了他们一句:“干什么玩意?” 流年傻不拉几地说:“哦,我们打算研究新造型,所以给燕燕烫了个头。” “……”我谢谢你们,迟早把炫岛整倒闭了。 他们跟邢武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邢武拎着炒面走进店的时候,晴也刚关了电脑,抬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邢武把炒面放在收银台,晴也看都没看直接转身上楼,邢武莫名其妙地说:“不是说饿吗?” 晴也头也不回地说:“睡觉前不吃东西。” “那你跟我喊饿干嘛?” 晴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反问他:“那你这么晚不回来还在外面干嘛?” “???”邢武一头问号地看着她。 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在…生气?” 晴也立马转过头重重地踩着楼梯上去了。 邢武好笑地看了眼炒面,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洗了把澡,上楼的时候房间的灯还亮着,邢武毛巾挂在肩膀上,穿着夸大的t恤靠在门口,晴也坐在床头戴着耳机,膝盖弯着,上面放着一个本子,边听边写。 邢武一边用毛巾揉着头一边对她说:“老街那边有个厂子的服务器不运作了,之前的技术工搞不定,我看钱不错就接了这个活。” 晴也没理他,依然低头在纸上写着东西。 邢武干咳了一声,继而说道:“舒寒是中间人,她认识不少老板,所以经常介绍活给我,她拿介绍费,我跟她算是合作关系。” 晴也在纸上写完最后一排,抬起眼皮看着他。 邢武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你是不是看不到我睡不着啊?” 晴也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砸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邢武稳稳地接住她的枕头,柔软中带着属于她的香气,他走到晴也床边把枕头还给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裤子:“你看这是什么?” “运动裤啊。” 邢武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是异于常人的大长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来睡吗?你试试腿在地上放一夜什么感受?” 晴也莫名觉得好笑,然后她当真抬起头盯着他笑了起来,邢武无奈地说:“所以你能不能照顾下我的大长腿。” 晴也抬眸和他对视了几秒,眼神微微眯起带着审视,邢武倒是一副坦荡荡的样子,于是晴也起身将那些学习资料搬到了写字台上,邢武慢慢绕回了自己的床,躺了下去。 没一会,晴也就把灯关了。 不知不觉晴也住在邢武家已经快三个月了,从夏走到秋,从最初和邢武待在一起就炸毛,到现在竟然还能和谐地在一个房间过夜。 这是晴也第一次和一个异性在同个房间过夜,虽然隔着一层帘子,可晴也似乎能感受到邢武强有力的呼吸,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尽管晴也翻来覆去各种不自然,可内心却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定,这两种矛盾的感觉顺利让她失眠了。 一直到帘子旁边的手机光线彻底暗了,她才慢慢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邢武很忙,他一下子接了好几个活,忙得连白天的课都翘了,晚上也总是很晚回来,但是晴也睡觉也很晚,所以她习惯给他留盏灯。 每当夜里邢武骑着摩托回来的时候,看见晴也屋里还亮着灯,总会有种隐隐的温暖,这种感觉邢武似乎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谁给过他,所以即使他忙得再晚也总会赶回来。 但其实他脏兮兮的一身回来,洗个澡回房,晴也往往已经睡了,也基本上说不上一句话。 学校最近倒是即将迎来一次大型演讲,还提早拉起了横幅,搞得很隆重,说是要迎接一批外国人,这批外国人是县城开发区那边才拉来的合资企业的员工,县领导高度重视,毕竟这破县城要发展,为了合资企业的落地,还特别开出了很多优惠政策,当然也包括要解决职工子女的上学问题,因此特地组织这帮外国家长对当地高校进行参观。 主要参观对象就是金隆中学和鞍中,金隆中学那边也提早就开始做了准备工作。 鞍中校领导为了不逊色于金中,这几天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演讲稿,从学校历史到教学理念再到师资力量做了一份详细的汇报内容,还特地把几个英语组的老师召集在一起,针对中文演讲内容进行翻译。 而且据说英语组的老师还推举了口语最好的miss余,担任当天的英文稿演讲师兼校长的随行翻译。 这件事晴也是怎么知道的,是当天下午miss余就偷偷找到了晴也,让她帮忙看下演讲稿翻译内容,miss余知道晴也是从国际学校出来的,光她那一手漂亮的英文字体和英语成绩,学校找不出第二个。 晴也过了一遍稿子,圈出有几个语境用法不当的词句,然后将替换的语句清清楚楚标注在旁边,并给miss余解释了一番。 晴也从幼儿园开始上的就是国际幼儿园,班上黑人白人都有的那种,老师上课也是中英文混着来,所以等她幼儿园毕业后,已经可以毫无压力地用英文交流。 加上后来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她多多少少清楚一些西方背景和历史文化,在演讲内容中加一些西方人熟悉的元素,引经据典,比干巴巴地翻译过来生动多了,也能起到一定的互动作用。 她向miss余解释完后,miss余顿时感觉醍醐灌顶,这种文化差异如果不是长期跟外国人待在一起,要他们这些应试教育下出来的老师是没办法跨越思想鸿沟的。 然后晴也让miss余念一遍给她听听,前面一些发音不准的地方晴也尽量纠正,但当听到miss余把important念成impotent后,晴也再也不淡定了。 important是重要的意思,而miss余念的这个impotent是指性.无能,所以一句话的意思本来是欢迎一群重要的客人,成了欢迎一群性.无能的客人,晴也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委婉地向miss余解释过后,这个中年妇女也感到一阵羞愧,临走时,晴也肉眼可见miss余异常慌张,让她批批卷子写写题目没问题,要临场翻译估计对她来说亚历山大,晴也都为她捏把汗,就祈祷她那天能把important念准了。 第33章 chapter 33 倒是这几天流年和杜奇燕跟着了魔一样,整天有事没事在一起研究什么空气烫啊,木马卷,还特地又跑去县城配了点东西回来,所以当晴也在网上买的那批烫染材料到了以后,几个人便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就好像要干成什么伟大的事业一样。 但头疼的依然是在谁身上试验的问题,就杜奇燕那头吧,这两天被流年拉直了卷,卷了拉直不下三四回了,连店里两个假发都被两人整得快成秃子了,于是他们便把心思动在了李老板头上,结果李岚芳甩了甩自己飘逸的红发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她不愿意配合,是实在三缺一不能让门口人干等。 于是又像一阵风一样飘走了,最后晴也看着两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把绑在头顶的皮筋一散:“我来吧。” 杜奇燕犹豫地说:“不好吧,你还要上学,万一烫成我上次那样怎么去学校?” 晴也走了过去,往椅子上一坐,看着镜子里的他们:“所以得好好烫啊,都研究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把我烫砸了,你们陪我剪光头。” 两人虎躯一阵,开始捣鼓准备东西。 晴也也不浪费时间,他们忙他们的,晴也戴着耳机捧着书,她就是有这种自制力,即使旁边的干扰再多,只要她想,依然可以瞬间将周围的人事物全部屏蔽掉,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特别转来鞍中以后,她发现自己的这种专注力得到了更大程度的提升,否则估计一天都待不下去。 晴也的头发没有烫染过,自然垂坠黑亮柔顺,发质很好,所以流年和杜奇燕都十分谨慎,怕糟蹋了晴也一头长发。 后来在流年的提议下,他想给晴也烫个空气刘海试试看,晴也没什么意见,随便他折腾,反正她今天是小白鼠,只要他们不把她头发烧光,随便他们了。 最紧张的时刻就是拆卷杠的时候,这下连沉浸在化学公式中的晴也都摘掉了耳机忐忑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和上次杜奇燕一样,头发湿的时候真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烫成功,就怕待会一吹干跟发面一样顶头上。 所以在流年给她吹头发的时候,她眼睛是闭着的,怕眼睁睁看着这个过程太残忍。 然而当听见杜奇燕在旁边叫她:“晴也,晴也,你快看看啊,是不是这样的?” 晴也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瞄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而后一双眼睛骤然放亮,只见镜子中的她一头垂顺微卷的空气感羊毛卷,没有过分膨胀,轻巧玲珑不厚重加上微卷的空气刘海,配上晴也完美的脸型和一双灵动的大眼,甜美灵气中带着点微微的复古感,活脱脱像个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小精灵。 连流年都痴痴地看着镜子中说:“晴也,你这样真好看。” 晴也立马对他竖起大拇指:“你三舅妈没说错,你果真是个小天才。” 流年有些害羞地说:“其实还是你发质好,发量少的话,头顶的蓬松度不会这么好,发量太多卷起来会太蓬了不好打理,你真的很适合这个发型。” 晴也也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发型,她站起身又在镜子面前照了照一拍手:“很好,我们来商量定价吧。” 于是她板凳一拖,开始就他们最近新研究的几款发型开始定价,本来她准备直接定个四百多,流年和杜奇燕双双打住了,告诉她价格太高,他们觉得一百五到两百合适,不能再多了。 晴也再次感叹这物价的差距啊,放在北京,就她原来老去的那家店,连个刘海都烫不到。 邢武今天回来挺早,见卷帘门拉了一半里面还亮着灯,便在外面敲了敲,晴也正好站在门边上,低头拉开门,当卷帘门放上去邢武看见她的那一刻,整个人怔在原地,两人一人站在门外,一人站在门里望着彼此。 邢武黑亮的眼眸里泛出细碎的光来牢牢盯着她,他从没见过这个造型的晴也,只不过换了个发型,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清透迷人,让人挪不开视线。 晴也有些局促地歪着头摸了摸头发,声音轻柔地问了句:“好看吗?” 邢武嘴角牵起一抹若影若现的笑,走了进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漫不经心丢下句:“下次别问这种废话。” 晴也转身抬起手刚准备揍他一拳,邢武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把工具箱放下对她说:“我身上脏,别碰。” 晴也这才发现他身上是挺脏的,好像还沾上了什么机油之类的东西,连手都是黑的,所以邢武回来后直接去后院洗澡了。 晴也从本子上撕了张纸下来,开始跟流年他们盘算会员卡制度,比如一次性冲多少钱打几折,剪发卡怎么拟定,烫染卡怎么算。 总之七绕八绕下来直接把流年和杜奇燕绕晕了。 等邢武冲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流年指着她那折扣说道:“我不太明白,我们现在剪一个头10块钱,怎么还涨价涨到12了,那客人看我们贵肯定就不来了。” 晴也点了点纸上写出的方案:“所以要宣传,要鼓励老顾客办卡,办了卡剪头就8块了,他们不就划算了吗?” “可我们亏了啊。”杜奇燕说道。 晴也“啧”了一声:“你们怎么绕不明白呢,客人一次性办卡充值,是不是下次还得来?这样我们稳定了客户群体,还拿到了现金流。 我们做个假设,假设我们的发型在扎扎亭火了,好多人都来烫头,你们两个能忙得过来吗?我们现在的店面能跟得上吗? 如果出现那种短时间内客流量激增的情况,我们怎么办? 呐!” 晴也又点了点纸:“这时候就需要我们的现金流来帮我们解决有可能会面临的问题,现金流是比利润指标更重要的盈利质量,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听过没?现金流就是我们的粮草,有了这个不管是解决现有问题,扩大经营,还是想干点别的都是保障。” 流年说:“晴也你会不会想得有点多了啊?万一根本没人来呢?” 晴也立马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脑门:“知道为什么到今天你才发现自己是个天才吗?因为你一直在否定自己,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呢?咱们做都没做就否定自己,哪有这样干事情的,要都这样,社会怎么发展,新型企业怎么立足?知道你们扎扎亭的人为什么穷吗?因为都是在倒退着活的。” 邢武翘着腿靠在一边,点燃一根烟安静地听着三人热火朝天的讨论。 李岚芳这个破理发店开了也有好些年了,基本上是望天收的状态,更别提经营是什么?反正店门一开,听天由命。 可此刻晴也竟然还准备拿他家这个破店当事业了,甚至这架势搞得像员工培训,洗脑组织一样。 渐渐地,邢武将目光落在晴也身上,她站在流年和杜奇燕面前连比划带说,那神气饱满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其实晴也说得不错,他们这个县本来就比较落后,而扎扎亭又是县里生活条件最差的贫民窟,这里的人大多都过一天算一天,图个温饱就不错了,每个人都是这副混吃赖死的模样,自然做人做事都没啥底气,遇事自我否定和怀疑成了常态。 可邢武却在晴也身上看见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朝气和正能量,就仿佛她小小的身板里藏着无限的动力,这种不停拉着人向上的感觉让邢武陷入沉思。 最后他们分配好工作,杜奇燕明天去搞个宣传海报贴门口,流年把新研究出来的烫染技术再巩固巩固,然后他们两同时望向晴也:“那你呢?” 晴也傲娇地一甩小卷发:“我给你们拉顾客啊。” 邢武在旁边觉得好笑,看着三人就跟看三个傻子一样,还大有三个臭皮匠准备顶一个诸葛亮的节奏。 杜奇燕临走前,晴也看见邢武在店门口递给她一个信封,杜奇燕似乎推了几下,不知道邢武对她说了什么,她最后收下离开了。 邢武进来顺便把卷帘门拉上,晴也把洗头床那里的东西分类收拾了一下,对他说:“你给燕燕钱了?” 邢武正好走到她身后,顺手把夹子递给她“嗯”了一声。 晴也接过夹子回头望了他一眼,去后院洗澡了。 晴也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有穷过,准确来讲,从她出生起就没为钱发过愁,可邢武不同,他看似活得随性,对什么都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然而在得知她打算出国的计划后,便没再让她出过一分钱,无论是那些并不便宜的生活用品,还是这次她打算拿钱给杜奇燕的事。 晴也不是不清楚,邢武在替她打算,她甚至想象不到他为什么要为自己打算,充其量只是一个暂住在他家的客人,迟早要走的,她甚至不知道高考结束,她出了国以后还会不会和邢武,和扎扎亭这些人有任何交集?这种想法让晴也觉得烦躁。 却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晴也拿了起来发现是孙海打给她的,她赶忙接通,孙海问她最近怎么样?她说还挺好的,开学了,一切顺利。 再次听见孙叔的声音,想到原来的生活,再看着这间昏暗的洗澡间,晴也竟然一时间觉得太不真实了。 她坐在洗澡间的小凳子上和孙叔聊了一会,孙海一直挺担心她在鞍子县不适应,但听见晴也的声音似乎稍稍放下心来。 电话里,他告诉晴也,她爸爸的事情现在算是有了点进展,孟睿航的爸爸找到个关键证人,现在那个证人在日本,孟爸爸一个朋友下个月到日本,他打算委托朋友找对方谈谈,如果那个人肯出庭为晴也的爸爸作证,那么对案子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晴也一方面挺激动的,孙叔他们起码并没有放弃爸爸,还在做着各种努力,可另一方面,她心里对孟家的举动有些矛盾,当初孟家拒绝收留她,可现在还在想办法帮他爸,她不知道该感谢他们还是责怪他们,特别是在孟睿航背着她跟何乐菱在一起后,倘若爸爸这次真的能脱险,她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孟家人,索性这些问题暂时不需要考虑。 临挂电话前,孙海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晴也几句:“小也,你爸爸的事不用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学业,孙叔倒是不担心你的能力,就是怕你被身边的环境影响会消磨斗志,我上个月见了你爸一次,他还跟我念叨你,你不能让你爸失望。” “知道了。” 晴也挂了电话后又在洗澡间坐了一会,直到门被敲响,邢武在外面问道:“你这是打算睡在里面不出来了?” 晴也这才把门打开,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邢武打着一把伞来接她,她有些恍惚地盯着邢武深刻的眉眼,那种沉闷的感觉越来越凝重。 她拿起衣服和手机跨进伞里,两人挨得很近,晴也能够如此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他的味道这么敏感。 进了后门,邢武收了伞回过身放在一边,顺带把后门带上了,回过身的时候,晴也就靠在门边,她的头发沾了点水,空气刘海微湿地落在眉间,小卷蓬松柔软,衬得双目在黑暗中犹如一潭清泉,皮肤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清透撩人,邢武竟然一时间没有挪开步子,单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撑在门边望着她。 晴也本来想等他锁门,结果见他没动,抬头问了他一句:“你看什么?” “看你换了个发型怎么长得越来越像妖精了?” 说着锁了门往楼梯走去,晴也跟在他身后怼道:“邢武你嘴欠吧,夸我句漂亮会死星人吗?你不觉得你自己有时候挺讨厌吗?” “既然这么不讨你喜欢,那直接爱上我得了。” 沉默,突如其来的沉默,只有脚下木质楼梯发出的咯吱声,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回了房后,帘子阻隔在他们之间,晴也继续拿出册子,坚持又刷了一个小时的题才关灯,而邢武那边早就没声音了。 晴也躺在床上眨了两下眼,声音忽然在黑夜里响起:“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对邢武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或许都一样吧,只是邢武没有任何回应,不知道是不是早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晴也刚到学校,班上就炸了,校长、miss余还有一群校领导直接就冲到了班上,那阵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34章 chapter 34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大概这位miss余回去纠结了一个晚上,觉得压力山大,怕自己在翻译的时候不大精准,闹笑话就算了,万一给外籍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县里还有随行领导过来,自己担不了这个责,结果愁了一晚上没睡着,一大早就冲进校长办公室说这事她干不了。 她干不了就算了,然而其他英语组的老师听说要临时在他们中间抽调,一个个都不肯啊,别说下午人就来了,其他人没有时间准备,单说早上听闻这帮人在金隆中学问题不断,他们就感觉招架不住。 然后一群人一合计,miss余直接就把晴也给卖了,说她这个学生口语交流绝对没有问题,都能当母语用了,而且原来从国际学校出来的,接触的外国人多。 校长一寻思,找个学生来当翻译其实是件好事,真有些工作不到位的地方,毕竟是个学生,大家都会包容,如果晴也能做好,那更好了,说明他们鞍中随便一个学生站出来都能毫无障碍地跟外国人进行交流,也是学校的门面。 所以大校长当场拍板带着一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来找晴也了,晴也能怎么办?她能对着大校长说我还有半张卷子没刷完吗?她不能,估计校长要跟她普及啥叫集体荣誉感了。 于是那份她亲手改的稿子又原封不动地到了她自己手上。 晴也有个强迫症,她不喜欢拿着稿子念东西,所以中午的时候她便花了十五分钟小背了下内容,然后就把稿子扔一边去了。 下午一点,她准时出现在校长身边,陪同各位外籍家长,县领导,校领导进行参观。 因为各班主任提前打好招呼,说一点后有人来视察,让大家下午不许睡觉啥的,所以看似所有人都端坐在桌子前,实则眼神全部飘到了窗外,毕竟这破县城平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外国人,这下还来了一大群,这些学生就跟看猴一样,难免都有些兴奋。 只是没想到金隆中学那边也跟过来几个人,有一个校领导带着两个学生过来做支援的,金隆中学作为县里唯一一所私立高中,为了吸引县里条件好的大老板家子女,前年搞了个什么国际班,说到国际班,连个正儿八经的外教都没有,大概就是这个班的英语课比其他班多一些。 今天跟过来的同学就是上午在金中随行接待的国际班学生。 不得不说私立学校的学生从校服上来看,跟鞍中差别还是挺大的,入秋的季节,鞍中的学生都是一套拉链式撞色运动衫,毫无设计感可言,那款式还停留在90年代,可人家私立学校的男生好歹是一件藏青色的西装外套,气势上就不一样。 其中一个男生还用发胶把头发刷得纹丝不乱的,八级台风都吹不动的节奏,这人便是金隆中学的国宝级学霸叶英健,所以基本上眼睛长脑门上的,看人都一副我家有矿我最牛逼的眼神。 不过他刚来就注意到了晴也,饶是他帅气地甩了好几下头,晴也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居然比他还一副我家有矿我最牛逼的姿态,实在让他感到匪夷所思,毕竟县里但凡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都送去金中了,剩下读不起私立学校的才来鞍中。 于是他干脆直接朝晴也走了过来,略带高傲地说:“我叫叶英健,金中学生会主席,高三国际班的,待会你要觉得翻译吃力,我来就行。” 晴也淡淡地侧过头去,又低头掠了一眼他伸到面前的手,回道:“晴也。” 邢武和黄毛刚从厕所晃回班,黄毛往楼下看了眼,立马拽住邢武:“那男的金隆的吧?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特么的怎么还握着表妹的手啊?” 邢武也往楼下瞟了眼,朱愤老师不知道从哪飘了过来,此时手上抱着个茶杯也在往楼下看,还极其愤怒地骂了句:“无耻!” 把黄毛惊了一跳,默默转过头去:“朱老师啊,你也觉得那金中的男生无耻吧?” 哪料猪粪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脸鄙夷地说:“那孙子还特地带人过来做翻译,哪是安什么好心,无非是在教育局领导面前表现他们学校人才济济,哼!还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老朱这一声“哼”信息量就很大了,说来金隆中学的这个孙主任,早年是鞍中的老师,当时县里还没有盖这所私立学校,他和老朱都是数学教研组的,后来外面市的富商在他们县投资建设私立学校,便花高价把当时只是一个数学老师的孙广权挖了过去,那年也找过老朱,只不过老朱这人虽然经常间接性暴躁,但基本上是个高节清风的人,不屑与资本家为伍,一心搞好本校的教学工作,也因为当时已经带到高三毕业班,心疼手上那批家境清寒的学生,就拒绝了。 结果那孙广权去了金隆中学后处处跟鞍中对着干,抢占资源,甚至背地里抹黑鞍中的事都没少干,虽然鞍中这两年升学率是不行,但孙广权也的确干得不地道。 因此,老朱再看见他是恨得牙痒痒的,把黄毛他们搞得很迷。 楼下,这群外国家长因为刚才在金隆那边一直是和叶英健他们交流的,所以还以为是叶英健帮他们做翻译,叶英健虽然可以做翻译工作,不过毕竟周围没啥外国人,语言环境的限制,翻译出来的句子基本上是中式散装英语,加上可能刷题刷多了,讲话时特别注意各种时态用法,导致不够口语化,这群老外虽然也能听懂,不过难免感觉别扭。 直到一群人走到鞍中的室内体育馆前,校长做着介绍,叶英健冷不丁地冒了句sportinghouse,所有外国人脸色剧变,气氛瞬间诡异至极。 旁边的鞍中校领导根本没反应过来这群老外怎么了?为什么脸色如此难看? 却在这时晴也突然走出人群笑着打了个圆场,重新介绍眼前这座gymnasium。 叶英健这时才发现不对劲,等校领导带着老外往另一边走去,他落下两步问晴也:“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晴也看了他一眼:“sportinghouse,妓.院。” “……” 虽然sport有体育的意思,house也的确是房子,但组在一起还真不是体育室,晴也不清楚叶英健是真不知道,还是看见体育室就脱口而出sporting了。 所以刚才叶英健的原话是“这里是鞍中历史悠久的妓.院”。 晴也不知道叶英健为什么要用历史悠久这个描述,大概他是想体现校长那句体育馆建造时间比较长的意思,总之直接把这群老外吓尿了,半天都没明白过来为什么中国学校还要配妓.院? 幸亏晴也及时挽救了这个尴尬的局面,也让这群外国家长反应过来刚才是个小误会。 于是自然而然接下来这些老外都围着晴也问东问西,晴也和他们交流毫无障碍,也没有任何发音上的问题,整个过程晴也都挂着非常合时宜的笑容完美地应对着这群家长。 她本身外型出众,礼仪谈吐这些深入骨髓的东西从小就耳濡目染,从前在国际学校也经常被选□□做代表参加各种交流活动,所以根本不存在怯场一说,包括接待细节也做得非常到位,很快就让这帮外国家长对她产生了好感。 搞得金隆派过来的两个学生压根就没起到什么作用,那个孙广权脸上也一阵青一阵白的。 下课铃响了后,走廊上站满了学生望着楼下展示墙边的外国人,黄毛扒着邢武的肩膀说道:“这老外就是热情啊,你看跟晴也有说有笑的,咱表妹就是优秀,中外友人通吃啊。” 邢武斜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完便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去,黄毛在身后喊他:“武哥,你去哪?” “放毒。”黄毛摸着烟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帮人本来是来操场抽烟的,结果烟刚点起来,体育老师走老远就边跑边喊道:“快快快,烟灭了,你们真是,没接到通知两点要开大会啊,人现在一起过来了。” 邢武抬了下眼皮,发现果然各个班已经集合了,排着队陆陆续续进入操场,他灭了烟,旁边黄毛他们也陆续把烟踩灭了,不过他们依然没有动,还坐在放体育器材的棚子下面。 而另一边miss余赶忙把晴也拉到一边问她:“稿子带了吧?” “没带。” “什么?”miss余脸都白了。 “你放哪了?我让你们班同学上去拿。” 说着miss余就拿起手机准备打给老杨,晴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用了,都在这里。” miss余被她这口大喘气差点吓得半死,抓着晴也的胳膊对她说:“到时候校长在主席台演讲,你就站在主席台边上那个位置,看到没?校长讲一段会停顿一下,你直接拿着话筒翻译就行,没什么问题吧?” 晴也往主席台边上那个位置看了眼,眼里忽然闪过一道精光:“我想去厕所。” “去去去,快去快回。” 于是晴也便直接拐进旁边一楼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把绑在头上的发绳拿掉,瞬间,一头漂亮的小卷发便散落下来,带着点凌乱的俏皮感,她沾了点水,稍微打理了一下,对着镜子扬唇一笑,广告时间到。 第35章 chapter 35 一群老外被安排在了第一、二排的位置,后面所有班的同学依次坐开,大校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顶做得不怎么逼真的假发,肚大腰圆地往主席台正中一站。 晴也此时也已经握着话筒踏着她蹭亮的黑色小皮鞋走到主席台边上就位。 原本她站的位置在主席台下面,大家都没太注意到她,然而等大校长一段话结束后,晴也拿起话筒开始用字正腔圆的标准英式口音同步翻译时,“唰”得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同学身上,无论老师学生还是那群视察的人。 她就这样目光平视着前方,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甜美立体剪裁的杏色连衣裙配上一件酒红色的收腰针织背心,精致得体,操场边的风轻轻撩起她的空气刘海,微微舞动之间,她的双眼灿若星辰。 而更让人关注的是,大校长是拿着稿子念的,每读一句话还要低头瞄一眼,然而旁边的晴也全程脱稿翻译,她那标准的发音就连听不懂的渣渣们都觉得悦耳。 整个演讲结束,众人的目光基本上都停留在晴也的身上,毕竟晴也要比校长养眼多了,晴也放下话筒后,十分不经意地撩了下小卷发,那一头长发配上她的五官倒是非常时髦,起码在这个县城找不出第二个女孩拥有这种时髦的发型。 后面的黄毛眼睛都看直了,狼呆问了句:“晴也是不是烫头了啊,卧槽,这样看都不像了,和电视明星一样。” 邢武靠在后面的跳箱上,双手撑着,迎着光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眼里的光牢牢落在她身上。 她就站在那里,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光芒四射,然而邢武脑中却响起昨晚她临睡前的那句话,她不会停下,不会为任何停下脚步,总有一天,她会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飞出去,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世界,那时,所有人都会归位,邢武忽然觉得眼前的晴也有些不真实。 就在这时,前面有几个老外举了下手,似乎是有些问题想向校长发问,不过因为之前没有设置这个环节,所以他们也在询问方不方便? 因为问题会涉及到一些教学计划的设定,还有文化差异的共存问题,有些比较专业,校长不确定他回答的内容晴也能不能临场翻译出来,所以他事先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晴也,晴也对校长点了点头。 而后校长便挺起他的大肚腩,风度翩翩地回答了这些外国家长关心的问题,又由于钟校长吧,搞文学出身,说起话来文邹邹的,也不知道是想在全校师生面前体现自己的水平还是咋地,连论语都说出来了。 以miss余为首的英语组老师瞬间为晴也捏把冷汗,晴也只是迅速吸收钟校长的话,然后几乎同声传译式地将内容翻译给这群外国家长,甚至连钟校长那句“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她居然也巧妙地翻译了出来。 旁边几个老师有些惊讶地看向miss余,miss余长舒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活动结束,校长亲自将这群外籍友人送走了,晴也作为一个称职的翻译一直陪同到最后。 回校的时候,大校长语重心长地说:“晴也啊,今天表现非常好,学校会考虑给你授予表彰。” 晴也笑着说:“举手之劳,表彰什么的无所谓,有奖学金吗?” 大校长一愣,好新奇务实的学生,他立马笑了起来对顾主任说:“你和潘校长落实一下这学期的补助款。” 随后对晴也说:“没多少钱,但是以你的成绩,这一学年的学费可以减免,高考越来越近了,你要加油啊!” “谢谢校长。” 自从那天邢武问过她出国留学后的费用问题后,晴也现在突然觉得没什么比人民币更实际的了。 告别了校领导,晴也拐往高中部,路过操场边上的水泥路时,忽然一辆车朝她闪了下大灯,她侧过头去,看见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6l,后座上下来一个男的,正是那位指着体育馆说是妓.院的叶英健。 他走到晴也面前,那尖尖的脸配上八级台风刮不倒的发型,还拉了下自己的小西装,十分高傲地说:“同学,加个微信。” 不知道为什么,晴也看着他那迷之自信的模样脑中一直飘过《樱桃小丸子》里面的花轮同学,但关键是人家花轮同学的刘海最起码是飘逸的啊,他头上那什么玩意?502胶吗? 晴也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加微信?” 叶英健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周末邀请你来我家练习口语。” “???”晴也一脸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眼前这男的是哪边跑出来的奇葩。 而晴也身后,黄毛那群人才打了会篮球从操场晃了过来。 叶英健见晴也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有些恼火地说:“这是我家的车子,我可以让司机开车来接你。” 晴也撇了眼那辆奥迪,听出点意思来了,大概是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他家有钱,倒是,晴也来这么多天了,还没在这里看见过几辆好车子,但这款车在晴也眼里还真算不上多好的车,更别说豪车了。 她淡淡地撇开眼神径直走开,丢下句:“没空。” 结果没想到叶英健还急了,直接堵在晴也面前不给她走了,火急火燎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话音刚落,邢武直接将手中的篮球毫不客气地朝他砸了过去,篮球狠狠砸在叶英健的肩膀上,他往后退了一大步,晴也回过头,黄毛咋咋唬唬走了过来对着叶英健就骂道:“想死啊?什么段位跑我们鞍中来撒野!” 叶英健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怒气冲冲地指着随后走过来的邢武一群:“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黄毛瞪着他:“你是西王母祖庙里王母娘娘啊?” “我爸是靶厂厂长!!!”他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一句话说得霸气侧漏。 邢武挑起眉掠着他:“你姓叶?” “我是叶英健。”那回答,仿佛自己是乔布斯般骄傲。 晴也在心里翻个白眼,就她原来读的那所学校,班上随随便便拉个人出来,家里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公司都不好意思说有家底,更何况这男的还只是个破塑料厂厂长的儿子,居然还被他说出一种首富的架势,也是很神奇了。 晴也语气很淡地对他说:“我管你爸是厂长还是李刚呢,你家有塑料,我家还有矿呢,毛病。” 说完直接转身朝邢武走去,抬眸对他说:“我要喝可乐,冰的。” 于是一帮人便没再搭理叶英健转身走了,邢武睨了她一眼:“什么天了还喝冰的?” 晴也理所当然地说:“我怕待会想睡觉,刺激一下大脑。” 黄毛立马凑过来:“我帮你去买。” “不要。”她拽了下邢武的袖子:“你买。” 黄毛这就不服气了:“为什么啊?我和武哥买不一样嘛。” 晴也笑道:“不一样,他买的香。”邢武玩味地侧了她一眼。 晴也对他们挥挥手:“我先回班了。” 晴也只是不想麻烦黄毛,毕竟只能算是朋友,总让人花钱还请她喝水算什么事?但是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麻烦邢武?一家人嘛。 上课前邢武晃回了班,往晴也桌上放了一瓶冰可乐,虽然只是个很小的动作,但毕竟班上那么多同学看着,关于邢武和晴也的关系至今在其他同学眼里都是个迷,要说是姐弟吧,两人从长相到这学习成绩没一点像的,要说不是姐弟吧,同窗两年,没人见过邢武会为哪个女孩带水的,反正迷就迷着吧,也没人敢问。 放学的时候,有几个小学妹结伴喊了她一声:“晴学姐。” 晴也回过头去,她们几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新发型很好看。” 晴也笑起来眼睛弯成迷人的月牙:“在炫岛烫的,现在那边在搞活动,扎扎亭38号。”几个小女生顿时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晚上邢武去顺易绕了一圈就回来了,进屋的时候看见晴也右手抓着笔,左手捂着肚子窝在写字台边,眉头紧皱的样子。 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旁边:“肚子疼啊?” 晴也抬起头的时候,邢武看见她脸色煞白吓了一跳:“怎么搞的?” 晴也抱着热水杯张了张嘴,没说话。 邢武拧起眉问她:“哪里不舒服?” 晴也依然保持沉默,邢武见了鬼了,抽开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卷子:“说话啊。” 晴也声音很低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妈那个放哪了?” “哪个?” 晴也抬起头瞪着他,邢武突然就反应过来:“你是…” “我去找找。” 说完他就冲进李岚芳的房间,不一会拿了一包姨妈巾递给她,晴也看都不敢看邢武一眼夺过姨妈巾就冲下了楼,半天都没上来。 邢武一局游戏都打完了,看了看时间下楼走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晴也打开门的时候整个像是刚落水被捞上岸一样无力,邢武问道:“怎么样了?” “不舒服。” “叫你喝冰的。”那语气还有些恼火的样子。 晴也现在没力气跟他吵架,就安静地跟着他进屋,邢武反而不适应了,回头瞟了她一眼,难得看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样,让他忍不住去拽了下她的头发。 晴也终于抬起头奶凶奶凶地瞪他:“手欠?” 邢武就看着她笑,也不说话,楼梯半暗的光线照在他深邃的眼窝里,像让人不停沦陷的漩涡,晴也很快收回了目光。 她一进房间就上床钻进了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对邢武说:“你有空吗?” 邢武靠在旁边的床上“嗯?”了一声。 “你能帮我抄个题吗?” “……” 本来邢武觉得抄个题,又不是让他写个题,应该没多大问题,举手之劳嘛,结果他发现自己太特么天真了。 晴也所谓的让他抄题,是整本模拟册上的重点题,而光这种模拟册,她有八本,还是全部写完的八本,江苏、浙江、河南、广东、四川等各省的历年题库,他都不知道她整这么多册子是要集齐龙珠召唤神兽吗? 但他已经答应了,能怎么办?扔了笔说不干了?让她拖着身子起来自己抄? 邢武到底没忍心,干吧! 第36章 chapter 36 一个小时过后,邢武已经感觉手不是自己的了,他高中两年加起来写的字都没今晚多。 他把窗户开了个角,站在窗边点燃一根烟,低头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字体,也不知道晴也能不能认得,随后又轻勾了下嘴角,能帮她抄就不错了。 他侧过头看向那边床上躺着的人,她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半天没有换过姿势了,裹得跟个蚕宝宝似的,莫名有点傻气。 邢武用一根烟的时间休息了一下,又继续拿起笔抄了起来,还没抄两题,犬牙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在干嘛? 邢武一手飞快地写着题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说了句:“在写作业。” “……”电话里的犬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邢武便听见他那边传来一阵群魔乱舞的狂笑声。 “武子啊,下次吹牛逼,你先打个草稿。” 邢武直接挂了电话,对着满满当当的题目和堆成山的学习资料拍了张发过去,犬牙立马不可置信地又回了个电话过来,张口就问:“你受什么刺激了?” “……” 身后的人翻了个身,邢武回头看了眼压低声音对他说:“行了忙呢,别打过来了。” 电话才挂就听见晴也微弱地喊了声:“邢武,我冷。” 邢武起身将窗户关严实了,又出去烧了壶热水灌进热水袋里拿上楼,他推了推晴也:“这个给你。” 晴也闭着眼嘟囔了两声,压根没动,邢武干脆掀开被角将热水袋给她放了进去,正好碰到晴也的手,半天都没热,还冷得跟冰块一样。 晴也突然感觉到一团热乎乎的,终于低喃了一句:“什么啊?” “热水袋,你捂着肚子。” “唔…” 她凑过来准备抱热水袋,邢武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回,正好碰到她的…胸。 晴也的眼睛瞬间睁开了,就这样盯着他,邢武也已经抽出手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陷入迷之尴尬。 最后邢武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走回写字台边上了。 晴也不知道邢武那晚到底有没有睡觉,本来她的意思是让他帮他抄几张卷子上有价值的重点题就行,她白天打算再刷一遍巩固一下,哪知道他居然把八本册子上的重点题全给她抄了下来,抄了那是厚厚一本啊,看得晴也目瞪口呆。 真实情况是,邢武的手只要一停下来,总是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虽然平时看晴也的身材还不错,但真正碰到,那种感觉很奇妙,而且还很有毒,挥之不去。 这就直接导致,第二天早晨晴也起来后,邢武抄的本子丢在写字台上,人早不见了。 不过倒是因为那天晴也当着全校师生面完美地做了一场临时翻译,顿时让她的名气在鞍中响了起来。 如果说原来其他班,其他年级的人只是听说她学习好,听说她综合能力强且长得不错,而经此在全校面前露过脸后,大家才真正从心底认可这个鞍中现任顶级学霸,甚至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向晴也请教学习方法等,这倒是让晴也有些困扰。 不过这件事带来困扰的同时,也带来另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扎扎亭38号,炫岛美发店,这个晴也至今都觉得非常灾难仿佛在骂人的门牌号,最近突然火了起来,谁能想到仅仅几天时间这个38号便传开了,逐渐人满为患。 本来流年和杜奇燕下午5点以后基本没啥生意,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特别周末啊,放学啊,一波一波学生来烫头。 鞍中倒是和晴也原来待的国际学校有一点挺像的,捣鼓头发啥的老师管得没那么严,一般只要不太夸张,老师基本上睁只眼闭只眼,这就导致晴也的这一头时髦的羊毛卷瞬间在鞍中刮起了一股风尚标,她每天行走在校园里完全就是一副活广告的节奏,最近就连鞍职和金中的人也慕名而来。 所以本来半死不活的炫岛,生意突然就火爆起来,一开始流年和杜奇燕两个人还觉得不会有人充值办卡,毕竟这里人的消费观念不大愿意超前,但没想到这几天办卡的人还挺多,李岚芳连麻将都不打了,收钱收到手抽筋,晚上吃饭还笑眯眯地给晴也多买了二斤排骨炖汤。 邢武也没想到这三个臭皮匠是怎么就突然把生意做了起来,迷惑得很。 刚开始手忙脚乱的时候,李岚芳整天跟邢武喊这累那疼的,于是邢武就让犬牙他们过来顶了几天。 直到晴也想出了个解决方案,拿号,比如一天他们能烫几个头,限流排队,这样免得整天店里挤得全是人乱糟糟的。 流程优化完毕,忙碌的情况才好转,犬牙和花臂在这帮忙的最后一天,邢武请他们吃了顿,都是兄弟也没那么多讲究,就在家搞了顿火锅。 晴也傍晚回来的时候,听杜奇燕说才知道邢武留他们吃饭。 她先上楼把东西放好,洗个手下楼到后院的时候,桌上已经坐了一大桌子人,就连舒寒和大黑都来了,的确是挺热闹的。 杜奇燕在她旁边给晴也留了个座,于是晴也便走过去坐在杜奇燕和流年中间,邢武坐在她对面,左边是犬牙,另一边坐着舒寒。 舒寒今天打扮得挺性感的,黑色紧身裙大红唇,妩媚中多了丝冷艳,跟邢武他们一样,喝的啤酒,而且有种千杯不醉的架势,晴也因为待会还要刷题,所以只喝饮料,也没怎么说话,就低着头吃菜。 抬眸的时候正好撞上舒寒注视的目光,她跟舒寒对视了两秒,舒寒突然拿起面前的酒杯朝她晃了一下:“上次还没认识,舒寒。” 晴也拿起旁边的饮料:“晴也。” 舒寒略微蹙了下眉,笑道:“橙汁啊。” 邢武淡淡地说了句:“她待会还要看书,不喝酒。” 舒寒意味深长地掠了眼邢武,没说什么,把一杯酒干了,晴也喝了口饮料继续吃菜。 舒寒涮了几片羊肉夹给邢武,邢武正叼着烟跟犬牙说话,旁边的花臂撇了眼突然插了句:“我说舒姐、武哥,你们干脆在一起得了,总这么拖着有意思吗?” 邢武唇边挂着的弧度突然敛了下去,弹了弹烟灰,舒寒没什么表情地从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细烟点上,流年和杜奇燕一脸懵逼地看看舒寒,又看看邢武,犬牙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家老姐,大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整个桌上,只有晴也仿若完全置身事外,还在不停吃。 花臂大概憋了挺久的了,今天这事既然提了,干脆也就说开了:“都是自家兄弟,我说话直你们也别怪我,本来就是,武哥,你妈刚才看见舒姐还开玩笑认她做儿媳,我说你就不能主动点,这事不就成了?” 邢武抬了下眸,看见晴也依然视若无睹地夹着菜,安静地送入口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突然灭了烟扫向花臂:“这一桌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舒寒低头笑了下,唇边的弧度透着几许清冷。 犬牙适时打着圆场:“和尚不急太监急,我都还没说话,马斌你今天吃错药了?” “江老板要舒姐跟他。” 花臂的一句话让整桌人都僵在板凳上,就连晴也都停住了筷子,抬起头看着他们。 犬牙突然吼了一声:“你他妈闭嘴。” 花臂双眼猩红地盯着邢武:“我今天就要说出来,你们不是怕武哥为难吗?我不怕做这个恶人,大家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吃一碗饭,缺钱的时候,舒姐没少帮我们想办法,舒姐对武哥什么心思都心知肚明,武哥怎么说也帮过江老板,只要你肯点头,江老板考虑到舒姐是你女人也不会动她。” “啪”得一声,舒寒突然将烟拍在桌上,狠狠瞪了花臂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去,“砰”得把门一关。 流年和杜奇燕一副吓尿了的表情,犬牙怒盯着花臂,邢武低着头眉宇深锁。 就连大黑都愣了愣说了句:“舒姐没事吧?” 邢武把手边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晴也抬起视线,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进了厨房,门被打开了,然后又被他关上了。 晴也默默垂下眼帘,渐渐放下筷子很平静地说:“我上楼看书了。” 然后就这样走了,没人注意到她,就大黑嘀咕了句:“武哥这亲戚这时候还有心思看书啊。” 晴也回到房后关上了门,靠在房门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机械地走到窗边坐下,打开一本册子,撕下一张卷子后开始做题。 晴也一直认为自己有个过人的本事,情绪再烦躁,只要静下心开始刷题,那么周遭的一切人事物都可以迅速屏蔽。 但今天,她做了两道题了,还是静不下来,甚至内心有种燥热的冲动,特别想发火不知道为什么? 在第三道题做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将卷子握成一团扔在桌上站起身,她猛地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冲动,她想吃冰淇淋,现在,立刻,马上要吃到! 于是她二话不说套上外套,拿上手机和钱就下楼了,后院依然很吵杂,犬牙和花臂似乎吵了起来,大黑在劝,声音很大,她直接无视这些动静径直从前门出了炫岛。 天黑后的扎扎亭少了一些市井的气息,反而有些像80年代荒废的小镇,落寞寂寥,她几个月前来这里的时候,再也不会想到这么小的破地方整天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她以为自己就是来上个一年学,她这个便宜小姨的家不过就是个寄宿的地方,她跟他们不会有过多接触,也不会因为他们受到任何影响。 但今晚,她却因为一顿饭搅得心神不宁,晴也自己都觉得好笑,她现在必须要吞一大口冰淇淋让自己脑袋清醒点。 晴也记得上次坐三蹦子去电子街的路上看到过一家甜品店,她其实不大确定那里有没有卖冰淇淋,但是她想去找找看。 邢武和舒寒聊了一会,两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都是很平静的样子,反而外面这群人吵了半天,邢武扫了一圈,问道:“晴也呢?” 流年说:“她上楼看书了。” 邢武没说话,其他人看他们出来也不吵了,见邢武脸色不大好,也就没再往刀口上捅,本来花臂的意思就是最起码这件事得知会武哥一声,至于他们怎么决定的,他当然也管不了。 邢武坐了二十分钟,起身进屋倒了杯热水,看见晴也的水杯还放在收银台上,顺便替她也倒了一杯,然而送上楼的时候,邢武愣住了,晴也并不在房间,写字台上只有一团被她握乱的试卷,他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放下水杯冲下楼。 大黑正好走进来问他怎么了?他吼了句:“不是说晴也在楼上?人呢?” 犬牙也跑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晴也不在楼上?” 邢武摸出手机就冲出了炫岛… 第37章 chapter 37 很快,晴也的手机响了,她看见是邢武打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接,不想听见他的声音,甚至想把手机砸了。 于是…她关机了。 其实晴也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想一个人待会,调整一下心态,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她不是一个自控力差的人,她相信自己能迅速把心态调整过来,前提是这时候邢武不能再来干扰她。 邢武出了炫岛就跨上摩托车,把扎扎亭到学校这条路所有能走的小道找遍了,都没找到晴也,晴也平时出门少,活动范围就这么大,再远的地方她不认识压根就不会乱跑。 邢武立在鞍中门口,学校大门紧闭,里面黑漆漆的,他眼里的焦灼像一把大火,倒视镜里映着学校后门的那条路,仿佛晴也踩在平衡车上神气的样子还在他眼前。 他紧了紧拳头,突然想到了电子街,除了扎扎亭,晴也唯一自己去过的地方就是电子街,他一个甩尾就朝着电子街的方向骑去。 他不知道找了多久,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一路上再找不到,他大概要把所有兄弟全部喊出来给他满县城找人。 直到他拐过街角看见很远的路灯下坐着的小身影时,他一个紧急刹车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两秒后当他发现那的确是晴也后,整个人便疯了。 他一转方向就朝那个人影骑去,越靠近越如此清晰地看见她落寞的身影,就这样隐在路灯稀疏的光亮里,仿佛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他喊了一声:“晴也。” 晴也突然听见邢武的声音还以为出现幻听了,她缓缓侧过头去,摩托车在黑夜里疾行,像一道速度极快的流星划破夜空猛然撞进她的心中,直到停在她面前猛地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邢武就这样低头望着她,他的双眼那么炯亮,犹如那颗最璀璨的星辰落入他的眼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声音里带着隐藏不住的怒气:“说走就走,真特么当我家是旅馆了?这么晚跑出来不知道打声招呼?打电话给你干吗不接?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他妈就差把鞍子县翻过来了,说话啊!” 说着他长腿一跨走下摩托立在晴也面前,高大的影子像堵结实的墙。 晴也慢慢抬起头凝望着他,昏暗的光线照着她闪烁不安的眼眸,扫进邢武的心间,她缓缓从石墩上站起身拧着眉:“我…” 下一秒,她便跌入邢武怀中,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甚至没有一点准备,邢武直接将她扯到胸前,收紧双臂,呼吸温热地落在她耳边:“舒姐对我有恩,这件事我会帮她想办法,但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晴也双臂贴在身边,身体像薄薄的纸片被他紧紧拥着,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完全停止运转,只是毫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邢武松开她,低头牢牢看进她眼底,呼吸灼热:“你近视啊?” “不近视。” “不近视看不出来为什么?” 晴也垂下眸狠狠咬着唇,贴在身体边的双手微微颤了下,鼻尖酸涩地侧过头:“你跟我解释个毛啊,我又不是因为你出门的,我就是…就是想出来吃个冰淇淋…” 邢武低着头,眸光里透出几丝纵容:“吃到了?” 晴也突然就红了眼眶,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没找到。” 邢武看着她这副样子,就像吃不到糖即将大哭的小丫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晴也站着不动,乖巧得像自然卷小绵羊,看得邢武心头发痒,他弯下腰与她平视,眼里的光热得发烫:“能回家了吗?” 晴也嗅了下鼻子没说话,邢武转身跨上摩托车,晴也朝他走去,他突然往后一坐,对她说:“我出来急没穿外套,你坐前面帮我挡着风。” “凭什么啊?” “凭我冷。” 晴也突然就不满地起了眼睛,邢武却看着她笑,肆意张扬。 晴也没好气地走到摩托车前面坐了上去,瞬间邢武圈住了她,双臂握着把手微微一拧,摩托车便穿梭在老旧的街道之间,晴也的后背贴着邢武结实的胸膛,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少年的胸膛可以如此踏实温暖,耳边疾风掠过,脸颊反而越烧越红。 邢武低下头,呼吸落在她的发丝间,声音低哑:“冷吗?” 晴也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邢武双臂收得更紧,将她完全带进怀中,晴也就这样窝在他胸口,一动也不敢动,她觉得自己完了,几分钟前还在试图调整心态,现在心态已经彻底崩了。 小天使停在炫岛门口,晴也一路红着脸,也几乎是脸颊烧着下了车,邢武锁车,她就站在车边等她。 邢武锁好车回头碰了下她的手,冻得跟冰块一样,直接扯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晴也双手的确被风吹得已经没有知觉了,现在被邢武放进口袋才感觉到冷。 他们刚准备进炫岛,大黑他们听见了声音,正好往外走,还问了句:“人找到啦?” 说着一起走了出来,晴也撇了眼舒寒,把手从邢武口袋里抽了出来,邢武一把握住她,他的手掌温热宽大,就这么牢牢将她的手攥在掌心,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半开着玩笑对他们说:“馋了,跑出去找吃的。” 犬牙盯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瞥了一眼,转头看向舒寒,舒寒却淡淡地笑了笑:“找到就好,王敏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大黑顺路送我一程。” “好。”说着大黑跨上他的摩托,带着舒寒先走了。 一直到他们拐过街角犬牙才扔掉手中的烟看向邢武:“回顺易聊聊。” 花臂抱着胸站在旁边没说话,邢武松开晴也转身对她说:“你进去吧,把门锁好先睡,晚上别等我。” 犬牙和花臂已经自觉晃到了马路对面等邢武,晴也有些担忧地瞥了他们一眼,邢武对她笑了下:“没事,去吧。” 邢武看着晴也进去,然后拉下卷帘门才回身望着对面的兄弟。 第38章 chapter 38 半个小时后,邢武躺在顺易后屋的躺椅上,犬牙坐在他对面,花臂给他们一人扔了一根烟。 邢武接过后低头点燃,犬牙把烟放在耳朵上,开门见山地说:“你怎么想的?” 邢武淡淡地嘬了口烟反问他:“什么怎么想的?” 犬牙斜斜地勾着嘴角:“我听你们学校的小黄毛说了,她成绩不错,还打算出国?” “嗯。”邢武弹了弹烟灰面无表情。 犬牙弯下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我这话不是为我姐说的,你不是糊涂的人,就算是为了她好,你也不该碰她。” “我没碰她。”邢武抬眸盯着他。 犬牙的目光在邢武脸上扫视了一圈:“那你打算怎么办?跟她来场纯纯的恋爱?还是把她留在扎扎亭。” 邢武眉峰紧拧:“我从没想过把她留下,她也不会为了谁留下来。” 站在旁边的花臂越听越迷,插口道:“那武哥你的意思是?跟她出国?” “我不会走。”邢武狠戾地将烟掐灭。 犬牙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再说话,这么多年的兄弟,邢武的处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邢武那晚没有回去,晴也第二天照常上学,邢武一天都没来,她下课的时候编辑了好几次信息想问问他在哪,或者昨天晚上跟犬牙他们是不是闹不愉快了,但是想想还是删了。 本来晴也以为邢武今天不会来学校了,谁料下午第三节课,都快放学了,他从后门晃了进来,刚坐下来,晴也就回过头去问他:“这时候你还来干嘛?” 邢武笑着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地对她说了两个字:“接你。” 晴也脸上浮起一抹可疑地红晕,立马转过身埋头写题。 放学后,晴也踩着平衡车,一会超到邢武前面,一会又滑了回来跟他并排问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来上课呢?” 邢武低着头,霞光映照下,他的轮廓清晰明朗,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散漫:“来上课然后呢?我们这里没有大学。” 平衡车的车轮无声地滑过地面,晴也没再说话,但是她听懂了,这里没有大学,要上大学就得去外地,可如果他当初能离开扎扎亭,今天也许根本不需要用高考来证明自己。 所以“上课”两个字在他身上无比矛盾,这并不是邢武的出路,他和自己不同,他无法靠读书摆脱现在的生活。 晴也忽然加快速度滑到了邢武的前面,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眼里的失落和迷茫。 邢武依然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夕阳燃红了大片晚霞落在他的眼里,仿若漫天大火,炙热浓烈,他的神情却无比凝重。 晴也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他就对她笑笑,可她转过身时,他的笑容便再次消失不见。 一直回到炫岛的时候,才把晴也吓一跳,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就从二楼扔下来一个包,然后就是什么脸盆,拖鞋,居然还有个男人的假发套子? 什么情况啊这是?晴也拽着包愣是站在门口半天没敢进去,以为邢武家被打劫了,然后就听见李岚芳那杀猪的哭声从二楼传来。 晴也看见流年和杜奇燕两个人笔直笔直地站在店里面,也不知道咋回事,赶紧冲进去问他们,流年一脸便秘地说:“李老板男人回来了,正在上面呢。” 晴也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是邢武的老爸回家了啊,那个传说中一年回不来两次的男人。 她回过头去,邢武正好踏了进来,脸色并不好看。 之前晴也还脑补过邢武他爸的样子,就邢武这身高,这体格,这样貌,他爸怎么也应该是个帅气的硬汉大叔,大概也就张涵予、段奕宏那样吧,最起码得像个孙红雷那一型的吧,谁能想到邢武他爸长得跟本山大叔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所以当晚上一家人围着一桌上吃饭的时候,晴也的眼睛根本就无法从邢武爸爸那沧桑的脸上移开,关键吧,他还戴着顶假发,就是她刚回家那会,被李岚芳扔下楼的那顶,就这假发的款式吧,跟他们学校钟大校长一样的,不知道的,以为两人团购买的。 不过邢武对他爸没什么好脸子,更神奇的是,傍晚李岚芳和邢武他爸还吵得跟什么一样,那拆家的架势整得晴也愣是不敢上楼,这会又跟没事人一样,李岚芳还给邢武他爸盛饭,也是让晴也很迷。 更迷的是邢武的奶奶,他爸一回来,连邢武喂饭都不肯了,就巴巴地盯着他儿子,你要说她脑瘫吧,她怎么整的还跟能认识人一样,结果邢武他爸喂她,她果真吃了。 连邢武看着都神奇,总之,晴也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这老太一直让她很捉摸不透啊,比如她明明一个脑瘫患者,还整天要看电视,说到看,就是邢武给她整的一个破电视放她房里,她也不盯着上面,但要是谁把电视给关了,这老太绝对会发出一种}人的声音,让人毛孔悚然,所以邢武奶奶房间里的电视几乎常年开着。 虽然邢武爸爸赶在中秋节这天回来了,但是一顿饭吃得并没有吃出几丝团圆的味道,反而邢武先摔碗上楼了。 邢武爸爸第一次见晴也,喝着白酒跟她聊了两句,一开口就问:“你妈什么时候死的啊?” “……”晴也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人。 自从邢武他爸回来后,邢武一步房门也没出,就躺在自己床上戴着耳机看游戏直播,晴也写完题后已经不早了,她直接关了灯上床了。 躺下来后,晴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干嘛对你爸这种态度?” 邢武没说话,晴也干脆把他们之间的帘子拉开了,她以为邢武还在打游戏,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进入游戏,只是对着黑了屏的手机发着呆。 晴也又悄悄喊了他一声:“喂。” 窗外的月光悄无声息地爬了进来,照在他出神的轮廓上,立体清晰,他斜睨了她一眼:“想知道啊?” 晴也眨巴了下眼,然后…他突然开始脱.裤子了。 把晴也硬生生吓了一跳啊,弹坐起来问他:“你干嘛?” 邢武无语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只是把运动裤一扯,露出胯骨,长长的一道疤痕,触目惊心。 晴也立马下了床凑过去看了看,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像是刀伤,而且还挺长的,似乎一直延伸到大腿,晴也不禁用手戳了一下问道:“怎么搞的?疼吗?” 邢武呼吸一滞,迅速拉好裤子,他怎么也没想到晴也看就看,居然还上手了,离敏感的地方仅仅一拳之隔,邢武的面色突然就绷了起来。 晴也见他不说话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别别扭扭的样子,脑中才突然出现刚才的画面,疤痕下是清晰的人鱼线,她的脸“唰”得就红了,赶忙钻回被窝里,用被子盖住半边脸。 邢武的声音倒是平淡地从旁边传来:“刚上初中时,个子长得高太显眼,被初三的人找麻烦,几个男的把我堵在巷子里要揍我,为了自保我只能跟他们干架,其中一个人打空了没站稳,栽到地下被个图钉把眼睛戳瞎了。” “哈?”晴也诧异地伸出脑袋。 邢武转着手上的手机嘴角莫名勾起一抹邪气:“跑回家后,他家人到学校大闹,说我把他儿子眼睛戳瞎了,叫我家赔钱,让我退学,我他妈说了一百遍了是他们找我茬,自己跌倒关我特么鸟事,结果没一个人听的,都说我撒谎,我爸,邢国栋同志,国家的栋梁之才,为了让他儿子屈打成招,就把我关在厕所里对我进行爱的毒打,让我说实话,让我亲自去那个人家赔礼道歉,我皮糙,就是不肯低头,他见皮带对我没效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去隔壁厨房拿了把刀对着我。 我特么一见他拿刀,当时就想干脆跟他决一死战算了,他妈的。” 晴也侧过头看着他,他的神情半分散漫半分冷漠,仿佛在转述别人的事,可晴也也是经历过青春期的,她很清楚初中那个年龄的孩子心里有多极端,渴望被全世界理解,却又害怕被全世界看透,她大概都能想到邢武看见他爸拿刀时的绝望和愤怒,或许也有害怕吧,他才那么小,13岁而已。 邢武转头看了晴也一眼,对她说:“我抽根烟。”似乎是在询问她。 晴也靠在床头看着他:“你抽呗。” 然后邢武便起身打开窗户,他的身影坐在写字台边,脸颊隐在黑暗中,让晴也有些看不真切。 只是听见他叹了一声:“大概是我头铁吧,死活不认,国栋同志被我激怒了,说要废了我,就真朝我子孙根砍了,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幸亏我躲得快,不然我就太监了。” 虽然邢武用玩笑的口吻提起当年那事,可晴也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她突然就想起了邢武装空调时提起他爸的口吻,“死了”,他当时是这样说的,也许在他爸提起刀对他砍去的那一刻,他爸在他心中已经死了吧。 晴也没有说话,只是整个人滑进被子里,突然感觉到一种窒息的难受,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晴也不痛恨别人骂她,嫉妒她,甚至排挤她,但她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冤枉,幸好,虽然她的爸爸或许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但还算是个好爸爸,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耐心地听取她的想法,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理性地帮她分析,给她意见,并帮助她解决,从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她或者责备她,也因此,晴也虽然年龄不大,但要比很多同龄的孩子都活得自信,有底气。 可邢武不同,她无法想象当时才13岁的他,面对校领导,同学家长的指责,逼问,栽赃得多么无助,最后可以庇护他的父母也同样将怀疑盖在他头上,她甚至觉得,这事当时要是落在自己身上,估计她真能撕烂那个瞎子的嘴跟他同归于尽算了,邢武居然还能活到这么大真是个奇迹了。 她不禁问了句:“后来这事怎么处理的?” 邢武抽了口烟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东拼西凑赔了五千块,我被留校察看。” 晴也寻思着五千块对于当时的他们家来说应该也不是小钱了,她之前听李岚芳说邢武奶奶四五年前脑瘫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邢武刚上初中那段时间。 这件事虽然不算灭顶之灾,但对于一个小屁孩来说基本上也算晴天霹雳了,而那时候对他最好的奶奶还病倒了,对邢武来说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吧。 在邢武的成长轨迹里,成也因为这件事,败也因为这件事。 这件事之后,邢武在学校名气大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号人物,初一刚上来的新生把初三的眼睛戳瞎了,所以没有人敢惹邢武,他本来长得高,看人又一股子邪劲,甚至连那些不学好的男同学看见他都绕道走。 但也正因为这些事,越来越多的麻烦找到他头上,那时候他便懂得一个道理。 在这个地方,没人会听你说了什么,大家只会关注你拳头够不够硬,只要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没人敢惹他,就不会有人再往他身上泼脏水,因此,学习这件事对他来说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因为他首先要生存。 两人都没再说话,晴也不知道邢武在想什么,或许这么多年了,他早已麻木了,可她刚听闻这件事,内心还是挺震撼的,她不禁想起黄毛那句话,他说邢武初中成绩还行,后来就学不进去了,如果邢武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如果他的父母能够给他一些,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底气,他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以邢武的脑子,他甚至不一定会比她差,想想,他成天不上学,还能考72分呢。 晴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整个楼震起来了,真的是震了起来,还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 晴也立马把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起初她还在想莫不是地震了?这地方还有地震啊? 然而当她突然听到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时,她顿时就僵住了。 第39章 chapter 39 其实从傍晚见到邢武他爸的那一刻起,晴也就一直在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这样一位奇男纸,李岚芳到底是瞧上他哪了? 要相貌没相貌,要身高没身高,情商基本为负,关键还没钱,慈善事业都不敢看这种人,李岚芳是被什么迷了眼? 直到这一刻,晴也终于幡然醒悟,原来他强啊,在某方面有如此过人之处。 本来吧,晴也想着两人都这把岁数了,十几分钟还不结束吗?结果这一整就整了二十多分钟,大概是晴也关了灯,他们以为人都睡了,所以大胆放肆起来,这破二楼就没多结实,他们动静还整老大,简直是让人没法睡觉了。 本身已经够羞耻的了,关键是她还和邢武待在一个空间里,一起聆听这不可描述的声音,事情的走向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晴也这辈子都没遇过如此尴尬的事情,但是她这便宜小姨和小姨夫久别胜新婚,要阻止他们如此恩爱的行为也挺缺德的,她干不出来。 于是她非常缓慢,非常悄咪咪地翻了个身,然后偷偷去看邢武,邢武也是自从这动静响起后半天没出声了,此时就靠在床头闭着眼,虽然一动没动,但晴也很清楚他肯定醒着的,就这动静,哪个能睡着她敬他是条汉子。 半晌,晴也见动静没有要停的意思,干脆开了口:“你…做过吗?” 果然如晴也所料,邢武并没有睡着,他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她:“做什么?” “爱。” 凝滞,无论是他们的眼神,还是周围的空气,在这个瞬间全部凝滞。 良久,邢武收回目光回了句:“没有。” “舒姐?” “没有。” 邢武依然回得干脆利落,忽而又挑起眉掠着她:“我看着像那么随便的人?” 晴也反而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嘛,我原来班上也有人那个过,我们国际学校里面很多外国人,就…还挺开放的,初中就不少谈恋爱的,老师对早恋啊什么的抓得也不是很严,有时候班上成了哪对老师私下还会开他们玩笑的那种。” “你们还真是国际化大都市,思想都这么开明了。” “也不是那个意思,老师当然不鼓励,不过会正确普及性教育知识,我原来的班主任还说过,这是人生必经的阶段,很多事情与其扼杀,不如正确引导。” 邢武没说话,他就是觉得有些神奇,第一次听说还有老师跟学生探讨这个,放在他们学校,那不得炸了。 晴也继续没话找话地说:“我听班上的美国同学说,这事还能上瘾的,到底是男的上瘾还是女的上瘾,还是一起上瘾啊?” 邢武突然就感觉房间里为什么这么热呢? 他挑了挑眉稍:“你们这种好学生之间怎么还说这个?” “学术探讨啊,一个成熟的学霸当然要全方位涉猎各种类型的知识储备,深刻贯彻不懂就问的精神,那要是除了书本上这些,其他啥也不知道不成了书呆子了?进了社会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卖的。” 邢武没吱声,良久,他毫无征兆地喊了声:“晴也。” 晴也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你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跟我讨论这件事?” 说完他转过头盯着她,那双眼睛像夜里的苍狼,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把晴也吓了一跳,她慌乱地转过身匆忙说道:“我困了,睡了。” 晴也是想着反正都这么尴尬了,干脆把话题聊开了,以毒攻毒的话,也就没那么尴尬了,但显然对于邢武来说,深更半夜听见自己爸妈干这事已经够操蛋的了,身边睡着的女孩还在跟他探讨这件事,更操蛋的是,这个女孩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晴也倒是没一会就睡着了,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但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叫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楼下的吵架声,把她惊得直接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了邢武的吼声,说实话,认识他这么久,虽然他脾气不算多好,但从来没听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把晴也给吓了一跳,刚准备冲下楼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就听见外面摩托车的声音,邢武直接冲出家门骑上摩托车走了。 本来晴也以为邢武是跟他爸在吵,直到下楼看见痛哭不止的李岚芳时,她才知道邢武刚才是在吼李岚芳。 晴也赶忙走过去问李岚芳发生什么事了,然后李岚芳就开始大骂,说昨晚老邢跟她说在外地搞个大买卖,要钱,她就把卡给他了,结果早上才知道他把收银台里的钱也顺光了,更操蛋的是,杜奇燕昨天下午把还给邢武的钱给了李岚芳,李岚芳还没来得及给邢武,也被邢武他爸顺走了。 晴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问了句:“那邢武他爸呢?” 李岚芳边哭边喊:“走了。” 晴也上学的路上基本还处于懵逼状态,她就搞不懂了,昨晚李岚芳和邢国栋同志还激情四射到深更半夜,今天一大早他就拿钱跑路了?这到底是什么魔幻的骚操作? 怪不得邢武会毫无感情地说他爸“死了”,那这行为的确还不如死了,关键老婆老妈小孩不管了?就这么走了?这行为妥妥的骗财骗色啊! 那一整天邢武没来学校,晴也还不时回头望望,有些担心他。 放了学晴也在校门口看见黄毛,特地问了他一句邢武呢? 黄毛说:“中午通电话武哥说在顺易有事。” 晴也本来已经往回走了,结果还是打算去一趟顺易。 顺易没关门,而且门口站了不少人,有些晴也并不认识,不过花臂她是认得的,她走过去的时候,花臂已经看见她了,问了句:“找武哥?” 晴也点点头,他往里喊了声:“犬牙。” 犬牙从顺易店里走了出来,晴也这次见到犬牙难免有些尴尬,毕竟他是舒寒的亲弟,虽然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回顺易聊了什么,但晴也清楚应该跟她有关。 犬牙走出来后对晴也说:“武子在干活,他做事不给人进去。” “唔…”晴也伸头往里看,果然帘子那里的木门紧闭。 犬牙看了她一眼,问道:“吃过了没?” “没,才从学校过来。” 犬牙干脆朝她走来:“到旁边吃个面吧,他还有一会。” 于是晴也便跟着犬牙走到旁边的面店,犬牙问晴也吃什么?晴也要了碗三鲜面,店里面积不大,都是附近电子街工作的男的,晴也等面的时候,就有个小哥搬着板凳要往晴也边上坐,犬牙冷冷地一句“旁边去”,那男的看见犬牙,没回嘴,搬着凳子到另一桌去了。 就邢武身边这帮朋友,犬牙是给晴也感觉最稳重的,虽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长得还挺斯文的,跟大黑啊,花臂那些人气质上就不大一样,但自从那天晴也看过他朝大曹踢凳子,就知道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有的人长得极具迷惑性,实则并不好惹,犬牙就应该属于这类人。 面条上了,份量很多,晴也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犬牙也吃得差不多,不过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晴也开口问道:“邢武修东西为什么不给人进去?怕别人偷学他技术?” 犬牙先是挑了下眉,忽然就笑了起来:“修东西?他不是在修东西。” “那他干什么活?” “替人打比赛。” “替人?你是说枪手啊?” 犬牙掠了她一眼,没说话。 晴也皱眉反问道:“他有这个技术干嘛不自己参加比赛,还要替人打?” 犬牙淡淡地说:“来钱快,事少,自由。” “但永远在地下,打得再好也没人认识他,成功本来就需要有所付出。” “成功?”犬牙忽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转了转手上的zippo打火机,随后戏谑地说:“他要是选择成功,两年前就已经站在职业赛的巅峰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毫无顾忌地选择成功,你不知道别人在选择成功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不堪拿到人前。” 晴也怔怔地望着犬牙,一颗心忽然七上八下,就好像突然隔着一层雾,很多事情有些看不真切。 她开门见山地问出口:“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那天晚上邢武是不是就答应马斌的提议了?” “是。”犬牙斩钉截铁的回答。 晴也的睫毛不禁颤抖了一下,犬牙划亮了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如果他没有遇见你,他不会有任何不甘心,也不会有任何指望,以武子的本事,即使窝在扎扎亭也能凭一己之力弄到钱,不至于让日子过得太糟。 他不是个贪心的人,他会满足现状,等他高中毕业,或许再过几年也会给舒寒一个交代,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放在这,他的人生会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安稳。 但是因为你的出现,他开始动了贪念,渴望更多,人一旦有了贪念就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也许我这话说得残忍点,我并不看好你们,你们是两条不同路上的人。” 晴也低头在碗里又放了一大勺辣油,喝了一口汤,顿时嘴里火辣辣的,就连心口也火辣辣的,她抬起头盯着犬牙:“我会把他拉到另一条道上。” 犬牙漫不经心地灭了烟,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可以打赌,你拉不走。”他那笃定的眼神突然让晴也心口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她背脊挺直,就这样牢牢盯着犬牙,嘴角一斜:“走着瞧。”说罢站起身大步出了面店。 还没走到顺易门口,邢武的电话就过来了,刚打邢武就看见晴也,挂了电话,对她说:“吃什么的?嘴通红的。” “喝辣椒的。” “……不能吃辣还吃。” 邢武扫向晴也身后的犬牙,犬牙倒是一副没事人的表情问了句:“怎么样?” 旁边花臂笑道:“武哥出马,轻轻松松五千块到手。” 邢武对他们说:“我先走了。” 他跨上摩托车,晴也走了过去往他身后一坐,双手放入他的上衣口袋里,她此时此刻只感觉冷,似乎冬天的严寒正在袭来,从骨子里的冷。 花臂他们暧昧地笑着,邢武低头看了眼没吱声,晴也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犬牙,犬牙只是抱着胸站在路牙边面带微笑,好似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40章 chapter 40 邢武没有回家吃饭,而是带着晴也去了一家很小的简餐店,要不是邢武带她来,她竟然不知道这地方还有比较小资的地方。 但是晴也吃过面条了,所以邢武点了份牛排,给她点了西米露,薯条等一些小食。 他今天话不多,眉眼间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才结束一场比赛,还是因为早上的事。 晴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关于早上家里发生的事,有些事情与其憋着,不如说出来痛快,但是如何开口便成了问题。 于是她找了个无关紧要的切入点:“你和你爸长得还真不像。” 邢武抬眸盯她看了眼,侧过头去,眼神淡淡地瞥着窗外:“基因突变没听过啊?” “……”那他这基因忒强大了,变得666啊,赶上变形金刚了。 西米露上了,晴也拿吸管吸了一口,一颗颗小小的西米顺着吸管连成一条线,却在这时,一些在晴也原来看似不正常的事情突然就全部串联起来。 基因突变,拿刀砍他,常年不归,李岚芳的纵容。 这些事情在晴也眼里都不太正常,例如基因再变不至于变得一点都不像,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儿子再十恶不赦也鲜少会有父亲对着儿子拿刀,更何况是要毁了他,纵使他如此常年不归家,李岚芳心里再有气,依然将自己的卡给了他。 是的,这些事情全部都不太合常理,但如果把前提改一下,假设邢武根本不是邢国栋的儿子,或者李岚芳背叛了邢国栋生下邢武,那么他长得当然不会像他,邢国栋当然会对邢武恨之入骨,拔刀相向,李岚芳这么多年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大闹,辩证一下,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你不知道别人在选择成功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不堪拿到人前。” 犬牙刚刚的话忽然浮现在晴也脑中,她抬头看着邢武,他眉眼间凝聚着一层挥散不去的浓雾,那一刻,晴也好似隐隐约约看见了压在他肩膀上一座无形的山,虽然她还看不真切,但却在此时,她的心口微微抽搐,因为这个猜测,因为他。 所以,本来晴也想安慰他的话全部吞了回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我听犬牙说你替人打比赛啊?经常有这种活吗?” 牛排上了,邢武切着牛排回道:“不是经常有,我原来认识的几人搞了个团队,偶尔接那种野路子的私人赛,会让我帮个忙,他们也能赚点,官方赛和职业赛我打不了。” “为什么?” “现在基本上都是打现场,不能代打,有的还要人脸识别。” 晴也一直盯着邢武的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拿着刀叉的样子特别养眼,邢武见晴也一直盯着他的牛排,干脆叉了一块送到她嘴边,晴也愣了下,吃了口,还挺鲜嫩的,于是吃完后又指了指他的盘子。 邢武又喂了她一块,说道:“再给你上一份算了。” 晴也摇了摇头:“不要,我就要吃你的。” “……”然后这位号称已经吃饱的大小姐到最后分了他半块牛排。 第二天虽然是周末,但是邢武说有事依然一大早就出门了。 下午的时候,店里人越来越多,晴也干脆上楼去写题了,却在六点左右的时候,杜奇燕突然匆匆跑上楼来喊她:“晴也,晴也,有个男的找你,说是北京过来的。” 晴也耳机一拽站起身,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叔,还心说孙叔来看她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的? 当她踏着轻快的小碎步跑下楼,看见炫岛门口站着的孟睿航时,整个人僵住了。 再次看见孟睿航,还是在扎扎亭这个地方,晴也感觉有些不大真实,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毛呢大衣,文雅清俊,身边放着个随身的黑色小拉杆箱,上面是个纸袋。 隔着一扇玻璃门看见从二楼走下来的晴也时,脸上露出了久违和煦的笑容,带着点如释负重的激动。 晴也猛然看见他的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孟睿航会突然来找她,仅仅几秒后,她便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走出了炫岛。 再次面对面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孟睿航的不自然是怕突然来找晴也,她会不高兴,而晴也的不自然是,被他看见自己现在待在这么窘迫的地方。 两人一时间都相对无言,晴也把目光移向那个熟悉的纸袋,孟睿航才突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将纸袋递给她:“你常去的那家,柠檬芝士蛋糕,赶今天最早的航班怕没开门,昨天下午去排的队,我想这里没有卖的,怕你想吃了。” 晴也垂着眸接过袋子,余光看见李岚芳他们都在伸头往外看,还嬉皮笑脸的各种围观,她局促地对孟睿航说:“你等我下。” 晴也回到炫岛,把蛋糕放下后,问了下流年:“这附近哪里有旅馆啊?” 流年告诉她:“四条巷那边,就是往你们学校那条路走,不到你们学校前面一个路口左拐,就那一个旅馆,你去了就看到了。” 晴也点点头看向李岚芳:“我晚上不回来吃了。” 然后就匆匆走了,李岚芳倒是八卦地看着孟睿航和晴也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这小伙子帅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那大衣料子不错。”杜奇燕他们也伸头往外看。 晴也出了炫岛对孟睿航说:“我先带你去吃饭吧,这里你也能找到。” 孟睿航的眼神就没有从晴也脸上离开过,笑着说:“是不好找,下了车问了一路,好几次路过这个路口又绕回来了。” 晴也眼神看着脚下,沉默地“嗯”了一声。 扎扎亭这带也没什么像样的饭店,晴也就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小炒店,店里也就四张桌子,坐下来后,她把菜单递给孟睿航:“地方小,随便将就了啊。” 孟睿航接过菜单,目光复杂地盯着她:“干嘛这么生疏?” 晴也撇过头去没说话,孟睿航点了几个菜,不过都是晴也喜欢吃的,老板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晴也就捏着一次性塑料杯子玩,她穿着件宽松慵懒的卫衣,卷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瓷白的脸颊柔美纯净。 孟睿航将菜单递给老板后,望着她不禁说道:“换发型了?” 晴也抬眸掠了他一眼,将头发拨到肩膀后面,问道:“回去的票明天几点?” 孟睿航愣了下:“我才来就赶我走啊?你真是…” “下次别来了,这样不好。” 孟睿航倒是忽然靠在椅背上笑道:“哪里不好了?” 晴也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哪里都不好,你时间很多?” “我想着现在不来看看你后面更没时间了。” 菜陆续上了,孟睿航问了下她上次月考的成绩,对她说:“不错了,别把自己逼那么紧,留学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 “睿航。”晴也突然笑着打断了他:“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孟睿航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又聊了些学校里的事,从小炒店里出来后天已经黑了,晴也对他说:“带你去旅馆吧。” 孟睿航却坚持想去晴也的学校看看,于是晴也顺道把他领到鞍中绕了一圈,周末的晚上大门紧闭,孟睿航站在鞍中门口望着教学楼,忽然说道:“学校里不少人追你吧?” 晴也淡淡地说:“没人敢。” 孟睿航诧异地侧过头看着她,随后笑道:“也是,这里的男生…” 他收回目光看向隐在黑暗中的楼,声音多了几分沉闷:“应该追不上你。” 晴也却勾起嘴角,昂着下巴:“谁说的。” 孟睿航再次把视线投向她,晴也已经转过身对他说:“看过了,走吧。” 于是他们便来到流年说的那家旅馆,两人站在旅馆门口就懵逼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招牌,大概灯管坏了,一闪一闪的,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客来大酒店”,哪里大了?就一个黑漆漆的仅能通过一个人的楼梯上去,关键那楼梯一眼望不到顶,墙上全是黑乎乎的小广告,看着就像一黑店啊。 晴也干咳了一声对孟睿航说:“要不要去县城住?” 孟睿航倒是提起行李:“不麻烦了,就这吧。” 然后两人通过窄窄的楼梯,二楼前台里坐着个中年妇女对着一台老式电脑在打蜘蛛纸牌,晴也走到前台问了句:“有房间吗?” 中年妇女眼皮都没移一下说道:“身份证。” 晴也回过头,孟睿航已经把身份证拿了出来放在台子上,老板接过身份证后终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对晴也说:“你的。” 晴也忙解释道:“我一会就走,不住这。” 中年妇女意味深长地盯他们看了眼,然后登记了一下,递给他们一把钥匙,晴也接过钥匙看了看,也是很神奇了,为什么不是房卡?行吧。 她转过身对孟睿航说:“213。” 走廊层高很低有些压抑,地上铺着的地毯也让人感觉很不干净,晴也走在前面,孟睿航提着行李跟在后面,她走到213停了下来:“这里。” 然后用钥匙打开门,居然还是个标间,两张单人床,厕所可以冲淋浴,设施都很老旧,也没有电视。 晴也看了圈回头对孟睿航说:“你凑合过一晚吧,我先回去了。” 孟睿航放下东西对她说:“等等,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然后晴也就看见他拉开那个小行李箱,里面倒没带什么衣服,带了几套学习资料和几本书,晴也扫了眼封面就知道对她很有用。 孟睿航把东西拿出来装好,对她说:“太重了,要么我明天给你送过去吧。” 晴也从里面拿了一本复习讲义:“这本我先拿回去看看。” 孟睿航却突然对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是缺钱的话,我先给你一些。” 晴也低头翻着手上这本讲义,没说话,孟睿航立在他面前看着她,她把书一合放在旁边,突然抬起头盯着他:“有意思吗?” 孟睿航不解地皱起眉:“晴也,我知道我家人当初的决定挺伤人的,这几个月你以为我好受吗?我跟我爸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了,他现在的位置比较敏感,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明着把你留下,但你爸的事情他已经在想办法了。” 晴也只是点了点头,很平静地对他说:“替我谢谢你家人,不管我爸这次能不能出来,我晴也会记得这个恩,以后也一定会还了这个情。 至于你,下次真的不要再来找我了,给何乐菱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怎么了,这样不好。” 孟睿航僵在原地:“何乐菱?关她什么事?” 晴也忽然冷笑了一下,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退后一步:“所以我问你有意思吗?你是当我傻子还是什么?睿航,别搞得大家太难看朋友都做不了。” 说完她便拿起那本书转过身去,孟睿航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把话说清楚了,关何乐菱什么事?” 晴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干脆低头打开手机把那张照片放在他眼前,孟睿航仅看了一眼就一把将晴也从过道又拽了回来:“那天何乐菱过生日,办了个趴,不止我一个人跟她照相了,去的人几乎都跟她照了。” 晴也手机一收淡淡地掠着他,她不傻,如果他们没事jesse不会好好发这张照片给她。 屋里突然沉静下来,孟睿航看着晴也冰冷的眼神,猛然坐在床上低着头说:“是,你走后她跟我摊牌了,我那段时间很乱,对于这件事也很震惊,所以没有给她答复,她过生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跟我交往,我顾及她的面子,又是她生日没有当场拒绝她,一直到第二天才跟她讲清楚,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但晴也…” 他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她:“我真连她手都没碰过。” …… 邢武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杜奇燕下班了,流年和李岚芳还在收拾东西,邢武洗了洗手上楼绕了一圈,没看见晴也,又走下来倒了一杯水,随口问道:“晴也呢?” 李岚芳眉飞色舞地说:“刚才下午北京来了个帅小伙找她,是不是晴也男朋友啊?看着挺要好的一起走了,没回来吃饭。” 邢武的眼眸里渐渐涌上一股暗流,仰头将一大杯水灌下肚,听见李岚芳嘀嘀咕咕地说:“也不知道晴也今天晚上回不回来?武子,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啊?” 邢武放下水杯,气息沉静地侧过头去:“她去哪了?” “应该去四条巷那的旅馆了。” 邢武望向流年,流年告诉他:“晴也临走时问我这附近哪里有旅馆的,可能是带那个男的去开房了吧。” 然后又转向李岚芳:“李老板,我觉得你最好别打电话了,万一真是晴也男朋友,打了会不会不好啊,难得见一次的。” 李岚芳虽然觉得女孩在外过夜不妥,不过想到晴也跟一般无脑的小女生不同,她向来有主意,不会乱来,还怕自己打过去自讨没趣,毕竟晴也平时也不怎么管别人说什么。 然而正在李岚芳纠结之际,邢武已经摸起摩托车钥匙大步走了出去,李岚芳在他身后喊了声:“这才回来又去哪啊?” 邢武没有回答他,摩托车在黑夜里一个甩尾直奔四条巷。 第41章 chapter 41 晴也坐在孟睿航旁边的那张床尾,一直安静地听着孟睿航说起何乐菱的事,他说他之前只是能隐隐感觉到何乐菱对他似乎有些特别,但因为她是晴也好友,平时走得也要近些,所以也没往那方面想,直到这次晴也家里出事离开北京,何乐菱才一鼓作气跟他摊牌,他也很困扰,又怕晴也误会,所以压根没有跟她提起这件事。 而且何乐菱生日第二天他把话跟她说清楚后,她在家闹了自杀,她家人还因为这件事找到了孟睿航,孟睿航现在也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大,最近何乐菱发信息给他,他都硬着头皮回的,就怕她情绪波动再闹自杀。 晴也听说何乐菱还为了孟睿航闹自杀也是很震惊啊,就原来她还在北京时,三人还经常一起泡图书馆吃饭啊啥的,她如果早对孟睿航有这种心思,当时是怎么受得了的? 后来晴也总结,大概一个人憋得时间太长了,积压的感情突然被冲垮,加上又在这么关键的时期,估计就崩了。 其实晴也也能理解孟睿航不告诉他的原因,她现在窝在这么偏的地方,即使孟睿航告诉她,她也不能怎么样,可能还会平添担忧,就像现在她知道了后,心情很沉重,她倒情愿两人在一起算了,起码好过一方要自杀,都是什么破事。 晴也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了,她起身对孟睿航说:“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上午我来找你吧,你看几点?” “十点吧,你多睡会。” 懒觉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件奢侈的东西,不过她没说什么。 孟睿航把她送到了楼下,晴也还在琢磨何乐菱自杀的事情,站在路边上随口问道:“那你们现在怎么办?” 孟睿航转过身颇为认真地盯着晴也:“她家人来求我,让我高考前别刺激她,等过了这一阵子再慢慢对她进行心理疏导。 所以…就先这样了。” 晴也没说话,但她大概明白了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或许jesse也没理解错,不管是何乐菱家人的委托,还是孟睿航怕她出事,总之两人现在应该的确维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晴也垂了下眸,忽然说道:“既然这样,你最近还是不要跟我联系了,也别让她知道你来找我,免得又受刺激了。” 孟睿航眉宇紧锁:“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们就去加拿大,国内这些人也不用理了。” 晴也却突然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你去你的,我去我的。” 街对面的邢武悠悠抽完最后一口烟,就这么看着晴也跟那个男的有说有笑,还不打算走的样子,终于按了两下喇叭。 晴也侧过头去,一道火星子划破夜空,邢武直接扔了烟,摩托车一转就朝着他们骑了过来。 晴也有些别扭地退后了一步,将双手背在身后,孟睿航敏感地察觉到晴也突如其来的疏离,侧过头去盯着邢武。 邢武穿着黑色皮衣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面前,迎上孟睿航的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晴也,晴也有些诧异地说:“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四个字说得沉稳有力。 孟睿航疑乎地盯晴也看了看:“他是?” 晴也介绍道:“邢武,呃…我现在住他家。” 孟睿航立马反应过来,一手扶着前襟,另一只手朝邢武伸去:“你就是晴也亲戚吧?你好,我叫孟睿航。” 邢武低眸扫了眼伸到面前的手,没动,晴也干咳了一声,邢武才伸手轻击了下他的掌心,算是招呼过了。 孟睿航第一眼看邢武就不像好人,寸头鬓角还有一道邪气的横杠,看人眼神冷峻锋利,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望向晴也。 晴也对他说:“那我走了。” 说完便直接便跨上摩托,坐好后晴也刚准备让孟睿航上去吧,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邢武猛地起步,把她吓一跳,下意识双手抱着他的腰嚷道:“你慢点啊。” 邢武语气冰冷地说:“慢不了。” 晴也又往后挪了挪拽着他的衣服对他说:“他刚刚才到,我就带他吃了个饭。” “你还真够以德报怨的。” “上次那个事情,我可能搞错了,也不是我搞错了,总之事情比较复杂。” 于是晴也把何乐菱的事告诉了邢武,邢武车速骑得飞快,耳边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晴也的衣领,她整个人在邢武身后缩成一团。 没一会就骑到了炫岛前面的路口,邢武却没再继续向前,而是猛地刹车,直接下了摩托,晴也也跟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丢下句:“我买包烟。” 然后就径直拐到巷子里面的小店去了,深秋的夜里温差特别大,晴也搓着手在巷口等他,邢武买了烟朝她走来,在离巷口几步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点燃烟,身影在窄巷里被拉得颀长,五官半明半暗间透着强烈的压迫感,就这样盯着晴也,忽然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晴也莫名其妙地说:“什么我有什么打算?” 邢武深邃的眼眸迸发出让人无法躲避的穿透力,射向晴也:“误会搞清楚了,他现在又来找你,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晴也先是盯他看了几秒,忽然嘴角就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步步朝他走去,立在他面前玩味地看着他:“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打算?接受他千里送温情和他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邢武突然扔掉烟,晴也只感觉眼前压下一道黑影,后脑被人掌控,温热的唇覆盖上来,他的舌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闯入,霸占她所有的气息,掠夺她诱人的温软,占领她残存的意志,攻破她最后的防线,那淡淡的尼古丁气息麻痹了她的思维,让她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昏暗的巷子里,晴也的脸颊浮上诱人的红晕,娇美动人,邢武望着她迷蒙的样子,加深了这个吻。 那一刻,晴也是懵的,她上过雪山,坐过直升机,跳过蹦极,但没有一项极限运动有此时此刻让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明明刚才没有喝酒,却感觉自己醉了。 邢武的眼眸扫过她的心尖,带起一阵颤栗,他的呼吸滚烫,灼烧着她每一根神经,晴也只感觉大脑昏沉,双腿发软是肿么肥四? 所以邢武松开她的时候,她捂着胸口差点没站稳,邢武揽了一下她的腰,她抬头错愕地看着他,他迅速收回目光大步朝巷口外走去,跨上摩托车后对她说:“我去顺易了。” 然后一个调头人就走了,徒留晴也一脸懵逼地望着他跟一阵旋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晴也觉得邢武真的是这个世界上名副其实的混蛋头子,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吻,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然后把她整失眠了。 她初吻啊!初吻啊!有谁的初吻这么莫名其妙的? 晴也一直到躺在床上都在骂混蛋,想回想一下初吻什么感觉,竟然发现自己到现在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只能回忆起邢武黝黑滚烫的眸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想到邢武当时看她的眼神,晴也整个人羞得滑到了被子里面,把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然后整晚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会生气、一会羞愧、一会又觉得好笑,总之各种复杂的情绪来回交织,导致几乎一晚上没睡。 天蒙蒙亮,她就干脆起来刷题了,本来准备迟点去找孟睿航,结果孟睿航倒是一早找来了,说顺便把那些材料给晴也拖过来。 晴也就带他到附近逛了逛,基本上也没啥逛的,而且一早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住回想昨晚在巷子里的画面,但总是时不时冒出来,一冒出来,她的脸就诡异的红晕,搞得孟睿航问了她两次是不是不舒服? 下午孟睿航就要走了,他也就周末两天的时间,所以随意溜达了一圈后,晴也陪孟睿航回炫岛拿行李箱,正好碰上才回来的邢武,晴也看见他的那一瞬脸就红了,硬生生红到了耳根,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邢武和她对视一眼,两人之间突然有种迷之尴尬,都默默把眼神飘开了。 李岚芳听说孟睿航下午就要走了,说要留他在家里吃个中饭再走,晴也说不用麻烦了,李岚芳也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咋地,店里流年、杜奇燕他们都在,就当着孟睿航的面问晴也:“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邢武回过头来掠着她,晴也被他看得极其不自然,感觉浑身都是刺,赶忙回李岚芳:“不是,是我发小。” 李岚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在此时邢武走了过来,对晴也说:“我带你们出去吃吧。” 晴也没说话,于是邢武叫了辆车,大概十多分钟后车子到了,孟睿航和晴也坐在后面,邢武坐在副驾驶对司机说:“去县城百发那。” 路上,孟睿航跟晴也说了一些班上的事,晴也也会时不时问他一两句谁谁谁怎么样了,谁谁谁打算考哪之类的话题,不过实则心思全部都在前面那人身上。 偏偏邢武坐在副驾驶低头刷着手机,一下头都没抬,于是晴也一边跟孟睿航说话,一边飞快发了一条信息给他:干嘛不理我? 前排那人的手机响了,晴也突然就感觉窄小的空间里有种很微妙的氛围,没一会她手机震动了,她拿起来一看,邢武回了她几个字:你业务繁忙,不打扰你。 晴也看了看旁边的孟睿航,然后突然坐直身子,假装调整位置故意用膝盖撞了下前排,这下邢武抬起眸,从后视镜里看她,晴也反而不自然起来,嘴角浮起悄无声息的笑意眼神飘向窗外。 倒是让晴也没想到下了车后,邢武居然带他们来了家挺高档的饭店,看门口的装潢就透着股高大上的味道,她来这个县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里有这样拿得出手的饭店。 她随即落在后面拽了下邢武,压低声音说:“这里很贵吧?随便找一家饭店就行,干嘛来这种地方?” 邢武倒是撇了下嘴角:“你发小千里送温情,怎么能随便招待?” 说完大步走了进去,要了个雅包,晴也无语地跟了进去。 雅包果然挺雅致的,木质的窗户外面还有人造池塘,上面飘着的荷花虽然是假的,装饰用的,但是灯一打还真有种梦回江南的错觉。 晴也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尴尬了,四人坐的这种雅包的桌子是面对面长条形的,落在窗边可以观赏景色,但是,晴也进包间的时候,邢武和孟睿航各坐在一边,也就是选择题交到了她手中。 第42章 chapter 42 晴也瞥了眼邢武,他依然低着头刷手机,而孟睿航则朝她看来,把菜单递给她:“过来看看你吃什么?我点了几个。” 晴也仅仅停顿了两秒,便径直走了过去,然后直接坐在邢武身边,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让他往里面挪一挪,邢武侧眸扫了她一眼,坐过去了一点。 晴也这才对孟睿航说:“你点吧,我都可以。”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但她和邢武之间的自然随意让孟睿航有些诧异。 等菜的时候,孟睿航端起手边的茶杯对邢武说:“晴也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家了,谢谢你们对她的照顾。” 邢武低眸扫了眼他端起的茶杯,单手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回道:“应该的。” 孟睿航放下水杯后,对邢武说:“她吧,压力一大就好口冰的,后面考试越来越频繁,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多看着她点。” 晴也倒是奇奇怪怪地皱起眉,邢武半垂着眸说道:“我脾气不好,不惯祖宗。” 说完直接把晴也杯子里已经冷掉的茶水倒进自己杯子里,给她换了杯热的,看得孟睿航一愣一愣的,再看晴也,她居然捧着杯子在笑? 孟睿航有些怪异地将视线落回邢武的脸上:“晴也不会麻烦你们太久。” 邢武靠在沙发靠背上,漫不经心地说:“不会太久是多久?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你就能把她接走?” 晴也低着头,手指敲打在水杯边缘沉默着。 孟睿航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邢武直接打断了他:“既然不能,她的事情就不是你能操心的,人住在我家,好坏都有我担着。” 孟睿航忽然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虽然邢武的坐姿随意,讲话口吻也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然而黑亮的眼睛看人时总是锋利尖锐,直击人心。 虽然邢武带他们来的几乎是县城最高档的饭点,但晴也和孟睿航都没什么心思吃饭,就他一个人一脸坦荡的样子。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孟睿航起身要去付钱,服务员指着邢武说:“你朋友付过了。” 晴也回头看向邢武:“你什么时候付的?” 邢武拿过外套面色淡然地瞥了眼桌边的二维码。 往外走的时候,晴也拽着他问了句:“多少钱,我给你。” 邢武皱了下眉低头盯着她,晴也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这人又要不爽了。 晴也回过头去,孟睿航就走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 长途客运站就在县城,走过去没多远,孟睿航下午两点的长途车傍晚能到市里赶晚上的飞机,一路上孟睿航都挺沉默的。 把他送到客运大厅门口,孟睿航抬头看了晴也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邢武很自觉地背过身去走到另一边点烟。 孟睿航瞥了眼邢武,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晴也,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 邢武抽了两口烟回头朝他们看去,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孟睿航才拉着箱子进去。 晴也转过身朝他走来,邢武把烟掐灭,两人往回走,刚才还不觉得尴尬,此时就剩他们了,晴也又莫名其妙想起昨晚那个吻,虽然她不知道邢武是不是跟她一样,但两人之间气氛难免有些怪怪的。 他们走到路边,邢武低头拿手机叫车,晴也就踢着脚边的石子,邢武一边滑着手机一边开了口:“说什么这么久?” 晴也双手插在背带裤口袋里,低着头回:“问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戚?” 邢武叫好了车,把手机一转握在掌心侧眸睨着她:“怎么回的?” 晴也笑着没说话,车子停在他们面前,晴也才轻飘飘地落下句:“我告诉他你是我男人。” 说完直接打开副驾驶坐到了前面,邢武有些震惊地盯着她,直到司机按了两下喇叭他才拉开后门坐进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邢武突然就没心思看手机了,而是盯着倒车镜中的晴也,晴也倒是低着头刷着手机。 车子一直停在炫岛门口,下了车晴也刚走进店里,李岚芳就弯着腰站在冰箱面前,看见他们回来了顺便从里面拿出个袋子:“晴也啊,这个吃的是你发小昨天带过来的,你记得吃啊,别放坏了。” 她接了过来,盯邢武看了眼,又笑着把蛋糕递还给李岚芳:“你吃吧。” 李岚芳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不吃了?” “突然就不喜欢了。”说完转身上楼了。 李岚芳拿着蛋糕袋子莫名其妙地问了邢武一句:“晴也不舒服?” 邢武嘴角一勾:“你吃吧。” 傍晚的时候黄毛跟胖虎又来店里玩,李岚芳今天兴致不错,包起了饺子,黄毛就在桌上帮忙和面,晴也凑过去看了看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挺可以的吗?” 黄毛嬉皮笑脸地说:“我这手膀子的劲儿练过的,看到肌肉没?” 说着他还特地拉开外套在晴也面前秀了下,晴也看着他那馒头大小的肱二头肌歪着头笑出了声。 黄毛也跟着她笑,晴也的刘海长了些,刚刚看书嫌碍事扎了个歪歪的小辫侧在头顶,笑起来的时候清透可爱。 黄毛忍不住说了句:“晴也,你这样看跟个小姑娘似的,怪可爱的。” 晴也傲娇地说:“我本来就是小姑娘啊,你以为我多老。” 黄毛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看着更小。” 晴也伸头往厨房里扫了眼,邢武和胖虎都在里面忙着,她拖着板凳朝黄毛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他:“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黄毛顿时心口一惊,立马就睁大双眼紧张地盯着晴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晴也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没什么意思,想问问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感觉?” 黄毛忽然感觉呼吸困难,口干舌燥,心跳加速,痴痴地看着晴也:“就是…忍不住总盯她看,看不够,越看越好看,看不到还总想,看到她跟别的男的在一起心里不痛快,想发火,又不好意思告诉她。” 晴也托着腮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有点愁眉苦脸的,黄毛扭扭捏捏地说:“你呢?” 晴也闪着一双大眼侧头望着他:“我好像跟你差不多。” 黄毛突然感觉自己要撅过去了,他本来还想等晴也高考完再告诉她,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紧张得面都捏成了一团:“那怎么办?” “我得好好想想。”然后晴也就起身进屋了。 黄毛立马原地大喘息,缓了半天调头就冲进厨房大吼一声:“晴也跟我表白了!” 胖虎猛然听见晴也跟黄毛表白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晴,晴也今天撞,撞脑子了?” 而一边切白菜的邢武举着菜刀冷冷地撇过头蹙起眉:“表白?” 黄毛满手面粉地跑进来:“真的,她说现在跟我的感觉一样,看我越来越帅,看不到我就想我,而且还说要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我的天,我是不是要回趟家啊?” 胖虎懵逼地挠挠头:“你,你回家干嘛?” “告诉我妈啊,我妈要是知道晴也喜欢我,一定会觉得我们郝家祖坟冒烟了。” “???”胖虎已经给彻底整懵了。 邢武放下菜刀,洗了洗手说道:“你确定她是对你表白?” 黄毛十分自信地说:“啊,那她肯定不好意思直说,就故意拐弯抹角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人的时候什么感觉,不就是这意思嘛,我多聪明啊,这事一听就明白了。” 邢武洗好手,顺带拍了拍他,在他肩上擦擦干说道:“兄弟,我觉得你想多了。” 但是整个晚上黄毛都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不过晴也并没有在楼下待着,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她得把白天的时间补回来,黄毛却觉得晴也不下来一定是在躲着自己,她害羞了,脸皮真薄。 第二天去学校,二次月考成绩下来了,晴也考了685,数学和英语满分,在高分成绩中,通常想多拿10分都是很困难的事,但晴也这次考试却比前一次一下子多了三十分,这个进步让所有人感到震惊,整个鞍中都沸腾了,副校长还在晨会上点名通报这个好消息,甚至用到“载入史册”这么庄重的词汇。 晴也倒是觉得有点太夸张了,之前刚开学破事一大堆,加上她可能没有调整过来发挥失误,这次月考只是调整到她的正常水平,而她需要的是超常发挥才有望让以后的路走得顺些,因此她知道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副校长还特地在晨会上邀请晴也上台简短地说几句,给大家打打气或者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方法。 因为事先也没告诉她要上台,所以她基本上也是毫无准备,老杨赶忙跑过来对她说:“别紧张,随便说两句就行。” 老杨心里清楚,这个685分摆在这,副校长就是想让晴也上去露个脸,也给高二、高三生加把气,至于她说什么,并不重要,讲几句场面话就行。 不过晴也并不紧张,大几千号人的晚会她都主持过,会架不住几句话? 于是她从容地走上主席台,从副校长手中接过话筒走到中央,副校长是个女的,面带微笑地退了几步看着她。 晴也扫了眼底下乌泱泱一片的鞍中学生,突然欣慰地发现很多同学现在都已经顶着一头时髦的羊毛卷了,她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她是不是该抽空再换个发型? 然后便把话筒拿了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任何学习方法对你们都没用。” “???”一排乌鸦飞过操场,硕大的足球场啊,就这么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全部都懵逼地盯着前面,而站在她身后的副校长,原本挂着的笑容已经逐渐僵硬在脸上。 只有晴也依然淡定地说了下去:“只要愿意学的人不应该低于450,关键问题不是学习方法,是你愿不愿意放手一搏,离高考还有整整半年时间,现在开始动起来,每个人都有机会,又凭什么要把人生中这独一无二的机会让给别人?看看你们前后左右的人,哪个人让你十分不爽,用实际行动让她/他高攀不起,如果连这点决心都没有,以后搬砖的时候你也没有资格喊苦。” 黄毛已经从四班走到二班后面,抹了一把脸对邢武说:“武哥,我怎么听着挺激动的,你说我一个连一门都考不及格的人怎么这么激动的?” 另一边的胖虎却已经斗志昂然起来:“我一定得考个大专。”那语气,那眼神,那志气,就跟要上北大一样。 晴也果真发言很简短,但是她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气魄仿佛瞬间感染了所有人,她转身的时候,邢武感觉她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同学,但邢武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此炽热,明媚,像耀眼的太阳。 晨会结束回班后,史敏整个上午都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异常沉闷,还不时盯着晴也发呆,中午的时候,晴也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史敏扶了扶厚厚的圆形眼镜片,有些沮丧地说:“晴也,你早上说只要愿意学的人不应该低于450,可我一直挺愿意学的为什么还考不到啊?” “……”晴也很想告诉她,你是个特例好吗宝贝?但是她不忍心伤害她心灵,打击她的自信,否定她的努力。 于是她快速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列了满满一面的题目出来,各科都有,然后拍到史敏的桌子上:“写完明天给我。” 结果史敏真的一下午都在认认真真写着晴也给她列的那些题。 邢武中午接了个电话似乎有事,所以晴也一下午都没见到他人,倒是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一辆黄色保时捷跑车停在炫岛门口。 说实话能在扎扎亭见到一辆保时捷,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果不其然炫岛周围的邻居全都龇牙咧嘴地站在门口、窗户边,或者二楼对着跑车拍照。 晴也走近才看见,跑车前站了两个男的,浑身潮牌,一看就不是这里人的样子,果不其然晴也瞄了眼车牌,上海开过来的,而更诡异的是,邢武跟他们站在一起说着话。 他叼着烟长身而立,目光淡淡的,随后似乎余光瞥见晴也,侧头盯她看了一眼,旁边两个男的也很快注意到晴也,止了话题,其中一个穿着clot黑荆棘连帽衫的男的突然笑道:“你们这里居然还有美女啊?” 说着对晴也挑了挑下巴,晴也没搭理他,看向邢武,邢武直接把手中提着的外套扔给她:“帮我拿回家。” 第43章 chapter 43 晴也接过外套后,站在邢武对面的两个男的才反应过来邢武跟这个美女认识,于是对晴也笑了笑,晴也侧过眸对他们点了下头就进炫岛了。 其中一个玩味地说道:“哟,武子啊,什么时候认识个这么正点的妹子?” 另一个男的插嘴道:“你对象啊?”邢武没吱声。 过了一会晴也就听见炫岛外面一阵很响的排气管声,跑车开走了,邢武进来后李岚芳喊他把排骨剁了,他径直往后院走去。 晴也看了眼跟了上去,邢武刚洗完手撩起袖子,侧头掠了眼靠在门边的晴也,拿起菜刀,晴也拿着瓶牛奶边吸边盯着他,试探地问道:“你那两个朋友上海来的啊?” “嗯。”邢武单音节答了句。 “混得不错嘛。” 邢武没说话,菜刀落下,砧板发出“砰”得一声。 晴也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们特地来找你的啊?” 邢武又“砰”得一声剁了一块,转头看向晴也,她咬着吸管说:“来找你加入电竞的?” 邢武盯她看了几秒:“喊我去打职业赛。” 晴也抿了下唇望着他:“你怎么说?” “回了。” 晴也立马皱起眉:“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邢武再次拿起菜刀,晴也咬了咬唇走过去对他说:“我听黄毛说过,他们之前就来找过你,你因为这件事还和家里闹翻了,为什么不坚持?” 邢武依然低头剁着排骨没有说话,晴也有些急了,放下牛奶说道:“邢武,你甘心吗?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我不信你甘心,这里人都知道你叫狙皇,10岁就能干翻那些职业选手,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对生活低头,凭什么周围所有人怀疑你,你就要连自己也怀疑自己?我不信你不想出去,我不信你不热爱那行,如果你真能放得下,为什么这么关注那些消息?甚至没有错过一场直播比赛,你说!” “砰”得一声,邢武将菜刀狠狠剁在砧板上,他侧过头的时候,眼里是骇人的光,就这样冷冷地瞥着晴也对她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晴也突然就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我就管了!” 邢武锋利的眸子暗了下来,突然沉着声音反问她:“我出去了我奶奶怎么办?她一个礼拜看不到我连饭都不吃,我妈怎么办?四十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咋咋唬唬的,一遇到事就他妈要死要活,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还能指望她照顾我奶奶? 你以为我爸能靠得住?我们全家要是靠他早饿死了! 我是一甩膀子出去了,那我问你,她们怎么办?” 晴也瞬间红了眼眶,深深地凝望着他,声音颤抖:“那我怎么办?” 那一刻,邢武愣愣地盯着她,所有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满眼全是她难过的神情,晴也转身离开了厨房,径直上了二楼,回到房关了门,就这样静坐在写字台前拿出一张卷子,然后握着笔,却并没有下笔。 她一直在发着呆,好似一瞬间就读懂了犬牙那笃定的眼神。 “他要是选择成功,两年前就已经站在职业赛的巅峰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毫无顾忌地选择成功,你不知道别人在选择成功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不堪拿到人前。” “我们可以打赌,你拉不走。” 这些话忽然再次敲打在晴也心间,她终于知道邢武的代价了,他的家人,一手养育他的奶奶,除了他再无依靠的妈,或许还有他难以启齿的出生,这一切都会成为他成功的代价,他没有退路。 晴也忽然潸然泪下,她感觉自己站在一个牢笼里,四面是墙,没有出口,好像在某个瞬间,忽然明白了邢武那总是散漫的态度,和淡淡的眼神,不是他不在乎,而是生活没有给他可以选择的权利,所以他情愿收起所有锋芒,融入到这个他扎根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晴也很不好受,她的脑中再次出现了那个画面,他站在沼泽里不停向下陷进去,无数双手把他拽往暗无天日的深渊,然后…他选择闭上双眼让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 晴也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她忽然很想撞破这个牢笼,很想冲过去把他拽上来,可她不知道现在的她,这样的处境,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还能做什么? 大约十几分钟后,身后的门被敲了两下,她低下头将颊边的泪擦干,邢武推门而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声音缓和了些,唤了她一声:“晴也。” 晴也没动,也没回头,就“嗯”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些沙哑的更咽,听得邢武的心揪在了一起。 他对她说:“出去走走吧,我在楼下等你。” 晴也又坐了两分钟,平复了心情才走下楼,邢武的摩托车停在门口,她走出去的时候,邢武递给她一个白色的女士头盔,很酷的样子,晴也接过后有些诧异:“你才买的?” 邢武跨下摩托,又从她手上拿了过去,然后帮她卡在头上,调整好位置低眸给她系好,回道:“怕你冷。” 整个过程,邢武的视线都没有与她交汇,他不忍心看着她才哭过通红的双眼。 上了摩托车后,邢武便带着她绕过扎扎亭一路往后,晴也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不知道邢武要带她去那,随便去哪吧,哪怕天涯海角。 骑很长很长时间,摩托车上了一条窄道,邢武对她说:“抱紧。” 晴也刚环住他的腰,邢武一个灵活地转弯车子直接开上一段土路,地上坑坑洼洼,路面异常颠簸,溅起尘土飞杨,那种干燥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颗粒的感觉,晴也紧紧抱着邢武的腰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邢武对她说:“看右边。” 晴也侧过头的刹那,看见的便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色,远处浩瀚无垠的戈壁滩雄浑壮阔,此时被夕阳点燃,像一把熊熊烈火灼烧在这片大地上。 邢武停了车子,晴也跨下摩托往前跑了几步,双眼都亮了起来:“怪不得你们这里这么干燥,原来靠着戈壁滩啊,太美了!” 邢武靠在摩托车前看着晴也的背影对她说:“13岁那年发现的这个地方,我偶尔一个人会来这里待一会,但一般只会在太阳快落山前来,你看见了什么?” “怒放。” 邢武的瞳孔骤然放大,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这种感受,却苦于他语文不好,也表达不出来,可此时晴也却用了一个如此精准的词直击他内心,他怔怔地望着她,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晴也回过头迎上他的视线,她的身后是万丈霞光,而她就站在天地之间,目光浓烈:“原本荒野苍凉,毫无生机的地方,只有在一天中的这个时刻像重新活了过来,对着天地叫嚣,这是不是你这个点过来的原因?” 邢武只是对着她笑,他的笑容在夕阳的映衬下璀璨夺目,眼里的光却苍劲有力,他从没遇见过一个人可以站在离他心脏如此近的地方,了解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他的渴望。 他逐渐半低着眸看着脚边的影子,陷入某种回忆说道:“五岁那年,我在家门口和其他小伙伴野,下了很大的雨,我记得满地泥,好多□□从路边跳出来,惊动了一条大狗,那条狗很凶,有小孩就拿石头砸它,我们当时都小,谁能想到那条狗挣断绳子朝砸它的小孩冲过去,我小时候胆子大,看见不对劲推了把那个小孩,一转身大狗咬住我的腿,我被他拽到泥里,它咬得很紧不松口把我在泥地里拖。 那天,是我奶奶抱着我冒着大雨跑了二十多里路到县城打狂犬育苗。” 邢武低下头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又悠悠吐出烟雾看向很远的天际:“那段时间,每次去打育苗,我奶奶都要带我走好远,我走不动了,她就背我,背不动就坐在路边给我讲故事,休息够了再继续背,有一次我们从医院出来看到一家面包店,很香,我就盯着里面看,她给我买了包吐司,那可能是我第一次吃吐司,我坐路边上吃,她就看我吃,我要分给她,她说不饿。” 邢武又狠狠嘬了口烟,眉峰紧蹙:“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怎么可能不饿?她一早把我背去县城,下午才回家,一口水都没喝,只是没钱舍不得吃而已。 后来没多久她就得了风湿,关节总疼,有时候不能动,再后来…” 邢武踩灭了烟,抬起头目光深远地望着晴也,晴也就这样安静地回视着他,站在很远的戈壁滩,邢武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甚至想象着如果妈妈还在世,身体抱恙的情况下,她还能安然出国吗? 答案是否定的,爸爸外面那些彩旗三不五时给她妈找事,她不可能放下她最牵挂的亲人,在她妈无依无靠的时候。 她好像看见了邢武身上背负的责任和压力,这就是他的代价,用家人做为代价,可她认识的邢武重情重义,又怎么可能自私地抛下扎扎亭的一切,虽然他天天和李岚芳吵架,可晴也清楚就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妈,他也是放不下的。 因此这一刻,她突然很后悔刚才在家里对他说出的那句话,她不应该让他为难,纠结,难受,更不应该用自己的选择去衡量邢武,她一无所有,可他还有家人,他是不幸的,也是幸福的。 晴也忽而释然地笑了,而后抬头对着邢武举起五指,又放在额边敬了个礼,然后用小手指在胸前点了几下,这是通用表达歉意的手势,她也不知道邢武能不能看得懂,可下一秒当看见他眼里如炬的光,和微弯的嘴角时,晴也明白他读懂了。 她伸直双臂举过头顶,两只手握在一起伸了个懒腰,望着天地交接的地方声音飘渺:“有人说高中喜欢的人是能记一辈子的,你信吗?” 她侧头望着他,他对她笑,笑得那么云淡风轻,眼神却那么复杂,声音透过风有些不真切地传了过去:“你这么优秀,不能毁在感情上。” 那一瞬间,晴也身上仿佛迸发出耀眼自信的光芒,转过身逆着光,昂起下巴:“一辈子很长,可以做很多事,但我不会把它用来记住一个人,我晴也不可能毁在任何事情上,邢武,我不是懦夫,如果我敢拿未来赌一把,你会让我输吗?” 晴也把选择权重新拾了起来,郑重地交还到邢武手中,她知道邢武的担忧和闪躲,也知道他的顾虑和徘徊,无论是他的家庭,他的出生,他的背景让他不敢去想以后,所以晴也把自己的决心赤.裸裸地洒在这片戈壁滩上,让他清晰地感受着。 邢武神情凝重地望着她,身影被夕阳拉得颀长,那一刻他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进他的心脏,仿佛藏着排山倒海的光束向他奔腾而来,那么强烈,那么坚定。 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一个不惧天地万物,不怕世俗捆绑的女孩,一个浑身是光让他看见未来的女孩,一个勇敢智慧,把命运牢牢攥在手中的女孩。 他忽然很怕眼前的这个女孩,错过了就一辈子再也遇不到了。 如果她都敢赌,他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就在晴也以为等不到答案时,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笑了,在静谧的天地间,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见证下。 邢武大步朝她走去,直接连人抱离了地面揉进怀里,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相拥着直至大地归于黑暗。 晴也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对他说:“人家都说初恋是苦涩的,我不喜欢苦的东西,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不准对我说分手。” 邢武收紧双臂抚着她的发丝:“好。” 第44章 chapter 44 夜里的戈壁滩冷风飕飕,邢武怕冻着她,攥着她的手说:“回去吧。” 走到摩托车旁的时候,他还是不想松开她,晴也转身看他的时候,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有别于第一次在巷子里的激吻,这次邢武只是低头浅浅地亲了她一下,却依然让晴也有些手足无措,邢武拿起挂在旁边的白色小安全帽为她戴上,晴也就乖乖地抬头望着他,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忽然问道:“那次晚上你干嘛亲完就跑?害得我一晚上没睡着,以为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邢武嘴边溢着坏坏的笑,晴也还是第一次看见邢武这样痞帅的笑,愣了一下,听见他说:“差不多,脑子是抽了一下。” 晴也眨巴了一下眼瞪着他:“意思是后悔了?所以赶紧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咯?” 邢武替她扣号安全帽,拍了下她的头:“我只是不确定这样对你,是不是害了你。” 晴也歪了下头笑着说:“现在呢?” 邢武转身跨上摩托车:“现在知道你自带抗体,除非你想害自己,别人动不了你。” 晴也弯起眼角跨坐在他身后,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结实的背上,邢武低眸扫了眼腰间白嫩的小手,嘴角微扬,调转车头。 回去的路上,晴也心情颇好地说:“对了,你不是说不吃窝边草吗?现在脸疼了吗小武爷?” “你不是窝边草,你是大北京来的牡丹花。” “……为什么是牡丹?” “百花丛中最鲜艳啊。” “……” 晴也伸手去捏他小腹,然后发现捏不动,邢武一只手握着把手,另一只手握住她:“你手就不能老实点吗?影响我看路把你带沟里去。” “你舍得吗?” 邢武照实说:“舍不得,你是我们县的希望,我还要靠这个安全标兵把上学期记得大过抹了。” 没一会邢武对她说:“前面就是扎扎亭了。” 晴也坐直了身子松开手。 摩托车刚停下,李岚芳听见声音就冲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这都要吃饭了,你们这时候跑出去干嘛?” 晴也突然一阵莫名的心虚,看向邢武,邢武倒是推了晴也一把将她推进家,对李岚芳说:“欣赏夕阳。” “欣赏你个后脑壳!叫你剁排骨的呢?等喝上口排骨汤黄花菜都凉了…” 晴也听着李岚芳骂骂咧咧的声音,回过身在李岚芳背后对邢武做了个鬼脸,邢武低着头笑,难得没回嘴,李岚芳看见邢武反而被她骂笑了,突然一愣,不骂了,再骂要傻了。 晴也吃完饭就上楼了,排骨汤的确到晚上才煨出来了,还是邢武一个人坐在厨房边打游戏边看着火,炜好后盛了一碗端上楼对晴也说:“歇会,喝点汤。” 晴也扯下耳机,回过身刚准备接过来,又缩回手:“烫。” 邢武端着帮她吹了吹,晴也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妈钱不是被…你爸拿走了吗?怎么还舍得买排骨啊?” 邢武望了她一眼,她小声说:“你给她钱了?” 他把碗重新递给她:“我可不想把你养瘦了。” 晴也笑着接过碗:“那怎么?你还打算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了?” 邢武靠在床上拿起手机嘴角微弯:“养胖点…好吃。” 他眼里的光透亮,晴也的脸诡异地红了。 夜里,他们一人躺在一张床上,晴也拉开帘子一角看着邢武,房间里很暗,他闭着眼面朝上,却好似能感觉到晴也在看他一样,声音低低地传来:“偷窥我干吗?” 晴也将手伸了过去:“手冷。” 邢武睁开眼,将大手从被子里朝她伸去握住她,他的手很暖,像暖炉一样,两人就这样隔着一个过道牵着手入眠。 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似乎她突然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爱情的酸臭味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邢武就看见晴也坐在床边发呆,他还愣了一下,撑起身子问她:“你这是还在梦游?” 晴也很认真地对他说:“学校里的人都认为我们两是亲戚,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邢武刚醒,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反问她一句:“然后呢?” “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乱.伦伤风败俗啊?” “……” 所以最后晴也的总结是,谨慎点,今天上学两人不能一起去学校,她先走了,邢武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这突如其来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可爱呢?必须得可爱啊,自己女朋友不可爱谁可爱? 晴也到学校后,史敏一大早就来了,还已经等了她老半天,战战兢兢把昨天写的那些题给晴也,对她说:“你看看对不对?” 晴也一手转着笔一手拿着纸,一会看看题,一会又看看史敏,史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其实这些题晴也没指望史敏能写对,她只是想针对性地摸摸她的底,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这姑娘的根本问题是基础不扎实,一开始很多问题就没吃透,日积月累越学越难,然后满脑浆糊。 就拿英语来说,她连一些最基本的语法都能用错,跟谁说理去? 晴也很想跟她说放弃吧,别学了,可能学习和她八字不合,她可以考虑去干点别的。 但是她还没说出口,史敏就有些焦急地说:“是不是错了很多啊?今天开始晚自习也没了,我怕我这样什么学校也考不上。” 晴也向来不上晚自习,听说晚自习没了还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为什么没了?” 史敏告诉她上礼拜六班一个女的晚自习一回到家就晕倒了,送到医院说是劳累过度,家长昨天晚上来学校闹了,说要减负,天天把学生搞到那么晚跟体罚没有区别,还要告到教育局,好几个家长昨天晚上闹到校长那,校长又赶回来处理,那群家长说是今天再上晚自习他们就直接举报老师,所以从今天开始晚自习停了。 晴也听闻后感觉很神奇啊,这种时候了,就鞍中这松散的管理制度,没加负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一群家长喊着要减负,如此神奇的情况下,其他家长竟然也没有意见,这换做其他地方的学校,稍微想孩子好的家长肯定要站出来集体抗议了。 结果在鞍中就是如此和谐,校领导和家长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暂停晚自习。 史敏一脸忧愁地拿着笔在本子上不停画着圈圈,嘴里念叨着:“我这下肯定完了,我要是没学上怎么办啊…” 晴也侧头看着她的本子,她已经发现好多次了,史敏一停下来发呆就会在本子上画圈圈,一圈又一圈的,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不禁问了句:“没学上会怎么样?” 史敏停了笔,抬起头看着她,纠结了一会,凑到晴也身边压低声音:“你别告诉别人。” 晴也点了点头,听见史敏小声道:“我家人说,要是我考不上大学,要么把我送去县东的厂子里做工,要么把我嫁人。” “嫁人?你才多大啊?”晴也有些吃惊。 史敏愁眉苦脸地说:“我爸腿不好不能出去苦钱,家里还有个弟弟,才念小学,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得出去挣钱,不想挣钱就得找个条件还行的人嫁了。” 说着她又开始在纸上画圈圈,当晴也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本子上时,忽然就觉得她画的圈圈像是一个个挣脱不出牢笼,让她感觉细思极恐。 她真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同桌居然跟她的遭遇差不多,都指望着这次高考摆脱现在的命运,仿佛这就是她们的翻身仗,打得好从此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打不好只能被动挨打。 晴也盯着史敏看了半晌,忽然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你上课干脆别听了。” 史敏立马苦着脸:“我是不是没救了?” 晴也拍了拍她:“喊我声姐我救你。” “姐。” 晴也一愣,本来跟她开句玩笑啊,谁知道这姑娘正儿八经喊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说:“我让你别听,是叫你不要浪费时间听那些你搞不明白的东西,就像盖房子,地基还没打稳你觉得房子能建到一百层吗?咱们现在先打地基,今天不是不用上晚自习了吗,那今天放学后,你跟我混。” 史敏眼镜片后的双眼突然就亮了起来,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随后又担忧地说:“但是这样不会耽误你时间吗?” 晴也无所谓地说:“不存在耽误,我反正也是要看书的。” 史敏突然感动得都要哭了啊,抱着晴也的胳膊就激动地说:“晴也,你人真好。” 呵呵呵,晴也不尴不尬地抽出膀子,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她余光正好看见邢武走了上来,旁边三班有人喊他,他停在走廊上跟两个男的在说话,似乎是感觉到晴也的目光,不经意地向她撇去,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虽然外人根本瞧不出什么猫腻,但这种只有他们懂的眼神让晴也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 上课铃打了,邢武才从后门走了进来,他刚坐下晴也就感觉头发被拽了下,她身体往后靠着椅背,邢武将东西搭在她的肩膀上,晴也感觉肩膀暖暖的,侧过头去,是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她顺手接了过来,视线正好对上史敏震惊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什么也没说。 下课后,晴也回了下头,邢武本来在看视频,感觉到她的动静抬起目光,晴也用眼神盯了下外面示意他出去,然后就跟特务接头一样,先出了班级大步绕到后面音乐教师那等他。 第45章 chapter 45 音乐教室没课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往那跑,所以倒成了他们这栋楼唯一僻静的地方。 晴也靠在柱子上面朝阳光安静地等着邢武,没一会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从柱子后面传了过来,然后绕到了柱子的左边,晴也刚往左探过身子,却忽然感觉右边压下一道人影,等她再转回头的时候,邢武已经单手撑着柱子弯腰落下吻,又极轻地咬了下她香甜的唇,声音低磁:“想我了?” 他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敏感的地方,他在跟她玩壁咚?偶像剧晴也看过,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不是那么浪漫的事,她就感觉很紧张,紧张中还带着那么点刺激,就怕突然哪个老师往这走,那他们不就乱.伦了? 邢武低眸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样子,像受惊的小鹿,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晴也看他得寸进尺了,起眼睛:“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邢武嘴角微勾:“以前我又不是你的谁。” 晴也侧过头忍不住抿着唇笑,好像自从昨晚他们之间开启了恋爱模式后,某人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她酝酿了下情绪对他说:“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讲。” “我看着不正经吗?” 天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笑意都要挤出水来了,晴也只能无视他的眼神对他说:“学校晚自习取消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嗯。” 晴也没想到他学不上,消息倒很灵通,继而说道:“我答应史敏放学后帮她辅导辅导,所以今天放学不跟你走了。” 邢武倒是微微撩起眉不满道:“怎么成了我女朋友跟我相处的时间反而少了?” 上课铃响了,晴也笑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下巴,然后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我先回班了,你多晃一会再回来啊。” “……”邢武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摸了摸下巴眼角微弯。 放学的时候,史敏收拾好东西等晴也一起走,而且她一脸忐忑不安的样子,晴也问她怎么了? 史敏有些担忧地说:“我们去哪啊?” “去我那吧,要不然我去你那也不太方便。” 史敏看了眼站在走廊上的邢武黄毛一群人,小声问道:“他们都说你跟邢武是亲戚,住在他家理发店的,那去你那的意思,是不是要去邢武家啊?” 晴也看明白了,搞了半天史敏怕邢武啊,她寻思着在这里坐两个多月了,也没见邢武跟史敏说过话,她怎么就这么怕他呢?他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晴也往教室外瞄了眼,不解地想,不可怕啊,不是挺帅的嘛? 但为了缓解史敏这种紧张的心情,她宽慰地拍拍她:“是去他家,不过没事,我跟他不熟,咱们不理他就行。” 刚说完,邢武就朝她撇了眼,晴也立马一阵心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听到了。 史敏挽着晴也的胳膊刚出校门,邢武他们也下了楼,离很远的一段距离,一群男的哄哄闹闹的,因为今天没有晚自习,所以人特别多,就跟放大假一样,个个都放飞自我的节奏,连胖虎也乐呵呵地扒着黄毛在那唱“让我们红尘做伴”。 晴也就想不通了,这胖虎平时一句话能分三句说,为什么一唱歌就不结巴了?而且唱得居然还挺好,就是这歌…一言难尽,她觉得胖虎应该去学歌剧,以后日常生活都用唱的,比他说话听着舒服多了。 可能是一群男的太闹腾,史敏不时回过头盯他们看看,然后小声对晴也说:“我发现邢武对你挺好的。” 晴也呵呵呵地干笑着:“一般吧。” 史敏却正儿八经地说:“真的,我从没见他在学校对哪个女生笑过,谁要总找他说话,他就会特不耐烦,所以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晴也回想了一下刚来扎扎亭时,邢武看见自己也总是一脸的不耐烦,而且还老说她麻烦,大概女孩在他眼里就是个麻烦吧,为什么现在这么心甘情愿收下她这个大.麻烦了?晴也眼睛眯了起来对史敏说:“那可能是他比较迷恋我吧。” 晴也虽然语气随意,但这句话是真话,史敏反而不信了,就当她在开玩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她就喜欢晴也这种毫不掩饰的自信。 到了炫岛,晴也当然不可能带她上楼,要给史敏看见她跟邢武睡一屋,这姑娘估计直接理解无能了。 于是她把史敏安顿在后院的棚子下面,跑上楼把学习资料抱下楼。 李岚芳这人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挺不靠谱的,不过有点好,为人热情,看晴也带同学回来了,还主动留她吃饭。 两人刚坐稳,邢武就回来了,胖虎和黄毛也跟着邢武回来了,黄毛一进炫岛就咋咋呼呼往后院跑,说要去看晴也,被邢武一把拽住衣领:“你就给我在前面待着,别去吵她们。” 黄毛委屈地说:“那我不说话,就在后门口看看总行吧?” 邢武不理他了,把店里面的小太阳拿到了棚子里,又接了个接线板过去,顿时棚子里面就暖和起来了,晴也正在给史敏讲题,抬起头对他笑了下,邢武盯她看了眼出去了。 倒是胖虎跑了过来,也不说话就站在史敏身后听着晴也跟她讲题,不知道讲到哪的时候,他突然冒了句:“原,原来这样啊!” 晴也这才抬起头,发现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抱着个本子,都开始做起记录了,她笑着说:“别站着啊,你搬个凳子来呗。” “唉。”胖虎应了声,拽了个木凳坐在晴也对面。 晴也问他:“你今天作业写了吗?” “还没,我把方蕾的作,作业带回来抄了。” “……”晴也都尼玛无语了,方蕾的作业抄的还是她的,她最近越来越感觉自己像是传销头目,每天放学前作业基本上就给分销走了,然后几乎全班抄的都是她下家的作业,导致近期二班这个作业的正确率高得有点过于离谱。 晴也调侃道:“你个班长大人还整天抄作业你不害臊啊?” 胖虎嘿嘿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自己写呗,不会我帮你分析分析。” 胖虎觉得也行,反正大家一起写作业,也挺有干劲,于是本来邢武家吃饭的小棚子里顿时就充斥着一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氛围。 就连李岚芳路过到厨房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怕吵到他们。 黄毛和邢武骑车出去买了几个卤菜回来,一个多小时后,李岚芳让他们把东西收收,先吃饭。 他们都是邢武家的常客,就史敏第一次来邢武家吃饭,所以很拘谨,扒着碗里的白米饭也不夹菜,晴也把鸭子往她面前挪了挪:“别客气啊。” 史敏感激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对上晴也旁边的邢武,又吓得低下头去,晴也莫名其妙地回头瞪着邢武,邢武一脸无辜地耸了下肩,表示他什么也没干。 然后就看见胖虎那虎视眈眈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鸭腿,邢武云淡风轻地夹起鸭腿稳稳放在晴也碗里,至此,胖虎没了指望。 都是高三生,聊天时不免聊起了填报志愿的事,胖虎问史敏想读什么专业,史敏说她想学旅游管理,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去很多地方。 晴也望了望她,多单纯的想法啊,她甚至怀疑她知不知道旅游管理的主干课程是什么,不是所有人出来都是干导游的,不过晴也觉得史敏虽然跟她的遭遇不同,但有一点目标相同,她们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不愿被命运束缚,只是不同的是,晴也知道脚下的路怎么走,而史敏基本还处在盲人摸瞎的阶段,所以晴也愿意拉她一把。 然后史敏便问起胖虎:“班长,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胖虎吃了大口饭想了想:“我,我还不知道呢,能不能考,考上大专还成问题,要是能考上哪,哪个学校的话,到,到时候随便选一个吧。” 说着他看向晴也:“晴也,你,你觉得我这样学什么比较好?” 晴也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音乐剧吧。” “……”周围一圈人都一脸懵逼地望着她,其实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因为她感觉唱歌可以治疗胖虎的结巴。 黄毛差点喷饭:“这个专业是干嘛的?” “《歌剧魅影》,《悲惨世界》那种音乐剧看过没?就大概是学音乐基础理论唱歌表演技巧啥的。” 黄毛笑说:“我都够悲惨的了,还看啥《悲惨世界》啊。” 结果旁边的胖虎还认真地问了起来:“晴,晴也,那这,这个专业,哪里有学的?” 晴也想了想:“我所知道的,中戏是有的,北舞也有,然后中国传媒大学,上海戏剧学院这些艺术类方向的学校应该会有。” 黄毛立马笑了起来,拍了拍胖虎的大肚皮:“得了吧,就他还中央艺术学院呢,可以去应聘个门房试试看,他这跑上台表演节目,观众不闹着退票啊。” 大家都大笑起来,就连史敏都低着头捂嘴笑,胖虎自己也傻乎乎地笑,晴也却不以为意地说:“你看哪部剧全靠帅哥美女就能撑起整部剧的?一部成功的剧总有各种不同类型的灵魂人物,你试试随便说一部剧,把那些精彩的配角拿掉好不好看?” 黄毛说不过晴也,就点了点头:“那倒也是,红花总要绿叶配嘛,兄弟,我看好你做个体积庞大的绿叶。”胖虎反正就跟着笑。 晴也又看了眼黄毛,问他:“那你呢?你毕业干嘛?” 黄毛说:“考驾照。” “……”好远大的理想。 黄毛继续说起:“我反正也考不上大学,我爸跑车跑了一辈子,我打算子承父业,把驾照考出来跟我爸跑车。” 晴也突然转头看向邢武:“你也考个吧。” 邢武淡淡地说:“不考。” 晴也小嘴一撅,邢武立马笑了:“我考那玩意干嘛?我又不跑车。” “那万一以后有人送你车,你能开走吗?” 邢武玩味地说:“谁特么送我车?有病啊?” 黄毛插嘴道:“武哥你别说,以后咱们晴也出去一圈牛逼了,回头就送你一辆大奔。” 晴也看着他笑,邢武倒是把筷子朝黄毛砸了过去:“滚,老子牙口好,不吃软饭。” 黄毛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姐姐送弟弟车怎么就成软饭了?反正他脑子也没转过弯来。 晴也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邢武的衣角对他说:“你考个吧。” 邢武斜眼看她:“干嘛这么执着让我考驾照啊?” “我不知道,我就觉得你要开起车来一定很帅。” 女朋友都这样说了,能怎么办?考呗。 邢武没吱声,反手握住晴也拽着他衣角的手,虽然一桌人都在吃饭聊天,也没人能看到他们桌子底下的小动作,但这种暗戳戳的举动,让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第46章 chapter 46 吃完饭后,晴也加上他们两搞到夜里十点多,胖虎顺道把史敏先送回家。 卷帘门被邢武拉上了,晴也走到楼梯口对上面喊了声:“你在二楼啊?” 刚说完就跌进身后人的怀中,邢武从后面抱着她:“我在这。” 晴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的?” “你要配眼镜了,我不就蹲在那修桌角吗?” “桌角怎么了?” “我妈老说麻将桌晃,我给她调整一下。” 家里突然就剩他们两了,气氛就变得有些暧昧,邢武接过她手上捧着的东西,晴也对他说:“我想洗头。” 这里的冬天不像她原来在家,可以天天洗澡,但是如果两天不洗头,她会疯,可是洗头对于长发的她来说真是浩大的工程啊,有时候还不如干脆洗澡呢。 邢武看了眼洗头床:“你躺着,我把书放了就下来。” 于是晴也乖乖地散了头发躺在洗头床上等他,没一会邢武就利落地下来了,他拉过椅子坐在晴也头顶试了试水温,然后将水打湿在晴也的头发上,忽然好笑地问她:“你是怎么想起来让胖子学歌剧的?” 晴也舒服地闭着眼说:“你不觉得他唱歌的时候不结巴吗?” “那倒是,他还拿过我们学校校园十佳歌手。” “哈?”晴也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邢武,这到底是一场怎样随意的比赛? 却没想到猛然睁开眼后,邢武低着头脸就在她上方离她很近,她甚至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心脏噗通乱跳,然后…红了脸。 邢武掠了眼她略带娇羞的表情,无声地撩起嘴角给她上了洗发水,一边帮她揉着长发一边说:“我听他说他小时候也不结巴的,后来有次夜里,一只老鼠爬他床上把他吓得不轻,那以后好像讲话就不利索了。” 晴也嘀咕了句:“神奇。” “但是他这人激动起来结巴就好了。” “???”结得自然,好得随机? 邢武这下冲洗完洗发水知道给她上护发素了,看见晴也享受的样子,他冲完护发素对晴也说:“老板还满意吗?我收费很贵啊。” 晴也笑了起来霸气地说:“没事,老娘有钱。” 邢武将她湿漉漉的头发一裹绕到她正面:“我不收钱,要人。” 说着他俯下身轻轻咬了下晴也柔软的唇,晴也张开嘴微微惊呼了一声,他趁机占领了她莹润的唇舌,这是邢武第二次这样吻她,她的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甜香,邢武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都这样,可这种不是糖果胜似糖果的味道让他着迷。 晴也在邢武吻上她的那一刻,心便提到了嗓子眼,甚至紧张得仿佛停止跳动了,那次在巷子里发生的事太突然,太混乱,而现在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吻,他的眉,他的温度,就在她眼前,她没有和人接过吻,虽然看电影上似乎很简单的样子,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基本处于懵逼状态,但她作为一个上进的学霸,岂能甘拜下风? 所以晴也开始有些笨拙地回应着他,可她并不知道,她的回应让邢武的大脑瞬间炸裂,他有些失控的双臂穿过晴也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拥入怀中。 晴也软软地勾着他的脖子,被他吻得浑身发麻,逐渐身体却变得异常敏感,敏感到隔着厚厚的外套她竟然能感觉到邢武温热的手在她腰间游移,她忽然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有很多小虫子啃噬着她的心脏,酥软无力,喉咙深处不禁软软地“哼”了一声。 邢武整个人一怔,猛然离开她,看着怀里的晴也雾气蒙蒙的眼神,潮红的脸颊,还有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一直延伸到领口里,他的血液猛地倒流,一把松开她站了起来,转身就大步走出后院。 晴也撑着洗头床坐了起来,抬手捧着滚烫的脸颊,大脑一片空白。 她坐在那缓了半天,才起身走到理发店里,插上吹风机坐在椅子上解开毛巾吹头发。 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绯红的脸颊,迷蒙的双眼,晴也心头一阵羞,一阵惊,刚才也太危险了,她和邢武这是差点拉响警报吗?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对他太有感觉,还是他吻技高超,怎么还能因为一个吻两人狼狈成这样? 虽然晴也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是打算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但是,她真没想过这么早跟邢武探索未知的世界,毕竟他们这才在一起啊。 不过经此一事,晴也觉得邢武真是个危险份子啊,她怎么一遇到他,原则、底线、理智统统就没有了呢?有毒吧这人。 正在晴也胡思乱想之际,有毒的那人进来了,他扫了眼晴也然后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上的吹风机,晴也刚平复的小心脏突然又因为他的靠近跳动起来,仿佛他身上有某种致命的磁场,总能不断干扰着她的脑电波。 她是不知道邢武现在什么感受,她就感觉自己已经不能跟他待在一个空间里了,只要他出现,连空气里都是暧昧不清的味道,让人要神经病了。 为了不跟镜子中的他对视,晴也选择闭上眼假装睡觉。 结果等邢武吹好关掉吹风机后,她真睡着了,就这样低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邢武本来想喊醒她上楼睡去,但是忽然有点不忍心,自从开学后,晴也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小时,有时候万一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连五个小时都不到,虽然早上闹铃一响她又跟打了鸡血一样立马能弹坐起来,不过到底人不是铁,他其实挺心疼她的。 于是邢武放下吹风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轻手轻脚上了楼,晴也反正也没动,就窝在他怀里,他以为她还睡着,谁知道刚把她放在床上,晴也就拽住他的袖子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对他说:“我困了,你五点喊我。” 然后一翻身又睡了,现在才十一点多,晴也平时基本上十二点多到一点才会睡觉,但是这会她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邢武看她困成这样了,还能记挂着这一个小时的时间要用早晨来补,果真好学生的时间管控就是牛逼啊,他给晴也盖好被子,调好闹铃,没一会也睡了。 五点的时候邢武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关掉,然后喊了声:“晴也,五点了。” 晴也背对着他,整个人裹在被窝里,没动,他干脆起来走到她床边推了推她:“五点了。” 晴也这才迷迷糊糊起来,等她走出房间的时候,门口的洗手台上,牙膏已经挤好了,脸盆放在旁边,邢武给她打好了热水,晴也伸了个懒腰,嘴角上扬,美好的一天。 她都把昨天重点标注的实词、虚词、固定句式全部搞定了,邢武才回来,手上提着没放辣椒的豆腐脑,还有热呼呼的肉包子。 他刚进门晴也就闻到香味了,转过头问道:“你去买早饭了啊?” 邢武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进来的寒气,他把东西放在写字台上对她说:“先吃吧,吃饱再看。” 邢武是标准肉食动物,晴也发现他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肉,也长不胖,不过身体倒是结实得很。 她瞟了眼肉包子对他说:“我只吃皮不吃肉。” “还有人吃肉包子不吃肉啊?” 晴也就看着他笑不说话,邢武把肉包子掰开,他吃肉,把皮给她,晴也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包子皮,吃得很香的样子。 邢武把豆腐脑打开,她吃完包子就开始默写古文了,邢武催促她:“你先把豆腐脑吃了,一会冷了。” 晴也就对着他侧过头张着嘴,邢武挑起眉:“过分了啊。” 晴也不满地盯着他,还耍起小脾气来了,邢武无奈地拖了一把凳子过来,端着豆腐脑喂她,她写一句,就侧过头吃一口。 晴也默写完一整篇古文后,转过头对他说:“邢武,你把我惯坏了,以后出去我就谁也瞧不上了,你要不要考虑下干脆一日三餐都喂我?” 邢武笑着站起身:“等你跟我奶奶一样我一定一日三餐都喂你。” “去你的。”晴也伸手打他,他躲开了。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那句“我以后出去”忽然落在他们心间,仿佛提醒着时间正在倒计时,可谁也不愿再触碰这个话题。 没一会晴也把东西收好上学去了,临走时她对邢武说:“你再睡会呗。” 邢武靠在床头打开手机:“睡不着了,我替人上个分。” “收钱吗?” “不收钱我做慈善啊?” “你也是蛮拼的。” 邢武低着头笑:“路上注意点。” 晴也到了学校后发现大家都在讨论冬季马拉松的事,班上乱成了一锅粥,那兴奋劲儿就跟学校要发钱一样。 晴也拿出书问了句:“高三也要参加马拉松吗?” 前面的小灵通立马回过头来,激动地说:“本来没有我们的,上个礼拜不是六班那个女的昏倒了吗?学校说我们高三的身体素质差,怕我们还没熬到高考就挂了,所以让我们也参加,锻炼锻炼身体,而且每年还和鞍职的一起跑,他们学校美女多,可好玩了。” “……”晴也无法get到他好玩的点。 不过想到“马拉松”三个字,她脑壳就疼,随口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有马拉松啊,是不是还有春游秋游啊。”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小灵通更加激动了:“我们今年没有春游秋游,但是有冬令营。” “冬令营?干啥的?”看小灵通那兴奋劲儿,晴也还小期待了一下是不是学校把他们拖到哪个景点玩个几天啊? 结果小灵通旁边那位平时沉默寡言,看见晴也就脸红的冯宝同学转过头回道:“会把我们拉去金中参加县里的大卫杯。” 小灵通接道:“也就是数学竞赛。” “……”晴也都尼玛服了啊,数学竞赛就数学竞赛呗,非叫什么大卫杯,知道的是在说20世纪的数学全才大卫?希尔伯特,不知道的以为是那位站在佛罗伦萨美院的裸.男啊! 起码晴也乍一听大卫杯的时候,以为这是个啥美术比赛。 然后她便打听了一下:“每年都有吗?哪些人参赛?” 冯宝告诉她每年都有,搞了五六年了,就鞍中和金中比,但是他们学校从来没赢过。 小灵通偷偷摸摸说道:“我听我爸说的,不知道真的假的,说是金中出资办的这个竞赛,所以早内部泄题了,他们就能对外吹连续几年夺取大卫杯冠军,然后提高学校知名度,这几年好多县城的人交钱想办法都要把小孩往金中送。” 晴也不解地说:“那我们不参加不就行了,干嘛傻逼做陪跑?” 刚说完晴也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金中在这里生源这么好,上面有点人也很正常啊,有钱好办事,让领导出面协调,说起来是县里举办的,这些鞍中校领导能说不参加?况且一分钱不出,参加竞赛,明面上也是挺积极的事,她怎么就上了这么一个窝窝囊囊的学校了? 随即转了个话题:“那往年我们学校马拉松应该能赢鞍职吧?” 小灵通一脸沉重地说:“也从来没赢过。” “……”我特么能退学吗?要文的文不行,要武的武也不行,晴也瞬间觉得鞍中在这个县城就是个神奇的存在啊,真应该把校门口那“高级中学”中的高级两个字给抠掉。 果不其然,老杨中午的时候就到班上通知大家,本周六马拉松,为了体现鞍中学生的精神面貌,区别于鞍职那些学生,特地要求所有同学必须穿校服。 末了,还单独把晴也喊到办公室,发给了她一套崭新的校服,并且语重心长地告诉晴也,这是她之前特地跟学校申请的,而且不收她费用了,让她千万别说出去,并且觉得自己给晴也开的这个后门简直是闪着师德的光辉。 晴也看着手中绿配红的校服哭笑不得,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啊,真想跟老杨说我出双倍钱给你,能不能把校服退了? 当晴也抱着校服回班的时候,邢武正好站在走廊跟隔壁班男生说话,抬眸看见晴也沮丧着个脸,和旁边人打了声招呼,他们回班了,邢武转过身看着她,晴也回头往班里瞄了眼走到他面前,委屈巴巴地说:“老杨居然送我套校服。” 邢武靠在走廊上,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清晰俊朗,他懒洋洋地说:“那不挺好的嘛。” 晴也却一脸不爽的样子:“这周六要跑马拉松,我能不能不参加啊?” 邢武却满脸轻松的样子:“干嘛不参加?” 晴也抬眸看他:“穿着这套校服跑马拉松简直就是我人生的耻辱!” 邢武笑了起来,嘴角牵起好看的孤独:“我陪你穿。” “你有校服吗?从来没看你穿过。” “那不是太丑了吗?我也是个有审美的乡巴佬,回去找找看应该能找到。” 晴也抓狂地双手搭在走廊上抱怨道:“我真的很讨厌冬天跑步,感觉喘气都困难,还不如让我多写几篇古文。” 邢武玩味地说:“怕什么,要是你喘不上气,大不了我给你做人工呼吸。” 他目光滚烫地扫过她柔软的唇,晴也立马心虚地红了脸,抬起膝盖就去撞他,邢武也不躲,似乎她的小动作在他看来就跟小猫挠痒一样。 可两人这自然而然地打闹却瞬间让走廊一圈人的动作全部静止了,就连对面六班门口的人都一脸惊悚地望着对面,邢武居然对一个女孩在笑,在笑?笑得如此妖孽?还站着主动挨打? 等晴也意识到周围一圈的目光已经不太对劲后,她立马跟四川脸谱的变脸一样,秒秒收起笑容,转头回班,干净利落。 第47章 chapter 47 那几天史敏放学都是跟晴也回家的,胖虎也天天来蹭听,但是晴也发现胖虎和史敏还是不太一样的,史敏是基础差,而胖虎还是有点基础的,虽然他看上去憨憨的,但很多时候晴也跟他解释一下,他很快就能绕过弯来,所以两人的进度不大一样。 闲暇的时候,晴也还能听见胖虎哼两首歌,自从邢武告诉她十佳歌手的事后,每次胖虎哼歌,晴也就会竖起耳朵留心一下,她发现其实胖虎唱歌挺好听的。 胖虎红着脸偷偷告诉她:“我,我在唱吧有,有号,里面还有好几百个粉,粉丝呢!” “……” 倒是最近炫岛的美发生意上了轨道,平均收入要比往月翻了三倍多,李岚芳直喊没时间打麻将了,但实际上一晚上也没闲着。 不过流年这个人吧,不算聪明,可是肯吃苦,肯钻研,大概是笨鸟先飞,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这几种发型摸索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最近就连晴也看见他都要称他一声流托尼老师。 甚至还有县城的人特地找过来要流老师做造型,为了扩大宣传,晴也破天荒地从周末中抽了两个小时出来教杜奇燕怎么建公众号,怎么推送消息编辑文案,然后把到店的这些会员全部拉进群,定期发一些效果图,因此,流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火了起来,各种小姑娘还不停在群里艾特他,一口一个流老师叫得可亲热了。 晴也有时候放学的路上翻翻群消息看着都乐,偏偏流年吧,老实巴交的不知道怎么跟人沟通,于是还要晴也手把手教他调戏姑娘,就是公关啊,建立客户感情啊,给他植入营销思维云云,把她整得也是三头六臂的。 杜奇燕妈妈动手术了,手术比较顺利,杨刚虽然一周内没凑齐钱,但也陆陆续续还了她一万二。 杜奇燕这个月提成拿了不少,工资翻了倍,大概是为了感激邢武和晴也吧,于是从家里搬了好几箱地瓜干给他们。 然后邢武和晴也对着这几箱地瓜干就呈懵逼状了,就这份量基本上把人吃吐了也吃不完啊,而且还占地方,本来想送给胖虎史敏他们,结果他们压根不要。 地瓜干在鞍子县不算是稀奇的东西,逢年过节自己家都会做,所以基本上是从小吃到大,听见就想吐的节奏。 为了消灭这些头疼的地瓜干,那天晴也等史敏和胖虎走后,撕了一袋地瓜干,然后找了一个邢武家最完整的盘子,摆了个精致的造型,还偷偷从李岚芳的花瓶里拔了几朵假花,开启美颜模式拍了幅非常高大上的照片,然后发到朋友圈,又编辑了一段让人看着就要流口水的文案,还让流年他们纷纷转发。 邢武在楼上房间躺着,当刷到晴也的这条朋友圈后,觉得她大概想赚钱已经想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破地瓜干也拿出来卖了,再过段时间是不是连他爸忘了带走的假发都要出售了? 所以晴也上楼的时候,邢武就盯着她笑,一边笑还一边摇头。 晴也着眼睛不满地说:“你偷看我朋友圈了是不是?” 邢武晃了晃手机:“正大光明地看。” 晴也往写字台面前一坐,拿起书对他说:“那既然这样,你转发一个。” “不转。” “为什么?” “丢人。” “丢什么人?” “你让我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好青年卖地瓜干算是什么事?” 晴也忽然就笑了,脑补那些平时看见邢武吓得躲多远的小弟弟们,突然刷到邢武在推销地瓜干的画面,想想就好笑。 她不逼他了,毕竟他还要在扎扎亭混,不能歪了他的画风,好歹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物呢。 不过在她眼里嘛,她回头对他说:“脚冷。” 邢武对她勾了下手:“伸上来。” 写字台就在邢武床边上,晴也一转就把脚伸进他的被子里,邢武一手拿着手机看比赛直播,一手攥着她的一双小脚,他的掌心滚烫,瞬间驱散了她的寒冷。 可谁能想到,第二天晴也原来在北京的一个外国同学,一大早刷到晴也的朋友圈居然想买,然后就让晴也给他寄了过去,晴也还特地把国际学校的地址发给邢武,让邢武下午去顺易的时候帮她带几包过去发北京,特地强调一定要发顺丰,说实话这些包装太简陋了,保质期也很短,她都怕这破地方发其他快递再转个多少天东西都变质了。 邢武也没当一回事,下午的时候就随手帮她寄了,谁能想到周五这哥们收到后,吃上这有嚼劲的地瓜干居然吃上瘾了,还推荐给了身边的同学,于是家里堆的几箱一天之内居然就被晴也换成了人民币。 一下课她就火急火燎地回过头对邢武说:“你课别上了,赶紧走。” “???”邢武不急不慢抬起头两眼无神地看着她。 晴也告诉他有人要地瓜干了,而且全要,让他赶紧回去发货,于是傍晚前那些愁了他们好几天的东西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被发往首都了。 当晴也非常大方地分了一半卖地瓜的钱给邢武时,邢武目瞪口呆地捏着手上不算少的钞票问她:“你卖多少钱一包啊?” “一百块三包啊。” “……”真够黑心的。 晴也还觉得自己卖便宜了,而邢武想的却是这破东西送给他,他都不要,居然还有人花几百块买这玩意? 邢武想起暑假时晴也和他们喝酒,迷之自信说自己以后会赚很多钱,当时他们都笑她,可现在看看她在做生意方面果真天赋异禀啊,起码在他们看来这个穷得已经不能再穷的地方,她却总能莫名其妙嗅出商机来。 邢武突然像看宝贝一样满眼溺爱地看着她,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小卷发,晴也还在收银台里对账,流年他们都旁边忙呢,她猛然回头瞪着他:“你摸我头发干吗?” “我想薅羊毛。” “想死?” 说着晴也就伸手去掐他,邢武在收银台下一把握住她的手,杜奇燕正好上完厕所回来,从他们身边路过瞥了眼,晴也赶忙抽回手跟没事人一样看着表格。 杜奇燕有些受惊吓地走回客人面前,替客人吹头发,不时满眼疑乎地盯晴也看一眼,不过晴也面不改色,压根看不出什么猫腻出来,她又去看邢武,邢武也和往常一样翘着腿打游戏,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搞得杜奇燕认定一定是刚才自己看走眼了。 结果没一会,她发现晴也一直盯着她,那眼神有种杀人灭口的犀利,杜奇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然后就看见晴也朝她走来对她说了句:“待会搞好我们聊聊。” 杜奇燕忐忑不安了半天,弄好客人后,她跟晴也来到后院,第一句话就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晴也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杜奇燕在说什么,她突然就笑出了声。 “什么吗?你以为我要找你干嘛啊?” 杜奇燕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晴也不逗她了,对她说:“你哪来那么多地瓜干的啊?” 杜奇燕告诉晴也,他妈厂里效益不好,这次得病老板也拿不出什么钱,就给了她家很多厂里的货,算是慰问。 “……”员工生病拿地瓜干慰问?好新奇的厂子。 于是晴也问杜奇燕,这个厂子在哪?她能不能帮忙联系下厂里的负责人,她有合作想找他们谈谈,结果杜奇燕说她妈这个厂子要倒闭了。 “……”哈?晴也再次一头雾水。 她想了想对杜奇燕说:“你先帮我试着联系看看吧,如果方便,我还是想去跟负责人见一面。” 于是杜奇燕就跑去打电话了,晚上的时候,杜奇燕告诉晴也,明天可以带她去,但是第二天是周六,晴也还要参加那个操蛋的马拉松,所以就把和负责人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 周六早晨起来后,晴也不情不愿穿上那套丑爆了的校服,然后套上她干净的白色球鞋,站在镜子面前梳头发的时候,就看见镜子里面一个人影穿着绿色的衣服晃了过去,她回头一看,邢武还真把校服翻出来了,大概是他高一时候定的,现在穿在身上还有些小了,他干脆敞着拉链,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休闲卫衣。 明明晴也横竖也瞧不上的绿色运动裤配大红色竖杠,竟然被邢武的大长腿穿得特别运动,帅气爆棚,而且很有默契的是,他也穿了一双白色椰子鞋。 晴也把头发一绑,再次感慨她的男朋友真是整条街最潮的乡巴佬,这么丑的校服还能穿出一种大牌运动装撞色的效果。 她朝他走过去,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拽着他的校服蹭进他怀里:“你这是去跑马拉松还是去撩妹啊?” 邢武伸手圈住她的腰:“还要撩吗?妹子都投怀送抱了。” 刚说完他们就听见李岚芳下床的声音,两人跟被雷劈了一样自动散开了,李岚芳开门的时候看见晴也换上了校服,还有些吃惊地说:“哟,晴也这校服你穿得挺好看的吗?” “……”哪里好看了? 邢武和晴也一起出了门往学校走,虽然路上鞍中的学生都是穿着校服的,但晴也就是觉得她和邢武穿得是情侣装。 两人迎着朝阳,一会她踩着他的影子,一会邢武去踩她的影子,谁也不愿甘拜下风,就这么幼稚无比地走到了学校。 教学楼下全是人,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胖虎老远就对他们挥手了,然后朝他们挤了过来,把手上的号牌发给他们两:“我给你们领过了。” 晴也接过自己的号牌,生气地扔给了邢武:“我们换。” 邢武一看,425?是二五?谁是二五?二五就二五吧,女朋友做为一个理科学霸非要对数字这么敏感他能怎么办,只能来当这个二五。 然后晴也就夺过他的号牌,518,立马喜笑颜开起来:“这个好,一看就适合我。” 邢武提醒她:“后面是我的名字。” 晴也头一歪,悄咪咪地说了句:“那我提早冠夫姓。” 周围全是人,邢武就这样低头看着她,她的眼明亮清澈,精致的脸蛋散发着诱人的矜傲,大概要不是周围全是人,邢武肯定要把她捉过来好好亲一下。 他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掩隐着眼里的笑意,接过她的518号给她别在了背后,然后晴也举起胳膊帮他别上425。 黄毛刚从四班挤了过来“靠”了一声:“晴也你穿校服我差点没认出你,我还奇怪武哥怎么好好跟个女的在一起呢。” 然后退后两步又看了看:“你这身校服一穿可以为我们鞍中代言了啊,真是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你和我武哥果真是亲戚,你们家人颜值在线啊。” 说完就掏出手机:“我给你们拍张照吧。” 晴也抬起头和邢武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语地看向黄毛,在黄毛喊下“3,2,1”的同时,邢武把手搭在了晴也的肩膀上。 等黄毛放下手机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黄毛还自顾自欣赏了一番,然后拉了个微信群,把一帮人全部拉了进去,包括流年他们,可能手滑不小心把李岚芳也拉进来了,所以当黄毛把他们这张合照发到群里时,李岚芳第一时间大力点赞,并强调道:长得好看都随我。 于是这个群刚建就直接成了死群,没有人回复,安静如鸡。 几个体育老师过来组织大家做赛前的热身,然后宣读路线,和比赛规则。 晴也松了松手腕对旁边的邢武和黄毛他们说:“商量一下,我们待会怎么跑?” 一群男的立马就笑了,黄毛回道:“平时放学怎么回家的就怎么跑呗。” 一开始晴也还没反应过来几个意思,当马拉松开始后,她立马就明白过来。 她不管怎么样好歹还做了个预跑的姿势啊,然而身后那帮男的当真双手一抄兜还在那吹牛逼,真是跟平时放学回家没二样。 鞍中和鞍职的学生在两条平行道上准备着,隔很远还能看见鞍职的人,穿得那是五花八门的,还有女生大冬天的穿个超短裙高跟鞋就来参加了?这是来当拉拉队的吧? 相比而言他们倒是像所正经高中的样子,两所学校之间的道路戒严了,一声响后,晴也立马跟着人群往前冲,大概冲了一百米后气喘吁吁地回过头,就看见邢武他们那帮人真跟二大爷压马路一样,怪不得那天邢武听说跑马拉松一脸轻松的样子,这能不轻松吗?就相当于家里到学校来回多走两趟呗。 大概是晴也这奋勇卖力的样子把邢武看乐了,此时正盯着她露出若影若现的笑意,晨曦的光打在他身上,透着股莫名慵懒的味道,敞开的校服看上去还有些痞痞的,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落在最后。 晴也收回视线继续跑了起来,虽然她不可能拿第一,不过她向来不喜欢落在最后。 第48章 chapter 48 没一会鞍中的人就冲到了路口,慢慢与鞍职的人交汇了,路口也站了很多老师,拿着大喇叭不停喊着注意安全,保持距离,不要发生肢体冲突。 对于两个学校在一起比赛马拉松这事,晴也就感觉挺迷的,明明就不对盘还非要合在一起办运动不是没事找事吗? 结果旁边的方蕾告诉她:“因为鞍职地方小,他们办不了运动会,所以每年就参加这场冬季马拉松。” 本来跑得已经够累的了,还在跟方蕾说着话,晴也就感觉吧,那冷风不停灌进喉咙里,干涩得受不了了,她对方蕾说:“你跑吧,我缓缓。” 然后她就放慢脚步,要让晴也写写卷子,参加啥辩论赛啊一些知识类竞赛她还可,这种长跑运动真不适合她,饶是她如此菜鸟的耐力,居然还跑在了绝大数同学的前面,也真是神奇了。 而此时她的周围几乎大半都是鞍职的人,在他们那五花八门的衣服堆里,她的这一身校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然后她就在纠结一个问题,到底是冲一把再追上方蕾,还是干脆原地踏步等后面班上的同学,要不然吧,自己夹在一群鞍职的人中间感觉浑身不自在,就跟要叛变了一样。 结果她还没决定好,忽然左边小跑上来一个男的撞了她一下,晴也一愣身体刚往右侧过去,然而旁边一男的又从右边撞了她一下,不一会功夫,她就被一群鞍职的男生前后夹击了,并且一群男的像是故意逗她一样一脸嬉笑地问道:“没看过你嘛?哪个班的啊?认识一下啊?” 晴也停住脚步,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一群男的还在笑着说:“生什么气啊?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啊,我们不就想跟你交个朋友嘛。” 话音刚落,晴也的校服后领突然被人拽住,她刚准备一个胳膊肘抡到身后,回过头便撞见邢武冰冷细长的眼睛牢牢盯着刚才说话的男的,一手抄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直接将晴也拽到了自己身侧微微蹙起眉,不带一丝温度地说:“要不要先来跟我认识下?” 几个男的立马变了脸色,有个男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不会就是晴也吧?” 旁边另一个男的干笑着喊了声:“武哥,这种活动你也来参加啊,难得难得。” 邢武直接没理他们,他们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就跑了。 晴也有些诧异地看向邢武:“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邢武玩味地扫向她:“我可能为其他女的出面?” 晴也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那我这是不是还蹭了你一波热度啊?” 他要笑不笑地说:“不谢。” 说完微微撩起眉稍:“你不是跟方蕾她们一起跑的吗?怎么一个人了?” 晴也撇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声音软软地说:“跑不动了。” 邢武弯着眼角,眼里都是宠溺的光:“那怎么办?我背你跑?” “你能背我跑第一吗?” “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晴也故意愁眉苦脸地说:“那第一到底算你的还是我的?” 邢武正儿八经地说:“当然谁脚落地算谁的。” “那我为什么要你背?反正我又拿不到第一。” “横竖你都拿不到第一,我又对第一没兴趣,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跑?” “……”逻辑上似乎没问题。 然后晴也就眼睁睁地看见鞍职那些小妹妹啊,这是来参加马拉松啊,好歹有点仪式感啊,结果跑着跑着全跑到路边上一窝蜂地买起奶茶了,节操呢? 就听见邢武在旁边问了句:“喝吗?” “喝啊。”没有节操。 两人朝路边走去,本来窝了一群女生的奶茶店门前,邢武一走过去,那群女生立马感觉身后压下一道黑影,他一米八二的个子,不笑的时候眉眼清冷,鬓角边的斜杠透着股难以侵犯的邪性,恰是他这样痞坏的外形对这群十七八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群女生很快就低声议论起来,不时冒出“邢武”两个字,晴也就站在人群外围的路边上等他。 忽然一群哄闹的鞍职女生故意把一个画着浓妆的妹子朝邢武推去,邢武双手插在裤兜里正抬头看有什么喝的,那女孩就这样朝他撞过来,直接整个人倒在他胳膊上,他稍微侧下身子,这妹子绝对摔个狗吃屎,邢武蹙了下眉,第一时间是回头去看晴也。 晴也就这样站在路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表情,邢武收回目光眼里立马覆上一层不耐之色,那群女生也不敢笑了,一把将浓妆妹又拉了回去,还主动让了让对邢武说:“你先买吧。” 邢武买了两杯奶茶,这群女生看他要了两杯都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鞍中校服的女生站在旁边等他,女孩身材高挑,即使穿着如此没有灵魂的校服也依然阻挡不了她出众的颜值。 一群人窃窃私语在打听她是谁,然后就看见邢武拿着奶茶朝她走去递给她,晴也没有接,而是目光瞟了眼刚才浓妆妹撞到他的左膀子,又淡淡地掠着他。 邢武垂眸笑了起来,女朋友生气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奶茶换到一只手,直接脱掉校服眼睛不眨地扔进旁边垃圾桶,把奶茶吸管插上再次递给她,晴也侧头看了眼被无情扔掉的校服,接过奶茶,然后两人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身后一群鞍职的妹子简直看呆了啊,这什么操作?碰他一下直接把校服扔了?扔了?卧槽! 晴也喝着暖暖的奶茶眼睛眯成一道弯:“你校服不要了?” 邢武一脸无所谓地说:“不要了。” “那要是夏天你光着膀子怎么办?” “膀子砍了。” 晴也笑了起来,伸手去捏他,邢武干咳一声,晴也伸到一半的手又若无其事收了回来,毕竟这周围两个学校的人都在,他们要在这马路中间打情骂俏,别人怎么想?觉得他们姐弟感情真好? 就在这时他们班的黄志明突然从前面跑了回来,一眼看见邢武就吼道:“武哥,不好了,小灵通被鞍职的人按住拖进巷子里了。” 邢武眉头一皱,莫名其妙道:“好好拖他干嘛?” “他跑太快了。” “……” 晴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鞍中人跑不赢了,那些没人敢得罪的,例如邢武黄毛他们一群人,一直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最后,就跟逛菜市场一样,而那些稍微想赢个名次奋力跑的,基本上都是炮灰,被鞍职的人分分钟就按倒了,这个节奏能赢就怪了。 不过不巧的是,今天他们按住的这个人是二班人称小灵通的周晨,晴也上体育课的时候看过他在篮球场上的步伐,个子虽矮,那双短腿跑起来就跟飞毛腿一样,还挺灵活,没想到这么悲催,今天因为一双腿被人拿下了。 邢武神色淡淡地说了句:“你去叫老师啊,喊我干吗?” 晴也和黄志明同时看向邢武,心里飘过一排“卧槽无情”,就连晴也听说小灵通被围都捉急啊,毕竟平时这哥们话多人不坏,坐晴也前面整天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久而久之就真熟了。 黄志明指了指邢武鬓角边的横杠说道:“哥啊,不叫你叫谁,你是我们学校‘大队长’啊。” “……”晴也到今天才看懂邢武这个发型,人家把大队长的标别膀子上,他直接剔头上了,这嚣张劲儿。 邢武看了眼晴也,晴也一脸“哇靠,一个班的你袖手旁观你禽兽啊”的表情。 他只有问了句人被带到哪条巷子了,黄志明指了下路,邢武做为扎扎亭的地头蛇,一听就知道大概位置了,他把手上的奶茶扔进垃圾桶对晴也说:“我过去看看,你去告诉胖虎他们一声。” 晴也点点头,邢武便和黄志明先过去了,晴也立马转身往后走去找胖虎黄毛。 然后周围的人都新奇地盯着她,还有人跑马拉松往反方向跑的,如此诡异的行径,偶尔遇到同校的还好心提醒她:“晴也,你跑反了。” “???”晴也直接无视这些人,她看上去像那种脑子不好往反了跑的人吗? 结果晴也走了老半天愣是没有找到胖虎,于是小跑起来,都尼玛又快跑回起点了才看见一群人蹲在路边抽烟,她都服了他们了,这不是马拉松是原地踏步吧? 胖虎看见晴也又回来了,扔了烟站起身:“你,你回来干嘛?武哥呢?不,不是找你去了?” 她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周晨被鞍职的人围了,邢武和黄志明先过去了,让你们赶紧的。” 胖虎到底是个班长啊,一听说同窗三年的哥们被鞍职的人堵了,立马就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大帮人往前冲,晴也又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拐过路口正好碰见戴着红袖章的猪粪老师,他顿时虎躯一震,举起喇叭就喊道:“普天之下,二班称霸,厚积薄发,胜利在即,冲啊!!!” 晴也落在最后一个,默默地抹了把冷汗,老朱要是知道他们是去干架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喊出如此口号。 第49章 chapter 49 当晴也跟着这群人冲到黄志明说的那个巷口时,好巧不巧,大曹也带着人迎面而来,碰了个照面。 上一次晴也看见大曹还是因为杜奇燕的事,今天大曹没有穿拖鞋,而是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看着挺暖和的样子,脚上居然还套着一双极其保暖的雪地靴?好新奇的画风。 不过这人神情依然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发怒,其实晴也挺讨厌跟这种人打交道的,满脸阴险样,让人捉摸不透。 他走到胖虎面前,明明比胖虎窄一圈,然而气势上却一点都不弱,满脸嘲弄地说:“小胖子一身膘跑得倒挺快啊,怎么不继续跑了?奖杯在等着你呢。” 胖虎放在身边的双手握成拳头,呼哧呼哧地瞪着他。 邢武在巷子里朝他喊了声:“胖虎。” 胖虎紧紧咬着牙,脸上的膘肉气得一抖一抖的,邢武“吧嗒”一下不耐地点燃打火机,胖虎才不服气地松了拳头,大曹嘴角一斜,抬起手就拍了两下胖虎肉抖抖的面颊不屑地骂了句:“狗马仔。” 本来这么冷的天狂奔,毛细孔瞬间扩张,胖虎跑得就满脸通红,这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大曹奚落,胖虎整张脸涨得像被煮熟了一样。 大曹走进巷子里,这时晴也才伸头看见小灵通嘴角流着点血,但他好歹还站在邢武旁边,最惨的是地上躺着的那人,没穿校服,胸前挂着个不知道几块钱淘来的巨大十字架项链,那酷炫的杀马特造型一看就是鞍职的渣渣。 邢武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胖虎涨红的脸,抬脚就踩在十字架的手腕上,拧了拧鞋底,十字架发出惨烈的叫声,想来这人就是动小灵通的人了,看邢武袖子都卷起来的架势,应该已经教训过他。 大曹的脸立马冷了下来,张口就对着邢武骂道:“老子一再给你脸,你他妈居然动我的人?松脚。” 邢武双手依然抄在校服裤兜里,纹丝不动地踩着十字架的手腕,抬手就拎着小灵通往大曹面前一拽,眼底毫无温度:“给我脸就是放任你的人把我兄弟打成这样?不就一个破奖杯吗?这么玩不起啊?” 大曹啐了一口,面目阴冷:“老子再说一遍,给我松脚。” 晴也挤了过去,看见胖虎牙齿咬得咯吱响,原本全是肉的脸颊都紧绷起来,跟尼玛绿巨人要爆炸一样。 她又朝邢武看去,邢武冷笑了一下,抬起头傲睨着大曹,冷声道:“不松你能怎么样?” 却在这时晴也忽然看见站在邢武后侧面,一个鞍职的男的对大曹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大曹突然就抡起拳头朝邢武砸去,几乎同时晴也看见侧后面那男的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她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见寒光一闪脱口喊道:“邢武!” 邢武身子一侧躲过大曹的拳头,听见晴也失控的叫声立马感觉不对,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便是这一下,原本朝他身上刺去的匕首直接划破了邢武的胳膊,鲜血飞溅,所有人都懵了,那一刻,晴也只感觉脑袋“嗡”得一炸,满眼猩红。 邢武根本顾不上那截裸露在外的胳膊,抬起腿一脚狠狠朝大曹踹去,大曹直接向后一仰重重摔在地上,瞬间,鞍职的人全部傻了! 邢武倏地转过头凶狠地盯着拿着匕首的男的,那男的怂得不停往后退,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大曹刚从地上起来时,原本站在晴也旁边的胖虎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了?突然发出一声人猿泰山式的狂吼:“我.操.你家祖宗狂潮十八代!”就这么朝大曹狂奔而去,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抱着他的腿居然就这么把大曹整个给举了起来。 一个一米八的大胖子举起一个一米八的瘦子,那画面太过于震撼,导致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 晴也突然就信了邢武那句话,胖虎激动起来果真都不结巴了,骂人都如此利索。 没有人知道他要干嘛,连邢武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胖虎,然而下一秒,胖虎就这样把大曹当哑铃一样重重摔在地上,刹那间,整个大地仿佛都震了震,晴也肉眼可见大曹似乎还在地上弹了一下,溅起一片灰尘。 一排乌鸦飞过,所有人都看呆了啊,“哐当”一声,那位拿着匕首的小哥哥扔了匕首一脸惊悚地盯着胖虎,跟看怪物一样,直接就被吓傻了。 晴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她和胖虎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是那副憨憨的样子,谁拿他开涮也从来不红脸,脾气好到没脾气,这是晴也第一次看见胖虎爆发,还是如此人猿泰山式的爆发,战斗力爆表啊! 空气静谧了那么两秒钟,他们身后突然就响起了大喇叭,好多戴着红袖章的老师冲了过来,嗓门最大的就是老朱,直接喊道:“都给我分开分开,有没有同学受伤?” 然后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大曹,关切地蹲下身询问道:“这位同学你还能不能动了?” 大曹直接打开老朱的手,黑着脸骂道:“滚一边去死秃子。”然后跌跌爬爬扶着墙站了起来。 老朱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虽然也跟学生吵过架,但从来没有被哪个学生这样骂过,当场就举起他的喇叭叫道:“你个凉怂,你气皮开了打转转起,个妈你一团子就康完了,你亏你爸啊…” 结果这一嗓子,不仅巷子里面的老师和学生,就连外面源源不断跑过来凑热闹的人全都被老朱给震到了,一整条街顿时鸦雀无声,晴也再怎么也没想到老朱一激动连方言都飙了出来,虽然她一句都没听懂,但看那架势应该在骂人。 大曹在鞍职向来都是横着走,连校领导都不鸟的那种,猛地被鞍中的一个秃头老师指着鼻子骂,顿时来了火,捂着腰上去就要干老朱,老朱二话不说举起喇叭就对着他敲下去,嗓子直接破了音:“反了?” 鞍职的老师也上来拉架,赶忙把两波人分开,老朱回头又吼了声:“我们鞍中的人有没有受伤的?” 大家都看向邢武,老朱几步走到邢武面前,又看着落在地上的小刀,神色焦急地说:“你赶紧去处理一下,哪个陪邢武去?” “我去吧!” 晴也奋力从一群男生堆里挤了进去,老朱一看是晴也啊,郑重地对她交代道:“行,你先陪邢武去处理下伤口,问问医生要不要打个破伤风。” “好,我知道了。” 晴也顺手就像扶老佛爷一样扶起邢武受伤的胳膊,还关切地说了句:“我们先走吧,慢点。” 邢武低眸盯着她那假模假样的表情看了眼,一排句号心中过。 他们刚出巷子,后面胖虎他们也喊了起来:“朱老师,我们也陪邢武去医院吧。” 老朱喇叭一喊:“人家是受了伤,你们一个也别想走,不管是鞍中的还是鞍职的全部都跟我回学校接受调查。” …… 要说刚才晴也在老朱面前表现得关切倒也不是假的,一出巷子,晴也立马就拿起他的膀子问道:“疼不疼?” 邢武无奈地说:“你举得再高点我就能更疼了。” “……”晴也赶忙小心翼翼地给他放了下来,不敢再碰到他了。 还绕到了他另一边不停催促他:“你走快点啊。” 他膀子还在流血,却神色自若,反观晴也倒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说是晴也带他去医院,但其实她根本不认路,基本跟在邢武后面穿过胡同抄着近道,胡同很窄,邢武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他修长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前路的光,让她满眼全是他。 邢武忽然感觉一直跟在身后的晴也突然拽了他一下,他回过头去,看见的便是晴也不安闪烁的眼眸,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抬着眸这样望着他,但邢武知道她在害怕,他第一次在晴也的眼中看见这样害怕的神色,想到刚才在那人拿刀出来时晴也失控地叫着他,邢武一颗心突然全部揪在了一起,他回过身直接将晴也揽进怀中,单手环住她,霸道却温柔地说:“我不会有事的,这种架从小打到大,祸害遗千年没听过?” 晴也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邢武感觉出她的异样,松开她托起她的下巴:“担心啊?” 晴也眼神复杂地说:“下次能不能换种解决方式,我就是…感觉心慌慌的。” 邢武突然笑了起来:“换什么解决方式?找人谈心啊?你觉得谁会听?” 见晴也神色凝重的样子,邢武蹙了下眉,认真地看着她:“当身边的人全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我如果不用同样的方式那就跟小灵通一样,站着被打,你觉得我会让别人动我?” 道理晴也都懂,她也很清楚邢武之所以能在扎扎亭这一带吃得开,像今天这种架肯定没少打,可是自从她亲眼看见那人拿刀朝邢武捅过去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她很久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她眼睁睁看着医生给她妈盖上白布。 晴也突然很难受地拽着邢武的衣服,像即将溺水的人紧紧拽着可以拯救她的浮木,她从来不知道她那么害怕邢武出事,虽然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可那种后怕的感觉快要把她淹没。 邢武顺了顺她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姐,你能先让我去把血止一下吗?我快流血身亡了。” 其实他伤口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不过一句话还是把晴也弄得紧张兮兮的,立马直起身子:“那赶紧的。” 邢武直接带她穿过一条胡同就来到了庄医生的诊所,也就是晴也刚来这里从邢武家楼梯上摔下来,他背她来的这家诊所。 老头看见邢武的伤,好似司空见惯一样,让他坐着,然后给他消毒止血,就晴也在旁火急火燎地问:“要不要打个破伤风啊?” “医生,你不给他打个破伤风吗?” “不打破伤风不行吧?” 最后庄医生看了眼邢武,邢武无奈地扶了下额,庄医生坐下后开了个单子:“这个程度的伤口经处理过后没必要打,不过你们硬要打的话…” “要打。”晴也立马插道。 于是邢武就被安排去打针了,他把袖子整个撩起来将膀子交给打针的医生,而后抬起头看着整个身子都快凑到针头上的晴也,嘴角微勾:“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挨针的啊?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晴也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脑袋,将他按进怀里对他说:“不怕,乖。” “……” 与此同时,针扎了下去,但是邢武一点都没注意到,因为他脸被晴也抱着埋在她的小腹上,鼻息间全是她清甜的体香,让他顿时感觉热血上涌,八成伤口又要绷了。 等打完针晴也松开邢武后,那个替他打针的小哥哥基本是一脸看变态的神情盯着他,邢武黑着脸压着棉花回过头,晴也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站在走廊边一脸无公害地盯着他笑,那清透的样子,马尾微微晃着,真像是个调皮的小丫头。 于是邢武站起身,沉着脸朝她走去,晴也突然就笑不出来了,那高大的身影压过来时带着无法抗拒的气势,加上某人不笑的时候的确怪恐怖的,晴也就立在原地看着他,邢武直接攥起她的手大步走出医院。 晴也直接叫道:“喂,你多按一会棉花啊。” 邢武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直接把棉花扔了,晴也知道他扔完棉花就要来打击报复她了,于是抢先一步往前跑去,阳光透过天际溜进窄窄的胡同里,光束落在她的马尾上,甩动之间跳跃着耀眼的金,邢武漫不经心地跟在她后面喊道:“我不弄你,别跑了。” 晴也转过身来,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倒退着走,防备地说:“那先说好,你不准报复我啊。” 她的脸颊被阳光照得透出一丝红晕,校服拉链都给她拉到领口了,白净漂亮的五官明艳动人。 邢武浓眉下的双眼泛着柔光,笑着说:“不报复。” 晴也有些疑乎地看着他,没再跑了,邢武迈着长腿朝她走去,撩起嘴角,晴也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攻击性,就在她准备再次撒腿就跑时,邢武长臂一伸揽腰抱进怀里俯下身直接堵住她的唇,晴也的心脏瞬间飘到嗓子眼,本来那还想逃的念头在他强势的吻下彻底服软了。 冬日的暖阳浅浅地镀在他们身上,邢武轻柔的舌尖扫过她每个角落,辗转缱绻,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他睁着眼,眸里温柔的光让晴也渐渐融化,她绵软地依附着他,他的大手抚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之间,晴也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她的反应让邢武的呼吸逐渐灼热,从清浅到疯狂,忽然将晴也抵在身后的墙上不断加深着这个吻,攫取着她的气息,两人正吻到激情之处,突然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哐当一声”,他们猛然分开同时侧过头去,看见的就是已经完全被吓到行动困难的…黄毛。 …… 要说到这个时间黄毛去了哪?那就不得不把时间倒回到一个多小时以前,当晴也跑回头去找胖虎他们的时候,黄毛那会正好闹肚子,去找厕所了,等黄毛解决完肚子问题再回来找胖虎他们时,才听说鞍职的人动了二班一男的,胖虎他们一起去找鞍职的人干架去了。 黄毛一听哪能忍,这种体现英雄本色的事怎能少得了他郝成功的用武之地,于是二话不说,一路狂奔去找邢武和胖虎。 哪知道那时候情况比较混乱,邢武和胖虎都没接他电话,他路上随便问了个人有没有看到邢武他们,那人也不知道怎么指的路,结果黄毛就一个劲地狂奔啊,本应该再往前拐两个路口就能碰上胖虎他们,然而他跑太快硬生生给跑过了。 后半段路人越来越少,因为全部跑去巷子里围观两个校霸起冲突了,黄毛还奇怪怎么一路上没碰见人,就看见前面地上一条红线,他直接冲了过去,鞍中校领导集体沸腾,然后奖杯就莫名其妙送到他手上了,钟校长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要跟他合影留念,还叫他笑一下。 天知道当黄毛捧着那个第一名的奖杯,还硬着头皮露出八颗牙齿时心中有多迷。 本来学生会还安排了广播站的什么小记者要对他进行采访,说说获奖感言啥的,黄毛哪有啥心思说获奖感言啊,对着镜头就撂下四个大字:“全凭实力。” 然后又往回跑了,胖虎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地被拎去学校了,好远就对黄毛摆手,让他别过来了,没事万一被莫名其妙算进去背个处分不是傻吗? 于是黄毛只有去找邢武,而且还听说邢武受伤了,火急火燎冲到诊所,老庄医生说人刚走,黄毛又举着奖杯轻车熟路地往回找他们。 所以那“哐当”一声,便是奖杯落地的声音。 第50章 chapter 50 黄毛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要说邢武吻任何一个人他也许会震惊,但不会吓到失控,然而当看清晴也的脸后,他基本上大脑出现瘫痪状态,直接就蒙了,这都简直是超出他理解范围内了。 晴也的脸色也瞬间煞白,浑身僵硬地靠在墙上,静谧的胡同内忽然诡异得沉默,邢武率先打破了僵局,将晴也拉了过来,帮她掸了掸后背,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找黄毛聊聊。” 黄毛基本还处于石化状态中,晴也此时已经脸涨得通红,有种想从井盖跳下去的冲动,窘迫得快爆炸了,邢武捏了下她的手:“没事,去吧。” 晴也才忐忑不安地朝胡同外面走去,路过黄毛旁边的时候压根不好意思去看他。 出了胡同晴也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着,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和邢武简直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在胡同里上演激吻戏码,还好跑来的是黄毛,要是李岚芳呢?顾主任呢?这些人不直接被他们吓得狂掐人中一百回? 她抓狂地拍了拍脑袋,懊恼得一颗心忐忑不安的,走了一段后又突然想起来,忘了跟邢武说下午去杜奇燕妈妈厂子的事了,于是又折返了回去。 然而刚到胡同口,便听见黄毛震惊的声音:“我靠,搞了半天晴也跟你其实根本不是亲戚啊?” 晴也的脚步顿在胡同口,觉得这时候进去或许不太好,于是想着就靠在胡同口等他们聊完算了。 黄毛一头雾水地说:“那她怎么喊你妈小姨呢?我就搞不懂了?你妈跟她妈到底什么关系啊?” 邢武散了根烟给他,低头点燃自己手中的烟,抽了口对他说:“她姥爷家在昌市做生意的,家里条件还不错,但是晴也她妈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去医院也瞧不好,那时候有人跟她姥爷提议,抱个八字相合的女娃娃过去续阳寿还是什么鬼玩意的,他们就托人到农村找到了我妈。 我妈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五个弟妹,农村人重男轻女,巴不得把我妈送人,加上他们当时出了点钱。 然后我妈就跟着晴也她姥爷回了昌市,管她姥爷姥姥喊爸妈,叫她妈姐,他们一家对我妈也挺好的,特别我妈过去没两年晴也她妈的身体就好转了。 但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虚荣心强还喜欢计较,总觉得人家对亲生女儿比对她好,后来就挺叛逆的,十几岁经常闹着离家出走,跟家里关系有点僵,她姥爷家也是有头有脸要面子的,我妈十九岁被搞大肚子后,他们就彻底不认她了。” 晴也的身体贴在墙上,一双大眼微微颤抖着,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渐渐变小,安静地听着这一切。 黄毛狠狠抽了口烟:“那你妈十几岁就跟你爸了啊?直接就嫁过来了?” 沉寂,晴也并没有听见邢武回答黄毛这个问题,只是很模糊地说了句:“反正离开昌市她就跑到这里了,这么多年跟那边也没联系。” 晴也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不对,邢武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也许黄毛并未在意,可联想晴也之前的猜测,她几乎可以肯定邢武故意隐瞒了一个矛盾点,李岚芳十几岁经常离家出走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背后,如果晴也没有猜错,他故意漏掉了那个人,那个对他来说难以启齿的人。 晴也的眉头紧紧皱着,她缓缓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膀子安静地看着地面。 黄毛长叹一声说道:“兄弟,你让我缓缓,我要好好缓缓,真的,我一直以为…唉,不说了,我觉得你妈对晴也真算不错了,说起来人家都不认她了,她现在还愿意收留晴也,晴也知道他们家和你妈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 邢武目光沉沉地抽了口烟,淡淡地说:“你要是知道自己家人当年把人扫地出门,这么多年不认她,现在还要寄人篱下,你心里会舒服?” 黄毛突然就明白过来,晴也那么心高气傲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妈妈和姥爷当初不让李岚芳回家,跟她断绝所有来往,如今晴也怕是怎么也不会愿意麻烦他们家的,黄毛抬起头瞄了眼邢武,他忽然如此清晰的体会到邢武一直在替晴也着想,无论是她的感受,还是她的处境,所有的一切。 从前他一直以为邢武是晴也的亲戚,血浓于水,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不妥,而今天当得知他们真实的关系后,黄毛才如此自愧不如,比起邢武对晴也的照顾和维护,他的爱慕又算得上什么,他突然苦笑了一下。 而晴也此时抱着身体盯着自己的影子,出了神。 正在晴也陷入沉思时,正好几个鞍中的同学才参加完马拉松回家,路过胡同口,叫了声:“晴也,你还没走啊?” 邢武和黄毛都愣了一下,他们对视了一眼大步朝外走去,还没走出胡同口,晴也已经转过身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眼神复杂地望着邢武,有些苦涩地笑了下。 邢武皱起眉紧了紧牙根,晴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黄毛踩灭烟头捡起地上的奖杯对他们说:“跑累了,我回家歇着了,周一见。” 他转过身朝他们挥了下手消失在胡同口。 长长的胡同再次恢复静谧,邢武低眸望着她,声音低磁:“都听见了?” 晴也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邢武半垂着眸,眉宇之间微微凛了起来,良久,他长舒了口气:“听见就听见吧,你只要记住,现在住我家不光是因为我妈这层关系,更是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晴也原本郁郁的心情因为邢武的一句话突然就舒服多了,说实话她是个不太喜欢欠人情的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当初自己的家人在李岚芳最惨的时候跟她断绝了关系,她怎么也不会厚着脸皮投奔她,或许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她妈始终没有告诉她这一切。 随后她有些难过地扯着邢武的衣服:“你说我姥姥和姥爷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你妈还怀着孩子就把她赶走了?” 邢武低头看了她半晌,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当时你姥爷的意思是,如果我妈愿意把孩子拿掉,他们还是认她的,这是我妈自己的选择,也不能怪任何人。” 晴也松开了邢武的衣角,几秒过后猛然一怔,抬起头盯着他:“也就是…我姥爷当初让你妈拿掉的孩子是…你?” 邢武没有吱声,只是再次抬手将晴也的脑袋按进怀里,他清楚晴也知道真相后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如果不是今天发生这个意外,他压根就没想过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其实说来晴也跟她姥爷和姥姥并不熟,她妈妈嫁去北京后一年顶多回去一次,晴也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带她来回折腾,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姥爷是在她读幼儿园时去世的,那时的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她姥姥在她姥爷走后的第三年也跟着去了,爸爸妈妈带她回老家参加葬礼,路上爸爸总是跟她说,你妈待会要是哭你要去安慰她,可小小的晴也并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能预测出妈妈回去要哭的? 当在葬礼上看见大人们全在哭时,她还一头雾水这些人哭就哭,为什么还要一边哭一边唱歌? 然后她爸爸就让她也哭,小小的晴也本来试图想挤出两滴泪来应个景,但姥姥和姥爷这两个角色在她生命中太陌生了,她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姥姥了,可是她却哭不出来。 所以其实她对姥爷姥姥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也一直以为他们就妈妈这么一个孩子,她妈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李岚芳的存在,好似所有人都在故意抹掉这个让他们感到羞耻的过去。 而让他们觉得羞耻的是李岚芳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晴也此时的心情不停被搅动着,如果她没有来到扎扎亭,没有认识邢武,没有这段遭遇,或许她会和姥爷他们一样,觉得李岚芳的行为不值得怜悯,可此时她却忽然为她妈妈一家的决定感到难受,因为李岚芳肚子里那个让他们蒙羞的孩子,是邢武! 是这个在她陷入绝境时,给她带来一丝安慰的男孩,是这个当她沮丧落寞时,让她重新挂上笑容的男孩,是这个在黑暗中可以与她互相取暖的男孩,假如刚来到扎扎亭,不是邢武整天跟她找事拌嘴再一次次帮助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她或许连一个月都待不下去。 可自己的家人差一点就要求夺取了他的生命,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她紧紧拽着邢武的衣服,有些难过地说:“我第一次觉得你妈真伟大,就冲她有勇气生下你这点。” 邢武抚了抚她的后脑笑着说:“回家给你抱个够,不饿吗?” 晴也很快松开了他,仰着脑袋对他说:“我们出去吃吧,吃完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 邢武和晴也没有再回学校,不过他们吃完饭还是回家换了身衣服,因为晴也一秒也不想再穿着这身校服,跟尼玛两元店租来的衣服一样,并且穿着这身衣服出去找人谈合作不是傻逼吗?估计人家直接把他们当小孩给撵出来了。 所以晴也要在战略上重视对方,在气场上压倒对方,心理上压迫对方,那么谈判未谈,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主导权了。 因此,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还特地化了个小妆,邢武早换上了皮衣黑裤坐在客厅等她,硬生生等了她老半天她才收拾好。 当晴也穿着裙摆式的大衣,踩着高跟小踝靴出现在邢武面前时,他愣了一下,站起身眼神牢牢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化妆了?” 晴也拨弄了一下一头披散下来的小卷发,唇色莹润地问他:“怎么样?” 邢武盯着她撩起嘴角。 两人下楼的时候,李岚芳还特地从后院跑到晴也面前咋呼地说:“我就说哪里来的美女怎么背影这么眼熟,晴也你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晴也的五官很标致,平时不化妆时清澈柔美,然而稍微上一下眼线眼影,就会变得十分立体精致,还透着种富家千金的高端感。 就连流年他们都围了过来,邢武站在炫岛门口点燃一根烟,眼尾微弯地等着她们。 晴也来这里压根就没带什么冬天的衣服,这算是她唯一可以穿出去的战袍了,她叫上杜奇燕后,三人便往杜奇燕妈妈的那个厂子走去,说来不远,就在靶厂四区。 谁知道早晨艳阳高照的,这会出门居然狂风乱作起来,晴也的大衣裙摆都被风吹了起来,她还奇怪了一句:“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 杜奇燕说:“今天傍晚有台风。” 晴也想着那还是早去早回吧。 路上邢武就玩味地问晴也:“你不会真打算倒卖地瓜干吧?” 邢武对于晴也打扮这么浓重去谈地瓜干买卖的行径也是感觉十分迷惑了,晴也却不以为意地说:“你能不能不要用倒卖这两个字,搞得我要投机倒把一样,我这是正儿八经去谈全国总代的。” “总什么?”邢武立马就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有点傻气?” 晴也甩了甩一头长发:“发型不能乱。” 杜奇燕悄悄往他们瞥了眼,总感觉最近晴也和邢武的关系好像不错,但她又不敢瞎想。 第51章 chapter 51 靶厂四区和他们上次去的二区不在一个地方,这个四区稍微要比二区有点人烟的样子,一进大门就是个物流公司,门口堆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子,跟垃圾回收站一样。 晴也这也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跟人去谈合作,她就记得原来他爸去见合作商前可都是一身派头,卓尔不群,爸爸告诉过她,这样别人第一眼看见你就不敢轻视你。 晴也记住了爸爸的话,也想在气势上旗开得胜,结果到了地儿她才终于明白邢武那戏谑的眼神,她真是尼玛想多了。 她没指望这个食品工厂能有多大,但起码是个厂子吧,有流水线的那种,结果就一个破院子,跟小作坊一样,他们刚进去就有一条超级大的狼狗叫嚣着要往晴也身上扑,把她吓得直接跳到了邢武身后,就差挂在他脖子上了。 邢武皱了下眉走过去,三两下把狗按倒,速度极快地捏住它嘴巴,动物的天性能非常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攻击性,当感觉到自己干不过对方时,大多数动物会选择示弱,例如这条狼狗此时在邢武的制服下,就弱弱地发出呜咽声,不敢乱叫了。 大院里面有人走了出来叫了声:“狗蛋!” “……”好清醒脱俗的名字。 然后这条大黑狗收起了凶神恶煞,开始摇头晃脑,邢武便松开了它。 晴也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负责人,一米六几的中年男人,穿着个类似九十年代老厂屎黄色夹克式的衣服,还梳了个老油头,一见到邢武就有些诧异地说:“哎哟,邢老板,你找我啊?” “???”晴也回头看着邢武,什么时候成老板了? 邢武双手抄兜随口说道:“我不找你,陪她们的。” 晴也疑乎地盯他们看了眼,心里还嘀咕这破地方还有不认识邢武的人吗?怎么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他? 这个食品厂,姑且叫厂吧,负责人姓谢,也就是这位老油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晴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晴也看上去就给人感觉挺有钱的样子,总之这大叔对她挺热情的。 然后这位谢总听闻晴也来这是想代理地瓜干的,还正儿八经带他们参观了一下这家食品厂,也没啥厂了,就是个五百平的车间,里面几台老旧的机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紧接着带晴也看了看他们生产的食品,都是那种包装简陋的零食果蔬,再往那脏兮兮的大篮子里一放,看上去一毛钱食欲都没有。 但是人谢总很客气啊,让她随便尝尝,晴也本身是不大吃这些比较乡土气息的零食,芋头条她勉强还能理解,香菇干是什么鬼?这卖得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零食,怪不得要倒闭啊。 不过人谢总却一个劲地夸,说他这东西比外头大厂子里的东西好多了,没有添加剂,原材料都是自己老家直接拖过来的,口味没得说。 人都这样讲了,晴也也不好意思不尝尝看,于是就拿了一个那个比较奇葩的香菇干,果真是干啊,硬邦邦的,她放进嘴里嚼了嚼,别说,这东西看着奇葩,吃起来脆脆的,居然还挺香的,见了鬼了。 谢总又迫不及待拿出枣干给她尝,红枣干晴也吃过啊,这么大的红枣干她尼玛看都没看过啊,啥玩意啊? 但是一口咬下去,酥脆饱满,可以吃出来这是一颗完美的枣。 参观完一圈后,谢总带他们去了大院旁边的一个棚子下面喝茶,晴也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东西我可以拿,但是包装必须改,就你现在这包装出了你们县估计没人要。” 谢总摸了摸他的老油头,替晴也倒了杯茶:“本来卖的就是不值钱的东西,再改包装那是要增加成本的。” 晴也看着他摸完老油头给她放到面前的茶杯,愣是没敢碰,皱起眉对他说:“首先,你现在的包装保质周期短,货物卖不出去囤积本来就是损失,再者要看相没看相,食品这东西是要进肚子里的,你整个看上去就脏兮兮的包装,谁想买?这样恶性循环下去生意肯定难做。 大城市里的人消费观念和你们这里不一样,有时候一个独特的包装往往能让平平无奇的东西火起来,这就是视觉效应。” 好吧,晴也看着谢总一脸痴呆样,基本上觉得跟他谈视觉效应是在扯淡,然后就听见谢总问她:“那你想怎么改包装?” 晴也指着门口放的地瓜干:“那些东西全部上真空独立包装。” 谢总突然大笑起来,跟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你要我按一斤一装,或者两斤一装都没问题,这破东西又不是黄金,还一个一装用真空?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毫无笑意地说:“你自己都认为自己卖的是破东西,还能指望消费者买你账?” 谢总直接说道:“这个包装我做不了,做真空的机器我就没有,说实话现在这里也不盈利,我也不可能再花钱买机器去,这样吧,你要是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要么你把我们现有的机器买走,我便宜给你。” 晴也垂眸想了下:“机器一共多少钱?” 谢总此时却撇了眼邢武,而邢武似乎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们在参观交谈的时候,他就坐在院子中的躺椅上。 晴也不知道谢总为什么要盯邢武看,她也回头看了眼,此时那条原本凶神恶煞的狼狗居然服服帖帖地趴在他手边,他瞌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边的狼狗,长腿随意放着,很悠闲的模样。 随后谢总压低声音伸出五个手指对晴也说:“这个数,所有机器全送你,还可以给你提供原材料货源。” 晴也想了想,她要机器没啥用啊,没有地方放,而且也没工人,不太现实,于是只有和谢总留了个联系方式,暂时告辞。 出了那里,晴也就嘀咕道:“五万块机器全拿贵倒是不贵,我要是有人有场地我就自己干了。” 邢武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晴也嗅到一股不对劲的感觉,立马转头瞪着他:“那个谢总为什么喊你邢老板?” 邢武云淡风轻地说:“因为他厂子里那些机器基本上都经我手修过,知道多少钱吗?” 晴也眨巴着眼,邢武看她一副冤大头的模样,嘴角微勾:“这些破二手机器打包卖出去不会超过两万。” 晴也一愣,搞了半天,她刚才问谢总多少钱,他心虚才看邢武的啊,糟老头子坏得很! 亏得她还特地打扮成这样被人当冤大头,早知道她就问李岚芳借一身过来装本地人了,艹! 晴也气鼓鼓地裹着大衣,风更大了一些,天空都暗了下来,怪恐怖的,本来他们准备赶紧回去,结果邢武突然接到犬牙的电话,说舒寒被江老板找了,怕她出事,想喊邢武一起过去看看。 邢武挂了电话就打算直接去县城,晴也有些担忧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乐之星那个地方鱼龙混杂,邢武并不想晴也跟着,于是对她说了句:“不是什么好地方。” 晴也没吱声,就这样看着他,事关舒寒,他不愿晴也多想,也就没坚持让她跟着了。 杜奇燕先回了炫岛,邢武打了辆车去接上犬牙,犬牙上车后看见晴也也在,盯她看了眼,没说什么。 邢武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下午一帮朋友去乐之星找舒寒,碰巧江老板派人去请她,她不愿过去,然后两方的人就起了冲突,江老板的人直接把舒寒的两个兄弟打了,后来舒寒朋友就火急火燎打电话给犬牙,说舒寒直接被押到江老板面前了。 邢武听完皱起眉,沉着脸,晴也问了句:“这个江老板很厉害吗?” 坐在副驾驶的犬牙回道:“县城叫得上名字的娱乐场所都是他的,我们马上去的这家乐之星背后的老总就是江老板。” 晴也意识到遇上麻烦了,转头问邢武:“你和这个江老板熟吗?” “老早以前他办射击比赛认识的,十来年了,有点交情,算不上熟。” 晴也忽然就想起以前黄毛提过的,县城有个大老板办过cs大赛,邢武当时还是小屁孩就跑去踢馆了,那个大老板应该就是这个姓江的老板。 车子停在乐之星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下车晴也的头发都被吹得乱飞,邢武回身把手给她,她赶忙拽着邢武的胳膊,感觉风大得快要把她吹跑了。 进去前邢武交代了她一句:“跟紧我别乱跑。” 晴也抬头看了眼,门头是大大的乐之星会所,后面还有ktv的标志,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很大,装潢得有种土豪金的气息,反正在这种县城来说应该算是高档场所了。 有穿西装的经理迎上来,邢武直接让这人转告江老板他是邢武。 他目不斜视的样子眼神冰冷锋利,看上去不大好惹,经理不敢怠慢联系了江老板身边的人,没一会他就接到电话请邢武过去。 于是晴也跟在邢武和犬牙后面,不时东张西望,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全是ktv包厢,一开始晴也还以为这里是唱歌的,后来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拐过ktv包厢进了个电梯直达楼上是个舞池。 类似酒吧那种,中间有人表演节目,周围一圈都是卡包,也有dj打碟,大概这里人夜生活结束都比较早,所以这种场子从下午就开始就有人了。 ktv晴也原来在北京的时候也和同学去过,他们班那些富二代动不动就包个豪包一通胡吃海喝办趴体,但是像这种ktv不像正规ktv,酒吧也不像正经酒吧的地方她还真是第一次来。 一路上还有不少穿着香艳的小姐姐朝邢武和犬牙轻浮地调笑着,邢武回头看了眼晴也,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神情淡淡的,见邢武回过头,便问了句:“那些姑娘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见晴也面色发紧,他干脆慢了一步跟她并肩走着问道:“第一次来?” “你觉得我爸以前找.小姐还能带上我?” “……” 说完抬头瞄了眼邢武:“你呢?经常来?” 邢武玩味地低下眸:“别乱说,我还是个学生。” “……”学你个大头鬼。 第52章 chapter 52 绕过楼梯,晴也看见舞池中间的台上有人在跳钢管舞,那穿的布料约等于没有,邢武也侧过头朝那看去,小姐姐从钢管上一滑下来双腿一撇,晴也立马转头瞪着邢武:“好看吧?” 邢武收回目光笑着说:“没你好看。” 说完他当真一眼也没往那瞧了,经理把他们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卡包,晴也跟在邢武和犬牙后面刚进卡包,就看见舒寒站在茶几边上,她面前的酒杯放了长长两排,被倒得满满的,她仰头就是一杯,干脆利落,很是凶猛,而且茶几上已经空了十几个酒杯了,被带来这里之前还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神都不对了,复古的印花外套落在肩头,里面是性感的紧身背心短裙,神色冷酷面不改色地拿起酒杯,刚准备再次灌下肚,忽然手腕被人扼住,邢武直接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扔在茶几上。 舒寒回过头的时候,诧异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邢武直接把她往犬牙那里一扯,面向江老板。 江老板叼着雪茄笑盈盈地说:“武子啊,稀客,今天怎么得闲过来看看老哥了。” 邢武淡淡地扯了下嘴角:“不是找江哥有事嘛。” 江老板面上很热情地拍了拍身边一个男的,然后给邢武藤了个位,邢武绕过茶几往江老板身边一坐,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并不生疏。 江老板递给邢武一支雪茄,他摆摆手:“抽不惯。” 江老板笑了笑对着站在卡包门口的经理扬了下手,经理立马会意了,转身出去安排。 犬牙扶着舒寒皱眉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舒寒没说话,捂着胸口脸色发紧,晴也是看过舒寒喝酒的,以她的酒量能喝到这种程度,无法想象已经被灌了多少杯。 犬牙把她扶到边上的沙发上坐着,问服务员要水,晴也就站在卡包边上,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兀自坐下了。 不一会经理就领着两个穿着低胸服的性感小姐姐进来了,晴也立马就嗅到股不太对劲的味道,果不其然江老板眼神一动,两个小姐姐径直朝邢武走去,往他左右两边一坐,江老板笑说:“既然小老弟特地来找我,那今天老哥肯定要好好招待招待你,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邢武抬头去看晴也,晴也此时靠在不起眼的角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安静,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旁边有个小姐姐刚准备去挽邢武,他直接膀子一抬对江老板说:“江老哥知道我不好这口。” 江老板大笑着拍了拍邢武的腿:“没有男人不好这口的,你是还没尝到甜头,要么今天就在老哥这里体验一把快活似神仙?” 晴也垂着眸,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邢武直接半开着玩笑回道:“那成啊,既然老哥发话了,我就不客气了。” 晴也眸光微抬,脸上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形无踪,就连犬牙都有些诧异地去看邢武。 却听见邢武下半句话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吧,有个癖好,喜欢脑子好的,最好数理化不扣分的那种,还不能比我大超过三天。” “……” 晴也崩了下嘴角,隐住唇边的笑意。 一句话惹得旁边所有姑娘都笑了,江老板朗声大笑拍着邢武的肩膀:“老弟啊,你这不是癖好,你这是要去出家当和尚。” 江老板根本没当一回事,完全就当邢武在胡扯淡,殊不知邢武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过。 但是经邢武这么一侃,本来包间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了起来,晴也突然很佩服邢武,他能在同龄人之间将气场拿捏得死死的,也能在这些老江湖之间游刃有余,刚才那种情况下,居然被他三两下化解了僵局。 晴也暗暗松了口气,看见邢武直接端了一杯酒放到自己面前,笑着说:“听说舒姐今天和江哥闹了点不愉快?你也知道,她是我兄弟的亲姐。” 江老板眼眸一扫摇了摇头说:“小寒啊在我这干这么长时间了,我挺器重她的,她也一直挺懂规矩,上次跟我出去参加一个饭局,人家摸她一下腿她直接对着人家裆踢不是砸我台吗?” 晴也的眼神扫向坐在对面的舒寒,她靠在沙发边上,翘着腿低着头,过膝长靴下是那妖冶的狐狸纹身,神情桀骜冷漠。 其实晴也一直没有问过邢武,舒寒是干什么的,显然她比邢武他们都大,应该二十几岁早不上学了,而且几次给晴也的感觉她应该是有点路子的,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上班。 舒寒感觉到晴也的目光,抬起头瞥着她,即便是舒寒这样看待很多事情早已通透的女人,依然不愿被人看轻了,更何况是晴也这样对她来说一尘不染的女孩,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比而言,着实有些讽刺。 从她第一眼看见晴也,就在她身上感觉到一种从未见过的光芒,舒寒看过的姑娘多了去了,但没有一个姑娘有她那种从容的矜傲,更讽刺的是,她的从容不像她来自社会的磨砺,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纯粹。 虽然舒寒面无表情,但晴也在她脸上似乎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晴也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把眼神投向舞池,不再看她。 邢武和犬牙对视一眼,犬牙对他摇了下头,邢武便知道其中肯定还有猫腻,舒寒跟这些大老板打得交道多了,向来圆滑,要不是对方做得过分她不会让江老板下不来台。 邢武低眸笑了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灌下肚,悠悠说道:“我看舒姐刚才也喝了不少了,江老板这气怎么才能消了?” 江老板把他们中间坐着的妹子赶走了,扒着邢武的肩,一副很熟络的样子,端起另一杯酒说道:“她前段时间跟我闹着要辞职,这不是跟我开国际玩笑吗?乐之星这些姑娘都听她使唤,她一句不干了,万一把人给我带走了,我找谁理论去?” 邢武一听就知道江老板这是说辞,随即笑道:“在这地头上还有人敢动江哥的人?难不成把人带去外地?” 江老板大笑着重重拍了拍邢武的肩,暗自下了手劲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不就是怕有人想动我的人吗?” 说着江老板把酒掀下肚,卡包里顿时鸦雀无声,虽然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但明显周围的气氛都开始变得不大对劲起来,晴也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寒意。 舒寒放下翘着的腿刚准备站起身,犬牙按住了她的肩膀,江老板依然热络地扒着邢武的肩,邢武垂着眸,晴也看不出他的神色,她不禁皱起眉来,这狗日的江老板在逼邢武表态啊,邢武要说不会动他的人,等于把舒寒往火坑里推,但要说动了,这架势待会要是打起来,晴也寻思着这地方110会不会帮他们弱势群体啊? 横竖他们四个人,一个醉鬼,一个战斗值基本为零,就犬牙和邢武,今天是出不去了啊,要不要直接举白旗算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工作人员小哥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对着里面就喊道:“江老板不好了,那个方老师说她小孩食物中毒要去医院来不了。”这小哥慌慌忙忙的,压根就没注意到卡包里的气氛。 江老板脸色一变,放下酒杯就站起身:“贾总到了?” “贾总他们已经安排在楼上包间了。” 江老板走到卡包门口往楼上看了眼,晴也就坐在门口的沙发角落,也顺着视线往楼上看去,果不其然一个楼梯通上去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敞开式豪华卡包,里面一群看上去身份不凡的中年男人。 江老板当即就骂道:“都他妈废物,一个弹钢琴的人都找不到?贾总要听个莫扎特有那么难吗?去问问哪个会弹,赶紧喊过来!” 小哥苦着脸说:“我去后场都问过了,只有姑娘会弹两只老虎。” “……” 两只老虎姑且不谈,晴也感觉迷的是,居然还有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提出要听莫扎特这种滑稽且无理的要求,简直是逼格中透着股浓浓的土挫垮。 她伸头看了眼,发现刚才跳舞的舞台果真有人开始搬钢琴上去,也不知道楼上那个贾总是哪号人物,但应该是江老板挺重视的人。 晴也站起身淡淡地问了句:“莫扎特什么曲?” 仿佛直到这时其他人才注意到晴也的存在,都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就见她一身名贵的水波纹羊毛大衣,眉眼间的淡然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矜贵,看着就不像在这里工作的,江老板回头扫了眼经理,大约是在询问这人是谁? 倒是那工作人员小哥对晴也说:“就是莫扎特啊,莫扎特这歌这么有名你不知道啊?” “……”晴也真尼玛想告诉他莫扎特是个人,你大爷的。 然后她低下头开始解纽扣,顿时看得所有人一头雾水,这姑娘哪里来的?谁啊?好好脱衣服干嘛? 晴也旁若无睹地把大衣纽扣解开,顺手脱了径直走向邢武,把大衣扔给他,邢武抬手接过眯了下眼,低声问道:“你确定?” 晴也朝他扬了下眉稍,自信一笑,他突然就想起曾经在晴也电脑里看过的那张照片,她北京的家里就有一架名贵的三角钢琴。 邢武唇角微勾,看着晴也踏着优雅的高跟踝靴走到那个小哥面前淡淡地说:“带路啊。” 小哥很诧异地看了眼江老板,江老板又回头扫了眼邢武,然后对小哥点点头。 第53章 chapter 53 晴也便这样跟着小哥下楼径直走向台中,很多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好多卡包里的客人走了出来靠在扶手上,毕竟这里看个跳舞唱歌倒是天天有,但从来没有看过钢琴演奏,这种高端的表演不大符合这里的氛围,而且这破县城也找不出几个钢琴弹得好的人,要不是今天那位附庸风雅的贾总非要装个逼,他们还真看不到现场的钢琴演奏。 晴也走到钢琴前没有立马坐下,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场子的光线暗了下来,那位dj小哥不再打碟了,此时也趴在操作台上盯着她看。 聚光灯瞬间打在晴也身上,半高领长款白色羊毛裙顿时亮了起来,腰间一条很细的黑色腰带将她的比例拉得修长完美,一头微卷的长发自然垂坠在柔美的脸颊旁,在光束下乌黑透亮,璀璨的双眸像被雨水洗涤过,透着纯粹的清澈,睫毛微眨之间,眼神平静从容,明明如此单薄的身影,可当她独自站在舞台之上时,却浑身上下透出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让人很难从她身上挪开视线。 晴也微微转了下身看向楼上那个独一无二的卡包,微笑颔首致意,给足了这位江老板贵人的面子。 然后从容落座打开琴盖,手指轻抚黑白键,忽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对于她这种小学前就拿到十级,小学后就开始到处打比赛的人来说,钢琴只是她在大浪淘沙的竞争下一项必备的buff,不算稀奇,几乎她原来身边的同学随便一个站出来都会个几样乐器。 所以莫扎特的经典曲目她早滚瓜烂熟,不过自从她妈走后她便再也没有心思练琴,说来很久没有摸到这黑白键了。 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突然发出“叮”得一声,有些突兀,又放上了左手弹了一个键,江老板为她捏了把汗,回头扫了眼邢武:“武子,你这朋友到底会不会啊?” 邢武此时靠在二楼扶手上,一脸淡定地望着楼下。 就在江老板话音刚落之际,台下突然就发出一连串欢快流畅的旋律,晴也用所有人耳熟能详的《土耳其进行曲》开场,八分音符连贯而成,变奏活泼轻盈,曲子节奏很快,瞬间把人的注意力全部吸走,她的一双手灵活快速地游走在黑白键之间,仿若出神入化一般,第二段的十六分音符晴也的手速越来越快,如一泻而下势不可挡的激流,不断推向**,然后几个跨度直接就跳到另一首莫扎特的《c大调奏鸣曲》。 晴也也不知道这位贾总到底要听莫扎特什么曲,所以干脆来了个大串烧,就这样越弹越流畅,虽然这架钢琴很屎,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但她的感觉倒慢慢回归了,所以越弹越有感觉。 因为没有谱子,也没有时间给她上网准备,所以她基本上只能根据记忆盲弹,至于有的不大能记得的部分,她就随意发挥,在外人听来毫无违和感,反而她优美的身姿和流畅的琴音给人一种很享受的感觉。 邢武低头点燃一根烟,身影立在阴影之中,眼里的光更加浓烈了一些,他记得去年大黑交了个女朋友,职高的,长得真是辣眼睛,花臂他们见到大黑就调侃他吃饭不看菜,眼睛一蒙全是貂蝉,搞得后来大黑也不好意思把对象带出来,总感觉拿不出手。 邢武倒是觉得自己选的女人,喜欢就好,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女朋友是件多么骄傲的事,那灵动的琴音从晴也指尖流淌到每一处时,邢武竟然会有种为她感到骄傲的感觉。 最后晴也以莫扎特《虚伪的善意》歌剧里的旋律作为结束,其实具体谱子是啥她也记不得了,反正大概率她随便瞎弹这个场子里面的人也绝对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莫扎特的,还是他们小学音乐老师的,所以她就根据记忆里残存的旋律即兴发挥了一把,至于为什么要以《虚伪的善意》作为结束,她弹下最后一个音符扬起手看向江老板露出讽刺的笑意。 掌声雷动,她落落大方地起身颔首,又淡定从容地走回卡包门口,一进去江老板就十分热情地说:“武子,你这朋友帮我救场了啊,介绍一下。” 邢武起身拿过大衣绕到晴也身后,将大衣披在她肩上,牵起她的手走到江老板面前:“晴也,这是江老板。” 晴也不卑不亢地叫了声:“江老板。” 而江老板的目光却停留在邢武牵着晴也的手上,突然玩味地笑道:“哟,武子什么时候处对象了啊?” 邢武没接话,直接将晴也拉到身边,舒寒抬起头看着他们,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她没想到邢武会头脑发热当真跟这个女孩在一起,认识这么多年,邢武虽然比她要小,但心理年龄要早熟很多。 他外表看上去对谁都淡淡的,可舒寒很清楚,他比谁都敏感,接人待物稳重多虑,或许那个小丫头对他来说有一定吸引力,但她从来不认为邢武会冲动到如此不理智地把自己搭进去,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可此时看着邢武把她护在身边的样子,舒寒突然感觉十分不痛快。 她摸出烟点燃,夹着烟的手不知道是喝大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有些发颤,犬牙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 晴也不是喜欢没事找事干的人,她愿意出手的原因邢武自然心知肚明,他当即就把话撂了出去:“要说救场,我在江老板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江老板这话一听就明白过来,邢武的人刚帮他解了围,再为难他们就不上道了。 江老板生意能越做越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会做人,该给的脸子他自然会给。 或许是刚才江老板误以为邢武替舒寒出头打着其他心思,而随着晴也的出现,江老板突然就卸下了那层防备,又开始跟邢武称兄道弟起来。 晴也坐在邢武旁边安静地听着,她能感觉出来这个江老板是真心赏识邢武的,还叫他一毕业就到他这里来干活,给他个领导干干,绝对不会亏待他云云,邢武倒是没当回事,说毕业还早,到时候再说。 后面江老板跟邢武喝了两杯也就没再为难他们,邢武没一会就起身说有事先走了。 临走时倒是江老板突然想起什么提了一嘴:“武子啊,你上午是不是把靶厂的小曹子打了?” 邢武蹙了下眉,江老板坐在沙发上意味深长地说:“暗堂的人打听到我这来了,你找个机会跟那个小曹子把事情结一结。” 邢武点了下头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犬牙和舒寒也站起身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出了乐之星,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明明还是傍晚却跟夜里一样狂风乱作,远处的地面被风掀起大片灰尘蒙了眼睛,晴也立马捂住口鼻。 舒寒踩着过膝长靴背着风点燃一根烟盯邢武看了眼,邢武回头对晴也说:“风大,你跟犬牙在里面等我,我跟舒姐聊两句。” 晴也撇了眼目光空洞的舒寒,没说什么对邢武点点头。 她和犬牙退回乐之星大厅,透过大厅的落地玻璃看见邢武和舒寒站在旁边的巷口说着话,就连邢武的皮衣衣角都被风撩了起来,他冬天穿得并不多,也从来不见他喊冷,迎着狂风勾勒出清晰料峭的身型。 晴也盯他们那看了眼,突然问起犬牙:“上次大曹说的县运会到底是什么?” 犬牙兀自摸出根烟目光淡淡地说:“县里举办的青运会,每年三月份举办。” “他为什么要让邢武参加?” 犬牙侧过头掠着晴也:“他们之间的恩怨这么多年了,大曹既然让他参加,就不会那么简单。” 晴也忽而皱起眉,眼神落在邢武身上:“他会去吗?” 犬牙吐出一丝烟雾打在玻璃上,目光清冷:“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不是说他不去就能天下太平的,他跟鞍职那帮人的梁子初中就结下了,大曹在靶厂长大,背后有暗堂的人罩着,武子从小就认识江老板了,暗堂的人也需要钱,所以不会轻易得罪江老板。 不过江老板刚才那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早晚要跟大曹做个了结,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以后武子毕业不打算跟着江老板做事,那江老板也不可能再保他,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现实。” 晴也忽然就明白过来刚才江老板和邢武的那段对话,例如叫邢武毕业来他这里,例如让他抓紧把事情和大曹结了,看似随意的交谈,实则每一句话都在敲打邢武。 所以到底是晴也之前想得太天真的,她以为邢武之所以能在扎扎亭横着走,是因为他能打,凶狠,没人敢惹他,可到今天她才知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随着年龄的增长,拳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份量将会不断削弱,取而代之的是让你有话语权的势力。 而邢武背后的势力就是江老板,不过这座大山可以保他一时太平,也可以因为他选错路而消失于无形,就如犬牙所说,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现实,晴也瞬间感觉心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担忧。 却在这时,她看见玻璃外面,舒寒不知道跟邢武发生了什么争执,忽然扔掉烟头猛地推了一下邢武刚受伤的胳膊,邢武紧绷着脸,纹丝不动,晴也脸色刹时苍白,转身就冲了出去。 第54章 chapter 54 当晴也一口气跑到巷口时看到的便是令她久久难以忘怀的画面,舒寒踩着过膝长靴,长发纷飞之间漫天的黄沙包围着她和邢武,好似在他们之间盘旋起无法阻挡的漩涡,隔着一段距离,她依然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见舒寒绝望的眼神,她抬起头望着邢武,浓妆下的神情如此凄凉:“我他妈愿意天天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他江海淘话说得漂亮,叫我跟他,他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晴也渐渐停下脚步,狂风吹乱了她微卷的发丝,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就这样怔怔地望着舒寒眼角滑落的泪,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舒寒,她依然在笑,笑的妖冶,却昂起头拽住邢武的皮衣,强撑住最后一股力气,眼眸冷厉:“武子,我一直以为我能等到那一天。” 狂风依然从耳边吹过,晴也却感觉这阵风好似穿透了她的身体吹进了她的心脏,她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的悲凉和挣扎,如此血淋淋地呈现在她面前,这是舒寒内心最真实的惶恐,隐藏在她躯壳内,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年,在这个漫天黄沙中彻底爆发。 犬牙也跑了出来,在晴也旁边停住脚步看着他们,邢武半垂着眸,终究拉开了舒寒的手,声音里透着可怕的低沉:“不要等了。” 舒寒的表情僵在脸上,而后忽然笑了,竟然就这样笑出了声,当即手臂一横指着晴也质问道:“因为她?武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县东的活没一个人愿意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去有辐射,你他妈要钱不要命了是吧? 你是不是还打算供她出国留学,啊?” 邢武猛然抬起头看向晴也,晴也震惊得钉在原地,一双乌黑的眸子疯狂地闪烁着,风大了,她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舒寒无法理解邢武的冲动,更无法理解邢武认识这个姑娘如此短的时间,居然愿意为她搭上这么多,这不仅是她对邢武的私人感情,就是认识这么多年的交情来说,她也看不得他如此不理智。 舒寒气得再次抬起拳头狠狠对着邢武的膀子捶了下去,她不知道邢武受了伤,根本没有收住力道,邢武低低地闷哼一声,额头青筋爆出,舒寒突然情绪失控地朝他吼道:“你就是个傻逼,你缺钱吗?要不是为了她你会这么拼?你以为她出了国还会回到我们这个破地方来找你?她现在小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以后踏出国门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他妈给我醒醒!” 邢武紧了紧牙关,眼里覆上一层疏离,丢下句:“这是我的事。” 说完转身大步朝晴也走去,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拍了拍犬牙:“把你姐带回去。” 然后直接拦了辆车带着晴也走了。 风沙越来越大,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沙尘暴要来了,她在北京也经历过沙尘暴,最厉害的一次,那时她貌似还在上小学,妈妈把她从培训班接回家,下午的天暗沉得可怕,像要世界末日一样,她窝在妈妈怀里紧紧拽着她说害怕,她妈就把她的脸埋在衣服里。 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了,妈妈早也不在身边,当沙尘暴再次席卷而来时,她唯一能指望的,还能依靠的就是身边这个男孩,这个…她认识才仅仅几个月的男孩。 可沙尘暴终有过去的那一天,当她不再需要依靠这个男孩时,他们以后会怎样,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问题。 其实当初来邢武家,她没想给他们造成什么负担,孙叔给了李岚芳一笔钱,虽然当时她很不耻这种行为,觉得这亲戚就是花钱买来的,但后来想想心理上确实也好受一些,没有过多的负担,就像一场说好的交易,交易结束,她滚蛋,他们继续过他们的日子,互不相欠。 可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她已经在无形中成了邢武的负担,他甚至在着手替她计划出国后的生活,她从来没想过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负担,特别是在他肩上担子已经如此重的情况下。 当听到舒寒说他接了那么危险的活后,晴也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想起犬牙曾经对她说的话,他原本可以活得很轻松,和这里绝大数人一样,就算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他的人生起码不用起起伏伏,那么幸苦。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舒寒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说实话,晴也虽然清楚舒寒对邢武的感情,但她并不讨厌舒寒,反而觉得有些事情挺无奈的,特别她的处境,她或许也想像正常女孩一样找个男人嫁了,可一双腿趟过河,很多事情不是说脱身就能脱身的。 也许邢武是她唯一的指望吧,可这一切随着她的出现全部打乱了,她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人生轨迹,将来还有可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一堆烂摊子,晴也越想越觉得脑壳疼,恨不得让自己干脆原地爆炸得了。 所以回去的路上,她很沉默,脑子里出现很多奇怪的想法,弄得她很烦躁,而邢武也很沉默,看着窗外一声不吭。 唯一的就是,他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下了车后,炫岛今天关门挺早,沙尘暴的原因杜奇燕和流年早早回家了,李岚芳也到隔壁赵麻子家打麻将去了。 晴也回到家就上了二楼拿出一张卷子刷起题,很多时候当她找不到出路,只能通过刷题来缓解烦躁,虽然在外人看来,她缓解烦躁的方法有些奇葩,但效果很好。 等她一张卷子刷完下楼的时候,邢武正在换纱布,她看见中午老庄医生给他包的纱布已经被他扯扔在一边,上面又印血了,他一只手绕着有些别扭的样子。 晴也走过去接过纱布低着头地为他重新包扎,声音闷闷地说:“不会躲吗?” 邢武抬头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喝大了,给她撒完气,以后也不会找我了。” 晴也没说话,沉默地为他包扎完就上楼了。 那晚,邢武独自在楼下,没有上楼打扰晴也刷题,也是难得两人睡觉前没有胡扯淡,也没有手拉手,关了灯就各怀心思地睡了。 周日晴也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史敏家,胖虎也去了,邢武一天没见到她人,晚上回来时,晴也早早睡了。 周一早晨到学校晴也才知道那个持刀的鞍职学生最后被送到警局了,其他人基本没啥事,也没有家长因为孩子在学校打架啥的找过来。 起码这点就很神奇,在晴也原来的国际学校,难免也会有学生之间互看不爽起冲突的,不过他们那里打架一般打得就是钱,总归最后都会落到一个钱字头上。 但是在这里只要不闹得太夸张,不会有人因为挨了一拳就报警,还问人要精神损失费啥的,不存在的,跑到警察面前哭诉在他们这些热血男儿眼里是特么丢人的事,打就打了,实力不如人就自认倒霉,例如大曹。 但晴也清楚,大曹这次丢了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晨会的时候,郝成功同学被请上了主席台,而且是高中三年唯一一次不是因为读检讨书上主席台的。 这次黄毛上主席台是接受全校表彰的,毕竟他打破了鞍中常年马拉松垫底的记录,破天荒地跑了个第一,钟校长感觉倍儿有面子,昨天晚上还特地让四班老班通知黄毛今天把奖杯带到学校,在全校师生面前露个脸。 但是由于吧,那天在巷子里黄毛看见的那一幕太过于惊悚,导致奖杯摔在地上跌瘪了一大块,黄毛也试着拿锤子想把奖杯敲圆了,奈何奖杯质量实在太差,不仅没有被他敲回去,反而直接被他砸出个洞来。 所以当他上台举着那个破奖杯时,胖虎就很迷地站在二班最后挠了挠头,对旁边的邢武说:“这,这届奖杯造型做,做得挺别致啊。” “……” 邢武扫了眼站在最前面的晴也,由于晴也长相端正,品学兼优,所以自从她来了后,班上有任何队列方阵,老妖婆永远把她安排在第一个,此时她扎着个马尾,只能看到后脑勺,邢武倒是想起早晨,黄毛那是六点就跑来炫岛,拿着他的破奖杯说他两晚没睡好了。 邢武以为是得了第一给他激动的,搞了半天他想了两晚上晴也和邢武的关系,还是没想通。 于是早晨晴也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大冷天的,两男的蹲在炫岛门口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蹲着抽烟,一大早画风也是很新奇。 她拉了下包带看了眼邢武,邢武感觉那会晴也似乎想对他说什么的,后来她又看了眼黄毛,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黄毛还很纳闷地问他:“嗯?你们昨天不还你侬我侬吗?吵架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哪里找来的存在感? 中午的时候,邢武和黄毛他们一群人从小卖部出来,往操场走的时候,篮球场边晴也一个人坐在那发呆,黄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那不是晴也吗?” 胖虎立马朝她喊了声:“晴,晴也,你今天咋没写题啊?” 晴也侧过头的时候,落在最后的邢武听见声音正好抬起头朝她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晴也便收回视线继续戴着耳机靠在篮球场边的椅子上,眼神发直地盯着场中打篮球的少年们。 黄毛落后一步对邢武说:“武哥,晴也今天怎么不对劲啊?” 邢武没说话转身朝她走去,不一会,晴也面前压下一道黑影,她抬起头的时候,邢武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抬手将手中的饮料递给她,她顺手接过拧开喝了一口放在脚边。 邢武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冷峻的五官和飞扬的鬓角吸引了另一边妹子们的目光。 两人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场中高二的男生满场狂奔。 良久,晴也忽然开了口:“那个活别接了。” 邢武直起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掠着她,晴也侧过头忽然浅浅地笑了下,露出唇边若影若现的酒窝,在阳光下多了一丝不真切的意味:“真的,不值得。” 邢武目光淡淡地,声音透着股漫不经心:“什么不值得?” 晴也嘴角依然浮着看似轻松的笑意,眼神再次落回操场迎着阳光,有些惆怅地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别在我身上付出太多,不值得。” 半晌,邢武起身,双手抄兜转身落下一个“呵”。 “???” 晴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怎么突然感觉自己是个渣女呢? 从她决定和邢武在一起的那刻起,她就不想人生有什么遗憾,否则过个二十年回头看,她在高中时喜欢过一个男的,但是穷极一生没有告诉过他,这种事情在晴也看来太操蛋,这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她勇敢地跨出了这一步。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看见他们的未来,很多事情她现在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就像当初和邢武说的那样,她是拿未来在赌,而赌博这种东西本来就有输有赢,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想伤害邢武,如果因为要把她送出国而让他独自承担这份压力,晴也不忍心,更无法承诺她读完书能回到这个地方还他这个情,更何况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还是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她觉得这对邢武来说不公平。 邢武身上有着对晴也来说无法阻挡的吸引力,她喜欢他痞笑的样子,喜欢他凶悍的霸气,喜欢他打趣时坏坏的味道,她喜欢和邢武在一起,他给她一种有了依靠的感觉,晴也觉得两人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挺好的,没必要把两个人的未来背负在一个人的肩上,活在当下嘛。 所以自从听说邢武要接那么危险的活后,她心情一直挺沉重的。 只不过真把话跟邢武说开了,搞得像她出了国就打算渣了他一样,有点残忍无情啊,特别是邢武丢给她的那声“呵”就很魔性了。 晴也总觉得自己好像真渣了他似的,一下午没好意思回头看他。 第55章 chapter 55 放学的时候,胖虎照例跑来等晴也和史敏,那位看见晴也就脸红的冯宝同学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每天放学都去哪看书啊?能不能…带上我?” 晴也和胖虎对视一眼,两人谁都没说话,胖虎毕竟是邢武兄弟,史敏好歹也算是晴也在这个班上处得关系比较好的同桌,两人勉强带去邢武家还能说得过去,要是人再多,饶是晴也和邢武这层关系,她也不好意思。 就在晴也沉默之际,还肿着脸的小灵通立马回过头来,又神气活现地说:“你们要去哪看书啊?我也去,我靠,现在不上晚自习了,我天天放学就回家被我妈嫌死了,就跟机关枪一样盯着我。” 晴也有些为难地说:“地方太小,去不了那么多人啊。” 冯宝有些遗憾地说:“这样啊,我就是…自己在家复习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有的地方不会也不知道问谁。” 晴也干脆对他说:“那要么你实在不会的微信拍照给我吧。” 冯宝一双眼睛冒着小星星红着脸跟晴也加了微信。 三人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邢武、狼呆、黄毛他们聚在马路边上。 胖虎朝他们喊了声:“走不走?” 邢武叼着根烟侧过头,晴也匆匆扫了他一眼转身挽着史敏先走了,胖虎自从每天放学跟着晴也混后,自觉加入到晴也这边,也不跟黄毛他们浪了,看晴也调头走了,赶忙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追上去了。 邢武嘬了口烟收回目光,黄毛看看晴也,又看看邢武,语重心长地说:“反正这事现在就我知道,放心武哥,我一定烂在肚子里,其实你们真不用因为我感觉难堪,故意不讲话,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兄弟你哪来的自信? 晚上的时候胖虎告诉晴也,其实班上最近不少人向他打听放学补习的事,他感觉学校一刀切把晚自习取缔挺不好的,虽然他们这些人成绩烂,但也有想学的,而且对每个班上那些成绩好的人挺不公平的,晴也也觉得校领导这个抉择有点操蛋,天天喊着升学率,又怕惹事,不敢担风险。 她倒是嘀咕了句:“其实大家可以自发留下来晚自习,就是自愿形式的。” 史敏摇了摇头:“你看我,我看你,自愿到最后还是变成强制,那些家长只要看见大家又恢复晚自习肯定又来闹。”晴也想想倒也是。 晚上的时候冯宝当真拍了两题问晴也,晴也给他快速解了答案再拍给他,然后语音飞给他解题思路,反正也耽误不了她几分钟。 胖虎他们走后,晴也把东西抱上楼,拿换洗衣服下楼准备洗澡的时候,正好在楼梯上撞见才从外面回来的邢武。 狭窄的楼梯,一个要上楼,一个要下楼,谁也不让,就这么在半道撞上了,两人同时停住脚步看着对方沉默着。 晴也先侧过身子贴在墙上让出半个人的位置,随后邢武收回目光也侧了下身子,两人面对面而过,狭窄的楼梯迫使他们的身体差点要贴在一起,呼吸交织间,晴也忽然心跳加速瞬间低下头,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邢武身上那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慌乱不堪,有那么一秒她差点忍不住去拽他。 可看着邢武目不斜视的样子,她又不愿拉下脸去跟他说话,干脆抱着衣服跑进浴室锁上门。 当她一个人站在浴室里的时候,心情瞬间崩到谷底,这是她和邢武在一起后第一次冷战,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冷战。 在舒寒口中听见邢武打算供她出国读书时,晴也是震惊的,面对邢武毫无保留的付出,她承认她没有他那么不计后果,所以她的那句“不值得”似乎是突然把他们拉回现实。 可不过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她却感觉已经和他冷战一个世纪那么长了,刚才与他面对面时,她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悸动,邢武身上那种对她致命的吸引力让她有种快要发狂的冲动,晴也自认为还算是个理智的人,但她的理智每当遇见邢武时就会面临坍塌,她忽然感觉鼻尖发酸,难过得心脏抽抽的。 她洗完澡上楼的时候,发现邢武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晴也盯着他高挺的鼻梁,深刻而冷峻的轮廓看了一会,叹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地盘。 晴也没有谈过恋爱,她以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但她不知道情感其实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例如她不想让邢武在这场恋爱中吃亏,她不想占他任何便宜,但她不知道邢武会不会认为她只是在玩他,压根没想过对他负责的那种? 客观来说,她的确也没想那么多,晴也已经无法直视自己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玩完就跑的渣女肿么肥四? 第二天的体育课,是组织扔铅球,大家一如既往懒懒散散地排着队一个个到指定地点扔铅球,体育董老师站在一边拿着个板子记录所有人的成绩。 方蕾挤到晴也身边对她说:“冬令营的事老妖婆找你谈了吗?” 晴也昨晚因为跟男朋友冷战了,导致没睡好,这会正犯困捂嘴打着哈欠:“没有啊,不是寒假的事吗?” 方蕾说:“好像提前了,今年说是占用元旦后面两天的假期,我打算报名。” 晴也斜了她一眼:“你挺有志气啊。” 方蕾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地说:“不是,我喜欢的人是金中的,他今年会参加,我想找机会推倒他。” “???”晴也看着方蕾很平静地告诉她这件事,一时间接受无能啊,这么厉害的吗? 然后就轮到晴也扔了,方蕾还特地推了她一下:“别望呆啊,到你了。” 晴也“哦”了一声,弯腰捡起铅球,还用球鞋在地上碾了碾,一甩马尾,那姿势摆得即养眼又标准。 本来后面那些窝在一起聊天的同学,看她这架势都不聊了,齐刷刷地看过来,似乎二班的人对晴也有种莫名的期待,总感觉她做什么事都特牛逼。 不过晴也可能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精神不济啊,刚抬手就感觉状态不对,结果抛的时候直接手滑了。 所有人傻眼了,董老师还揉了揉眼睛,以为太阳把眼睛照花了,看了半天没看见抛物线,后来才发现那铅球不仅没被扔出去,就落在晴也脚边反而往后滚了。 瞬间,全班捧腹大笑,晴也着眼睛回过头的时候,竟然发现坐在操场边的狼呆那群人也在笑她,余光一瞄看见双手撑在蓝色休息椅子上的邢武,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神色,但露在外面的嘴角分明也勾起了弧度。 晴也气鼓鼓地对董老师竖起一根手指,要求再来一次。 董老师笑着点了点头喊道:“加油啊,晴也。” 后面同学把铅球捡起来递给她,这次晴也打起精神,活动活动手腕,双眼凝聚成一道光对着前面一扬一抛,顿时,周围再次狂笑不止。 球是给她扔出去了,扔得还挺远,就是没扔对地方,那抛物线是斜的,直接地朝场边飞了过去,把董老师吓一跳,这准头他还第一次见到如此歪的。 然后铅球落在地上竟然就这样径直朝邢武滚了过去,晴也发誓她真的是随便扔的,完全没有要打击报复的意思啊,只能说这是一颗很有灵性的铅球。 邢武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在球滚到他脚下时,他抬脚轻轻一踩,球停下了,随后所有人便看见他漫不经心地弯下腰,捡起铅球,在手上掂了两下,然后…居然朝着晴也的方向举了起来。 晴也倒是纹丝不动,立在原地抬起下巴睨着他,但是她旁边一片同学都吓得四散逃窜,董老师朝邢武大声喊道:“不要盯着同学砸。” 话音刚落,邢武换了方向对准了他,董老师边挡边吼:“叫你别砸同学,没叫你砸老师啊!” 所有人笑作一团,邢武手上的铅球一抛,看都没看就起身离开操场了,然而后面的同学和老师全都惊呆了,他居然就这样把铅球扔进了场边的器材桶里,这距离这准头董老师也是第一回见。 虽然是冬天,但是太阳挺大,下了体育课大家都脱了外套,晴也感觉口干舌燥的,打算去小卖部买瓶饮料,刚下课小卖部里挤得全是人,看着脑壳都疼,这也是她从来不去小卖部的原因,但是之前可以让邢武他们帮她带,现在嘛…让她因为一瓶饮料低头?那多没面子。 晴也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对老板说:“拿瓶茉莉蜜茶。”突然感觉身后挤着她的人松散多了,她回了下头,便撞见那双细长锋利的眸子。 晴也眼角抽了下,好巧啊,这尼玛也能碰见,怪不得那些人都不敢挤了,乖乖待在后面排队。 邢武探过身子点了点柜台,对老板说:“打火机。”空间太小,他的手臂无意中擦着晴也的肩,她不禁打了个激灵,整个人跟触电了一样。 邢武低眸盯她看了眼,她赶忙若无其事地看着柜台下面。 老板刚把蜜茶拿过来,顺手从柜台底下摸出打火机,邢武直接扫了个码撇了眼蜜茶对老板说:“一起。” 晴也拿起饮料转过身,邢武也刚接过打火机试着打了一下,他就立在晴也面前,距离近得晴也再往前移一点直接就能撞进他胸口了,她忽然感觉呼吸困难,特别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周围还有源源不断的学生在买东西。 可邢武不让,她根本出不去,整个人被困在小卖部逼仄的角落,不尴不尬的,她匆匆抬起头去看他,他也正好收起打火机低头看向她,明明就是一个很平常无奇的对视,晴也却感觉身体里燃烧着一团火,热血沸腾的,这折磨人的...爱情。 邢武先转身出去了,晴也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一出小卖部她就拧开瓶盖疯狂地灌水,平复一下胡乱跳动的心脏。 然后就听见黄毛朝她喊道:“晴也,你慢点喝,我的天你这跟渴了三年没喝过水样的。” 她一口饮料直接喷了出来,侧过头去,竟然看见邢武根本没走,黄毛他们都在小卖部外面待着,此时一群人都盯着她反常的举动,特别是邢武那似有若无的眼神,直接导致晴也被狠狠呛了一口,然后便开始剧烈咳嗽,弯着腰整张脸都咳得通红。 黄毛看了眼邢武,邢武站着没动,他忍不住走过去问她:“你没事吧?” 晴也拍了拍胸口直起身子摆摆手匆匆回了班。 黄毛回头看着邢武渐渐拧起的眉,自责不已,不会两人还打算为了他闹分手吧? 第56章 chapter 56 晴也有气无力地坐在位置上转着笔,感觉被呛了口水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样,浑身没劲地听着讲台上老杨声情并茂地做着冬令营的动员工作。 反正晴也听下来,这个冬令营有点类似军训的意思,不过时间没那么长,就两天时间,而且是自愿报名,因为牵扯到每人八十块的费用问题,不好做强制要求,但老杨的意思按照惯例,冬令营主要参加的意义就是大卫杯,所以希望班上前十名的同学都能够踊跃报名参加,为学校争光,也争取在高中最后的生涯增添辉煌一笔。 到底是语文老师嘛,那动员词说得极具感染力,就跟要上前线打仗一样,不过底下坐着的人都蔫蔫的,今天包括晴也都蔫蔫的。 倒是她下课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给她的是上次找她买地瓜干的那个外国同学,中文名字叫黄飞鸿,爸妈是标准土耳其人,他爸非常迷李小龙,后来还举家来中国工作,至于为什么迷李小龙却要给儿子取黄飞鸿?晴也也没弄懂。 她跟黄飞鸿不是一个班的,也就是在学校庆典活动上认识,这哥们挺逗的,还会说东北话,当时就跟他加了个微信。 晴也前两天去完那个厂子后,联系黄飞鸿,告诉他,她这里还有其他货,但是不走零卖,只整箱出,他要是能在北京那边帮她分销,她可以送他一些。 她也就随便那么一提,没想到黄飞鸿今天还真跟她下单了,在电话里就一通自夸,说他如何磨破嘴皮子拉来了订单,这话晴也也就听听,她原来学校里很多同学家里都是做生意的,路子广,真想拖批货过去卖了,也就一个招呼的事情,主要是人脉。 晴也便直接联系了那个老油头谢总,跟他商量怎么发货的事。 包括流年,自从转发了晴也的朋友圈后,那个少女少妇群最近也有人零散地在下订单,虽然赚不了多少,但因为订单太杂,所以晴也忙着统一归口,然后跟谢老板谈利润的事情,压根就没想过报名啥子冬令营,反正上次听小灵通那意思去了也没戏,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结果她带头不报名的行为受到了校领导的高度重视,才第二天就被请去了老杨办公室,老杨那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说晴也作为学校的尖子生要做好带头表率工作,如果因为费用困难,她可以考虑为晴也申请。 晴也看着老杨那火烧眉毛的样子就奇了怪了,她像是拿不出八十块钱的人?她特么忙着赚八千块的生意好吧?无知的凡人! 然后晴也就被强制报上了名,基本上是在她不情不愿的状态下,回班的路上,晴也脑子里装得还全是利润表,她还盘算着跟糟老头子谈阶梯式利润,顺便套套他的成本。 回班的时候她撇了眼,看见邢武的座位上依旧空空的,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就像她此时的心一样也空空的,昨晚邢武没有回家,其实邢武没回家很正常,她刚来扎扎亭的时候,他几乎就没有哪晚上在家老实待着的。 可自从他们在一起后,邢武没有在外面待过一晚,哪怕再晚他都会回来陪她,其实绝大多数的时间晴也都要看书刷题,两人并没有肆无忌惮地腻在一起,甚至有时候邢武为了不打扰她,还会待在楼下。 但只要晴也知道他在家里,心里就会很踏实,哪怕外面狂风暴雨都不怕的那种。 然而昨晚如此平静的夜晚,却因为邢武没有回来,她不安了一整个晚上,半夜还醒来看了看隔壁空荡荡的床。 其实晴也今天一早醒来就挺恼的,有种满腹委屈想发火的冲动,她还想好今天到学校看见邢武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结果他今天人直接就没来。 晴也拿出本子打开笔盖,本想把刚才一路回班想的阶梯式抽成算一下,结果下笔的时候情不自禁写下了“邢武”两个字,莫名其妙画了个爱心框框圈住他,又突然很生气地在他名字上打了个大叉叉,看着他的名字,莫名其妙鼻尖就酸了。 前面的小灵通又没事找事地回头跟晴也说话,她干脆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双臂间,她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可真当头埋下去眼前一片黑暗后,晴也突然委屈地想哭,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另一个人抓心挠肺。 她觉得一定是大姨妈来了自己才会情绪不稳定的,一会生气一会想发火一会又难过得不得了,一直到打了上课铃晴也都没从臂弯里抬起头,史敏也不敢叫她,怕她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困了,毕竟进入高三后,复习压力大,偶尔老师也会允许这些好学生趴一会。 直到晴也感觉肩上落下一件外套,她才缓缓直起身子,可很快她就察觉到,肩膀上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皮衣,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明媚的暖光从后门溜了进来,打在邢武的白色毛衣上,仿若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抬眸之间,眉眼深刻俊秀。 虽然晴也一直觉得邢武挺帅的,但还第一次看见他帅得如此纯粹,没了那股邪性和锋利,淡雅如雾的眸光里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感,那一瞬,晴也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怦然心动。 而邢武看见的,便是眼圈微红目光发直甚至有些反常的晴也,他微微拧了下眉,晴也已经回过头去不再看他,整节课她都没有再回过头。 可其实课上晴也也没听进去,邢武就坐在她身后,她知道自己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她其实很想回头,问问他昨晚跑去哪浪了?为什么不回家? 可心里又憋着股气不愿跟他说话,于是就在纸上不停写着他的名字,不知不觉写了一整张纸,史敏准备问她问题,不小心看见那满满的邢武二字,有些愕然地回头瞄了眼邢武,邢武莫名其妙地把眼神从手机上抬起,史敏赶忙又收回视线,不敢再去问晴也题了。 下课铃一打,晴也就被方蕾拉走了,方蕾听说老杨找过晴也后很激动啊,还挽着晴也说有伴了,自从晴也报了名后,班上陆陆续续要报名的人多了起来,就连胖虎和史敏也打算报名了,他们两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了晴也的小跟班,反正只要晴也干啥,他们就干啥,坚决不脱离组织。 晴也就寻思着吧,估计就他们班这实力,报名的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去凑热闹的。 而另一边黄毛他们已经站在二班门口等邢武,邢武懒散地从后门走了出去,一群人还没下楼,突然就被冯宝拦住了,同班三年,邢武对冯宝几乎没什么印象,这个小男生在班上属于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那种,性格内向腼腆,邢武也很疑惑他找自己什么事? 然后就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邢武,邢武垂眸撇了眼,信封上写着“晴也,收”。 冯宝一鼓作气把信封塞给邢武对他说:“邢武哥,麻烦你回家后再把这个交给晴也,不要在学校给她,拜托了,谢谢。” 冯宝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邢武的眼睛,他已经偷偷关注晴也几个月了,这几天晚上和晴也发微信,虽然都很简短,而且内容全部都是交流题型,但这位冯宝同学却感觉晴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骄傲,私下其实还挺好相处的,特别有耐心,他仿佛找到了恋爱的感觉,甚至晴也发给他的语音,他能反复听上很多遍,于是昨晚终于鼓足勇气写下长篇肺腑之言,表达对晴也的爱慕之情。 但他虽然写是写了,却不敢亲手将东西交给晴也,更不好意思看见晴也在学校拆开后的反应,所以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麻烦邢武代为转交,还特别交代回去后再给她。 冯宝说完就跑了,黄毛直接问道:“武哥,要不要去把那小子头拧了?” 邢武淡淡地说了句:“不用。” 对于冯宝的这个举动,黄毛愣是乐了半天,他觉得二班这小子眼力界可以啊,自己撞到枪口上估计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邢武倒是把冯宝给晴也的情书塞进裤兜里,一根烟过后从后门晃回班,晴也刚下课就把邢武的外套放在他桌上了,还在跟方蕾她们说着话,上课铃响了,她转身往座位走,另一边小灵通从黄志明座位上跳回来的时候,猛地撞到晴也的桌子,手一带把放在她桌角的本子给弄掉了,本子随即散开,邢武正好走回座位旁,便看见掉落在地上打开的本子里,写满了他的名字。 晴也离自己的座位还有一段距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急得抬脚就往回冲,一把撞开挡道的小灵通,小灵通莫名其妙被撞坐在位置上,晴也气喘吁吁跑回座位旁时,邢武已经弯下腰漫不经心地捡起她的本子,抬眸之间眼里浮起一丝要笑不笑有些意味不明的光。 晴也发誓此时最想干的事就是回过身直接把小灵通给ko了,她涨红着脸根本不敢去看邢武发烫的眼神,气鼓鼓地一把夺过本子刚准备坐下,邢武却单手往她桌子上一撑,直接挡住她的座位,眼看miss余已经从后门往前门走了,史敏惊恐地抬起头盯着他们,周围陆续有同学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晴也出了一身冷汗,凶巴巴地对他说:“让开。” 邢武不仅没让,反而堂而皇之地朝她靠近,居高临下望着她:“打算闹多久?” 他声音低磁,那撩人滚烫的气息落在晴也头顶,熟悉而悸动,直接撞入她的心脏,让她忽然就没绷住红了眼。 miss余进班了,往后看了眼问道:“上课了你们还站着干嘛?” 如果不是miss余的这句话,邢武看见晴也鼻尖通红的样子差点就把她扯进怀里,他抬眸扫了眼才发现全班都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盯着他们。 他转了转脖子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绕回后面,晴也转过身坐了下去,手指紧紧扣着本子。 邢武刚才对晴也说的话没有人听见,只看见邢武把晴也弄哭了,所有人瞬间脑补邢武凶她了,果真他们校霸乃真恶霸啊,如此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姑娘也能凶得下去?禽兽吗? 然后便有很多人用幽怨的眼神回头盯着邢武,就连胖虎都咬着笔不高兴地盯他看。 邢武莫名其妙地迎上众人的目光,更夸张的是,坐在史敏前面的冯宝居然还摸出一张纸巾回头递给晴也,顺带非常不友好地瞥了眼邢武,这举动差点把邢武气笑了。 他眼睛一瞪,冯宝又默默转回头不敢看他了。 第57章 chapter 57 晴也今天有事,没喊史敏他们一起走,一放学就奔回家了,她要跟杜奇燕商量下发货的事情,她有点不放心那个糟老头子,但是她实在又没有多余时间了,所以这个核对信息,追踪物流的事情她想麻烦杜奇燕抽空盯一下。 当然她不喜欢白麻烦别人,所以直接发给杜奇燕一个红包,但是杜奇燕死活不肯收,她说要是晴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改天教教她怎么搭配,她就觉得吧,晴也怎么穿都好看,自己有时候刻意模仿她也有些学不来。 晴也诚恳地告诉她穿衣风格这回事不要学别人,每个人的身材气质都不一样,要找到适合自己的穿搭风,那才是最漂亮的。 看杜奇燕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晴也答应她,等她这次参加完冬令营回来找时间帮她打扮打扮,杜奇燕听了非常期待。 晴也忙完上楼开始做题,大约十点多的时候,她下楼喝水,她一直以为邢武没有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然而当晴也走下楼梯时,却看见那人就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长腿随意地翘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手机。 晴也的心拎了一下,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倒了一杯水,站在收银台边回头看他,邢武依然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她喝了两口水,也没跟他说话,就在她准备转身上楼时,邢武突然从身上拿出一封信眼皮不抬一下地递给她:“冯宝给你的。” 晴也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随后走到邢武面前接过信,然后便把手中的水杯放在旁边打开信封,她本来还奇怪冯宝有事找她发个微信不就行了,写啥子的信啊? 当她看到信中那让她起满鸡皮疙瘩的文字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情书本身的内容,竟然是冯宝的语文上次考试不应该就考一百不到啊,这遣词造句明明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嘛,平时在班上沉默寡言的,写情书能写满满三大张信纸,可以啊。 她还当真仔仔细细看完了,邢武也没想到她居然看得如此认真,抬起眉眼神颇冷地斜睨着她,晴也终于看完最后一句话“盼回复”。 她一脸懵逼地抬起头,虽然眼神是在和邢武交汇,但脑中却在想着冯宝要让她回复啥啊? 抱歉她的理科思维没有那么多感性的东西,只是迅速提炼出这封信的中心思想是表达了冯宝对她成绩的崇拜,聪明才智的仰慕之类的,所以是让她回复同意他加入胖虎和史敏他们吗? 她一头雾水地叠好信纸塞进信封,刚回过身准备上楼,忽然腰间横过一只手臂,在她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身体毫无征兆地向后跌去,直接栽倒在邢武身上,他收紧手臂,晴也就这样跌坐在他的腿上,突如其然的靠近让她心脏跳动的声音直击耳膜,体内仿佛无数小虫在蔓延。 邢武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就在她耳廓,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说:“不仅打算玩我,还玩起纯情少男了?” 晴也错愕地抬起头:“我玩谁了?”可没想到抬起头时两人靠得如此近,近得鼻尖差点蹭到一起。 晴也眸中的光不安地跳动着,像受惊的小兔,软萌可人。 邢武一把夺过她捏在手上的情书往台子上一扔,低下头将晴也压在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上她柔软的唇。 晴也的身体被他禁锢在怀里,她的呼吸很快就被他掠夺走,那种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而来时,晴也忽然感觉特别委屈和难受,仿佛这么多天冷战的憋屈突然在心底爆发,她狠狠咬了下他的舌,他也不甘示弱地咬着她的唇,晴也恼火地捧着他的脸就咬了回去,很重的那种,直到感觉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才猛然松开他,怔怔地看着他唇上被她咬破的地方,鲜血印在唇边,可他却在朝她笑,笑得放肆,蛊惑,致命,还透着那无法阻挡的魅力,让晴也心尖发颤。 瞬间,她的眼泪就溢了出来,如果不是这几天的冷战,她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看不见他会这么想他,他不在的每分每秒都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不回家,她急得发狂却又不肯低头,她竟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 她那委屈的模样让邢武的眉逐渐拧了起来,他抬手再次将她圈在怀里,抵着她的额,柔声道:“你属狗的?咬我你哭什么?” 晴也狠狠推开她,就想从他腿上起身,然而她的小腰被邢武的大掌拿捏得死死的,只要邢武不松手,她压根就不可能从他身上起来,于是生气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叫嚣道:“谁叫你夜不归宿了?你能耐了?不跟我说话就算了,连家都不回了?那你现在回来干嘛?” 邢武舔了舔唇,低眸浅浅地笑着,他的五官英挺张扬,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攻击性,晴也只看过他在自己面前这样陷下防备,笑得肆意,像个男妖精,让她心跳加快。 邢武越是这样吸引着她,她心里越一发不可收拾地坍塌,更咽委屈地拽了下他的衣领:“你说话啊。” 邢武攥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垂眸说道:“昨晚有个团队赛,那边临时缺人,让我顶个ad位,打完都两点多了,不想再回来把你吵醒,干脆就睡在顺易了。” 晴也撇开脸语气不好地发着脾气:“那电话信息也没有一个吗?” 邢武没有说话,只是很沉静地将她拥在怀里,晴也回头去看他,他浓密的睫毛掩隐着眼里的光,声音沉沉地说:“你这几天看见我都绕道,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打算终止这段关系。” 晴也的瞳孔骤然放大,声音里都透着几分不可置信:“如果我打算终止呢?你现在能放开我吗?” 邢武抬起眸,目光复杂:“不能。” 晴也瞬间泪如雨下,声音颤抖地说:“你就不怕我玩你吗?玩玩就走人还不负责的那种?” “我认了。” 短短三个字让晴也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撕扯着,痛到无法呼吸,她就这样望着邢武,知道这几天他不比自己好受,她仿佛看到了她走后的他,一个人站在暗无天日的深渊等着她。 晴也的双臂忽然绕过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难过地说:“可我不忍心。” 邢武轻轻抚着她的背,唤了她一声:“晴也。” 她在他怀里沙哑地“嗯”了一声。 他对她说:“你大胆地往前走,千万别往后看,孔子解决不了的事,老子都会帮你解决。” “我是个无底洞。” 他笑着说:“我有手有脚,饿不死你。” 他越是这么笃定,晴也越是难过地缩成一团:“那要是…要是以后我出国看上了个外国帅小伙不要你了呢?” 邢武深邃的眸子溢出一丝笑意:“那就别回来了。” 晴也直起身子眼角挂泪地凝望着他,他依然在笑,笑容里看不出一丝破绽,他对她说:“否则我一定打断那个男人的狗腿,所以千万别回来让我看到。” 晴也死死咬着唇,身体颤抖不已,她没有想到邢武已经做好了打算,未来的各种情况他都照单全收,她一句“你会让我输吗”,他便把自己的全部都搭了进来,哪怕她真的一去不复返。 这样的他,让晴也心疼,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父母,没有人再对她这样不求回报,不计后果,她不能松开手,她不想丢下他,无论如何! 晴也忽然狠狠吻上邢武的唇,也不管他是不是被她咬破了,只是如此激烈且疯狂地吻着他,邢武的身体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客为主。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晴也,热情主动,像个小野猫一样张牙舞爪的,他直接把她拎了起来,压在理发店镜前的桌子上,两人的姿势太暧昧,晴也的外套从肩头滑落,紧身打底衫包裹着圆润的肩头和饱满的胸,看得邢武血脉偾张。 他感觉到心里有种深深的渴望就要冲破身体,猛然拉开晴也,漆黑的眸子里是那差点失控的疯狂,邢武停顿了一下,拉好晴也的衣服,立起身子干咳一声:“十一点多了,你要想继续跟我耗下去,我可能没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晴也露出软甜的笑意,抬起身子勾着他的脖子:“你想做出什么事?快活似神仙的事吗?毕竟这里好像除了我能数理化不扣分也没有别人了,你是不是早就打我注意了?说。” 邢武光笑也不说话,眸子里细碎的光像初春的微风,清浅撩人。 晴也从理发台跳下来,顺手拿起冯宝的那封情书,抬起他的膀子:“好多了吗?” “嗯,不疼了。” “复原能力这么强?” “铁做的。” 邢武瞥了眼情书:“你打算怎么回他?” 晴也故作为难地说:“总不能伤了纯情少男的心啊。” “找死?” 晴也走到楼梯口回头对他笑。 第58章 chapter 58 上楼的时候,晴也已经一扫之前的阴霾,这几天昏沉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突然就觉得神清气爽,可以再刷三百张卷子的节奏,果真爱情真伟大啊,让人欢喜让人忧。 她做完题朝楼下喊了声:“我睡了哦。” 其实她每次临睡前都会朝邢武喊这么一嗓子,这四个字基本可以解读为“赶紧上来”。 果不其然,没一会邢武就上来了,他貌似才洗完澡,头发都是半干的,进屋后,晴也已经钻进被窝了,就露了个头在外面。 他直接掀掉了衣服,拿出干净的睡衣换上,平时他换个衣服都会拉帘子,但是今天邢武没拉,只是背过身去,一切都那么自然,于是晴也就露出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瞄着他裸.露的后背。 虽然她坐在摩托车后面靠过他背,但真正肉眼看见还是很不一样的,宽肩窄腰流畅的线条,好看的麦色,比她想象中还要性感。 邢武没有回头,却好似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开口问道:“看够了?” 随即拉好睡衣回过头,晴也用被子遮住微红的脸颊,邢武绕到她床边,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她,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对她说:“我关灯了。” 她没说话,于是邢武站起身按掉开关,他的身子在黑暗中探了过去,吻了下她露在外面的额,晴也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他,然后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邢武有些讶异地说:“你这是?” “想什么呐?我就是睡不着,想跟你聊聊。” “我睡在那张床上听不见?” 晴也松开他,气鼓鼓地背过身去,邢武笑着掀开被子,将她一把又捞了过来:“聊吧。” 晴也这还是第一次跟他躺在一张床上,本来就不宽的单人床,两人挤在一起的感觉可真暖和啊。 晴也已经忘记要聊什么了,就这样枕在邢武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跟着乱跳不止。 邢武低头撩起她的发丝问道:“不是说要聊天吗?这是骗我上床哄你睡觉?” 晴也笑着抬起头对他说:“那个活,你别接了。” 邢武依然心不在焉地玩着她的头发,痒痒的,晴也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下巴磕在他胸口正儿八经地说:“听见没啊?钱再多也不能接,万一以后生出来个畸形儿怎么办?” 邢武眉梢一挑:“你都想跟我生小孩了?” 这句话一说,把晴也顿时说得无地自容,她羞愧地直接把脸塞进了邢武的臂弯里:“什么嘛。” 然后拽了拽他的衣角对他说:“你听到没啊?” “嗯,明天就回了。” 晴也才如释负重地抬起头,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参加过冬令营吗?” “你看我这样像是去搞竞赛的?” “……”晴也突然笑了起来。 她抬起眸,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明亮闪烁:“今天老杨找我谈心了,非让我报名。” 邢武无可厚非地说:“你是我们县的希望,喊你报名没毛病。” “毛病大了,我听小灵通说那个什么大卫杯都是内定的,金中提前就泄题了,我们过去就是陪跑,你说真的假的啊?” 邢武还正儿八经地拧着眉,沉思了半晌,最后回:“不知道。” “……” “真不知道,我又从来没去过,都不知道这个杯到底怎么个比法?” “听说是现场解题批改公布分数,应该跟测试差不多,只不过都是比较难的奥数题。” 邢武依然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挺专注的模样,晴也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一起去吧,还要在那过夜的。” “怕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在那过夜,还能出什么事了。” 晴也低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你知道的。” 邢武笑了起来:“就是看不到我睡不着是吧?” 晴也咬着唇着眼睛,奶凶奶凶地瞪着他:“不许说出来。” 邢武好笑地把她捞了上来吻了下她小巧可爱的鼻尖,突然对她说:“想不想赢?” “嗯?”晴也歪着脑袋,“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泄题的事,我有办法解决,你到时候照常发挥就好。” 晴也忽然闪着一双好奇地眼睛,激动地盯着他:“你有什么办法啊?哇,说给我听听。” 她还整个人都要探出来了,邢武又把她拽进被窝,将她裹好,对她说:“我还没想好,但应该有办法,我得先试试,一点多了,睡觉。” 他把晴也的头埋进怀里,不给她再东张西望,晴也挪了挪膀子,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然后窝在邢武胸口,闻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在熟睡前,她脑中又响起邢武那句话“你大胆地往前走,千万别往后看”。 她拽着邢武的衣角,她不用往后看也知道他在她背后,她不会松手,无论如何! 而邢武却一直没睡着,也难得就这么靠在床头没看手机发着呆,直到晴也呼吸均匀,他又盯她的睡颜看了会,突然就在黑暗中笑了起来,她睁开眼的时候还对他张牙舞爪的,现在闭着眼安静得像个小婴儿一样,就这么蜷着。 他看了她一会,便听见楼下的动静,李岚芳打麻将回来了,他起身轻悄悄地打算下床,却发现晴也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就连睡着了都没撒手。 他轻轻地将衣角从她手中拽开,她闭着眼还下意识空抓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继续睡了。 第二天上午刚下课,晴也就回过头催促邢武:“你快去把名报了啊。” 邢武抬眸盯她看了眼,晴也瞪着他,他半笑着把手机收进兜里慢悠悠地晃去了老杨办公室。 老杨这办公室吧,就在三楼顶头,邢武高中三年总共就没来过几次,好事一般轮不到他,坏事老杨喊他去办公室他一般也不鸟她,所以即使有个什么事,这些老师也得亲自到班上喊他,他搞得跟二大爷一样,理不理他们还得看心情。 唯独来的那几次吧,是他们办公室那破空调不制冷了,非要喊邢武去帮他们修修看,还不给钱的那种。 所以当老杨看见邢武慢悠悠地晃进他们办公室,还很诧异地问他:“你来干嘛?” 邢武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往老杨桌上一扔:“报名。” 老杨十分诧异地说:“你要参加冬令营啊?” 邢武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下老杨还没发话,坐在斜对面的猪粪老师听闻直接回过头说道:“别浪费钱了,学校包大巴过去,你还占座。” “???”他怎么就不配拥有个座位了? 邢武拉下脸抬头对老朱说:“我过去体验生活,这不是自愿报名吗?怎么到我这就占座了?” 老杨把一百块放进抽屉,打着圆场:“行吧行吧,你要去就去,去了别闹事就行。” “……” 这帮问题学生老杨也接触快三年了,依然看到邢武就发怵,这个小伙子话不多,但看人眼神就不太友善,你要说他坏吧,平时机房出问题了,还是学校什么硬件设备有毛病,喊他帮忙他也帮,除了学习方面不上心,其他方面的聪明才能都异于常人。 他刚从初中部升上来那年,县里提倡教学一体化平台,学校招标买回来一套服务器,用了一段时间校园网直接崩了,连刚搞的网站都不见了,里面重要的数据全部不翼而飞,校长急得到处打电话联系人。 那会邢武连续旷课天数太多,学校正考虑让他退学,于是就把他喊去教导处,钟校长直接冲进教导处让顾主任赶紧去电子街找一个人,学校服务器瘫痪了,第二天就有公开课,不能耽误,他打听到这人可能会搞。 然后顾主任打这人电话的时候,坐在顾主任办公室里邢武的手机就这么响了,后来老杨也是听当时在场的领导说,他就这么当着大校长和一众人校领导的面慢悠悠地接起手机,看着他们说道,他可以试试看,但他从来不做义工,除非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于是那退学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一帮校领导从上午一直等到夜里,他跑了一天的数据竟然把服务器恢复了,而且所有数据都找了回来,那之后,邢武这个学生就成了学校一个另类且特殊的存在,谁都知道他是来混日子的,但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他给老杨的感觉吧,小伙子年纪轻轻,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老成,所以她没事也不找他,互相留几分薄面,安稳送这帮人毕业。 此时看邢武还立在她办公桌前,抬起头严肃地问道:“你还有事?” “找我钱。” “……”老杨这才想起来,赶忙摸出二十块钱找给他。 邢武把钱往兜里一放又不急不慢地晃了出去,看得老杨和老朱直咂舌。 黄毛下课正在二班门口晃悠,探头探脑的就没看到邢武,此时看邢武从走廊那头走了回来,问了句:“去哪了?” “到办公室去一趟。” 然后就看见晴也坐在教室里抬起头对他说了个口型:“报过了?” 他朝晴也点了下头,晴也立马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黄毛伸头一看奇怪道:“你们和好了?” 然后一脸贼笑地扒着邢武:“谁先低头的啊?” 邢武摸了摸鼻子淡淡地说:“她到底要比我矮。” “???”黄毛一头雾水,上课铃响了。 邢武拿开他的手丢下句:“当然得我低头。” 黄毛愣愣地站在二班门口,莫名其妙被喂得一嘴狗粮。 第59章 chapter 59 这一整天,冯宝同学都十分忐忑不安,好几次侧过头用余光偷偷看晴也,心里想着昨天晚上晴也看了他写的情书后应该今天会有所反应,可哪想到晴也今天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鼓足勇气回过头想找个借口跟晴也搭句话,还没开口就被邢武那可怕的眼神给怼了回去,搞得一天都没找上机会跟晴也说句话。 黄毛听说邢武报名冬令营了后,也想去凑热闹,奈何四班班主任压根就不允许他报名,他跑了两趟都被无情地拒绝了,让他不要跑过去捣乱,他就搞不懂了,人家都能报名,怎么他就是去捣乱的? 他苦哈哈地问邢武,为什么老妖婆就给他报名?邢武一本正经地告诉黄毛,因为他是这次鞍中赢得大卫杯的关键,黄毛信他个邪,估计晴也闭着眼睛写的卷子都比他们分要高,关个毛的键啊,都是一群无耻的人啊,就这么把他抛弃了。 下午的时候,基本上晴也周围倒了一大片,这两天天气暖和,阳光又好,正是睡觉好时节,然而晴也却依然坐得笔直,前两天由于和某人处于冷战时期,搞得她蔫了好几天,昨天和好后,她的状态又迅速调整过来,并且大有要把前几天浪费的时间补回来的意思。 快下课的时候,晴也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居然是一条转账信息,她滑开一看是邢武转给她的,五万块钱,她猛地回过头去,邢武并不在座位上,她掐着时间度秒如年,好不容易打了下课铃,老朱还没走,晴也就对着胖虎喊了声:“饭桶,邢武呢?” 胖虎转过头告诉她:“应,应该在操场。” 晴也攥着手机二话不说从后门冲了出去,冯宝看见晴也一个人冲出了教室,犹豫了一会,觉得这是个机会,纠结了半天也出了教室往操场走去。 晴也一口气跑到操场气喘吁吁地看见邢武竟然在打篮球,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邢武打篮球。 说实话开学这么久了,她压根就没看他参加过什么体育项目,每次体育课都是跟一帮男的往那一瘫,跟大爷样的,唯一一次马拉松还是用逛大街的模式。 然而眼前的邢武却熟练地左右手交叉运球,速度越来越快,眼里透着势不可挡的霸气牢牢盯着挡他路的人,突然转身,突破,身型一闪帅气利落地带球过人,健步如飞地朝篮筐下狂奔,那挥汗如雨的模样和矫健的身姿在阳光下朝气蓬勃。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冲到篮球框下,起身跳跃的同时,对面一个大高个几乎跟他同时起跳,伸手就打算直接盖帽,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晴也看呆了,邢武的身姿居然在半空中向后仰,形成一道难以突破的弧度,完美避开了盖帽,手腕一抛,直接将篮球跃过对方的头顶抛入篮筐中。 场边一群围观的高中生个个欢呼起来,直喊:“漂亮!” 邢武扯起t恤擦了擦脸,露出线条清晰的腹肌,转眸之间正好看见立在篮球场边的晴也,她眼里闪着光牢牢盯着他,邢武对她笑了下,她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邢武回头望了眼坐在场边的一个哥们招了下手,让他过来补位。 然后径直走向晴也,这时原本打篮球的那帮人也都注意到晴也,集体对着晴也吹着口哨,晴也转过身快步离开了篮球场,邢武回头指了下他们,那群人立马闭了嘴,他很快朝晴也的背影跟了上去。 拐过篮球场有两排很矮的树,长得稀疏大概也就有人高,晴也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开口就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邢武逆着光朝她走来,大冬天的他身上就一件长袖t恤,袖子都卷了起来,靠近时,那汗水夹杂着他泠冽的气息透着一种强势的侵占性,他撩起唇角对她说:“存的。” “那你存就存呗,给我干吗?” 他目光笔直且坦然:“这钱是我妈当初拿你的,有三万是我的,这段时间炫岛生意不错,其余两万是我妈拿出来的。” 晴也怔怔地看着他,反应过来是孙叔送她来炫岛时给李岚芳的五万块,可晴也知道那笔钱应该上次就被邢武他爸拿光了,她没想到邢武这段时间到处接比赛替人上分,在顺易挣得钱都存了起来,全数退还给了她。 晴也微微皱起眉对他说:“不行,这钱你们得收,我吃住在你家又没给生活费。” 邢武笑着说:“你住在自己家会给你爸妈生活费吗?如果不会,我们也不可能拿你钱。” 晴也无言地望着他,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就在这时,冯宝一路寻着晴也走到篮球场附近,他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晴也的背影,邢武抬眸掠了眼远处的冯宝,忽然抬手握住晴也的后脑按进怀里冷冷地掠着他。 晴也粹不及防一头栽进邢武怀中,状况外地双手抚在他胸口,还软绵绵地蹭了蹭。 冯宝的瞳孔骤然放大,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瞎了,吓得张着嘴跌跌撞撞地倒退着,一脚踩到自己的鞋带差点绊一跤,慌乱无比地跑走了。 邢武看着他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笑地“呵”了一声。 晴也抬起头,看着他嘴边飞扬的笑意,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邢武收回目光一脸没事人样的,掩着笑意捏了下她的下巴:“笑你不嫌我一身汗啊?还蹭?” “……”谁说男生打完球是一身臭汗的,为什么她觉得邢武这么好闻,难道她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失去嗅觉了? 然而当晴也回班在走廊碰见冯宝时,刚准备问他有没有报名冬令营,冯宝却一脸看见鬼一样,面容惊恐拔腿就跑,晴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简直莫名其妙。 放学前,方蕾扯着包就跑到晴也面前,一脸神秘兮兮地拽着她,还左右看了看,凑到她耳边说:“你不急着走吧,我找你有个事,你赶紧收拾东西。” 于是晴也收好东西就跟方蕾来到那无人的音乐教室门口,方蕾确定没什么人往这里来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盒东西,有些为难地对晴也说:“那个,我能放个东西在你那吗?冬令营那天你再给我。” 晴也看着她手上拿着的红色小盒子一脸迷地望着她:“什么东西啊?” 方蕾扯过她的手,直接将东西塞进她手里,晴也拿起来一看,吓得差点就把这杜某斯给扔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靠,你给我这个干嘛?” 方蕾赶忙“嘘”了一声,拽着晴也的胳膊恳求道:“帮个忙嘛,我不敢放身上,我妈最近总疑神疑鬼的,我怕给她翻到我就死定了。” 晴也到这一刻才知道方蕾那天说的推倒,就是字面意思啊,这么野的吗? 她随即说道:“我就是替你带过去了,你打算怎么操作啊?那么多同学和老师都在,不大好吧?” 方蕾却笑得尴尬:“魏东打算考厦大,要是考上了他明年就走了,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晴也你帮帮我。” “……”晴也拿着手上那玩意,就跟烫手山芋一样,她怎么感觉自己在造孽呢? 于是面露难色地说:“不是,他都打算考去外省了,你还这么义无反顾,这以后不成的话,那你不是傻吗?” 方蕾却一脸淡然地说:“这怎么能叫傻呢,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啊,起码我得到过他,成功破了他的身,不亏啊。” “……”是个狼人。 在方蕾的催促下,晴也把那盒东西放进了包里,虽说大家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能够正儿八经拿着身份证上网吧,但到底感觉有点罪恶啊。 跨年那天黄毛狼呆他们都去了邢武家,说是要共同迎接高三最后一个新年,反正第二天元旦学校放假,所有人都暂时卸下压力,就连胖虎和晴也都没再看书了,还顺道喊上史敏一起,几个男的搬了两箱啤酒在邢武家后院搞起了火锅加烧烤,烧烤是黄毛提议的,毕竟上次邢武打游戏赢来的烤炉不能摆着落灰啊,还是得拿出来用用。 晴也和胖虎他们讨论着夏令营要带的东西,史敏说零食她包了,到时候她偷偷背一包吃的过去,胖虎点名要辣条,史敏问晴也要吃什么,她明天去买,晴也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随便说来盒话梅吧,特酸的那种,无聊的时候刺激下大脑。 黄毛大概酒喝高了,立马就接道:“不行不行,你别吃那玩意,我武哥怕酸。” “???” 一桌人都没明白过来邢武怕酸跟晴也吃话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然而晴也却低下头心虚地红了脸。 第60章 chapter 60 冬令营严格意义上算是他们奋战高考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所以大家都很亢奋,只有黄毛一个人弱小无助可怜,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他都搞不懂为什么胖虎和邢武都能去,他不能去,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啊! 一直闹到半夜,邢武看了下时间,起身对晴也说:“你手机是不是在里面响了?” 晴也抬起头:“没有啊,我手机在身上。” 邢武递给她一个眼神,她很快反应过来假装摸了摸身上,在邢武进去后,也站起身:“好像手机丢里面了。” 她刚踏入后门,忽然闪出一道黑影将她圈在门边逼仄的角落,俯下身铺天盖地的吻封住了她的唇,这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一样,半明半暗之间,他深邃的五官让晴也心跳不已,混乱迷糊中,晴也只听见门外一阵疯狂地欢呼,邢武厮磨着她的唇对她说:“新年快乐。” 晴也用余光瞄了下墙上挂着的钟,12点整,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接吻中跨年,忽然感觉整个人被扔进蜜罐中一样,她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新年快乐。” 邢武的眼在黑暗中迷离闪烁,声音透着诱人的磁性:“新年有什么愿望?” 晴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希望明年跨年还能和你一起过。” 两人紧紧拥着对方,忽然都陷入了沉默,半晌,邢武收紧手臂,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对她说:“好,无论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在世界哪个角落,我一定陪你跨年。” 晴也激动地望着他,就这样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更咽了一下,不禁说道:“我其实一直觉得这一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但你让我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邢武,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吧?” 他将她揉进怀里,坚定地说:“不,你才是。” 门外狼呆不停叫着:“武哥,晴也,跨年了,你们在干嘛?” 邢武和晴也都出去了,大家齐齐举着酒杯,黄毛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他们两笑,晴也瞪了他一眼。 胖虎举起酒杯开怀地说:“我,我祝大,大家,生命不止,希,希望不灭,就,就算以后毕业大,大家各奔东西,归来仍,仍少年,我们不说再见!” 黄毛立马揉着眼睛里的泪花骂道:“我说胖子你他妈有毛病啊?这又不是让你发表毕业致辞,说这么伤感干吗?”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齐声喊道:“我们不说再见!” 晴也的内心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虽然和这些人认识还没有她原来那些同学时间长,不过人处逆境也许感触格外深吧,他们的率真朴实和可爱给她带来不同的欢乐,让这个灰蒙蒙的扎扎亭每天都丰富多彩,她突然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战友情。 想到第一天来扎扎亭看见这些杀马特青年时,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跟他们玩到一起,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从一开始的神之蔑视,到现在慢慢放下那层隔阂竟然也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她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真是顽强啊,当然,主要是因为这都是一群可爱的人。 最后的收场是在以赵阿姨家为首的大院邻居集体骂街中结束的。 元旦那天,晴也很忙碌,早晨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弄放假三天的学习任务,等邢武起床后,她已经刷了三张卷子了,看得邢武直咂舌。 傍晚前晴也全部搞定,然后开始收拾东西,邢武就半靠在床上看着她收拾,什么洗面奶、毛巾电动牙刷、涂脸的,乱七八糟一大堆全部扔在床上,邢武越看越迷,好心提醒她:“就一个晚上,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晴也把包拿出来,将里面的书清空,告诉他:“这些都是必需品,得带着。” 然后她还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啊?” 邢武抱着胸淡淡地说:“收拾好了啊。” 晴也看他一下午动都没动的样子,问道:“收拾的东西呢?” 邢武指了指自己:“带个人去就行了,我个大老爷们在外面过一夜还把家搬过去?” 晴也笑了,夕阳从窗户洒进来,扎扎亭这里的房子都很矮,最多自家盖的小二层,所以眼睛一抬就能看见远处没入大地的夕阳,晴也每天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刻,霞光漫天,赏心悦目。 而且某人今天居然穿了一件印有小熊图案的卫衣,其实一整个下午晴也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盯他看。 平时邢武的穿衣风格吧,简洁干练还挺有型,今天也许不用出门的缘故,他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了这件画风新奇的小熊卫衣,跟他的气质产生了一种很大的反差萌。 此时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他无可挑剔的轮廓,和那慵懒的姿势,莫名有种漫画少年即视感。 晴也丢下手中的东西,忽然跳到他面前,拽着他卫衣胸前的小熊图案问他:“这衣服哪来的?” 邢武伸手就把她扯进怀里:“初中的。” 她笑着说:“初中的还能穿啊?” “那会当篮球服穿,现在正好。” 邢武低眸看着她弯成月牙状的眼睛,纯净柔美的脸近在咫尺,到底没有忍住,抱着她翻了个身由浅入深地吻着她。 床太窄,一个翻身晴也已经被压到了床边,半个身子都悬空了,似乎随时有种要掉下去的节奏,她本能地抱住邢武,姿势很费劲,某人终于有点良心,温热的手掌扶住她的腰,把她身体悬空的力量全部接了过去。 晴也抬手抱着他时,毛衣往上露出了一截小蛮腰,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便滑过她细腻的肌肤,遍体酥麻的感觉让晴也颤栗,眼前的男孩眼尾上挑,布满春色,夕阳的暖光打在他清隽的侧脸,把他浓密的睫毛也染成了金色,此时晴也心里想得却是这样的颜值放在扎扎亭这个破地方真的合理吗? 要是她后面出国了,可以打包带走吗? 晴也窝在他的臂弯里被他吻得绵软无力,思绪纷杂,然而邢武却突然抬了下头,而后盯着床边的地上,晴也面颊绯红地望着他,就见他慢慢从她身上起来了,走下床,从地上捡起一盒红色的东西。 晴也微微眨了下眼转过头去,当看见邢武手上拿着的那盒东西时,刚才那缠绵悱恻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猛然弹起来直接跳下床一把夺过那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杜某斯,尴尬地抽了抽眼角:“那个…我要说这是别人的,你信吗?” 晴也明显在邢武眼里看到一种压根不信的神色啊,不说他了,晴也自己都说着心虚啊,谁尼玛好好会在一个姑娘身上放盒套?想想都不合理啊! 关键这真不是她的啊,她又不好直接把方蕾供出来,这毕竟是人姑娘的**,这样堂而皇之告诉别人到底不大道德啊,但这盒杜某斯要怎么解释? 然后晴也就看见邢武一声不吭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似有若无地拿眼神瞄着她,晴也立在房间里感觉都要原地爆炸了,这尼玛都是什么操蛋的事啊? 邢武不会还以为她自己跑去买了盒这玩意,准备跟他发生点什么吧? 顿时,晴也羞得感觉现在,立刻,马上,必须找个地洞钻一下,她已经无法直视邢武的眼睛了,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们床中间的帘子拉了起来,阻挡住某人看得她发慌的视线,然后拿着这盒烫手的东西,那叫一个愁啊! 主观上来说,晴也觉得不能带去冬令营啊,这不是助纣为虐吗?但是如果情到深处方蕾依然要推倒人家,那她不带去安全一下,不也是助纣为虐吗? 想来想去晴也把东西往包里一扔,都是啥子破事啊? 于是那一整个晚上晴也都没好意思跟邢武说话,就连吃饭都跟他错开吃的,就怕一不小心撞见他意味不明的眼神,搞得她小心脏七上八下的。 第二天早晨七点四十他们准时从家里出发,邢武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还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晴也很是疑惑啊,说实话她从来没见他正儿八经背过双肩包,就这副样子还挺帅。 她托了下他的包:“你不是说不带东西吗?什么啊这么重。” “电脑。” “你带电脑去干嘛?” 邢武却瞥了她一眼,直接拿过她的包甩在肩头,答非所问地说:“带了吗?” 晴也莫名其妙地回问了句:“带什么?” “套。”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晴也已经把那件事忘了,压根没想到邢武居然又提起这事,晴也“唰”得脸红到耳根了,她要怎么回答?她要说她带了,邢武不会以为她让他报名冬令营是带着不纯的目的吧? 晴也此时只想大叫一声,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跟这人拉开距离,但现实是,她只能头低到不能再低重复了一遍:“那个不是我的,真的,我帮别人装一下。” “哦…”邢武这一声“哦”硬生生拉了很长的语调。 听在晴也耳朵里,就有种多重的东西啊?还需要别人帮忙装?你就扯吧! 晴也此时的心态已经爆炸了,简直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不洗不清的感觉。 然后就看见在路口等他们的胖虎和史敏,胖虎还很关心地问了句:“晴晴也,你咋脸这,这么红?” “……”你才晴晴也,你全家范范统。 晴也一把拽着史敏就快速远离这两人了。 第61章 chapter 61 鞍中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大巴,董老师带队,随行的是高三年级组的两名数学老师,分别是老朱,和另一个姓胡的女老师。 此时董老师正拿着个人员名单在核对,他们刚走过去,董老师就找到他们四人的名字划拉了一下对他们说:“要去厕所赶紧去,不去的上去找座。” 四人都没有要去厕所的意思,于是就先后上了大巴,一上去发现大家来得都挺早,各个班的人都有,乱哄哄的,基本上都是高三的,也有几个高二成绩冒头的好学生。 本来大家看见晴也和史敏上来都朝她们招手喊她们快点,然后便看见跟着上来的邢武和胖虎,瞬间安静如鸡。 两人都是一米八多的个子,一上来头直接顶到车顶,立马整个车厢内一股无声的压迫感。 胖虎就算了,人好歹也是二班班长,谁也没想到今年冬令营邢武怎么会跑来,简直大跌眼镜,而且他一上来,整个大巴的气氛都不对了,还在哄闹的人都僵着脸面面相觑,而那些其他班的女同学更是一片局促不安。 晴也很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对,回过头对邢武说:“你笑个啊。”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为什么要笑?” “你不知道你不笑起来怪可怕的吗?” 他依然没什么表情,晴也回手就在他腰上挠了一下,邢武懒散地扯了下嘴角,其他人也都客客气气地对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胖虎找到两排连着的座位,对邢武说:“武哥,坐这,史敏,你,你们坐后面。” 他们三个全坐下了,邢武站在过道,把晴也的包放到上面,然后把自己的黑色双肩包也放了上去,正好老朱搬了一箱矿泉水上来往前面一放,扯着嗓门说:“你们要喝水的可以到前面来拿,八点十分准时发车啊。” 史敏看了晴也一眼对她说:“我去拿几瓶水吧。” 然后她便起身绕过邢武往前走了,邢武正好把包放好顺势就往晴也旁边一坐,晴也诧异地侧过头:“这史敏的座位,你坐前面。” 大巴座位与座位之间比较窄,他长腿微弯调整了一下椅背淡淡地说:“为什么?” “……”那架势完全就是坐着不肯走的意思。 史敏正好抱着四瓶矿泉水回来,看见邢武坐在她的位置上也是一愣,邢武长臂一伸直接从她手上拿过两瓶矿泉水说了声:“谢了。” 也不知道是谢她换座位还是谢她拿矿泉水,史敏只有回身坐在胖虎旁边。 晴也虽然没有去过金中,但一直以为金中不算远,没想到在县城另一头的开发区那,还挺远的,怪不得学校还要包大巴过去。 车子很快开出扎扎亭,窗外的道路两旁都是矮矮的小树苗,太阳暖暖地从车窗外透了进来,有些暖洋洋的,晴也看着窗外,回过头的时候,邢武正在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这种感觉真是有种偷摸的甜蜜感啊。 老朱真的一刻也歇不下来,站在大巴前面组织大家唱《保卫黄河》,以他的话说,这次是代表鞍中去比赛的,让大家都打起精神,体现出我们鞍中人的精神面貌啥的,所以先来首耳熟能详并且气势滔滔的大合唱振奋一下。 本来大家都不太情愿唱,但可能是由于老朱带头唱的行为让众人实在无法忍受他那破锣嗓子,于是只有用声音盖过他。 其中,唱得最欢的就是坐在晴也前面的胖虎,那中气十足,那气吞山河,搞得自己跟领唱一样。 晴也和邢武都没有开口,笑眯眯地望着胖虎脸上一抖一抖的肉,没一会,晴也感觉放在身边的手被人握在掌心,她侧头盯着邢武,忽然感觉紧张起来,轻轻抽了一下,邢武却握得很紧,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眼里尽是撩人的光。 晴也压着嘴角的笑意瞥向窗外不再挣扎,只是感觉在这种周围全是人的环境下,他们悄咪咪地牵着手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四十分钟后,大巴停在金中,门口早拉起了关于第八届冬令营的横幅,大家都跃跃欲试地起身,邢武将他自己和晴也的背包拿了下来,晴也倒是一身轻松地甩着两个膀子跟史敏下了大巴。 没想到他们刚下车就迎来艰巨的挑战,所有人东西都没放直接跟着金中接待的老师们来到操场,一眼就看见金中那边的人严阵以待的样子,个个穿着整齐划一的深红色防风衣,站得整齐有序。 而他们这里松松散散的,因为放假学校也没规定要穿校服,加上大冬天的,所以很多人都套着笨重的厚棉袄,光从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大截,纵使他们唱了一路的《保卫黄河》。 再从人数上来说,他们这里是每个年级每个班稀稀拉拉凑了五十个人过来,而金中那边的高三国际班是要求全员参加,所以人数方面也是鞍中的两倍,晴也顿时就有种想打道回府的感觉,她左右看了看身边的战友们,就感觉吧,他们就是来搞笑的。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个哨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操场中间,只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教官拿着喇叭宣布:“大家好,我叫王彬,是今天的集训教官,欢迎金中和鞍中的同学参加鞍子县第八届冬令营活动。 我和郑教官主要负责冬令营第一天的三项活动,这三项活动我们会以两方学校竞赛的方式举行,优胜一方可以获得鞍子县第八届冬令营的奖章。 本次冬令营我们依然采取露营的方式,大家注意看远处的地上有两条分界线,红色的区域为金中的露营地,蓝色的是鞍中的,你们今晚露营所需的帐篷已经全部在各自的区域准备就绪。 每个帐篷可以容纳八个人,因此以八人为一个小组,下面我会和郑教官给大家演示这种军用帐篷的搭建方式,请各位同学注意观察。 同时请各校老师将八人一组的名单分配好,演示完毕后,比赛正式开始,这是计时赛,最先完成搭建的三组可以获得第一项比赛的一二三等奖,有两个队进入三等奖的学校获得第一场活动的团队胜利,下面请注意观看这种军用帐篷是如何搭建的…” 晴也忽然有种肠子都悔青的感觉,是谁告诉她冬令营是来数学竞赛的?她一直以为就是来考场试就over了,怎么才下车包都没放就让他们搭帐篷啊? 帐篷这玩意,她唯一接触过的就是以前在北京和同学去公园烧烤,他们带的那种往地上一抖就自动散开的家用帐篷,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复杂的帐篷啊,这尼玛早知道还要搭帐篷她早晨还不如直接装死睡个懒觉得了。 于是她便一点点,一点点,悄咪咪地移动到邢武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邢武低下头“嗯?”了一声。 晴也悄声问他:“这玩意,你会吧?” 邢武散漫地盯她看了眼,仿佛递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晴也苦哈哈地说:“我不管,我要跟你一组。” 邢武嘴角扯起个笑意:“我不想跟你一组。” 晴也瞪着眼睛,凶巴巴地说:“你最好跟我一组,不是说后面还有两个活动吗?保不齐有我发挥的地方。” 邢武眼尾勾了起来:“你正大光明划水的样子一点都不心虚。” 晴也对他做了个鬼脸就偷偷潜到后面找老朱商量分组的事情了,她想过了,反正她就是继续看下去,即使看会了,也发挥不出来,还不如趁这个时间找个有力的队友赢的概率大些,顺便帮老朱研究研究分组名单。 按照刚才那个王教官宣布的比赛规则,需要两组进入前三才能拿下团队奖,但悲催的是,这次他们鞍中来的人女生居多,男生二十个都不到,如何分配的确头疼。 每个队要保证两名男生,剩余的男生根本凑不齐两队,从三进二的概率分析,晴也建议反正人都不够,干脆集中火力,所以很无耻的是,他们把一个队里放了六个男生,增加赢的概率。 本来董老师觉得邢武体格看着不错,也把他放进六个男生的队伍中,晴也直接出声反对道:“不能这么安排,太浪费了,这样安排我们肯定输,把邢武抽出来,单独一队,这样才有可能保两个队。” 她笃定的语气让几个老师都诧异地盯着她,晴也“呵呵呵”地笑着:“我就是…建议啊,建议。” 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把邢武单独抽了出来,当然,晴也也浑水摸鱼地加入到邢武这队。 所以当董老师宣布分组时,她已经笑眯眯地站在邢武身边,还十分语重心长地对邢武说:“看你了哦,老大。” 她这声一喊,分到邢武这组的人全部都围了过来纷纷喊道:“老大我们能躺吗?” 邢武无语地看着面前五女两男,真想告诉他们,他的人生格言就是“能躺坚决不carry”,但显然今天遇到七个要躺的,他这是要carry全场的节奏啊。 一声哨响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变得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拿材料,看刚才教官弄起来感觉胸有成竹,真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开始抓瞎。 只有邢武依然站在原地,双手抄兜动都没动,晴也回头着急地喊他:“你这是打算投了?” 邢武眉梢一挑:“投?我的赛场没有‘投’这个字。” 刚说完,直接点了两个女生的名字,让他们负责所有支撑杆的分类,点了一个女生的名字负责拴绳,让另外两个男的把帐篷铺开,还有个人负责根据他的指示标记。 晴也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那我呢?” 邢武斜了她一眼,嘴角一勾:“跟着我。” 于是在所有人还跟无头苍蝇一样的时候,他们这队已经迅速分工好,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大概由于邢武自带煞气的原因,别的组总会发生争执或者讨论,为了一个东西是干嘛用的说个没完没了,他们这组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压根就没有人敢反驳邢武,他一声令下,所有人执行力狂高,生怕做不好邢武一脚就踢了过去。 晴也当真跟着邢武后面划起水来,但也不是全程打酱油,大概邢武为了照顾她的存在感,会让她递递东西,打个下手之类的。 晴也发现邢武真是个动手小天才,所有在她看来极其复杂的东西,他只需瞟一眼就知道用在哪里,怎么弄。 在别组建了拆,拆了建还在摸索的时候,他们竟然一点弯路都没走,直接一个军用帐篷就成型了,惹得对面金中的人急得直跳脚,就连王教官都拿着喇叭跑了过来,看见邢武蹲在地上捆扎立杆的手法,出声问道:“这位同学,你以前搭过这种帐篷啊?” 邢武压根就没理他,作为老大的助手,晴也适时地抬起头替他回答:“搭没搭过的什么并不重要,他这人没什么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无师自通。” “……”王教官一脸懵逼地盯着这两位同学。 邢武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抬头掠了她一眼:“过来帮忙。” “好嘞!” 第62章 chapter 62 二十二分钟,防潮垫一铺他们这组就狂吼起来,一个可以容纳八人的军用帐篷全部搭建完毕,牢靠规整,速度惊人,所有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他们这组的人直接跳了起来,只有邢武蹲在不起眼的角落卷起袖子,喝着矿泉水。 鞍中的人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而对面的金中老师也开始大声吼道加快速度。 由于大家都不敢靠近邢武,所以都围着晴也跳,邢武仰头喝干一整瓶矿泉水看着那幅众星拱月的画面,好笑地撩起嘴角盯着晴也,还真好意思接受大家的膜拜。 余光一撇,看见胖虎肥大的屁股就这么撅着,拿着手上的固定架一脸便秘的表情,邢武直接手一抬把矿泉水瓶朝他砸去骂道:“傻逼,那个是地框支架,套进去。” 胖虎立马犹如醍醐灌顶,赶忙动了起来,比赛规则的限制邢武不能亲自上手,他就蹲在胖虎他们那组的不远处,偶尔发出一两个音节,到底和胖虎多年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稍微提醒一下,胖虎就能迅速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带着队员动起来。 他们这组有六个男生,是被三位老师寄予厚望的一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就是先前没个领队的,各自干各自,毫无章法,此时倒是突然就摸到了路子。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一片欢呼,邢武头一回,金中那边已经搭好了一个,用时四十一分钟,最焦灼的时刻来了,大冬天的胖虎他们额头上都出了汗,手下明显慌乱起来。 邢武转回头眼神平静地对他们喊了声:“稳住。” 没想到六个男生同时抬头回了他一句:“我们能赢。” 邢武嘴角一勾,站起身抱着胸沉着地出着声。 “斜梁六根少一根,找。” “那是门立柱不是横杠,长短都不一样,他妈瞎吗?” “胖子上去栓拉绳。” “地钉扔给秦伟。” 邢武直接从脚边踢了一把锤子给他。 最后胖虎他们这组用时五十三分钟,仅仅比金中第二组搭好的时间快了两分钟,成功进入前三名。 胜负已定,鞍中这帮熊孩子个个n瑟地朝金中竖起大拇指,然后集体朝下发出阵阵嘘声,小灵通得意忘形地跑到两个学校的交界处,一个跳跃背对着金中的人崛起屁股摇了摇,那模样要多贱有多贱,连晴也看了都想抽他。 结果对面金中居然还有女生硬生生被气哭了,毕竟是自己的主场,往年金中都是完虐鞍中,今年冬令营一上来鞍中以人少的劣势居然抢先赢了第一场比赛,直接就把金中那些好学生的心态给整崩了,加上这群鞍中的学生赢就赢了,还换着法子刺激他们,搞得金中校领导也板着脸,那些学生更是个个亚历山大。 后面的小组基本上都是一个多小时搭好,帐篷搭建完毕后,女生和男生分别选好帐篷,把随身携带的东西安置好。 二班这次来了五个女生,基本上都睡在一个帐篷里,她们选的就是邢武这组的帐篷,理由很简单,这个帐篷睡得踏实,其他组有的歪歪斜斜的,真怕睡到夜里倒了。 董老师拿着喇叭在帐篷外喊道:“放好东西的赶紧集合前往饭堂。” 其他人都赶忙出去了,方蕾一把拉住晴也,紧张兮兮地盯外面看了眼问道:“东西带了吗?” 这尼玛像地下交易一样,晴也把包里的东西递给她,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她:“你还是悠着点吧,来日方长,长得很帅吗?” 方蕾一脸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地对晴也说:“待会吃饭我指给你看。” 两人最后出了帐篷,大部队已经往饭堂那走了,胖虎那帮男的还坐在操场边上说着话,她们走过去的时候,那帮男的也慢悠悠地站起身。 晴也走到邢武旁边笑着说:“等我啊?” “干嘛的?半天才出来。” “就…有点事。” 邢武掠了眼晴也明显心虚的样子,勾了下眼尾没再多说。 然而一帮人进入饭堂后就傻了啊,本来他们以为是来吃现成的,胖虎早饭没吃还喊了一路饿,结果进入饭堂才发现哪有什么现成的? 十个人一个大圆桌,桌子上放着一大袋面粉,砧板、刀,肉,一颗大白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晴也一脸懵逼地盯着这些东西:“什么意思?让我们干吞面粉和生肉?” 邢武斜了她一眼:“你能吞得下去啊?” 晴也还真咽了下口水,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胖虎立马乐了:“我们包饺子吧。” 晴也两眼一黑,这尼玛哪是冬令营啊,这是来集训的吧?连中饭都得自给自足的节奏吗?所以她为什么要来体验人间疾苦? 他们排队洗完手后,胖虎立马就开启了剁肉模式,别说,他那剁肉的架势还真有点菜市场卖猪肉的严肃感。 晴也立马就想到了黄毛:“这次黄毛不能来太可惜了,他可会揉面了。” 邢武漫不经心地卷起袖子,露出线条紧绷流畅的小臂,拿过面粉倒了出来,一手和面一手调整水的比例,看那架势也是驾轻就熟啊,晴也站在他旁边不时拿手戳一下问道:“行了吗?” “不行。” “能包饺子了吗?” “不能。” “差不多了吧?” “没好。” 最后邢武实在忍不住,回手就把面粉点在她鼻尖上说道:“闭嘴。” 对面一群人看见晴也鼻尖白白的可爱样全都笑开了,晴也生气地沾上面粉踮起脚尖就去弄邢武,他头微微一侧晴也压根就碰不到他,急得扯着他的衣服就把面粉胡乱弄在他的下巴上。 邢武低头看了眼已经被她扒到肩膀的黑色连帽衫,露出他清晰的锁骨,看得对面女生“唰”得齐齐脸红,他玩味地牵起嘴角,眼神蛊惑地说:“扒啊,继续扒啊,扒光了好不好?” 晴也赶忙缩回手,就在这时,终于有人说出了那句:“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邢武和晴也都愣了一下,旁边剁肉的胖虎还憨憨地补了一句刀:“那,那可不是嘛。” “……” 邢武和晴也自觉拉开距离,也不闹了,甚至晴也还十分心虚地挪啊挪的,挪到了邢武的对面,和史敏站在一起了,她早已抬手抹掉了鼻尖的面粉,只是看见邢武的下巴还沾着白白的面粉,莫名想笑,他那邪性的短寸配上冷厉的眉眼,加上下巴的白面粉,竟然还很帅是怎么回事? 邢武似有若无地抬眸扫了她一眼,虽然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晴也就是想笑。 面和好后,史敏负责擀饺皮,晴也就自觉加入到包饺子的队伍中。 包饺子,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过年回老家包过,但小时候基本上那也不能叫包饺子,而是玩面皮,所以这项技能对于她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短板,她也正儿八经地拿起一张饺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方蕾,现场偷师,奈何方蕾自己也是个二半吊子,包出来的饺子勉强算是个睡着的饺子样,而旁边这位现场偷师的晴也,那包得基本上就看不出来是啥玩意了。 当她把饺子放下后,所有人都探头围观道:“这什么啊?” 桌子一圈发出一阵哄笑,就连老朱都闻声而来笑道:“晴也你这包的是小笼包啊。” 晴也憋红着脸抬头去看邢武,他对她招了下手,晴也灰溜溜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又绕回到邢武身边,他递给她一张饺皮,当邢武包完第一个饺子的时候,晴也觉得自己眼睛瞎了啊,她根本就没看到他是怎么包的,就见他两手一握一个完美的饺子就成型了。 她张着嘴盯着他吃惊地问道:“这是你的独家秘籍吗?” 邢武认真地点点头:“我传女不传男,看着。” 然后他便从手型开始教起,晴也学东西向来很快,关键得有个靠谱的好老师,例如她身边站着的这位狙师傅就很有耐心,低眸告诉她哪个手指发力把饺皮捏成什么形状,差点就直接握住她的手上阵指导了。 奈何伸到一半他似乎意识到这操蛋的姐弟情,于是又收回手停留在技术交流层面,晴也试了两个,很快就有模有样地包了起来,就连胖虎都啧啧道:“晴晴也,你学得真快,聪,聪明。” “谢谢啊,范范统。” 众人齐力,大白菜馅的饺子很快就包成了,胖虎和另一个男生把饺子端去排队等着下锅。 整个饭堂一共放了十几张桌子,乱哄哄的,但晴也观察了一下,虽然鞍中的人干啥啥不行,可是论做吃的却各个有模有样啊,难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其他桌子上有人做面条,也有人做包子,明显比金中那边要会多了,晴也惊奇地发现大家都很能干嘛,简直是中华小当家。 邢武见她东张西望的,问了句:“饿了?” 晴也没吱声摸了摸肚子,邢武突然从身上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晴也双眼一亮:“你变魔术的吗?哪来的?” “怕你饿,提前备着。” 晴也拆开巧克力,掰了一块放入口中,甜得她嘴角都弯了起来,方蕾早饿惨了,看见巧克力两眼发直,晴也又掰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全部给他们分去了,她回过身趁别人都在分巧克力时,头一歪将手中的巧克力递到邢武唇边。 他薄唇微启含住巧克力时,嘴唇似有若无地抚过她的指尖,那种奇妙的悸动让晴也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脸红心跳的。 她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任何一个人,旁边的邢武却勾起唇角侧头盯着她笑。 第63章 chapter 63 众人期盼的水饺终于下好了,胖虎和另一个人端了两大碗上来,刚放上桌大家就跟饿狼扑食一样,一分钟不到全部瓜分光。 晴也坐在座位上简直傻了眼了啊,她举着碗还没来得及下手,居然就没有了,没有了? 正一脸懵逼之际,邢武夺过她的碗,直接倒了一半抢来的水饺给她,在她耳边落下句:“你挺有先见之明的,我要不来你能饿死。” “……” 到底是自己动手的,大家吃起来都格外香,就连晴也这种平时很少吃水饺的人,竟然也觉得他们包的这个水饺特别好吃。 等她吃完后侧头看了眼,才发现邢武碗里早空了,他正拿着手机低头坐在她旁边等着她,晴也问了他一句:“你吃饱了吗?” 他长腿一跨站起身:“差不多吧。” 晴也跟着起身说道:“你肯定没吃饱。” 邢武侧眸看她一眼:“饿一顿又不会死人。” 他的饭量晴也是清楚的,这几个水饺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出了饭堂,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有些人往帐篷那走去,大多数人站在饭堂门口的空地上聊天。 方蕾走到晴也身边拉了她一下:“陪我去找下魏东好吗?” 晴也转头往金中那堆人看了眼,方蕾有些忐忑地说:“我一个人去有点不好意思。” 晴也回头对邢武胖虎他们说:“我和方蕾有个事啊。” 邢武点了下头,方蕾立马挽着晴也的胳膊,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晴也就觉得好笑了,平时见方蕾在学校,别说在自己班了,就是面对四班曹凡那帮女的她也没慌过,此时倒是一副忐忑的模样,果真再凶悍的女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都能秒秒变成小女孩,这一点晴也自认为还是深有体会的。 两个学校就连自由活动都能看出不同的阵营,基本上金中的人全都窝在一起,所以当两个鞍中女生往他们那边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扭过头盯着她们。 晴也低声问了句:“谁啊?” 方蕾告诉她:“就左边那个,戴眼镜的。” 晴也一眼望去,那片就一个戴眼镜的小哥,瘦瘦高高,细皮嫩肉的,特斯文的感觉。 方蕾喊了他一声:“魏东。” 结果这小哥居然直接脸红了,让晴也大跌眼镜,她一直以为就方蕾这狼性的气质,看中的男生怎么也得挺man的那种吧,谁知道让她如此迷恋的居然是奶油小生这一款。 魏东旁边的金中男生听见方蕾叫他,全部都在起哄推他,他明显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两步跑了过来,方蕾对晴也说:“你等我下啊,我跟魏东说两句话。” “去吧。” 于是晴也站在原地等她,方蕾和魏东往旁边走了几步,晴也估摸着两人不会在商量作案地点和时间吧,越想她越不忍直视啊。 倒是她一个人站在金中那帮人旁边,笔挺的大毛领橄榄绿收腰外套,保暖却不显臃肿,黑色小脚裤配短款马丁靴,微卷的马尾,干净利落中带着一种难以靠近的飒气。 她本身气质出众,五官纯净柔美,金中那边的人很快便盯着她窃窃私语起来,很多人在打听她的名字。 却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男生直接朝晴也走了过来,对她说:“你好,晴也,这么巧你也报名冬令营啊?” 晴也侧过眸便看见了那位发型八级台风都吹不倒的叶英健,混在一帮穿着一样衣服的金中学生里面,晴也压根都没注意到他。 她打量了他一番,唇边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人真尼玛搞笑,来参加个冬令营头发抹得跟要参加婚礼一样,要不是旁边全是他同学,她真想对着他拍一张照发给流年狠狠耻笑一番。 当然,即使在心里吐槽一万遍,晴也面上依然淡淡的:“不算巧,毕竟就我们两个学校来参加,以我们各自的成绩,只要你身体不出问题,我们碰到的概率基本上百分百。” 叶英健诧异地说:“为什么是我身体出问题,不是你?” 晴也歪了下头,顺了顺马尾:“谁知道呢?”因为她就随口说说。 她清淡的神情中透着股漫不经心,迎着光皮肤嫣红透白的,很是好看。 但是叶英健当真了,他挺起胸膛,拍了拍自认为很健硕的胸脯,非常严肃地告诉她:“晴也同学,我想你对我可能有什么很深的误会,我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每天早晨都会提早半个小时起床跑步,保证每天的运动量,另外,周末我也会参加游泳课程,我已经大半年没有感冒发烧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叶英健大概是不想给晴也留□□弱多病的不好印象,所以特地解释了一番,但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于是就这么尴尬地盯着她。 看得晴也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已经骂了不下十遍傻逼。 叶英健摸了摸自己硬邦邦的发型,一本正经地对晴也说:“我已经听说了你上次月考的成绩,一次发挥好不代表次次发挥好,明天的大卫杯,我势在必得,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这尼玛到底什么人啊? 上次月考过后晴也听说金中最高分是639,出自国际班,想必就是这位一副我家矿我牛逼的叶英健同学。 两强相对,晴也摆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说:“千万别留情,咱们没有什么情份可讲。” 叶英健看见晴也身后的方蕾朝她走来,憋着个脸不服气地转身走了。 晴也问了方蕾一句:“说完了?” 方蕾点点头:“走吧。” 就在晴也准备转身之际,忽然听见金中人群里有人说了句:“挺好看的,我也想买件。” 另一个女生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在网上见过一样的派克服,一两百而已,傲个什么劲儿。” 晴也回过头盯那个短发女看了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方蕾也盯晴也身上的外套看了看。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方蕾忍不住问了句:“晴也,你身上的派克服真的一两百啊?”要是真的她也想买一件啊。 晴也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呢?” 方蕾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双色大毛领,又问道:“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你和邢武三年同学他家有没有钱你不知道?” “……”方蕾竟无言以对。 晴也朝邢武走去,他抱着胸靠在旁边,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聊得挺欢嘛?” 晴也诧异地立在他面前:“你说叶英健啊?” “嗯,地主家的傻儿子。” 联想到刚才叶英健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晴也瞬间就没绷住,捂着嘴咯咯笑出了声,拍着邢武的肩:“你别说,我还真挺喜欢他的。”毕竟奇葩年年有,他算独一个。 邢武冷着脸,侧了下头,拿开她的手,还掸了掸肩头双手抄兜直起身子就往操场走。 晴也赶忙追了上去,撞了他一下:“喂,你吃醋的对象真不挑啊?” 邢武往旁边挪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这位女施主请自重。” 晴也一脚就朝他踢了过去,邢武眯起眼睛斜了她一眼,把跟在后面的胖虎方蕾一行人看得大跌眼镜,邢武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果真大姐大就是大姐大啊! 等他们走到操场后,发现下午的竞赛项目已经全部布置完毕,居然是变态的障碍闯关,晴也一拍脑门:“不会吧…” 邢武却不以为意地说:“看上去挺好玩的。” “……”哪里好玩了? 王教官跑了过来,一声“列队”,金中和鞍中的人以红线和蓝线为分界站好。 王教官宣布中午的这顿饭就是他们第二项比赛项目,名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目的是培养大家的团队协作能力,和自食其力的能力。 根据观察金中和鞍中的同学在第二轮比赛项目中均表现得不错,能够根据现有的食材填饱肚子,但是由于金中表现得更加出色,所以第二轮比赛金中获胜。 “???” 鞍中这边立马发出一阵不服气的嘘声,金中那里也不甘示弱,吼了起来,到底人多,这一吼声音直接就压过了鞍中。 晴也压根不知道这个评选标准是什么?要说动手能力,他们鞍中用面粉变出的花样明显更多,难道是比谁吃得快吗?反正要是比谁吃得快他们这桌肯定第一啊。 她当即就举起手,董老师跑了过来问她:“晴也,你什么事?” “我想问你借下喇叭。” 她刚说完,邢武直接拿过董老师手上的喇叭递给晴也,晴也当仁不让地将喇叭举起朗声问道:“请问王教官,第二轮比赛的评选标准能公布一下吗?也好让我们知道输在哪里?” 王教官脸上肉眼可见地抽了一下,晴也嘴角轻扬,不屑地盯着他。 他旁边的郑教官立马接过喇叭,很是圆滑地说道:“金中的同学在吃完后,主动帮助饭堂的阿姨收拾桌子,行为习惯也是我们考量的标准之一。” 晴也唇边的笑容敛了下去,收拾你妈毛线,他们从饭堂出来的时候,金中那些人分明也站在外面晒太阳,晴也一声质问,加上郑教官的回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一句说词。 邢武在旁边淡淡地落了句:“算了。” 晴也绷着脸说声:“谢谢。” 关了喇叭递还给董老师的时候,似乎还听见董老师轻轻叹了声。 然后王教官就开始宣布下午第三项比赛内容,两个学校女生和男生各出20名同学参赛,进行勇者闯关,包括匍匐过障碍、走独木桥、攀岩等,中途两边可以安排其他不参赛的同学在绳子外围砸沙包干扰对方进程。 邢武低下头去看晴也,她那表情一眼看上去就憋着多大气的模样。 他拉了下她的头发:“至于气成这样吗?” 晴也不满地撇了下嘴角:“我不是气他们不公平,我就是气我们学校的人为什么这么怂?你看那三个老师屁都不敢放,要是吃饱就算了,关键还没吃饱。” “还饿吗?” 晴也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怕你饿。” 邢武眼尾微弯:“我扛饿,待会哥哥带你飞。” “弟弟。” 邢武递给她个不友好的眼神自己体会。 晴也十分自信地对他说:“这种障碍赛我以前军训参加过。” 邢武笑而不语,果真到了商议参赛者名单时,她自告奋勇加入到了砸沙包的队伍里。 还正儿八经地在邢武面前跺了跺自己的马丁靴:“我这是鞋子没穿对,不然肯定参赛。” “……”邢武想的却是,就她那天扔铅球的准头,待会别盯着自己人砸就谢天谢地了。 第64章 chapter 64 比赛开始后,男女队轮流比,一次每个学校上两个人,比赛还是挺激烈,参赛的人个个都很卖命,但卖命是一回事,姿势是另一回事,特别匍匐前进时,晴也看见胖虎那肥胖的身躯,就像一坨大肉在地上一拱一拱的,最后连上衣都给他拱卷上去了,露出肥胖的大肚皮,实在是辣眼睛,周围女生都笑翻了,沙包也不砸了,集体对着他喊:“精神小伙!” 胖虎脸红得无处安放了,赶紧把衣服拉拉好,这样一来就落到了最后,方蕾早笑抽了,但到底是自己班的班长啊,笑归笑,还是组织大家砸金中的人,帮胖虎拖延时间。 晴也举起沙包刚准备砸过去,突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沙包直接砸到她脑门上,虽说沙包是软的,砸人身上不疼,但这么硬生生地砸在她脑门上,还是有点冲击力的,把晴也惊了一跳,不过也没在意,左右望了下,揉了揉继续对准金中的人。 胖虎虽然匍匐爬行速度慢,但过了这关后,他突然又开启了绿巨人式的爆发劲,鞍中这边全都在热血沸腾地喊:“范统,加油,范统,加油!” 结果旁边金中一听这名字,当即笑倒一片,也跟着喊:“饭桶,漏油,饭桶,漏油!” 范统最后在这组成绩还不算丢人,拿了个第二回来,后面是女生组,方蕾活动活动手腕脚腕,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晴也提醒她一句:“你家魏东在盯着你看,奥力给!” 这不说还好,一说方蕾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哨声一响第一个就冲了出去,平时上体育课也从来没见她如此拼过,那劲头就跟终点有两百万等着她一样,很是恐怖啊! 而下一组准备的人已经在起点就绪,邢武一身黑色劲装,鬓角斜飞的横扛透着无法阻挡的煞气,眼眸一扫看向场边的晴也,她脱了外套,穿着黑色紧身针织,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举起双手跟随众人高涨的呼声为方蕾加油打气,充满朝气和活力。 晴也似乎是注意到邢武的目光,转过头的时候对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却在这时,晴也感觉眼前一黑,她还没来得及躲避,又一个沙包直击她面门,这次是砸到她左眼,她顿时捂住眼睛,感觉到丝丝疼痛,尼玛也太奇怪,她怎么老中招? 晴也再睁开眼时,看见邢武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对劲,一双眼睛发出锐利的狼光在人群中不停扫射。 只这一个眼神晴也便清楚,莫不是有人故意盯着她砸吧?两次都砸到她脸上,这是带gps定位功能了? 她也立马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但比赛正在进行时,情况太混乱,好多沙包都在场中飞舞,根本锁定不到可疑对象。 晴也揉了揉眼睛,感觉沙包上沾着的沙子砸进眼睛里了,难受得她眼睛都红了,邢武遥遥地看着她,眉头微皱。 晴也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就在这时周围一阵欢呼,方蕾这轮比赛赢了第一,她高兴得都跳了起来。 这时晴也才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啊,虽说方蕾是想在魏东面前表现一把,但到底赢的是他们学校啊,战场无情侣,魏东不一定会为她高兴啊。 再看看邢武,还好,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于是她又立马把刚才的小插曲忘了,对着邢武举起手臂竖起大拇指,邢武明明没有看她,嘴角却划过一丝笑意。 这个不经意的表情引起了金中少女们的注意,晴也竟然发现很多女生开始拿出手机拍起照来了,靠! 一声哨响,邢武矫健的身姿快速跃过起点线,第一个就是匍匐穿越障碍物,身体要完全贴在地面,稍微抬一下碰到上面的网子就必须从起点重新开始。 邢武身体紧贴地面,利用手臂来回的扒力和脚蹬力,速度极快地通过障碍。 晴也以前军训时学习过低姿匍匐,属于拓展训练中挺重要的一项技能,但真正能做得标准且快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像胖虎那样,连滚带爬。 下午正当日头,骄阳似火,黑色运动衣下的邢武,身型矫捷,就连腰部线条的力量都清晰可见,那干净利落的动作,目似箭光的眼神,像一头势不可挡的黑豹,凶猛帅气。 成功迷倒一片敌方阵营的美眉,那些妹子居然开始狂吼:“邢武加油!” 果真颜狗真是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啊,气得金中的男生个个破口大骂。 晴也这才知道邢武的名气可以嘛,连金中的妹子都认识他,她还真低估他的魅力了。 等邢武爬出障碍物时,后面三人基本才到一半的位置,他直接跳上晃动的绳梯,迅速爬上高台,开始进行第二项的过桥。 独木大概在两米高的位置,底下铺着软垫,操蛋就操蛋在这个独木是圆的,还带滚动的那种,绝大多数人都卡在第二关,需要反复过桥,这关主要是考验平衡力,难就难在很多对手都选择在这关疯狂砸沙包,所以给本就难以通过的关卡增加难度,一个小小的沙包往往就能让本就处于不平衡状态下的参赛者瞬间失败。 所以在邢武刚爬上绳梯时,金中那边的沙包已经跃跃欲试了。 就在大家举起手准备砸的时候,也就那么两三秒钟,甚至有的人不过是眨巴了一下眼,然后…邢武已经过去了。 就连晴也都用劲挤了下眼,以为自己瞎了,他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就像瞬间移动一样! 几乎所有人爬上绳梯后都要停顿个半分钟到一分钟的时间,寻找平衡点,观察独木的滚动规律,才敢下脚,哪有人能想到邢武刚爬上绳梯一秒都没有停顿,直接用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快如疾风。 那些还举着沙包准备砸的同学全部黑人问号脸,啥子情况? 邢武身后那三名对手还停留在匍匐前进关卡,他已经直接跳上第三项攀岩过墙了。 指导员为他拴上安全绳,他便跃上攀岩墙,那速度,那身手,那准确的判断力,直接就让两个学校的学生全部沸腾了。 董老师激动地跑到攀岩墙下面对着邢武喊道:“不急不急,求稳,肯定能赢。” 老朱站在最后面笑眯眯地对金中的孙广权n瑟地说:“我学生。” 这几乎是高中三年他唯一一次肯承认邢武是他学生的一次。 邢武的面色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情绪,晴也此时已经不喊加油了,只是站在外围攥着双手紧张地盯着他。 他腰间勒着安全绳勾勒出紧窄的腰身,双臂偾张有力,每一个落脚点都精准有力,越到上面难度越大,可以落脚的地方距离也在慢慢拉大,前面的人都是选择横向移动到最右边那个蓝色的落脚点再爬上去。 而邢武的身体却突然呈现一个极限位,长腿一跨,利用双臂支撑的力量,将身体直接甩到最近的黄色落脚点,把所有人看呆了,心都跟着一晃一提,就连底下的王教官都不禁发出一声:“厉害。” 此时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邢武,已经完全忽略了那三位才从匍匐前进关卡出来的队友。 他在耀眼的阳光下,精悍的身姿爆发出势不可挡的力量,震撼了所有人,也让晴也的心脏跟着燃烧。 邢武翻过攀岩墙已经准备下墙,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沙包又朝着晴也飞过来,晴也的余光很快感觉到一团东西,她猛然转头,沙包直接砸在她的鼻梁,她鼻尖一酸,眼泪立马就条件反射迸出来。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才下到三分之二的邢武,突然就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了下来,解开腰间的安全扣大步朝场边走去,伸手拽住一个金中男生的衣领,连人提了起来跃过围栏绳摔进场内。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听见邢武狠戾的一声:“手不想要了?” 大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邢武直接就对着他的脸给了一拳。 这下两边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全炸了,王教官赶忙跑过来吼道:“怎么回事?” 邢武站着没动,气势逼人,金中和鞍中的老师也立马跑过来,这个被打的小平头赶紧叫嚣道:“你们都看见了,这人莫名其妙打人。” 就在所有人把诧异的视线投向邢武时,晴也捂着脸就冲了进来,挡在邢武面前对着那些老师教官就指着这位被打的男同学:“他拿沙包砸我脸,还有眼睛和鼻子,砸了三次!” 晴也刚才鼻梁被砸得酸了一下,还一副双眼通红的样子,本来那些看向邢武的目光全部又转移到金中这个小平头身上。 “我没砸!”小平头回头看了眼他身后一个女的,晴也一眼瞟见是中午说她穿一两百派克服的那个短发妹。 她寻思着跟这女的也无冤无仇啊,甚至都不认识她。 干脆直接收回视线,然后朝着王教官挤了两滴眼泪,眼泪是本来就在眼眶里的,她刚才还准备擦了,此时看这情况对他们不利啊,干脆挤出来得了。 晴也本就生得白净柔美,此时鼻尖通红的楚楚可怜样,再哭那么一下,男教官到底心软啊,就问这个小平头好好砸人家不参赛的女孩干吗?小平头憋着一脸的气也不说话。 不知道哪个在后面喊了句:“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小平头直接来了火,那个短发女走了出来说道:“你们说汪阳砸人,谁看到了?他刚才一直站我旁边,我都没看到。” “那就是你砸的?”邢武直接截断了她的话。 面对邢武冷厉的眉眼,这个短发女顿时没了声音。 胖虎他们也一起围了上来,两方学校的老师都不想把事情搞大,毕竟高高兴兴的冬令营,一年就一次,又是竞赛形式难免产生摩擦,没出什么大事赶紧化解最重要。 于是孙广权插嘴道:“不争执了,不管是谁砸的这位女同学,现在既然搞不清楚就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下面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不然校方肯定严处。 至于这位男同学为自己学校的女生打抱不平也能理解,但是方式方法不对,毕竟你先动了手,这样,你跟我们学校的汪阳道个歉,这件事我们就到此为止。” 旁边一片鞍中学生立马吼了起来:“凭什么啊?让他们先跟晴也道歉。” “对,先跟晴也道歉。”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加上本来中午那场比赛就输得莫名其妙,这下鞍中学生心里积压的怨气更是爆发了出来。 董老师见这边学生火气都很大,也怕两个学校的学生起冲突压不住,赶忙吼了一声:“都不许讲了,高三的人了,我再提醒你们一遍,很多人都成年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完走到邢武身边低声对他说:“你就道个歉吧,双方都找个台阶下。” 邢武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可以,要我道歉行,他得跪着听。” 话音刚落,站在小平头身后的胖虎直接踢了一脚他的n窝,他当即双腿一曲跪倒在地,邢武立在他身前,漫不经心地弯下腰,抬手拍了下他的头,居高临下地说:“抱歉了。” 说完直起身子双手抄兜直接离开了比赛场,小平头跌跌爬爬站起身,气得回头直瞪短发女。 其他老师也都赶紧息事宁人地组织继续比赛。 晴也看了眼邢武的背影和史敏说了两句话,然后朝他追了上去。 第65章 chapter 65 邢武迈着长腿已经走出了操场,晴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你去哪?不比赛了?” 邢武停住脚步回过头:“没意思,找个地方抽根烟,你出来干吗?。” 晴也看了看他,干脆说道:“那我也不回去了。” 邢武低眸手指轻抚她的鼻尖:“疼吗?” 晴也立马笑了:“疼个毛啊,一个破沙包而已。” “那你哭成那样?” 晴也拽着他的袖口,狡黠一笑:“其实…我是个演员。” 说完就拉着他往帐篷那走,邢武长臂一拽,直接将她拽回身跌落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说:“担心我啊?” 晴也目光闪烁地凝视着他:“你说呢?这里是别人的主场,我怕那些人找你麻烦,待会别冲动了。” 而后歪着脖子盯着他:“不过,你还在攀岩是怎么能发现到那个人砸我的?” 邢武压了下嘴角,眼里的光清浅得迷人:“我只是恰巧往那边看。” “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在注意我耍帅。” 晴也抿着笑意拽着他继续往前走:“能不看你吗?没听见那么多姑娘对着你尖叫啊?得意吧你!” 邢武就这样被她牵着,声音懒散地回:“小随意发挥,我们去哪?” “去吃东西。” 晴也怕邢武没吃饱,所以事先问了史敏吃的放哪了,然后带着邢武直接去了她们那个帐篷。 都是女孩住的帐篷,虽然没人,邢武也没进去,就坐在帐篷外的空地等她。 晴也进去翻出一桶泡面,然后倒上保温桶里的烫水,又拿上她的话梅走出帐篷。 他们这个帐篷的位置在几个帐篷中间,挡住了风,还有暖暖的阳光,此时所有人都在比赛,这里寂静无声,他们两并肩而坐,还挺惬意。 晴也将泡好的老坛酸菜递给邢武,泡面一打开香气四溢。 她巴巴地看着,问道:“好吃吗?” 邢武看她那馋狠了的表情,挑起面条送到她嘴边,晴也吃了一口,由衷地夸赞道:“真好吃。” 于是他们一人一口,很快就干掉了一桶泡面,就连汤都一人一半喝光了。 晴也叹了一声,感慨道:“你说我们怎么这么惨呢?为什么要交八十块钱跑来吃泡面?我突然很想去吃那家简餐了,牛排它不香吗?” 说完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邢武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睨着她,她回过头的时候,暖金色的光跳跃在他的瞳孔里,里面映出小小的她,他清晰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目光掠过她的唇突然开口道:“酸吗?” “唔…有点。” “我尝尝。” 晴也刚拿起话梅罐子,邢武直接探过身攫住她的唇,温热的舌尖敲开她的牙关,轻而易举抢走了她口中的话梅,又贪婪地滑过她的唇舌,毫不客气地带走她的气息。 晴也手上还拿着那罐话梅,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口中的话梅已经不翼而飞了,顺带还被某人占尽了便宜。 她抬起小拳头就朝他捶去:“还带这样的啊?”邢武也不躲,低眸浅笑。 她问他:“酸吗?” “甜的。” 四点多的时候,有人陆续回来了,胖虎热得就穿了一件短袖,老远看见邢武和晴也悠闲地坐在帐篷前“靠”了一声喊道:“我,我说你们两跑哪了?咋,咋不喊我的?” 他们两对胖虎露出迷之微笑。 晴也问了句:“战况如何?” 胖虎把外套狠狠往地上一扔:“输,输了,武哥那局硬是没,没算分,不然我们还能争取一下,真,真是窝囊气,我想去理论的,老,老董不让我去,说重在参与,麻个,个逼。” 后面的人也都回来了,邢武扫了眼,看见个个一脸怒气的样子,问道:“又起冲突了?” 小灵通跑过来,掀起衣服擦着汗说道:“我们骂了他们几句,比赛比不赢,嘴上也要快活一下。” 邢武冷呵道:“出息。” 然后眉眼一凛对他说:“衣服拉下来。” 小灵通还没反应过来,胖虎手一抬帮他拽好衣服说道:“是,是啊,你掀,掀什么衣服,还有女的在。” 小灵通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晴也,晴也倒是压根没有注意他,挺沉默的,邢武掠了她一眼,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邢武清楚她八成心里不爽。 她这人吧,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比赛得失心不太重,但本身的正义感让她挺看不惯这事的。 不过一帮少男少女骂几句也就过去了,依然不影响大家聚在一起瞎胡闹的心情。 晚饭的时候,终于有顿正儿八经的饭菜可以吃了,但操蛋的是,吃饭前还要让这帮鞍中学生观看金中颁发第八届冬令营的奖章,刺激他们一下。 虽然就是个戴在脖子上的破牌子,但金中的人个个n瑟地举起来朝鞍中的人显摆,那模样也不比早上小灵通好到哪里去。 导致晚上胖虎吃了三大碗饭,跟和谁怄气一样。 吃饭的时候晴也才知道晚上有篝火舞会,虽然两个学校因为白天的比赛闹得不大愉快,但依然不影响这帮年轻男女对篝火舞会的激情,例如胖虎,一吃饱后又生龙活虎地扒着邢武的肩,贼兮兮地说:“武,武哥,我们晚上勾,勾搭个金中妹子去啊?” 晴也就站在胖虎旁边,抬眸盯着邢武,邢武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半笑着说:“滚,个个歪瓜裂枣的。” 胖虎立马不服气地说:“有,有个挺可爱的。” 大概男生讨论起妹子总是一头劲,然后胖虎就扒着邢武把他往一边带,说得那叫个眉飞色舞。 夜幕降临,原本下午放障碍赛的地方已经被清空了,中间搭了一个很大的篝火台子,大家陆续散步到那里。 人挺多的,篝火瞬间点燃了少男少女之间那种懵懂暧昧的情愫,特别是两个学校这么多不认识的同龄人之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雀跃的欢笑,在这个放肆张扬充满激情的年华里。 他们陆续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哄闹声此起彼伏,周围的移动式音响循环播放着一些热歌,不知不觉两方学校的人突然battle起来,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晴也当时正在和史敏说话压根没注意到。 等身边的人全部激动地吼起来时,晴也才和史敏停止交流齐齐看了过去,就见金中的一个小个子随着劲爆的舞曲突然就跳起了街舞,还非常狂地对着鞍中这边摆着挑衅的手势,他后面一群金中的学生全部发出嘘吼声。 小灵通急得跑来跑去地叫道:“快点,快点,我们也拿点绝活出来啊。”所有人面面相觑。 晴也觉得真够自取其辱的,也不知道谁开得头? 她在北京时待的班上,想要找出一个没有才艺的人都难,基本上家长从幼儿园阶段就开始各个方向培养,从鞍中家长闹事取消晚自习一事便能看出来,这里的人普遍不太重视子女教育,更别说其他特长的培养了。 然而让晴也没想到的是,虽然鞍中人正儿八经的才艺一个也拿不出来,但是歪门邪道一个比一个强啊。 继一个高二小伙子表演两边眉毛上下抖动这项让人看不懂的特殊才能后,相继出现什么生吞拳头,鼻孔塞硬币,锁骨装水,还有个五班的男同学竟然表演坐地上把腿放在脖子上这种已经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姿势,直接就把对面金中人看得那叫个目瞪口呆。 但是由于鞍中人少,应付起对面金中的人,基本需要全员出动,所以干脆就从左到右一人拿个绝活出来。 晴也满脸黑线地问邢武:“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尿遁?” 邢武盘着腿斜睨着她:“你就这点出息?你不是挺多才多艺吗?” “乐器类的基本上都能摸出歌来,但这里也没有乐器啊,你打算怎么办?” 邢武侧头问了句方蕾她们:“有纸和笔吗?” 方蕾抽了支笔扔给他,又问另一边三班的女生借了个本子。 邢武刚接了过来,就轮到他左边的胖虎了,所有人都朝胖虎看去,只见胖虎突然站起身,拉了拉已经缩上去的羽绒服,忽然一个收腹,运气。 当他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所有人,包括鞍中、金中的学生还有周围老师教官们的心脏全部提了起来,原本吵杂的环境顿时寂静无声。 晴也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一张口便是《今夜无人入睡》的**部分,帕瓦罗蒂演唱的经典曲目,所有人的心情都随着这首气势磅礴、情绪充沛的歌声不停起伏,胖虎那中气十足的嗓音仿佛自带音响,浑厚扎实的高音一出,大家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晴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仿佛就连场中的火苗都随着他的歌声蹿踊腾升。 他最后一句“seitu”(是你)的声音强度越来越大,连续喷发的高音让他体内的力量决堤般爆发,点燃所有人的激情和感动,很多人瞬间热泪盈眶,他渐弱的收尾,让那百般揪在一起的心情随着他的歌声豁然开朗,全场静止。 胖虎刚才闭着眼唱得太投入,当他睁开眼望向周围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操”了一声,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一副傻了的表情。 下一秒随着对面金中一个矮个子的起身,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疯狂地朝胖虎鼓掌吹口哨,小灵通他们几个男的直接就跳到了他身上去。 这时候也不分什么金中鞍中了,所有被歌声打动的人都为胖虎送来了掌声,白天胖虎遭受到多大的耻笑,这会就接受了多大的赞美。 就连晴也都对他竖起两个大拇指朝他喊道:“棒!你可以原地出道了!” 胖虎不好意思地低头傻笑,大概长到这么大,除了唱吧那几百个粉丝,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夸,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就在大家为胖虎激动时,邢武一直坐在地上,低着头在本子上不知道写什么,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几分钟过后,这股热潮慢慢退去,小灵通才又n瑟起来开始呛声对面金中的人。 金中下面出来的是一个女生,个子小小的,圆脸大眼,巧得是她也是唱歌,唱了一首《挥着翅膀的女孩》,虽然声音还挺干净清透的,奈何刚才胖虎那一首男高音太炸,这一比较下她明显弱爆了。 这女生唱到后面自己也心虚地红了脸,没唱完就下去了,本来稀稀拉拉也没什么人鼓掌,这女生更是感觉挺丢人的,谁知道胖虎突然就带头鼓起掌来吼道:“好!” 女生抬头盯胖虎感激地看了眼,胖虎碰了碰旁边的邢武对他说:“快看快看,我说的就是她,是不是长得挺可爱?我刚打听到了,她是金中校花。” 邢武抬眸掠了眼又继续低下头盖上笔盖,然后把笔扔还给方蕾,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邢武。 晴也凑过去在他耳边良心建议道:“要么你把音响捶坏了,表演个现场修音响?” “我有病还是你有病啊?” “……” 第66章 chapter 66 众人只见邢武漫不经心地拿起面前从本子上撕下的纸,这分明就是五分钟前胖虎起身唱歌的画面,周围的同学、场中的篝火、胖虎陶醉的样子全部勾勒出来,甚至他那有些漫画式的光影感,让胖虎整个人看上去伟岸无比啊! 而这幅画竟然是他在五分钟内完成的。 晴也震惊地说:“你居然会速写?” 邢武却扯了下嘴角:“什么速写?不就画画吗?” 胖虎乐开了花,凑过来对邢武说:“武哥,能,能送给我吗?” 邢武把纸往胖虎身上一扔,胖虎顿时激动得当宝贝一样仔细看着,还说回去要裱起来。 又轮到金中的人,对方大概已经江郎才尽,竟然也开始学起鞍中这些无厘头的才能,一个手长脚长的女生站起身,右臂从后脑绕一圈碰自己的鼻子。 胖虎喷了句:“什,什么鬼玩意?” 然后他自己也试了试,碰到耳朵就再也碰不过去了。 邢武转头看向晴也:“你要不要找个变态的题型,表演现场解题?” 晴也拉开外套,对他说:“那不行,明天比赛还没开始,不能暴露实力。” 邢武撩起嘴角看着她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紧身针织衫,下身黑色小脚裤配上马丁靴,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众人只见晴也走到场边上,漫不经心地撩起头发,用手腕上的黑色发绳将一头发长发绑了起来,火光跳跃在她白净的肌肤上,那惹火的身段配上柔美的面容,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灵通对着邢武问了句:“晴也要干嘛啊?” 邢武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就见晴也突然举起双手,身型在火光中修长优美,然后突然左脚点地向前上步,下腰,倒立,竖叉,直接一个前桥翻了过来,右腿落地的同时,左腿再次伸向前方,重心继续前移,腰部柔韧纤细,空中分腿,绷脚落地,连续翻了三个前软翻,那唯美柔软的身段看得周围男生狂吼不止。 最后晴也稳稳落地,回身,一个标准的endingpose。 鞍中这边的男生都热血沸腾地喊着:“晴也,晴也,晴也…” 晴也收手往回走,背后很多金中男生得知了她的名字,也朝她喊道:“晴也,看这边,这边。” 晴也回过头,见有人拿相机对着她,于是露出完美的笑容,对面一片金中男生立马就吼了起来。 她走回邢武身边坐下,邢武似笑非笑地说:“你会跳舞?” 晴也微微喘息着回道:“学过中国舞,没学成,只会几个基本功唬唬人。” 邢武回想她那柔软的身段,突然感觉已经听不得她的喘息声了,操! 他挑起眉梢扬了扬下巴:“你随便一唬看来已经造成大片杀伤力了。” 晴也听着他的话怎么一股子酸劲呢?她憋着笑看了他一眼,身体一晃撞了他一下,悄声落下句:“我是你的。” 这句话让邢武侧过头盯着她,他没有表情,然而晴也却在他眼里看见一片从未见过的漩涡,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和炽热的魔力,让晴也的心脏瞬间沦陷,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疯了,邢武现在一个眼神已经能让她浑身瘫软了吗?这是春天要来了?太可怕了。 大概气氛已经嗨到爆,所以连平时内敛害羞的史敏,今天也豁出去了,居然念了一段难度极高的绕口令,听得所有人咂舌,晴也真的不知道原来她口才可以这么溜,要是改掉害羞胆小的性格,她说不定日后还真能够成为一名金牌导游。 轮到方蕾,她拿出一枚硬币要变魔术,为了公平起见,还需要金中出一名同学配合她,很多人举手表示愿意配合,然后她很无耻地选了魏东。 到底她变的是啥子魔术晴也愣是没看懂,就见她不停在魏东手里摸来摸去的,搞得魏东很不好意思啊,一直腼腆地笑。 一轮battle过后,金中那边的学生都开始闹腾,晴也不知道他们在闹腾什么,就听见音乐声音突然放大,篝火一蹿,整个气氛都嗨起来。 方蕾侧头告诉史敏和晴也:“他们在说篝火舞,你们赶紧先找好一个男的。” 史敏一脸慌乱地说:“可是我不会跳舞啊。” “很简单的,你跟着走就行了,千万别单着啊。” 在这种男女人数不对等的情况下,被剩下来到底是件丢人的事情。 方蕾已经瞄好魏东,史敏却惊慌地左顾右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晴也回过头看着邢武,邢武显然也听见了方蕾的话,转过头,嘴角微撩:“干吗?想勾搭我?” 晴也压着笑意:“用得着勾搭?你觉得我会单着?” 邢武半笑着垂眸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各玩各的。” 晴也眼眸一闪:“不如这样,比一把,待会谁先脱单,另一个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 邢武抬眉侧睨着她:“挺自信啊。” 晴也立马直起身子,抬手将发绳一拿,瞬间一头柔顺微卷的长发便散落下来,在火光的映衬下明艳动人,她朝他挑衅一笑,唇边若影若现的小酒窝散发着勾人的魅力。 邢武眯起眼睛斜着嘴角:“还打算用美人计了?” 晴也甩了甩长发,露出迷之微笑:“愿赌服输啊。” 邢武要笑不笑地看着燃起的篝火,已经有个鞍中的女生走入场中,先是介绍了一番篝火舞的历史由来和背景,又说了一番他们接下来篝火舞的形式,音乐声一换,大家就可以自由寻找合适的舞伴走入场中围着篝火开始举行篝火舞,男女生面对面,两组动作换一次,女生不动,男生全部向右移动一位交换舞伴。 在这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这种集体活动无疑是少男少女最期待的时刻,特别还有很多互相不认识的同龄人,那些即将面临毕业分离的骚年们更是蠢蠢欲动,想利用这次机会邀请心仪的人,空气中都充满了雀跃和兴奋的味道。 当篝火舞的音乐一响,他们这边第一个冲出去的就是小灵通和史敏,两人直接连人影都不见了,其余人基本坐着没动,都在观望。 晴也身边的这位大爷直接双手撑在身后呈现半躺的姿势,慵懒不羁,可谁能想到突然一个女孩就这样直直地朝他走来,立在邢武面前,红着脸有些紧张地说:“邢武,那个…我能和你一起吗?” “……” 霎时间,空气有两秒的凝结,晴也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而另一边的胖虎已经炸了,因为立在邢武面前的女孩正是他们说了一下午的那位校花。 随着胖虎的一声吼:“卧槽,你,你就是金中校,校花谭苗吧?”旁边鞍中的兄弟们全部过来强势围观。 这位校花有些羞涩地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圆圆的脸蛋略低下盯着邢武笑。 胖虎见人家校花都邀请半天了,邢武动都没动一下的样子,急得就将他拽了起来催促道:“我靠,武,武哥,你的机会来,来了,把握!” 晴也的眉头凝聚成了一个川字,邢武懒洋洋地起身瞥了她一眼,擦过她身边时顿了下,落下句:“真不打算勾搭我啊?你还有机会。” “哼!”晴也直接头一扭傲娇地望向别处。 然后邢武就这么被一帮男的推了出去,双手抄兜慢悠悠地往场中走,那姑娘比较娇小,才到他胸口的样子,就这样紧紧挨着他,侧头望着邢武,一脸仰慕的模样。 晴也不爽地吹了下刘海,却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她抬眸一看,那位发型八级台风都吹不倒的叶英健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她身前,左手背在身后,微弯着腰,将右手伸给她,十分绅士地说:“晴也同学,我能请你做我舞伴吗?” 晴也顿时眼睛一:“我跟你很熟吗?你请我干吗?请就请了不知道走快点?就这么几步路有那么难走?” “???”叶英健身体僵硬,满脸不知所措。 晴也抬手就一巴掌拍在他掌心借力而起,气场全开地迈着步伐往场中走,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她指尖是落在叶英健的手背,他托着她的样子像极了小健子送老佛爷进场的架势。 邢武和晴也一走,胖虎和史敏中间便空了,他们两尴尬地对视一眼,胖虎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那,那要么,我,我们两一起?” 史敏略带局促地点了点头,于是胖虎站起身将她拉了起来,两人虽然放学天天接触,又是一个班的相对熟悉,但在这种氛围下难免有些不自然,导致走入场中面对面站着后,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看对方。 晴也目光向右扫去,邢武和她中间隔了五六对,纵使在一群男生中,纵使他的神情如此散漫,但那无法隐藏的锋芒依然让晴也一眼看到他。 此时那位校花美眉正探着身子,面露笑意地在对他说话,邢武垂着眸看着地面,隔得太远,晴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校花美眉一脸痴迷的模样。 她收回视线无语望天,然而站在她对面的叶英健却突然激动起来:“晴也,你怎么好好对我翻白眼啊?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什么意思?”晴也收回下巴一头问号地看着他。 叶英健忍不住说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你没有这种感觉吗?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就是一类人吗?” “……”晴也满头黑线地抽了下嘴角:“相信我,我们不是。” 叶英健却急了眼:“怎么不是了?” 晴也很平静地告诉他:“上次月考我685,你639,中间差了46分,我能去北清复交,你只能去浙中人南,这就是差距。” 叶英健活了十八年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自认为是天降英才般的存在,从小到大在学习这条道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头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顿时悲从中来,被气得红了眼,然后…哭了… 第67章 chapter 67 晴也震惊地看着叶英健,压根就没想明白这舞还没跳呢,怎么聊个天还能把这男的聊哭了? 她十分尴尬地朝他走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哭什么啊,下次考试加把油就是了,服了你了。” 邢武侧过头,正好看见叶英健捂着脸,晴也还露出一脸慈爱的微笑直接上手了?他细长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然而此时晴也却忽然感觉左边有道十分不友善的目光朝她投来,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对上的便是那位白天屡次找她茬的短发妹。 如果说白天晴也十分不解自己又不认识这妹子,无冤无仇干嘛总针对她,然而此时看见她的眼神,很多事情便一目了然了,貌似中午叶英健主动找她说完话后,这妹子才突然针对她的,晴也稍微一想便绕过弯来,搞了半天这妹子喜欢叶英健啊。 晴也玩味地收回目光,勾着脑袋对叶英健说:“有人在看你呢,不嫌丢人啊?笑一个呗。” 叶英健也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天妒英才,不应该表现得像个懦夫一样,于是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扯起嘴角又跟啥事没发生一样。 晴也余光一瞄,果不其然,那短发妹看见叶英健对晴也笑被刺激得不轻,整张脸都绿了,做实了晴也的猜测。 音乐响起了,男女贴手换位转圈,步伐都是非常简单的循环动作,换到第二个舞伴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掌握了,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刚换到面前的男生,看是自己学校的,随意聊了两句:“你哪个班的?” 这男生有些热切地说:“你不记得我了吗?你隔壁一班的李晋涛啊,我们每天都能碰见的。” “……”晴也开始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天天见面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真的满眼都是邢武已经自动忽略其他生物了? 她干干地笑了下,说了句百分百不会出错的话:“哦…原来是你啊。” 李晋涛见晴也记起他了,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贴手的时候,他没好意思碰晴也,还想着下一轮一定要鼓起勇气碰她的手,然后就没有下一轮了,因为又开始换位了。 这个集体舞真是考验颜值的时候,基本上长得好看的女生,其他男生都巴巴地张望,恨不得快点轮到自己。 第三个就到了胖虎,胖虎对着晴也“嘿嘿”地傻笑:“没,没想到,我,我还能和你跳舞啊,我回,回去跟黄毛讲,他肯定,肯定气死了。” 晴也举起手贴上胖虎肥胖的手掌有些诧异地说:“靠,你一个手指抵我两个,你怎么连手指都能吃这么胖啊?” “……” 胖虎收回手又跟她比了比,于是本来是跳舞的,两人硬是在那比手。 晴也倒是想起他的歌声突然对他说:“你刚才唱得真牛逼,没想到你还会唱《今夜无法入睡》这种歌啊?你学过吗?” 胖虎憨憨地说:“没,没学过,就上次在,在b站看见外国一个选秀节目,有,有人唱这歌,我就自己学着唱了,其,其实我也不知道歌词什么意思。” “……” “范统,你声音真的很适合去唱歌剧。” 又到了换舞伴的时候了,胖虎其实还想和晴也聊聊歌剧,但是他必须往旁边跨了。 就这样又轮了四个人,邢武终于移动到晴也的右边,两人无声地对视着,眼里藏着只有他们才能读得懂的火热。 这时晴也才发现,哪个女孩跟邢武跳舞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这是要贴掌的一种舞啊,然而这位大爷全程双手抄兜,需要换位的时候,他就跟散步一样晃到对面,毫无节奏感可言,搞得跟他对跳的女孩都很尴尬,晴也忍着笑倒是和这位金中小伙搭配得挺默契。 终于,又到了换位的时候,邢武慢悠悠地晃到她面前,晴也本来还想酸他几句跟校花跳舞是不是很爽,可他真立在自己面前时,熟悉的唇角,上扬的眉眼,让她又忍不住想笑。 新一轮开始,邢武终于将他金贵的双手从兜里抽了出来,这种舞男女双方走向彼此时并不会碰到对方,只是擦肩而过贴掌换位而已,然而当晴也抬手贴上他的大掌时,他却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低浅地说:“和别人有说有笑还挺享受啊?” 晴也压着嘴角的笑意:“你不享受吗?校花美眉。” 两人交换位置,晴也刚准备挣脱他的手退回原位,未曾想邢武突然将她一拽直接拉到身前,居高临下睨着她:“享受个毛,跟傻逼一样转圈圈。” 第二组动作开始了,所有人又开始循环,只有他们两站着没动,晴也侧了眼旁边人诧异的目光,再次看向他:“要换人了。” 邢武嘴角一勾,直接就把晴也拉出人群,他们身后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替换,邢武的声音低哑魅惑:“还想换?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轮廓忽明忽暗,亿万繁星仿若尽数落在他的眼底,化作细碎的流光不停下陷,让人着迷,晴也的心脏好似在某一刻停止跳动,天地万物之间,只有她与他。 她笑看着他:“那你想干嘛?” “你输了。”他直直地望着她。 晴也躲开他发烫的眼神,低着头笑:“然后呢?” 邢武直接拉着她大步离开,身后是漫天的火光,喧闹的气氛和激昂的音乐,他们就这样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偷偷溜走了,本来还快步走着,不知不觉便跑了起来,就好似想赶紧逃离那个傻逼的转圈圈一样,越跑越快。 金中很大,在夜幕笼罩中像一个未知的迷宫,晴也第一次来,跟着邢武身后没跑一会就晕头转向了,刚绕过教学楼,忽然迎面而来一个保安,邢武身型一闪直接将晴也拉到漆黑的过道,两人跟逃命一样疯狂奔跑,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可就是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穿过过道从另一头出了教学楼是东南角的小树林,两人不约而同一头扎了进去,跑到小树林深处,累得弯着腰面对面喘着粗气,看着对方的狼狈样,才发现他们现在的行为不比傻逼转圈圈好到哪,两人突然就跟点了笑穴似的乐得合不拢嘴。 晴也抬手捶了他一下:“你跑什么?” 邢武叉着腰笑道:“不知道啊。” 两人又看着对方乐了半天,却在这时,一阵晃荡的钥匙串声让他们两瞬间静止,那个保安竟然拿着手电筒也从教学楼的过道穿了过来准备去锁后门传达室。 邢武对晴也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轻手轻脚走到小树林最里的那颗大树后面,虽然两人没啥好心虚的,但到底大晚上的,被保安逮到盘问一番也是件麻烦的事。 大树周围全是一些杂乱的植被,可以完美地遮挡住两人的身影,晴也为了保险起见将身体贴在树干上进行掩护,然而邢武还在伸头往外看,她一把将他拽了过来,邢武就势抬手抵住她。 斑驳的月光穿过枯叶落在晴也的瞳孔里,闪着动人的光泽,她望着他,清甜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鼻息间,痒痒的,他俯下身轻轻吻了下她的唇,眼尾带笑地看着她。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近到甚至能够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朦胧的月光下,他英挺的轮廓和一丝痞笑的神情让晴也忽然变得局促不安。 她垂下眸,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轻声问他:“你…把我带到这,要干嘛?” 邢武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撩起嘴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暧昧不清:“是你说愿赌服输的,不会玩不起吧?” 晴也忽然感觉心跳的速度要爆表了,身后是那串晃动的钥匙声不停逼近,面前是邢武避无可避的眼神,她眸光颤抖地盯着邢武,人生头一次陷入无尽的慌乱,完全不知所措,最后声音发抖地问:“现在?在…这里吗?” 她长长的睫毛好似覆上一层雾气,柔美澄澈,又脆弱得仿佛一副随时要被吓晕过去的样子,邢武压向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他的唇落在她的耳廓,细碎滚烫的吻沿着她的耳廓吻到耳垂,声音性感得一塌糊涂:“愿意吗?” 晴也觉得这已经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这环境尼玛已经超出她的接受范围了,她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在身后钥匙声和邢武蛊惑的气息下,她承认,她腿软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几秒钟感觉人是飘的,各种不真实的感觉。 随着身后的钥匙声渐行渐远,邢武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晴也的脸红得已经烧到耳根再蔓延到脖颈了,空气中都是暧昧不清的味道,她仓皇地抬眸扫了眼邢武,竟然发现他在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晴也顿时反应过来,尼玛这人故意吓她的,她抬起腿就给了他一脚,哪料邢武就势捉住她的腿架在腰上,再次将她抵在树杆上散漫不羁地说:“还闹?你就不怕我来真的?” 这个姿势让晴也的大脑直接炸裂了,她瞬间变成自然卷小绵羊低下头不敢动了。 邢武看她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放开她不再逗她了,他很快换了个话题,低声跟她说:“你上次不是说怀疑大卫杯金中泄题吗?” 晴也对于他这突然切换的话题还处于一脸懵逼中,于是点了点头。 “我前几天黑进了金中的服务器,改了题库。” “什么?”晴也刚说完赶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真的假的?你怎么黑进去的?” 邢武退了一步摸出烟低头点燃,靠在身后的墙上,神情淡淡地说:“我前年黑过一次,前几天看了下,他们系统没升级过,漏洞还在,所以我又黑了一次。” “不是,你前年才多大啊?高一吗?你好好黑金中服务器干嘛?” 邢武掠了她一眼,低头嘬了口烟:“金中有个小子到处瞎他妈传,说我鼻子是整的。” “???”晴也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噗嗤”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所以你就黑了他们学校服务器?我以为你会把他揍一顿。” 邢武眉眼微抬,神情散漫,告诉晴也本来是准备把他揍一顿,兄弟几个都已经出门了,嫌风沙迷眼睛,又回去了,于是那天晚上邢武闲得无聊就捣鼓一下,查到这个小子在学校论坛的id密码,于是就用他的账号发了一篇名为《我眼中的校长》的帖子,然后他第二天就被校长约谈了,听说还请了家长,至今这人都不知道这篇帖子是咋回事。 晴也笑看着邢武,真想不到他能干出这么损的事,随即想到一个问题:“所以你带电脑是?” 皎洁的月光下,晴也看见邢武唇边划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看似随意地说:“有用。” 晴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立马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真存在泄题,肯定不会泄给很多人,我觉得顶多确保一个人夺冠,其他人不可能知情。” 邢武夹着烟随口说道:“会不会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晴也略微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是他,叶英健这人虽然奇葩,但自尊心挺强的,白天还向我宣战来着。” “哦?”邢武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晴也却突然问道:“你题改动大吗?” “不大,动了几个条件和数字,要是死记硬背的答案肯定能看出猫腻。” “也就是,明天比赛的题目你已经全部看过了?” 邢武半笑着悠悠吐出烟雾:“我光知道题型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写,你要不要看?” 晴也却果断拒绝了:“不看,我要是看了和那些泄题的人有什么区别,我要凭自己本事参赛。” 邢武挑了挑眉稍,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却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朝着树林这里而来,邢武警觉地踩灭了烟,身型一闪压向晴也。 第68章 chapter 68 晴也和邢武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被这颗树杆挡住,同时听见身后草木o@的声音,很明显有人也进了这片树林。 晴也霎时间睁大双眼完全屏住呼吸,这怎么能想到他们在如此隐蔽的角落聊个天竟然还能碰见人?真是见了鬼了。 晴也慌乱地抬头看了眼邢武,邢武半垂着眸,微蹙起眉似乎在注意外面的动静,好在脚步声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里面杂草太多,外面的人并未走到最里面。 一阵小风吹过,小树林里凉飕飕的,晴也的外套还丢在篝火堆旁,刚才一路狂奔并不觉得冷,然而此时站定才感觉到阵阵寒意。 她缩着膀子,邢武低眸干脆把她拉进怀里,双臂紧紧包裹住她,他手臂宽厚温暖,晴也缩在他的臂弯里,听见外面一个男生说了声:“方蕾,你…” 后面又说了什么晴也没有听清楚,因为声音被一阵暧昧不清的动静掩埋了。 而当晴也听见方蕾的名字后,已经反应过来身后的两人是谁,打算干嘛了。 她顿时脸色绯红一片抬起头盯着邢武,邢武眼里已是一片了然的神色,联想到白天晴也和方蕾一直鬼鬼祟祟的,加上那盒晴也口中帮人装的杜某斯,邢武自然猜到是怎么回事。 但操蛋的是,在他们明知道身后的两人打算干吗,即将会发生多么尴尬的事,此时也不好出去,一来撞破这种事情四个人都下不来台,二来给方蕾看见他们两这大晚上的也躲在这,有口也说不清,他们不打算头铁,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晴也再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跟邢武被迫钻小树林,还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 两人的身体虽然贴在一起,但明显连呼吸都浅了,听觉在这种环境下被无限放大,身后一丁点衣物摩擦的声音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 晴也一颗心七上八下疯狂跳动着,恨不得马上人间蒸发了,这都特么什么破事啊,他们不过是想逃出来,不想傻逼转圈圈而已啊,为什么还要碰上现场直播?金中这么大的地方,不带这么玩的,要不要明天去买个彩票啊? 晴也虽然知道方蕾打算推倒魏东,但也没料到是在这种环境下推倒啊,这么刺激的吗? 邢武的唇际渐渐绷了起来,随着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浑浊,偏偏怀里的晴也,柔软的身子全部依附着他,他落在她腰间的掌心越来越烫,好像有一股魔力牵引着他的手,让他很难自持。 没一会,晴也便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整个人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他,不看还好,这一看两人尴尬得都快要爆炸了,同时扭头看向未知的角落,呼吸交杂在一起越来越紊乱。 然而就在这时,魏□□然说了句:“方蕾,你别这样。” “你不喜欢我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方蕾的声音变得有些尖细。 “你不要多想,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我不想分心,你也加把油,到时候我们两考到同所学校再在一起好吗?” 方蕾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觉得我能和你考到一起?” 四周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再发出声音,半晌,魏东对她说:“不要放弃好吗?我不想你后悔。”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后悔,还是你怕你会后悔?” “是,我怕我会后悔…” “……” 然后晴也和邢武就这么听见那两人居然在这件事上发生了争执,最后落得不欢而散,脚步声渐远。 晴也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不用饱受折磨了,她抬眸看了看邢武,却正好对上邢武发烫的目光,不过是一个眼神,邢武便将她抵在身后的树上封住了她的气息,厮磨着她的唇声音半哑地唤着她:“晴也…” 她“嗯?”了一声,可这一声酥软得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邢武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头晕目眩的笑意,目光如水地盯着她:“那个赌,如果真是这个,你给吗?” 晴也此时看着他迷离的眸子,已经完全分辨不出这一次他是来真的,还是仍然在玩她,她心跳如鼓,说实话她没想过这个问题,起码在现阶段她没想过,不是她保守,也不是不愿意和邢武更近一步,只是,她没有准备好,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她眼眸颤抖得比刚才还厉害,弱弱地说:“我…” “傻瓜。” 邢武突然捏住她的鼻子笑得放肆:“同样的坑你还能栽两次啊?学霸。” 晴也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他耍了,again??? 她当即就一拳捶在他胸口:“混蛋!”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们两人身体一僵同时侧头看去,然而看见的就是比他们更受到惊吓的…方蕾。 他们听见刚才两人争执半天,还特地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才松懈下来,谁能料到魏东走后,方蕾压根就没离开过,此时三个人六只眼睛均都呈现出一种震惊的神情。 当然其中,最震惊的还是方蕾,当她发现树后面有动静,到亲眼看见这两人是晴也和邢武后,自己的三观在瞬间被刷新了n次,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们…德国骨科?” “……” 这就是他们刚才不愿出去的原因,不是怕他们的关系被方蕾知道,而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让人难以解释,但是再难以解释既然已经被她撞破了,只有硬着头皮解释。 邢武在刚开始的震惊过后,已经迅速恢复,依然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晴也尴尬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蕾说:“就…我们其实不是姐弟,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两家人认识而已。” 方蕾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迅速吸收着晴也口中的信息,而后试探地问:“所以你们早在一起了?” 晴也垂下眸告诉她:“有段时间了。” 方蕾整个人静止了好一会,似乎在把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串联起来,半晌才接了一句:“怪不得。”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不知道她在说怪不得什么,怪不得他们姐弟感情如此好? 回过味来的方蕾也感到了一丝丝尴尬,随后看了看手上那个准备扔掉的小红盒,有些狼狈地说:“这太突然了,我也没什么准备,要不然这个送你们吧,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她把杜某斯往邢武手上一扔转身就跑了。 所以绕了一大圈,那个晴也背了好几天的杜某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们手中,邢武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小盒子,一脸不明所以方蕾跑什么跑? 他抛了抛小红盒,半笑着眯起眼:“盛情难却,要不要用了?” “……”又来?她不会再跌第三次坑了。 他们走回篝火场时,晴也撞了下他问道:“讲真的,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邢武逆着光,喉结清晰立体,虽然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他的喉结,但她忽然觉得邢武的喉结很好看,特别上下滚动的时候特别性感。 然后看着看着就没忍住,伸手打算碰一下,手指就快要碰到时邢武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神犀利地扫了过来:“男人喉结不能随便碰。” “为什么?” “会死。” “真的假的?”晴也瞬间缩回手,满头问号。 邢武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说道:“我还没想好让你做什么,先欠着吧。” “那希望欠着欠着你就忘了这事了。” “放心,忘不了。” 他们回到篝火场时,那个傻逼转圈圈舞终于结束了,还有一些人不愿离场在那玩,估计要不是老师限制九点前必须离开,这些人大有玩通宵的劲头。 有人拿手机蓝牙连接了音响,放了一些很劲爆的歌曲,群魔乱舞。 晴也想着幸亏金中位置偏,周围没有居民区,不然妥妥要打110的节奏。 她沿着场边走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外套,邢武也帮她四处找了找问道:“还没有吗?” “没啊,我就脱在这里的,手机还在口袋里,你打一下。” 邢武拿出手机拨打了晴也的电话,手机里显示无法接通,晴也回头去找史敏,史敏看小灵通跳得太搞笑了,正在拿手机拍他。 晴也跑过去问道:“史敏,看见我外套了吗?” 史敏侧过头扫了眼她们刚才坐的地方:“不在那吗?” “不在。” 一边的胖虎听见她们在找外套,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我,我靠,刚才那件被扔,扔进火堆里的外套,不,不会是你的吧?” 晴也脸色霎时变白问道:“在哪?” 胖虎指着篝火台那里,晴也跑了过去,看见篝火台边缘有一小截军绿色的帽檐,帽子上的毛早已烧得没有了,她找了一圈都没找的话,这件被扔进火堆的外套大概率就是她的了。 邢武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史敏和胖虎都跑了过来,晴也被气得不轻,沉着脸转过身看向史敏和胖虎:“你们有看到谁拿我衣服了吗?” 胖虎摇了摇头:“就,就半个小时前,有,有人问谁,谁外套着火了,也没,没人回答,我,我也没在意。” 史敏手上的视频还在录着,邢武看见她的动作,蹙了下眉问道:“你这个视频录了多长时间?” “篝火舞结束就开始录了,三班罗馨的手机没电了,让我帮忙录一下回去要传给宣传部的。 “现在能关了吗?” 史敏突然就明白了邢武的意图,当即关掉视频,几个人全部围着史敏凑了过来。 第69章 chapter 69 事情还要追溯到晴也做前桥之前,她将外套脱了,手机在前软翻中不便携带,后来跳篝火舞她身上没兜,自然将手机放在外套里,而当时大家的外套都脱在场边,全是自己人她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人拿她外套。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在史敏接替三班罗馨拍摄后,他们待的那块地方人就暂时空了,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底谁拿了晴也的外套。 视频倒回半个多小时以前,在看到第7分钟的时候,镜头里的人在欢声笑语,镜头外的邢武却说了声:“停一下。” 史敏赶忙按了暂停键,然而镜头对焦的只是一群人围着一个跳舞男生的画面,并没对准他们之前待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于是三人都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邢武,邢武却对史敏说:“手机给我下。” 史敏没敢大意,把手机递给邢武,邢武快速将视频拉到刚才那个时间,几个操作之下视频突然被他放大好多倍锁定到右上角的方位。 此时晴也赫然看见在一群人的背后,有一个穿着金中红色防风衣的女孩从这群人身后一闪而过,手里正是拿着一团军绿色的东西。 邢武再次将这个镜头拉了回来,定格,侧脸是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并不是他们学校的,但当晴也约莫看见那个女孩的发型时,猛然抬头目光如箭般在四周寻找。 而后她的眼神突然聚焦在某处,一把夺过邢武手上的手机便大步朝那走去。 邢武和胖虎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史敏更是脸色大变跑上前。 金中那帮人穿外套的,拿水的,都起身准备回帐篷休息,当晴也的脚步不断逼近时,陆续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这个气势逼人的女生。 晴也在离那个叫田薇的短发女仅一步之遥时猛然停下,面带怒色地逼问道:“我的衣服是你扔进火堆的?” 四周的人全部转头去看田薇,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任何示弱:“你是谁?” 晴也嘴角轻蔑一勾,扬起手中定格的画面怼在她脸上,胖虎已经走到晴也身后,人高马大的,此时脸色不好的样子看着就怪吓人的,还直接对着田薇骂了句:“装,装你妈的白莲花。” 邢武立在晴也的另一侧,眉峰一凛,面色阴冷,锋利细长的眸子不怒而威。 田薇大概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神情有两秒的慌乱,很快又抬起头对着晴也就叫道:“你们神经…” “啪”得一声,那个“病”字还没从她口中蹦哒出来,晴也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本来哄闹的空地瞬间寂静无声,就连那些压根没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随着这声响亮的巴掌声全部回过头来惊悚地看着这一幕,胖虎和史敏也万万没想到晴也连废话都懒得说,上来就给了一巴掌,被晴也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不要说旁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就连邢武都怔了一下,认识晴也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他很清楚晴也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但往常她即使暂时吃亏也会忍着,等待机会再报回去,从来没有看过她当场爆发的一面。 而这位突然被打的田薇更别说了,整个人都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此时鞍中那边还在哄闹的人也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这一片围得严严实实。 晴也往田薇逼近一步,纤瘦的身形突然迸发出两米八的气场,压得田薇惊慌失措地看向身后。 两个金中的男生看不过去了,立马走上来,手刚扬起准备指晴也,邢武一扇直接将那人的手臂打到一边也上前一步,一边的胖虎自然也护到了晴也另一侧。 晴也斜了眼那个准备指她的男生,出声问道:“再给你次机会,还要不要替她出头?” 这个男生大约和田薇关系不错,此时的表情介于不服气和敢怒不敢言之间,一脸便秘样。 晴也轻蔑一笑,下一秒扬手又是一巴掌甩在田薇脸上,田薇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怒目而视,声音都变得凄厉起来:“你还打?我要报警!” 谁也没料到一直性格软弱的史敏,在晴也身后突然说道:“你说晴也打人,谁看到了?她刚才一直站在我旁边,我都没看到。” 史敏将白天出自田薇口中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鞍中的人顿时想到白天比赛中发生的事,全都吼了起来:“没看到,没看到…”他们自动用人墙将晴也这边围得严严实实的,外面不明真相的人当真什么也看不到。 鞍中人气势很足,这下金中人自知理亏,全都三缄其口。 晴也丝毫不惧,反而再次向前一步,眼神压迫地盯着她,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可以,你报警也行,找律师告我都行,但算账这回事讲究先来后到,我先找的你,我先算。 第一掌是白天砸我脸上的三个沙包,礼尚往来还给你,第二掌是你烧我衣服的事。 你不是说我的派克服一两百吗?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件衣服正价3889,消费记录我去银行随时打给你,我手机也在衣服口袋里,要没记错的话是八千多。 你人为造成我一万二的损失,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赶紧报警,我把手上的证据交给警察,一万二的损失我一分不会让,故意破坏他人财产金额达到五千就能立案了,不知道牢房里能不能高考。 第二条路,你不想赔也行,一万二就当姐高兴,买你两个巴掌。” 田薇听见“立案”两个字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脸色惨白。 周围人都呈现吃瓜状,第一次看见还能这样操作的,打得那是个豪气。 一万二对于这帮县城的高中孩子来说已经是巨款了,自己是拿不出来的,要赔钱肯定要惊动家长,田薇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起来,她身边的小姐妹赶忙拉了拉她小声催促道:“别报警了,算了。” 田薇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拿眼前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叶英健挤了过来,往田薇面前一站,他个子颇高,直接挡住田薇的身影面对着晴也气势逼人的眼神。 金中的人全部屏气凝神,叶英健的爸爸是靶厂的厂长,在这个小县城也算得上家大业大,平时上学放学都有专车接送,加上他成绩优异又是学生会主席,在金中学生中颇有份量。 此时金中的人见叶英健居然站了出来,瞬间振奋起来,就连田薇都感动得一塌糊涂,声音很弱地叫了声:“叶英健,谢谢你。”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叶英健突然一转身子站到了晴也旁边,盯着田薇:“田同学,我一直觉得你挺上进的,我完全不相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晴也微蹙了下眉稍侧了眼叶英健,邢武也冷冰冰地抬了下眸,打算他再逼逼直接一脚把他蹬到旁边去。 田薇更是猛点头希冀地看着他,可谁也没想到叶英健下句话却是:“你知不知道在这样的集体活动中,你的行为不仅代表你个人,更是代表我们金隆中学,代表我们每一位金隆中学的老师和学生,我为你的行为感到蒙羞,我代表金隆中学学生会正式对你发出警告,希望你息事宁人,不要再胡搅蛮缠,让鞍中人笑话我们。” 晴也微蹙的眉突然上挑,邢武差点就没收住已经拔出的一百米大刀。 田薇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硬生生被气得红了眼睛,狼狈不堪,最后是被一群金中女生拉走的。 叶英健转身对晴也说:“你没有外套的话,我待会可以协调学生会给你送一件我们学校的冬季校服,希望你不要感冒,明天我们可以好好比一场。” “……”敢情搞了半天就是怕她一气之下明天不跟他比赛了?还真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晴也没有拒绝,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叶英健想了想又说道:“你不打算继续追究田薇的责任,学校也不会承担你的损失,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或许可以提供给你一部手机。” 晴也眼眸一撇,和邢武对视了一眼,他就站在叶英健身后,抬起手刚准备对着他硬邦邦的后脑壳拍下去,晴也抿唇一笑赶忙向他跨了一步,拉住他的袖子对叶英健丢下句:“不需要,姐不差这点钱。” 说完直接拽着邢武走了,胖虎和史敏看了看叶英健也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胖虎直说:“痛,痛快,晴晴也,没,没想到你也会打人啊?” 晴也转头笑道:“我不会,你没看到。” 史敏立马笑了:“对,我们没人看到。” 一帮人畅快淋漓地回了露营区,已经陆续有很多人回来了,邢武和胖虎把她们送到帐篷口停住脚步,胖虎对她们说:“那,那你们早,早点睡。” 然后对邢武说:“武,武哥,我们走吧。” “我跟晴也说句话,你先去。” 胖虎“哦”了一声,没当一回事,先转身走了,史敏说去打热水,周围人来人往,两人规矩地站着,邢武双手抄兜,半笑着说:“下午不是叫我别冲动吗?你这是给我带坏了?” 晴也却傲娇地一甩头发:“我不打没把握的人。” 她不差一件外套和手机,与其让田薇赔钱,她更想出出这一天的恶气,所以在走向田薇时,她已经把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中,让她翻不出任何水花,被打也只能认着。 邢武知道她今天被气得不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晴也在外人面前火力全开的样子,像个霸气的小狮子。 他在外面也见过不少凶狠的女孩,但那些不良少女无非仗着人多狐假虎威,给人感觉凶悍而已。 而晴也临危不乱的底气和支撑她直击软肋的思维,让人看见了她内心深处强大的气场,她总是有本事让邢武眼前一亮,他甚至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一面。 邢武就这样望着她勾起唇角,对她说:“快进去吧,别冻着。” 晴也扬唇一笑:“晚安。” 她刚转过身,邢武往身边看了眼,见没人往这里走,扯住晴也的胳膊,她回头时,他已经落下一个清浅的吻,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他已经离开她,若无其事地说:“晚安。” 晴也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背影,颊边泛起一抹诱人的绯色。 晴也进帐篷时发现方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下了,她一个人睡在最角落背对着人一动不动,晴也想到刚才的事也没去打扰她。 不一会金中一个女生为晴也送来了一件冬季校服,和他们身上穿的那种红色防风衣一样,于是晴也只能暂时套上敌军的战袍。 半夜的时候晴也似乎听见身旁有抽泣声,她睁开眼伸头看了看方蕾,她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在黑暗中看见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晴也暗暗叹了一声,站起身翻出纸巾又走到她面前,方蕾抬头看了晴也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被子蒙住了脸。 晴也默不作声地将纸巾放在她枕边,她刚躺下,方蕾又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她。 晴也就感觉黑暗中一个人一直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干脆也坐了起来,悄声问她:“你睡不着啊?” 方蕾指了指外面,于是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帐篷。 露营区早已没了喧嚣吵闹,早已归于一片寂静,只有大片星空铺洒在头顶,开发区这里空旷无人,夜晚的星空格外明亮。 晴也看见方蕾依然双眼通红的,说实话这是晴也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样子,也有些尴尬,不知道安慰什么。 方蕾却抬手揉了揉眼睛,一把拽住晴也似下定很大的决心恳求道:“晴也,你能不能帮我,我想了一晚上,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谁?” “帮你什么?” “我想考厦大。” 第70章 chapter 70 其实在晴也听见方蕾打算考厦大时还挺吃惊的,毕竟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和绝大多数那些鞍中混日子的学生一样,上学散漫随性,作业没有一天不靠抄的,总分三百多的成绩要在短短几个月内提高到六百左右,说实话,晴也觉得不大可能。 可方蕾就那样看着她,皎洁的月光映在方蕾坚定的瞳孔中,晴也避无可避,更不可能直接告诉她放弃吧。 她试探地说:“很难。” 方蕾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信念:“我知道。” “会很苦。” “我不怕。” “你得牺牲睡觉、刷手机、出去玩,甚至吃饭上厕所的时间,还有可能被逼疯。” 方蕾忽然抬手重重地拍在晴也的膀子上,不甘地说:“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魏东,我才会被逼疯,晴也,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一定不会退缩。” 晴也侧眸望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仿佛自己也被她这深更半夜抽筋式的热血感染了,她抬起头望着夜空,长叹一声:“你让我想想看。” 似乎直到晴也答应帮她,方蕾才像突然又找到了人生方向,那丧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化为动力,两人才又回帐篷睡觉了。 晴也临睡前,还看见方蕾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斗志满满。 第二天早晨大家用完早餐后在学校老师的组织下前往赛场,是金中运动场临时改造的,几乎每年大卫杯都在这里举办。 到那里后晴也才知道大卫杯举行两试,第一试45分钟,题目难度相当于他们日常试卷的压轴大题,满分一百,九十分以下的全部刷掉,九十分以上的进入第二试,第二试一个半小时,都是变态题,没点奥数思维一般很难脱颖而出。 晴也找到自己的姓名落座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百来个座位全部拉开,赛场纪律非常严格,几个学生中间就有一个监考老师,还有摄像全程记录,作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邢武离她很远,坐在靠后的边上,她回头扫了他一眼,他正在低头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似乎是感觉到晴也的目光,抬头掠了她一眼,离他不远的胖虎立马对晴也笑着招手,晴也牵起嘴角收回目光,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第一场比赛对她来说小随意,顶多有一两题比日常刷的大题绕一些,但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而且因为她知道为了比赛的公正性,邢武提前动了手脚,如果她再不拿出点真本事,岂不是辜负了他冒着风险黑了人家的服务器? 所以晴也今天特别集中精神,写完还每题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以至于她是以满分的成绩闯入二试的。 同她一样考了满分的还有四个人,除了叶英健,另外三个全是金中的,其中一个晴也认识,魏东,方蕾的男神,看来的确有些实力。 让晴也没想到的是,那天被邢武暴揍的汪阳竟然也能考满分,果真人不可貌相, 而鞍中这边只有晴也一个人拿了满分,总共进入二试的加上她也就六个人,另外五个人都是挂着九十分勉强挤进来的。 来参加冬令营的同学,学习水平参差不齐,所以会有一轮淘汰赛,结果就哗啦啦淘汰了一大片。 胖虎激动地在好远处跟晴也比划八十二,意思他得了八十二分,虽然没能进二试,但这个成绩对胖虎来说绝对算得上突飞猛进了,晴也对他竖起大拇指,可把胖虎乐坏了。 邢武走到台边领取自己的背包,往外走的时候,他拉了下包带,晴也清楚双肩包里是电脑,虽然她并不知道邢武带电脑的用处,很快这些人陆续走出比赛场。 硕大的比赛场突然就剩下二十九人,除了鞍中的六个人,其余二十三人全是金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极其诡异,特别是五个第一轮考了满分的人之间,不免互相打量起来。 晴也套着金中的校服,鞍中唯一的种子选手还穿着敌军的战袍,不知道的以为叛变了,着实有些操蛋。 叶英健回头看了眼晴也,对她做了个口型“加油”,晴也自信一笑还他一句:“已满。” 转眸看着也回过头来的田薇,晴也早晨都没注意到她,没想到她也进入了二试,此时两边脸颊还通红的,晴也回想了一下,莫不是昨晚自己的力道太狠?她无耻地对田薇露出一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把田薇气得紧紧攥着笔,浑身发抖。 第二轮比赛开始,晴也一拿到题秀眉就拧了起来,果然相比之下,第一场比赛只能算是热身赛了。 同样一百分满分,第一大题就是填空题,直接写答案,晴也想着她要是邢武就在第一大题动手脚,因为没有计算过程,就算内定选手发现题目不对,想根据公式套答案也没有公式套,所以大概率第一题的答案会选择死记硬背。 不过此时她显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她来之前就做过假设,就算内定选手拿满分,她只要也考个满分出来,那么鞍中依然不算陪跑。 只是这套题越写下去,对于满分她越没把握。 一个半小时结束前没有一个人提前交题,整个赛场寂静无声,比赛结束,所有参赛者坐在原位,有专门的老师统一收题,县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现场装订密封姓名条,然后请外面等候的同学进场。 由鞍中和金中的老师根据答案进行现场改题,教育部门工作人员进行监督,所有试卷的批改过程全部投放显示在大屏幕上,二十九张卷子批改完毕后,教育部门工作人员统一启封姓名条,宣布大卫杯的获奖者。 可以说整个过程还是很刺激的,如果没有泄题的话,赛制这样看还挺严谨公平的,就连晴也都跃跃欲试起来,进来的同学按照原先的位置坐好。 此次是由金中主任孙广权和鞍中朱愤老师根据现场拆封的答案卡进行合作改题,旁边是胡老师和另一名金中的数学老师进行复核工作。 晴也就见老朱拿着个答案卡,不时对着孙主任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才批阅第一张卷子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味十足。 别说底下的学生了,就连周围的老师都目瞪口呆,老朱直接指着答案说道:“这题肯定错的,不信你们算。” 胡老师和旁边几个老师都凑了过去,一堆老师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下面也是哗然一片,晴也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了! 她猛然回头去找邢武,却看见邢武的座位空空荡荡,不知道他去了哪,并没有回来。 晴也紧张地再次看向台上,果真邢武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他一定是在第一大题动了手脚,所以金中事先准备的答案和现在的题目有出入,按道理说这种填空题,老师一般根据答案卡直接批了,老朱居然能在第一张卷子就发现题目和答案不匹配,压根就没完全依赖答案卡,牛批! 晴也这还是第一次对这位暴躁大叔另眼相看,此时只能等待台上几位老师的最终定夺。 她还特别注意了下那位孙主任的表情,一直沉着脸据理力争,当然最终经过几位数学老师的计算,提供的答案果真是错误的。 老朱直接就把纸上的答案划掉了,在旁边写了个正确答案然后催促孙主任别吵了,继续批改,不要耽误时间。 就这样,批阅才得以继续进行,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大概是老朱心里存疑,每题都自己重新做了一遍,结果一连发现三道答案卡上提供的答案是错误的题目,老朱瞬间就怒了,当场一拍答案卡质问孙广权怎么回事? 晴也估计那位孙主任此时应该发现题目不对劲了,但奈何目前这个情况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批改,而脸上已是一阵红一阵黑。 底下坐着全是学生,老朱也不好发作,要不是人这么多,他肯定要骂一句:“粪桶!作为老师答案都整不明白,误人子弟!” 最终老朱气得亲自改答案,旁边几个数学老师也都围过来复核,那张答案卡已经没人再敢用了。 二试的题目难度大,所以一群老师也商量了半天才确定标准答案,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后面的卷子改起来就快多了。 □□张卷子下来了,基本上都是七八十分,连一张八十五分以上的卷子都没有,晴也的眼睛牢牢盯着前面,一直没有等到自己的卷子。 大约批到第十三张卷子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88分,场内顿时沸腾起来,胖虎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喊晴也,晴也没听见,鞍中人只有同时叫她,她才回过头去,好多人都在激动地问她:“是你吗?是你吗?” 晴也摇了摇头,众人才又失望地坐了下去继续等待。 而当她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叶英健骄傲的头颅,她立即明白,这张88分的卷子是他的,可以。 一大半卷子都过去了,晴也还没等到自己的,鞍中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虑,几乎每批一张都要问一遍晴也:“是不是你的?” 然而晴也自己却稳坐在位置上,她根据几个老师的批改已经算出得分了,所以一点都不慌。 就在这时,她突然接收到老朱的视线,他就这样跟叼烟一样叼着支笔抬头盯着晴也似笑非笑了一下,虽然下面坐着很多同学,但晴也几乎可以肯定下面一张应该是她的卷子了,老朱认得她的字。 果不其然,卷子一翻页,屏幕上出现她整洁娟秀的字体,晴也嘴角一勾,对着身后的鞍中同学点了下头。 所有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部狂吼着站了起来,就连前面改试卷的老师都全部抬起头不明白这些学生好好叫什么。 结果整个批改过程,晴也纹丝不动,其他人个个直搓手,比她要紧张多了。 试卷改到最后一题,老朱露出欣慰的笑容,96分,和晴也算的一样,错了两个小地方。 别说鞍中的人,就连金中的人看到这成绩都炸了,叶英健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满脸不服气的样子,但事实证明,在这种高难度的比赛中,晴也还能拉他八分之多,两人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而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紧接着晴也这张卷子的后面,又出现了一张92分的高分卷,场内再次一片哗然,都在猜测这个人是谁,所有卷子改完,并没有再出现高分。 胜负已定,鞍中顿时狂欢起来,就连老朱都站起身,优哉游哉地套上笔盖,拍了拍孙广权的肩,就等教育部门的人启封了。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大屏幕上正在投放的试卷内容突然一黑。 大家并未在意,以为哪个老师关了,可很快黑掉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这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望了回去。 第71章 chapter 71 大屏上突然跳出一个主机页面,有人在移动鼠标,几番操作下,上面显示一个名为《第八届大卫杯比赛试题》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加密的,但是操控电脑的人很快将这个文件夹打开了,随即点开一个文档,这时大家才发现文档里是刚才二试的题目。 然而晴也盯着大屏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在桌面,突然停住,不对,这不是他们二试的题目,或者应该说这和他们二试的题目非常像,只不过有的地方有些出入。 她牢牢盯着那些题目过了一遍,猛然怔住,这应该是邢武没有动过之前的二试卷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将题库复原了,这么说,此时正在远程操控的人,难道就是…邢武? 晴也紧张得左顾右盼,虽然邢武并不在这里,可晴也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当她意识到后,顿时心跳加快,这种刺激让她双眼放亮,却又要装作和大家一样不知情的样子。 原本已经站起身的老朱也回过头去,他几乎和晴也差不多时间发现题目的异样,让人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突然大步走向那位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夺过还未启封的卷子就快速翻找起来。 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老朱直接拿着卷子扔在了孙广权面前,这次老朱没有顾及学生在场,而是直接发了好大的火质问他。 旁边的老师,还有教育部门的人全部围了上去,台上炸开了锅,台下的学生因为不明所以,因此也炸开了锅。 只有晴也依然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唇角微勾,冷眼看着这一切。 老朱果然很给力,改过的答案过目不忘,他直接在这堆卷子中找出了那张和大屏上题目完全吻合的答案,把试卷怼到孙广权面前。 此时老朱已经气得完全不想理孙广权了,而是回身跟那位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据理力争,旁边的老师们也个个脸色发紧,越听神情越凝重。 晴也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被揭开,这些领导总得商量个处理结果,她猜测最坏的结果这次大卫杯的成绩全部都被取消,即使这次来一趟得不到任何名次,端了这个暗箱操作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半个小时后,由这位教育部门工作人员重新走上台,宣布取消二试中92分的成绩,本届大卫杯得主为最高分96分的鞍中高三(2)班晴也同学,第二名是金中国际班88分的叶英健。 出乎意料的是,第三名84分的居然也是鞍中的,晴也隔壁一班的一个小个子男生,老朱很是欣慰。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都在问为什么取消92分的成绩,小灵通在后面又随口提了句泄题的事,事件迅速在同学间发酵。 他也只是嘴上缺个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想到这次还真给他说准了,那张被老朱单独拎出来的92分卷子,所写的答案和他们之前用的那张错误很大的答案卡上的内容不谋而合,更诡异的是,和大屏上显示的二试卷也不谋而合,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同学提前就掌握了二试内容,所以即使在试卷题目变动的情况下,他还能写出和答案卡上完全一样的答案,因此经讨论,这个人的成绩必须被取消。 而其他试卷经逐一核查并没有发觉异常,所以这个92分被禁赛后,大卫杯照常颁发,只是大概出于保护学生**,这些领导并没有公布这位被禁赛的学生是谁,至于后续会不会有什么处罚或者说法,晴也并不知道。 但是自打小灵通多了这么一句嘴后,鞍中这边常年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学生直接就怒了,指着孙广权的鼻子骂,要换做平时老朱肯定不会放任这种情况,毕竟他还是为人师表的人民教师,怎能看着自己带的学生如此没礼貌。 可今天,他只是双手背后站在一边,气得管都没管,毕竟有些话他早想骂了,碍于自己还是个教师骂不出口。 他带学生参加过好几次大卫杯了,虽然之前他也怀疑过比赛的公正性,但没有证据他不能胡说八道,今天证据摆在眼前,老朱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晴也上台从教育部门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大卫杯和证书,胖虎激动地都快站到桌子上了,对晴也吼道:“看这边,笑一个。” 他举着手机对准晴也,旁边的史敏和方蕾他们都高举手机,晴也越过人群看向他们,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完美收官。 金中那边的人却灰头土脸的,而且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除了叶英健看谁都像被泄题的嫌疑对象。 这是鞍中人第一次拿下大卫杯,就连带队的董老师都很激动,散场前举着喇叭喊道:“大巴已经在校门口了,想去厕所的自己去,待会大巴会直接开回学校,不回学校的到我这里报备。” 金中这边也开始陆续散场,晴也拿着奖杯朝方蕾他们走去,却看见方蕾朝着她的方向不停往魏东指,大概人太多了,又太吵,她喊魏东他没听见,让晴也帮她叫一下。 晴也正好路过魏东身边,拍了他一下,魏东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突然被惊到,颤了一下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晴也,晴也指了指门口那边对他说:“方蕾叫你。” 这时魏东才后知后觉地转回头,方蕾朝他挥挥手跟他说她要走了,魏东也抬手朝她挥了挥。 晴也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草稿纸上,魏东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眼晴也,迅速将草稿纸握成团笑了下:“恭喜你。” 晴也也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谢谢。”便往方蕾他们走去。 一群人围着晴也有说有笑地走出赛场,晴也问史敏一试考多少?史敏不好意思地说考了76,方蕾就65,还问晴也她有没有救? 晴也却看着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答她。 方蕾立马慌了,拽着晴也就问道:“你不会让我放弃治疗吧?” 晴也抬起头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看得方蕾心里发毛,可很快她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拜我为师吧,为师绝对不会让徒儿前途未卜。” 方蕾一扫阴霾,狗腿地挽着晴也的胳膊,胖虎在旁奇怪道:“咦?我,我武哥怎么,怎么不见人啊?” 刚说完就看见邢武撩着袖子坐在前面的路牙边在等他们,胖虎几步朝他跑了过去吼道:“武,武哥,你去哪了?怎么,怎么能错过这么重,重要的时刻,晴也拿,拿了大卫杯啊!!!” 明媚的阳光洒在他清晰的侧脸,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向胖虎身后的晴也,晴也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放在他身边的背包,心照不宣地笑了。 她径直朝他走去对他伸出手,邢武抬手朝她击了个掌,在外人看来他们在庆贺取得大卫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庆贺的是联手扳倒这恶心的暗箱操作。 邢武拎起背包站起身,晴也笑着侧头睨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大卫杯交给他,邢武低眸接过看了看。 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奖杯,他为她披荆斩棘,斩断所有障碍,她必定能够勇夺桂冠。 鞍中人一扫两天的阴霾,归时个个昂首挺胸。 邢武和晴也落在他们后面,他问了句:“什么结果?” “多亏老朱坚持,那个人被取消参赛资格了。” “知道是谁吗?” 晴也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回道:“不重要了。” 忽而又玩味地问他:“你考多少分?” 邢武优哉游哉地说:“62。” 晴也激动地说:“我靠,史敏终于超过你了,不容易。” “……”邢武满头黑线,怀疑她激动的点不是他及格了,而是史敏超过他了? 时间还早,邢武问晴也:“去不去县城?” “去县城干吗?” “你不用手机了?” 晴也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是个没有手机的人了,于是果断点头:“去。” 然后两人跟董老师报备了下,与众人分道扬镳出了金中,金中这里比较偏,车子不好打,两人站在路边上等了一会,晴也勾着头看见他把地图越拉越大也没看到一辆车。 她还嘀咕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跟校车回去,然后再去县城啊?” 邢武收起手机:“太绕了,等一会吧。” 话音刚落一辆奥迪停在两人面前,车窗落下后,叶英健从后座走了下来问道:“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晴也看着他回道:“我们去县城。” 叶英健倒是客气了一下:“哦,我正好要回家,不如顺道带你们过去。” 他刚说完,晴也拽着邢武的袖子丢下句:“那谢谢了。” 然后直接把邢武拽进了奥迪后座,车门一关。 叶英健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快如闪电的操作,灰溜溜地绕到了副驾驶。 路上叶英健问他们去县城干吗?晴也告诉他买手机。 说到买手机,叶英健还特地把自己的号码写给晴也,让她买完手机记得加他一下微信号,他有几个题目想发给她共同探讨一下。 晴也嘴角一抽看向邢武,邢武眯起眼睛回睨着她,到底蹭了人家一路车,晴也还是象征性地接下了他的小纸条,随手放进包里。 车子开到县城最大的商场门口停下了,晴也和邢武下了车,她回头对叶英健打了声招呼:“谢了啊。” 叶英健刚准备说话,不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健健。” 叶英健往窗外看去,随后下了车对喊他的那个中年男人说道:“大舅,你怎么在这?” “有事。” 晴也和邢武同时望去,却看见叶英健大舅身边站着的男人正是江老板。 江老板还没说话,叶英健大舅突然指着晴也:“莫扎特?” 晴也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个老男人,十分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邢武侧头问了句叶英健:“你大舅姓什么?” “姓贾啊。”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叶英健他大舅就是那位要在夜场听莫扎特的贾总啊,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奇葩啊! 晴也和邢武对视一眼,朝那边笑了笑,江老板对邢武说:“来玩啊?” 邢武回道:“买点东西。” 江老板似乎和贾总还有事,没有多做停留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此时他们才看见刚从旁边商场走出来的舒寒,穿着贵气的酒红色皮草,身后跟着个男人,左右手提得全是购物袋,男人将购物袋放进江老板车子的后备箱里,而舒寒直接拎着小包包走向江老板。 到了近前,江老板搂着她的腰,瞥了眼远处跟她说:“你邢老弟。” 舒寒回过头,看见邢武和晴也后,视线有几秒的停滞,最终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点了下头,便直接坐进江老板的车子。 江老板关上车门拉了下外套对邢武说:“走了,回头到我那喝酒。” 邢武招呼了声:“慢走。” 江老板绕到另一侧上了车,晴也和邢武依然没有动,车子发动后,舒寒落下车窗,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江老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便是这么短暂的一眼,车子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晴也抬起头去看邢武,他的眉拧了一下,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的表情便恢复平常对晴也说:“走吧。” 晴也却一直注意着邢武的表情,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邢武侧头望着她:“不舒服什么?” “舒姐还是跟了江老板。” 邢武淡然地笑了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对于舒寒这件事,这是邢武唯一的评价,无论舒寒之前多么挣扎,多么后悔,最后她还是低头了,晴也虽然在看见舒寒上江老板的车时,感觉心里挺不平的,他们之前为了她的处境各种担忧,结果她还是跟了江老板。 不过邢武说得不错,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对与错,只有利与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第72章 chapter 72 邢武把晴也带去卖手机的地方,让店员拿了一部新款,价格不便宜,晴也直接笑着对店员说谢谢,再看看。 然后把邢武拉到了国产机那里,邢武一把拽住她:“替我省钱?” “谁要你出钱了,我自己买。” “我送女朋友手机有问题?” “没问题是没问题,只是没必要。” 邢武长臂一伸拽着她的马尾笑着说:“你的钱给我好好存着到国外用,听到没有?” 虽然人来人往,虽然熙熙攘攘,可晴也却因为他这句话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最后在她的坚持下,买了部两千多的国产机,她从用手机以来,什么新上市她爸就直接给她买什么,从来不会过问价格,这是她第一次用比较便宜的手机。 说实话,就是心疼邢武的钱,所以回去的路上她就在邢武面前各种炫耀新手机的功能,多么便捷、多么好用、多么强大。 邢武就看着她表演,这款手机再强大也抵不上她原来用的高端机,只是邢武不点破,下车后,他停在炫岛门口,突然将她拉到身前对她说:“先用着吧,以后给你换好的。” 晴也垂着脑袋,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进家后,邢武接了个电话,顺易老板貌似出了什么事,喊他们都过去一趟,邢武直接拿起包跟晴也知会了一声。 晴也把手伸到他面前:“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小红盒。” 邢武才突然反应过来笑着说:“你要那玩意干嘛?你又用不了。” 晴也理所当然地说:“是啊,我用不了,你能用,你带着那玩意出门是打算找个人用用?” 邢武压着唇角的笑意把东西扔给她。 他一直到很晚才回来,说顺易可能打算关门了,老板家里出了点私事。 晚上临睡前,两人一人躺在一张床上闲聊,晴也告诉邢武方蕾想考厦大的事,邢武直接语气淡漠地回道:“她能考上厦大,我就能考上北大。” 晴也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啊,毕竟两人一个62分,一个65分,起点还挺靠近的。 邢武侧头见她没吱声,问道:“你觉得可能性多大?” 晴也盯着天花板:“要说实话吗?我觉得为0。”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晴也在黑暗中侧过头望着邢武,一双浑圆的眼睛漆黑明亮:“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任何时候都不要浇灭一个人的希望,因为你不知道这丝希望会给别人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天翻地覆。” “哪个名人说的?” 晴也侧过身笑着说:“我。” “……” 而后她忽而正儿八经地说:“这几天抽空我想去趟食品厂。” “去那干嘛?” 晴也翻了个身面朝上,其实这件事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琢磨,小灵通和冯宝都跟她提过放学后跟着胖虎他们一起复习的事,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拖来邢武家,或者去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家里都不现实,要不是方蕾这几天缠着她,她可能还没有打算去找糟老头子。 不是她善心大发,在没来扎扎亭之前,她过得一直挺自我的,从来不爱多管闲事,当然,她原来身边的人大多如此,自扫门前雪。 可也许是因为邢武吧,因为他纯良、他坦诚,他身上所有晴也从未遇见过的真,她才开始渐渐用心去看待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开始发觉不是这些人不爱学习,或者自甘堕落,只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一起迷茫,一起彷徨,一起下沉,暗无天日,没有出路,也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出路。 顶多像黄毛一样,学着自家老爸的样子以后混口饭吃,从来不知道人生规划为何物。 不知道是晴也影响了他们,还是他们也在慢慢影响着晴也,她突然发现高考对于他们很多人来说都是重要的转折点,不仅仅是她自己。 例如史敏希望摆脱嫁人补贴家用的命运,胖虎为了不让家里人的希望落空想继续深造,方蕾为了自己的爱情奋起追逐,所以成败与否全在这次至关重要的高考。 这或许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已经不是一次单纯的考试,而是他们成年后对于人生的第一次抉择,在没遇到晴也之前,扎扎亭的这些人都把命运交给了天,而遇到晴也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命运”可以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晴也也似乎找回了从前大家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奋斗的信念,而不是刚开学那会的格格不入,独自奋战。 因此,她需要解决场地问题,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食品厂,所以她决定找时间去会会糟老头子。 冬令营结束后的日子,就像从炎炎的夏日突然过度到寒冬,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虽然大家依然嘻嘻哈哈的,但似乎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还有十几天就期末考了,期末考一结束他们的高中就剩最后半个学期,绝大多数人必须去面对学习生涯即将结束这个现实。 大概只有邢武没有受影响,他每天依然很忙碌,顺易没多久还是关了,他少了一份收入来源,接了更多零散的活,晴也时而下课回过头想跟他说话,发现他累得趴在桌上睡觉。 每当那时,她都不忍心叫醒他,好多次她都在想,她来到这里对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他好像变得更累了,为了供她出国读书,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对她说过,以后他不能陪在她身边,但是多准备点钱出去总是有底气的。 他为了给她更多的底气白天接活,晚上带练,日子也很忙碌,晴也时常想自己给了他什么?短暂的回忆?青春的苦涩与甜蜜?似乎什么也没有,可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有闭着眼睛向前冲,别无他路。 从冬令营回来后,晴也就花了点功夫为方蕾弄了个思维导图,整理出所有题型的方向和易错题,还有必须要死记硬背的知识点,这是一座非常难啃的巨山,特别是死记硬背的部分,晴也帮不了她,她必须独自面对,才能拿下这块最易得的分。 但是晴也给她标好了时间节点,哪天必须要背会什么,并且和方蕾说得很清楚,她时间有限,如果在她规定的时间内她完不成这些任务,那么她将不会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方蕾清楚晴也虽然好说话,但她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她不想让晴也放弃她,所以这段时间熬得连黑眼圈都出来了,就连课间李文卉她们喊她去厕所,她都能不去尽量不去。 但让晴也没想到的是,她记忆力很好,背东西很快,她其实一直很疑惑方蕾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文科,她给的回答是:“怕写字。” “……” 而从冬令营回来后,晴也的确履行了诺言,帮杜奇燕改头换面,杜奇燕的身材其实不算差,就是穿着太乡非,整天松松垮垮的,跟流年两人跟裤子提不到腰一样,垮着个裆,明明圣诞节都过了,身上还叮叮当当挂得跟圣诞树一样。 晴也直接让她把那些廉价的装饰品拿了,对她很认真地说:“如果以后你不知道穿什么,在身上做减法,千万不要做加法,懂?” 杜奇燕想的却是,晴也为什么连这件事也能跟加减法联系到一起,莫不是写题写魔怔了? 晴也带杜奇燕换了一套驼色的皮毛一体机车服,杜奇燕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说这种衣服不适合她,在晴也的坚持下,她套上了这件衣服,终于把那松垮的裤子换成了窄脚的牛仔裤配小高跟靴,领着她回炫岛的时候,流年直接就没认出她,还对着她问:“剪头还是烫头?” 当视线移到杜奇燕脸上后,流年整个人都呆住了,晴也在旁看见他的表情笑道:“烫头,拉直,染黑,嗯…我想想,最好看着是黑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紫那种,你看着办。” 流年立马就对着杜奇燕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傻傻的小虎牙,杜奇燕倒是给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晴也上楼刷题了,几个小时后当她再次下楼时,就连她自己都差点没有认出杜奇燕。 也许是她原来总喜欢那种非常蓬松的发型,导致她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头大,可现在突然把头发拉直,才发现她其实头根本不大,脸的大小也很适中,而且她腿其实还挺细的,这么穿很显身材,完全就是换了一个人,果然人靠衣装。 最后一步,晴也把卸妆棉扔给她,让她把那一脸李岚芳同款妆容卸掉。 然后用了二十分钟给她上了个非常简单的日常妆,搞定。 邢武此时正好拎着工具箱从外面回来,他盯杜奇燕的背影看了眼径直去洗手了,回来的时候晴也堵在后门,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想我了?” 晴也却神秘兮兮地拽着他走到帘子那指着外面:“你看那美女怎么样?” 杜奇燕侧坐在高脚椅上和流年说着话,邢武根本就没认出她,还正儿八经打量了一下,问道:“谁啊?你朋友?” 晴也憋着笑催促他:“你就说,好不好看?” 邢武却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送命题?” 晴也了下眼睛,邢武笑道:“好不好看得看脸。” 晴也立马朝那喊了声,杜奇燕转回头的时候,邢武被吓了一跳:“卧槽。” 晴也将杜奇燕自认为很美的包装全部拿掉,还原她本来的面貌加以修饰,虽然不能算得上惊艳,但比起她原来的造型看着顺眼多了。 于是她和邢武打了声招呼,就这样和杜奇燕去食品厂了。 杜奇燕这身改头换面吧,去掉了那些乡非质感差的东西,浑身上下只有三种颜色,终于不像圣诞树了,干净清爽,站那不动的时候还有点酷,当然前提是,她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就崩了。 果真,今天的杜奇燕回头率比往常高多了,去买水的时候还被个小哥哥搭讪了,大概她第一次被人搭讪,不仅给了人微信还激动半天。 于是去食品厂的路上她就被晴也教育了一路,别说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给微信,就是知道对方什么人,哪怕她有意思也不能说给就给了。 杜奇燕觉得晴也说得很有道理,女人不能太主动,要矜持,然后问她:“那你一般什么时候给微信?” “……”晴也陷入了迷之沉默,她貌似是主动问邢武要微信的,这就尴尬了。 晴也本来以为糟老头子会跟她谈场地的租用费,她心里都估好了一个价,反正就几个月,只要不太贵她问问大家意见,大不了平摊。 但没想到糟老头子见到晴也很热情,毕竟最近她走了两批货,也算给他赚了点小钱,这家食品厂本来就濒临倒闭,白天都没什么人,更别说晚上,所以糟老头子听说他们想用厂房晚自习,很大方地答应了,大概跟杜奇燕一家很熟的缘故,并没有提费用的问题,只让他们电费自己交,然后就继续跟晴也打听她客户来源的事。 晴也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从小跟着老爸后面耳濡目染也有点商业意识,知道经销商和厂家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谈客户资源,所以她这方面警惕性很高,虽然她不认为糟老头子真能撬单,但她还是有所保留,特别是流年手上握着的那批本土资源。 从食品厂刚出来路过靶厂后门的时候,一群混混蹲在路边抽烟,晴也和杜奇燕刚从二区拐过来,那群人的目光就像狼一样盯着她们。 随着一声“美女”,杜奇燕明显感觉有些不自然,晴也倒是侧过头迎上那人的目光,这一看,倒是看到了一个熟面孔,那不是未亡人杨刚嘛,几月不见头发都留长了,搞得跟迪克牛仔一样,就是那一脸的痘太碍眼,没密集恐惧症的也被生生看出密集恐惧症。 晴也拉了一把杜奇燕,杜奇燕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晴也朝那群人抬了抬下巴。 杜奇燕这一侧脸,倒是猛然把杨刚吓了一跳,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牢牢盯着杜奇燕,随后扔了烟大步走了过来,满脸惊讶和不确定:“燕燕?” 杜奇燕面对杨刚依然有些胆怯,晴也抬手在她后背拍了一把,迫使她直起身子,也仿佛给了她一些底气,她开口问杨刚:“干嘛?” 杨刚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笑了起来:“你变漂亮了。” 晴也冷眼看着他,杜奇燕换了一身的确变漂亮,但这位未亡人倒是越来越辣眼睛了,一身破布条纹衫,腰带上挂了一把锁,晴也还认真眯起眼瞧了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锁,就好像家里保险库里有座金矿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还是说现在这个县城流行在裤腰带上挂锁?好反潮流的风尚。 总之他这把锁周围还有一排叮叮当当的装饰挂件,就跟把地摊穿身上一样,她突然就明白杜奇燕之前为什么能在茫茫人海里相中杨刚了,敢情两人都有做颗圣诞树的美好愿景啊。 杨刚一改之前的态度,问杜奇燕最近怎么样,杜奇燕也很平常地告诉他上下班,和之前一样,然后这个厚颜无耻的杨刚就开始约她明天去县城玩了。 杜奇燕刚准备说话,晴也在她身后拽了下她的头发,她话到嘴边突然结巴了一下,故作姿态地说道:“没空。” 接下来昂了昂胸:“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姐们,装逼装过了啊。 她们两扬长而去,留下杨刚在身后骂骂咧咧。 第73章 chapter 73 要说冬令营之后有三件事情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第一件是从朱偾老师口中听说,在鞍中校领导跑了两趟教育部门过后,从明年起大卫杯的承办资格,由金隆中学,改为鞍中和金中合作承办,所有参赛试题的流程都会秉承着公正透明的原则,双方学校均参与并互相监督。 虽然跟这届高三生已经再无关系,但他们听说后依然感觉振奋人心,以胖虎的话说,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后人筑起了长城,虽然话说得让人掉了一层鸡皮疙瘩,但的确有点造福学弟妹的意思,能让一个数学竞赛回归到本质,晴也觉得这八十块钱也算值了。 第二件事让邢武和晴也大跌眼镜,金中的孙广权经多方打听联系到了邢武,并在电话里告知他怀疑近期学校网络安全问题,希望他能去一趟金中检修。 晴也笑着问邢武去吗?邢武很淡然地说去,有钱赚为什么不去? 然后他正儿八经地跑到金中替他们搞服务器漏洞了,还挺负责任地告诉金中那帮人服务器需要定期升级维护,这帮老师当真虚心受教,一个个都留了邢武的电话,说有什么问题再联系他。 于是他去了半天赚了一千块优哉游哉地又回来了,晴也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她和邢武冬令营的一百六已经回头了啊,这波不亏。 她还特地问了句邢武是不是真替他们把漏洞补上了?邢武点了点头。 她又问他没留个洞啥的以防万一?邢武一脸鄙视地盯着她,说他得对得起他的职业。 晴也很想问问他啥职业?万能维修师?自己挖坑自己补的那种? 第三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放学晚自习的小团队本来只有六个人,仅仅十天不到,期末考前已经有十来个人了,几乎二班但凡有点想冲大学的人全都来了。 糟老头子还挺有心,看一群学生如此刻苦,特地把院子里的大圆桌搬进厂房擦干净了给他们用。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方蕾看着成绩大哭一场,比上次考试总分就多了二十多分,350都不到,厦大录取线对她来说遥不可及。 史敏稍稍有了进步,上次考试全班倒数,这次已经能考三百多了,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容易了。 进步最大的是胖虎,胖虎虽然平时说话不利索,但其实还挺聪明的,属于一点就通的那种,这次总分直逼四百,照这样下去再努力个半年考个大专肯定稳,可一旦离目标靠近,想得到的便会更多。 胖虎拿到分数后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发信息问晴也他有没有希望冲二本? 晴也很快回复他:一定能。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按照本省的往年二本录取线,半年时间胖虎再多拿50分她觉得完全不是问题。 晴也回完这条信息就睡了,可她并不知道胖虎抱着这条信息看得热泪盈眶,立马就套上衣服仿若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夜战习题册。 让所有人惊叹的是,晴也这次期末考的成绩是702,直接破了7字大关,这是鞍子县有史以来考出的最高分,也不知道校领导是怎么想的,还把晴也的头像做了一个红色海报贴在橱窗里,那海报不知道是什么人设计的,把她脸四周做了金光闪闪的特效,就跟她尼玛要升天了一样诡异。 晴也只去看了一眼就恨不得拿把铁锥把橱窗砸了,贴海报就贴海报,为什么还要在她头上写上“希望之星”四个字,搞得她跟特困户一样。 于是在她的强烈抗议下,学校挂了一个星期就撤了,怕给她造成什么心理负担,钟大校长还亲自安抚了她一番,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 压力个毛线,她单纯就是认为那张海报奇丑无比,下次要挂她照片能不能跟她商量一下,找一张美的,虽然她自认为360度无死角基本也找不出丑的,但是美工要换一个,这个五毛的特效还是免了。 晴也这段时间放学都跟小伙伴们在食品厂复习,邢武也很忙,几乎每天晚上都见不到人,她这边结束后,邢武有时候才晃晃悠悠地骑着摩托车来接她。 她问他最近晚上都在忙什么,邢武说在跟黄毛考驾照,她就奇怪了考驾照晚上考?邢武只是告诉她白天上课没时间,报的夜间班,可以晚上去练车。 果不其然,他们备战期末考时,邢武和黄毛一放学就跑去练车了,也是忙得见不到人。 期末考一结束紧接着就是大家期盼的寒假,说来时间过得很快,晴也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从暑假过渡到寒假,虽然也就半年的时间,可她却感觉来了好久,认识了好多小伙伴,也似乎发生了很多她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比如在高考前谈了个男朋友。 她再次打电话给孙叔询问爸爸的情况时,孙叔给她带来个好消息,那个证人已经对接上了,但是由于春节将近,上诉需要拖到年后,如果顺利的话,年后他将会亲自将那个证人请回国。 虽然消息是好消息,可想到爸爸要在里面过节,晴也的心情到底很低落,这是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过年和家人分别,独自在异乡,平时忙碌的生活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寒假的到来,周围人都在准备过新年,就连李岚芳这几天都在置办年货,她才感觉到一丝丝落寞。 所以似乎她唯一还能做的事就是闲来无事为胖虎他们讲讲题,对于高考来说,她学习生涯这么多年从没松懈过,到了这一刻还能提升的东西已经有限了,她会花一部分时间准备留学的语言和预科方面的软实力内容。 方蕾在期末考后,整个人消沉得不行,所以晴也他们也没叫她,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放假第二天,她原本以为不会有几个人来,结果竟然无一缺席,就连方蕾都收拾好心情重新出发。 他们的那股劲儿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晴也,所以每天她很早离开炫岛,很晚才回去,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帮他们从基础的东西开始梳理,而且根据她多年刷题的经验,能够精准地拎出重点题,到了这个时候,每过一天都像在抢分一样,谁也不知道一分之差自己的命运会流落到何处? 有一天小灵通和晴也提了一句,一班也有人听说了想过来,问她行不行? 晴也没有意见,于是放假后的一个礼拜,人数从十几人渐渐逼近了二十人,人一多,她说题就有些费劲,在纸上写的东西还要传阅,效率难免拉低。 不过很快就要过年了,糟老头子也要关厂房回乡过年,所以他们只能暂时散了,至于糟老头子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没给个准信。 因此第二天晴也只能独自在家刷题,看资料,上网关注些留学信息,晚上吃饭前邢武就回来了,也许是天冷的原因,他奶奶近期食欲下降,经常耍脾气不肯吃东西,所以邢武这几天都是赶在吃饭前回来。 晴也看见他时常要耐下性子不停逗她奶奶,她奶奶才会停止发出那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奶奶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有时候她奶奶就是不肯吃,邢武急得一头汗,连李岚芳都气得大骂“饿死算了,老不死的东西”,但邢武依然会耐下性子坚持把饭给她喂下去。 有时候晴也挺不忍心看的,她觉得这样日复一日对着一个难以伺候的老太,换作她可能早崩溃了,她刚来时还觉得李岚芳对奶奶太凶,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似乎渐渐能理解李岚芳的烦躁。 面对着这样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太,还三不五时出点状况,上厕所洗澡都要忍伺候,时间长了再多的耐心也会被磨砺光吧。 有时候他看邢武太累,想替他搭把手,但邢武不会让晴也帮忙,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习惯把这份负担自己扛了。 晴也吃完饭就回房了,她不想继续看见奶奶那副样子,可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没一会邢武上来了,她回过头问他:“奶奶肯吃了吗?” 邢武有些疲惫地脱了外套拉了把椅子坐在窗边:“吃了点,回房睡了。” 晴也才舒了一口气,问道:“最近她怎么总是这样?” 邢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低头转着手中的打火机:“正常,医生说是脑血管病引起的。” 在晴也看来很累的事情,邢武只是云淡风轻地带过,晴也望着他,忽然问道:“累吗?” 邢武半垂着眸依然转着打火机声音淡淡地:“我小时候调皮,从来不肯坐着好好吃饭,到处跑,她也是这样喂我的,你说她累吗?” 晴也沉默了,没再说一句,她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放下笔看着他:“你今天晚上不用去练车吗?” “不去了,驾校放假了。” “你练得怎么样?” 邢武抬眸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人没什么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无师自通。” 晴也终于也有了丝笑容,邢武拉过她的手看着她干净纤细的手指对她说:“明天带你去县城买新衣服吧,我们这里过年小孩都要穿新衣服。” 晴也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我又不是小孩。” 邢武粗砺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笑着说:“小孩,你快过生日了。” “小弟,你也快过生日了。” 两人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却在这时门口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武子,你明天去县城买点春联回来贴啊,顺便…” 李岚芳僵在房门口看着他们放在桌子上的手,话锋一转:“你们在干嘛?” 晴也瞬间吓得脸色煞白,邢武却淡然地将晴也手掌一转,平静地回:“替她看手相。” “……看你妈的头,整天胡说八道的,你给我出来少烦晴也。” 邢武慢悠悠地松开晴也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对她撩了下嘴角,徒留晴也一颗心还在扑通直跳。 第74章 chapter 74 二月初每家每户都开始置办年货,小小的县城比大城市过节气氛还浓,黄毛和胖虎听说邢武和晴也要去县城买衣服,十分没有眼力界的非要跟去,说大家一起买。 黄毛跟胖虎两人果真是烂兄烂弟,看中的衣服都一个样,两人一人买了一件蓝色的羽绒服,一胖一瘦还挺搭,晴也选中了一件白色圈圈绒的外套,价格很便宜,可是看着很暖合,摸上去也很舒服,但显然邢武并不这么觉得,他一眼看见这件外套就觉得贴上了杜奇燕的标签,十分臃肿。 晴也笑着说:“我试给你看。” 于是她让老板找了她的号往身上一套,很奇怪的是明明很肥大臃肿的外套,穿在晴也身上却很合身,她白净精致的五官藏在一团白绒绒里,像个巨可爱的雪人。 邢武压着嘴角的笑意:“买吧。” 他付了钱转身准备走,晴也却拉住他:“你也买一件吧。” “我又不是小孩。”黄毛和胖虎对视一眼,莫名躺枪。 他问晴也想不想去买点进口零食,他知道商场后面有一家,大概也是鞍子县唯一一家卖进口零食的地方,晴也听到好吃的双手赞成。 于是邢武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再提买衣服的事,可晴也却惦记着他过年还没有新衣服,于是年前她对邢武说去史敏家,然后偷偷又跑去县城为他挑选了一件很酷的黑色大衣,她觉得以邢武的身型穿上一定很帅,过年的时候,他们正好可以黑白配,完美,她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年三十早晨再拿出来送给他。 扎扎亭的人平时生活自由散漫,可过年的时候仪式感却很足,可能一年到头唯一认真对待的事情就是春节了。 过年前的几天,邢武虽然天天在家,但一刻也没闲着,晴也就看见他一会爬到外面擦窗户,一会又在拆卸油烟机清洗,年前大扫除的任务几乎全部落在了邢武身上,李岚芳也把炫岛打扫了一番,奈何邢武嫌她搞不干净直接把她赶去打麻将了。 晴也下楼看了一圈,发现李岚芳忙活了半天的确跟没打扫一样,比如乱糟糟的东西压根就没有收纳,只是换了位置继续乱糟糟地放着,她就不知道李岚芳忙了一早上把杂物从左边移到右边有什么意义? 更抓狂的是,李岚芳居然拿她上万块的日默瓦行李箱晒咸鱼,行吧,一箱子腥味她是装不了衣服了。 怪不得邢武实在看不下去,他平时懒得管李岚芳这摊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过年前还是会动手收拾妥当。 邢武奶奶这几天一直很奇怪,不时在房间里鬼叫,邢武还要三不五时去查看她的情况,于是晴也就拿着抹布帮他擦着一扇扇镜子。 等邢武回来后,晴也已经全部搞定了,他愣了下大步朝她走去,夺过抹布扔在一边,攥住她冻得通红的手,语气不善地对她说:“下次不许干这些,长了冻疮怎么写字?” 晴也眨巴了下眼,抬头望着他:“我就是看你太忙了,反正我这几天也没什么要复习的了。” 邢武很浅地笑了下:“真想帮忙啊?” 晴也点了点头。 “那帮我把寒假作业写了。” “……” 这半年来晴也的生物钟早已固定了,即使闹钟不响她每天五点半依然准时醒来,就是周末也不会超过六点半,就像她的心中拧着根发条没有丝毫松懈。 可奇怪的是年三十的前一天,她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好几次想醒来却困得怎么也睁不开眼,迷糊中总感觉还在自己的家,北京的家,半梦半醒之间她总是能听见妈妈的声音,她正在指挥佣人准备年夜饭,楼梯上有很多人上上下下,爸爸在她房门口问妈妈:“小也还没醒啊?” 妈妈笑着说:“你家小懒虫睡得像小猪一样。” 梦里晴也的嘴角轻轻上扬,她拼命想睁开眼,她想推开房间的门,她想拥抱一下自己的老爸老妈,大喊一声“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可当她努力挣脱那道无形的枷锁睁开眼后,头顶是泛黄的天花板,余光还能看见那碎花帘子晃啊晃的,街道上有三蹦子的声音由近到远,还有人扯着嗓子的说话声和吐痰声,晴也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一秒之间她突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而当她回过神来时,那种失去父母的悲痛再次像洪水猛兽般吞噬着她,让她的情绪突然跌落谷底。 可这糟糕的情绪都随着楼下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只听见李岚芳不停骂着难听的脏话,一切如旧,她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李岚芳的骂声居然神奇的还没停止,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晴也不禁想以后要是有人组织什么骂人大赛之类的,以李岚芳的实力一定能够拔得头筹。 邢武独自坐在另一边抽着烟,眉宇间淡淡地拧着,见晴也下楼后,侧头睨了她一眼,对她说:“去吃饭。” 晴也没有立马去后院,而是倒了杯水在旁听了会,才听出点意思。 李岚芳骂街的原因大概是邢武他爸大过年的还没有回来,人也联系不上,于是李岚芳便各种咒骂他死在外面算了,死了大家都省心之类的。 邢武又缓缓将头移向外面的街道,对于李岚芳的咒骂,他只是神情淡漠,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任何失望,就好像李岚芳在骂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把烟掐灭,走到后院帮晴也将饭菜热了一下,晴也还嘀咕着:“我怎么睡到现在啊?你怎么也不喊我呢?” “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你,你平时睡眠不足,补一下觉没坏处。” 晴也又想到刚才那个逼真的梦,想到自己妈妈就在房间门口和爸爸说着话,那种好似推开一扇门就能看见爸妈的真实感还萦绕她的心头,搞得她一整天的情绪起伏都很大。 更操蛋的是,她眼皮子还总跳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的节奏。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邢武,邢武坐在她对面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干嘛?” “你看我眼睛。” 邢武看了几秒后就突然大笑起来:“你跳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在晴也的记忆中,她之前有过两次这样狂跳不止,第一次是她被爸爸接到医院见她妈妈最后一面之前,第二次是孙叔突然来学校找她,告诉她爸爸被抓那天。 所以当晴也的眼皮再次狂跳不止时,她慌得一批,一整个下午都坐立难安。 她甚至打了个电话让孙叔无论如何去看看爸爸,她怀疑是不是爸爸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在里面被人欺负了?生病了?越想她就越担心,什么《肖申克的救赎》、《越狱》的情节通通蹦q出来了。 由于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孙叔去看他爸还得找律师,大过年的他不想总麻烦人家,年后要麻烦的地方还很多。 可奈不过晴也的软磨硬泡,孙叔还是委托律师跑了一趟,并且在傍晚前告诉晴也他爸爸一切安好,还托律师带话给她,让她一定要好好的,等他出来。 然而晴也那疯狂跳动的眼皮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而安静下来。 邢武见她楼上下来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整个下午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终于看不下去了,让她穿上外套带她出去转转。 晴也还反问他:“为什么要出去转转?” “看你精力挺旺盛,帮你消耗点,你是不是明天过年兴奋的啊?” “……”晴也无法解释自己这奇怪的情绪,只能跑上楼穿上外套。 于是邢武拿上摩托车钥匙直接跨上车在门口等她,晴也换上她的圈圈绒外套,背上小包包下了楼。 果然离开了炫岛,那种不安的情绪便好了很多,她坐在邢武身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悠,一离开扎扎亭,她便双臂圈住邢武的腰将脸颊靠在他的背上,喃喃地叫着:“邢武。” “嗯?” “邢武。” “嗯。” “邢武。” “……” “我想我妈了…” 天色白茫茫,仿若有厚厚的云层阻隔着天际,看不见一丝蓝天,随着夕阳的陨落,大地连丁点光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邢武终于把车子停下来,回身想去看看她,可晴也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背里,出奇安静。 他干脆下了摩托车,转过身去看她:“那怎么办?” 晴也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说:“你就让我靠会,我在你身上能找到妈妈的感觉。” “……”邢武无语地低头看了看她,无奈地顺了顺她的脑袋。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想妈妈能想哭鼻子啊?” “我在别人面前不会这样。” 邢武不再出声,去年的今天她应该还在北京的家里,爸妈都在她身边一起迎接新春,可短短一年对于她来说已经物是人非,陪伴她多年的亲人一个也不在身边,那种感觉一定不好受。 邢武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对她说:“带你去个地方。” 晴也才终于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头看着他:“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邢武重新发动了摩托车,穿过一条条幽暗逼仄的街道,带晴也去了一条她从没去过的街道,那里晚上还全是摊子,而且人特别多,全是来买烟花炮竹的。 晴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玩过这些东西了,记忆里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过年会带她放鞭炮,再后来禁止燃烧烟花爆竹,她再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了。 邢武停下摩托车,牵着她的手带她挤进人群,还有很多周边城市的人特地开车过来买,品种繁多,各式各样的烟花,穿天猴,小鞭炮。 邢武对她说:“你喜欢玩什么?多买点回去明天放,我们这里年夜饭之前都要放鞭炮。” 所以他直接拿了两挂那种红色的长鞭炮,晴也则对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感兴趣,有蝴蝶形状的,有甲壳虫样式的,她不停好奇地问老板这个放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老板告诉她这些都是五块钱一个,喜欢一样拿一个回去放放看,老好看了。 于是晴也兴奋地拿了个塑料袋开始挑选,而邢武则直接走到另一个摊子那,蹲在地上跟老板讲价格。 没一会他搬着个大箱子过来,把晴也挑的这些小玩意的钱付了,晴也问他买了什么? 他笑着说:“猜。” 晴也拎着塑料袋不停伸头往箱子里看,奈何邢武太高,他把箱子扛在肩上她跳着都看不到,于是着急地说:“给我看看嘛。” 邢武就受不了她话不好好讲,撒娇的语气,他近来发现这真特么是他软肋,很显然,晴也也发现了,现在只要一不如意就来这招,弄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把箱子拿了下来给她抖了一眼,晴也的嘴立马“喔”了起来:“这是那种可以在天上开花的吧?你们这居然还有卖这种的?” 邢武半笑着说:“这就是大城市没有,只有我们这种小地方才敢卖的东西。” 晴也激动极了,倒退着走到邢武前面:“是不是很贵啊?” “不便宜。” “不便宜你还买?” “我总得下点血本给你留下点属于我的回忆,免得你以后忘了我。” 他依然在笑,一副没正行的样子,晴也却突然气呼呼地停住脚步堵在他面前,踮起脚尖抬头咬住他的唇对他说:“你知道我不会的。” 邢武挑起眉梢声音咕哝在喉咙里:“我嘴唇这么香?你咬掉了带走不好吗?” 旁边带着小孩的年轻夫妇盯着他们笑,邢武余光瞄了眼,对她说:“旁边人在笑你。” 晴也立马松开他,局促地往旁边看了眼,当看到那个妈妈捂着三岁小男孩的眼睛时,立马脸红到耳根,拎着塑料袋就一个劲地往前走,头也不敢回的那种。 没走几步她突然又停下来望着街边的冰淇淋机,邢武直接将她肩膀一揽霸道地说:“你想都别想。” 结果晴也死活不肯走了,又露出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对他说:“就一口,我不管,不给我吃我不跟你回去了。” 邢武直接给她这副无赖样气笑了:“那行吧,你在这,我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然后他一转身真准备走了,晴也立马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愤愤地说:“你虐待我,对我不好,不疼我,一个两块钱冰淇淋都不给我吃,抠门,小气,我要发朋友圈。” 邢武无语地抽出膀子,将她脖子勾到眼前:“你能耐了啊,晚上肚子又疼怎么办?” “你抱着睡。” 邢武笑了起来,发觉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邢武蹲在摩托车边点燃一根烟,晴也拿着冰淇淋满足地在塑料袋里翻来翻去,然后翻出一个小蝴蝶递给邢武,邢武用烟帮她点燃扔在一边,蝴蝶立马原地转圈圈,闪出一圈五彩缤纷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他侧头去看晴也,她跟个孩子一样拿着冰淇淋直蹦哒,璀璨的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仿若她整个人也被点燃般,明艳动人,她看着烟花,邢武看着她,都不禁笑了起来。 烟花灭了,小蝴蝶变成了黑乎乎一团,晴也又开始在塑料袋里翻找出一个蜻蜓递给邢武,邢武再帮她点燃,烟花一着,她的大眼立马就有了神采,很怪异的是,让邢武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似乎只能通过火光看见妈妈的样子,火光消失再次陷入黑暗。 所以晴也不断递给他烟花让他点,可每个烟花也只能维持短暂的十来秒,他也不接了,对她说:“你确定年还没过你就打算全部放光了?” 晴也这才想起来,又忙把烟花收进袋子里,蹲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小天使:“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你,你干嘛在摩托车上贴个哆啦a梦?” 邢武将烟踩灭,侧过头呼掉烟雾,目光悠远地说:“不是我贴的,有次准备出门看见我奶奶蹲在车边,我没叫她蹲在她旁边问她在干嘛?她告诉我‘我孙子最喜欢机器猫了’,那时候她早就不认人了,但还能记得我小时候喜欢机器猫,挺神奇,我就一直没撕。” 晴也不禁想起,来扎扎亭的第一天,她看见一个大男孩摩托车上贴着蓝胖子,还很鄙视的说,没想到这张贴画背后是如此让人心酸的事。 每次听邢武说起他奶奶都会感觉很惆怅,在邢武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晴也总能看见一个很顽皮的小男孩,不听话到处惹事,让家人头疼,让父母生气,可只有他奶奶一次次包容他,陪伴他,带他穿过四季冷暖,可真当他长大成人,不再顽皮捣蛋,变得懂事能干后,他奶奶却已经认不识他了,这种感觉不免令人揪心。 她低着头将冰淇淋吃完,邢武看着她唇边诱人的白色,忽然倾身含住她的唇舌尖微卷带走她唇边的冰淇淋,揉了揉她的头顶:“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邢武怕风太刺骨,骑得并不快,他让晴也把手放进他的外套兜里,暖暖的温度让晴也靠在他背上昏昏欲睡,她便闭着眼睛对邢武说:“我有时候觉得就这样留在这里跟你过日子也挺好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人生也不过如此。” 邢武笑着说:“你堕落了。” “嗯,我决定过年这几天堕落一把,不看书不刷题,纯玩。” “你开心就好。” “邢武。” “嗯?” “邢武。” “嗯。” “邢武。” “……你又想妈了?” “我想睡觉了。” “别睡,容易冻着,快到扎扎亭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辆救火车从远处的街道疾驰而来,晴也支起脑袋望了眼,奇怪道:“大过年的不会哪家失火了吧?” “谁知道呢。” 然后两辆救火车速度很快地拐过街道直奔扎扎亭,邢武和晴也都愣住了。 晴也催促他:“骑快点回去看看,不会是认识的人吧?” 与此同时,邢武已经加快车速往回骑,刚路过街口的小店,漫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照得透亮,街道两旁站得全是扎扎亭的街坊。 有人看见邢武回来了,对着他大喊:“不好了武子,你家失火了!” 晴也和邢武同时看见那座熟悉的房子被火光吞噬,浓烟滚滚,仿若炼狱。 第75章 chapter 75 晴也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这样的场面,好多人,认识的,不认识,拿着水瓶,脸盆不停往里泼水,然而这一切只是杯水车薪,火在凛冽的寒风中上蹿下跳,仅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到老高,火光冲天。 好多人四散逃开,救火车的声音响彻天际,周围的砖瓦噼里啪啦的,像有无数双手敲打着地面,凄厉刺耳。 邢武直接扔掉了摩托车,晴也眼睁睁看着他不顾阻拦跟着消防员一起冲了进去。 那一刻,她感觉天旋地转,她就站在原地,不停朝邢武狂吼,叫着他的名字,可他根本听不见,或者连她都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四周呼救、喊闹、哭声不断,无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直击着晴也的灵魂。 奶奶还在里面,邢武不会丢下她,就像小时候他无数次犯浑他奶奶也不会丢下他一样。 晴也的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困难,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她看见了李岚芳,头发凌乱地坐在炫岛对面痛哭,周围全是她的牌友,不停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她边哭边叫着:“武子啊,你别进去,武子啊,我们一家怎么办啊…” 晴也耳边充斥着李岚芳悲恸的哭叫声,此时只感觉浑身发冷,冷到牙齿打颤,她机械地朝大火走去,却被消防队的人拦住,告诉她退到马路对面,这个房子随时要倒。 浓烟不停从里面扑向街道,打在脸上,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妈妈被盖上白布时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她绝望地对着大火喊着邢武的名字,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闸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整个灵魂都在震颤,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眼前变得模糊,不真实,迷幻。 直到一声巨响,她突然被个消防员推开,那个消防员对她吼道:“快到马路对面,横梁倒了。” 她一边向后跑一边回头去看,刚才和邢武冲进去的几个消防员此时全部跑了出来,可是她没有看见邢武。 房顶烧出了一个大窟窿,滚滚浓烟从窟窿里腾升至天际,晴也心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拽住一个消防员就问道:“刚才跟你们一起冲进去的人呢?他人呢?” “没出来!” 晴也踉跄了一下,旁边另一个消防员问她:“你是他什么人?” “家人。” “我们准备二轮营救,做好心理准备。” 晴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消防员,直到被他们强行拉开。 她就这样站在马路对面望着滔天的火光,整个人仿若跌入了冰窟,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眼前的火焰变成了恐怖的地狱,正在一点点将邢武从她身边拉走,她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不要命地喊着:“邢武,你出来,邢武,我害怕,你快出来,我求求你了!你出来好不好…” “轰”得一声,二楼塌陷了,没有了,他们的家没有了,那个她住了半年的地方再也没有了,随着这一声巨响,她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走,整个人滑落到地面,无声地喊着:“邢武…我不能没有你…”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早已在悄无声息中扎根在她的世界,如果他离开了,她的世界也会随即轰然坍塌。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出现在街道另一头,对着她喊道:“晴也!” 她泪眼模糊地侧过头去,神奇般地看见邢武居然从小店那条巷子绕了出来,浑身狼狈地背着奶奶朝这里跑。 她跌跌爬爬站起身就朝他冲去,停在他面前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出来的?” “从赵阿姨家后门跑出来的,你的电脑,接着,我快拿不住了。” 晴也一把接过他夹在腋下的笔记本,抬手就抱着他大哭:“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李岚芳也跑了过来,三个人抱作一团,仿佛从鬼门关里闯过了回来,邢武背上背着奶奶,脖子被两个女人勒得快喘不上气了,无奈地说:“先松开我,我把奶奶放下来。” 邢武将奶奶放到路边,他说里面的火还没烧到厨房,厨房里有煤气罐,怕火势控制不住,所以不给晴也和李岚芳再靠近炫岛,包括炫岛周围的人家全部都撤离了。 邢武放下奶奶后跑过去告诉消防队后院火势的情况,比较幸运的是,他们吃完饭就出门了,李岚芳去了旁边打麻将没在家,而奶奶的房子在后院另一侧,邢武冲进去的时候,她的房间没有被火势蔓延,所以他冲上二楼拿了笔记本直接背着奶奶就踢开赵阿姨家的门逃了出来。 晴也此时站在十字路口,浑身发抖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炫岛,就连门口早已熟悉的三色灯架的罩子也已经破碎不堪,她不知道这场火势是从何引起的,可是这一切都让她有种后怕的感觉。 索性这场大火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炫岛的二层小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奶奶被邢武接出来后一直坐在路边不停地来回摇动,嘴里念叨着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像某种古老的咒语,听得晴也倍感压抑。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在得知邢武安然无恙后,她便已经收起眼泪,特别是在李岚芳还在不停哭时,她实在无法再增加邢武的心理负担,让他独自面对三个濒临崩溃的女人。 她将白色圈圈绒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奶奶身上,跑到对面小店买了两瓶水,递给李岚芳一瓶,又给奶奶喂了些水下去,外套不停往下滑落,她干脆用手拽着。 整整将近一个小时大火才终于扑灭,消防队又做了一番确认才离开,彼时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周围的邻居逐渐都散了。 隔着空荡的街道,邢武回身望着她们,晴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现在连家都没了,还要拖着三个女人。 可仅仅是短暂的停顿,他已朝她们大步走来,没有片刻犹豫,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起码晴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她清楚,这是他的家,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的内心不可能没有波动。 然而再大的波动,邢武现在也顾不上了,夜已深,他必须先把她们安顿好。 他对李岚芳和晴也说:“我刚进去看过了,奶奶的房间还好,我们先把她弄回房。” 奶奶依然坐在地上,身上裹着晴也的外套,神情呆滞,晴也有些为难地说:“奶奶她可能,可能拉裤子了…” 她刚才就闻到味道了,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遇过这么窘迫的事情,只能先拿衣服围着她。 此时邢武才掀开衣服看了眼,她坐的地上一滩湿湿的,李岚芳边哭边骂:“个老不死的,尽会找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了,摊上你这么个死老太…” “够了!”邢武凶狠地回头对着李岚芳就吼了一句,晴也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怔怔地望着他。 邢武背起奶奶就往后院走,李岚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邢武托着老太,晴也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当她再次踏进炫岛时,她前几天擦的镜子,熟悉的凳子、破皮沙发、收银台、洗头床、麻将桌,所有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她定在炫岛中间抬起头,可笑的是竟然可以透过残破的屋顶看见漆黑的夜空,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她最后挡风遮雨的地方也随着一把大火彻底消失了。 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绝望?迷茫?崩溃?难过?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只是感觉像在做梦,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实,不像是自己的人生,越来越虚幻。 她收回视线看着漆黑的前方,已经没有后门了,直接走几步就到了后院,他们平时吃饭的木桌和棚子也没能幸免,厨房外面的墙已经漆黑一片,玻璃也炸裂了,她透过窗户看向里面,水台周围一片狼藉,好在并没有烧到煤气罐那一头。 她转过身往另一头奶奶的房间走去,她突然很庆幸奶奶的房间是单独建在后院的另一侧,否则她不敢想象这场大火过后会发生怎样对邢武来说毁灭性的打击。 她快步走到房门口,李岚芳拿着盆与她擦肩而过,边哭边骂:“糟老太,临死都不让人省心…” 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李岚芳,虽然她平时也骂骂咧咧的,可总是那副横眉竖眼的样子,何曾像现在这样脆弱得摇摇欲坠。 她走进奶奶的屋中,看见奶奶被放在床上,屋里臭气熏天,邢武正在替她翻找干净的换洗衣服,地上还放着个大盆,大概是准备给奶奶清洗一下。 李岚芳很快回来了,将打来的热水倒进盆里,晴也卷起袖子说:“我来吧。” 邢武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眼神尖锐得可怕,他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就将晴也扯出奶奶的房间,一把带上房门。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寂静的夜像被黑暗彻底笼罩,看不见一丝光亮,可在门被带上的那一秒里,晴也依然在邢武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难堪。 他对她说:“你…要么先去厨房等一下吧,外面冷,我弄好奶奶带你找地方休息。” 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沾着黑灰,流畅的线条紧紧地绷着,深邃的眼眸透着难掩的疲惫,在晴也的注视下目光闪躲地撇开眼。 晴也读懂了他的不堪,他不愿意再让晴也看见屋里的一幕,他不愿再把这些狼狈呈现在她的眼前。 那一瞬,晴也很想哭,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不能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哭,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怜,已经够糟糕的了,她不能让他觉得更糟糕了,她需要为他保全最后的体面。 所以她强忍着泪水对他说:“好。” 邢武转身就进了屋,可晴也并没有去厨房等她,她跑了出去,眼泪在凛冽的寒风中像刺骨的刀子,她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这么艰难,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刃上狂奔,看似风平浪静的小船也有可能因为一个浪沉底沉没,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浪又在何处,何时打来? 十几分钟后,晴也敲响了奶奶房间的门,邢武打开门,她气喘吁吁地递给他一包东西:“给奶奶用这个吧,可能会好点。” 邢武低头看着晴也伸到面前的女性用品,他不知道此时,十二点多,街上空无一人的情况下,她是如何弄到这包东西的,他只是拧起眉深深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晴也,更咽了一下对她说:“去喝点水,我马上就好。” 晴也点了点头,她依然没有进厨房等邢武,而是又走回那片废墟之中,这里的夜犹如她初来的那天一样,静得仿若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人。 不安了一天的心直到这一刻突然就冷静下来,她站在原来的炫岛门口,无声地望着一片狼籍的街道,忽然想到了很多问题。 他们接下来住在哪?理发店没有了,生活来源怎么办?流年和杜奇燕也要失去工作了,很多的问题接踵而来,让晴也突然感觉到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她似乎突然理解了邢武眼底深处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压力,让人不堪负重。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眉头紧紧皱着,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晴也已经移开的眼神又重新落回到地上,看见一个金属的圆环,她用脚拨了拨,在黑灰里拨出一个q版的假面骑士,用一个变形的金属环穿着。 她并没有在意,站起了身,当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个假面骑士上时,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过这个东西,而且就在最近,在某个地方看到过,可她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她再次弯腰将那枚假面骑士捡了起来,邢武在后院叫她:“晴也,你在哪?” 晴也将这枚假面骑士随手放进口袋里回过身对他说:“我在这。” 第76章 chapter 76 再次坐上小天使穿过扎扎亭时,街道两旁杂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久久未曾散去,两边的住家早已熄了灯,空荡的街道清冷凄凉。 晴也坐在摩托车后面紧紧抱着邢武,她不知道邢武带她去哪,也不想问。 她也不知道邢武这样照顾了奶奶多少年,大小便失禁这件事应该不止一次了,以往邢武从不会让她看到这些狼狈的一面,直到一场大火将所有不堪揭开,晴也看见了他最真实的生活,她除了心疼,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难过。 奶奶的房间收拾出来后,李岚芳暂时先跟奶奶睡在一个屋,至于晴也,邢武把她带去了四条巷的“客来大酒店”,也就是孟睿航上次来住的那家小旅馆,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年三十的前一天,还能有旅馆住对晴也来说已经很奢侈了,起码能有个洗澡睡觉的地方。 邢武办得并不是一晚上的入住手续,晴也看见他直接在跟那个胖女人谈包月的事情,她有时候挺佩服邢武的,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个问题,但这的确是很现实的问题,虽然这里一晚上的费用不高,但是如果长期住的话,一个月也要三四千,直接谈包月的确划算多了。 最后邢武先付了一千块,拿了收据带着晴也上去了,晴也身上只有一个傍晚出门时的背包,还有邢武拼死抢救的笔记本,这已经是她现在的全身家当了,甚至连外套都没有,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和脏兮兮的牛仔裤,她此时只想脱掉这一身好好洗个热水澡。 他们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两点,房间还算整洁,但却只有一张大床,并不是双床房,她愣了下,邢武对她说:“我去换个标间。” 晴也一把拉住他:“算了别折腾了,我想洗澡。” 邢武却站在房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对她说:“你住这,我去黄毛那。” 晴也放下包和笔记本,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他:“我不想一个人。” 是的,她不想一个人,起码在今天这个晚上,她无法一个人入眠,闭上眼睛,脑中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那种恐惧的感觉还如此真实,直到这一刻都挥之不去。 邢武进屋带上门,没再说什么,让她赶紧先洗澡。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邢武却根本没有在意,他只是深锁着眉坐在窗边点燃一根烟,轮廓隐在半明半暗之间,周身布满着厚重的压抑,整个人陷入沉思。 以至于当浴室的门打开他都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晴也已经上了床钻进被窝叫他:“喂。”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烟已经烧完了,他将烟头掐在烟灰缸里,抬头看着她:“早点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晴也看着他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拧起眉对他说:“没几个小时天都亮了,还走去哪?你去洗个澡吧。” 邢武没再坚持,替晴也关了灯,然后起身去了浴室,晴也独自躺在大床上却毫无睡意,也许今晚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让人无法接受,让她很难入眠。 邢武洗完澡出来后,晴也翻过身看着他,他下身裹着浴巾,擦着头上的水珠,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精窄的腰身,腹间那道触目惊心的疤此时却透着一股邪性和难以抵抗的性感,晴也的声音埋在被窝里对他说:“上来吧。” 邢武扔掉毛巾,拉开被角躺了上去,他侧头看向晴也,她就躺在他身边,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幽香,他牢牢地盯着她,声音又沉又磁:“吓坏了吧?” 晴也的双眼在黑暗里像潭清泉一般柔软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却听见他说:“我在里面听见了,听见你叫我了,我想冲出去,但是房梁塌了,我冲不出去。” 晴也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你是疯子吗?那种时候还管电脑干嘛?” 邢武侧过身子,轻叹了一声:“我本来还想帮你把复习资料抬下来,火太大了,我只能拿电脑了,这个貌似对你挺重要的。” 晴也想起刚来扎扎亭时,找传说中的狙师傅修过电脑,所以他应该知道这台电脑里的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此时的心情复杂至极,抬起手就在被窝里捶向他胸口:“疯子!” 邢武直接将手搭在她身上想抱抱她,然而…手却放在了一团绵软之上,两个人像被电打一样迅速分开,邢武不可置信地说:“你没穿衣服?” “你觉得我还有衣服穿?” “你怎么没说一声?” “还要说吗?我衣服脱在浴室你看不到?” “……”邢武刚才一直心事重重的,也许看到了晴也的衣服,但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此时掌心的触感如此真实,让他的呼吸忽然凌乱起来。 晴也侧头看着他,声音很小地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邢武只是睁着眼看着屋顶,眼神发直,晴也感觉奇怪,干脆探过身子凑到他面前:“你怎么了?没事吧?” 邢武的眼神渐渐移到她的脸上,她柔软的发丝微微垂着,落在他的胸口,痒得撩人,优美的脖颈延伸到锁骨再到被子以下禁忌的地方,他清晰的喉结不自觉微微滚动了一下,忽然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吻上她的唇,就势翻身将她圈在臂弯里不断加深着这个吻,声音沙哑低沉地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晴也直到这一刻才如此真实地感受着他的温度,说实话,自从刚才开始,她一直很担心邢武,他太克制了,太反常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胸口,让晴也的心一直揪着。 此时当他疯狂吻着她的时候,她反而放下心来,她抬起手抱着他,声音更咽地说:“你在想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邢武,你觉得难受就发泄出来,我陪你一起扛。” “我想要你…”他说出了他正在想的事,他无法抵抗怀中女人的诱惑,那温软的体香,细滑的触感让他浑身紧绷,他的吻和声音同时落在她的颈项,也让晴也颤栗。 可当邢武真说出这句话后,又像是突然清醒一样自嘲地笑了起来,从她身上离开,却在此时晴也一把拽住他,目光漆黑明亮,没有丝毫闪躲,眼眸深处闪着晶莹的泪光,嘴角却勾着致命的弧度牢牢盯着他:“敢说不敢做啊?小武爷这么怂的吗?” 邢武有些怔然地望着她,呼吸越来越紊乱,目光复杂地说:“你今晚也看见了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晴也,你的半步,我得天涯。”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在枕边,抬起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不给他退缩,目光坚定地说:“有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的生活清澈见底,没有半点浑浊?哪个家庭没点破事,哪个人能完美无缺?是,在来这里之前我也没想过会跟一个穷小子,但我晴也爱上你的那一刻,你就是唯一的人选,没有之一。” 一团燥热的火焰在邢武的胸口不停起伏,他动情地唤着她:“晴也…” 她温柔地抬起头吻着他:“我说过…我是你的…” 他反客为主将她揉进怀里,手指尖粗砺的纹路让晴也的身体颤抖着,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坦诚相待。 邢武见过晴也很多面,她撒娇时的无赖样,她生气时凶巴巴的样子,她高兴时雀跃得像个孩子,难过时哭着喊妈。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动人柔情的一面,莹白的肌肤闪着淡淡的光,姣好的身段美得让他瞬间失控,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坍塌,心中的那团火已经完全将他吞噬,只能任凭自己的**支配着他。 晴也能感觉出来,分开她时,邢武有些颤动,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紧紧抱着他,有些害怕,有些激动,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毕竟她对这种事情太陌生了,陌生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只是有些懵圈地将自己交给邢武。 她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的第一次都是懵圈的,就感觉大脑晕晕沉沉,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发狂的气息,像在做梦,两人都有些神圣地迈开了这一步,晴也缩在邢武怀中疼得瑟瑟发抖。 邢武用细碎的吻让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他对她说:“很疼吗?” “……我以为上瘾的意思是…会感觉不错。” 邢武的嘴角终于牵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我会让你上瘾的。” 他将她的双手压在枕边,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包裹而来,邢武边疯狂地吻着她,边逐步开疆拓土。 晴也说得不错,他这人的确有无师自通的本事,起码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可以一边用温柔得溺死人的眼神看着她,一边又无比疯狂地掠夺着她。 邢武已经分不清是今晚的遭遇太让人无力招架,还是这么多年的压抑让他习惯性地忽略自己内心的**,所以一旦打开这个口子,他心里的渴望就会像洪水猛兽般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晴也能感觉出来邢武失控了,或者说这才是最原始的他,褪去所有伪装和压抑,她不忍心阻止他,虽然这对初经人事的她来说有点折磨。 但她只是紧紧咬着唇,忍受着这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那种陌生的感觉渐渐滋润着她的心间,充斥着她整颗心脏,她就这样被邢武带着打开了另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那盒她从邢武那里夺回并一直扔在包里的小红盒,最终还是在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一切都像冥冥中注定一样,他们拥有了彼此。 直到归于平静后,邢武才打开灯看见满身痕迹的晴也,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逐渐冷静下来,微微蹙起眉:“我…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晴也的鼻尖和发丝都已经被汗湿了,眼里波光粼粼,纯美的脸潮红醉人,光影下的她美得惊心动魄,身体还有些微微的痉挛,邢武自责地将她拉进怀里轻柔地吻着她:“你绝对有毒,我控制不了自己。” “晴也,怎么办?我想把你装进口袋里,到哪都带着。” 他呼吸里都是灼热的味道,晴也抬起头,用唇摩挲着他略微扎人的下巴:“才一次你就上瘾了?” 他垂眸眼神迷离地望着她笑,晴也温软的身子在他怀里拱了拱:“我饿了…” 邢武吻了下她的颚对她说:“房间有泡面,吃吗?” “吃。” 他裹上浴巾起来烧水,晴也就趴在床头抱着被子,眼神跟着他来回晃,他紧致流畅的背部线条性感野性,貌似还被她抓出了两道印子,想到他刚才那动情的样子,晴也的脸颊越烧越烫。 邢武倒上开水后回头看着她像个娇羞的小媳妇一样,整个人都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停瞄着他,于是他转过身靠在旁边的小桌上盯着她笑。 晴也的眼睛也逐渐弯成了月牙,屋里很安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心照不宣地看着彼此,满目浓情。 面好了后,邢武用被子把晴也整个裹了起来,晴也的手臂伸出被子刚准备接泡面,邢武看了眼她白嫩的手臂,还是不忍把它塞了进去:“你裹好被子别冻着。” 晴也跟个木乃伊一样眨巴着眼:“那我怎么吃啊?” 邢武卷起面条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她眯起眼笑了起来乖乖张口。 晴也边吃边对他说:“你觉得我们算不算幸运啊?幸亏我们晚上出去了,不然会不会被困在大火里啊? 我其实想想挺细思极恐的,之前我的外套和手机被人扔进火里,然后我今天突然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还睡过了,醒来后眼皮不是跳了一天吗? 这一定是上天的某种预示。” 邢武睨了她一眼:“快吃吧,神婆。” 晴也有板有眼地说:“我说真的,你没听过外应吗?就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提示,我爸以前每年都会去找道士算卦,我跟他去过道观听那些老道士说过,我们周围每天都会有很多细微的事情在发生,比如天上飞的鸟,你突然听见的声音,打碎的碗碟,甚至出现的特殊气味,这些有可能都预示着某种事情的变化,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会忽略这些细节。 你想想,要是我今天不是那么烦躁,你会突然带我出门吗?我们出门正好就躲过一劫,我今天特别想我妈,肯定是我妈在天有灵保佑了我们。” 邢武又喂了她一大口堵住了她的嘴:“那你妈在天有灵看见我睡了你,待会会不会突然出现掐死我?” 晴也闭嘴了,想到老妈有可能在天上观看了全过程,突然感觉有点阔怕啊! 第77章 chapter 77 邢武喂饱她后,又帮晴也把被角塞了塞对她说:“你先睡吧,我抽根烟。” 他把房间的灯拧暗了,走到过道关掉了浴室灯,脚下却踩到什么,他把东西捡起来看了眼:“这是什么?” 晴也伸头看见是那个假面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她对邢武说:“刚才在火场捡的,我没在流年和燕燕身上见到过,更不可能是你妈那些牌友的,消防员也不可能带着这个灭火吧。” 邢武将东西拎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果真是个很丑的挂件,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随口说道:“也许是哪个客人丢的。” 说完他便往窗边走去,晴也望着他的背影出了声:“前天开始就没有客人了,我们还里里外外打扫过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而且我总觉得见过这个,并不是在炫岛。” 邢武回过身望着她,渐渐拧起眉,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太黑的原因,他眸中的光好似暗得深不见底,良久,他对她说:“睡吧。” 晴也看见他坐在窗边,探身将那扇不大的小窗户推开了一些,她不明白这里的房间无论住家还是旅馆为什么窗户都小小的,像牢房一样压抑。 她闭上眼睛想着,以后她一定要和邢武住进有大大落地窗的家里,可以眺望远方的那种,她不想再被这种小小的窗户困住了,再也不想了。 可虽然眼睛是闭上了,她却毫无睡意,不过十几秒没有看见邢武,她又睁开了眼,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了魔了,只是不想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关掉灯的他,刚才那丝笑容又消失在黑暗中,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看着四条巷万年不变的街道,丝丝寒风从窗户的缝隙溜了进来,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下,晴也窝在被窝里都感觉到有些凉意,然而邢武赤着上身却仿佛浑然不觉,他手指间的烟雾飘向窗外再消失不见,侧脸隐在黑暗里,只有手间的星火忽明忽暗。 晴也突然想起倘若邢国栋不是邢武的亲生父亲,他奶奶也不会是他的亲奶奶,所以这份恩情似乎显得更加沉重,也许这就是邢武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丢下他奶奶的原因吧,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有的只是在某一段人生当中,有人真心待你,不计回报。 晴也声音很轻地出了声:“会有的。” 邢武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她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虽然我们现在一无所有,没关系的,以后该有的都会有,一定会的。” 邢武终于将未抽完的烟掐灭,把窗户关上走了过来,掀开被角上了床,紧紧地将晴也抱进怀中吻着她的发丝:“我不会让你一直过苦日子。” 晴也忽然眼眶湿润:“你这样会让我丧失斗志,邢武,我要走了你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是晴也第一次为他产生了动摇,她甚至开始想象离开邢武后的日子会变得多么艰难,她如何在没有他的国度独自度过四年光景? 她现在甚至感觉一天都困难。 邢武低头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莹润的眸子:“如果我们两个人当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自私,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没有商量的余地。” 晴也听懂了邢武的话,如果她留下来,那么自私的人会变成邢武,如果她离开他,那么自私的人就会变成她,无论如何,他们当中都有一个人要做出自私的选择,邢武说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掐断了她动摇的苗头。 晴也心里五味杂陈,她忽然翻身趴在他的胸口对他说:“家里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你再为了供我读书的事情操心,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压力那么大吗?” 邢武直接环住她的腰将她提到眼前,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你人都给我了,还有什么不值得的?” 晴也彻底瘫软在他身前无法动弹,不仅因为他这句充满柔情的话,更是因为他温热的大手缓缓向上游移,带起阵阵颤栗。 她刚经历人事,身体无比敏感,一点触碰就让她浑身上下似爬满了蚂蚁般酥软,她和邢武紧紧贴在一起,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变化,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蛊惑地说:“你吃饱了,我没饱。” 晴也已经将脸全部埋进他的颈窝,浑身发烫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不是还有一盒泡面吗?” “嗯...没你好吃。” 说完直接将她翻了过来,从身后占有了她,而这一次,邢武温柔多了,他一直在观察着晴也的感受,就像在逗弄娇羞的小猫,时快时慢,翻过来抱过去。 晴也从来没有和一个异性做过如此羞耻的事情,她一时还无法接受两人如此亲密的行为,所以其实过程中她一直不大敢去看邢武发烫的眼神,但正是应了那句话,身体是诚实的,她都怀疑邢武是不是嗑了药了?居然折腾了那么久,让她原本青涩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像灵魂快要从身体中被颠了出来不停往上腾升,一切都变得似真似幻起来,当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深处挤出来时,晴也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捂住嘴。 邢武笑着把她的双手拿开,俯身对她说:“不用忍,我喜欢你的声音。” 晴也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喜欢她的声音?要她唱首歌的节奏吗? 但真拿掉她的手,说实话,这么对视着,她真心不好意思再发出那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了,于是只能紧紧咬着唇承受着这令人发狂的感觉。 晴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天都快亮了吧,她只知道他们做了很久,也许在那样一个令人崩溃的夜晚,他们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慰藉着彼此,感受着对方带来的温度。 室内他们紧紧相拥着,用体温融化着对方,室外却飘起了晶莹的雪花,仿若夜的伴舞,悄无声息地粉饰着这看似太平的人世间,让一切变得纯净洁白。 晴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疲惫过了,四肢早已没了知觉酸软无力,一觉便睡了整整一天,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昨晚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极其不真实的梦,梦里她穿过了地狱到达天堂,她感受了人间疾苦和矢志不渝,所有的记忆都有些恍惚。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当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后,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昨晚那些混乱的画面都真实地发生过。 屋里还残留着属于邢武的气息,可他的人却并不在这里,晴也摸着手机打给他,然而他却并没有接电话,晴也挂了电话看见床头放着一个袋子,她翻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套干净崭新的衣物,还有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外套。 她刚放下手机邢武的电话回了过来,晴也匆匆接起“喂”了一声,可当声音从她喉咙中发出来后,却透着异样的酥麻,她只是想打电话问邢武他在哪,没想到自己一出声竟然有种娇嗔的味道,连她自己也惊了一下,窘迫得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的邢武听见后,语气里似乎透着愉悦:“醒了?” “唔…”这下晴也故意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一些。 “衣服看见了吧?窗边的桌上有个塑料袋,里面有吃的和饮料,你起来后自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在家有点事,一会就去找你。” “好…”晴也咬着唇握着手机没有动。 邢武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宠溺:“你先挂。” 晴也将自己的身体埋进被窝里,却并没有挂,也没有讲话,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邢武也没有挂。 她轻声叫他:“你还在吗?” “在。” 晴也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心口酥酥麻麻地问他:“衣服你一早去买的吗?你才睡几个小时啊?” “没睡。” 晴也回想昨晚的点滴,觉得自己真像被灌了**汤一样,邢武一晚上没睡她居然都不知道。 她对他说:“那待会见。” “嗯,你挂吧我听着。”他的声音透过听筒落在她耳边,让晴也的脸颊又有些灼烧。 “那…你快点回来。” 话刚说出口她就赶忙把电话挂断了,她想赶快见到他,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这可真是有点丢人,然而她现在光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抓心挠肺了。 她整个人滑进被窝里,可就连被子里都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令人着迷,晴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在房间继续等下去,快要得神经病了,于是干脆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走进浴室。 刚进浴室她就怔住了,邢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他们昨晚的脏衣服洗干净挂在晾衣架上,晴也的内心翻腾不止,心绪复杂。 他说不会让她一直过苦日子,可即使是在他们现在处境如此窘迫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让她吃半点苦,纵使他们现在无家可归,纵使他们已经一无所有,可晴也并不觉自己跟着邢武有多苦,反而有种甜甜的感觉快从心口溢了出来。 她洗漱完毕后,完全忘了邢武叮嘱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事情,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有情饮水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此时看不见邢武的她,的确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一天没吃东西的事。 然而当晴也踏出旅馆一脚陷进雪地里时,完全懵了,她不知道昨天夜里什么时候下的大雪,破败的街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四处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着,入眼之处已然变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随着新年的到来焕然一新。 扎扎亭的很多人都回农村祖辈家过年了,剩下的人都窝在家里打麻将、推牌九、看电视,加上一场大雪更是让所有人足不出户,空荡的街道清冷静谧。 这里可没有机.关单位组织铲雪,更别提什么市.政部门铲雪车之类的,所以原来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晴也却走了好长时间,深一脚浅一脚,雪没过了她的脚踝,连她的小皮靴里也跑进了冰冷的白雪,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反而越接近炫岛,她越是有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就好像身体里住着很多跳跃的小精灵,不停挠着她的心脏,驱使着她越走越快。 特别是当她看见已经失去颜色的三色灯柱后,突然有些激动地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她也没想到脚下一滑会摔一跤,正好被站在街边的黄毛看见,他扯着嗓子喊了声:“卧槽!晴也啊?” 然后赶忙过去扶起她问道:“你跑什么啊?” “……”晴也能说是因为想快点见到邢武吗?她能说她想他了吗?很想的那种,虽然才几个小时没见,估计黄毛会觉得她脑子坏了。 她只能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雪,云淡风轻地回:“锻炼身体。” “……” “邢武呢?” 黄毛说:“在里面,你最好别进去。” 黄毛越是这样说,晴也越是大步往里走,可刚踏进炫岛她就愣住了,胖虎、大黑、花臂和犬牙他们都站在这片废墟之中,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的样子。 晴也直接往后院冲去,还没走出这片废墟就听见邢武狠戾的声音:“你干脆直接回来替我们收尸不好吗?” “呸!大过年的说什么!” 晴也刚走到后院就听见李岚芳的声音,她的脚步戛然而止,终于知道外面的他们为什么脸色不对劲了,那个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男纸邢国栋终于回家了,或者说他虽然回来了却已经无家可归了。 远处赵阿姨和吴家人都扒在窗户口向外看,李岚芳在扎扎亭这么多年强势惯了,哪受得了大过年的被别人看笑话,几步走过去扯着邢武的膀子对他说:“武子,你能不能别这样。” 邢武额间青筋爆出,一把甩开李岚芳的手反问道:“那你想让我怎样?你们又她妈的打算怎样?一个破理发店开了这么多年,钱呢?还有你,整天吹牛逼说在外面做生意,什么生意她妈的一千块都拿不出来?这个家要不是你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 邢国栋气得浑身发抖上去就给了邢武一拳,晴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手脚冰冷。 邢武邪性地抹了下嘴角一把就将邢国栋提了起来。 李岚芳瞬间就奔溃了,哭喊着让邢武松手,邢国栋没想到邢武打算还手,抬起头就狠狠瞪着他:“儿子打老子?你反了不成?” 邢武的表情阴沉得可怕,眼神咄咄逼人地盯着他,声音低沉讥讽:“你是我老子?” 李岚芳突然踉跄了一下,邢国栋那张狂的表情顿时就慌乱起来,晴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里最不堪的谎言被生生撕开,每个人的内心都是那样的鲜血淋漓! 她没有丝毫犹豫跑了过去从身后抱住邢武的腰,不停地对他喊着:“邢武,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她一点都不同情邢国栋,她甚至巴不得邢国栋被打一顿,可她清楚地认识到,邢武把邢国栋打一顿之后,李岚芳和屋里的奶奶会难过,没有人想看见自己的家庭在过年这一天四分五裂,她们难过邢武只会更难过,所以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邢武那濒临疯狂的冲动终于随着晴也的声音被拉了回来,好似这个世界上只有晴也能将他从失控的深渊拯救回来。 他松开了邢国栋回身望着她,晴也担忧地深深拧着眉,又重复了一边:“跟我走。” 邢武终于找回了理智,对她说:“去外面等我,我马上出来。” 晴也走回原来的后门处时,看见邢武没有再搭理邢国栋,而是走到另一边将一大袋子菜扔进了厨房。 她穿过废墟看见犬牙他们都蹲在炫岛外面的街道边,晴也忽然感觉有些动容,也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今天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无论如何起码邢武还有这帮兄弟,能在他出事后放弃家人团圆赶来陪他,能在他难堪的时候自觉给他保留空间。 晴也无声地走过去蹲在他们旁边,伸出手指在干净的雪地里划拉着,不知不觉写出了“邢武”的名字。 胖虎把手上搓的雪球递给她玩,她接过后在手上掂了掂,然后砸向街道对面,淹没在另一堆白雪之中,然后把手伸给胖虎,胖虎就又搓了一个给她砸着玩。 没一会邢武走了出来,大黑站起身一把搂着他的肩说:“完事了没?完事了都去我那,菜都备好了。” 邢武什么话也没说,在他后背拍了两下,兄弟之间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一个动作就全在里面了。 他余光瞥了眼脚下,看见雪地里映着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他写了这么多年都写不端正,他也没见过除了晴也有谁能把他的名字写得跟书法一样有模有样。 他眼里泛起一丝柔光跃过几人寻找站在后面的晴也,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似乎同时想起昨晚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都有点…尴尬。 晴也局促地低下头,鞋底摩挲着脚下的雪,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必须要晚上做了,果真白天会让人无地自容。 一群人踏着雪朝大黑家走去,邢武走在前面对大黑说:“还缺什么?我去买。” “买什么啊,我那囤货充足,包你从年三十吃到正月十五。” 邢武拍了下他的肩回头去看晴也,她走在最后,双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缩着脖子,邢武落了几步来到她身边问道:“还好吗?” 旁边的胖虎并没有察觉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晴也却知道邢武在问什么? 她咬着唇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颊边染上一抹绯红,走在雪地里嫣红透白的。 谁也没想到这时黄毛插了一句:“好什么啊,刚才跌了一跤,武哥你得好好说说她,下雪天的不能跑。” 晴也直接踩了黄毛一脚,黄毛大叫一声:“你踩我干吗?” 晴也瞪着他,邢武立马问道:“跌到哪了?” 她短促地回:“没。” “那你跑什么?” 晴也仓皇地盯他看了眼,眸子里像蒙着水汽一样晶亮,邢武嘴角终于撩起一丝弧度:“知道了。” 第78章 chapter 78 大黑家离扎扎亭不算远,虽然房子不大,但是有个很大的院子,自家盖成了简易房,放了张大圆桌,他爸妈一大早就到他奶奶家过年了,大黑早上接到犬牙电话听说邢武家出了事,便没跟他父母过去。 他家过年备了不少菜,大黑一进家就围上围裙开始炒菜,那大勺颠得还真像模像样的,花臂他们窝在客厅打开电视等饭吃,犬牙直到这一刻才得空问了几句邢武昨晚的情况。 邢武从零食盒里剥开一颗棒棒糖扔进嘴里跟犬牙聊了两句,回头看见晴也靠在厨房门口看大黑颠勺,他瞟了几眼起身朝她走去,靠在另一边对她说:“大黑他叔叔在县城那头开小餐馆的,他在那干过一阵子。” 怪不得晴也看他那架势轻车熟路的,她瞥了眼邢武叼着的棒棒糖,直接上手抢了过来塞进自己嘴里。 邢武挑起眉稍半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唇:“什么毛病?” 晴也真是感觉奇怪了,自从昨晚以后,她老是觉得邢武眼睛带电的,只要一看她,她心里总会产生一种被电打的感觉。 她含着棒棒糖对他说:“我饿了。” “袋子里的东西没吃?” “忘了。” 邢武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就顾着跑步了是吧?” 晴也被他说得想找个地洞钻一下,干脆不理他走去客厅了,胖虎正好坐在边上嗑着瓜子,抬头看见一前一后走过来的晴也和邢武,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为什么武哥出去时叼着的红色棒棒糖,出来后到了晴也嘴里,他还又看了眼邢武,他的棒棒糖的确不在了,胖虎虽然搞不懂,但也不敢问,就奇怪了那么一下,想着可能晴也从其他地方拿的吧,也就没多想。 这是晴也第一次和群男的一起吃年夜饭,不,准确来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人,和一群刚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同龄人一起过年。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可闹腾的他们很快让她忘却了那思乡之情,看着他们喝着酒说着一些有趣的童年往事,这对成长环境截然不同的晴也来说,一切都那么新鲜有趣。 年夜饭很丰盛,虽然不如往年爸爸在饭店定的年夜饭菜肴名贵,可味道和种类却根本不输那些大饭店,晴也一整天没吃了,一上桌就胃口大开,他们喝酒的时候,她自己默默吃了两碗饭。 兄弟们酒喝开后话题又绕回到邢武家失火的事,晴也才知道一大早警察来过邢武家,原因是昨晚他家失火造成周围几家邻居的外墙受损,而且因为他家那个后院是公用的,难免涉及到公共财产,希望他家能赔偿损失。 至于火灾的原因,也没啥调查之类的,这里不禁烟花爆竹,所以每年过年总有那么几家发生不同程度的火灾,警察对此类事情似乎也司空见惯,来了一下就走了。 因为是年三十,为了不影响大家过年,也没有继续追究赔偿的事情,不过提了那么一下,说年后再处理。 晴也不知道是哪家要追究赔偿,不过周围也就那么几家跟炫岛挨着,这个时候不指望邻里互帮互助,起码别来落进下石,但对于这穷地方的人来说,高尚的品德值不了半毛钱,日子都过不好还指望能济困扶危,做它的春秋大梦去吧! 晴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邢武会发那么大的火,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家人的生活没有着落,为人父母要主意没主意,要钱没钱,大过年的街上连卖菜叶子的都没有,要不是邢武弄来一大袋子菜,他们还沉浸在自哀自怜之中,完全连生存都不考虑了。 晴也的心情忽然很沉重,她觉得压在邢武身上的事情太多了,他要照顾她,要照顾家里人,还要应付周围那些破事,怪不得他连觉都顾不得睡了。 花臂叹了一声说道:“武哥啊,你这个年过的,糟心啊!” 邢武却瞥了眼晴也,不疾不徐地说:“也不算太糟。” 晴也侧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看见他深谙的眼底藏着只有她能读懂的温柔,是的,也不算太糟,起码他们在一起了。 黄毛立马咋呼道:“这还不糟啊?武哥不是我说,你心态真好,要我早疯了。” 邢武见晴也还挺喜欢那盘卤鸭爪,干脆连盘端到她面前心不在焉地说:“房子没了可以想办法,人在就好。” 一帮兄弟附和着:“那倒也是…” 于是他们喝酒侃着陈年往事,晴也就坐在邢武旁边,边啃鸭爪边做个忠实的听众,还听得津津有味的,浑然不觉嘴边沾上了卤汁。 邢武侧头瞄了她一眼,抽了张纸巾对她说:“脸过来。” 晴也手脏脏的,只能把脸凑到他面前,邢武轻柔地替她拭了下嘴角。 胖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总是不自觉朝邢武和晴也看,就老感觉吧,两人有些怪怪的,他之前也没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搞的? 可是他看了看周围,没一个人有反应的,对于他们的举动看了跟没看见一样,就连平时嘴碎的黄毛也没啥反应,胖虎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脑壳坏了。 花臂倒是问了句:“那你们昨天晚上睡哪的?” 邢武随口回:“开了个房。”晴也低着头默不作声。 犬牙开了口:“舒寒现在到县城住了,要么你们先上我那住段时间?” 邢武淡淡地说:“不用了。” 胖虎倒是十分热心地说:“你,你们也总不能一直开,开房住啊,这,这费用也吃不消,要么武哥你,你住我家,反正我床大,咱,咱们两挤挤,你也能少开间房。” 犬牙大黑他们到底在社会上趟过几年见的多了,刚才邢武直接拒绝了犬牙的提议,兄弟几个已经心知肚明,八成住那不太方便,具体为什么不方便大家也是看破不说破的事情。 偏偏这个小胖子憨头憨脑的,还要邢武放着娇艳欲滴的姑娘不睡,跑去跟他睡,脸呢? 其他人点烟的点烟,倒酒的倒酒,没人吱声,黄毛跟看个傻逼一样盯着胖虎,那叫一个着急啊! 邢武似笑非笑地摸出根烟对他说:“我不跟男人睡。” 晴也捏着一次性杯子,迷之尴尬。 邢武低头将烟点燃,把烟盒扔给对面的犬牙问了句:“昨天晚上大曹在哪?” 犬牙接过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和小彬那群人在狂人包夜。” 邢武悠悠吐出烟雾面无表情地看着犬牙:“初五过后找个时间帮我约下大曹。” 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就连晴也都抬起头盯着邢武,他侧脸的轮廓锋利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可正是这样的他,才让晴也感到不安。 黄毛到底沉不住气,抢先问道:“武哥,你找大曹干嘛?” 邢武嘴角叼着烟,手臂搭在椅背上翘着腿,看似散漫不羁,眼底的光却冷到极致,半低着眸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会会他。” 晴也只感觉心跳加快,那种不安的情绪越发加剧,可周围全是人,她无法刨根问底,只能拧着眉牢牢盯着邢武。 邢武感觉到她的目光,侧眸睨着她,朝她笑了下,似乎在让她不要担心。 犬牙问道:“想好了?” 邢武的目光依然就这样锁在晴也的脸上,嘴角也依然轻斜着,看着晴也回答他:“既然碰了我的底线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把这句话带给他。” 晴也在他的注视下心跳不断加速,她似乎猜到邢武要做什么,可她无法估计他要做的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但很快邢武便岔开了话题问黄毛驾校什么时候开门,黄毛愣了一下:“啊?什么驾校?” 邢武淡淡地笑了下:“傻了?” 黄毛立马反应过来回道:“初七。” 邢武没再吱声,客厅里的春晚照例播着一些小品,院子里一帮人也吃得差不多了。 大黑进屋拿了一个信封扔到邢武面前,邢武垂眸看了眼,黄毛他们也陆续从身上摸出信封递给他。 大黑说道:“没多少,兄弟几个一点心意,你先拿着。” 最后,犬牙从外套内衬兜里摸出一个扎好的黑色袋子放到邢武面前,什么话也没说。 晴也没有想到这些平时看上去一穷二白的社会青年,在这个时候会掏光积蓄来挺邢武。 黄毛和胖虎还是学生,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就这样他们还拿了几千出来,大黑、花臂的信封厚厚的,不会低于一万,至于犬牙,人狠话不多,晴也估计那一沓至少得有两三万。 她不知道邢武此时此刻什么感受,可她心里却翻江倒海的,在邢武处境最困难的时候,这些兄弟陪在他身边,义无反顾地挺他,这种义气让她动容。 她侧头去看邢武,他只是垂着眸,浓密的睫毛掩荫着眼里复杂的光,没有出声,晴也很自觉地起身去了客厅,给他们兄弟之间一些说话的空间。 她清楚虽然她和邢武已经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但有些场面她不在或许对他来说更自然些吧。 她坐在客厅看了会春晚,没一会邢武就在外面叫她:“晴也,走了。” 她起身拉好羽绒服拉链,他们都开始穿衣服准备散了,她走到邢武身边,邢武碰了她一下:“跟大黑打声招呼。” 晴也很懂事地对大黑说:“谢谢你的年夜饭,果真是鞍子县特级大厨的味道。” 她对他竖起大拇指,大黑笑着说:“明天再来吃呗。” 邢武摆了下手:“不了,还有事。” 晴也对他说:“新年快乐。”她余光看见大黑刚才放在邢武面前的信封还在桌子上。 大黑也对她说了句:“新年快乐,路不好走回去注意点。” 出了大黑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大家走到路口就分道扬镳了,室外气温很低,积雪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不过夜晚的雪景四处晶莹透亮,闪着点点亮光,似照亮他们回去的路。 晴也走在邢武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邢武早晨临时在一家小店买的一套运动装,没办法,昨天那套衣服是脏得穿不出去了,他虽然不是多讲究的人,但一向会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这套做工并不好的廉价运动衣,难得穿在他身上竟然一点都不掉价,就是很单薄看上去并不暖和。 两人走了一会,晴也开了口:“你没拿他们的钱?” 邢武双手抄在裤兜里,看着苍白的前路,淡淡道:“都不容易,特别黄毛和胖子哪有钱,还不是跟家里人拼的,这个钱我怎么拿?” 晴也沉默了,她猜到邢武不会拿,他本来就不喜欢麻烦人,在这些人当中更像精神支柱般的存在,虽然年龄不是最大的,但他们都会叫他一声哥,不仅是因为他的魄力和胆量,更多的是他会设身处地为这些兄弟考虑,让他们无条件拥护他。 邢武看着她好路不走,尽走那些没人踩过的厚厚积雪,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说道:“好好走。” 晴也不听,傲娇地说:“走自己的路,坚决不走别人走过的。” 话说得还挺有骨气,实际上就是想踩雪玩,邢武看着她那贪玩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貌似是他从早到现在唯一放松下来的时刻了。 没走几步,晴也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要找大曹是不是怀疑他和家里失火有关?” 邢武嘴角浮上一丝冰冷的弧度:“这场大火的时机很悬,正好赶在过年前一天,如果是人为的,跟他脱不了干系,大曹那个人睚眦必报,上次在我这栽了跟头,我还一直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 “那早上警察来你怎么不跟他们说?” 邢武收回视线掠着她:“怎么说?证据呢?” 晴也忽然想起刚才饭桌上邢武问犬牙昨晚大曹在哪?如果他一直跟人在网吧上网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按照这里警察的办事效率,估计顶多问一下就算了,甚至大过年的问都不一定会问。 她担忧地说:“那你找大曹准备怎么办?他要是不承认呢?” “不需要他承认,很多事情见了面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晴也拽着他的袖子对他说:“我不想你去。” 邢武顺势攥住她冰凉的手放进口袋里:“你退一步,别人就会更进一步,今天是房子,明天会是什么?” 晴也突然打了个寒颤,虽然上次听犬牙话中的意思邢武和大曹这么多年不对盘,但她还总认为只要邢武不去招惹大曹,大曹也不会怎么样。 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个他们口中的“了结”多么迫在眉睫,纵使邢武不想迈出这一步,但有些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了,因为大曹动了他的家人,动了他最在乎的东西,他不可能再忍下去。 晴也突然就感觉一把无形的大伞笼罩在他们头顶,像巨大的牢笼,让人无力挣脱,难道真要像邢武所说的鱼死网破吗? 她正在发着呆,身体忽然就腾空了,把她吓了一跳,等她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邢武的背上。 她垂在他的耳边问他:“你背我干嘛?” “你感觉不到自己的鞋子潮了?” “唔…下午出门就潮了,然后又冻硬了…” “……” 他们走回小旅馆时,晴也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一进屋邢武就把她放在床上脱掉了她的鞋子,又脱掉了她的袜子,她一双小脚冻得通红,还有点肿肿的。 邢武把她的脚握在掌心,帮她轻轻按了按,晴也立马脸颊通红,不大好意思地往回缩:“你干嘛?” 邢武瞥了眼她娇羞的样子,好笑地握住她的脚踝:“你哪里我没看过还跟我害羞?别动,我帮你按一下,不然长了冻疮有你受的。” 她莹润的小脚白净匀称,邢武一只手就能握住她两只脚,在邢武看来女孩子的脚真是小得可爱。 他指腹的薄茧总是让晴也有些微微颤栗,脸上的红晕一直未曾退去,邢武半抬着眸看她,她乖巧地坐在床边,浑身泛着少女的清透诱人,那绯红的脸颊像可口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刚才人多他不方便问,此时回来了,他才终于出声问她:“还疼吗?那里…” 不问还好,这一问晴也更加感觉无地自容了,她羞涩地拽过被子抱着,低着头回:“我怎么知道?” “嗯?”邢武没明白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感觉不出来。” 邢武笑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帮你感觉一下?” 晴也看着他那副放肆的坏样,痞帅到了极致,一颗心瞬间被秒成渣渣。 第79章 chapter 79 邢武让晴也去洗澡,不过她说自己洗得慢让邢武先洗,邢武嘴角划过一丝散漫的笑意:“一起洗得了。” 回过头看见晴也坐在床边,抱着被子那副羞于见人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走进浴室。 虽然昨天她和邢武已经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但…要让她跟邢武一起洗澡,她做不到,这也太害臊了。 邢武洗得很快,冲一把就出来,晴也站起身换上拖鞋,他还故意从身后搂住她暧昧地俯下身对她说:“洗快点啊。” 晴也绷着唇低头跑进浴室,邢武回身望着她,无声地牵起嘴角,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见晴也这副窘迫娇羞的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晴也洗澡的时候透过浴室的镜子都发现自己脸颊滚烫滚烫的,然后脑中全是她和邢武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想到待会或许还要发生点什么,她就感觉很紧张啊! 然而等她从浴室出去后才发现邢武已经睡着了,手机还抓在手上,但人已经睡沉了。 她绕到他身边,俯下身认真地看着他,他呼吸很均匀,眼窝也很深邃,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浓眉有些微微上扬,透着些许叛逆的味道,不过闭上眼睛的他卸去那一身的攻击性,像个安静的大男孩。 邢武的警觉性很高,平时他闭着眼,晴也睡在另一张床上看他,他都能感觉到,今天的他也许是太累了,晴也离他这么近看了他半天他都没有反应。 说来人到底不是铁打的,昨晚他们才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火灾,下半夜他们又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运动,他一夜未眠,早上又要去买东西,又要应付警察,安排家里的事情,再强大的人熬到现在也该精疲力尽了吧。 晴也将他的手机抽走放在床头,又替他拉好被子,不过她却并没有睡,而是打开笔记本连上旅馆的wi-fi上了一会网,研究了一会网店的经营模式,又七转八转看了一会论坛和帖子才关了电脑上床。 晴也其实一直有点认床的,比如她刚来扎扎亭的时候就曾因为邢武家的床板太硬适应了好长时间,以往她出去旅游最在意的就是住宿条件,纵使地方再好玩,回到酒店一打开门如果一股霉味,或者让她感觉压抑不干净,那基本上是一趟失败的旅程,所以她出行根本就不可能住这种小旅馆。 可也许是因为邢武躺在她身边的原因,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认床,钻进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年初一晴也并没有赖床,七点多就醒了,邢武竟然比她醒得更早,因为她睁开眼时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以往的大年初一是晴也最忙的一天,要么就是老爸的朋友下属过来拜年,要么就是跟着老爸老妈跑别人家拜年,反正每年的行程都差不多,一大早起来穿上新衣服打扮一番,跟着爸妈到处收红包。 不过今年却是最特别的一个春节,她发现醒来后竟然无事可做,邢武怕她起床冷,走的时候已经给她调好了暖风的温度,所以晴也起床后也不想套上毛衣,走进浴室看见邢武的长袖t恤干了,干脆拿了下来套在身上,温度刚刚好。 她准备洗漱完打电话给邢武,不过在她梳头的时候邢武已经回来了,手上提着个保温桶,还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站在浴室的晴也:“醒这么早?” 然后走到窗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晴也放下梳子问他:“今天还有地方卖早饭吗?” “没有,我回家弄的,奶奶昨天晚上不肯吃东西,我熬了点粥给她喂了下去,过几天可能要带她去趟县城的医院。” 晴也走了出去问道:“怎么搞的?” 邢武将保温桶打开,一勺一勺地将粥舀出来,声音有些闷闷的:“情况不太好。” 邢武背对着她低着头舀粥,整个人似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晴也几步走了过去从他身后抱着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背上。 邢武感受着腰间纤细的手臂和身后柔软的身体,紧锁的眉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晴也却将脸埋在他的背后对他说:“我有话跟你讲。” 邢武听着她的语气,动作停滞了一瞬:“怎么了?” “我昨天听黄毛说这里盖个房子二十来万就够了,我身上有三十万,二十几万盖房子,还有几万配点家具家电什么的应该能搞定。” 邢武勺子一放扯开腰间的手就转过身蹙眉盯着晴也:“我昨天连他们的钱都没拿你认为我会拿你的钱?更何况这些钱是你读书用的,你想都别想。” 晴也料到邢武会有这个反应,也料到她说出这话他一定会有些生气的,所以她直接朝他凑了过去,邢武毫不客气地拉开她,晴也大眼一,踮起脚尖就勾住他的脖子,小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你再扯我手试试看!” 邢武不动了,不过脸色并没有多好看,晴也澄澈的眸子牢牢直视着他的双眼:“你听我说完,这三十万我们在原址上重新盖个房子,你上次不是给了我五万吗?我没动,年后我们去找谢老头谈谈,看看能不能五万块盘下他的厂子。” 邢武的眉头越皱越深了:“你要盘下那个快倒闭的破厂?你在开玩笑吧?” 晴也却无比认真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的钱也不够留学的,而且钱这种东西,放在那不动只会越来越少又不可能变多,反正就这几个钱,不如赌一把试试看钱生钱,你想想看,我上学要钱,奶奶看病要钱,一家人生活都要钱,炫岛没了,我们必须得有经济来源,流年和燕燕暂时也没有着落,我们可以喊他们一起干,苦就苦点呗,万一成了呢?” 邢武却思索了片刻,说道:“经营厂子没那么简单,你要上课要备考,我也不可能整天守在那,况且我们没人干过那行,从生产到包装到发货都要人,我们即使盘下了厂子也没有钱去招工人。” 晴也踮着脚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小灵通说其他班也有人想过来,我怕谢老头有意见暂时都压着人数呢,如果我们自己把厂子盘下来,复习的地方也有了着落,年后我想开个高考补习班。” 邢武握着她的肩膀弯下腰看着她:“你想把厂子盘下来开补习班赚钱?” 晴也笑了起来:“想什么呐我怎么可能赚同学钱,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吗?你刚才不是说没钱招工吗?那我给他们讲题,费舌费脑的一分钱不收,顺手帮我们个忙不算过分吧?” 邢武瞬间反应过来,直起身子感慨道:“城市套路深啊!看来你都计划好了?” “嗯,想了两天,我觉得可以试试看,谁都是从不会到会,从小白到老手的,反正我们已经够穷的了,也没什么输不起的不是吗?” “你要盘厂子我没意见,但是那三十万留学的钱我不会动。” 晴也垂着眸,缓缓将脑门抵在他的胸口,声音温软地说:“邢武...我们不能没有家。” 这道声音结结实实地撞进他胸口堵住了他所有要说的话,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他们的家”对他来说有种特殊的魔力,他从未想过像晴也这样一个从大城市来的白富美,聪明、漂亮、高高在上,有一天会心甘情愿跟他共患难,他邢武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女孩?他此时内心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而来,表情凝重地低眸看着她。 晴也抬起头对他说:“会有的,我们什么都会有的,以后我们会有大房子、好车子,还有很多钱,用不完的钱…” 说到这她自己笑了起来,那灿烂的笑容像和煦的阳光照进邢武的心底。 “所以不要想那么多,钱可以慢慢赚,但家不能没有,这件事听我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邢武的眼底终于有了丝毫松动,他看着晴也乐观自信的样子,好像心底笼罩的那层阴霾也消散了一些,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像宝藏一样,总能在他最低落的时候给他带来光亮,让他爱得无法自拔。 他伸出手想将她提起来抱到身前,却突然愣了一下:“你没穿裤子啊?” 晴也尴尬地把他的t恤越拽越长,邢武的视线向下游移,她温润匀称的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白得晃眼,邢武直接挪开粥单手将她的腰一提就放在窗边的桌子上吻着她的唇对她说:“新年快乐。” 晴也一大早被他这个法式长吻弄得面目潮红,手上却感觉被塞了一个东西,她离开他低头看了眼,发现邢武竟然给了她一个红包,她以为今年自己收不到红包了呢,顿时就笑了起来跳下桌子对他说:“你等等。” 她翻开自己的包,其实她也准备了一个红包,给邢武的,只是没想到她先收到了他的。 她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拿给邢武踮起脚尖吻了下他:“新年快乐,你包了多少?” “自己看。” 于是两人同时打开红包,发现居然很有默契地都包了一千块,他们抬头望着彼此不禁笑了起来,还笑出了点凄凉的味道,晴也边笑边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惨呢?还得互相压岁。” 邢武揉了揉她的头催促她上床盖住腿,别冻着,他把粥给她端到了床边。 吃早饭的时候晴也又详细和他讨论了一下盖房子的事,这件事她真是一窍不通,不过邢武懂的挺多的,比如黄沙水泥砖块的价格,比如框架结构和砖混结构每平米的价格也不一样,邢武约莫估计了一下,所有材料他自己跑腿买,找熟悉的朋友来弄能节省不少钱,估计十几万就能搞定。 晴也这么一听激动得都恨不得赶紧去取钱了,邢武提醒她:“过年,别说东西买不到,也没人接活,最快也得等到年后。” 晴也想想倒也是,她笑着说:“我没什么要求,就是我们的房间得搞个大窗户。” “那干脆搞个阳台不好吗?” “可以搞吗?” 邢武看着她满眼期待的样子,扯起笑容:“为什么不能?” “太棒了!”晴也立马激动起来,仿佛已经迫不及待看见新家的样子。 她喝完热粥后感觉胃里暖和极了,眼睛晶亮晶亮地望着邢武:“那我们今天干嘛?” 邢武将保温桶收拾好,看了看她,又低头沉默了一会,才对她说:“如果真打算盖房,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先处理好。” 晴也眨巴了下眼:“什么事?” “家里的事,我中午回去的时候再说吧,你到时候就别跟我回去了。” “不,我要跟你回去。” 邢武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晴也又开始卖萌撒娇了:“哪有大过年把我一个人丢在旅馆的嘛,我就要跟你回去,你处理你的,我不说话。” 邢武半笑着说:“换衣服吧。” 第80章 chapter 80 晴也还是抱着衣服去浴室换了,她还没有坦荡到可以在邢武面前换衣服。 家里依旧和昨天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回去的时候,李岚芳在厨房忙,邢国栋坐在奶奶房门口叼着烟,晴也不知道昨晚三个人是怎么挤在这么小的房间里,这种生活她来这里之前想都不敢想。 李岚芳往厨房门口看了眼说道:“回来了?” 邢武“嗯”了一声进屋看了看奶奶,晴也跟了进去,奶奶依然是那副无意识的样子躺在床上,表面看上去和以往并无二样,不过邢武天天照料她肯定能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李岚芳将饭菜端进房间,就放在一个折叠的小茶几上,一家人算是吃了开年的第一顿团圆饭。 晴也吃饭的时候一直默默观察着邢武,不知道邢武回来打算处理什么事?邢国栋端着碗蹲在房门口,李岚芳坐在奶奶床上。 邢武把鱼肚子的刺剔掉,将鱼肉夹给晴也,让她吃饱点,晴也默不作声地低头吃着饭。 虽然今天这个家无一缺席,但气氛并没有多融洽,反而一顿饭下来,几乎没人说话,晴也能明显感觉出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压着事,搞得像“最后的晚餐”的节奏。 果不其然,刚吃过饭,邢武靠在门槛上点燃一根烟对李岚芳:“先别收了,谈谈吧,这以后日子怎么过。” 邢国栋抱着个膀子站在房门口,李岚芳将手中的筷子丢了下去,晴也抬头望了望他们,很自觉地起身出了屋。 也许是刚遭了这么一劫,院中的雪也没人有心情去铲,前天夜里下的大雪到今天除了厨房门口那一块,其他地方的雪依然堆着。 晴也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蹲下身搓了一团雪,她小时候特别喜欢这种没有被人踩过干净的雪,每次北京下大雪总会拖着老爸出去堆雪人,就好像哪个冬天不堆个雪人都白过了一样。 邢武半垂着眸开了口:“既然房子没了,理发店也没了,你们又拿不出钱来,后面你们打算怎么办?” 李岚芳唉声叹气地低着头,她不过是个没啥文化的中年妇女,家里遇到这种事情早已六神无主,让她拉下脸到处借钱她做不出来,周围这些牌友虽然平时关系处得不错,但真落到一个钱字上,谁都避之不及,这点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比谁都清楚,而且眼下的情况也不是借个三五千能度过难关的。 邢武看向邢国栋,邢国栋瞪着眼睛说:“你看我干吗?我有什么办法,我过几天还要复工。” 邢武狠狠嘬了口烟点了点头:“那这样吧,你把你妈带走,我妈我自己照顾。” 邢国栋和李岚芳愣了下,就连远处的晴也都抬起头望着邢武。 邢国栋不可理喻地说:“你个小子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邢武淡淡地瞥着他:“睡在床上的是你妈,你不照顾谁照顾?有赡养义务的是你,不是我,我只养我自己妈。” “我还是你爸呢!”邢国栋那土匪气势又上来了。 邢武只是有些讥讽地说:“你是我爸?你对我尽过什么抚养的义务?还是供我吃供我穿了?但凡你能说出一点我也认你这个养父。” “养父”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刺耳无比,事到如今,那不堪的谎言已经揭开,邢武也彻底和邢国栋撕破了脸,没什么情份可讲了。 李岚芳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邢武面前扯着嗓子说:“武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是让我们分家啊?” 邢武又将视线撇向李岚芳:“你要不想分家也行,你跟他一起走,一起照顾奶奶,反正我也不需要你们管,但他要是一脚把你蹬了,你也别回来指望我。” 李岚芳震惊得瞳孔都在颤抖,气得一巴掌打在邢武的膀子上,直接打落了他手指间夹着的香烟,邢武低头冷笑了一下顺势踩灭烟,抬头看着邢国栋,眼神淡淡的:“你要嫌奶奶麻烦不想照顾也行,你跟我妈离婚,白纸黑字写清楚,从今以后这个家的任何人,任何东西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奶奶留在这,我可以替你赡养她到百年,否则,今天下午我就会带着晴也离开,以后你们怎么生活跟我无关。” 晴也收回了视线,弯下腰将手中的雪球越滚越大,她如来前答应邢武的那样,他处理他的,她没有吱声,只是在院子一角安静地等着他。 她清楚邢武根本不可能不管奶奶,也不可能放心把奶奶给邢国栋照顾,更清楚邢国栋这样的人自己都要养不活了,压根就不可能拖着一个半瘫的老太。 邢武正是掐准了这点才会逼他做出选择,从前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日子就这么糊着,邢国栋每次回来拿钱拿的也是李岚芳的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除了偶尔跟李岚芳大吵一架也管不了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他们打算重新盖房子,那么这个房子包括以后家里的一切他都不会让邢国栋有半点染指的机会,更不可能让他有任何可能动晴也的钱,他必须在这之前彻底跟他断了关系,才能保障他们一家人往后的生活。 然而李岚芳和邢国栋并不知道他们打算盖房子的事,所以对于邢武突然提出要他们离婚这件事,李岚芳破口大骂,闹着说邢武在逼她去死,邢武只是好笑地看着自己老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我不逼你,离不离婚是你的事,你不离婚看他愿不愿意带你走?” 一句话把李岚芳呛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她早已看透邢国栋这个人,也听过一些疯言疯语说他外面有老拼,有没有她早已不想再去追究,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靠他还不如靠儿子,只是突然让她做出选择她难以接受罢了,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邢武缓缓侧过头看向晴也,她一个人忙得热火朝天的,已经堆了个雪人的身子,正在滚脑袋,还一脸认真的模样。 邢武心头那纠结多年的怨恨似乎也随着她轻快的步子消散了,他边看着晴也堆雪人边对他们说:“你们自己好好商量商量吧,最迟不要超过初七给我答复。” 说完他大步朝晴也走去,帮她把雪人的头堆到了身子上,然后去厨房拿了根胡萝卜扔给她,晴也弄了两个眼睛出来,把胡萝卜插上去。 邢武拿出手机对她说:“站过去我给你拍一张。” 于是晴也站在雪人的后面,比起一对剪刀手,笑得清甜温暖。 从家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感觉如释负重。 邢武回来一趟的目的就是劝自己父母离婚,这种大过年亲手拆散自己家的事情说来缺德,却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就像身上一块早已烂掉的肉,终于狠心割掉了。 晴也却有些担忧地说:“你妈不会想不开吧?” 邢武却很果断地说:“不会,她就会在我面前卖惨,我一走她才不会委屈自己,你以为她傻?两人早该分家了,我不逼她,她永远不会迈出这步。” 晴也想想倒也是,李岚芳虽然整天把邢国栋挂在嘴边骂,但其实他在不在家对她来说真的影响不大,她照样打她的牌过她的日子,只是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也不知道怎么改变,但出了这个事,邢武需要替一家子人日后的生活打算,所以有些事情便由不得她了。 过年的街道冷冷清清,所有店铺全部关了,邢武本来想带晴也去补些日用品,奈何雪太大街上连辆车都没有,他们只能步行回旅馆。 傍晚前邢武又出去了一趟,从黄毛家拿了个电磁炉回来,晚上他们两就围在窗边的小桌子上吃火锅,虽然因为条件有限没有那么多菜,可晴也却兴致很好,还撺掇着邢武开两罐啤酒庆祝下他们的开年第一天。 邢武见识过晴也喝醉发酒疯的样子,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给她喝酒,不过今天就它们两人,他纵容了她一次,反正喝醉了也是醉倒在他怀里。 晴也一喝酒就上脸,才半罐酒下去,白皙的脸颊就粉扑扑的,说起话来也不似平时条理清晰,反而有些没头没脑和邢武天南海北地胡扯。 邢武不喜欢喝慢酒,一罐啤酒早空了,依然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帮晴也涮着菜,晴也和他这些兄弟们吃过这么多次饭,她从来没见邢武喝醉过,有时候他们疯起来,白酒加啤酒混着喝,而且那喝法相当恐怖,就连白酒都一口干的那种,例如昨天黄毛就是被胖虎抬回家的,其他人的状态虽然不至于不省人事吧,但基本上都是喝大的样子,唯独邢武,晴也从没见他失过态。 她托着腮,两个眼睛已经有些迷离地盯着他:“喂,你到底有多能喝啊?” 邢武将涮好的肉片夹给她淡笑道:“抵上十个你应该没问题。” 晴也感觉自己的酒量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立马又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报复一下。 她爽快地放下啤酒罐看了看四周感慨道:“这大概是我最难忘的一个新年了,你说很多年后我们回想起来得多好笑啊,窝在破旅馆里吃火锅,还只有一、二、三、四、嗯...加上这瓶腐乳勉强凑足五个菜吧,我以后要站在最高学府的毕业典礼上发言,就说感谢我最最最最最爱的男朋友,是他用五个菜的火锅养活了我…” 邢武低眸笑了起来放下筷子:“你少给我丢人了。” 晴也昂起胸拍了拍自己:“我怎么能给你丢人呢?我可给你长脸了,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小可爱吗?” 嗯,邢武已经基本确定能说出这话的小可爱喝醉了。 他的视线移到她手边的啤酒罐上,其实他很想一把夺过来帮她喝干得了,但经过他一秒半的思考,他这个举动大概率会让对面小可爱疯狂跳脚,严重点还会不停质问他为什么抢她酒,所以他放弃了这个举动,默默起身烧了一壶热水,然后放了一杯温水在她面前。 结果晴也那最后一口啤酒真的就跟养鱼一样,喝了足足一个多小时,邢武知道她大概是不能喝了,又不愿承认非要逞能,所以当她把最后一口喝下肚时,他比她还如释负重。 晴也伸了个懒腰嘟嘟囔囔地说:“我想睡觉了。” 嗯,邢武已经基本确定她快要没意识了。 他起身将残局收拾完,等他全部收拾好后,果真看见晴也竟然就这样蜷在椅子上抱着自己膝盖闭上了眼,他摇了摇头将她抱上床,又用热毛巾替她擦了擦,晴也无意识地扯了下毛衣领子,很不舒服的样子。 邢武只有把她挪到怀里,替她掀了毛衣,她圆润的肩膀就这样紧紧挨着他,邢武低头看去,呼吸瞬间灼热,扎扎亭这里由于气候的原因,很少有女孩像晴也这样生得白净,那无暇的肌肤软嫩细腻,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青涩美好让邢武有种肆掠的冲动。 但她现在醉着,他就这样要她会不会有点禽兽啊? 邢武心一狠,眼不见为净,赶紧把她塞进被子里。 不过心里那把大火一旦点着就难以入眠了,索性靠在床头看了会手机,但身边的晴也对他来说真是致命的考验,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就瞟向她,仿佛连她极浅的呼吸都在不停撩拨着他的意志。 对于刚开荤又血气方刚的年纪实在很难控制心里的躁动,邢武觉得自己貌似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只是觉得她醉着,真做了怕她会不舒服。 晴也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的一直在踢被子,邢武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帮她盖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才安稳下来,不乱动了,邢武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专心看了一场比赛,等比赛结束他再一转头,晴也就这样躺在他旁边睁着一双大眼安静地盯着他。 邢武“卧槽”了一声直接扔了手机:“你现在几个意思?梦游还是醒了?” “我没睡着。” 邢武都给她那副正儿八经回答的样子给逗笑了,整个人跟瘫烂泥一样叫都叫不醒居然还迷之自信说自己没睡着。 他眼里刚浮上笑意就听见晴也对他说:“生日快乐。” 邢武愣了一下,立马拿起手机看了眼,十二点整。 说实话,当下的感觉吧,他并没有惊喜,反而感觉有些惊悚,他都不知道晴也在醉成那样的情况下是怎么能掐着点突然清醒还祝他生日快乐的? 晴也撇着眼角有些自责地说:“我本来给你买了一件衣服,准备当礼物送给你,但是烧了…” 邢武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半夜十二点睡在身边的女人突然跟他说烧了件衣服给他?那折磨了他一晚上的邪念突然就被浇得透透的,还突然很想念句阿弥陀佛怎么回事? 第81章 chapter 81 更诡异的是,晴也睁眼说了那么一句“生日快乐”翻个身又睡着了,一夜都没再醒来过,搞得邢武失眠到凌晨。 初二早上和前一天一样,邢武早早回了一趟家,他得照看奶奶,还得弄点吃的过来,回来比昨天迟了半个小时,因为包水饺耽误了一些时间,下熟了带回来给晴也吃的时候还是热的。 晴也吃饱喝足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才终于感觉舒坦了,今天室外或许化雪的缘故特别冷,邢武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寒气,所以晴也洗完澡赶紧又上床躺着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邢武说:“对了,今天是你生日啊,我昨晚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邢武将外套脱了放在一边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忘了?” 晴也一下子坐了起来,莫不是她昨天喝醉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她顿时就闪着一双心虚的大眼,弱弱地问:“我…干啥了?” 邢武渐渐逼近她,压在她身前盯着她:“你半夜十二点醒来说烧了一件衣服给我,要不是你翻身快我特么差点把你扔下楼。” “……” 晴也眨巴了一下眼,想象了一番那画面,好像是怪恐怖的,顿时就大笑起来,在床上笑得翻来覆去的,眼泪都笑了出来,随即又可怜巴巴地裹着被子对他说:“衣服放在衣柜里,我是打算年三十给你的。” 邢武叹了一声:“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巧,也被烧了。” 晴也顿时好奇起来:“你准备送我什么的?” “秘密。” “都没有了还秘密。” “就是没有了干脆不说了。” “是要花钱买的吗?” 邢武“嗯”了一声,晴也又追问道:“那很贵吗?” 邢武坐在床边,顺了下她颊边的发丝:“便宜的东西你能看得上吗?以后再补给你吧。” 晴也突然很难受啊,主要是心疼钱,她抱着被子痛心疾首地撇着双眼:“说来还是我第一次陪你过生日呢,这样一来我就没东西送给你了。” 邢武半挑着眉睨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倒也不是没有,看你想不想送了。” 他温热的大手探进被子里,晴也忽然滑进被窝露出一双眼,娇羞地望着他:“大白天的。” “反正也没事做。” “唔…” 晴也清澈的大眼流转之间透着说不出的妩媚,邢武俯下身轻柔地吻着她的脖子、锁骨、一点点向下,气息灼热地对她说:“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晴也沉溺在他温柔似水的眼神里,唇边那若影若现的小酒窝撩人心扉。 邢武果真像拆礼物一样,漫不经心地拿开他眼前的阻碍,直到晴也美妙绝伦的样子完全呈现在他眼前,他忍了一夜的冲动终于如决了堤般。 那种纵横交错的快感如此激烈和清晰,晴也从不经人事到渐渐沉沦也不过就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以至于黄毛和胖虎他们疯狂打邢武电话都联系不上他。 一直到傍晚邢武才回了个电话给他们,他们差点以为邢武出了什么事,人都叫好了,就连狼呆他们都跑黄毛家蹲守去了。 联系上邢武后便喊他过去,一帮人说要帮他庆生,邢武拿开手机问了句晴也:“想去吗?” 晴也的身体早已瘫软成泥,无力地说:“你去吧,我不去了。” 于是邢武直接回了他们,说有事不过去了,他们玩吧。 他的确还有事,整整两天,从初二一直到初三,晴也几乎没有下过床,如果说第一夜邢武带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么这两天邢武便带她领略了高山流水、纵马驰骋、惊涛骇浪。 这两天里,除了邢武早晚出趟门,回家照料一下奶奶,顺便弄点吃的回来,其余的时间他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晴也几乎睁开眼便感受着邢武的气息,在他无尽的爱抚下不停沉沦,不分昼夜。 她再也没想到过年前自己随口一提,打算这几天不刷题不看书放纵一把,还真给实现了,只是实现的方式和她原来想的有点不大一样。 所以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便是如此疯狂和浓烈,几乎像对连体婴儿般,就连每天傍晚邢武回去弄吃的,晴也都要跟他腻歪好久,十分钟的路程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难舍难分,虽然两人也觉得很好笑,但有时候情到浓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因此,邢武尽量在晴也睡着后回去,赶在晴也醒来前回到她身边。 好在过年这段时间这家旅馆没啥客人,他们这半边的房间应该都是空着的,所以傍晚时他们动静有点大邢武也没刻意收敛,做完后晴也眨了几下雾蒙蒙的双眸就窝在邢武怀里睡着了。 邢武抱着温软的她也跟着休息了一会,不过大约一个多小时他又醒了,他看着怀中呼吸清浅的晴也,她的脖颈到锁骨以下全是斑驳的吻痕,透着说不出的迤逦,邢武突然有些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开始反思这两天自己是不是太不知节制了? 脑中还想着要适可而止,身体又有了反应,只要他抱着晴也,这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跟中毒一样。 他干脆起身下床靠在窗边打了会游戏,晴也十一点的时候才悠悠转醒,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摸了摸旁边,秀气的眉立马就不高兴地皱了起来。 “在这呢。”邢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她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着他坐在窗边拿着手机盯她笑。 晴也把白嫩的双臂从被窝里拿出来朝他伸了过去,邢武放下手机几步走到床边俯身抱着她,晴也立马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揉了揉,邢武对她说:“要不要起来?你再躺下去四肢要退化了。” 晴也嘟囔着:“起来干嘛?” “去把烟花放了怎么样?” 晴也的双眼从迷离状突然就炯亮起来松开他:“对哦,烟花还没放。” 那晚邢武带晴也来住旅馆,顺带就把那箱东西寄放在胖女人那了,晴也这时才想起来,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就要下床,结果双脚刚落地,一步没走稳身体一歪,邢武赶忙握住她的腰,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我说你四肢要退化了吧。” 晴也气鼓鼓地捶了他一下:“退化个毛,你心里没点逼数?” 邢武将她扶好光笑不说话,直到晴也走进浴室,他才在外面悠悠来了句:“毕竟上了我的床,走路要扶墙。” 晴也“砰”得带上了浴室的门,邢武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晴也当真是两天没下楼的缘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雪竟然化得差不多了,他们找了处空旷的地方,邢武拿出最大的花炮,晴也赶忙喊道:“等等,等等,你先别点。” 然后邢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都快跑到两条街开外了,他笑着说:“你跑那么远干嘛?” “怕炸。” “不会炸的,过来。” “我不。” 邢武干脆直接抱着花炮朝她走去,晴也抓狂地又开始往后跑,就跟他手上抱着原子.弹一样。 邢武无语地停下脚步,只能蹲下身将烟花点燃,晴也双手攥在一起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又期待看见烟花又怕邢武炸到自己,还不停对他喊:“好了没?好了没啊?你快点过来。” 邢武耳边听着她担心的催促只觉得好笑,他2岁就敢拿着大人的烟头点鞭炮了,这种家常便饭的玩意竟然把晴也吓成这样,果真是大城市来的大小姐。 他点完引线后站起身朝晴也不疾不徐地走去,晴也却伸着头往他身后的地上看,半天没有反应,出声问了句:“你点着了吗?” 话音刚落,“砰”得一声,只见一道亮光直蹿天际,晴也的视线也顺着那道光亮抬了起来,可一切归于寂静,漆黑的夜静得连风声都消失了,却在这时邢武身后原本陷入黑暗的天际突然炸开一道光,他就这样朝她走来,流光四溢布满夜空,他仿若身披七彩霞光,那震撼的画面直击晴也心中,绚烂多姿的颜色照亮了她晶莹的眸子,她撒开脚步就朝邢武奔去,直接跳到了他身上,邢武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她,漫天的烟花就在他们头顶绽放,他在她耳边对她说:“生日快乐。” 那是晴也所有生日中最难忘的,她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归所,可这个男人给了她全世界。 他们放光了所有大大小小的烟花鞭炮才回去,晴也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竟然还在回去的路上对着邢武勾肩搭背地大唱生日歌,对他说他们两生日相差两天,以后都一起过得了,邢武为了照顾她的身高,还得低着脖子给她勾着。 路过一个自动售卖机时,邢武停下脚步对她说:“等我下,买点那个。” 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捂着脸不可置信地说:“一整盒都用光了吗?” 邢武干咳了一声:“你说呢。” 晴也搓着手在马路边上等他,还不时紧张地左右张望,深怕给哪个路过的人看见了,跟做贼似的。 他们大半夜的出去浪了两个小时,回到旅馆都已经凌晨两点了,洗完澡躺在床上,在被子里手牵着手,但谁也没有睡意,邢武问她:“有没有什么生日愿望?” 晴也沉默了一瞬说道:“不知道,太多了,希望爸爸能没事,希望我高考发挥正常,希望你奶奶病情稳定,希望…” 她侧过头看着邢武:“希望十年后你还能躺在我旁边问我这个问题。” 邢武握着她的手渐渐收紧,没有说话。 晴也想到十年后的光景突然兴奋起来:“十年后我们是不是得有宝宝了?” 邢武笑着说:“你还是个宝宝,巨婴,你要再替我生个宝宝那得多可怕,我一手抱一个。” 黑暗中晴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未来,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有些迷茫的词汇,谁也无法预见,只能天马行空地想象着。 良久,邢武看了下手机对她说:“快三点了,睡吧。” 晴也安静地闭上了眼,两分钟过后他们同时睁开眼,感觉床动了起来,而且是那种这两天他们很熟悉的律动,可是两人并排躺着手还牵在一起,确定没有动。 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静地听着动静,发现并不是他们的床在动,只是隔壁床的声音透过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的墙传了过来。 然后…寂静的夜里…便充斥着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说实话,晴也乍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最先的反应不是奇怪也不是尴尬,而是犹如醍醐灌顶般领会过来,邢武那天跟她说的那句“喜欢她的声音”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这种声音有点羞耻,有点浪.荡,她是不好意思发出的,但她自认为以她的嗓音要是发挥起来应该比隔壁那女人要好听的,于是乎,她还顺便清了清嗓子。 邢武这时终于侧过头看着她:“不睡了吗?” 晴也迷之尴尬地说:“怎么睡?谁深更半夜跑来开房啊?” “过年期间肯定不是跟家里那位。” 晴也想想也是啊,过年都在家待着,除了像他们这种家被烧的,谁会和老公老婆出来开房啊,八成就是偷情来的,还夜里三点出来偷真是够拼的。 说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躺在一起听这种声音了,上一次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晴也忽然想到那茬,出声问他:“那天晚上在你家,就是和你讨论这事的时候,你是不是来反应了?” 邢武没吱声,晴也调皮地翻身趴在他胸口捏着他的下巴逼他说:“是不是?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讨论?你肯定那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邢武笑得痞帅,眼里含着细碎的流光:“那种情况,我没反应才不正常吧。” 晴也突然感觉很羞愧啊,赶忙把脸埋进了邢武的胸口捶着他:“无耻!” 邢武翻身将她压在怀里:“那你呢?什么时候对我有感觉的?” 晴也仔细想了想:“车棚那次,就是我被大曹找麻烦那天,你…是不是想亲我的?” 邢武又笑了,低下头就毫不客气地深深吻着她,反问道:“要是那天我对你这样,你什么反应?” “上去给你两个大嘴巴,大骂臭牛氓。” 邢武厮磨着她的唇声音暗哑性感:“你还是会给我吻的。” “哪来的自信?” “你害怕了,那晚,所以你警告我让我离你远点。” 晴也想到这茬就来气,瞪着眼睛说:“所以你就真远离我了?还干脆连面都不见了,你怎么不消失在扎扎亭算了。” 邢武笑得妖孽无比:“口是心非的女人。” 他惩罚性地捏了下她的柔软,晴也条件反射地呢喃了一声,邢武发现经过两天的调.教,晴也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敏感了,他便更加放肆起来。 所以本来是聊天来着,聊着聊着晴也就感觉他已经不知不觉分开她,直接掠夺起来。 晴也不知道别家的男朋友是不是都这么凶残,可她的男朋友在这件事上总能轻易将她送入巅峰再狠狠拽下来,终于那破碎的声音从晴也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邢武便更加失控,结果隔壁早就没了声音,他们却折腾了很久,不知道隔壁那男的会不会被邢武的能力虐得怀疑人生? 只是晴也彻底沉沦在爱的深渊,整个人像被抽筋剥骨般虚脱了。 那一头微卷的长发就这样散落在泛红的身体旁,精致的锁骨深深凹着,一截白嫩的小腿露在外面,延伸到纤细的脚踝,那副画面实在太靡丽柔弱,让邢武挪不开视线。 他起身套上衣服,晴也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你去哪?” “我本来想明天给你准备个礼物,但现在可能等不了了,你先睡。” 晴也喃喃地“嗯”了一声,邢武将白天出去时准备的干净画纸拿了出来铺在窗边的小圆桌上。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画笔的沙沙声,晴也微弱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很专注,侧脸迷人极了,她无声地笑了起来,又闭上眼睛声音柔软:“喂,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刚来的那天,你为什么要骑摩托车假装撞我啊?” 晴也半晌没听见他的声音,她睁开眼时,邢武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要说那天我就看上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扯淡?” “不会,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你很难不迷恋我。” 邢武听着那熟悉的藐视大地的口吻,低着头笑了起来:“你怎么不再加一条痴于身体?” “唔…你终究还是馋我的身子…” 第82章 chapter 82 晴也睡着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甚至不清楚邢武什么时候上的床,再睁开眼已经是初四的中午了,她忽然觉得过年这几天可真颓废啊,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就到初四了。 她起床后看见窗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方方的小盒子,盒子上面靠着一张卡纸,她下床走到窗边拿起那张纸,整个人都愣住了。 画中的她闭着眼嘴角挂着恬静的微笑躺在一片柔软洁白的蒲公英中,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旁,似梦似幻,空气中漂浮着漫天的蒲公英布满整张画纸。 晴也光洁的肩和裸.露的小腿有种禁忌的美艳,却因为一片雪白的蒲公英显得圣洁唯美。 比起那天邢武随手画出的胖虎,这张画要细腻很多,甚至连晴也闭着眼时根根睫毛分布的形状都如此生动,让她看了都不禁脸红心跳的。 她赶忙拿出手机对着这张画拍了一张,她实在太喜欢这张画了,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她不认为有任何一个画家能画得有邢武好,因为她在这幅画中看见了他的眷恋。 卡片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蛋糕盒,里面躺着一枚很小的蛋糕,也没什么复杂的图案,就一个爱心的形状,她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回过头去,看见邢武从外面进来。 “你去哪了?” “在楼下和老板聊了两句。” 晴也拿着那张画问他:“我昨天睡着后你一直画到几点啊?” “天亮。” 他说得很轻松,晴也却皱起眉:“那你又没睡几个小时吗?” 邢武几步走到她面前搂住她:“睡不着,迟到的生日,蜡烛还是要吹一下的。” “到哪弄的蛋糕?” “一个朋友家有烤箱,早上去研究了一下。” 晴也有些吃惊地说:“你自己做的啊?” 邢武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朋友也帮了点忙。” 晴也眯起眼睛抬着头:“你朋友男的女的?” 邢武推了下她脑门:“想什么?男的。” “……”然后晴也便脑补一大早两个男的窝在厨房研究烘培蛋糕?为什么这么基情四射呢? 她眼神古怪地问:“你朋友没问你蛋糕做给谁的?” 邢武却掰过她的肩膀笑道:“这还用问吗?” 然后邢武就把那小小的爱心蛋糕拿了出来,晴也评价道:“为什么不在上面弄点什么?这光秃秃的。” “本来想写几个字的,但我这字…有点影响美观,还是算了。” 他拉上窗帘,把唯一的一根蜡烛插上去,对她说:“许愿吧。” 晴也拉着他:“一起许。” 于是他们便一起过了这迟到的生日,然后同时把蜡烛吹灭了,晴也忽然觉得很想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就是有种又凄惨又幸福的感觉。 邢武在切蛋糕的时候,晴也就一直粘在他的背后抱着他不撒手。 邢武的声音透出几丝愉悦:“你长在我身上了?” 晴也依然笑着不说话,她现在只觉得很幸福,这种幸福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刚认识邢武的时候,她哪能想到有一天他会拉下脸跑到一个朋友家做蛋糕给她,她现在特别想知道他那个朋友的心理阴影面积。 晴也出声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邢武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把蛋糕递给她:“和你的那几个一样。” 晴也接过蛋糕说:“那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给你双倍buff更灵验。” 晴也嘴角的弧度像月牙般弯起,吃了口蛋糕,满足地笑了起来。 邢武刚转过身突然手机响了,他侧头看了眼放下碟子接起手机,房间很安静,晴也能听见听筒里犬牙的声音,他告诉邢武和大曹约好了,明天下午大曹在狂人等他,邢武说了声知道了。 挂了电话,晴也便担忧地说:“你明天要去见大曹吗?” 邢武“嗯”了一声。 晴也立马站了起来:“你不会…不会去找他打架的吧?” 邢武瞥了眼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淡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放心。” “那你去干嘛?” “找他做个了断,晴也,这件事我不可能息事宁人,我这个头好低,大不了我颜面扫地,一文不值,但往后黄毛他们,包括大黑那帮人都会抬不起头,大曹那边的人更会得寸进尺,没人想找事,但有些事不解决不行。” 晴也沉默了,她听懂了邢武的意思,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不希望邢武去找大曹,她不希望他往后的生活都像在刀尖上游走,可有些事情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邢武在扎扎亭从小就是孩子王,这么多年身边的兄弟都以他马首是瞻,他一旦向大曹低头,那么跟着吃苦的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他那些兄弟都会被大曹的人压榨,邢武可以不管自己,但不可能不管扎扎亭这片兄弟的利益,更何况火灾这件事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顾及的人也很多,怪不得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她不再劝他了,只是对他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晴也…” “我不管。” 她既然无法阻止邢武去见大曹,那么她也得跟着他,否则她一个人在旅馆等他肯定要担心疯了,邢武最终还是依了她。 初五那天所有人约在扎扎亭十字路口的小店那,晴也和邢武过去的时候都怔了下,街边站了十几号人,邢武只是让大黑陪他走一趟,没想到黄毛胖虎他们听说后非要过来,还喊上了狼呆那群鞍中的刺头们,加上犬牙花臂他们这些社会青年,活像出去打群.架的。 晴也有些忐忑地拉了下邢武:“你确定不是去打架?” 邢武也莫名其妙地朝他们走去,然后看向黄毛:“你们来干嘛?” 黄毛很义气地说:“不是怕你吃亏嘛,这种场面怎么能少得了我们。” 邢武笑了下:“行吧。” 要说起往年过年,邢武基本上也不会怎么待在家,一帮兄弟能从初一吃到元宵节,要么就是到处浪,今年过年,年三十之后谁也没再见到过邢武,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不免感到奇怪,大黑还问了句:“你这几天干嘛的啊?” 晴也站在邢武身后莫名感觉有点羞耻啊,邢武倒是面不改色地说:“没干嘛。” “没干嘛怎么天天叫你也不出来?” 邢武回头望了眼晴也,似笑非笑的不吱声,这下连狼呆他们都回过头来望向晴也,问道:“你们这几天到哪去的?” 这一问,晴也更感觉无地自容了,干笑着说:“哪也没去。” 他们也不问了,就感觉这两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鬼? 胖虎安慰道:“你,你们有什么事跟,跟兄弟几个说啊,大,大家一起想办法,武哥,你看你,都,都瘦了。” “……”晴也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邢武黑着脸,兄弟心疼他,他无话可说,但他只是运动过量又不是饿瘦的,操! 狂人网咖是靶厂附近最火的网咖,也是大曹那帮鞍职人的根据地,过年狂人的小年轻反而比平常还多。 邢武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留着寸头双手抄兜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跟了十几个兄弟,那气势一踏进狂人就让所有人都惊恐地抬起头来。 晴也跟在最后就听见四面八方的声音涌了过来。 “那是鞍中的邢武吧?” “武哥带人来了,我们要不要先下机?” “小武爷怎么会跑到我们这片来?搞事啊?” 显然经常来的人对于邢武会出现在狂人都有些诧异。 网管是个和邢武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哥,鬓角两边全部剃光,看着也不像个好人的样子,迎了上来发给邢武一根烟叫了声:“武哥。” 邢武接过烟叼在嘴上问道:“大曹呢?” 网管用眼神瞟了眼左边:“里面。”然后替邢武点上烟,讨好地说了句:“帮个忙武哥,你也知道,里面那批电脑年前才换的,还是经你的手,你们有事悠着点。” 犬牙立马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再逼逼连你外面电脑都砸。” 这个网管外号张呆子,人倒不呆,贼得很,是大曹的人,很会见风使舵,年前网吧老板想换一批电脑,张呆子找到邢武,又买烟又要请吃饭的,让邢武帮他们配一批电脑,原因很简单,电子街没人比邢武更懂组装和行情,他给出的配置向来性价比高,而且他在电子街混这么多年往往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价格,最重要的是,以后电脑出了什么问题,找他解决,方便。 邢武虽然跟这些人向来不对盘,但是人情归人情,赚钱归赚钱,他收下烟,给他报了个还算厚道的价格,答应可以帮他配一批。 结果这个张呆子想赚差价又不知道收敛,在邢武报的价格上加了很多,狂人老板拿着邢武出的单子又找同行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价格报贵了,然后这件事便在靶厂一带传开了,都说邢武心黑,做人不厚道。 传到了邢武耳中,他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找上狂人老板,这才知道是这个张呆子想捞油水,最后狂人那批电脑还是从邢武手上拿的,所以犬牙看见这个张呆子就直接不给他好脸子。 张呆子也无话可说,只能靠边站,邢武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落了句:“慌什么,我又不是来闹事的。” 邢武回了下头对犬牙说:“我和大黑进去,你们在外面等。” 却在这时晴也一眼瞥见站在角落的未亡人杨刚,杨刚也正在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因为有邢武在的缘故,他并不敢像那天一样过来说话。 晴也就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再次把视线移到他的腰间,杨刚依然非常“潮”地挂着那把大锁,只是左边的吊坠似乎少了那么一个。 晴也猛地拽住邢武压低声音对他说:“那个假面骑士我想起来在谁身上看见过了!” 邢武顺着她的视线扫向杨刚,紧了下牙根没说话,转身进了隔间。 里面隔间的电脑配置相对高些,大曹那帮人常年窝在那,其他人一般也不敢坐里面。 邢武和大黑直接走了进去,大曹早听见动静了,腿翘在电脑桌上叼着烟等着邢武。 邢武面无表情地朝他走去,身边就一个魁梧的大黑,而里面最起码坐了十来个大曹的兄弟,他径直走到大曹面前,周围十来个人齐刷刷地站起身,邢武目不斜视地抬起腿挑过一把椅子直接坐在大曹面前,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 大曹慢悠悠地把烟掐灭,侧了下头看见外面的情况,皮笑肉不笑地说:“带了不少人过来嘛,找我干吗?” 邢武细长的眸里蕴着冰冷的刀子:“不是你逼我来找你的吗?” …… 晴也挤到了犬牙旁边勾着头往里看,她只能看见邢武坐在大曹面前,两人的确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看样子像是在谈判,具体谈了什么她听不见。 只是过了一会,她看见邢武低下头,而大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突然朝晴也的方向看了过来,晴也不知道大曹在看谁,还左右张望了一下。 直到邢武也转过视线紧锁着眉,晴也才确定他们在看自己,晴也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但邢武很快收回视线抬起下巴对大曹说了句话,随即站起身,跟大黑两人走了出来。 晴也只看见邢武表情沉得骇人,整个人仿若没有一丝温度,隔间里面的人没人敢惹他,自觉让开道给他走。 出了隔间邢武径直走出狂人,其他人跟在他后面陆续离开,那些上网的人才都如释负重地呼出一口气。 一出网咖,黄毛就迫不及待地问:“武哥,你找大曹怎么说的?” 邢武没说话,脸色依然阴沉难看,大黑语气不善地说了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答应他,这明显是大曹挖坑给你跳,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家这事跟大曹八成脱不开干系,他这就是逼你自投罗网呢。” 邢武嘴角泛起一丝冷弧:“出来混,祸不及家人,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 所有人当中,只有犬牙听懂了邢武到底在说什么,也听出了他的决绝。 犬牙沉默了一瞬,问道:“县运会的事,你答应了?” 邢武低沉地“嗯”了一声,晴也震惊地抬起头盯着他,只是他走在一群兄弟中间,她无法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邢武只是声音很沉地说:“县运会我会跟他比一场,谁赢了靶厂以北谁说了算。” 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靶厂以北包括鞍中、鞍职和扎扎亭,换句话说,输的人即使不滚出这一片,以后也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无条件臣服对方,这就是他和大曹下的赌注。 晴也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正如犬牙所说,大曹既然有这个提议,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只不过目前来看,邢武和他必须要有个了断的形式,大曹背后有暗堂的人,暗堂的人依附靶厂,靶厂的贾总和江老板又有很密切的生意往来,江老板在江湖上,经常需要用人,当然不希望自己看中的小老弟说不上话。 这背后的关系太错综复杂,明面上的利益既然不能动,大曹和邢武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去干一架,既不能驳了大佬们的面子,又必须来一场公然的较量,让所有人心服口服,那么这场县运会只能是唯一的途径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但邢武已经做出了决断。 第83章 chapter 83 从狂人出来,犬牙喊邢武去一趟曹老板那,顺易原来的老板,每年过年照例他们都会去给他拜个年,邢武让晴也跟胖虎他们先回去,他去去就回。 黄毛插道:“晴也别回去了,去我家吃晚饭,武哥你结束直接到我那呗。” 邢武看向晴也,她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不如跟黄毛他们待一会顺便等他。 胖虎、狼呆他们一帮人都去了黄毛家,黄毛妈见他同学来了,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晴也最后进的门,黄毛妈一看见晴也就迎了上去问道:“你就是晴也吧?” 晴也还是第一次见黄毛妈,笑着说:“阿姨好。” 黄毛妈那是把晴也从上看到下,感慨道:“我们家小功子经常提起你,长得真漂亮。” “……”小功子是什么鬼? 黄毛怪不好意思地把他妈拉开,他们都进了房间,黄毛打开电视招呼晴也:“随便坐,别客气。”然后拿吃的给晴也。 其他人都老来黄毛家了,也没啥不自在的,一群人看着电视聊天等饭吃。 聊到县运会的时候,黄毛突然来了句:“你们说大曹非要喊武哥参加县运会,会不会跟三年前那事有关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晴也抬头看了看他们,出声问道:“三年前什么事?” 狼呆插道:“以前曹平上初中的时候在他们校是田径队的,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比赛,我没看过现场,听人说他那时候很风光,还有市里体校的老师来找过他,跟他说县运会只要拿到比较好的名次可以直接保送市体校重点培养。” 晴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大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以前还是个运动苗子,她不禁问道:“然后呢?” 黄毛接着说道:“结果他比赛前跟人起冲突打了一架被取消参赛资格,跟他打架的那个人是武哥同学,也被取消了参赛资格,当时带队的老师临时找武哥做替补,谁能想到那年武哥拿下了田径五项的第一名,也因为这件事大曹没能被保送体校,只能混个职高,这口气他肯定咽不下。” 胖虎叹了一声:“关,关键是,大曹就觉得,觉得武哥的人故意挑衅他,让,让他失去参赛资格。” 黄毛立马骂道:“关武哥屁事,他也是临时被人拉上去的,才不稀罕那名次,后来几年老董年年做他工作,武哥还不是不屑参加嘛。” 晴也却沉默了,这么看来邢武后来不参加估计也是为了避嫌,如果她要记得没错,别说这些体育项目,邢武平时连体育课都不上,而且他似乎特别排斥这些运动类的东西。 可晴也看过他扔铅球,看过他带球上篮时的矫捷,还有和金中那场障碍赛中的表现,他完全有这个实力,但他从没想在这方面露脸。 如果照他们说的,大曹和邢武还有这么一段过去,那么这个县运会看来大曹酝酿很久了,这或许对大曹来说就是一段执念,所以他不惜使用一切手段为的就是逼邢武再次参加。 以他们的年龄来说,今年是最后一年可以参加县运会了,高三毕业便不再具备参赛资格,所以大曹不会放过这次彻底扳倒邢武为自己雪耻的机会。 晴也出声问了句:“那邢武和大曹的实力比较起来怎么样?” 他们几人对看了一眼,黄毛老实告诉她:“两人没有正儿八经比过,但大曹的成绩县里没人破过记录,就连武哥那年的成绩还是差了大曹一点,所以大曹不服气,这么多年都觉得武哥阴他。” 晚上从黄毛家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邢武问晴也要走了那枚她在火场捡到的假面骑士,虽然他并没有说要那个干吗? 回到旅馆后晴也便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邢武对于县运会的事有多大把握,邢武却心不在焉地说:“我和他都好几年没训练过了,不好说。” “如果比不赢会怎么样?” 邢武回过身望着她,眉梢微拧了一瞬,又突然舒展开说道:“比赛结果并不重要。” 当时的晴也没有听懂邢武这句话,邢武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他并不看重结果,但很快他们的生活便随着新年的尾声越来越忙碌。 邢国栋为了不照顾老太,年还没过完就吵着说自己要回去工作,这倒真是把邢武气得不轻。 李岚芳虽然前几天还无法接受离婚这件事,但这几天邢武的态度让她清醒了不少,她也认识到自己要是不离婚,儿子可能真不管她了,所以最终邢国栋和李岚芳协议了离婚。 那边白纸黑字刚写完,第二天邢国栋就离开了扎扎亭,随之邢武也告诉李岚芳打算建房的事,所以李岚芳仅低落了那么一天就又精神起来,还责怪邢武怎么不事先跟她通个气,要是早知道建房的话指定不能给邢国栋指手画脚的机会,邢武只是看着自家老妈“呵呵”不说话。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妈什么德行他自然清楚,要是早告诉她,她一得瑟起来别说邢国栋,估计整个扎扎亭都要知道她家要重新盖房的事。 …… 初七以后邢武说驾校开门了,所以白天他得来回跑,一大早出门,中午回来给晴也送吃的,有时候两人会腻歪一会,但也仅仅那么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又得赶着出门。 而晴也也收拾起那懒散的精神,重新投入到刷题当中。 谢老头是初八回来的,晴也不知道邢武怎么跟他谈的,五万块钱不仅把厂房设备经营权谈了下来,谢老头还承诺提供一批原材料,前期免费做指导和过度。 这对晴也来说简直像捡了大便宜一样,转念一想,不对,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些原材料食品源都是他自家的,要是晴也能把厂子经营起来他以后还是有的赚。 邢武把流年和杜奇燕喊了回来,初九就到厂子里熟悉流程了,而晴也比较谨慎,初十就开始核对账务,不过还好这个厂子规模实在太小,没啥烂账和债务,所以核对完毕后,晴也就催着谢老头去办转让事宜。 本来她想喊邢武一起去,不过邢武这几天事情太多,又要联系盖房的事,跑建材市场,又要去驾校,还要跑到县城的医院咨询奶奶住院的事,所以办理变更登记的时候晴也只能自己跟着谢老头去了。 这事要很多手续,晴也也是第一次弄,为了省点代理费,自己来回往工商局跑了几趟才终于搞定。 当她拿着变更好的材料出来的时候,头顶是个艳阳天,她停在工商局门口,迎着暖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干干的,有种泠冽的味道,来这里大半年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从刚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心安,只是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归宿,那颗动荡不安的心不用再漂泊了。 晴也心情颇好地拨通了邢武的视频通话,邢武刚接通,晴也就得瑟地把新鲜出炉的营业执照在镜头前晃了晃笑着说:“我成法人了!” 邢武感受到她的激动,也在视频里对着他笑:“恭喜,晴总,你离赚好多钱又近了一步。” 晴也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却感觉不对劲,邢武的身后不时有护士来去匆匆,周围很吵杂的样子,她问他:“你在哪?” 邢武告诉她:“在医院,奶奶从昨天开始什么也不肯吃,我把她带了过来。” 晴也问他哪家医院?好在离她并不算远,所以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就过去了。 到医院找到邢武的时候,他在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里面正在跟奶奶的主治医师交谈,表情很严肃的样子,晴也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等他,没有打扰他们。 可饶是这样她还是听见了一些,听那个中年医生的意思,奶奶似乎肠道功能衰退比较严重,只能暂时用鼻饲管来帮助她进食,老年痴呆患者如果开始不进食基本上就是晚期的表现,目前没有什么特效的治疗方法,只能住院进行维持加强护理。 最后邢武向医生打听了一下住院的费用,加上护理一个月最起码也得要四千,他谢过了医生起身离开。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晴也和他牵着手走在住院部旁的那条小道上,还在年里的缘故,住院部这里有些清冷,本来今天对晴也来说是个值得高兴的大日子,可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月四千块对于还只是高中生的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虽然晴也觉得这个价格包含护理已经很厚道了,但可悲的是他们负担不起。 奶奶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如果把她从医院接走等于直接宣判死刑,别说邢武做不出这样的事,就连晴也都不忍心,虽然他们都清楚奶奶这个病恐怕是治不好了,但是他们无法把奶奶从医院接回家等死。 所以她侧过头看着邢武,出声说道:“我们不能放弃,办法总会有的。” 邢武停下脚步看着她,浅金的流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她的目光是那么炯亮,像当空的太阳,炽热耀眼,她或许并不知道这句话给了当下的邢武多大的力量,他就这样把她揉进怀里紧紧拥着她,所有的话都化作了这个怀抱,沉浸在冬日的暖阳里。 …… 初十过后,晴也就让小灵通把消息放出去,她的高考强化学习班就要正式开始了,晴也记不得哪次吃饭的时候和邢武提了一下,虽然邢武最近没有时间去厂里,但在开班前的一个晚上,邢武居然给她弄了一块移动式的黑板过来,不过他是夜里才抽空过去组装的,回到旅馆时晴也已经睡着了,他洗完澡上床抱着她没有把她叫醒。 晴也第二天去厂里才发现那块大黑板,她站在黑板前还激动了好一会,有了黑板后的补习班突然有了那么点正儿八经的样子。 她在光秃秃的黑板前站了好一会,突然觉得应该写些什么,于是她在黑板的最右边扬手写了六个漂亮的立体空心字“冲北大,占清华”。 写完后,她终于觉得有了那么点冲刺班的味道了,在黑板的最上面写上高考倒计时:105天。 她望着这个105天,心情忽然沉重起来,105天以后她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吗?她忽然有些害怕这个数字。 开班的第一天还是在年里,晴也以为不会来多少人,她早早到了厂里,和流年还有燕燕讨论生产流程的问题,八点刚过有人陆续来了。 让晴也没想到的是,来的人越来越多,八点半正式开始时,厂房前面坐了三十几号人,这些人有的上次冬令营晴也见过,有的是其他班的,晴也压根不认识,幸亏小灵通通知得到位,让这些人自带板凳,否则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晴也有些怔然地站在前面看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发现基本上是鞍中高三年级各个班成绩比较靠前的人。 换言之,这部分人是真的想考出好成绩才愿意牺牲过年假期,得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学校晚自习取消后,最惨的就是这部分人也被拖累了,他们当中非常耀眼的高分也许并没有几个,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底子并不差,全是各班的尖子生,晴也无声地打量着这些人,把本来准备好的一张试卷默默折了起来, 她站在最前面望着他们忽然就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黑板右边六个大字问道:“看懂这六个字的意思吗?” 底下的人无论成绩怎么样,每个人都有些迷茫地看着那六个大字,北大,清华,所有高三学子的梦。 而梦,遥不可及。 晴也直接走到那六个大字前面,目光炯亮地望着他们:“这六个字不是代表学校的名字,而是在提醒你们离终点的差距,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离这个目标只有几十分之差,有的人甚至有三百多分,以后请你们每天踏进这里时看看自己的距离缩短到了多少? 无论你们来之前的目标院校是哪,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这六个字。” 晴也把手中的卷子一扬:“说实话我今天准备了一张比较简单的卷子,本来我的想法是,能给你们拖一分上来就多拖一分,从最基础的开始讲。” “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说完她把手中的卷子一扔,直接走到那个令人畏惧的数字面前对大家说:“105天,要与时间赛跑,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从基础开始巩固了,从现在起,我会直接抓重点题出来攻,不要告诉我你听不懂,听不懂也硬着头皮听,我知道你们一看见大题就害怕,没有一道题比生存更可怕,想想以后吃土可怕还是一道破题可怕! 我不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但我绝对可以保证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冲上一本。” 对于晴也笃定的眼神,更多的人还是一脸茫然,晴也看着他们的表情觉得好笑,直接走到桌前双手一撑:“傻了吗?我又不是老朱,给点反应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胖虎带头鼓掌打鸡血,然后莫名其妙的一大早所有人都迷之振奋,感觉要干大事了一样。 其实一开始过来的人都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反正自己在家复习也是复习,就是找个人多的地方扎堆。 但几天下来,成绩稍微好点的人便看出了点门道,晴也选的题型极具针对性,基本涵盖了大量的知识点,她选择的题型不是刁钻的难题,也绝对不是基础的题型,而是介于中游段的大题,在讲题的过程中无形中代入了基础的知识点,让成绩弱的那部分人能够不断巩固,也同时拔高了题型的难度,让成绩稍好的那部分人能够不断提高解题能力。 老朱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件事,白天的时候经常骑个破自行车跑过来转悠,朱偾老师家离靶厂不算远,来的时候还经常会从家里带些吃的过来分给这些学生。 晴也一开始对于朱偾老师的大驾光临感觉十分错愕,还有些不太自然,寻思着要不要请老朱上来指导指导。 不过老朱让他们不要管他,他嫌家里人多吵杂,过来清闲清闲。 其他同学只是感觉听晴也讲题不费劲,比如他们原来看见就会绕过的题目,经过晴也的解析,理解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很难,她身上的那种自信和淡然有一种很强大的感染力,让一群复习起来犹如无头苍蝇的人突然就拧成了一股绳。 但老朱作为从业多年的数学老师,来听过几次后便发现一件令他十分震惊的事。 晴也把所有的得分点逐一拆分成考点,再根据考点划分区域模块化进行攻克,把每个模块的考点代入到题目中,再拆解分析,最终夺回一个个得分点。 她的脑中有非常强大的思维导图做支撑,能够精准地摘取到关键的知识点,这中间最难的一步就是拆解,如果不是刷题无数,掌握庞大的题库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精准,有些拆解方法连老朱都感到叹为观止,他有时候也会和那些学生一样听得入了迷。 一个礼拜后,原本三十人的冲刺班扩充到四十多人,老朱偷偷联合几名高三年级组的老师为这些学生弄来了一批桌椅,晴也再也没想到一个简陋的冲刺班会在大家的帮助下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而这帮高三学子也正式开始了传说中的夜刷生涯。 第84章 chapter 84 另一边关于他们扎扎亭的家也正式开始动工了,所以近来邢武要忙于监工和医院两头跑,似乎过年那几天两人整天无事可做腻在一起的日子也随着年后的忙碌彻底结束了。 他们见面的机会仅有晚上那么几个小时,可是当晴也的节奏再次恢复后,她的睡眠时间也瞬间缩短到一天五小时,忙起来更少,回到旅馆后,她有些自己的东西需要整理和复习,邢武有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她,虽然对于他来说很难抑制心中那股冲动,但他不忍心浪费她的时间,他情愿她用这些时间更好的休息。 冯宝倒是特别关心晴也,有天大家从厂里散了后他还特地跑去问晴也,说听讲邢武家出了事,她现在住哪? 晴也随口告诉他暂时住在旅馆,于是冯宝说顺路待会可以一起回去,绝大多数人都住在扎扎亭一带,既然冯宝往四条巷的方向走,晴也不介意跟他一道。 路上冯宝有些腼腆地问:“晴也,你觉得我能考什么学校?或者什么专业对以后就业有帮助?” 晴也侧头看着他,笑道:“你现在要我讲,可选余地有限啊,再加把劲吧,考个211。” 冯宝有些吃惊地推了下眼镜:“你觉得我能考上211?” 晴也语重心长地说:“花点时间在古文和诗词上面吧,弄个小本子出来,该背的还是要背,没有捷径,你文笔不错,每天最少二十分钟浏览当天的时事新闻和话题报道,相信我,这个习惯有可能会让你在高考中翻盘。” 冯宝双眼放光地盯着晴也:“你每天也会这样吗?” 晴也点点头:“会,初三开始,坚持四年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旅馆楼下,冯宝觉得和晴也聊天就像每分每秒都能发现新大陆一样,有些意犹未尽地问她:“我感觉你挺忙的,有时间每天都关注这些吗?” 晴也停在旅馆楼下的路边对他说:“为什么没有?吃饭上厕所洗澡,时间这种东西挤挤总会有的嘛,你去研究下这两年各省的作文题就会发现这方面的素材有多重要,60分摆在你面前,方法教给你了,把这些分拿回来,211在对你招手。” 她对他笑了下,冯宝犹如醍醐灌顶,突然知道自己可以使劲的方向在哪了,昏暗迷离的路灯打在晴也的脸上,她清透的面容不染尘埃,看呆了冯宝,少男的热情就这么瞬间被她点燃,他有些激动地说:“晴也,谢谢你。” 晴也耸了耸肩:“不客气,走了。” 她刚转过身,冯宝突然对着她的背影问道:“那你学校选好了吗?听说你打算出国留学?” 晴也唇边的笑容逐渐敛了下去,垂着眸,半晌回过头看着他:“我还没想好。” 晴也回到旅馆的房间后,邢武正靠在窗边叼着根烟往楼下看,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也没有回下头。 晴也不禁放下包问道:“看什么呢?” 邢武淡淡地掐灭烟:“看纯情少男如何为你痴迷。” 晴也笑道:“你在说你自己啊?” 邢武悠悠转回头,眼里噙着一抹戏谑,晴也立马意识到什么,几步跑到窗边往楼下看,果不其然,冯宝竟然还没走,站在大马路边不知道在徘徊什么? 晴也表情古怪地侧过头看向邢武,他依然慵懒地靠在窗边斜睨着她,就在这时,晴也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下,邢武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慢慢移到上衣口袋处,玩味地说:“要我帮你拿?” 晴也不尴不尬地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是冯宝那厮发过来的:晴也,明天早晨我在楼下等你,一起走好吗? 晴也瞟了眼楼下,冯宝站在狂风中一脸忐忑的模样,她又看了眼邢武,他漆黑的目光泛着丝灼热的温度:“回啊,不能寒了纯情少男的心。” 晴也上去就给了他一拳,邢武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带,晴也瞬间跌落在他怀里,他俯下身咬住她的耳朵,气息滚烫地说:“你还想成为多少人的白月光?” 晴也被他的话气笑了,把手机放在一边直接上手了,奈何她这点小力气在邢武面前跟小鸡子一样,他轻易就禁锢住她的手直接将她连人提起按在床上,对她说:“你大概不知道你对着人笑的时候有多难让人招架,我在楼上都看见他被你迷得跟个傻子一样。” “那你要我怎样,对着他哭吗?” 邢武俯下身爱怜地吻着她,声音半哑地说:“我能把你藏起来独享吗?” 晴也的衣服被他拉开,他的手抚上她的柔软,她声音软哼地说:“唔...你已经在独享了混蛋…” 邢武低眸笑了起来,一把将晴也拉起对她说:“快去洗澡,别又搞到凌晨。” 于是这么一闹腾,晴也完全忘了回冯宝信息了,她洗完澡坐在窗边的小桌上开始忙自己的事情,邢武像往常一样拿吹风机站在她身后帮她把湿漉漉的长发吹干。 晴也发亮很多,头发又长,吹头发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十分烦躁且耽误时间的事情,所以自从她和邢武在一起后,这件繁琐的事情就心安理得地交给了邢武,这样也不影响她看会书或背些东西。 邢武帮她把头发吹干后就上床了,晴也一直埋头安静地弄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突然想起来她没有回冯宝信息,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往楼下看,还好那货不在了,把她吓一跳。 然后她又回头去看邢武,他眼神半眯地盯着她,晴也立马笑了起来把书合上了,站起身走到床边:“你怎么还不睡啊?” 邢武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回到手机上:“睡不着。” 晴也坐在床边将身子一点点探过去歪着脑袋,笑看着他:“你…是不是想了?” 邢武抬起眸平静地盯着她,没有出声。 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那啥了,自从晴也恢复学习节奏后,有时候一忙就是几个小时,她顾不上邢武,邢武也不忍心打扰她,可她今天能感觉出来她男朋友体内的小火山要爆发了。 邢武瞥了眼窗边,声音低磁:“今天这么早?” 晴也掀开被子,邢武立马能感觉到她柔软的气息,不禁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听见她说:“不弄了。” 邢武笑了下,翻身将她圈在臂弯里:“确定?” 晴也眼神迷离地眨了一下,而后房间里的动静就有点大了,邢武今晚要得疯狂了点,晴也差点都要被他弄哭了,直接把被子蹬了不满地说:“邢武!你当我是折纸吗?幸亏我小时候学过舞蹈,不然都被你折断了。” 邢武摸着鼻子笑,替她拉上被子,晴也又发脾气地蹬了,如此几个来回,邢武干脆直接用身体暖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刚才可不是这个反应。” 晴也无地自容地钻进他的怀里埋着脸,她是不会承认她似乎知道上瘾是一种什么感觉了,是的,她不会承认的。 邢武每天早晨和晴也差不多时间出门,她去厂里,他去医院,只不过今天两人下楼的时候,路边上还站着一个大男孩,有些腼腆地提着两杯豆浆和两份包子。 晴也迷之尴尬地看着他,又看向邢武,邢武也停在旅馆门口冷眼看着他,冯宝倒是迎了上来说了声:“武哥早,我顺路跟晴也一起去厂里。” 邢武面无表情地说:“你家不是住茅堂吗?怎么能顺到这边?” 晴也眼角抽了下,冯宝有些手足无措地拿起手中的早饭递给邢武:“你早上没吃吧?” 邢武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冯宝把另一份给了晴也,晴也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了。” 邢武一早已经下了面条把她喂得饱饱的,她是一点也吃不下了。 晴也对邢武说:“那我先走了?” 邢武倒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去吧。” 冯宝客客气气地跟邢武打了声招呼,邢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几许玩味的光来。 傍晚的时候,大家都散了回家吃饭,自从奶奶住院后,邢武白天要赶去县城,每天大概□□点才能回来,所以晴也的晚饭都是去李岚芳那里吃的。 今天她回家的时候看见大火烧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想到很快这片平地就会重新盖起他们的新家晴也就很期待。 奶奶住院后,李岚芳暂时住在奶奶的房间里,现在炫岛没了,她每天守着这一片连打麻将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在邢武的嘱咐下,她晚上依然会把饭菜烧好等晴也回来。 晴也吃完饭的时候胖虎正好过来找她一道回厂里,路上的时候,胖虎终于开口对晴也说:“其,其实我也不知道,跟,跟谁说,就,就是,我想上音乐剧专业你觉得…” 晴也停下脚步看着他:“你真打算考艺校?” 胖虎有些纠结地说:“我,我没敢跟家里人说,我,我爸肯定会,会骂我。” 晴也却皱了下眉:“这个专业要艺考的,现在都快3月份了,来不及了!” 胖虎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笑了:“嗨,是,是啊,我都忘了,那,那算了。” 晴也看着他明显失落的样子,有些难以启齿。 最终她还是委婉地提醒道:“音乐剧专业貌似是要考语言的。” 两人无声地往厂里走,胖虎点了点头听明白了晴也的意思,他如果没法克服口吃的障碍,即使赶上艺考可能连初试都过不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很矛盾,希望和绝望并存,让人无法死心,也找不到出口。 晚点的时候,厂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刷题,只有机器的声音有规律地响着,这两天他们的第一批货就要出来了,杜奇燕也在另一边的办公室里加班加点搭建网店,每个人都很忙碌。 晴也正在埋头写题,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她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邢武从门口单手抄兜悠悠走了进来。 自从补习班重新开班后,邢武一直没有时间过来,这里绝大多数都是鞍中的好学生,平时在学校看见邢武就发怵的那种,除了本班的人,外班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邢武和晴也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来这里这么多天猛然看见这位校霸大驾光临,顿时大气不敢喘一下,全部齐刷刷地盯着他。 邢武瞥了眼黑板上的“冲北大,占清华”,眉梢微扬径直走到最后面。 终于有人忍不住提着胆子弱弱地问了句:“武哥,你来不会是收保护费的吧?” 晴也无声地笑了起来,谁也没料到邢武居然从兜里抽出手,还顺便慢吞吞地拿出了一个皱得不像样的破本子往桌上一扔:“我来学习。” 胖虎方蕾那群人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其他班的人看见二班的人都在笑,也状况外地跟着干笑,摸不准这个校霸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开玩笑? 晴也倒是很淡定地抽了张卷子对小灵通说:“发给新来的那位同学。” “好嘞!”小灵通屁颠屁颠地跑到邢武面前:“武哥,给。” 邢武接过卷子抬头说道:“借支笔。” “……”方蕾他们又一阵大笑,胖虎直接扔了支笔给他。 而其他班的好学生不时回过头提心吊胆地偷偷看他,发现他还正儿八经地写起题来。 邢武往后一坐,那震慑力堪比钟大校长,搞得他们个个都坐立不安的。 一晚上下来,大家才发现这位校霸同学真的不是来找事的,他就坐在最后一排,晴也讲题的时候,他也跟着听,没有任何收保护费的意思。 九点一过,大家陆续散了,晴也还要和流年他们开个小会,她满手粉笔灰,出去到院子里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人都走光了,邢武靠在厂房门口看着她笑。 晴也朝他故意甩了甩手上的水,邢武抬手挡了下:“找死?” 话挺凶狠的,语气里满是溺爱。 晴也走到面前昂起脖子:“听得挺认真啊,听懂了吗?” “那必须听出了最高境界,似懂非懂。” 晴也的笑容在唇边漾开,邢武抬起她的下巴就落下清浅的吻,晴也刚闭上眼,又猛然睁开看见厂房里还有一个人没走,冯宝。 第85章 chapter 85 其实当晴也看见冯宝的那一刻吧,她都替他感到尴尬,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但是人冯宝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不轻,拎着包拔腿就跑了,跑了? 晴也都给他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给惊呆了,她立马瞪着邢武:“你知道他没走对不对?” 邢武双手抄兜耸了耸肩转身进去了,晴也当即追了上去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少给我装无辜,你今天好好跑来干嘛的?” 他似笑非笑地说:“学习啊,你不会忘了我也是要参加高考的人吧?” “考你个大鸡腿,那你今晚回去给我背单词去。” 他声音愉悦地说:“可以啊,有奖励吗?” 晴也越听越感觉他在挖坑啊,她眯起眼睛不友善地瞪他,邢武却突然转过身正儿八经地说:“你为什么突然提到鸡腿?想吃了?” “……”晴也有时候真挺佩服他的洞察力,这都能给他联想到? 她捏了捏拳头说:“别给我打岔。” 邢武摸了摸板寸干脆也不掩饰了,俯下身对她说:“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别人说我们道德败坏。” 邢武悠哉悠哉地转身走进办公室:“那也是你当初到处说我是你弟,你怎么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栽在自己挖的坑里?” “邢武!!!”随着晴也的一声暴怒,在办公室里的杜奇燕和流年猛然抬头惊恐地盯着晴也。 还问了句:“怎么了?” 邢武挑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半笑着说:“你们晴总这脾气有点老总的样子啊。” 晴也直接给了他一膝盖,邢武看都没看手肘一挡,一切都那么自然,杜奇燕和流年看着他们笑。 胖虎刚上完厕所走进来,晴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也没走?” 他憨憨地说:“看,看看还有什么能帮,帮忙的。” 于是大家开始各自汇报工作,流年说谢老头那边的工人都交接完毕了,这两天跟着他们试用了一下机器,走了走流程,基本准备就绪。 杜奇燕那边的网店也申请下来了,接下来需要产品的图片和文案进行上传。 晴也最后总结了一下目前需要处理的事宜,包括推广渠道,产品包装她还是坚持花点成本替换现有的。 这段时间她也做了大量的工作,研究了几个小成本的推广路径,可以联系一些小主播试着带货看看效果。 流年手上握着的那个本地妈妈姐妹团的群现在人数已经直逼大几百号人了,她打算以那个群为基础把群做活,所以晴也直接拿出了一份活动方案是针对本地客户的。 打算在3月中旬举办一次试吃会,广邀本县的人过来试吃。 杜奇燕一听还能这样操作啊?弱弱地问:“试吃的意思是不给钱吗?” 晴也笑着说:“当然啊。” 流年和杜奇燕对视了一眼,愁眉苦脸地说:“那我们不是赔本吗?” 晴也看向邢武:“你和谢老头谈的时候,他答应前期支撑我们一批货的吧?” 邢武翘着腿坐在角落点了点头,晴也当即打了个响指说道:“拿着谢老头的货免费做我们自己的广告,知名度打出去,客流量来了,还能顺带走一批货,不香吗?眼光放长远点,我们要做自己的东西,不是指望谢老头的货生存。” 流年和杜奇燕突然感觉思路被打开了。 坐在一边的胖虎插道:“晴,晴也,我在唱吧认,认识一些主播,他,他们也玩那些短视频,有不少粉丝,要,要么可以联系下,谈,谈价格。” 晴也一拍手:“太好了歌神,我正想怎么联系这些大v呢,你帮我问问看行情,这件事拜托你了。” “一,一句话。” 晴也点了点本子上的纪要:“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包装问题,我们可能需要购买真空包装的机器,外包装也要找人重新设计,而且需要出一批高大上的图片。” 当然遇到难题,她最先看的就是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狙师傅,在这个扎扎亭晴也自认为不会有人比他更神通广大了,邢武看着她那求救的小眼神笑道:“刚才还凶我,现在想到我了?” 晴也要不是顾及人多,早跳他身上逼他拿主意了。 邢武看着她一副憋坏的表情,扯了下嘴角坐直身子:“机器这两天帮你搞,包装和拍照的事我明天喊犬牙过来一趟。” 他说得云淡风轻,晴也却疑虑地说:“犬牙会吗?” 邢武笑了下:“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他提就是了。” 虽然邢武这样说,但晴也还是持怀疑态度啊。 不过这算是这个小食品厂盘下来后他们核心骨干的第一次集体会议,虽然有些随意,有些东一榔头西一棒的,不过经过头脑风暴后,暂时遇到的问题都找到了初步的解决方法。 后天就正式开学了,所以第二天补习班暂停了一天,晴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一天把包装这个问题解决了,如果要3月中旬开试吃会,那么10号之前所有生产必须到位,时间那是相当得紧迫。 邢武早晨依然要去医院没有时间陪晴也去厂里,不过晴也过去的时候,犬牙竟然已经到了,脖子上挂着个单反叼着烟正在拍院子里的那条大狗。 也许是因为舒寒的事,邢武不在场,晴也独自面对犬牙的时候总有种不尴不尬的感觉,她小跑几步来到犬牙面前随口打了声招呼:“来这么早?” 犬牙的镜头直接平移到她脸上,“咔嚓”拍下了晴也尬聊的神色,旋即低头盯着那张照片嘴角微勾了下回道:“没事干。” 晴也才想起来顺易关了,犬牙现在应该也处于失业状态中。 她指了指单反:“你的吗?” “嗯,业余爱好。” 晴也又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看不出来犬牙的业余爱好是摄影,他灭了烟对她说:“干活吧,带我看看产品。” 于是晴也领着他去了车间,他们第一批需要上的一共是八种产品,论单价来说都是些不值钱的小吃类,主打无糖无油地瓜干和各类混合果蔬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申请了个网店,需要一批看上去比较有食欲的照片来做宣传。” 她自己说这话都有点心虚,因为谢老头之前非常不注重卖相,所以要想让东西比较有看相基本需要逆天的拍照技术。 犬牙倒是没什么表情,用镜头对了半天,晴也也没敢打扰他,过了好一会才弱弱地说了句:“要是难办,就先随便拍几张先用着吧。” 犬牙却突然抬起头对她说:“让人分类一样装一些给我,另外我听武子说这些原材料是自己家的?” 晴也点了点头:“原来那个老板家里自产自销的。” “联系方式给我个,我明天抽空去生产地转一圈。” 晴也不知道他要去谢老头那干嘛?不过还是帮犬牙联系了一下糟老头子。 而后他收起相机,对她说:“找个地方商量下包装设计的事。” 晴也有些惊讶地说:“你学过平面设计?” “没有。” “……” 晴也带犬牙进了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跟他提了下,希望薯干那些上独立真空包装,外袋的话最好用自封式的那种。 “三边封袋还是八边封袋?” “……” 犬牙直接在电脑上搜出了一排样式,笔记本一转给她看,晴也眼前一亮,研究了半天:“这种。” 犬牙“嗯”了一声:“材料呢?pet,opp,复合铝箔?” “等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犬牙抬眸看了她一眼,直接将笔记本一卡站起身:“知道了。” 晴也也跟着站了起来:“知道了?” “嗯,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晴也一脸懵逼地看着犬牙匆匆的背影,冷汗直飙。 晚上,晴也就这样站在床上,双手叉着腰看着靠在床头的邢武:“真的,他就一句知道了就走了?你说他这是几个意思?” 邢武扯起一丝笑意抬起头:“别站那么高,摔着,下来。” “不下来,犬牙是不是觉得我破坏了她老姐的感情对我耿耿于怀啊?” 邢武无语地摇了摇头:“你是我的人,他对你能有什么意见,过来。” 晴也盘腿坐了下来撇着一双委屈的大眼,邢武笑着说:“他是不是问了你什么,你一问三不知?” 晴也心虚地说:“那…他的确谈到什么复合铝箔啥的,我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 邢武直接将她扯到怀里:“他不是不理你,你不懂材料价格差异他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犬牙做事信得过,放心交给他吧,这件事你别操心了,明天开学的东西准备好了?” 晴也往床上一躺闭着眼:“没有,不想收拾,烦。” 邢武只有起来帮她把包拿出来,将明天开学要带的东西一样样收拾好,再检查一遍,他自己开学都从来没这么仔细过,真是有个学霸女朋友,对待开学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让晴也没想到的是,自己愣是操心了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睁眼闭眼都在着急,结果两天后当她放学回到厂里时,他们网店的所有架构居然已经弄好了。 犬牙就坐在杜奇燕旁边,杜奇燕在做最后的调整,犬牙不时出声指导一下。 杜奇燕见晴也回来了让她过来看看,没什么问题可以直接上传文案了。 而当晴也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所有产品已经上架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一张张图片完全超出她的预期,点开单个链接,里面还有食品原材料的配图,她完全没想到犬牙会如此细心,那摆盘加上绿叶的烘托营造出一种绿色纯天然食品的既视感,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而首页更是放上了农家自制基地的配图,让晴也眼前一亮,那大片的收成和农民自制的过程一目了然,没有什么比这种宣传更加到位了。 犬牙打开电脑的文件夹站起身对晴也说:“包装设计我找人出了三版不同风格的,材料规格对应的价格是最后那张表,你坐下先看,我出去抽根烟。” 晴也怔怔地坐下来握着鼠标望着犬牙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三天的时间,从实地考察拍摄,到后期整理修图,到设计封面和咨询材料报价,这在晴也看来可能需要一整个部门的人力才能完成的事情,犬牙三天就搞定了。 她瞬间理解了邢武对犬牙的信任,怪不得她这几天火烧眉毛,心急如焚,邢武却一点都不着急,还劝她别操心了。 她好像终于知道这么多兄弟当中,邢武为什么唯独会和犬牙在一起经营顺易,亏她之前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晴也想想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晴也和犬牙还有杜奇燕敲定了最终方案,晚上厂房很安静,犬牙和杜奇燕在办公室里忙碌,流年在研究邢武昨天才送来的真空包装机器,根据新定的规格统计准备生产量。 晴也趁大家写题的时候,加紧写产品文案,他们近来回去都很晚,她要上课,最迟不会超过12点,不过有时候流年和杜奇燕回去更晚,只要他们在,晚自习就会一直开着,有些比较拼的,每天会在厂里待到和杜奇燕他们一起下班,例如方蕾和史敏,当然胖虎每天为了安全护送她们回家,也会跟着她们一起夜刷。 于是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晴也读了读自己刚写的新鲜出炉的文案,征求大家意见,留下的一小部分人给了晴也很多启发,所以本来她一个人单干,到最后变成了一群人在写文案,果真人多力量大,那一个晚上所有产品的文案都给他们敲定了。 最终核定的时候,她把文字输入到电脑里,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发现她身后竟然围了五六个人都在帮她检查措辞。 当时那种感觉吧,晴也就觉得鼻尖一酸,心中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人生第一次体验到创业的激情,她突然想到了爸爸,爸爸年轻时也是这样吗?如果他看到现在的自己不知道会是心酸还是骄傲,想起爸爸,晴也突然动力满满。 本来晴也让杜奇燕明天再把文案传上去,不过杜奇燕坚持弄完再回去,胖虎送史敏她们走了,邢武今天晚上也忙到很晚,打电话让晴也等他,他在来接她的路上了。 于是晴也伸了个懒腰,去倒了一杯水休息一会,透过厂房的大门看见犬牙坐在院中的枯树下,她干脆又倒了一杯水走到他身边递给他:“幸苦了。” 犬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接过水杯再次望着靶厂前面一排漆黑的职工房。 晴也拖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望着同一个方向,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犬牙突然开了口:“你还打算出国吗?” 这条路是从小家里人就给她定好的,她读了这么多年的国际学校就是为了去国外深造,可眼下太多问题摆在她面前,无论是金钱的压力还是情感的取舍都让她开始动摇。 犬牙叹了一声:“我一直希望你赶紧出国,武子能少为你操点心,他家那个样子这么多年已经把他拖得够累的,身边没哪个兄弟有他过得累。 但是现在…” 犬牙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抽了一口吐出丝丝烟雾飘散在夜空中:“现在你真离开他,武子能掉层皮。” 晴也的心脏有些抽抽地疼,在出国留学这件事上,邢武的态度一直很坚决,也从来没说过她离开以后,他会怎么样? 这是晴也第一次在他兄弟口中听到这个残忍的答案,连犬牙都能看出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无法割舍彼此,三个月后,他们必须面临抉择,这件事像块巨石压在晴也胸口。 她突然扯了下嘴角,低头看着自己影子:“那个赌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会把他拉到另一条道上。” 犬牙转过头看着她,手指的烟淡淡地燃烧着,晴也缓缓抬起头望向苍茫的夜空,嘴角泛起浅浅的弧度:“你信吗?我快赢了。” 犬牙望着她自信的模样,也扯起嘴角:“怎么说?” “和你打赌时,我只有把握活在他的记忆里,而现在,我有把握刻在他的心脏上,人没有记忆依然可以活,但心脏不跳动一天也活不了。” 犬牙渐渐拢起眉,有些怔然地感受着这句话的力量。 远处小天使的声音响了起来,晴也收回目光望向犬牙:“你恨我吗?因为我的出现你姐对生活妥协了。” 犬牙望着从摩托车上跨下的身影,目光深沉:“武子是我兄弟,你是武子的女人。” 晴也看着向她走来的邢武,忽而释然地笑了。 第86章 chapter 86 那半个月里,晴也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准确来说,这是她活到这么大人生中最忙碌的时刻。 对于经营一家厂子,从生产到包装再到推广和销售,所有东西对她来说都是第一次尝试,很多时候她也和大家一样在摸索中一点点前进,失败中一点点总结,幸运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虽然大家都是二半吊子,但是三个臭皮匠还能勉强顶一个诸葛亮。 或许是因为都是一群无所畏惧的年轻人,对未来有着无尽的畅想,敢闯敢拼,不计后果,所以他们投入了全部热情在这件事上。 不过晴也还是为了品牌的事情想破了头皮,这个厂子原名叫做谢老三食品厂,要让她在食品袋上印上“谢老三”?搞得谢老头跟她爹一样,着实辣眼睛。 这到底卖的还是农家零食,不能太洋气,也不能这个娃那个村的吧,思来想去一直想不到一个比较能够精准定位的品牌名。 然后某天,邢武一边帮她洗着衣服,一边随口说道:“就叫晴谷吧,简单好记,谷这个字和农家有关联,至于晴嘛…” 晴也立马跳下床跑到浴室两眼放光:“因为我姓晴?” 邢武瞥了她一眼笑着说:“主打的果干是纯手工晒干的,这个晴字不是恰到好处?” 于是邢武随口的一句话,晴也竟然觉得很妙,当天晚上就找人设计logo了,到后来她干脆把厂名都变更了,谢老三正式更名为了晴谷食品厂。 他们的首批新包装出来了,从晴也确定最终版本之后,找印刷厂压价格出样品这些琐碎的事情全都是犬牙在跑腿。 中间晴也几次提到先把预付款给他,或者需不需要定金之类的?犬牙一直说不急,直到第一批包装运来后,晴也看见成品的质量超乎预料得棒,特别是那个立体的“晴谷”标志,晴也越看越有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 但是犬牙却并没有要她的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后面等厂子赚了钱一起结。 对于这件事晴也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她白天要上课,有时候连接电话都不方便,犬牙得应付这些对接人跑腿,哪里还能让他垫钱。 晴也和邢武说了这件事,不过邢武只是回了句:“不用顾虑那么多了,他没把你当外人。” 犬牙后来虽然没有问过邢武和晴也的事,但到底这么多年的兄弟,有些事情他不问不代表心里不清楚,或许他一开始对晴也是有些看法,不管是基于舒寒,还是他认为像晴也那样大城市来的姑娘不可能真心跟着邢武。 无论是他,还是大黑花臂他们都清楚邢武重感情,他们不是认为晴也不好,只是担心邢武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太多,期待太多,到头来空一场,不值得。 但经过这次邢武家出事后,晴也的态度让邢武身边这帮兄弟渐渐从心底接纳了她,过去的那些顾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那么重要。 邢武近来更忙碌了,他跟老杨打了招呼,有时候必须得请假去建材市场还有医院,邢武家的情况老杨也很清楚,问他需不需要发动学校捐款? 邢武好笑地说:“这事你跟晴也商量吧。” 那语气仿佛在说家务事找我老婆一样,不过老杨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还真找晴也商量了此事。 晴也觉得这样公然卖惨跟要饭的一样,难不成还要让她跟邢武在某个周一的早晨,手拉着手站上主席台声情并茂地哭一把博同情吗? 她百分百保证两人还没站稳估计就能笑趴了,她要答应了这件事,邢武不把她掐死,她也得把邢武掐死,毕竟他们是如此有骨气的穷光蛋,于是乎,晴也果断拒绝了老杨的好意。 晴也回旅馆越来越晚了,最近赶生产进度,赶试吃会的宣传,各种破事每天都让她不得不加班加点。 邢武晚上忙完了就去厂里等她,再接她一起回去,夜刷的同学也已经习惯经常能在这里看见邢武,本来晴也以为那天过后冯宝会问她些什么,但冯宝并没有问晴也为什么会和邢武…接吻。 只是那天过后他自觉和晴也保持了一段距离,特别是邢武过来的时候,冯宝更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时候一不小心和邢武对视,他便眼神各种闪躲,深怕邢武找他麻烦似的。 有时候晴也讲题时,邢武也会坐在最后一排跟着大家一起听,晴也好笑地问过他上课从来都不听的,为什么跑到她的补习班来反而听了? 邢武正儿八经地回答她:“主要还是看老师的颜值。” “……”晴也真怀疑她讲题邢武盯着她看时,脑中到底有没有在想些不健康的东西? 晴也白天出了旅馆就像个女超人一样,忙学习,忙厂里的事,每时每刻大脑都在疯狂运转不曾停歇。 但夜里从厂里离开后,她坐上邢武的小天使便会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很多次搂着邢武的腰就靠在他背后睡着了。 邢武怕她摔下去,到后来干脆让她坐在前面,这样他还可以搂着她,骑到旅馆十来分钟的路程,晴也往往就已经靠在他怀里睡沉了,有时候她挂在邢武身上闭着眼睛跟着他上楼,有时候邢武会干脆背着她进房。 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大概是人生中最苦逼的阶段,做什么事情都没钱,没经验,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有的只是对生活的一腔热血,那时晴也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是的,睡觉成了他们生活中最奢侈的事情。 虽然日子很艰苦,不过也有苦中作乐的时候,邢武三不五时会从县城带些小玩意给她,后来晴也细想想,那段时间邢武送给她很多东西,一顶很酷的鸭舌帽,两人一黑一白情侣款的,一个瓶子似的沙漏,因为两人都是水瓶座,而代表时间的沙漏在那时候对他们来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她那些日用品邢武也一点点帮她配齐了,甚至那段时间连晴也的衣服袜子,内衣内裤都是邢武帮她买的,她的尺寸如今邢武早已了如指掌。 在晴也最不堪负荷的时候,邢武默默地照料着她的生活,虽然在她看不见的世界里,邢武也很忙碌,他和她说下午到晚上的时间他都需要练车,尽管有一次傍晚晴也在扎扎亭碰见了黄毛,她还奇怪黄毛怎么没和邢武一起练车,黄毛倒是很自信地说邢武技术比他差,需要多练练,他毕竟家族遗传,与身俱来神车手,晴也对于他的扯淡也是一笑了之。 试吃会前夕的一个周末,他们加了两天的班终于把新包装的产品全部生产出来了,然后便是布置试吃会的现场。 方蕾、史敏、小灵通、胖虎他们都自发过来帮忙,他们把所有桌子抬到院子里摆成了一个u字型,铺上了干净的桌布,流年负责安排试吃内容的呈现,邢武扛着刚做的宣传立牌放在门口,又和犬牙去路口把横幅挂上,这样周围的居民还有路过的人便能一眼看见这里在举办试吃会。 厂房里面也全部重新打扫过,史敏和方蕾特地跑去买了点装饰用的气球拉花回来把院子里布置了一番,胖虎把黄毛和狼呆也喊来打气球,晚些的时候大黑、花臂,还有邢武其他一些兄弟陆陆续续都过来了,很多人晴也连看都没看过,要不是这次搞活动,她竟然不知道邢武还有这么多兄弟。 他们一人送了一个花篮,整齐地摆在院门口的过道上,两边各十几个,异常壮观,随处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试吃会当天的人比晴也预计得还要多,她本来认为流年那个将近一千号人的群里,能来个十分之一就不错了,结果没想到他们携家带口从一大早就陆续来了很多人,大黑也召集了不少电子街的街坊过来捧场,甚至连老杨都带了不少老师过来,她和老朱看见自己带出来的孩子们如今个个都能够独当一面,打包的打包,介绍的介绍,就连一向腼腆的史敏,居然都拿着一个扩音器带领过来的人参观厂房,平时在学校从来不觉得,现在看着眼前的场面,一群老师头一次感觉手下的孩子长大了。 下午的时候就连李岚芳都带领着一帮扎扎亭的牌友们过来光顾生意,虽然是试吃会,所有产品免费品尝,但都是一包几十块钱的小零食,所以但凡过来的人或多或少在品尝过后都会顺便买点回去。 他们本来准备了充足的库存,竟然刚过中午就已经告急了,这是让晴也万万没有想到的。 所以她赶紧安排紧急预案,让大家留下联系方式,杜奇燕和方蕾做统计,三天内所有购买的产品快递到家,就这样下午才又维持了一部分订单。 两点的时候,流年群里的那批最活跃的主力军小姐姐大妈们组团来了,这几十号人里,有的是流年原来的回头客,有的是群里的管理员,总之都是炫岛最早的一批会员。 有些人晴也也认识,她亲自接待了她们,用犬牙暂时借来的那台投影机向这批主力军介绍了一番他们的网店,产品内容,然后打开网店逐一介绍了产品单价,并承诺在场的这批群友可以拿到低于网店价格30%的单价,这算是对她们长期以来支持的回馈和优惠,当然她们感兴趣也可以发发朋友圈,问问身边的朋友有没有想要的,这部分回馈他们也可以直接返还。 本来流年他们都认为晴也这么做是为了感谢这些妈妈姐姐们长期以来的支持,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正是这群人,到后来成了他们晴谷的第一批分销商。 试吃会到下午四点就结束了,虽然大伙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但手上还积压了很多单需要生产包装发货,胖虎他们也一直没走,说留下来帮忙。 傍晚的时候,李岚芳带了好几锅菜过来,大家就这样围在一片狼籍的桌子上吃着饭,晴也发誓那顿饭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一顿饭,一群人狼吞虎咽,哄闹嬉笑。 黄毛扒着饭兴奋地问晴也:“今天赚了多少钱啊?” “还不知道呢,待会吃完饭我来算算。” 刚说到这,流年的电话响了,李岚芳接过他的空碗帮他盛了碗汤,不知道是谁打电话来的,流年在电话里激动地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我明天安排。” 挂了电话他就转头两眼放光地对大家说:“严姐的妹妹不是在县城大市场里吗?刚才她妹妹去她家看到了我们的东西,让我们这两天把产品一样先送两箱过去卖,说待会把钱打给我,晴也,是给她让利30%吧?” 晴也点点头:“对。” 方蕾放下碗擦了擦嘴笑着说:“这不生意就来了嘛!” 李岚芳把汤递给流年说道:“哟,看不出来啊,你现在业务能力挺强嘛,之前给我干活的时候怎么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黄毛人来疯地插道:“要我说还是得归结于你有个好儿媳。” 话音刚落,整个院子瞬间安静如鸡,方蕾和胖虎看了黄毛一眼,史敏低头吃着饭,流年和杜奇燕仿若没听见一样,犬牙在旁边拆卸东西头都没回,李岚芳莫名其妙地看着黄毛,黄毛当即反应过来,吓得就去看邢武。 邢武面无表情地替晴也盛汤,而此时晴也的眼睛似能滴出血来牢牢盯着黄毛。 黄毛瞬间头皮发麻,当下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生吞进肚子里! 第87章 chapter 87 对于黄毛一句口无遮拦的玩笑话,诡异的是谁也没有多一句嘴,甚至就连李岚芳都没有刨根问底他这话到底几个意思,虽然院中有那么几秒的安静,但很快大家就像没听见一样各干各的了。 这倒把黄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虚地直瞄邢武,好几次想找机会跟他赔个不是,但邢武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把他那句不过脑的话放在心上,这就搞得黄毛一晚上都跟身上长刺一样,坐立难安。 晴也吃完饭就进办公室盘账了,没一会邢武拿着瓶饮料进来对她说:“帐对好了就回去休息,今天不搞了。” 晴也侧头盯外面看了眼,见没人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妈没问你什么吗?” 邢武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看了她一眼回道:“没有。” 晴也一下子瘫在椅子上:“这个黄毛…” 她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把瓶子递还给邢武:“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大家都没说话。” 邢武接过水又帮她拧上了放在一边,玩味地说:“那你就没想过吗?说不定他们心里早有数了。” 邢武这句话让晴也的脸色在一秒内变了变,旋即缓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一样,以为隐藏得很深,结果身边人早知道了? 邢武提醒她:“别发愣,快点算好走人。” 晴也回过神来快速把今天收到的现金,还有支付宝微信的账全部调出来清算完毕,而后抬起头看着邢武:“你猜我们今天赚了多少?” 邢武放下手机抬起头:“不低于一万。” “一万五千多,当然还要除去成本。” 邢武叹了一声:“比预期要好。” “我打算先把犬牙垫的钱给他,然后给杜奇燕和流年发点工资,他们这段时间太累了。” 邢武攥着她的手:“你看着办吧,能走了吗?” 晴也看着他眼里细碎的光,笑着说:“走吧,不干了,明天礼拜天,我们能放两个小时假吗?” 邢武意味深长地说:“你想干吗?” “唔...睡觉。” “只睡觉吗?” “不然你还想干吗?” 两人相视一笑出了办公室,外面他们还在收拾残局,邢武过去帮流年他们把桌子往回抬,黄毛很无聊地在用烟头烫气球,一烫就“砰”得一声,吓得方蕾一直骂他,越骂他越来劲,追着方蕾烫气球,气得方蕾都要跟他打架了。 史敏一边整理剩下的东西,一边望着他们笑,犬牙站在院门口拆支架,不时看着这群人斜着嘴角,胖虎拿着手机追着他们拍。 晴也随手拿起一包小香薯干,喂了一个到史敏嘴边,自己也咬了一个围观黄毛和方蕾的气球大战。 胖虎正好走到晴也旁边,镜头一转对着她问:“好吃吗?” 晴也伸手拿了一块给他,突然来了兴致用字正腔圆的伦敦腔介绍起她手中香甜软糯的薯干,胖虎笑着问她还有什么? 晴也从史敏那里又拿了一包吃的,随即切换成一口地道的纽约腔,听得胖虎和史敏大笑不止。 邢武也走了出来盯着她笑,晴也说着说着又切换成印度腔,那不停卷着舌的颤音,逗得李岚芳都在旁边喊了句:“啥西啊?烫舌头了?你斯哇斯哇嘛人都头都吵破了。” 晴也一脸懵逼地盯着李岚芳,完全不知道她在说啥子哟?结果旁边胖虎他们都要笑趴了,就连犬牙都跟着扯起嘴角。 他们收拾完东西一群人出了厂房往外面走,方蕾和黄毛还叫上劲了,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气球吵到了文学上,黄毛非说自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然后方蕾就随口说了两句古诗,让他接,黄毛不但不接,还非说方蕾故意刁难他,找些不出名的诗,转头就让晴也报个。 晴也已经跨上小天使,头也没回地对着他喊了句:“日照香炉生紫烟。”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片喊声:“一摸口袋没有钱。” 晴也扬起笑容转过头,他们在夜色中对她挥了挥手,青春时节,年华尚好,她忽然蹿出个念头,要是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 晚上她站在浴室洗了很长时间的澡,洗到邢武差点冲进去问她是不是洗睡着了? 她打开门直愣愣地看着邢武,忽然垂头丧气地说:“我以前总是怪我爸电话多,就知道忙公司里的事,现在才知道钱真的不好赚,你说我们拼死拼活搞了半个月,这一万多块钱除去成本,再把包装的钱给犬牙,发发工资,啥都没有了。” 她委屈地站在床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还欠着谢老头一批货钱呢,这下货又没了。” 邢武放下手机,抬眸看着她:“万事开头难。” 晴也突然丧气地坐在床边:“中间难,结尾难,好难,我好想买个er200,但是舍不得买。” “就是你原来用的那个辞典?” 晴也点了点头:“再等等。” 邢武没有说话低下头拿过手机,晴也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看见邢武转了五千给她,她有些怔然地望着他,他将她拉了过来,顺了顺她的发:“买吧。” 晴也却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不是还要替奶奶付住院费吗?哪里来的钱?” 邢武云淡风轻地说:“接了点散活。” 晴也皱起眉盯着他看,邢武懒散地勾起嘴角:“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晴也却突然问道:“你…驾校还需要去吗?都三个多月了还没考出来?” 邢武垂下眸随口说道:“不是过年中间耽误一段时间嘛。” “唔…”晴也躺了下来,邢武关了灯从身后搂着她,晴也与他十指相扣时在黑暗中悄悄摸着他的掌心,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一层茧。 晴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紧紧抱着他无声地更咽了一下。 开学后的第一次摸底测验,史敏和方蕾都冲破了四百分,而胖虎已经直逼450了,晴也依然七百出头,老杨让她最后几个月可以适当放缓生活节奏,维持这个成绩参加高考绝对没问题。 值得一说的是,除了晴也,这次摸底测验鞍中又多了几个五百分以上的,都是出自晴也那个夜刷班的。 鞍子县到底是个小地方,教育资源有限,他们平时能刷到的题库也有一定局限性,晴也这段时间把她刷过帮助比较大的题库跟夜刷的同学进行了大量的资源共享,这对提高思维能力和对题型的把握的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他们这个夜刷班的人在短短一个月内又增加了二十几个人,厂房都已经快坐不下了。 时间就像邢武送给晴也的那个沙漏里的流沙,不停流逝,转眼到了三月底,近来老董跑来班上找邢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晴也清楚那场比赛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县运会是在三月底的一个周六举办的,那天的天气并不好,和她刚来扎扎亭时一样,天空布满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看不见放晴的迹象。 邢武告诉晴也比赛上午就能结束,让她不用早起跟他去,他中午回来陪他吃饭,可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晴也就醒了,她闭着眼听着邢武起床,穿衣服,洗漱的动静,他出门前还在她额上落了一个很浅的吻。 直到邢武带上门,晴也才猛然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然后提前到了跟黄毛和胖虎约好的地点,到那的时候,狼呆张凯那群人已经到了,二班的黄志明,孙栋成,小灵通他们居然也全都跟着胖虎来了,浩浩荡荡将近二十人。 黄毛问她:“武哥去了吗?” 晴也点点头,胖虎赶紧问道:“昨,昨天晚上还,还是没说什么吗?” 晴也又摇了摇头,狼呆插道:“不管了,我们先过去吧。”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去县运会的路上会碰上大黑他们,黄毛在街对面就朝他喊道:“黑哥,我武哥喊你来的吗?” 大黑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说:“没啊,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呢?” 这时大家才面面相觑,发现邢武真的只身一人来参加比赛,谁都没叫。 这件事最近无论是黄毛他们明着说,还是晴也从侧面问他,邢武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就过去比个赛,不需要叫人,也不需要人跟着。 但邢武和大曹要在县运会做了断的事情,这片的人都知道,大曹既然那么有把握逼邢武参加,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黄毛大黑他们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邢武一个人去冒险。 他们到了比赛场馆门口才看见,道路两旁停满了车子,而内场远比他们想象的情况要复杂很多。 县运会观看购票入场,往年的县运会稀稀拉拉几个观众,大多还都是参赛者的家属或者朋友,这种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县运会压根就不会有什么观众。 县城的这个比赛场馆也不大,可今天看台上竟然乌泱泱坐满了人,大黑他们从一进来,四面八方就投来很多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他们在靠门的最后几排坐了下来,晴也皱起眉在场中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邢武的身影,但她却很快发现,看台的气氛很奇怪,除了一部分各田径队的人和老师,往左手边看去,那边最起码有上百号人都不像是来看比赛的样子,一片面目冷峻,气压出奇得低。 花臂压低声音飘来一句话:“暗堂的人来了。” 这句话落在晴也的耳中,让她的心提了起来,这个名字很久以前她在邢武口中听过,那时候他们去保杜奇燕和大曹起了冲突,邢武告诉过她暗堂的人不好惹,大曹生在靶厂,有暗堂的人罩着,虽然晴也当时并不知道暗堂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但看眼前的架势,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这股势力的暗潮涌动。 黄毛也少有的严肃,看着那边的人,接了一句:“鞍职今天也来了不少人,曹平这是把能叫的人都叫来了。” 大黑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半晌,说了句:“对面,沈四那几个老大哥都到场了,一个破县运会开出了这么空前的场面。” 晴也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局势,这个县城里的刺头在今天都齐聚一堂了,无论是那些提不上场面的地痞流氓,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老大哥们。 能喊这么多人到场,不用猜也知道大曹的目的有多么用心险恶,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邢武抬不起头,一下子把他的气焰压灭,让他永远在这个县城都夹着尾巴做人,成为他曹平的手下败将。 可为什么邢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晴也从一坐下开始眼神就不停在场内来回扫射,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总也想不起来,从踏入这里她的心脏就一直跳动不安,又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来分钟,她忍不住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大黑随即跟着站了起来,踢了脚花臂:“一起去。” 晴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大黑和花臂就站在门口不远处抽着烟,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晴也能感觉出来他们寸步不离的行为有些不寻常。 在走回看台的路上,正好迎面而来一群人,晴也走在最后,看见大黑和花臂冷着脸,眼神一直盯着对方,那边大概四五个人,为首的男人三十来岁,留着胡茬有种粗旷不羁的样子,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然而他的眼神却落在晴也的脸上。 几个人中突然有人把手中的矿泉水瓶子朝晴也砸了过来,大黑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拳直接将矿泉水瓶锤出好远,落在地上又弹了两下。 花臂当即就骂了句:“操尼玛不长眼睛?” 砸瓶子的小平头上来就扯住花臂的衣领,大黑直接堵在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前,冷笑着说:“没想到这种事方哥也来参与,墙倒众人推?” 这个被称作方哥的人抬了下手,直接拽住小平头把他往后一拎,似笑非笑地说:“热闹嘛,该凑还是要凑的,大家都是来看比赛的,比赛没开始我们还是得尊重下运动员,都别闹了。” 大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花臂啐了一口,方哥很快又把视线落在晴也身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番,问了句:“你就是晴也吧?” 晴也微微皱起眉,防备地看着他没有吱声,大黑身子一侧挡住了方哥的视线,对花臂说:“走吧。” 大黑与方哥擦肩而过,花臂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小平头,晴也垂下眸跟在大黑后面,却在路过这个方哥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低头对晴也说了句:“待会你最好早点离开。” 晴也猛然怔了下,再回头去看这个方哥的时候,他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带着人往场馆的另一头走去。 第88章 chapter 88 晴也他们走回看台,她坐在大黑旁边问了句:“刚才那个方哥是谁?也是来帮大曹的吗?” 大黑侧眼望向对面告诉她:“方杰,暗堂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也在外面做生意,算是靶厂的固定供应商之一。” 晴也顺着大黑的视线看见方哥那群人走到了对面的看台,坐在大黑口中的那几个老大哥身边,她不禁又想到刚才这个方哥跟她说的话,要她早点离开?为什么要早点离开?他们准备干吗?他是暗堂的人按道理说应该站在大曹那边,可为什么又要提点她? 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维在此刻全部涌进晴也的脑中,一团乱麻,让她越来越理不清,心脏从刚才进场起就跳动不安。 忽然,她反应过来什么,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问道:“犬牙呢?” 花臂回头对他说:“早上打给他没人接。” 晴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犬牙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不接电话? 邢武家里出事,他二话不说拿钱最多,以往无论邢武到哪,碰见谁,犬牙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挺邢武的,然而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没有到场?一切都似乎透着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偏偏在这时,县运会正式开始了,看台内立马一阵骚动,所有参赛人员都陆续从等待区进场,晴也坐直身子双眸不停颤抖,黄毛突然指着某处喊了声:“在那。” 晴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人群中找到了老董,老董一身蓝色运动装拿着个记录板在不停说着什么。 晴也的眼神继续在那个角落寻找,终于在几个男生的后面找到了邢武,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衫,下身灰色运动裤,肩膀上搭着一条宽大的毛巾,他的面前不停有人来回走动,晴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依稀看见他手上拿着一瓶水,低着头捏着塑料瓶子。 报幕员串词过后,比赛项目便正式开始了,邢武参加的还是田径五项,分别是跳远、200米、推铅球、跳高和1500米,大曹报的也是这五项,所以两人决胜负的规则便是五局三胜。 第一场赛道比的是100米短跑,两人都没有报名,赛道里面同步在比跳高,邢武终于扯掉肩上的毛巾,他一站起来,那颀长健硕的身型便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可不同上次冬令营的是,今天场内没有女生为他尖叫,有的只是虎视眈眈的目光。 而同时,随着看台那头的一阵吼声,晴也注意到了另一边的大曹,这是晴也第一次看见大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他个子和邢武差不多高,不过身型偏瘦,今天还扎了个小辫子,一脸邪向。 他跟邢武不在一组,不过两人依然透过人群对视了一眼。 晴也不自觉将两手攥在一起,邢武在场边做了简单的热身运动,然后随着小组参加第一场跳高,他腿长身子高,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有一定的优势,小组赛轻松取得了第一,而大曹那边的跳远成绩也很优秀。 两人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什么交集,但都在默默关注着对方的成绩,最后跳高项目邢武拿了第一,而跳远他输给了大曹。 200米两人被分到了一个小组,不过中间隔了两个赛道,枪响一开始,5道的外圈起点比邢武前一步,却在邢武刚往前冲时,5道的人突然向他歪了那么一下,偏偏就是这一下被大曹抢了一秒率先冲了出去,晴也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花臂他们就全部站了起来大喊:“犯规!” 她慌乱地跟着站起身到处问:“怎么了?” 大黑沉着脸说:“算不了犯规,5道脚没越线。” 晴也紧紧握着拳头,手心全是汗,邢武在落后两秒后便加快速度往前冲刺,而彼时大曹已经遥遥领先,那速度像离弦的箭,晴也的瞳孔骤然放大,心脏跳动的声音直击耳膜,大曹的实力有目共睹,即使搁置了两年多的训练,他的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邢武和5道的人贴得很近,胳膊肘不时碰到一起,那人块头和胖虎差不多,人高马大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邢武侧头瞪了他一眼,便在这时那人的手肘狠狠就给了邢武一下,直击他的肋骨,所有人都怔住了。 晴也再也没有想到这是县里举办的比赛,这些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在比赛中做小动作。 邢武生生受了5道那一下,只是微蹙了下眉,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就在那人作势又往邢武靠时,邢武胳膊一抬,而那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他撞了5道一下,黄毛气得破口大骂,晴也急得不禁默默念着:“快点,甩掉他…” 最后50米的时候,邢武突然发了狠,拼命往前冲刺,不过两秒的功夫就把5道的人甩在了身后,那速度同样像一头凶猛的猎豹,快得惊人,然而终点线就在眼前,最后他还是没能赶上大曹,落后他两个身位,取得了第二的成绩。 黄毛他们集体狂吼5道犯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邢武的汗水顺着额滴落,他抬起t恤擦了擦汗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晴也的目光猝不及防和他撞上,她就站在大黑旁边,眼神紧紧跟随着他,邢武怔了下,渐渐蹙起眉盯着她。 晴也知道他在怪她跟过来,他早晨故意说中午就结束回去陪她吃饭,就是怕她跟过来,可她还是来了,她必须得来,她不能看着他一个战斗。 就在这时,裁判跑到报幕处进行交涉,很快报幕员便宣布刚才的200米比赛中5道和4道存在肢体冲突,被双双取消成绩。 黄毛他们全都懵了,再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花臂骂了声:“操他妈的。” 大黑沉着声对黄毛他们说:“都别喊了,武子有没有撞他现在说不清楚,肢体碰撞一旦裁决,两人成绩肯定都要取消,他们想比脏赛,这恐怕才开始。” 晴也能看见邢武脸上的表情沉了一下,他走到场边拿过毛巾转头去看大曹,大曹竖起两根手指放在额边对他轻蔑地挥了一下。 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晴也忽然想起之前在黄毛家他们说的话,大曹想用当年他退赛的方式还邢武一击。 邢武此时一定也看懂了大曹的神色,他对大曹阴冷地笑了下,转过身将毛巾甩在一边。 时间一点点推移,太阳在悄无声息中移到当空,却因为厚厚的云层无法透出半点光来,整个比赛场都像笼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压抑、沉闷。 第四项推铅球大曹失利了,他推铅球的姿势很奇怪,每次要掷出去的时候总感觉像突然没劲一样,大黑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说道:“大曹前年胳膊打架受过伤,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是废的。” 正如黑子所说,大曹推出去的成绩还不如前面几位小个子的,邢武的身影夹在一群人中间,晴也在大曹推完铅球后,眼神就未曾离开过邢武,却在这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邢武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左边膝盖,五官在瞬间揪在一起。 顿时,看台一片哗然,花臂他们全部站起身紧紧盯着邢武,裁判过去问他情况,但很快邢武便拍了拍裤脚站起身冷漠地摇了摇头,大家见他没事比赛也继续开始。 邢武双手放在身前站在原地等待,可晴也的一颗心早已跳到嗓子眼,不对,肯定不对,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清楚不过,一般小疼小痛邢武根本不可能皱一下眉,可他刚才那个反应分明像是遭受到很大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也再也按耐不住,双手贴在身边紧紧握着拳头,可邢武面色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包括他后来走到起推点,再到完成整个比赛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甚至比赛的结果让大黑他们连声叫好,黄毛侧头问道:“大黑哥,是不是最后一项1500米武哥赢了大曹,这比赛就拿下了?” 大黑点点头:“就看最后一项了。” 200米中大曹的实力已经一目了然,跑步是他的强项,1500米长跑,拼得就是耐力,没人能猜到最后的结果,场内突然出奇得安静。 就连对面几个原本在吹牛的老大哥们都不禁开始把目光投向跑道。 老董把邢武拉到场边正在不停对他说着什么,晴也看见老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来了,扛着一箱矿泉水正在给鞍中比赛的学生一瓶瓶地发。 发到邢武的时候,老朱还拍了拍邢武的肩,邢武只是拧开矿泉水一言不发。 然而晴也却发现邢武在走到场边落座的时候,左腿甚至都没有弯曲就直接坐了下去,便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晴也的心跟着颤了起来,她声音发紧地说:“邢武受伤了。” “受伤了?”黄毛立马朝邢武看去,大黑他们面色暗了下来。 胖虎疑惑地说:“不,不会吧,那武哥为,为什么不说啊?” 不知道,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跟裁判说,她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她可以肯定邢武刚才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她现在很担心接下来的1500米他到底能不能撑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这是他和大曹的五项比赛中最后一项,厚厚的云层中间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炙热的阳光就这么透过龟裂的缝隙照在赛场中央,那诡异的画面仿若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让整个赛场的氛围都变得紧张起来。 报幕员宣布1500米比赛准备,鞍中只有邢武报这个项目,老董亲自把他送到场边不停对他说调整呼吸,保持体力。 邢武径直从大曹身边擦肩而过走到2道,大曹原地做着热身运动,待邢武站定后,突然对他吹了个嘹亮的口哨,邢武朝他看去,大曹挑衅地扫了眼他的膝盖,邢武冷淡地抹了抹嘴角。 比赛便在一声枪响中开始了,大家上来就抢占跑道,混乱中有人踩了邢武一脚,邢武并没有理会,一圈过后,距离已经慢慢拉开了。 大曹遥遥领先,场内一片寂静无声,晴也牢牢盯着的邢武,他虽然保持着匀速距大曹一段距离,但始终紧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不停滴落,晴也此时只觉得呼吸困难,空气中那燥热难耐的感觉正如她第一天刚来这个地方一样,压抑到窒息。 三圈过后,邢武突然开始加速,而大曹的体力明显也快到了极限,他余光瞥见邢武的身影,面目狰狞地开始奋力,离终点还有半圈的时候,邢武逐渐追了上来,两人的距离只缩短到一个身位。 看台里开始发出阵阵骚动,大黑机警地看着暗堂那边的人,有种不好的感觉。 两人继续跑着,大曹和邢武同时变到2道准备超过那个落后一圈的参赛者时,却在刚跃过那人时,邢武的衣服猛地被拽了一下,“撕拉”如此刺耳的声音顿时怔醒了所有人。 紧接着邢武后背便被人狠捶了下去,晴也捂着嘴不可置信地说:“他们到底在干嘛?这还在比赛啊!” 大黑看着暗堂那边蠢蠢欲动的架势,顿时脸色煞白:“他们根本就不是想来比赛的!” 邢武没有理会那人,继续往前跑去,然而就在这时,那人死命扯住邢武的膀子,上去就给了他膝盖一脚,晴也一声惊呼,邢武重重摔在跑道上。 与此同时,大曹冲过了终点,周围几个参赛的人全都陆续停下脚步,晴也的胸腔剧烈起伏,她看见邢武面色苍白,看见他艰难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看见他对着终点的大曹冷笑着。 他什么都没有做,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还手的时候,他没有动,只是用那种傲睨的眼神看着大曹,仿佛在看一个loser。 大曹瞬间被他那个眼神激怒了,挥了下手,站在邢武身边的那个男人对着他膝盖又是一脚,邢武依然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黑子怒吼道:“大曹要废了武子。” 狼呆他们瞬间就炸了,全部往台下冲。 老董和老杨大喊着往跑道跑去,裁判也吹着哨子,鞍职的人跃过围栏,场面在瞬间陷入混乱,晴也脑中“嗡”得一炸,再去看邢武时,他已经被人围住,无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晴也眼泪瞬间就崩了,撒开腿就往邢武跑,却被大黑一把狠狠拉住,他喘着粗气对她说:“去找犬牙!快!找他叫人!” 晴也在看见邢武被围的那一刻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她惊恐地盯着大黑,周围的声音在一秒之间全部消失,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浑身颤抖个不停! 大黑还在不停喊她:“晴也!听到没?” 一秒的断片过后,晴也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与此同时大黑也已经朝跑道冲了下去,晴也最后一眼看去时,已经再也看不见邢武的身影,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跃过护栏涌向跑道。 晴也跑出场馆,那混乱的思绪猛然拧在了一起,脑中闪现那次在医务室时邢武对她说的话。 “你不是脑子好吗?那就多动动脑子。” “四班那几个女的也不是无所顾忌,我们班有个女的跟她们有过节,你可以猜猜是谁。” 曹凡为什么会怕方蕾?方蕾凭什么能在学校横着走?方蕾,方杰。 晴也掏出手机就一个电话打给方蕾:“方杰是你什么人?” 方蕾有些错愕地说:“我堂哥。” “让你堂哥保下邢武,无论如何!” …… 场内,方哥落了电话,瞥了眼身旁的老大哥们,起身说了句:“我去厕所。” 他走到角落,趁人不注意,对着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去拖延一下,让子弹再飞会,待会还有好戏。” 第89章 chapter 89 出了比赛场晴也一路狂奔,她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形象地在街头奔跑,一口气跑到十字路口横身冲出马路拦在一辆三蹦子面前,骑三蹦子的小哥被突然冲出的晴也吓得一身冷汗,刚准备破口大骂,晴也直接掏出一百块扔给他:“五分钟内到达电子街,再给你加一百。” 小哥跟疯子一样在街巷穿梭,横冲直撞,晴也死死扣着门,身体几度被颠了起来,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了位,她忽然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在这种场合打人?这是晴也活到这么大根本就不敢想象的事情,如今看来大曹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在赛场把邢武打趴下。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她问过邢武如果不赢会怎样?他告诉她比赛结果并不重要。 大曹要的结果不是在比赛中赢了邢武,而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邢武打倒,让他颜面扫地,彻底臣服在他脚下。 而晴也之前一直认为大曹根本不可能在比赛中对邢武动手,因为这是县里举办的比赛,他怎么可能公然在赛场闹事? 直到三蹦子的速度快得直接把她甩在门上,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原来待的地方了,山高皇帝远,周围的一切规则根本就不一样。 正是因为这场运动是上面举办的,大曹在赛场对邢武动手,上面为了避责很有可能会把事情定性为比赛冲突,压下来不想闹大,再加上暗堂的势力左右盘旋其中,如果是这样,性质完全就不同了,即使邢武被他们打残了,只要大曹没有亲自动手,依然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晴也突然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脸色煞白。 三蹦子的小哥也是把命悬在刀尖上,各种走位把晴也送到电子街,正好五分钟整,晴也掏出另外一百块甩给他,拔腿就穿过那条巷子往犬牙家跑。 她凭着记忆一路跑到犬牙家门口,疯狂地敲着院门,没一会犬牙撒着拖鞋把院门打开,看见面前气喘吁吁的人怔了下:“晴也?你来干嘛?” “邢武被人围了。”她一秒也没有耽搁,直接开门见山。 然而犬牙的目光只是紧了紧,没有吃惊,没有意外,只是问了句:“大黑他们过去了?” 晴也望着他的神情,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说:“你知道?你知道他会被打是不是?” 犬牙看着她情绪起伏的样子,手指攥着院门声音发紧:“我劝过他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晴也一把抓住他抬起头就问道:“你什么意思?” 犬牙目光复杂地皱起眉,晴也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吼了出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浑身都在发抖,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抓着犬牙的手颤得厉害,犬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对她说:“你冷静点,武子和江老板都谈好了。” 晴也浑身发冷,思绪越来越乱,只能抓住零星的关键词死死盯着犬牙:“江老板?关江老板什么事?” “这么多年江老板的生意暗堂的人都要插一脚,每年光打点暗堂就要花不少钱,这几年暗堂的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也想搞酒吧夜场,去年江老板手下有个场子闹事,被砸过一次,后来查到就是暗堂的人干的。 他一直想找机会把暗堂整锅端了,武子和江老板谈好了,只要大曹在赛场对他下手,江老板就出手对上面施压,逼上面对暗堂动手。” 晴也怔怔地望着犬牙,忽然松了手,身体一下子倒在院门上,所以犬牙早就料到邢武会被打,或者说只有邢武被打,只有事件不断升级,江老板才好出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邢武忍着伤继续参加比赛,为什么对于那些小动作视而不见,为什么看见大曹的挑衅按兵不动。 为的就是不断激怒他,让大曹忍受不了公然对他下手,只要大曹敢明着来,那么邢武的目的就达到了,下面他要做的就是打不还手,在最后案件定性的时候可以完美脱身,将所有过错甩到大曹和暗堂身上,之后的事情只需要交给江老板运作即可。 所以他根本不看重比赛结果,真正要干的是把大曹弄进去。 暗堂的人有把握能把事情压下去,但他们没有料到江老板在所有人的背后等网收割。 晴也到这一刻猛然反应过来,犬牙很清楚邢武今天必须要面对什么,因此他压根不忍到场。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运动赛,也根本不是大曹和邢武两个人的对决。 暗堂想抢江老板的生意,江老板频繁跟靶厂的贾总走动,暗堂的人坐不住砸了江老板的场子,然后试图打压邢武挺大曹上位,江老板正是想利用这次契机一锅端了暗堂。 而这件事最终牺牲的只会是邢武一个人,背后最大的赢家正是江老板。 晴也在半分钟之内将所有事情全部理清,她直起身子咄咄地盯着犬牙问道:“舒寒知道这件事吗?” 犬牙的眉峰紧紧拧着摇了摇头:“除了我,没人知道。” 晴也的脸上突然露出扭曲的冷笑:“你就没想过江老板的另一个目的吗?” 犬牙就这样望着晴也,她讽刺地对他说:“江老板根本就不会到场,他巴不得借暗堂的手把邢武往死里打,带我去找你姐。” 犬牙猛然愣了一下,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二话不说换上鞋拿着摩托车钥匙直接带着晴也杀到舒寒所在的麻将馆,在一个小资的包间里找到了舒寒。 他们冲进去的时候,舒寒正在跟几个人打牌,肩上披着一件镶着手工珍珠的外套,抬了下眼皮没搭理犬牙,然而当看见随后冲进来的晴也时,微微愣了下,晴也直接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你现在方便吗?” 舒寒漫不经心摸了张牌,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在忙。 晴也抬头看了眼犬牙,犬牙对舒寒说:“武子出事了,你能…” “没看见我在打牌?”舒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旁边几人抬起头看着他们,晴也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她刚准备调头走人,随即硬生生忍了下去,狠狠咬了咬牙,低声下气地说:“舒姐,很急。” 舒寒有些烦躁地扔了一张牌,正好放炮给对家。 她推开牌站起身对他们说:“等会。” 然后便走出了包间,晴也很快紧随着她进了隔壁空的包间内,舒寒低头点燃一根细烟回身看着他们问道:“什么事?” 晴也看了看犬牙,犬牙将江老板和邢武协商的内容告诉了舒寒,舒寒阴着脸听完了,深吸一口烟看向晴也:“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晴也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如果可以,这个世上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就是舒寒,但显然邢武那边的情况好坏未知,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尊严和颜面,都比不上邢武的命。 她只是这样望着舒寒,一字一句地说:“江老板会答应邢武把大曹弄进去,但他也一定会让邢武吃够苦头,至于为什么?你应该清楚。” 舒寒叼着烟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很快回道:“你们都说了,他之前就和老江谈好了,这事我管不了。” 晴也更咽地看着她,笑得极其讽刺:“难道你得不到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你的男人因为你毁了他是吗?” 舒寒狠狠将烟掐灭,双手拍在麻将桌上:“跟我没关系。” 晴也瞬间抬起头,眼泪悉数顺着眼眶滑落,邢武被围殴的场景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再次冲进她的大脑,让她近乎于发狂。 犬牙在旁边跟舒寒吵了起来,晴也机械地转过身往门口走,她的手握着门把手,冷不丁地说了句:“人有时候挺搞笑的,找个理由去堕落,然后把这一切归结于命运,如果邢武今天在赛场再也站不起来,你是不是还挺痛快?这就是你想要的?” 舒寒缓缓抬起视线看着晴也的背影,然而晴也头也没回直接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龟裂的云层渐渐合拢,大地再次归于一片阴沉之中,晴也茫然地走在未知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陌生,她没有办法了,舒寒是她最后的指望,如果她不肯去找江老板出面,她想不出整个县城她还能找谁把邢武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可眼里的泪水却根本止不住地溢了出来,县城,为什么她偏偏在的是一个破县城,她还能去找谁? 找谁…晴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街道旁川流不息的陌生面孔,像给人猛然劈了天灵盖一样,眼泪瞬间止住,她站在路边哭有个毛用?邢武还在另一头受着折磨,她必须得想办法! 找人,找人是吗?他们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好,那就彻底把事情闹到最大! 晴也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流年,让他在群里叫一声,能叫多少就叫多少,赶紧去鞍子县体育场集合。 挂了电话她站在路边又打给了方蕾,方蕾刚接通就气喘吁吁地说:“晴也你不要急,我们快到了,你在哪?” 就在这时,有人老远喊了一声:“晴同学。” 晴也转头之际正好看见一群金中的人从旁边的楼上下来,叫她的正是叶英健,她匆匆对方蕾说:“我马上赶回体育场。” 说完她挂了电话,叶英健看见她双眼通红,一个人站在路边上有些奇怪地问:“你在这干嘛?怎么了?” 晴也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叶英健和他身边的小伙伴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又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晴也突然死死拽住他,把叶英健给吓得跳了起来,却听见晴也匆匆说道:“送我去县体育场。” 叶英健莫名其妙地打开路边停着的奥迪车门:“你,你先松手啊,我送你就是了。” 晴也在临上车前回头看了眼魏东,忽然凑上前在他身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帮我个忙,叫你们学校的人赶紧来县体育场,越多越好,我保证这个小秘密你们学校不会有一个人知道。” 魏东震惊地盯着晴也,晴也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便赶忙上了车,从这里开过去并不算远,晴也看了下时间,她已经出来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偏偏副驾驶的叶英健一个劲地回头找她说话,就跟个苍蝇一样,晴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让他闭嘴。 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车子很快逼近体育场,然而让晴也没想到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堵得水泄不通,车子被卡在路口寸步难行,她实在等不了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叶英健探出头对着晴也喊道:“你这就走啦?” 晴也刚准备抬腿往体育场跑,听见叶英健的声音,突然回过头盯着他,叶英健被晴也看得打了个寒颤,下一秒晴也已经折返回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把将叶英健拽下车对他说:“兄弟,既然你这么八卦不如跟我走一趟吧,不瞒你说,我男朋友遇到麻烦了,找他麻烦的是暗堂的人,暗堂你知道吗?不知道问你老子吧。” “你男朋友?就是那天跟你一起去县城的那个?长得挺帅的。” 晴也来气地说:“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我眼瞎啊?他帅要你提醒?总之你今天帮了我,我也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教我口语吗?” “教你外星语都行。” 说着晴也便一路扯着叶英健往人堆里冲,然而奇怪的是,晴也刚才从体育场出来的时候,门口压根就没什么人,这会突然不少人群扎堆地往那个方向走,好多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还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那架势跟赶集似的。 叶英健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多人?” 晴也着急地说:“我怎么知道?” 越往里冲情况越来越魔幻,这些大爷大妈居然也是往体育场里走的,而且因为人实在太多,门口检票的护栏直接被人群冲垮了,卖票的人都懵逼了。 体育场门口正停着一辆面包车,晴也一眼看见了流年和谢老头,挥着手就大声朝流年喊,流年很快听见了晴也的叫声,挤过人群就冲过来告诉她:“李老板已经带人进去了,我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 晴也扯着嗓子问他:“怎么这么多人?” “你不是让我叫人吗?正好谢老头拖了一车鸡蛋过来,准备放我们那里卖的,我直接让谢老头把车开这了,我怕他们不来嘛,就在群里说了句体育场里面可以领鸡蛋,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么多人。” “……”绝了。 晴也什么话也没说,对他竖起大拇指,扯着叶英健就跟着人群往里挤。 当她再次挤回场内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第90章 chapter 90 事情还要从晴也刚离开赛场开始讲起,当邢武被围的时候,老朱、老董还有场边的裁判工作人员是最先冲上去拦架的,但随着鞍职的人全部跳了下来后,场面一度不受控制,混乱中有人拿着接力棒直接就朝老朱脑门砸了过去,老董为了护住老朱也跟他们起了冲突,黄毛胖虎他们一看老朱和老董也被打了,当即就跟鞍职的人干上了。 随着花臂大黑也全部跑下去后,暗堂的人终于按耐不住,陆续下场。 便是在这个时候方杰的人趁乱搅和在其中和稀泥,两边劝无形中拉开了邢武,外场的保安全部跑了进来,但一看那人数也都懵圈了。 暗堂的人下来自然就是针对大黑那帮人,他们人数多下手狠,大黑他们寡不敌众,很快便无力招架,节节败退,花臂直接被揍得面目全非。 大曹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冲进人堆带人堵住邢武,亲自动手。 方杰在暗堂内部一直算是中立的存在,跟谁关系都不远不近,这几年转做正经生意,越来越上轨道,不过说到底他不可能跟暗堂对着干,所以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不可能真的站出来帮邢武。 邢武的衣服早被撕烂,身上一道道血印子,却在大曹冲过来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大曹一拳又一拳狠狠掏在邢武身上朝他怒吼:“你他妈给老子松手。” 邢武不但没有松手,掐在他脖子上的力道愈发收紧,周围混乱一片,两人就这么凶狠地对峙着,大曹的脖子给邢武死死掐住,很快就呼吸困难,脸颊涨红,就在这时,一个男的从身后就给了邢武一拳,他手上不知道拿了什么狠狠扎进邢武的后背中划拉撕开一道口子,邢武顿时一阵刺痛松开了大曹。 大曹半弯着腰捂着心窝子大口喘气,才喘两口就发了狠般一脚蹬向邢武,瞬间,四面八方的人再次把邢武围住。 在大曹的拳头朝他砸去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了,只是不怒反笑盯着大曹,一字一句告诉他:“有种你今天就把我弄死,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无边的煞气从四面八方翻滚而来,邢武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可他漆黑的双眸却牢牢盯着大曹,不屈,讽刺,让大曹心尖发凉,很快便被无边的怒火所吞噬,两眼猩红,怒吼一声发了疯一样对邢武不停地捶打过去。 方杰看不下去了,对着自己的人招了下手,先走了,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看台上的几个老大哥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吼了声,大意是让他们适可而止,不要真闹出人命了,奈何大曹已经杀红了眼,脸上露出狰狞阴冷的笑容,扯起浑身是血的邢武就往颁奖台拖。 大黑他们全部被人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曹拖着邢武的脚就这样往颁奖台走去,而邢武已经没了知觉,高大的身躯布满骇人的血红色。 没人知道大曹到底要干什么,直到他一直将邢武拖到升旗杆那,把旗帜降了下来,用绳子拴住邢武的脚踝,大黑他们脸色骤变,突然反应过来大曹要将邢武吊起来,那是多大的耻辱! 胖虎直接发了怒,爆发出人猿泰山般的吼声,一下子干倒身边三个人,大喊:“武哥,醒醒!” 便是在这时,方蕾带人最先抵达体育场,整个夜刷班的人都被她喊去了,足足五六十号学生直接冲进体育场,看见的便是大曹在升旗杆那用绳子缠住邢武的脚踝。 黄毛一眼看见熟悉的面孔,立马对着他们就喊道:“快,大曹要把武哥升起来!” 方蕾大骂道:“卧槽,变态啊!” 说着五六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就朝升旗杆冲去,那场面,那吼声,那怒火把刚准备拉杆的大曹着实震得不轻。 一群热血青年上去就推倒大曹,女生跑去解绳,男生团团把升旗台围住,大有跟他们拼命的架势,虽然一群人当中还有穿着校服,带着眼镜个子一点矮的四眼妹,但一点都不妨碍他们那随时准备豁出去血拼的气势。 两方的人突然僵持不下,大曹看着这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突然觉得好笑,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扬起手就警告道:“一起给老子滚,再他妈挡路,我打得你们认不得妈。” 大曹已经彻底失控了,今天势必要把邢武吊上去,新仇旧恨一起算,让他一辈子钉上耻辱。 就在双方人冲向对方时,谁也没料到李岚芳骑着二麻子的三轮车就冲进体育场,脱了鞋子就往大曹脸上砸,上去就一把拽住大曹的小辫子。 而李岚芳的身后,陆陆续续很多老头老太慕名而来,很多人拎着菜篮子,一看人这么多,以为自己来迟了,一位大爷抓住暗堂的人就问道:“小伙子,在哪里可以领到鸡蛋?” “……” 无数穿着花红柳绿的大爷大妈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到处问鸡蛋,结果鸡蛋没问到,就看见李岚芳扯着嗓门喊道:“大家都来看看,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啦!!!” 事实证明,在任何情况下,永远不要逼急一个中年妇女,在李岚芳的不停煽动下,原本冲着鸡蛋来的大爷大妈瞬间就站到了她那边,提着菜篮子指着那帮社会青年破口大骂。 而晴也抓着叶英健冲进内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好几百号人混战的场景,有大爷赖在地上说自己被打了不给他们走,要喊他儿子过来,有老太疯狂地拿菜篮子砸暗堂的小伙子,有老妇女扯着小伙子让他赔老花镜,总之整个体育场跟尼玛菜市场一样鸡飞狗跳。 晴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人群去找邢武,却很快看见黄毛扶着鼻青脸肿的老朱,她隔着几个正在吵架的大爷,就朝他喊道:“黄毛,邢武在哪?” 黄毛听见晴也的声音,转过头就告诉她:“升旗台。” 晴也刚转身就踩到一只鞋子,甚至连好几只土狗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进来凑热闹,对着人乱叫。 她冲过人堆直奔旗杆那,一眼看见了方蕾,整个心都提了起来,挤到方蕾身边问道:“人呢?” 方蕾二话不说抓住晴也的手臂就把她带到升旗台后面。 当晴也看见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邢武时,仿若有人在她心脏上狠狠插上一把刀子,腿一软,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哭喊道:“邢武,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救护车就快到了,你撑住!” 她的手刚碰到邢武,一直闭着眼的邢武忽然反手握住她,晴也怔了一下,他拉了下她的手腕,晴也赶忙俯下身,邢武声音微弱地在她耳边艰难地挤出四个字:“南门、北门。”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眉头便皱得厉害,血从头顶一直流到脸颊,干涸在脸上,触目惊心,一**疼痛不停袭击着他的意志,他将一直攥在掌心的钢珠塞进了晴也的手中猛然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她。 晴也低头看了眼手心的东西,瞬间握紧低头狠狠吻了下他的唇对他说:“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她不顾早已惊呆的李岚芳和叶英健他们,站起身就冲进人群。 彼时那几个老大哥已经感觉出来情况不对劲,不停召集手下的人赶紧撤,魏东喊了大几十号金中的学生杀来体育场,刚从南门进来正好碰见迎面而来的晴也和鞍中的人,这两波人绝大多数都在冬令营交过手,当时势不两立,如今却并肩作战。 晴也挤出人群站在两波人面前喊道:“一个苍蝇也别放出去!” 所有人一转身对着场内筑起人墙,把刚撤到门口的暗堂人围得严严实实,有人立马调头往北门跑。 而北门那边李岚芳和流年带着扎扎亭的街坊四邻,还有群里的妈妈姐妹团早已等候在那边,一群老妇女可没有高中生那么客气,看见冲上来的社会青年上去就一顿爱的毒打和教育,有老妇女直接揪着一个小伙子的耳朵就问道:“反了天了,你爸妈叫什么?” 体育场外的警车声已经由远及近,这帮社会青年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全部积聚在南门,打算突围。 叶英健此时往所有人面前一站,优雅地摸了摸自己硬邦邦的发型,说道:“我看你们谁敢从这里出去。” 刚说完“砰”得一声直接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揍了一拳,叶英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捂着脸就急了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打我?” 话音刚落直接又被人揍了一拳,旁边鞍中的人都不忍直视,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劝他:“你少说两句。” 另一边的方杰早已离开了赛场,不过临走时他留了两个人下来看着情况,便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收到了一张手下发来的照片,照片中正是叶英健被打的场景,他坐在后座把照片放大一看,忽然笑了起来,转手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靶厂的叶总。 前排的手下问了句:“方哥,我们马上去哪?” 方杰悠哉悠哉地锁了手机,翘起二郎腿:“回家睡觉,睡饱了等着接盘,兄弟们,好日子来了。” …… 由于场内的情况已经失控,几个老大哥此时也被困在看台,直到第一批警察冲进场内开出一条道来,沈老四那几人才从看台走了下来,晴也只看见那几人跟他们交涉了几句,然后便这么大摇大摆从开道的地方往外走。 她当即就推开面前挡道的人,直接趁乱冲到报幕处,场内的喇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紧接着晴也的声音便响彻赛场:“大家看南门,那几个正在往外走的人就是这次闹事的组织者,公然破坏比赛规则,聚.众斗.殴,甚至对参赛者持.械射击,请问谁给他们的胆子?谁又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放人?” 场内一片哗然,就在此时,晴也看见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正在朝她走来,她干脆站起身拿着话筒一边退一边喊道:“不要放他们走!” 说完直接扔了话筒就扎进人堆,大爷大妈们瞬间就炸开了,场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地喊声:“抓人,抓人,抓人…”那空前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沈老四他们已经到了门口,撞着人群就要往外挤,正是这时前面突然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便是犬牙和舒寒。 他们一进来便直接堵住沈老四一行的去路,南门顿时乱成一锅粥,晴也爬上看台,一眼看见犬牙手里提着个男人,她定睛一看,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居然是杨刚。 第91章 chapter 91 杨刚便是邢武握在手上的最终筹码,他的行踪昨天就被江老板的人控制住了,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大曹他们落网后,江老板直接扔出这张牌捅了他们的窝,但最终舒寒还是说服了江老板带着杨刚直接杀到赛场,杨刚当场指认大曹的人携带气.枪,而晴也手中那颗邢武交给她的钢珠便成了铁证,事情性质立马升级。 326鞍子县史上最大规模的多人聚集,耗时整整两个多小时,在上面领导接到消息亲自下场后事情终于有了迅速进展。 但凡涉及到此次事件的,一个也没能跑掉,全部带到局子里做案件梳理。 大曹被铐上手铐排着队从体育场出来的时候,邢武正好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他缓缓侧过头去,耀眼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投射在他英气的轮廓上,他的唇边终于露出一丝鬼魅的笑意,那干涸的鲜血像凯旋的标志狠狠刺向大曹。 直到那一刻,大曹才猛地恍然大悟,狂吼着就冲出人群朝救护车奔去,然而救护车门已经关闭,大曹也很快重新被控制住,那便是邢武和大曹的最后一眼对视。 有的人在坚忍中重生,有的人在爆发中灭亡。 邢武在被送上120之前,晴也没能看上最后一眼,不仅是她,方蕾、叶英健那些学生都一并被带回局里问话。 所以她跟着人群离开的时候,只是遥遥地望了眼站在街边的舒寒,她亦如晴也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冷艳的外表依然掩饰不了眉眼间那历经沧桑的厌世感,却在她转过头看向晴也时,眼里多了些复杂的光,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这样对视了一眼,便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 因为南门和北门的及时封锁,大曹的人没能成功把□□转移,导致到了局里没多久,在杨刚的指认下,那个在推铅球项目中朝邢武膝盖开枪的人便找了出来。 后经调查这把□□出自暗堂,顺藤摸瓜牵扯出暗堂私造□□案.件,成功破获了一批私藏的□□,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严重。 杨刚为了脱罪,直接把大曹供了出来,这一供便说出了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包括大曹指使他在年三十前一天一把火烧了邢武家的事。 经调查那些在比赛中故意犯规的参赛者,通过手机均排查出在赛前的一周陆续从大曹那里收到了转账红包,包括一些聊天记录也全部被翻了出来,矛头直指大曹。 案件越来越复杂,大曹和暗堂的人直接被羁押,沈四为了疏通关系找到了靶厂的叶总,原则上叶总和沈老四这么多年的交情,应该会出面帮他打点,不至于让事情往恶劣的方向定性,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唯一的宝贝儿子也被牵扯到此次事件中。 而且还是在高考前的两个多月被沈老四的人打了,在叶英健舅舅贾总出面劝说后,叶总一怒之下并没有理会沈老四,直接断了暗堂这些人的后路。 这件事倒是在江老板的意料之外,他本来还在想怎么绕过叶总这层关系,然而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流年作为发鸡蛋的源头也被查到请去喝茶了,不过流年一脸呆头呆脑的样子,任凭警察怎么盘问,他的回答始终是食品厂开业,当天是做促销活动去的,有依据当场也的确有鸡蛋,群里的信息排查下来就一条“县体育场可以领鸡蛋”,的确也没说体育场“里面”可以领鸡蛋,谢老头的面包车确实就停在体育场门口,甚至当天从体育场出来的大爷大妈们最后还真领到了鸡蛋,又兴高采烈地回去了,所以最后对于这群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头老太并没有过多追究。 花臂、黄毛、狼呆那些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他们是最早参与冲突的人群,但整件事情正因为邢武在比赛过程中自始至终没有动一下手,在校方老师受伤,学生自发保护老师,学校领导出面据理力争下,他们当天就被全部放了出来。 至于方蕾那边交待的也很清楚,听说自己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被人打了,他们当然愤慨,而且因为这些学生都是鞍中高三成绩拔尖的那一波人,家长全部围堵到局子门口,质问为什么参加县里比赛的运动项目,学生和老师会被打,要求县里给出说法,所以这部分学生中但凡受伤的全部转移到县医院,而没有受伤的也都放了。 关于金中的人和这次事件八杆子打不到,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比赛现场,他们根本啥也没解释,因为叶总亲自跑了一趟,带走叶英健的同时也一并带走了这帮金中的学生,金中的人甚至连口水都没喝得上,是第一波被放走的。 总之那天局子里也是鸡飞狗跳,还有大爷说自己腿被哪个小伙子踢了,要赔偿的,有大妈说自己从家里带的钥匙丢了回不了家的,还有大伯在局子里放起了外方式随身听,然后堂堂一个警察局里充斥着“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那群等的无聊的大叔居然还一起唱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本来可以关起门压下来的事件,由于太多各界群体的参与,影响力空前之大,很多人都拿手机录了像,捂都捂不住,当天傍晚上面就来人要求彻查此事。 在这件事过去很久以后,有人问起326那天多人聚集的原因,坊间有很多版本的传闻,有人说是因为县里几所高校的学生对比赛规则不满起的冲突,但又由于当天在场的高中生都是各个学校的尖子生,所以有人说是因为高三学生压力大,去体育场举行抗议活动,也有人说是地下势力趁着县运会闹事,更有很大一部分人说聚集的原因是体育场搞促销活动送鸡蛋。 总之众说纷纭,到后面越传越离谱,不过不可否认的是,326当天县里众多参与者亲眼见证了一个盘踞在鞍子县多年的地下势力,是如何被民众打倒后彻底走向分崩离析的。 而晴也一直待到太阳西落才终于被获准离开,那几个小时她心急如焚,不停询问什么时候轮到她,她什么时候能够走,急得双眼布满血丝。 花臂和黄毛他们都受了伤去往医院,大黑和晴也差不多时间出来的,一出局子大黑就拦了辆车直奔医院。 刚出电梯就看见李岚芳哭得要死要活的,拽着医生哭喊着陪她儿子的命,周围全是人,无数的陌生面孔在晴也瞳孔里攒动。 一口气卡在她的胸口愣是没有上来,她猛然扶着墙一阵眩晕,眼前的画面不停摇晃,越来越模糊。 脑中只剩下来时路上大黑对她说的话。 “网吧那次,大曹对武子说如果他不来县运会,会让武子生不如死。” 大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得正是晴也,那时的晴也并不懂他们突然望向自己的眼神,可她记得从网吧出来,邢武说“祸不及家人,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 或许大曹没有看向晴也,纵使邢武去县运会,要打,邢武也绝对会奉陪到底,可大曹偏偏动了最不该动的心思,所以从网吧出来的那刻起,邢武就已经下定决心这场比赛的最终目的不是输赢,而是生死。 他是用自己的命在和魔鬼交易,可对于年仅二十岁都不到的他们,想从这底层的生活寻求光明,以身犯险,亲入虎穴,这是唯一的筹码。 大黑跑了过去询问情况,晴也的视线也再次逐渐恢复清晰,可是她听不见那些吵杂的声音,哭喊、争执全都化为了无声的混乱,她的视线牢牢盯着走廊,她看见了很多人,有黄毛、狼呆、胖虎还有许许多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部站在走廊上,甚至还有江老板的两个手下,晴也扶着墙几乎跌跌爬爬走到他们面前。 她忽然很害怕,她很害怕他们告诉她那个她最不愿听见的消息,她就这样双眼充满血丝不停闪烁地望着他们,前所未有得狼狈,胖虎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黄毛眼神闪躲地对她说:“你进去看看吧。” 那句话似乎瞬间把所有希望打入地狱,在晴也转身的那一秒,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打开病房的门把手,房间内光线很暗,刺鼻的药水味透着无尽的压抑,她捂着胸口走向病床时,却忽然发现病床上并没有人。 晴也猛地怔在原地,刚准备转身,突然被人从身后环住,她猝不及防地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那一瞬,晴也颤抖得更加厉害,她迅速转过身去,看见的就是那双熟悉的眉眼在半明半暗中对着她笑。 她一时间有些懵地退后了一步:“你…” 然后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你…” 邢武看着她已经语无伦次的样子,抬手握住她的后脑就把她按在怀中,气息灼热地说:“死不了。” 晴也的眼泪瞬间就坍塌了,狠狠抱住邢武放声大哭:“干嘛吓我?” 邢武痛得“嘶”了一声,晴也身体一僵又赶紧松开他,绕到他的后背,掀开衣服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道被处理过,但异常明显的伤口。 她慌乱地问道:“怎么回事?外面他们在干嘛?”邢武把她拉到床边,晴也发现他居然还能走路,她记得他的膝盖几度被凶猛地攻击,怎么还能走路? 邢武的手上也包着纱布,可他依然抬手拭掉晴也颊边的泪告诉她:“下午的时候暗堂就有人跟来医院想打听我的情况,现在我的伤情对这件事起到事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可能得装个几天,等江老板那边运作好,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即使现在邢武就躺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和她说着话,晴也的心情依然久久无法平复,她泪眼婆娑地说:“所以你答应我中午回来陪我吃饭的呢?” 邢武只是握着她的手无奈地牵起嘴角。 晴也哭得愈发凶狠,抽出手声音颤抖地说:“如果我们没有到场,大黑他们都没有去,你就准备一个人硬扛了?” 邢武声音低沉地说:“他们不可能真把我弄死,只要结果都一样,过程并不重要。” “过程就是你拿自己的命去赌,不死残了怎么办?” 邢武却再次去攥她的手,半开着玩笑说:“残了你再找一个。” 晴也气得抬手就去打他,可手快落下时,她却实在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他的身前,被邢武又一次握住:“我跟你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要有些代价的。” 晴也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作文写不好,忽悠人一套一套的,你膝盖呢?” 邢武脸上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头上还包着纱布,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惨烈,可是精神却并没有刚才那样力不可支,反而双眼漆黑炯亮,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扔给晴也,晴也拿起来一看,是一对护膝,而包裹着护膝的那层布已经坏了,露出里面的钢片,她震惊地抬起头盯着邢武:“所以你在赛场是装的?” 邢武躺在床上,半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不是装的,是真疼,钢片戳着腿了。” “……” 晴也将护膝扔在床上,一边哭一边笑,又气又乐,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在此刻全部交汇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此时看上去一定很精分。 邢武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对她说:“等我伤好了,高考也结束了,我们去旅游好不好?我还没去过海边,大海美不美?” 他后背伤势严重,不能平躺,只能侧着身子,晴也缩在他怀里也不敢乱动,更咽地说:“到时候去了不就知道了。” 她的手无意中碰到邢武的额,才发现他的额烫得吓人,晴也的瞳孔震了一下,她偷偷去看邢武,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晴也慌乱地从他怀里起来,找个借口说要去洗脸。 却正好撞上护士进来给他打点滴,她才知道邢武并非看上去那样精神,头颅ct显示他有脑震荡,硬膜下血肿等。 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只是听见晴也的声音,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晴也无法想象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疼痛和难受安抚她的情绪。 她一口气跑到医院的天台大哭了一场,随后便擦干眼泪回到病房,让李岚芳回去休息,独自留下来照顾邢武,而邢武已经高烧昏睡过去,彼时,晴也也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胖虎他们临走时给她买了面包和水,可她啃了两口依然食不下咽。 整整三天的时间,邢武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他醒着的时候,总是催晴也回去上课,晴也被他说急了,直接回道:“你再赶我走,我就不管你了。” 他就盯着她笑,也不说话,有的人就是这样,不笑的时候冰冷得难以靠近,可是笑起来时仿若天空放晴,大地复苏,邢武的笑容对晴也来说就是有这种魔力,她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这样的笑容无法自拔。 三天后邢武脱离了危险期,情况明显好转,还趁晴也睡觉的时候,偷偷给她剥了一碗橘子,晴也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那跟铁打一样的复原能力。 晚上的时候,她就窝在他的身边,老实得一晚上都不敢乱动,怕碰着他的伤口,好在奶奶和邢武在一个医院,邢武住院的时候,李岚芳还可以顺便去照料奶奶。 这几天,来了很多人探望邢武,有学校的同学、老师、邢武的那些兄弟,江老板在某天下午也来坐了一小会,晴也虽然给江老板倒了水,但自始至终神情冷漠。 江老板对邢武说:“以后我和靶厂之间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现在出来混,哪讲究什么打打杀杀,无非混得就是个钱字,这次的事情你也算出了风头,现在外面人都说你小武爷有量,一个人掀了整个暗堂,老哥我也算为你铺好路了。” 邢武垂着眸面无表情,晴也却转过身不想再看见江老板的嘴脸,到底是生意人,明明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利益,却被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甚至不知道的人听了还觉得有点伟大。 真的为了邢武好就不会差点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她去找了舒寒,江老板根本就不可能安排人过去,也不过是事后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江老板并没有待很长时间,只是临走时,他丢下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扎扎亭那边要重新规划了,我最近正在跟人谈合作,以后那一片的势力会是我的,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是你的。” 说完他从小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信封放在床头,带着手下走了。 晴也抬头看向邢武,他无声地转动着手上的打火机,突然问了句:“我多久没抽烟了?” “你住院后不就没抽了。” 邢武手一扬把打火机一抛,打火机稳稳落入垃圾桶内,塑料桶晃了晃,他突然说道:“戒了好不好?” 晴也转过身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邢武眼神瞥了眼床头的信封:“晴也,帮我把这个钱还给江老板。” 晴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拿起信封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楼下,江老板快上车前晴也才喊住他。 他转过身,晴也跑到他面前将信封递给他:“邢武让我还给你。” 江老板低眸看了眼信封,忽然轻蔑地笑了下,对手下挥了下手,旁边的人接过晴也手上的东西。 她退后一步看着江老板说道:“没有茶的杯子,再价值连城也只是个空杯子,慢走。” 晴也说完调头大步离开,江老板望着她飒爽的背影微微挑起眉梢。 坐进车中他反复回味着刚才晴也的这句话,缓缓说道:“刚才那个丫头是在骂我还是…” “还是什么?”手下的人回过头来。 江老板却看着窗外掠过的破败街道,三轮电动车拖着一车大蒜洋葱在吆喝,不时几条脏兮兮的土狗满街乱窜,电线杆歪七八扭,信箱上的绿色油漆退了大半,远处水泥墙的房子外,纵横交错的晾衣绳乱七八糟地横着。 他笑着摇了摇头:“武子终归不会为我所用。” 第92章 chapter 92 在邢武住院后的第三天精神已经明显好转,每次医生来查房都要感叹年轻人恢复得真快。 邢武身上的伤很多,虽然看着惨烈,但基本上都是皮外伤,不能碰水,自然也就不能洗澡。 这几天连他的寸头都长了些,有些凌乱的顶在头上,莫名有种颓废的帅气,李岚芳拿了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下床到浴室去,帮他把身上擦一擦。 邢武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在走到浴室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看向准备跟着进来的李岚芳对她说:“不要你擦。” 李岚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跟我难为情?” 邢武的眼神飘向正在一旁准备药的晴也,对她说:“你来。” 晴也猛然一愣,抬头望向他,他的眼里藏着浅浅的笑意,李岚芳回头看向晴也,晴也有些尴尬地和她对视了一眼,低着头跑到浴室门口把邢武推了进去,赶紧关上门就说道:“你疯了?” 邢武靠在一边压着嘴角的笑意,一脸肆意的模样:“让我妈替我洗不如发霉算了,再说她现在又不是不清楚。” 晴也微红着脸颊,话虽如此,就体育场她脑子充血下的那一吻,估计全世界都知道了,但到底没有说破,总觉得在李岚芳面前有些不大自然。 邢武见她发愣对她说:“杵着干嘛?帮我脱衣服啊。” “你自己不会脱?” “能脱要你进来干嘛?” “……” 晴也抬手解开他的扣子,浴室非常小,逼仄的空间,邢武的气息就落在她的头顶,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目光滚烫而浓烈,那熟悉的感觉让晴也莫名紧张起来。 扣子全部解开,露出他若隐若现的胸膛,邢武看着她透粉的脸颊,忽然将她压在身后的墙上吻着她,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微微推着,身体却被他吻得绵软无力,邢武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在她耳边说:“想你了。” 晴也从他臂弯中钻了出来瞪着他:“你想伤口崩开你就乱来吧。” 邢武看着她凶巴巴的样子,忽然挑起笑容:“我以后会不会妻管严?” “会,坐好。” 邢武当真乖乖坐好不乱来了,晴也让他伸着脖子先帮他洗了头,然后打湿热毛巾绕过伤口帮他擦着身体,可是他身上的伤口太多,稍微碰到边缘邢武的肌肉都会紧绷起来,搞得晴也心惊肉跳的,不停对他说:“疼你就说哦。” “放心擦吧。” 邢武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疼,为了缓解她这种紧张的情绪,就随口和她聊着最近厂里的情况。 厂里的生产流年一直在把控,网店那边杜奇燕也在经营着,有些流量是从胖子介绍的主播那里过去的,虽然单子不多,但陆续也有,估计照这样下去每个月挣的钱只够发他们两工资外加支付水电费之类的经营费用。 晴也蹲下身帮他把小腹周围擦了擦,手突然顿住,抬头望着他,一双眼睛里布满闪烁的雾气,邢武问她:“怎么了?” 晴也指了指他的内裤:“你要不要脱了?” 刚说完这句话,晴也难得在邢武脸上看到一丝窘迫,他直接夺过她手上的毛巾对她说:“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晴也笑着凑近一步仰着头看他:“你这是在害羞吗?” 她此时就蹲在他的双腿中间,宽松的t恤从邢武的角度可以看见诱人的风景,那副模样让他的血液顿时倒流。 晴也的余光似乎瞄见什么,等她再低头看去时,巨龙已经苏醒,邢武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你有意的?” 晴也赶忙站起身摆摆手:“打扰了。” 邢武压着眼皮危险地盯着她:“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 晴也慌乱地跑出浴室,还好李岚芳已经不在病房内了,不然免不了看见又要一阵尴尬。 邢武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晴也到邢武奶奶那边去了,李岚芳刚打完水回来,念叨着:“就那个姓曹的不是认罪了吗?他家人现在不肯赔我们钱,说没钱儿子还要坐牢,我回头还要上他家闹去。” 说着递给邢武一个刚洗的苹果,邢武随手接过啃了一口没吱声,半晌说了句:“他妈跟人跑了,他老子赌得连房子都卖了,你跑去闹也不怕他老子拿刀跟你同归于尽?” 李岚芳脸色一白:“不会吧?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原先那房子再不值钱几万块还是要他赔的,再说现在盖房的钱还是晴也出的。” 邢武垂着眸咬了口苹果,李岚芳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才说道:“武子,你和晴也…你们…” 邢武平静地抬起头视线:“你想问什么?” 李岚芳低着头苦笑道:“虽然你是我儿子,我肯定巴你好,但是你也得清楚我们家几斤几两,你这样会耽误她的。” 邢武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又啃了口苹果。 李岚芳看着地砖叹了一声:“晴也各方面都好,如果被我们家耽误了,以后我也没脸去见她妈了,我得去曹家把钱要回来给她读书。” 邢武抬头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对她说:“这事你别管了,我会想办法。” …… 半个月后邢武的脑震荡已经完全复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结痂治愈,却在某天晴也放学来到医院时,他的病房里站了三个人,晴也有些错愕地推开病房的门。 这三个人打扮得很潮,这种潮一看就不像本地人,他们回头的时候,晴也认出来其中一个人的长相,原来开过跑车去邢武家找过他。 那个叫三圣的男人显然也认出了晴也,打趣道:“哟,武子,上次那个美女啊?” 邢武对晴也招了下手,晴也放下包走到他面前,他牵起晴也的手对他们说:“我女朋友,晴也。” 晴也对他们笑了笑,邢武对她说:“aeg俱乐部的。” aeg俱乐部,纵使晴也不混电竞圈也对这个俱乐部的大名略有耳闻,旗下有个很出名的战队十分受追捧。 他们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临走时,三圣对邢武说:“这几天好好休息,下个礼拜见。”邢武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晴也将病床上的桌子放了下来,跑出去将碗筷烫了烫,又将刚才从家带来的饭菜一样样铺放在桌子上对邢武说:“房子这两天要拉电,你妈今天不过来了。” 邢武无声地接过筷子看着晴也,晴也把饭递给他,又对他说:“待会吃完我要回厂里,要是晚的话我就直接回旅馆了。” 邢武低着头叫了她一声:“晴也。” “对了今天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你猜胖虎考了多少?476,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再冲一冲他上个本科应该没问题对吧?” 邢武放下饭声音沉闷:“晴也。” 晴也将碗直接拍在桌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邢武终于忍不住一口气对她说道:“你不想我去?” 晴也没有转过身,可她已经泪眼模糊,肩膀微微颤抖着,半晌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回过身:“你伤才好,不能等等吗?” 邢武微微拧着眉,眼里的光深不见底:“等不了,下个月国内的ea联赛就要开始了,他们愿意花十万块作为路费让我去上海,差不多需要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aeg俱乐部里面没有fps赛事很强的战队,fps是第一视角的射击类游戏比赛,这一直是国内很多俱乐部的弱项,前几年县城出去的那个三圣就跟俱乐部大佬推荐过邢武,自从几个大佬匿名看过邢武的一场比赛后,这几年一直不遗余力地想挖他进俱乐部。 邢武缓缓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春天了,最冷的严寒已经过去了,可这天高地远的县城依然没有百花齐放的景色,他对晴也说:“因为钱的事改变自己要走的路,这种操蛋的事在我身上发生过太多次,所以我不允许在你身上发生,包括家里盖房子的钱,算是我问你借的,这笔钱我也会尽快筹给你。” 晴也抬起头看着他:“我不在乎!” “我在乎。”邢武转过目光坚定地望着她。 空气在霎时间安静下来,邢武走下床来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晴也只是无声地摇着头,她不是不想他去,奶奶目前住在医院每天靠药物维持,不需要邢武每天守着。 如果邢武肯为她踏出这一步对晴也来说也许是好事,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早已习惯了邢武在身边,习惯和他斗嘴,跟他胡闹,猛然分开一个月,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邢武将她扯进怀里对她说:“应该能赶在你高考前回来。” 晴也更咽着说:“上海美女很多的。” “我是去打比赛,不是去泡妞的。” “你长这样,你不泡别人,别人也会泡你的。” “我长什么样了?” 晴也抬起头眼里全是泪:“你不清楚吗?” 邢武的嘴角却含着笑:“不清楚,你说。” 晴也气鼓鼓地说:“听说那些电竞大神身边全都是网红围着。” 邢武好笑地说:“你听谁说的?我这样的乡巴佬人家看不上。” “那我怎么就看上了?” 邢武抵着她的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你眼神不好。” 晴也嗅了嗅鼻子:“我眼光可好了,我看上的东西一般都是限量版的,别人都想抢。” 邢武笑了起来,站直身子握住她的肩膀:“我保证过去以后,吃肯德基都不吃母鸡翅。” 晴也又忍不住挂着眼泪笑了出来。 邢武出院那天黄毛他们都来了,他们听说邢武要去上海参加ea联赛的培训,比邢武还激动,一群男的在大街上兴奋地狂吼,要不是邢武大病初愈,恨不得把他举起来。 虽然狙皇这个id在县城的确很有名气,还有很多人会冒充他的号,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职业选手。 这次去上海,邢武尽管没有明确表态以后会加入aeg俱乐部做职业电竞手,但黄毛他们却仿佛看见了明日的电竞大神。 本来大家准备第二天摆几桌为邢武送行,但是邢武直接拒绝了,黄毛想到邢武要离开一个月啊,按耐不住,又打电话给邢武说要不大家去旅馆找他耍耍。 邢武拿着手机,看着浴室里正在洗澡的晴也,她忘了拉帘子,从外看去磨砂玻璃映出她诱人的轮廓,他的眸子紧了下,对黄毛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 黄毛一愣,回道:“那是有点闲,你这段时间住院,我都无聊死了。” “无聊和泥巴去,我没空陪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他的脚步走到浴室门口,晴也关了水出声问道:“你站在门口干嘛?” “帮你拿毛巾。” “我拿了。” “帮你拿衣服。” “也拿了。” “哦,那我进来了。” “……” 晴也惊慌失措地捂着身体,邢武已经打开了门,雾气朦胧中,她匀称白嫩的躯体美得惊心动魄。 邢武直接掀了衣服一步步朝她走去说道:“黄毛打来的。” 晴也有些瑟瑟发抖地看着他:“然后呢?” “他想过来。” “你怎么说的?” 邢武拉开她的手,眼眸迷离地落下细碎的吻:“我让他和泥巴去了。” 晴也被他吻得浑身发烫,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她身上的水珠全部蹭在邢武的肌肤上,透着甜甜的清香,眼里却流出凶狠的光来:“他要敢来我直接把他从二楼扔下去。” 邢武将她从花洒下抱了出来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晴也红润的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那柔软的身体让邢武瞬间失控。 邢武出院后就消失了两天,只不过这一次他身边的兄弟不再像之前过年时那样没有眼力界,甚至连黄毛也都没再打扰他。 但是他走的那天早晨,所有人还是去送行了,犬牙大黑他们全部到场,一群人哄哄闹闹到了长途汽运站。 那天天气很好,偶有小风,晴也穿着邢武出院后给她买的浅蓝色小裙子,颜色是晴也自己选的,她皮肤白穿着特显眼,微风拂过她的裙摆,邢武一手拎着个包一手牵着他。 在大厅门口的时候,一群兄弟上去要给他拥抱,邢武嫌弃地说:“滚,离我远点。” 黄毛他们非要凑过去拉他,晴也站在旁边“咯咯咯”地笑。 哄闹时不知道谁扯了邢武的衣领,他脖子上的小草莓清晰可见,一群人愣了下,气氛突然有些诡异,晴也的脸“唰”得就红了。 邢武赶忙将衣领拉好骂道:“皮痒了?” 上去就给了黄毛一脚,黄毛笑着跳开,邢武一把搂过晴也对他们说:“我走后,她要有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犬牙双手抄兜有些酷地对他说:“放心吧,还要你讲?” 他又低头对晴也说:“我跟我妈说过了,她这段时间会去医院,你专心顾你的事就行了,奶奶那边不用你操心。” 晴也点了点头。 时间到了,邢武转身进站,一排兄弟扒在外面的栏杆上看着他,他依然是一身利落的运动装,修长的身型硬朗挺拔,随身的行李也只有一个简单的手提包,这是邢武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很远的地方。 晴也一路上都跟着他们嘻嘻哈哈的,直到邢武转过身进站的那一刹那,她才终于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就像有感应一样,他回过头来看她,时间仿佛在那一秒静止了,晴也好似想起了她刚来县城时,一眼就注意到他,轮廓清晰,眼神炯然,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个男孩会在她生命中留下这么浓重的一笔。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邢武的身影,她突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明明才一个月的时间,她这几天也反复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月,很快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着邢武离去的背影,却好像要各自天涯般心绪不安。 她眨了下眼,随着眼泪的滴落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她看见邢武突然推开人群又朝她阔步而来,两人隔着栏杆紧紧抱在一起,他对她说:“等我。” 第93章 chapter 93 邢武刚走的那一个星期,晴也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放学以后去厂里忙一忙,抽空帮大家梳理考点和题型,然后回到旅馆等邢武电话。 虽然邢武离开的第二天晴也就开始想他了,不过还好再晚都能等来他的电话,他到上海后的日子比在扎扎亭还要枯燥,外人看来就是打游戏,可每天大量的训练,不分昼夜,乏味幸苦,一进入训练状态就是五六个小时不吃饭不上厕所,人也会极度疲惫,不过即使再忙,他每天依然会留半个小时和晴也通电话,只是电话里他并不会告诉晴也这些。 俱乐部帮他们租了个单身公寓,他和其他几个选手住在一起,公寓还算干净整洁,只不过都是大老爷们,生活糙是糙了些。 他很想晴也的时候,会想看看她,每次视频一接通,他们总是看着对方傻笑,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这样看着对方,便不想再挪开目光。 在邢武离开的那个周末的早晨,晴也刚起床就接到了胖虎的电话,让她赶紧去厂里一趟,出大事了。 晴也到了那才知道,前段时间试吃会结束,她闹着玩用伦敦腔、纽约腔,印度腔随意切换介绍产品的视频,昨天晚上被胖虎传到了自己的短视频号上。 他也不过是躺在床上无聊随意剪辑了一下,还放了网店的链接,结果早上醒来,他拿起手机一刷,自己尼玛被瞬间吓尿了,那条视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上了热门,几十万赞,还有很多人给他留言,要求三分钟内找到这个小姐姐的全部信息。 胖虎以为自己瞎了,立马就一个电话把还在睡梦中的杜奇燕叫醒,问她网店那边有没有动静。 晴也听到这已经直接冲到杜奇燕面前,打开后台一看,我的妈啊,一个晚上的时间居然自动成交了三百多单,当晴也看到这个数据的时候,基本上也跟早晨胖虎和杜奇燕的状态一样,就站在电脑前面,人完全就是懵的。 不过他们懵完后只能手足无措地打电话给晴也,而晴也懵完后立马走出办公室,黑板一拖,开始洋洋洒洒列出立刻要落实的工作计划。 最后总结出五大板块,物料、生产、网店、发货,和自媒体运营,最后在中间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 他们现在立刻马上需要很多人,不然就他们四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一整条供应链。 于是仅仅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到处打电话联系人,流年甚至把他妈都喊来帮忙了,而胖虎这时候终于发挥出他身为班长的号召力,一个电话一打,几十号人立马赶来,还有很多补习班的学生自发来帮晴也的忙,直接投入生产线。 谢老头那边还在跟人下棋,接到消息后当即开着他的破五菱之光,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喊到农村老家,准备货源。 杜奇燕一刻不离地守着网店应付来自全国各地的询问,犬牙直接带了一批纸箱过来负责产品打包,这是极其费工的过程,但他似乎在这方面经验十足,来时连打包器都一并准备了,一个个大小包裹在他们手下出神入化,箱子一转一圈胶带裹得严严实实。 晴也一整个中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到处联系发货的事,结果下午的时候黄毛喊他爸直接开着车过来了,当晴也看见从货车上跳下来的黄毛时,真恨不得给他个大大的拥抱。 到了傍晚的时候,那条视频的点赞量已经达到一百多万,网店那边还有源源不断的单子,一切来得太突然,一整个白天大家都在埋头苦干,到了晚上晴也才缓过劲来对胖虎说:“这简直是太玄幻了,你要不要研究下自媒体,经营下你这个号,流量等于钱啊胖子。” 胖虎犹如被人劈了天灵盖般,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整个晚上都在研究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自媒体人。 傍晚过后他们就没有再忙了,因为谢老头那边的货还没送过来,胖虎就跟走火入魔一样缠着晴也再录一条试试水。 于是晴也随手拿过一本书卷成话筒,刚准备让胖虎开始,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发型问道:“我是不是得打理下化个妆之类的?” 旁边一片喊声:“不用!” 晴也笑了起来,胖虎对他说:“你,你就这样,自,自然美,尽量随,随意。” 晴也想想的确随意点好,于是响指一打对其他人说:“那你们别都躲在胖虎身后啊,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到时候我们的标题就叫高三学子发家致富奔小康,赚钱学习两不误,怎么样?” 胖虎突然来了灵感大呼:“这,这个好,有,有噱头。” 所有人立马归位投入到情景中,晴也长发一甩便开始用纯正的发音介绍他们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食品厂,她还突然起了玩心用搞笑的日式腔说起英文,又切换到韩国腔,还故意跟镜头后面的胖虎互动问他知道哪个国家吗?胖虎回道:“斯密达。”晴也笑弯了眼角。 这其实也算是她的特殊才能吧,从小到大都在国际学校的缘故,认识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同学,耳濡目染下,她就莫名其妙会模仿各个国家人的英语发音,而且从初中开始,每次背课文背单词无聊的时候,她就会躲在房间里自己用不同腔调切换着玩,让背书不那么枯燥。 晴也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乐趣有一天居然会在自媒体上火了,胖虎回家后,通宵未睡,研究视频剪辑,配乐,特效,凌晨的时候将这条视频再次上传,他就睡了两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了。 早上很多人同时刷到这条热门,就一上午的时间点赞量破了百万,网店那边直接爆单了。 多人血书跪求视频中小姐姐的联系方式,晴也素面朝天却五官精致清透自然,口语流畅,腔调戏剧性十足,瞬间吸粉无数。 她用韩国腔采访杜奇燕,杜奇燕害羞地躲镜头的懵逼模样,导致很多人都在大喊喜欢那个傻萌傻萌的小姐姐。 甚至还有很多人高呼打包的小哥哥好帅,要看那个打包的帅哥,胖虎还在想打包的小哥哥是谁啊? 等他跑到厂里看见蹲在院子中裁纸箱的犬牙时,顿时明白过来。 而第二天的爆单量彻底把晴也也给搞懵了,她首先估算了一下生产量,打了个电话给谢老头问他能不能供得上? 供是肯定供不上了,但谢老头告诉她,他们那片村子很多人家都做这个,保证能给她调到货,得到这个答复后,晴也便有了底气。 短短两天,所有人都转了起来,黄毛打趣说流年是生产部部长,犬牙是策划部部长,大黑是后勤保障部部长,杜奇燕是电子商务部部长,胖虎是营销部部长,而他,还非常傲娇地说自己是物流部部长。 虽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在所有人各司其职地推进下,五天内他们走了七百多单,胖虎还收到各路要求合作的私信,谁也没想到晴谷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了一家名副其实的网红店。 而他们这帮渣渣各自也收割了一批粉丝,胖虎每天上传的日常视频平均点击量都能在几十万。 一帮一穷二白的年轻人如何通过生产劳动和智慧发家致富成了视频最大的看点,胖虎也投入了更多的热情学习剪辑,跟着犬牙后面研究拍摄和剧本。 他竟然发现自己对于创作剧情如此热爱,就连黄毛每天开着他爸的车子过来拖货都被他拍成了段子,偏偏这个黄毛表现欲十足,在争取做个网红的道路上用力过猛,那一天一套的紧身衣,豆豆鞋,花t恤让他成功成为了晴谷短视频里被吐槽得最凶的仔,但越被吐槽大家对于他的出现反应越热烈。 他为了此还特地跑去开通了一个微博,每天致力于上传自己坐在货车里的自拍照,很是辣眼睛。 而邢武那边听说晴谷在网上火了,训练之余也会看看他们的视频,在遥远的异乡乐上一会,只不过在比赛倒计时的前半个月,他们必须进入封闭式训练。 这些电竞选手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大男孩,以往比赛前经常会出现有人跟女友吵个架就玩消失,甚至到了比赛也找不到人的情况,导致俱乐部损失惨重,所以现在的合同都要求比赛前半个月进入封闭式训练,断掉和外界的联系,全力保证比赛的顺利进行。 前一天晚上,邢武和晴也通了最后一次视频,晴也看着视频中邢武锋利的轮廓问他是不是瘦了? 邢武笑着摸了摸脸半开着玩笑告诉她:“美颜。” 他又叮嘱道:“你不能把精力放在厂里了,等我回去再弄,早饭记得吃,每天都要喝牛奶吃鸡蛋,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妈,让她这段时间天天买肉给你吃…” 说到这他自己也笑了,他的头发又长了些,碎碎的落在颊边,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没有打理,一件黑色短袖t恤,这随意的模样还有点日式的味道,晴也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对着视频撇着嘴说:“想抱抱…” 一句话把邢武也说得有些动容,他低着头揉了揉鼻子,又抬起头,眼里像藏着无数晶亮的星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视频通话,在那之后他们之间唯一的通讯也被切断了,晴也不知道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吃得怎么样?有没有时间睡觉?如果打不好会不会有人凶他?这种空落落的滋味让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可按部就班的生活依然每天都在继续,高考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就像邢武说的,她必须要把所有精力收回来。 不过她从小就从爸爸身上懂得一个道理,钱可以解决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问题。 虽然七百多单一共才到账四万多,除去各项成本就更少了,但人要懂得取舍,才能走得更长远。 所以她把这批货赚来的钱开出了一份兼职工资,鞍中很多渣渣都慕名而来,因此那批好学生很快就被替换下来,他们的第二批订单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走了出去。 在起初的手忙脚乱中,渐渐上了轨道,虽然每天依然像打仗,但似乎所有人都摸到了方向。 邢武家的房子建了起来,他走前已经和工人交待好了,这个房子算是邢武亲自设计的,大概轮廓已经能看出来了,每次晴也回家都会特地绕到前门看看她的小阳台,想象着早起拥抱阳光的画面心情就很美丽。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前进着。 她每天中午会趁着回家吃饭的时候去厂里顺便绕一圈,就是在那样一个阳光普照的午后,胖虎突然骑着自行车跑到厂里来找她。 晴也从车间出去的时候,胖虎气喘吁吁地对她说:“你爸来,来学校了!” 第94章 chapter 94 上个月的时候晴也接到过一次孙叔的电话,孙叔告诉她,她爸爸的事情很快就有眉目了,可晴也万万没想到爸爸能这么快出来。 在回学校的路上,晴也迈着急促的步伐,就差狂奔了,终于在老杨的办公室见到了久违的老爸。 在看见爸爸的那一刻,晴也忽然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半年没见,他似乎变了很多,脸上的法令纹深了些,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缕白发,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变,依然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样。 她一步步踏进办公室喊了声:“爸。” 晴鸿志侧过头的时候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那一瞬晴也心头的大石猛然落地,这么多天的担忧,烦心,在看到爸爸的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她大步走上前,晴鸿志牵挂晴也多时,待在里面那么久,千里而来终于见到家人,心情也十分激动,从老杨面前的板凳上站起来,一把抱住晴也对她说:“小也,我来接你回家了。” 晴也的身体一僵,怔怔地退后一步,旁边的老杨看到父女重逢的画面很是动容,拿着表格对晴也说:“你爸爸已经帮你把该办的手续办过了,晴也啊,你把这个填一下,就可以和你爸一起回原籍高考了。” 晴也有些懵地看着老杨:“回原籍?” 老杨解释道:“你户口不是还在北京吗?学籍转回去以后就可以直接在户口所在地参加高考了,接收的学校你爸爸帮你联系好了,我们这里也会尽快配合你转过去,就是有些可惜啊,本来还指望你能为我们学校争光啊。” 晴也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回去参加高考?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 老杨不解地看了眼晴鸿志,晴鸿志很快发现女儿的脸色不大对劲,他转过身对老杨说:“这样,我们晚些再来找你。” 老杨点了点头。 出了学校,晴也便对晴鸿志说:“爸,我不回去高考。” 晴鸿志并没有把女儿的话当回事,还温和地笑着说:“干嘛不回去?” 晴也无法告诉老爸自己恋爱了,和那个传说中便宜小姨的儿子好上了,她答应过等他回来,所以她不能走。 可爸爸刚出来,她好不容易才盼来了爸爸,让她如何告诉老爸我不能跟你回去,她说不出口。 只是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你怎么说来就来了?电话也不打给我?” 晴鸿志微微一愣,听出来女儿的语气中竟然还有点责备的意味,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晴也说道:“我这几天不止打了一个电话给你,你也不接,孙海没告诉你吗?” 晴也的头低得更低了,厂里对外联系的电话最近全部转到了犬牙那里,自从邢武封闭式训练后,她一门心思花在最后的复习中,手机经常调成静音模式,也没怎么注意陌生号码。 短短半分钟,晴也思想不停地挣扎着,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晴鸿志,鼓起勇气对他说:“爸,我…暂时不回去,行吗?” 直到这一刻晴鸿志才感觉出来女儿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晴也虽然从小就很有主意,但是大方向上从来不会跟他唱反调。 晴鸿志终于收起表情,有些严厉地注视着她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走了?还要留在这?” 马路对面停了辆奔驰,孙海本来坐在驾驶座,看见父女两从学校出来后表情就不大对劲,此时也下了车大步朝学校大门走来。 听见的就是晴鸿志质问晴也的这句话,而晴也始终没敢看晴鸿志的眼神,沉默地点了下头。 孙海见晴鸿志的脸色沉了下来,打着圆场对晴也说:“小也啊,别任性,你爸在里面一直记挂着你,怕你受苦,怕你压力大,每次见到我最先问的就是你,一出来就赶紧联系人替你把学校找好了,我们马不停蹄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过来接你回家,你说你怎么还跟你爸闹脾气了? 行了,别说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个饭,下午你回学校把东西收拾收拾,你不是一直挺讨厌这个地方的吗?” “我不回去。”晴也依然低着头,只有这句话,她不能回去,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她要是回去了,邢武回来看不到她怎么办?她现在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法打给他,她不能就这么不告而别。 晴鸿志终于被晴也执拗的态度给气到了,说了她一句:“你简直太不懂事了!” 晴也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这是从小到大爸爸对自己说得最严重的一句话,午休快结束了,校门口陆续有人返回学校,全都好奇地盯着晴也,晴鸿志突然意识到女儿的脸面,没有再继续说她,只是落下句:“你去学校吧,把该收拾的收拾好,我跟你孙叔先去吃个饭,待会来你小姨家道个别。” 晴也咬着唇没有说话,刚转过身,黄毛狼呆那群人才从网吧出来,老远就嬉笑着大喊:“晴也,等等我们,一起走啊。” 晴也匆匆瞥了眼黄毛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快速进了学校,而身后的晴鸿志却转头看向那群不良少年,个个穿着奇装异服油里油气的,头发染的染,烫得烫,都到了校门口还公然叼着烟,他都不知道晴也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学生,听他们叫晴也的语气还挺熟的样子。 晴鸿志再次看向女儿的背影时,眉间隐着深深的担忧。 晴也回到班上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她并没有收拾东西,只是随手翻开一本书低垂着视线。 班上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很多人都见到晴也爸爸中午来学校了,还听说了她要转回北京高考的事,但她冷着脸,眉眼间没有任何温度,没人敢去问她,就连史敏一下午都没敢跟她说句话。 晴也终究是没有待到放学,第二节课结束就提前跟老杨请了假回到李岚芳家,她觉得需要再跟爸爸谈谈,爸爸才度过了一道坎,刚出来就千里迢迢来接她回家,她中午的态度的确不大好,她不想让爸爸难过,也不是不想跟他回家,只是她最起码得等邢武回来,想当面跟他说一声。 可当她回到李岚芳家的时候,爸爸和孙叔已经到那了,晴也刚绕进后院,就看见李岚芳跟爸爸推推搡搡的,最后李岚芳态度坚决,把那沓厚厚的牛皮纸封推到了晴鸿志手里对他说:“这个钱我是绝对不会要的,你别再跟我推了老哥。” 李岚芳虽然贪财,但她也清楚这个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再收了,房子的钱都是晴也出的,她要再收了她爸爸的钱,邢武回来能跟她闹翻了天。 晴鸿志余光瞥见站在院角的晴也,收起牛皮纸封没再坚持,对李岚芳说了句:“总之这段时间还是麻烦你了,你后面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就是了。” 李岚芳虽然平时在扎扎亭耀武扬威的,不过在晴鸿志这样气宇轩昂的男人面前,气场到底矮了一大截,陪着笑脸招呼他们留下来吃晚饭。 孙海不禁看了眼李岚芳家那还未竣工的房子,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平时吃饭到底是在哪吃的? 晴鸿志倒是没有点破,给李岚芳留了点面子,不动声色地说:“不用了,我们来得急,还有点事。” 说完便大步朝晴也走去,递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出来。 晴也转身跟着爸爸出了李岚芳的家,从后院绕到了前院,他们的车子正停在马路对面。 晴鸿志出来后没说什么,倒是孙海走到晴也身边,对她说:“我们听你小姨说了,你居然搞了个厂子啊?” 晴也点了点头,孙海望了眼晴鸿志的背影,压低声音对晴也说:“你爸爸被气得不轻,本来送你过来是怕你原来学校的同学议论你,也担心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找你麻烦,想让你静下心来应付这一年的学习,结果你倒好,把精力花在其他事上。” 晴也闷闷地回了句:“同样都是做生意,他还不是很早就出来闯了,我又没违法乱纪怎么了我?” 孙海说道:“你跟你爸那个年代能一样吗?你现在这个年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学业有成还怕以后没有好的事业?” 晴也撇过头去,她无法反驳孙海的这番话,也无法告诉他们这大半年来自己都遭遇了什么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她没有对邢武动情,如果邢武家没有失火,如果他们不是被逼到绝境,她为什么要选择绝地反生放手一博? 转眼走到汽车边上,晴鸿志停下脚步转过身,孙海当着老晴的面对晴也说:“听孙叔一句,我也跟你爸说过了,知道你在这里有新的同学和老师,待会我跟你爸到县城找个地方住一晚,你也好跟老师同学道个别,那个厂子不行转出去,转不出去回头我找人帮你处理,明天我们再回程,你看怎么样?” 尽管孙海已经尽力在父女两之间调和,奈何父女两的脾气如出一辙,自己决定的事都不会轻易动摇。 晴也再一次向晴鸿志提出:“爸,我不想跟你闹,我就在这参加高考行吗?我保证不会掉链子好好考,厂里的事情已经让朋友帮忙打理了,我会好好准备高考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回去,只是…都来这么长时间了…” 晴鸿志一手撑在车顶上,有些不可理喻地看着女儿:“什么叫都来这么长时间?你才来几个月?你在北京读了那么多年书,到这才一年不到,你还舍不得走了?” 晴鸿志仔细观察着晴也的神情,自己的女儿他当然很清楚,都说女儿要富养,他从晴也出生起,就把她捧在手心,吃穿用度都尽量给她提供最好的,特别是物质上,她要月亮,绝对不会给她摘星星。 听孙海说晴也刚来这里就吵着要回去,他也能想象这落后的县城对晴也来说,生活条件肯定不行,所以他一出来就来接她回家。 但让晴鸿志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女儿不是欢天喜地的要跟他回去,反而还说要留在这,留在这个连住的房子都没有的破地方。 晴鸿志不傻,很快意识到什么,试探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晴也抬起头看着爸爸,一双大眼就这么闪烁着,几度想跟老爸摊牌,是,我遇到了这生中最爱的男人,我恋爱了,我不想离开他,我不能辜负他。 但最终她忍住了,爸爸没有见过邢武,从他看待李岚芳家的态度来看,他八成会认为自己被个穷小子骗了,或者年轻气盛被爱情冲昏头脑,甚至以她对爸爸的了解,他大概会气得直接拽她上车就回北京。 所以晴也没法说出口,只能再次对爸爸说:“高考完再回去行吗?” 如果在没来李岚芳家之前,晴也对他说这话,苦苦哀求,晴鸿志或许会考虑,毕竟离高考也没两个月了,转回去也怕影响她的情绪和心态。 但自从来了李岚芳家,亲眼看见她家这个情况,听说过年的时候家里的房子竟然都被烧了,女儿在这么关键的几个月里,一直安顿在鱼龙混杂的破旅馆将就着,晴鸿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要不是孙海在旁劝说,他恨不得立刻把晴也带回北京。 特别是在中午看见黄毛那群人叫晴也后,晴鸿志更是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让晴也待在这样的环境中。 所以他非常干脆地告诉晴也:“其他事你想怎么样折腾可以再商量,这件事我不会答应你,你自己看看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手续我会替你转回去,你不跟我回北京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前途,你想想吧。” 说完晴鸿志便上了车,孙海有些着急地对晴也说:“你听话,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 晴鸿志和孙海走后,晴也有些沉闷地转身又走回院子中,坐在后院的门槛上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她拿出手机不停地翻着她和邢武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那天晚上他们视频通话完,凌晨她睡着后,邢武悄悄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老婆,我想你。 早晨晴也醒来看见这个称呼时,雀跃却又羞涩在床上打起了滚,而此时看见却鼻尖酸涩。 她拨通了邢武的电话,电话那头显示无法接通,她放下手机,将脸埋在膝盖间,双手插进头发里,心绪烦乱。 李岚芳在厨房烧饭,伸头看了晴也一眼,没一会晴也感觉面前压下一道阴影,她抬起头的时候,李岚芳递给她一根才煮好的玉米,她顺手接过,李岚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口说道:“你爸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啊,我还是好多年前见过他一次。” 晴也咬了口玉米安静地听着。 “你那时候才周岁,我一个人带着武子上北京找你妈。” 晴也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李岚芳:“你去过我家?” 刚问完这句话,晴也就忽然想起,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李岚芳的确跟她说过去北京见过她。 李岚芳抬头望着院顶的一方天空,回忆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妈身体就不大好,我去见她一方面也是愧疚,从家里出来后就没去看过她,原来还是姑娘的时候住在你姥姥家,你妈比我大好几岁,我过去的时候你妈都懂事了,也从来没说家里人又抱个孩子回去不高兴,或者欺负我什么的,反而那时候我放学贪玩,回去晚了,她还等我一起吃饭,她奶奶塞给她点什么好吃的,她都带回来给我留一份。” 李岚芳提起晴也的妈妈时,倒是十分唏嘘,她长叹一声说道:“我和邢国栋在一起时就有了武子。” 晴也握着玉米的手紧了一下,虽然这件事她很早就猜到了,但头一次从李岚芳口中听见,晴也依然有些微微地震惊。 李岚芳告诉她:“那时候我也是没有办法,跑去农村,我原来的爸妈不肯收留我,经人介绍跟了邢国栋,没敢告诉他我有武子的事,武子生出来不像他,他就老疑神疑鬼的,后来到处打听,回来大吵大闹,武子才几个月,他就打他,大冬天的让他光着个身子,那会武子太小了,我实在是怕武子被他弄死了,凑了点路费带武子去北京投奔你妈。” 晴也有些怔然地望着李岚芳,第一反应却是,她和邢武在一岁的时候就见过了? 如果她能早点知道邢武儿时的遭遇,再怎么也要拼命让爸妈留下邢武,也许那样的话,邢武的人生会天翻地覆吧,也不会在后来的道路上吃那么多苦。 可她那时候才一岁,很多事情就这么错过了,妈妈没有原谅李岚芳,她无法原谅李岚芳的自私叛逆导致姥姥和姥爷伤透了心,甚至在李岚芳走后,姥姥大病一场做了一次手术,当时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李岚芳依然没去看上一眼。 所以晴也的妈妈不肯再认李岚芳这个妹妹,她只能带着邢武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扎扎亭。 直到晴也妈妈前几年身体查出异样,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陆陆续续跟李岚芳通过几次电话。 李岚芳感叹道:“我以前年轻干了很多蠢事,最不应该的就是从你姥姥家出来,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离了家肯定也能过好,别人哪能懂啊,后来苦果子只能自己吃。 我当初要是没从你姥姥家出来,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人生没有后悔药啊,哪有父母会害自己孩子的。 晴也,等武子回来,我会跟他说的,跟你爸爸回去吧...” 第95章 chapter 95 晴也埋头咬着玉米,每吞咽一下,喉咙都在艰难地更咽着,她很清楚一旦跟爸爸回去将会意味着什么,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跟邢武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决定,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到她一团乱麻,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锅里烧了半天,李岚芳赶紧起身去看火,晴也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理性和感性不停交织着,快要把她逼疯了。 李岚芳关了火从厨房出来对晴也说:“晚上饭菜都在锅里了,你要不跟你爸待一块就自己吃,我去一趟医院,老太这两天又开始犯病了,真是不死不休。” 她进屋换了鞋子,出来的时候突然一惊一乍地说:“哦对了晴也,武子好像有什么钱没结,这两天人家也找不到他,喊我赶紧去领一下,还要对什么数字签字的,我也不懂,你待会要是没事去帮他领一下。” 晴也缓缓抬起头看着她:“在哪?” 李岚芳翻出手机里的短信给晴也看,对她说:“可能也没几个钱,你领完后就自己拿着用吧。” 说完李岚芳匆匆赶去了医院,晴也也从门槛上站起身,下午的太阳依然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都是干燥的味道,晴也很不喜欢这种气候,可来这里的这段时间好似也习惯了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邢武的家,连同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自建房,坑坑洼洼的街道,十字路口的小店都要亲切很多,仿佛只要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就能感受到邢武还在她身边,也许一个转身,他就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我回来了。 可一旦离开这里,回到爸爸身边,未来的一切便成了未知数,他们分居两地后,以后要怎么样才能让彼此的生活再次交集? 就像两个站在十字路口的人,终究只能转向不同的道路,未来还会不会再在一起,还要多久,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她就这样满怀心思地走出路口,拦了辆车报给司机地址,车子越来越快,窗外的景色从熟悉到陌生,不知不觉中晴也来到了一片她从未来过的地方,有沙子透过窗户吹进她的眼睛里,她赶忙关了窗揉了揉眼,外面尘土飞杨,街道两边光秃秃的,不时有那种很大的货车迎面而来带起更大的尘土。 出租车停在一个大门头下面告诉她这里就是坝道口,晴也付了钱下车走进那个灰蒙蒙的门头后,放眼望去,地方很大,随处可见的货物杂乱无章,到处都是衣着脏兮兮的男人,蓬头垢面的,还有货车不停穿梭其中,压过地上的钢板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迎面而来的面包车横冲直撞,吓得晴也赶忙让开。 乍一看上去,这里类似一个大型的物流集散中心,或者仓储之类的地方,但要比集散中心杂乱无序很多,她这样一个穿着干净的小姑娘出现在这里,不时引来很多好奇的目光。 晴也很快走向一位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大哥,打听天达财务室在哪,大哥脖子上挂着条脏兮兮的毛巾向后指:“一直走到顶,往右边拐找一个红房子。” 那声音几乎是用喊的,听得晴也炸耳朵,还是连声道谢,顺着大哥指的方向一路找去,本来还以为是个像样的房子,来回路过两趟,又在附近问人才终于发现那个简易房就是所谓的财务室。 晴也进去说明来意,财务室里的中年妇女拿出一本封皮泛黄的大册子,找到邢武的姓名,然后扔给晴也跟她说:“你坐那边自己对下,没问题在后面签个字。” 晴也说了声“谢谢”,在窗边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册子上登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她看到了邢武的那行,上面时间记录得清清楚楚,是三月份的记件薪酬,从工时来看每天都有六七个小时,甚至更多。 晴也忽然将册子往前翻去,很快找到了二月份的记录,还有一月份的,而十二月份的已经不在这本册子上了,晴也无法判断邢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这里干活的,可他哪来的时间?甚至每天五六个小时都待在这里?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驾校,邢武告诉她每天要去驾校练车,从什么时候开始?晴也回忆了一下,似乎是顺易关门没多久,邢武就告诉她报了驾校。 所以年后他每天晚上九十点才回来,她补习班重新开启的那段时间,邢武甚至忙得比她回去还晚,有时候他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晴也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接了点活,他以前也经常接活,无非是到哪个公司修修网络,到哪个厂维护机器之类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邢武会到这种地方来做苦力。 晴也忽然感觉浑身冰凉,她抬起头看着那逼仄的窗外,晒得黝黑的男人肩上扛着巨大的货箱,压得弯了腰,豆大的汗珠不停从他额上滴落,而货车上这样的箱子一眼望去不计其数,还有男人站在货车车顶,将近三米多的高处,顶着太阳将东西一箱箱往下挪,半天都直不起身子。 晴也身上还穿着长袖,可这些男人早已赤着上身,挥汗如雨,而另一边蹲在墙角扒饭的年轻男人,还没吃两口又被叫去抬货,那些老点的男人对着他破口大骂,纵使在这样最底层的生存环境中,欺压、阶级依然无形中存在着。 盒饭就那样扔在地上,整片场地沙尘弥漫,透着压抑的厚重感,混乱,肮脏,像机器一样不停运转的苦力。 晴也的心突然狠狠揪在一起,过去的几个月里邢武正是和这些人一样,干着粗重艰辛的苦力,甚至还有可能和刚才那个年轻人一样被呼来喝去,承担着更多的活计,为的就是这个账本上的数字。 好几次夜里,她摸着他指尖越来越厚的茧都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那段时间他要负担奶奶的医药费,护工费,要给厂里配机器,渐渐帮她配齐了那些并不算便宜的生活用品,她想买辞典,他直接给她转了钱。 而这些钱,是他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拼来的,晴也不想也不忍再去看窗外的场景,她突然觉得眼前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邢武,她仿佛看见他爬到那么高,那么危险的地方卸货,仿佛看见他热得汗流浃背被货箱压弯了腰,仿佛看见他蹲在那个墙角被满是脏兮兮的垃圾包围着,扒着那盒看上去毫无食欲的盒饭。 晴也的脸埋在掌心里,瞬间泪如雨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带给邢武的会是这么不堪入目的生活,他不应该这样,他不应该做着这些最底层的工作,如果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尽可能赚到更多的钱,他何至于此? 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他们现在一无所有,不在乎跟他窝在旅馆里,从她决定拿自己的未来赌他们的前程时,一切都不在乎了。 可他说过他在乎,所以他拼命地赚钱,将所有的艰辛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把自己最轻松的一面拿到她面前,然而当晴也踏进这里后,所有真相都撕开了,血淋淋地摆在她眼前。 他不轻松,一点都不轻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带给了他快乐,还是灾难! 原来家庭的负担已经让小小年纪的他被迫老成,被迫承受着那么多生活的压力,而现在,她也成了他的负担之一。 三千二百元,这是邢武3月份参加县运会之前半个月的全部薪酬,她甚至看见在邢武下面那人的记件收入整个月不过也就四千多,在这个薪资如此低的县城,半个月三千多的收入,晴也无法想象他到底搬了多少沉重的货物才换来这样的数字。 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是一条长长的石子路,路上没有一辆车,只有偶尔从刚才那个地方开出来的货车从晴也身旁疾驰而过,她就这样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走着。 夕阳顺着大地铺洒开浓烈的光芒,却仿佛被阻隔在一片沙尘之上,肉眼可见处全都蒙上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纱,远处的乔木荒凉一片,偶有残败的泥土房早已塌了一半被人遗弃。 晴也顺着石子路爬上山坡,绕过泥土房后,她怔住了,远处浩瀚无垠的戈壁滩雄浑壮阔,大地被夕阳点燃,像一把熊熊烈火灼烧着天地。 晴也黯淡的眸子突然被眼前的这一幕照亮了,她竟然鬼使神差走到了上次邢武带她来的这片戈壁滩,就像冥冥中注定一样。 那天在天地苍穹下,在霞光万丈下,他们在一起了。 那时她望着天地交接的地方问他信不信高中喜欢的人是能记一辈子的,她说她不会用一辈子记住一个人,她晴也不会毁在任何事情上,那时她是那么自信自己能给他带来光明,驱走他的黑暗。 可如今看来她给他带来了什么?或许有甜蜜,有温存,可同时也伴随着更大的负担,她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们在一起,邢武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才十八岁,他不应该整天埋在灰头土脸的苦力中。 他说过因为钱的事改变自己要走的路,这种操蛋的事在他身上发生过太多次,她又有什么理由为了走自己的路,让这些操蛋的事继续降临在他身上。 晴也望着这片怒放的大地,突然就释怀了,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离开这里,把厂子留给邢武,虽然赚得不多,但足以负担奶奶每个月的住院费了,他不用再为了生计奔波,不用再为了她的学费烦忧,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有人说高中喜欢的人是能记一辈子的,直到今天晴也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高中的他们啊,就像这个世界上最渺小的尘埃,漂浮在空气中,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归于何处,没有厚重的羽毛,没有坚实的双翼,多少人在浮浮沉沉中丢了对方,所以曾经的那份真挚才成了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可一辈子很长啊,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她不是懦夫,所以,她不会停滞不前。 晴也转过身最后看了眼这片耀眼的戈壁滩,拿出手机打给了爸爸。 第96章 chapter 96 晴也一直沿着戈壁滩重新走上街道才拦了辆车回到邢武家,她将那三千二百元放进了奶奶房间的抽屉里,然后便直接去了县城。 晴鸿志和孙海沿着县城绕了一圈,才找到一家看上去还说得过去的酒店办理入住,晴也去那家酒店找到了晴鸿志对他说,她跟他回去,但不是明天,再给她一天的时间。 晴鸿志告诉她时间紧迫,后天必须回北京,回去后还有手续要办,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不能再耽误了,晴也答应了爸爸。 当天晚上她就回到厂里,把所有她能想到的东西全部都一项项列了出来,她怕杜奇燕和流年应付不过来,还特地又跟犬牙交待了一番,谁也没想到她会走得如此突然,大家的情绪也都随着她的离开十分低落,好几次流年都想问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不等武哥了?” 可每次话到嘴边,看见犬牙对他摇摇头,他都不忍再问出口。 晴也走得比较急,甚至还没来得及跟所有认识的人道别,只是在第二天早晨去老杨办公室填了表,老朱和miss余是最喜欢晴也的,也来对她千叮咛万嘱咐,送她最后一程,在他们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来,从没教过像晴也这样天资聪颖的孩子,如果她不转走,或许她的高考结果会是他们这一生教出最辉煌的成绩,但这个成绩最终只属于她个人,不属于他们,毕竟她生在强者的环境中,如今不过是回到她该回的地方罢了。 从老杨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晴也走回2班门口,大家都在自习,绝大多数人都在低头刷题,也有在背东西的,或者几个人在讨论题目。 晴也想起刚来的时候,班上每天都是鸡飞狗跳的状态,特别自习课,吵得她连写题的心情都没有了。 可如今放眼望去,大多数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做最后的准备,不管这场仗的结果最终会如何,起码努力过。 晴也又将视线移到最后一排那个单独的座位上,那里已经空了很长时间了,明知道不会有人,可晴也每天来教室依然会盯那看上一眼,经常下课还会时不时回过头去,好像只要她坚持不懈地回头去找他,他在某一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盯着她露出散漫温暖的笑容。 但她知道,她等不到了。 晴也最终将方蕾、胖虎、史敏、小灵通喊出教室,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干的事,这或许是在她临走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所以当天晚上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整个高三有一半的学生都没有走,所有人都积聚在5楼正对大门的走廊上,那空前的场面很快就吸引了门口的众多家长和校方的注意。 几个校领导赶忙到高中部楼下大声质问他们想干嘛? 就在这时,从五楼的走廊上忽然落下两道横幅,上面红布金字写着“还我们晚自习,还我们未来。”这十个铿锵有力的毛笔字是晴也亲手执笔。 校领导看呆了,当初决定取消晚自习时,很多老师也去校领导处反应不妥、抗议过,可最终抵不住家长的压力,这件事一直没有重新启动,而那些鞍中的孩子大多数对于取消晚自习压根不在乎。 让校领导没想到的是,如今这些孩子会突然自发组织起来要求重新开启晚自习,这在鞍中的历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最先是五楼的那些高三生齐呼:“还我晚自习,还我未来!” 而那些陆续往校外走的高一高二的也渐渐停下脚步,热血沸腾地跟着学姐学长们高呼起来。 钟大校长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夜幕笼罩下的校园,震耳欲聋的呼声此起彼伏,他在这个学校待了十几年了,经历过太多大大小小的**,但这是第一次,也是唯独的一次,这些平时让他头疼的学生为了学习而高呼。 他接到电话后本来是赶来驱散这些学生的,可真当他站在那巨大的横幅下时,耳边是学生的呐喊,入目之处是那些高三学子对未来的渴望,那种激情竟然头一次让钟校长被这些学生深深地打动着。 校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学生家长,有些是来接孩子的,有些听说学校学生闹事后匆匆赶来,周围的居民也全部跑出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便是在这时,方蕾挤进人群把准备好的喇叭亲手交给晴也,晴也问道:“你们的父母都来了吗?” 方蕾点点头:“我爸我妈都来了,其他班上的我都通知过了,具体来了多少不清楚,反正我们班的家长能来的全来了。” 晴也点了点头,方蕾有些不放心地说:“你确定吗?你一旦发声,学校可能会找你的,毕竟枪打出头鸟。” 晴也直接夺过喇叭看着她:“我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管不了我,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发声。” 说完晴也身边的同学自动为她让开位置,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走廊上,照亮每个人坚毅的面庞,她在众目睽睽下一步步走到正中,立在两幅横幅之间,将扩音喇叭举了起来对着楼下众多教职工、学生、家长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说道:“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让所有原本应该吃晚饭的你们来看一群高三生胡闹,我想现在楼下的校领导和校门口的家长们应该都觉得我们在胡闹,可我们的时间已经被耽误了几个月,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愿意把最后的冲刺时间花在胡闹上。 我在此代表全体鞍中学生,特别是高考在即的高三生们请求学校恢复晚自习!” 此话一出,整个五楼全体高喊:“恢复晚自习!” 便是在这时,那些站在校门的人当中,一个中年女人突然质问道:“凭什么恢复晚自习?一天天的课已经够多了,你们想学习的自己回家也一样学,拖着所有人搞到那么晚,万一高考前把身体搞垮了没法参加,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一群家长跟着喊:“是啊,想学的自己回家学,别搞这种拖堂,现在学生压力本来就够大的了。” 钟校长回头看了看校外的家长们,有些为难地和其他几个校领导对视一眼,学校的态度一向希望息事宁人,所以当初众多家长提出取消晚自习后,校方怕这些家长闹事只能妥协,可如今校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大概也是鞍子县史上第一次学生和家长隔空喊话。 史敏在晴也耳边说:“六班的家长。” 晴也丝毫不慌,喇叭一举直接说道:“这位家长在跟我们谈论责任,那我们今天到场的全体学生就来跟你谈谈责任。 你说想学的可以自己回家学,那么回家后不懂不会的题是不是可以去你家请教你?自己无法理清的复习框架是否可以请你帮忙理清?如果无法合理分配时间,是否也可以请你帮大家分配课后三个小时的复习进程并起到督促的作用? 你一句怕身体搞垮,就硬生生剥夺所有学生每天三个小时的时间,四个月就是360个小时,如果因为你们的孩子体质弱,无法承担过重的学习任务,从而耽误所有人360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大家在这360个小时内无法做到效率最大化导致高考失利,这个责任你是否可以承担? 如果你可以保证我们在场的每一位学生未来的前途,我们立刻散场,请这位家长回答!” 瞬间,更多的家长开始发声力挺恢复晚自习,他们当中绝大多数的家长在取消晚自习时不是没有意见,只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件多大的事,也压根没有重视过。 而晴也直接将晚自习和前途挂钩后,所有人家长都炸了,原本保持沉默的家长全部开始发声为自家的孩子争取利益。 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些反对晚自习的家长就被声音包围了,两方家长吵得面红耳赤。 晴也再次拿起喇叭看向校领导:“我谨代表所有鞍中学生请求学校酌情考虑恢复晚自习…” 话说到这,一群老师已经来到五楼直奔她而来,晴也侧过头去看着那群老师,眼神毫不闪躲,盯着他们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说完她直接将喇叭放在地上,而后她被带去了教导处,在她离开后,那些平日里浑浑噩噩,内敛害羞的学生纷纷蹲下身接过她放下的喇叭,就像一种无声的传承,她走了,把对高考最后的决心留给了他们。 而铺天盖地的喊声终于打动了校方,他们顶着那部分反对的声音,在最后关头为这群高三学子辟出了天地,保证了他们接下来的晚自习场地和教师资源,终于,那群家长的声音淹没在大家的热血中,就连那些围观的居民都能感受到大门之内学生们被点燃的青春,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校方最终没有为难晴也,只是对她进行了一番教育,直到很晚的时候,钟校长处理完外面的事走进教导处,晴也抬起头看着他,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可钟校长只是对她说了句:“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晴也怔怔地站起身,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校长。” 钟校长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晴也快走出门口的时候,钟校长才在她身后落了句:“幸苦了,孩子。” 晴也转过头的时候红了眼圈,钟校长笑着说:“祝你高考顺利。” 晴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负重的神情,她迎着夜色离开了这所待了大半年的校园,熟悉的操场、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教室,再见了。 …… 晴也是在第二天早晨跟随爸爸离开鞍子县的,除了李岚芳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想看见送别的场景,与其说怕看见别人掉眼泪,其实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就这样挺好的,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只是,她一个人坐在车后座不停编辑着信息,想向邢武解释着自己的离开,打了很多很多文字,最后车轮碾过一道深坑,坑里泥水四溅,飞到玻璃上,晴也被颠地放下手机看着车窗上的泥点,目光投向玻璃外的画面。 可爱的大妈挎着篮子和卖蒜的老板打着嘴炮,几个初中生你追我赶地跑着,后面跟着一群摇着尾巴的土狗,信箱上退了色的绿色油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新刷过,街角卖炸串的摊子,大爷套着破围裙满手黑灰,脸上却亦如她初来那天一样,挂着亲和的笑容。 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慢,这个似被尘封在上个世纪的县城,有着它自己的安逸和平和,挣扎和彷徨,奋勇和坚韧。 也许它发展得很慢,也许它无法和大城市相比,可这里的人们并不会被与身俱来的环境压倒,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会变成一个焕然一新的地方。 晴也的嘴角忽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低下头将那些冗长的文字全部删除了,只是告诉他:我和爸爸回北京了。 她想,他会懂的。 第97章 chapter 97 邢武回来的那天,依然是那波人去车站接他,只不过终究少了一个他最想看到的人。 他回家放了东西,李岚芳将那个装有三千二百元的信封交给了邢武。 她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这钱是他干活结的钱,她让晴也去领的,本来让她拿着用,她最后还是送了回来。 邢武捏着那个信封,感觉手中的份量越来越重,最终他紧紧攥着信封,指尖微微颤抖。 晚上一群人直接把他带去早已订好的饭店,为他接风洗尘。 一个月说长并不长,可说短似乎也不短了,邢武比走时消瘦了一些,轮廓更加清晰了,板寸现在又长了点,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一帮兄弟不停问着他在上海的生活,季赛里有没有遇上什么出名的对手,比赛中有没有好玩的事情等等。 天天混在一起的哥们,久别重逢自然话题不断,但所有人都很有默契,没有去提那个名字,他们没有说,邢武也没有问。 就好似一切都像发生在这里的一场梦,那个明艳动人,耀眼夺目的女孩不曾来过,他们的生活也恢复成以往那样,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终究随着一瓶瓶酒下肚,那些活生生存在的过往在每个人的心间漾开,她不仅来过,还潜移默化改变了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纵使在她走了这么多天后,依然无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黄毛酒喝高了后,是最先提到她的名字,他不想再憋了,一整个晚上看见邢武脸上淡淡的笑意,黄毛憋得比他还要幸苦。 终于,他将半瓶啤酒连瓶吹下肚就大骂道:“要我说晴也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翻脸无情,要不然怎么连走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对她差了吗?谁不是掏心掏肺对她的,她怎么能这样…” 此话一出,刻意营造了一整晚的气氛终于垮塌了,原本哄闹的饭桌突然安静下来,邢武脸上那最后一丝笑意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胖虎有些听不过去,说了黄毛一句:“别,别这样,说,说晴也。” 黄毛来了劲,扔了酒瓶砸在地上就说道:“怎么?我说错了?不说我们吧,就他妈说学校那帮老师,哪个不照顾她?学费都给她免了,指望她今年能考出个省状元,我们县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结果她临高考跑回北京,算什么义气!” 犬牙抬了下眼皮,看见邢武越来越沉的脸色,微微蹙起眉瞪了黄毛一眼,奈何黄毛完全喝上头了,开始口无遮拦。 胖虎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站起身就呼哧呼哧地对黄毛吼道:“晴,晴也怎么了?她,她来之前成绩就,就好,又,又不是我们县培养出来的,相,相反,她帮,帮了我们那么多,你凭什么这样说她?” 黄毛瞬间低着头抓住自己的头发就是一阵挠,他凭什么这样说她?他不想这样说她,从晴也刚来到这个县城的第一天,他的生命就像亮了起来一样,晴也对他笑的时候,所有不爽的事情都仿佛烟消云散了,他也不想这样说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想不通,心里不舒坦,这么多天了,他也无法接受晴也突然离开的事实。 最终,邢武看着黄毛,声音很沉地说:“晴也知道我在坝道口接活的事了。” 黄毛突然停止了那疯狂的动作,抬起头怔怔地望向邢武。 邢武接着丢下句:“从今以后如果再让我听到谁对她说三道四,我不会客气。” 黄毛忽然惭愧地拿出手机就喊着要打给晴也,还不停对邢武说:“武哥,你打电话问问晴也什么意思?高考后是不是直接出国了?那以后你们怎么办?你问问?” 邢武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拍在桌上,郑重其事地警告他们:“现在对她来说是最关键的时刻,你们谁都不许在这段时间去打扰她,听到没有?” 黄毛胖虎他们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以一直到高考前晴也都没有接到过扎扎亭小伙伴们的电话,就连黄毛建的那个群都安静下来,有时候她会自嘲地想,这帮混蛋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而邢武也没有再联系她,他比赛结束后就立即要回了手机,本想告诉晴也他快要回来了,可收到的却是她跟着爸爸回北京的消息。 那个晚上整个俱乐部都在狂欢,而他作为主角却一个人跑去外滩迎着夜风站了一整晚,最终他忍住了去找她的冲动。 唯一的一次是在他刚回到扎扎亭后,给她打了一笔钱过去,十五万。 这笔钱好像在告诉她,他回家了,一切顺利。 ……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像他这种学渣竟然也会在高考前的一个月莫名其妙被周围的气氛感染,高中三年课都没上齐全过,居然在从上海回来后也会跟着大家一起留下来晚自习。 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还是这是晴也临走时拼命为大家争取来的,亦或是他只要坐在教室里,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仿佛只要一抬头,她就安静地坐在他前面。 所以这就导致高考前的这段时间,他也很刻苦,跟着大家背书,刷题,刷不明白的,就自己琢磨琢磨,有时候正琢磨着,晴也的声音就仿佛出现在他脑中,邢武发现晴也的声音对他来说真的挺洗脑的,他以为压根不会记住的东西,后来证实他偷偷记住了很多。 有时候一道搞不清楚的题,自己瞎琢磨个两天也就琢磨出来了,他还会看着自己连亲妈都不认识的字沾沾自喜一把,要是当初他多花点精力,说不定也是块学习的料。 虽然这期间他还是接到不少比赛邀请的电话,这次季赛,狙皇这个id彻底露了脸,在所有参赛的队伍中脱颖而出,成了国内fps赛事的新起之秀,而他的一张参赛照也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张照片而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 好在邢武平时比较低调,除了各种游戏账号,他基本上不玩社交媒体,很多业内人士打听到他并未加入任何俱乐部后,他的电话在短时间内被打爆了,一些听过,没听过的俱乐部纷纷向他伸来橄榄枝,有的开出的条件邢武都不得不承认,很诱人。 aeg俱乐部很快也向他发来了正式的邀请,请他参加下半年的全国赛,他暂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告诉他们自己必须得先回来参加完高考。 混了三年了,他觉得有必要先把毕业证书拿到手再去计划接下来的路。 而更让他犹豫的是,加入俱乐部意味着要彻底成为职业选手,那么也许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他暂时还无法放下家人,无法放下还躺在医院的奶奶。 听李岚芳说在他走后的这段时间,奶奶的情况非常糟糕,有一次夜里差点停止心跳,所以邢武回来后除了去学校,大多数时间,他都陪在奶奶身边。 亲人之间也许就是有种神奇的纽带,在邢武回来后奶奶的情况稍稍得到了好转。 可就是在高考前的一周,那样一个无常无奇的早晨,邢武刚从家里赶来,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奶奶忽然用一种很慈祥的目光盯着他,虽然邢武知道奶奶很多年前已经失去意识了,可那个早晨,奶奶的眼神里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他疑乎地喊了声:“奶奶?” 她没有回答他,他又试探地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邢武终于放弃了,他出去找护士打药单,再回来的时候他的奶奶走了,在那样一个平常的早晨,走得很安详,仿若嘴角还带着笑意。 直到奶奶下葬后,邢武一直在想,他离开后的那个夜里,奶奶心脏骤停,后来的坚持是不是在等他回来?也许是吧,医生说奶奶脑瘫早已失去了对外界的认知,可在他心里,奶奶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一直都是。 奶奶的突然离开像压垮邢武的最后一根稻草,办完后事以后,他把自己关在旅馆,他不给任何人告诉晴也,也不愿见任何人,没人知道他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 高考的那天,北京很热,晴也穿着清凉的短袖,晴鸿志开车亲自把她送到考场,她下了车抬着头望着耀眼的太阳,不知道鞍子县那边热不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见邢武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加油! 晴也却红了眼眶,回复他:你也是。 然后关机将手机交给了爸爸。 …… 高考结束后,鞍中很多人都回到学校举行了盛大的撕书仪式,虽然在老师的一再提醒下不要还可以卖废纸换钱,不要撕,但显然那会所有人都像放飞的鸟儿,只想通过这种方式呐喊漫漫高中时光的终结。 邢武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座位发着呆,如果是平时他们再怎么也不会动邢武的东西,可那天实在太疯狂了,他们连邢武的桌子都拽走了,顺便把他抽屉里绝大多书崭新的书也拿出来乱撕一通。 邢武只觉得那乱哄哄的场面让他脑壳疼,干脆板凳一踢双手抄兜绕到音乐教室那里,谁知道刚走到那就飘来一阵烟味,他看见黄毛一个人趴在阳台上吞云吐雾。 邢武挑了下眉稍慢吞吞地朝他走去,突然朝他喊了声:“嚯!” 这声把黄毛吓得差点烫到手,转头看见是邢武顿时松了口气,邢武斜着嘴角说道:“能耐了,在教学楼也抽起来了。” 黄毛把烟递给邢武,他低垂了一眼,撇过头淡淡地说:“戒了。” 黄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假的啊?这也能戒掉?” 邢武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角:“这个世上的事对我来说只有两种,一种是我不想干的,一种是我决定干的。” 黄毛乐呵地听着邢武那口吻,突然笑了起来:“你被晴也带偏了。” 邢武猛然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说的话的确有点晴也那藐视大地的风格,他也低着头跟着笑了起来。 黄毛瞥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考试有没有发挥正常?武哥,你说…她会不会已经在准备出国了?” 邢武双手从兜里拿了出来搭在阳台上,望着那枚挂在天际遥远的太阳,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出国留学需要准备什么,但想必高考对于晴也来说只是刚刚开始吧,要出国的话,准备的事情一定很繁琐。 他叹了一声转身离去,黄毛看着他的背影吼了声:“去哪啊?” “回家睡觉。” 从比赛归来到准备高考再到奶奶的突然离世,他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随着高考的结束,他突然感到很疲惫,一头栽进家就没再出来过,就那么睡了整整两天,不分昼夜。 高考前邢武已经把旅馆退了,家里的一楼基本弄好了,只是二楼的软装还没有竣工,邢武晚上的时候就一个人窝在一楼,高考结束的这两天,他整个人就跟睡死了一样,任凭李岚芳怎么叫他起来吃饭都叫不动,好几次李岚芳都悄咪咪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把手指放在他鼻息间,怕儿子是不是真睡过去了。 他太累了,长久以来身体的疲劳,和精神的压力突然释放后,潜意识里进行了两天的修复状态。 第三天的早晨等李岚芳醒来后,看见邢武已经烧了一桌子的菜,她还吓了一跳问他:“你几点起来的?” “四点半。” “烧这么多菜干嘛?我们两个又吃不掉。” “无聊。” 李岚芳都被他气笑了:“无聊去厂子里看看。” “待会去。” 邢武和李岚芳坐在院中很和谐地共用了一顿早餐,然后邢武便骑着他的小摩托穿街走巷来到晴谷食品厂。 他将摩托车停在院子里,回过头望了眼食品厂门头的那个晴字,犬牙前段时间找人重新设计了一下,还在“晴”周围弄了那种耀眼的火光,挺燃的感觉,不过他看着倒还挺入眼的。 忙碌的一天从早晨开始,邢武慢慢熟悉着晴也留下的东西,有时候他还会看着她临走时留下的笔记发上一会呆,高考结束后的几天他基本上都是从早忙到晚,然后回家跟李岚芳一起吃上一顿饭。 日子突然变得十分单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孩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光束,只要看着她就不会觉得生活枯燥无味,可随着她的离开,他好像也突然失去了方向。 胖虎方蕾他们都在家等高考成绩,忙着择校,而那些压根不指望能考上学校的,这几天都在联系邢武,问他厂里缺不缺人,厂里现在就流年、杜奇燕和犬牙,的确也需要一批固定的员工,于是这个不大的食品厂也算给一批高三毕业生提供了就业机会。 生活总是推着人不断向前,邢武一个原本吊儿郎当的维修师傅也开始正儿八经地学起了经营。 为了让厂子能够很好的运营下去,他这几天还去县城逛了一趟书店,买了几本书回来研究一下生产经营模式啥的。 但有时候看着看着实在太枯燥就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犬牙总是笑他大老粗一个整天装文化人,还问他能不能看懂? 看不看懂并不重要,只是他突然很享受这个过程,就像她无数次捧着书的样子。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狙师傅又日常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拿着本书打盹,睡梦中又听见黄毛咋咋唬唬地叫声:“武哥,武哥,你看谁回来了?” 第98章 chapter 98 下了飞机转大巴,到鞍子县已经是下午了,也许在晴也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当她离开后,还会自己跑回这个地方。 会选在今天回来实属意外,早晨她回学校参加了最后一个班会,跟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同学道了别,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痛哭的样子,她突然很想鞍中的那帮人,很想他。 然后出了学校她鬼使神差订了张机票,一直到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落地,她才恍惚地发现自己就这样只身一人,从北京去往了另一个省,甚至没来得及提前告诉邢武一声。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他家门口,看着已经差不多成型的二层白色小楼,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直到李岚芳拎着菜篮出来看见她,惊讶无比,晴也没有进去,只是急着问道:“邢武在哪?” 李岚芳告诉她去厂子了,于是晴也便直接转身迎着夏日的微风向靶厂走去。 那天她穿了件紫色小碎花的a字连衣裙,色调很温柔,透着夏天的味道,纯净动人,黄毛和胖虎很远就看见了那抹身影,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远处的那个女孩是晴也,就这样跟了她五分钟才敢喊她。 晴也回眸的刹那,黄毛双眼突然就亮了,胖虎憨憨地对着她傻笑。 在去厂里的路上,晴也听说邢武的奶奶高考前过世了,听说邢武把自己关在旅馆几天不愿见人,听说他不给他们打扰她,听说了很多很多她走后的事情。 直到他们走到厂门口,黄毛对着里面喊道:“武哥,武哥,你看谁回来了?” 晴也走进院中的时候,邢武躺在原本属于她的那张专属小躺椅上,深邃的眼窝紧紧闭着,胸前卡着一本厚厚的书,斑驳的枝桠投下浅浅的光跳跃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黄毛迫不及待又喊了声:“武哥,快醒醒。” 邢武缓缓睁开眼,不疾不徐地侧过头,夏日的清风撩起了晴也的裙边,柔软的紫色小花好似随风飞舞,她就那样站在他的眼前,在胖虎和黄毛的身后盯着他笑,唇边浅浅的酒窝静静地绽放着。 而邢武漆黑的瞳孔逐渐放大,慢慢从躺椅上坐起身,眼神充满着陌生、震惊,好似无法判断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活在他的梦中,还是他的眼前。 黄毛不解地说:“武哥,你不认识晴也了?” 他的眼神才渐渐恢复清亮,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身上的书落在了地上,晴也一步步走向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看了眼。 随后将书递还给他,歪着头掩着唇边的笑意:“《卓越企业的经营手法》?” 邢武有些局促地夺过书,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无处安放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然后空气便安静下来了,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胖虎看看邢武又看看晴也。 就在这时杜奇燕从厂里面冲了出来大喊道:“晴也,真的是你,我想死你了。” 随着她的叫声,流年和犬牙他们好多人陆续都跑了出来,那感觉就像回到娘家一样,晴也很快就被他们拉进厂里,大家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告诉她最近的情况,而邢武只是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她,而后对黄毛说:“晚上订个包间吧。” 黄毛激动地说:“要的要的,我马上去订。” 晴也发现办公室多了一排文件柜,越来越像那么个样子了,放眼望去文件柜的最上面还放了很多书,都是关于经营的、商务的、销售的等等。 她指了指那排书对着流年他们打趣道:“可以啊,挺力求上进啊!” 流年不好意思地说:“那些都是武哥买的。” 晴也听闻后朝着办公室外望去,目光透过玻璃和站在门口的邢武短暂地交汇了一下,他很快撇开视线垂着眸,晴也的心跳也漏了半拍,那种久违的悸动仿佛只有在看见他时才会莫名其妙跳出来。 她和杜奇燕他们聊了会,然后走出办公室停在邢武面前对他说:“家里弄好了吗?我刚才过去看好像差不多了。” 邢武抬起漆黑的眸:“没进去?” “没有,就急着…” 晴也没说下去,主要再说下去有些难为情了,她瞥过头笑了起来,邢武的嘴角也跟着牵起一丝笑意。 犬牙正好进来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就这样回来的?没带东西?” 晴也有些局促地说:“没带,我爸都不知道我离开北京了,所以明天还要回去。” 说完她匆匆瞄了邢武一眼,邢武垂下睫毛掩着眸里的光,只是对她说:“带你回去看看吧。” 晴也点点头,快出厂子的时候,胖虎对他们说:“武,武哥,包,包间订在老地方了,你,你待会早,早点带晴也过去啊,我们要好,好好聚聚。” 邢武应了声,晴也却忽然想起什么对胖虎说:“记得把方蕾叫着。” 胖虎笑道:“我这就去打电话。” 邢武的小摩托明明停在院子里,他却没有骑着车带她回去,晴也还有些奇怪地回头望了眼问道:“车子坏了吗?” 邢武掠了她一眼:“没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不想骑,于是他们就这样漫步回去,路上他们走得都很慢。 晴也默默观察着邢武,他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衣服,不知道是去上海以后买的,还是回来后买的,黑色字母落肩袖t恤和一条卡其色的工装束脚裤,也许有些晒的缘故,他还卡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晴也渐渐落后他一步从他身后看着他的大长腿,纵使她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周围不再是非主流爱好者,经常能看到不少帅气的小哥哥,可她不得不承认还是她的男人最养眼。 邢武见她没跟上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晴也毫无征兆地撞在他的膀子上,不经意间的触碰让两人都像被电了一样,晴也往旁边挪了一步,邢武依然没动,双手抄在兜里,虽然是那副吊吊的样子,看着她的目光里却盈着似笑非笑的光,让晴也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侧过头去。 也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微妙的气氛,邢武开口问她:“考得怎么样?” 晴也这才重新转过头来:“在我这里只有正常发挥和超常发挥,你觉得会是哪种?” 帽檐下的邢武嘴角微勾,无论是哪种,她应该都可以轻松择校了。 于是晴也问他:“你呢?考得怎么样?” 邢武正儿八经地说:“挺好。” 晴也突然笑了起来:“挺好?是多好?” “低你三百分应该没问题吧。” 晴也捂着嘴笑出了声,对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没有问彼此最近的生活,也没有问彼此接下来的打算,只是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挑一些轻松的话题。 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邢武将门打开,一楼已经完全焕然一新了,和晴也第一次来炫岛的时候差别太大了。 因为理发店不准备再开了,所以一楼进门处是个敞亮的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原本邢武是打算把奶奶和李岚芳的房间放在一楼,现在奶奶走了,所以多空出了一个房间。 房子内部还有些软装没有弄好,所以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邢武指了下左边的房间:“二楼还没弄好,旅馆我退了,暂时睡在那。” 晴也顺着邢武指的方向进了那间房,里面啥也没有,只有一张很窄的木板床,十分简陋,大概需要等全部弄好才买家具,不过晴也很快想到一个要紧的问题,她今晚睡哪?也睡在这张看上去一米二都不到的木板床上?那估计她得直接压在邢武身上睡吧。 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邢武转过身看她的时候,突然全都消失了,她心虚地回头就出了房间,脸红到了耳根,邢武还莫名其妙地跟了出去问她:“怎么了?” 晴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我去看看二楼。” 楼梯换了方向,可她还习惯性地往原来楼梯的地方走,邢武在她身后笑着说:“这边。” 晴也却已经傻乎乎地跑到了那个角落还推开了门。 邢武抱着胸靠在墙上望着她:“你不会认为我把楼梯藏在门里吧?” 晴也这才发现门后是一间十分宽敞舒适的浴室,她惊讶地回过头:“你在家里弄浴室了?” 夕阳从门缝溜了进来,照在邢武的眸中,散发出柔软的光来:“你不是说公共浴室不方便吗?” 晴也转过身关上门的同时,唇角浅浅地漾开。 她跟随邢武来到楼上,二楼的格局也完全不一样了,有两个带阳台的房间,和一个相对较小的房间。 晴也问他:“三个房间啊,你准备怎么安排的?” 邢武指着那个小房间说:“书房。” 又指着右边的房间:“卧室。” 然后晴也望向左边的那个房间:“那里呢?” 邢武耸了耸肩:“不知道。” 晴也笑着说:“婴儿房吗?” 刚说完邢武挑了下眼皮转眼看她,晴也立马咬着唇转身进了右边的卧室,邢武看着她那副羞涩的模样,压着嘴角的笑意跟了上去。 二楼还没有弄好,墙体的腻子才干,晴也进了房间就直奔那个她梦寐以求的大阳台,其实她回北京以后,生活已经渐渐恢复成原来那样,她的房间也有大大的飘窗,可和这里看出去的景色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跑上阳台的时候,夕阳正清晰地悬在天边,天际被染成了红色,张开双臂就有种拥抱大地的感觉。 邢武站在房间里看着她舒展手臂的样子,修长纤细的身型在连衣裙的包裹下楚楚动人,他眼神凝滞了片刻,忽然直起身子朝她走去。 晴也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刚准备收回手臂,腰间忽然被一双大手揽住,那一瞬,她只感觉心脏狠狠颤了下,他绕到了她的面前逆着光附下身吻上了她。 第99章 chapter 99 四瓣触碰之间,那浓烈炽热的情感突然从彼此的心间迸发出来,两个人的身体都微微颤了下,然而楼下胖虎、方蕾、史敏那群人正好跑来朝大门里喊着:“晴也,晴也快出来!” 转瞬即逝的吻,他们猛然分开怔怔地看着彼此,小灵通一抬头很快看见他们站在阳台的身影,仰着脖子喊道:“晴也、武哥快下来啊,你们站在楼上干嘛?” 晴也的脸颊像红透的苹果,没敢再去看邢武一眼,转身跑下了楼。 她一出去,史敏和方蕾就冲了过来抱住了她,男生们也围着晴也笑,说她又漂亮了,晴也傲娇地拨弄了下长发:“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大家笑着闹着勾肩搭背走去饭店,邢武最后出来,锁上门。 晴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好锁好门跟了上来抬头望着她,很多话不便说,只能藏在了这个眼神里。 晴也匆匆收回了视线,邢武手上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他们这里风大,晴也的小裙摆不时被风撩起,露出温润白皙的腿,总是惹得不少目光。 他几步跟了上去,双手环过她的腰间,将薄外套系在她的腰间,大家都停下步子,哄闹着发出一阵嘘声。 晴也有些难为情地对他说:“系这个热。” 邢武垂着眸将袖子系上不容置喙地说:“围上,饭店空调冷。” 晴也没再反驳,又走回史敏她们身边,晚上狼呆、张凯他们都来了,一大桌子人胡吃海喝着,晴也才听说大曹的案子要判了,不知道暗堂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故意把大曹推出去顶包,他身上被查出来不止背着一两件事,这次估计很难再出来了。 又说起高考,方蕾胖虎史敏他们都考得还行,起码能在450往上走,史敏问晴也出国的学校联系好了吗? 大家都看向她,只有邢武垂眸转着手里的酒杯,晴也笑着说:“先等成绩出来。” 然后她问方蕾:“你呢?有什么打算?” 方蕾说:“厦大的分应该不够,我最近在研究厦门其他大学的专业,晴也,你待会帮我分析分析呗。” 晴也点点头:“待会吃过饭我们聊聊。” 至于胖虎,他说他还很迷茫,家里人希望他读的专业他都不感兴趣,他想读的专业,他家人都不给,所以最近和家里闹得有点不愉快。 后来快吃好的时候,晴也见胖虎去洗手间,于是也站起身跟了出去叫住他:“班长。” 胖虎转过身挠了挠头憨笑着:“班,班什么长啊。” 晴也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回北京后找我爸一个医生朋友了解过,像你说话的这种情况,排除遗传基因,应该和生理发育和心理压力有关,我和她说过你的情况,她听说你情绪起伏大的时候这种症状会得到缓解,告诉我其实是有矫正的方法,你想不想试试?” 胖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什,什么方法?需,需要看医生吗?” “如果你愿意我回去可以再和她沟通看看,把那个医生的联系方式推给你,让她给你提供一些诊疗方案,不过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我听说你这种情况会以心理治疗为主,可能就是要花大量的时间在朗诵,练习呼吸啊,发音这样,是个很长期的过程,而且有可能会很幸苦才能完全克服这种语言障碍,你…” “我,我想试试。”胖虎坚定地看着晴也,仿佛那从高考结束就让他彷徨的情绪突然就找到了突破口。 晴也笑了起来:“好,我回去就跟她说,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胖虎点了点头,晴也转身准备回包间,胖虎喊住了她:“晴,晴也,谢谢你,真,真的,谢谢你。” 晴也侧过头扬起唇角:“谢什么。” 她推门进了包间,胖虎激动之余,埋在心底的种子忽然蠢蠢欲动着,迷惘的前路好似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晴也进门后,坐在史敏旁边,对面的邢武抬眸看了她一眼,人太多,一整个晚上他们几乎都没说上什么话。 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晴也和邢武接下来要面对的路程有多艰辛,所以除了史敏问了句晴也学校的事情,其他人都没再拿他们开玩笑。 一顿晚饭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大家都喝了点酒,但是点到即止。 散了以后,方蕾对晴也说:“我们走一段吧。” 于是晴也和大家一一道别,方蕾有些微熏地转头对邢武笑着说:“把你家晴也借我几分钟不介意吧?” 邢武云淡风轻地扯了下嘴角,坐在街边的石凳子上掏出手机。 于是晴也便和方蕾过了马路,在对面的街角聊了几句。 一会过后邢武抬头望去,只看见方蕾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最后她紧紧抱住晴也在她肩膀上重重地点着头,好像…还哭了。 之后晴也将她送上出租车,跟她道了别才又走回马路这边。 邢武站起身收起手机,望了眼方蕾离开的方向问了句:“怎么哭了?” 晴也沉默了一瞬,说道:“那次大卫杯结束后,我无意中看见了魏东的草稿纸。” 邢武微微蹙起眉峰,有些吃惊:“他就是?” 晴也点了点头。 “那时候为什么没告诉方蕾?” 晴也失笑了下,转过身和他并肩走在半暗的胡同里:“方蕾那会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我帮她,我要是告诉她,她也许就失去动力了,没忍心说。” 邢武看着地下他们的影子无声地交汇在一起,心不在焉地说:“所以你刚才告诉她了?” “嗯,总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至于她以后的路怎么选,那就得她自己平衡了。” 邢武没有说话,晴也与方蕾的不同在于,晴也再爱一个人也不会迷失了方向,她不会为了另一个人忘记自己的初心,也正是她身上那独一无二的光芒让邢武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可很快晴也就发现他们走的不是回去的路,她侧头望着邢武问道:“不回家吗?” “回去不好睡。” 晴也又四处看了看:“唔,这里也不是去旅馆的路。” 邢武停下脚步拦了辆车:“不去旅馆。” 晴也刚想问他去哪?不过邢武已经打开车门回头看着她,她干脆也不问了。 结果车子直接开去了县城,停在一家很高档的酒店门口,这家酒店很巧的是晴也来过一次,上次爸爸和孙叔过来时住的就是这家酒店。 一晚上五六百块,算得上是这个县城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了,下了车后,她看了眼酒店大门,停下脚步对邢武说:“其实旅馆将就一晚就行。” 邢武回头掠了她一眼,而后大步走了进去,晴也只有跟在他身后,前台办理入住的小姐姐问他要几间房? 他望了眼晴也,晴也看看天,看看地,眼神乱飘,当没听见,邢武收回目光对前台说:“开一间,住一晚。” 然后转头对晴也说:“身份证。” 晴也把身份证递给他,前台又问他:“哪种房型呢?有高级大床房、豪华大床房。” 邢武干咳了一声:“豪华的吧。” 拿了房卡转身对晴也说:“走吧。” 晴也拉了拉肩上的小背包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两人各自看着左右两边的广告牌,空气突然出奇得安静,以至于“叮”得一声响起时,两人都怔了下。 邢武说了声:“到了。” 然后走出电梯,晴也“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说来感觉奇怪,虽然他们也在旅馆住过一阵子,但这应该算是邢武第一次正儿八经带她出来开房,嗯,还是豪华大床房,虽然晴也不想胡思乱想,但又不得不胡思乱想,一颗心都是提着的,还有点紧张。 邢武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涨红着脸赶紧低下头,想着走廊光线暗他应该看不见自己红着的脸。 然后邢武停下了脚步,刷开了房间的门,晴也跟着走进去看了眼,果真是够豪华的,起码还有个浴缸,一张看上去很大很柔软的床,房间设施也很新,似乎这家酒店是这两年鞍子县新起的。 晴也放下小包包后,邢武问了她一句:“洗澡吗?” “唔...嗯...” 然后,晴也又想起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我没带换洗衣服。” 邢武看了她一眼:“洗完上床吧,我把你衣服洗了,明天能干。” 说着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了,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晴也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她去浴室洗了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邢武正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换着台。 她钻进被窝后,把浴巾扔了出来,邢武侧过头,两人的眼神又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只是这一次,晴也脸颊滚烫地钻进了被窝里,邢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把她那件湿漉漉的浴袍挂了起来,又折返回去悬在被子外面。 晴也感觉到他的两只手压在她身边,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被子外面传来:“不热吗?” 晴也将被子拉开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进浴室帮她洗衣服了,等邢武再出来的时候,他也洗过了澡,下身裹着浴巾站在电视机边上似乎想找一部好看的电影。 晴也望着他的背脊,那性感的线条顺着他的肌肤流畅地落了下来,背后的疤还若影若现,却透着一种年少的轻狂和不羁,她声音很轻很软地说:“我想你。” 邢武的背影僵了一下,最终他什么电影也没放,而是直接把电视关了走回床边。 晴也半张脸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如水的眼睛望着他,清澈的眸子流转之间是他朝思暮想的温柔。 邢武掀开被角时,她微微地颤抖着,他知道她有些紧张,原本想用清浅的吻让她放松,可当指尖触碰在那细软白嫩的皮肤上,一切就像着了魔般失控。 两个月的思念,两个月的忍耐,两个月的分离,全都化为了这一发不可收拾地爱怜,直到那纵横交错的快感让两人不停沉沦,焚烧,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彼此,深深地拥有着对方,才终于将那无法抑制的想念宣泄出来。 如果抛去家世背景,邢武和晴也大概是最合拍的恋人,也包括在这件事上。 有个学霸女友的好处就是,她学习能力非常强,虽然小白起家,但可以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让他着迷得无法自拔。 这样的浓烈直到下半夜才结束,两人紧紧相拥着,很久,晴也才出声问他:“奶奶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应该回来的。” 邢武顺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半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不告诉你。” 晴也的双臂越收越紧,在邢武最脆弱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身边,如今才知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问道:“你爸爸没事了吗?” “没事了,但也和原来的企业彻底没有瓜葛了,他自己又搞了一家公司,最近还挺忙的。” 虽然只是一句很简短的话,但邢武却清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晴也跟着她爸回去想必也不用再吃苦了。 下半夜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却始终没有聊起那个横在他们之间最现实的问题,关于晴也出国的事情,她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第二天一早两人很有默契,一早就醒了,虽然没睡几个小时,可似乎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他们去酒店餐厅用了一顿自助早餐。 吃饭的时候两人选在靠窗的座位,一直看着彼此笑,没有多余的言语,好像只是想牢牢记住对方的样子,不想错过任何一眼。 吃完饭才八点,邢武问她:“你几点走?” 晴也打趣地说:“想赶紧撵我走了?” 邢武却并没有笑,只是眼神发紧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掌心渐渐收紧,晴也也收起了玩笑告诉他:“最迟下午三点去汽车站,不过没事,这里离汽车站近。” 邢武又看了看时间:“十二点退房,你要不要再上去休息会?” 晴也没有意见,两人又坐了电梯上楼,可一进房间他们就再也难舍难分了,一切都变得激烈,灼热,两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彼此的不舍只能通过这种原始粗暴的方式告诉对方。 后来,邢武去浴室冲了把澡,出来的时候他看见晴也将脸埋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他也跟着红了眼眶,只是他没让晴也看见,抹了把眼睛,走过去将晴也捞进怀中,帮她把衣服穿好,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怕惊了她一样,晴也就这样依在他的怀中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最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了,再美的梦都有醒来的时刻,他们退了房。 邢武带晴也去吃了顿中饭,可晴也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所有菜夹两口就不愿吃了,邢武怕她回去的路上饿,于是点了一盘开胃的小龙虾,他们那里没有小龙虾,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所以价格很贵,不过邢武似乎并没有在意价格,晴也不肯吃饭,但是小龙虾倒是愿意吃的。 邢武怕她把衣服弄脏了,把整份龙虾都剥了放在她面前,看着她终于就着龙虾吃了点饭才安心些。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他们牵着手徒步走往汽车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明明好长的一段路,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 他们停在汽车站的大厅前,上一次还是晴也送邢武,可这一次却变成了邢武送她离开,她多想他们之间不用再彼此送别。 邢武说他去买票,让她坐着等他,于是晴也就在人群中巴巴地望着他的身影,邢武排队的时候不时回过头来看她,茫茫人海中,他们只要一转头总能第一时间看见彼此,以后呢?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以后,他们还能一眼看见彼此吗? 邢武走了回来对她说:“买好了,走吧。” 晴也还奇怪他怎么没把票给她,直到邢武拉着她上了车,她才知道邢武居然买了两张票,他要送她去隔壁市的机场。 上了汽车后,晴也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送我过去,回来还有车吗?” 邢武的眼里却挂着无所谓的笑意:“不知道,去了再说吧,没有我就在那住一晚。” 晴也抱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多跑一趟的,但这样他们就能多在一起三个小时了。 也许真的累了的缘故,虽然晴也不愿睡着,可大巴车颠着颠着她竟然在邢武怀里睡熟了。 等到了邢武才叫醒她,她懊恼地说:“你怎么能让我睡着呢?” 邢武宠溺地说:“看你太困了,不想叫你。” 晴也捶胸顿足地跟着邢武下了车,换了登机牌后,他们不得不在安检口分别。 晴也以往一直觉得在机场拉拉扯扯,腻腻歪歪的情侣跟尼玛拍偶像剧一样,每次出行要是看见这样的人都自动转开目光,觉得辣眼睛。 谁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干如此辣眼睛的事,她依依不舍地望着邢武,邢武攥住她的双手,低头看着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声音不轻不重地说:“回去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晴也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瞬间泪如雨下,更咽着说:“渣男!睡完我就不要我了。” 她狠狠抽回手,邢武却握得更紧,将她拽进怀中笑着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晴也的额抵在他的胸口,哭得泣不成声,很久以前,她对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对她说分手。 所以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临分开前也终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他不让她再回来了,他活得太明白了,明白到可以预见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下去的结果。 也许一开始晴也会不辞辛苦地跑回来,为了爱情,亦或是激情,但是终究越来越忙碌和遥远的生活会取代这一切,她会变得越来越优秀,成熟,他不想捆绑住她,捆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县城里,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她有更广阔的天空,她终将变得更加耀眼。 所以…他怕,怕她为了他一次次回来,或许睡上一觉再离开,他不忍这样对她,他怕她觉得自己廉价,怕她终有一天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不值得,怕她终将会痛恨这样的距离,会慢慢离开他,一点点地,渐渐地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是啊,他活得太明白了,正因为太明白了,所以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差距终将会把这份浓烈的爱磨砺光,他不舍得。 晴也离开了他的怀抱,退后一步望着他,眼泪不停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却对他笑着说:“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答应q大了。” 邢武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决定留在北京去q大了,能在国内顶尖学府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过为了钱而改变自己的决定是件操蛋的事,我现在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理想,人总要有点理想不是吗?” 她一步步倒退着,扬起手臂对他挥了挥手:“我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交给你了,你要是丢了我,我可就是别人的小可爱了。” 邢武看着她笑,笑得热泪盈眶。 晴也转过身就冲进了安检口,没有再回一下头,她怕回过头去就再也不想离开了,可她必须狠下心离开,为了他们的未来。 …… 邢武出了机场久久没有离去,他就那样坐在护栏上抬头望着一架又一架的飞机从头顶掠过。 他突然意识到,晴也走了,彻底走了,他要怎样才能追上她? 摆在他面前的,看似有两条可行的路,最捷近的一条,马上买下一趟飞往北京的飞机,去找她。 奶奶走了,家里房子盖好了,他少了些牵挂,可以做一个十足的北漂,也许这样他就能立马和晴也在一起,天天看见她。 可是她开学后,身边是来自全国各地最优秀的精英,而他将成为一个最底层的打工者,他也许都无法体面地出现在她身边,又如何能在人才济济的首都给她一片天? 所以虽然这是邢武最渴望的,也是他最先否定的道路。 第二条路答应加入俱乐部,专心准备比赛,年底只要在国内赛崭露头角,明年可以接着打日韩赛,之后再欧美赛。 可当初他拒绝江老板的好意,就是不想被这种潜在的规则束缚,然而去上海的那一个多月里,他明白加入俱乐部的合约,不过是跳进了另一种束缚之中。 他可能前几年都在苦逼地训练,一年也见不上晴也两面,每天暗无天日的练习,比赛,反反复复。 这行的大神看似风光,但毕竟只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人浪费了青春,消耗了身体到头来也许只能面临退役后的窘迫处境,绝大多数人25岁后精力节奏跟不上只能被迫退役,而职业选手的黄金年龄也就16岁到23岁之间,但凡混不出来,没文化、没钱、没健康,或许只能在俱乐部混个后勤。 倘若他比较幸运,四年后混出了点名气,能弄到点钱,退役后如果还有幸混出点人脉,最好的发展自己组建俱乐部,开公司,可能再经过个四年,俱乐部才能拼出点名堂。 可八年,这就意味着他得和晴也分开八年才说不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八年后,也许真的如晴也所说,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小可爱了。 邢武想到这心脏一阵绞痛,直接从护栏上跳了下来。 他无法忍受八年的分离,这样的道路太冒险,纵使八年后他真的像现在预想的这样,而晴也早已大学毕业,她的身边全是业界精英和国内顶尖的杰出人才,他纵使那时赚了点钱又如何,他们的距离依然像隔着遥远的银河系,无法跨越。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虽然对他这种从小不着调的混混来说有些荒唐,有些…会让身边人大跌眼镜,但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走到她身边。 滚滚的热浪灼烧在沥青上,那腾升的热气像不停蹿动的火苗,邢武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澎湃的激情突然在他心头炸开,他一口气走到机场后面的街道拦了辆车,价格都没压就直接杀回了鞍子县。 太阳隐没大地,天边渐入黑暗,他回到扎扎亭时已经入了夜,胖虎刚准备上床睡觉,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又摸黑爬了起来,他撒着拖鞋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双眼炯亮的邢武。 胖虎看了他半天,总感觉邢武今天有些不大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有些讶异地说:“武,武哥?你去哪的?怎,怎么了?” 邢武眼神牢牢盯着他,直接问道:“你书还在吗?” “什,什么书?” “高中的书,撕了没?” 胖虎贼笑道:“没,没有,我,我提,提前带回家了,上,上面还有,晴,晴也给我写的笔记呢,没舍得撕,留,留着纪念。” “给我。” 胖虎回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一头雾水:“武哥,你,你深更半夜,问,问我要书干,干嘛?” “我打算复读。” 胖虎在愣过一瞬后,突然对着邢武傻笑起来,邢武也终于露出如释负重的笑意,大半夜的,两个男孩,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大笑不止。 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不遇着岛屿和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奥斯特洛夫斯基 …… 正文完,后续番外更精彩,文学城独家连载,锁死“时玖远”专栏,围脖:时玖远 第100章 chapter 100 晴也一直冲到登机口,才终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双眼还是那副通红的样子,她想她此时一定很狼狈,很丢脸,可在邢武叫她别再回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就像被无数把刀子生生割开,血淋淋地疼。 她不知道踏上飞机以后,他们的命运将会何去何从,纵使是再自信的她,在未来那些不确定的因素面前,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害怕的彷徨。 直到一瓶水递到她面前,她才缓缓抬起头,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套裙,踩着高跟鞋安静地盯着她:“在外面就看见你和武子了,看你们有话说就没打招呼。” 晴也望着舒寒,有些错愕地接过水:“你?” 舒寒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拿掉了墨镜卡在头顶:“昨天听犬牙说你回来了,这么快就走了?” 晴也垂眸“嗯”了一声:“你呢?去哪?” 舒寒长长舒出一口气,目光绵长:“我离开老江了,打算去深圳闯闯。” 晴也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她,舒寒讪笑了下,声音慵懒:“总不能继续找理由堕落下去,还得往前看。” 她侧过头笑看着晴也,晴也低下头也淡淡地笑了下。 “还会回来吗?”舒寒问道。 晴也的眼眶不知不觉又湿润了些,没有说话。 广播里去往深圳的航班即将登机了,舒寒抬头看了眼大屏,对晴也说:“我记不得是哪年,那会我们才十来岁,跑去县城套圈,犬牙看中一个mp3,武子想要个游戏手柄,奖品挺好的,套得人特别多,老板在包装盒上动过手脚,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套到,钱也花光了,一路骂回家。 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武子就天天跑去看人家套圈,再后来有一天他就把那个游戏手柄和犬牙想要的mp3套回来了,其实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套回来的。 不过武子这人就是这样,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很执着。” 晴也的睫毛微微眨了下,舒寒已经站起身重新将墨镜卡在脸上对她说:“走了。” 晴也抬起视线看着舒寒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繁花还未荼蘼,岁月不曾老去,时光还在绽放,那么一切并不是终结,而是真正的开始。 …… 漫长的暑假过后,所有人的生活都进入了人生中另一个阶段。 方蕾的高考分数居然比她预期的还要高出一些,考了473分,她最终没有选择去厦门,而是去了省会城市读播音主持专业,想着可以离家近一些,回来也方便。 之后她没再和魏东联系了,但是听说他高考发挥失常,和厦大失之交臂,也没有去成厦门,而是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再后来,方蕾也就没再打听过关于他的事了。 倒是因为专业的缘故,上了大学后的方蕾和胖虎联系挺频繁的,两人合伙经营自媒体,方蕾做主播,定期开播介绍晴谷的产品,胖虎做运营,两人倒是把自媒体搞得有声有色,几个月的时间就拥有了一批固定的粉丝,也顺便赚点零花钱。 而史敏的高考分数比方蕾要低6分,在择校的时候,她的目标很明确,和方蕾相反,她想离家远点,然后读个旅馆管理专业。 所以她几乎把所有能够上二本分数线的旅游管理院校都扒了遍,最后她选择去了北京。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但是想到晴也会留在北京,她就想离她更近一些,就好像从前,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事,只要晴也坐在自己身边,就会感觉特别踏实。 对于史敏来说,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家乡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潜意识里便向往着晴也所在的城市,也许生活成本会高一些,但她想挑战和机遇是并存的,趁年轻勇敢地迈出这一步,未尝不可。 胖虎这次高考还不错,原本的目标是考个大专,最后冲刺下来竟然考了498,差两分就500了,还上了学校前50金榜名单中,可把他乐坏了。 但乐过以后他更愁了,人往往就是这么贪心,以前只能考三百多分的时候,想着上个大专就知足了,后来考到400又想蹭个二本,可现在眼看着都直逼500了,他心中那蠢蠢欲动的想法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最终,经过了三天的思想斗争,他静下心来和家里人促膝长谈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就跑到了邢武家,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只是这一次是胖虎对邢武说:“我,我跟你一,一起复读。” 于是就这样,邢武和胖虎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回到鞍中复读了,这震惊的人群中除了扎扎亭的那帮渣渣,最无法置信的就是鞍中的老师们。 要知道熬了三年才终于把这几个头疼的人熬毕业了,想着新上来的高一生还没几个冒头的,校领导们寻思着这几届可以轻松点,结果…这两人尼玛又回来了? 教导处的顾主任还亲自把这两人请去喝茶,语重心长地劝胖虎,高考成绩又不错,复读到底为哪般啊? 胖虎在众多老师的打量下有些怪不好意思地说,他主要想用这一年把结巴这毛病试着矫正过来,顺便再提高提高文化课的成绩,来年如果这毛病能克服就报考中央戏剧学院,一办公室的老师听说后都笑了,笑完后发现胖虎一脸认真的模样,突然挺佩服这个小胖子的。 然后顾主任话锋一转问邢武干嘛要复读,毕竟人范统好歹是个班长,虽然平时也不老实,但坏得并不彻底,而邢武这种纯混日子的学渣突然跑回来要求复读,没有一个老师能理解的。 只是邢武淡淡地回了四个字:“为了理想。” 要不是顾主任顾及到自己这个教导主任的身份,真想回他四个字:“纯属扯淡。” 总之无论如何,两人的复读成了轰动整个鞍中的大事件。 晴也虽然没有留在鞍中参加高考,成为所有人期盼的省状元,但是她所带出来的那批补习班的学生在这次高考中出了几个600以上的,一批500多的,一本的录取率直接超过了金中,成了鞍中历史上高考成绩最辉煌的一届毕业生。 学校还做了大大的红字报挂在校门口,黄毛他们后来还特地跑回鞍中观赏了一番这张露脸的喜报,找到范统的名字就一阵得瑟,还个个拿出手机狂拍一通。 拍完后黄毛站在那张喜报面前说道:“要是晴也没走,妥妥的在榜首那个位置。” 晴也虽然没留下来高考,但她的自信,她的信念,她那志在必得的笑容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人,就像耀眼的太阳,只要每天出现在大家眼中,她的光芒就能照耀更多的人。 也许连她走的那一刻都没有意识到,正因为她的出现,鞍中很多迷茫的孩子们渐渐有了目标,有了想奋斗的决心。 所以黄毛想到此突然感慨道:“晴也真是个活菩萨。” 其实黄毛的本意是想抒情一把,但是奈何书读得少,诗也没背得几首,实在诵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话到嘴边把周围一圈人雷得不行,纷纷转头问他是不是问晴也借钱了? 说到黄毛,高中毕业后由于成绩惨不忍睹基本上也没啥学上,身边有人建议他去蓝翔学个挖掘机,那玩意大,开出去老拉风了。 但是黄毛不想离开扎扎亭,他听说邢武和胖虎复读后,还挺高兴的,觉得还能像高中一样天天跟他们在一起混,殊不知后来的邢武和胖虎嫌他太呱噪,怕他影响他们学习,压根不带他混。 这就导致百无聊赖的黄毛只能子承父业跑去跟着老爹拉货。 一开始也苦逼逼地干了半年,个中辛苦自然不言而喻,忙起来又做司机又做搬运工,晒得又黑又糙。 晴谷的货也一直是由黄毛负责运输,到后来晴谷扩大产能,运输量越来越大,黄毛把他爹给他娶媳妇的钱要了过来,自己开了家小的运输公司,还正儿八经组了个运输队,在邢武的促成下,不仅和晴谷,还和靶厂建立了长期的业务往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邢武,高考成绩居然还考了401分,让老杨朱偾那帮人大跌眼镜,毕竟整个高中三年也没见他正儿八经上过一节课,最后还能考401分,已经算是天才了,要不是高考制度严格,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威胁考场同学实施作弊了? 但实际上,他只是认认真真写了作文。 大家都说以他的头脑,只要这一年多花心思,来年考个五百多分去个211肯定没问题,但他自己清楚,他的目标并不是一百多分。 只有胖虎大概能猜到他打算去哪,只是这个猜测距离太遥远,连他也只敢猜测,不敢证实。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看着可望而不可及,只有真正决定干了,一头扎进去往前冲,才能最终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所以那个暑假过后,大家各奔东西,却又重新投入到新的生活中。 每个活在世上的人都在奔流不息,晴也亦如是,其实在她考完后就扒过自己的分数,大概在712分的样子,在分数还没查到的时候,她就同时接到了q大和b大的电话,让她挺诧异的,不过她偏向理科所以选择了q大的经管学院。 她的高考成绩最终和她预估的低了一分,711,是当年本市的理科榜眼,晴也还特地留心了一下理科状元,是一个叫谢钱浅的女孩,来自公立学校,以713分的成绩高出她两分。 报道那天都是家长陪同去的,晴鸿志还特地带了个女助理过去帮晴也收拾打点,q大的现代化学生公寓在国内很有名,真正踏入宿舍才感觉高中奋斗几年住上这种学生公寓挺值得。 窗明几净,独立的阳台、卫生间和淋浴室,就连书桌和床的色调都是如此和谐舒服。 晴也到的比较晚,她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位舍友安顿下来了,一位家长刚走的叫孙婉敬,戴着眼镜绑着马尾,挺书香气息的一个女孩,另一个叫曲冰的爸妈都来了,还和晴鸿志互相递了名片,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但不是本地人,从陕西特地赶过来。 当晴也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后,那两个女孩都抬起头盯着她,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显然这两人听说过晴也的高考成绩。 只不过经管学院是q大的状元学府,进来的都是各省的尖子生,两人在惊讶过后,便也各忙各的了。 晴鸿志离开后,他们三人商量着要不要先去各个地方踩个点? 正说着,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长得很水灵的短发妹冲了进来,背心短裤,背着一个并不算大的双肩包,不像是来报道的,好像路径此地休息片刻似的。 很快他们三人便意识到,这位长相甜美的短发妹就是宿舍的第四位成员,并且没有家长陪同,只身一人,轻装简行的就来了。 她放下包转过身看着大家说道:“你们好,我叫谢钱浅。” 这下三个女孩都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第101章 chapter 101 随着开学之后,晴也正式进入了大学生活,和她想象中还是有点差距的。 原来在鞍中的时候,第二名都被她甩到八丈远,即使还在国际学校时,她也一直是个学神般的存在,可来了q大以后,那种多年以来的优越感会被瞬间碾压得无影无踪,放眼望去,肉眼所及的同学都是和自己并驾齐驱的人才,甚至有的人不止文化课方面优秀,在其他综合才能方面也非常杰出。 所以她反而成了众多优秀者中的普通人,而大一的学习生活从开学开始就进入到一种非常紧张节奏很快的状态中,这也让她有点懵逼,可身边的人都很拼,她也没有理由松懈。 学霸之所以能成为学霸,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怪异行径。 特别同宿舍的孙婉敬,每晚十一点统一熄灯后,她的应急灯一直能坚持到凌晨一两点,孙婉敬的母亲是b大教授,父亲在中科院,家里对她的学习也是督促得厉害。 晴也算是宿舍里除了那位高考状元谢同学之外,睡觉比较早的,有时候想喊大家一起出去逛个街放松一把,但看着所有人都一副如此拼的状态,好像不搞个应急灯都体现不了自己是个优质学霸。 宿舍里话最多的就属曲冰,在相处一段时间后,晴也发现她基本上也是个另类,平时追星、嗑cp、看剧、聊八卦样样来,但丝毫不影响她瞬间进入学习状态的忘我行径。 她对晴也说,高考前她干得最疯狂的事,就是背着家里人跑到两百公里开外的西安去听偶像的演唱会,再连夜赶回来参加二模考试,就这样,她高考数学考了满分这跟谁说理去? 以曲冰的话来说,进入q大经管院的人多半都是怀揣着年薪百万毕业五年内直逼ceo这种简单且朴实无华的目标来的。 后来晴也发现她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就例如她家的生意规模,别说毕业五年内了,毕业即ceo都是轻松小随意的事情。 当然,要说最另类的还是要属那位姓谢,名钱浅的高考状元。 这妹子算是宿舍里话最少的,平时她们不管聊八卦还是聊正儿八经的专业问题,她都不参与,有些不大合群,而且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宿舍,经常晚上满头大汗地回来,洗完澡就往床上一躺,闭上眼就能睡着,睡得还死沉死沉的,就连曲冰有一次把玻璃杯打碎了,她都不带醒的。 关于她的家世背景更是个谜,要说她家条件不好吧,她背的蓝色刺绣d牌双肩包,晴也只看过限量版的图片,要说她家条件好吧,常年看着她穿着双路边二十几块就能买来的帆布鞋,包里总是放着的火腿肠和椒盐烧饼,画风新奇。 晴也会关注到她,当然都因为她的高考成绩压自己两分,本来晴也认为自己算是宿舍里比较不学上劲的了,但谢钱浅比自己还夸张,开学一周就没见她在宿舍看过书,也不知道她整天忙些啥。 谢钱浅个子不高,长相甜美,看着就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晴也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刚开学头几天还比较照顾她,有时候提个什么东西,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还帮她一把。 结果开学一周后,某天他们宿舍决定出去约个饭,增进下良好的宿舍友谊,于是那位不怎么合群的谢钱浅也去了,尽管曲冰非常有技巧地侧面打听她的背景,但谢钱浅更有技巧地跟她打着太极,晴也看着学霸之间的过招,越看越有意思,所以一顿饭吃下来,曲冰啥也没套出来。 倒是出饭店的时候,旁边的烟酒店正好在卸货,一小哥搬着两个箱子累着,眼看就要到门口了,上面那个箱子歪了下,直直地朝谢钱浅脑袋砸去,当时晴也刚想惊呼一声。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谢钱浅余光一瞄直接从楼梯上跳下去了。 十多层台阶啊!她就这么一个利落地空中翻转跳了下去稳稳落地,那一箱货便砸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别说她们三人,就连周围的路人都看呆了,更是把卸货小哥吓得一身冷汗。 当时晴也只有一个想法,这妹子尼玛会轻功啊! 会不会轻功啥的谁也不知道,但晴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不好招惹,长得弱不经风,娇小玲珑的,极具迷惑性,但绝逼是个狼人。 在晴也回北京后就和爸爸亲自去孟家答谢过他们,因此晴也和孟睿航也就又有了联系,高考过后何乐菱才终于从那痴狂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家里人打算把她送出国了。 而孟睿航听说晴也留在国内后,脑子一抽也不想出国了,报了q大的外语系,晴也直接警告他千万不要幻想跟她还有可能。 孟睿航却反问她一句:“你跟那个谁发展到哪步了?” 哪步晴也当然不会告诉他,结果孟睿航却闷笑着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说到保密,晴也的确欠孟睿航一个人情,因为不久后晴鸿志就亲自找了趟孟睿航,打听晴也去外地的时候有没有交男朋友? 他总感觉晴也这次回来后有些不对劲,晴鸿志到底是个生意人,善于察言观色,又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多花了些心思在晴也身上,不过孟睿航很讲义气地保守了秘密。 忙碌的大学生活其实不会让晴也有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但有些人不是不去想,就可以从记忆中抹去的。 她回到北京后和邢武就没再联系过,两人虽然从没商量过什么,连分手都没有说出口,可就像一种无声的约定,约定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再找回彼此。 晴也依然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钱,一笔不少的钱,是晴谷的盈利。 晴也如今并不缺钱了,而当初给邢武家盖房的钱,除去后来邢武一次性打给她的十五万,剩下的钱早已陆续还清了,但每个月十号杜奇燕仍然会准时把钱打给她,从未间断过。 虽然她和杜奇燕提过不用再打钱给她了,但杜奇燕只是回了她一句:别为难我。 她便知道这些都是那个人的意思。 所以上了大学后的晴也也算是个十足的小富婆,就有种天上掉钱的感觉。 除了杜奇燕之外,因为介绍医生给胖虎的缘故,晴也和胖虎还有联系,听说他现在每天都会花四个小时在朗诵上,这让晴也十分震撼,那相当于除了上课睡觉写题,其余的时间他全部用在矫正上了,这样的毅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坚持下来的。 起初成效并不大,晴也也挺替他着急的,在北京多方打听,能询问到的方法都告诉他了,大概中途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晴也比较忙没和胖虎联系,再通电话的时候,他竟然能完整地说出一段语句,顶多中间顿句一次,已经进步非常大了。 当晴也听说邢武胖虎复读后,便从北京邮寄了两箱复习材料过去,当然其中还有邢武非常熟悉的八省真题,虽然讲起来是寄给胖虎的,但所有材料都备了两份,尽管晴也什么也没说,不过胖虎还是很自觉地把其中一箱送到了邢武家。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和胖虎打电话,晴也总会问一句“你在哪?” 如果胖虎说“我在家”,那他就是真在家,或者一个人待着,要是他回“在外面”,那么晴也便清楚那个人就在他旁边,一切就好像是一种默契。 如果胖虎在邢武旁边和晴也通电话,他总会好心地按上免提,让邢武听听晴也的声音,虽然他知道邢武不会去接这通电话。 每次邢武都看似并没有在听,漠不关心的样子,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往往胖虎和晴也聊到好笑的地方时,一回头总看见邢武唇边也挂着浅浅的弧度。 其实胖虎也不大清楚邢武和晴也到底怎么回事,说断了吧,两个人似乎都在通过一种无形的方式关心着对方,说还在一起吧,可这么久了两人就像憋着股气愣是没再联系过对方。 国庆节后的一天夜里,胖虎从邢武家出来,临走时,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武哥,要,要是,我是说假如啊,你考不上q大,那你是不是就永远不找晴也了?” 秋风吹起了邢武的衣角,他就那样半靠在门槛上掠着胖虎,眼神漆黑如墨,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无法参透。 胖虎讪笑道:“嗨,当,当我没说。” 直到胖虎转身离去后,邢武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吼了一声:“没有假如。” 那天以后胖虎没再问过这个愚蠢的问题,他也慢慢理解了邢武为什么要这样,也许只有这么做才能逼得自己不断向那个目标迈进,正如他所说,他不会给自己假如的机会,更不会让自己抱憾终身。 …… 开学后的一段时间,孟睿航的确没找过晴也,大概他也挺忙的,圣诞节前的那段时间他突然又开始频繁地找晴也,并且经常约她一起去图书馆。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晴也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我们两是不可能的。” 然后孟睿航也正儿八经地回复她:“我看上你们宿舍谢钱浅了,搭个线吧。” 两人都愣愣地看着对方,大笑起来。 晴也最终憋着笑意问他:“你看上她什么了?” 孟睿航一本正经地说:“长得很可爱啊,有点像那种动漫里的姑娘,挺腼腆的吧?” “……”晴也再也憋不出了,捂着嘴大笑起来。 孟睿航看着晴也如此反常的举动,皱起眉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晴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问题,我找机会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你自己认识下。” 孟睿航甚是欣慰地觉得晴也够上路子。 正好那天阳光和煦,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大概是新年快到的缘故,晴也近来心情也好了些,她突然想起自从上了大学后就没有发过朋友圈了,于是她坐直了身子,顺了顺头发,让孟睿航给她拍张照。 照片里晴也坐在清丽俊雅的图书馆内,长发披肩,岁月静好,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一切都那么美好。 于是晴也把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久违的阳光。 刚发出去朋友圈就炸了,扎扎亭的小伙伴们纷纷点赞留言问她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他们云云。 但随着黄毛的一条留言:卧槽,我放大了从你瞳孔中看见是个男的给你拍的啊?你这么快又处了个啊? 之后,晴也的这条状态下面安静如鸡,没有人再敢说话了。 胖虎想着反正武哥平时也不怎么发朋友圈,应该不会关注到这条动态。 然而第二天早晨便看见邢武黑着张脸,并且一整天都没跟人说过一句话。 第102章 chapter 102 晴也最终帮孟睿航把谢钱浅约出来了,算是还了上次孟睿航帮她保密的人情。 当然理由没有太刻意,正好几天后跨年,借着这个时机,约宿舍的人晚上出去撸串,顺便把孟睿航喊着。 除了孙婉敬晚上要待在图书馆没去,其他人都去了。 其实一整晚都挺和谐的,谢钱浅话虽不多,但那惊人的食量让其他三个人都大跌眼镜,整个晚上他们聊天,她从头吃到尾,根本停不下来,晴也就一直没咋想通,她这么小的身板胃口为何如此之好。 但这都并不重要,那晚的重点在于本来大家开开心心出来聚餐,结果旁边那桌有个很壮的大哥也不知道喝多了还是咋地,晴也几次从他身边经过去拿菜,他都有意无意地朝她伸手,晴也有些反感地绕道回去。 那桌几个男人就有意起哄,用色眯眯的眼神讨论着她们那桌,毕竟那桌除了孟睿航都是女的。 就在晴也他们结束起身时,那桌人不知道是打赌还是咋地怂恿那个壮汉,而后那大哥的手就这么明晃晃地朝晴也臀部抓去。 当时晴也正在和曲冰说话,背对着旁边那桌压根没在意,就在那大哥快得逞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晴也啥也没感觉到就听见一声惨叫,等她再回过头时,看见的就是谢钱浅攥着那个壮汉的手腕扭成麻花状,上去就踢飞了壮汉坐在身下的板凳,壮汉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这样居然都无法摆脱谢钱浅的钳制,旁边壮汉的兄弟见状上来就想抓谢钱浅,结果这妹子一脚直接把那个瘦高个踢翻了。 晴也连同其他两人完全惊呆了,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他们压根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被一起请去警察局了。 所以本来愉快的跨年夜,四个人是在警察局度过的,当警察得知肇事打人的这四人来自q大后,警察也很吃惊啊。 那壮汉各种无辜,装可怜,所以主要盘问对象当然就是动手的谢钱浅,结果谢钱浅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咋地,哈欠直打,一副压根不屑解释的样子。 最后还是巧舌的曲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要知道在叙述事件时,一个逻辑清晰的理科学霸是如何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加上受害者晴也站在旁边朝警察蜀黍委屈地眨吧两下眼配合表演,警察瞬间就觉得壮汉那帮男的活该。 活该归活该,打人到底不对啊,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得承担,虽然他们没出手,但是谢钱浅到底也是为了晴也出头,不能不管她啊,孟睿航刚准备联系孟爸爸,然后就看见两个气势不凡的男人过来处理此事,再之后他们就没事了。 从警察局出去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保他们出来的中年大叔开着一辆京牌的幻影,临走时还对谢钱浅说了句:“记得回家。” 谢钱浅却一副不大理睬的模样,然后车子就这么扬长而去了,留下风中凌乱的一群人。 所以他们回到学校的路上,曲冰就试探地问:“刚才那人是你爸啊?” 谢钱浅却淡淡地回道:“管家。” “……”多么魔性的回答,谁家管家开劳斯莱斯啊?家里是有十座矿要管吗? 因此大家都没有再接这句话,也不敢接,谁知道她是在装逼,还是在开玩笑。 晴也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了,到了校门口已经十点多,曲冰和孟睿航开始争论起什么值域的问题,越讨论逻辑越复杂,后来直接搬出微积分的概念,谢钱浅在一旁听着,偶尔也会参与两句。 晴也一个人走在最后,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在听着他们讨论,忽然街对面有辆车鸣了下笛,这条路一般情况下不允许鸣笛,所以晴也条件反射地抬头朝马路对面看去,就看见街边一道颀长的背影快速退回到路牙上,晴也猛然怔了下,那辆汽车开了过去挡住了晴也的视线,她的心脏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可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车子开走了,马路对面空无一人。 前面三人停下脚步回过头喊她:“晴也,看什么?” 她的目光在街对面又扫视了一圈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时,有些失落地说道:“没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他们三人不知道怎么又说起了矩阵的共轭定义,而晴也的情绪突然丧到了极点,他们说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一句。 也许是因为刚才那突然出现的幻象,也许是今天这个日子让她想起了他,也许是分开太久,看谁都像他了。 晴也走在最后低着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努力压制住胸口那剧烈翻腾的情绪。 最终,她们三人和孟睿航道别回到宿舍,可刚进门,孙婉敬就递给晴也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她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人送过来,说是要交给晴也的。 晴也问她是谁送来的,孙婉敬也不知道,盒子里外什么纸条也没留,晴也坐在床铺打开包裹的盒子,里面是个深黑色的小首饰盒,她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那个首饰盒,再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蒲公英形状的项链。 宿舍三人都看见当晴也的目光定格在那枚项链上的一瞬间,整张脸的表情都不对了,下一秒她把盒子一关拿着项链便冲了出去。 夜里的风冷飕飕地吹打在脸上,一年了,去年的今天,所有人都聚在炫岛,他们两偷偷溜进家躲在门后,他吻着她对她说“新年快乐”。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告诉他,她的新年愿望是希望明年跨年还能和他一起过。 他说过无论她在世界上哪个角落,他一定陪她跨年。 她怎么能忘了呢? 那个人就是他,她看见的背影就是邢武,他来了,来北京了,刚才他看见了自己,一定是想朝她冲过来的,所以那辆车才会突然鸣笛,可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见她。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在那条街寻寻觅觅,然而无数的人中却没有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她彷徨地站在街头,转身之际,远远地看见了那座青砖白柱的牌坊,在那个刻有校名的标志性建筑猛然撞入晴也视线中的时候,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来找她了,不辞千里,也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是想冲向她的,可就是那么一瞬之间,她和身边的一帮天之骄子走进了那座高大的拱门,他止步在了拱门之外,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当时邢武的心情,焦灼、不安,或许还有些抗拒。 邢武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晴也有时候在想,如果他没考来北京,或者他没法出人头地,是不是当真一辈子不来见她了,她很久以前和他说过她不在乎,可他也和她说过,他在乎,所以她只能拼命忍受着分离后的痛苦。 然而这一切在晴也看见那个拱门后全部打破了,她心疼他,她很清楚自己高中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踏进这座拱门,而邢武要用一年的时间迈进这扇门,他要付出的代价比任何人都要大。 她甚至能想象他挑灯奋战,生活如一潭死水的样子,可这样的他在亲眼看见自己走进那扇拱门之后,会有多么难受。 这扇门将他们阻隔成两个世界,所以他终究止步在拱门前没有出现。 晴也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他的电话,这个熟悉的号码静静躺在通讯录里半年了,纵使无数次翻出来,纵使很多次想拨通,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冲动。 电话是通着的,邢武却没有接,寒风钻进毛孔里,四面八方的冷意侵蚀着她,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无助地站在路边拿起手机对着他就发了一连串语音。 “是你对不对?” “不要躲着我,出来。” “你到底在哪?” 空气中全是着凛冽的味道,繁星隐没在夜空中,无限的黑暗将晴也包裹住,她蹲下身眼泪“唰”得就滚落下来。 带着哭腔发出最后两个字“混蛋”。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又是新的一年,晴也收到了他的回复。 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她猛地站起身在那条街拼了命地狂奔着,她可以确定邢武就在附近,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她又开始拨他的电话,这一次他接通了,可真当电话接通后,他们两却突然都沉默了。 终于,邢武先开了口,他对她说:“夜里凉,早点回去。” 晴也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电台声,他走了… 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 愤怒、不甘、委屈,所有情绪瞬间就涌入她的胸口,在她踏入校门后就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扶着旁边的树天旋地转。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曲冰帮她和宿管打了招呼,一直在楼下等她,才刷卡放她进来了。 一进宿舍晴也便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无声痛哭,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想他,想他的眉眼,想他温柔的声音,甚至他温暖的怀抱,无数浓烈的回忆让晴也的情绪彻底崩了。 半年多来的忍耐随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全部坍塌,直到她的被子猛然被掀开,胳膊被谢钱浅一把拽住将她整个人扯了起来,她才知道这妹子的手劲是真的大。 她那满脸泪水的狼狈样也随着被子扯掉后暴露在其他三个舍友面前。 曲冰和孙婉敬都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有谢钱浅拉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顺出几罐啤酒,开了一罐硬是塞到晴也手中,对她说:“喝吧,喝完好睡觉。” 晴也机械地接过啤酒,边哭边喝,宿舍早熄灯了,他们应急灯也没开,就借着月光三个人六只眼睛望着她。 谢钱浅看晴也哭成那样,心里不是滋味,也默默开了罐,曲冰也跟着喝了起来。 晴也一边喝着酒一边拿出那枚项链对着月光,蒲公英吊坠在空气中缓缓地旋转着,那个造型如此得似曾相识,晴也又将吊坠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在图案反面的右下角有个很小的“晴”字。 其余三人就看见晴也突然站起身,匆匆走到她的书桌前,拉开抽屉就从里面拿出一幅画平铺在桌上。 谢钱浅就站在离她不远处,侧头看了眼,画中的人躺在一片圣洁的蒲公英间,透着那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禁忌美艳,空气中蒲公英也随风飞舞,女孩闭着眼,嘴角微弯,漾着动人的笑。 晴也渐渐将手中那枚吊坠放在画中人的唇边,那落在唇上的小小蒲公英和这枚吊坠的形状惊人得吻合。 当晴也看见这一幕时已经明白,这个吊坠的造型是他亲手画的,去年生日时他说过送她的礼物以后会补给她,便是这样一条铂金项链。 曲冰和孙婉敬看见晴也的神情也好奇地凑过来,而后曲冰有些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开口问道:“这是你吧?画得真好,是谁画的啊?” 晴也更咽了一下:“我男朋友。”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良久,孙婉敬才说了一句:“蒲公英的花语是停留不了的爱,就像种子一样,一吹就散,握也握不住,它的归宿取决于风的方向,风带它到哪,它就会去哪落地深根,然后顽强生长,所以白色蒲公英的花语也是永不止息的爱。” 她说完后转过身自己开了瓶啤酒,坐在书桌前打开应急灯翻开一本书,而晴也早已泣不成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蒲公英的花语,她一直不知道原来这幅画的背后藏着那么多的不安、害怕、决心和浓烈的情感,正如他千里赶来只为了见她一眼,却始终不敢靠近她。 那天晚上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她们三个陪她喝到半夜,人也许有时候的确需要发泄,半年来的压抑在一顿痛哭后仿若脱胎换骨般。 第二天早晨醒来,昨夜的那种愤怒、不甘、委屈已经渐渐消散了,冷静过后晴也逐渐理解了昨晚邢武的举动。 如果他出现了,他们就不可能再分离了,她不会肯给他走,他也不会再舍得离开,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全都会化为泡影。 从那天以后,晴也彻底将自己包裹起来,她的作息再次调回了高考前,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花大把精力在专业课上,准备各项考级。 而自从跨年夜后,孟睿航再也没提出过要追谢钱浅的事,晴也觉得他估计回去衡量过,自认为打不过谢钱浅,还是溜了,倒是近来他和曲冰联系挺频繁,两人有时候还约着一起去图书馆或者晚自习室。 至于邢武,身边人发现元旦过后,他整个人的状态从血拼到了变态的地步,睡觉的时间更少了,无时无刻不在背着大量的英语单词,古文,按照晴也打印给他的框架提纲,一点点啃,啃不会的地方就重点研究,研究不出来不给自己睡觉。 他对自己的狠劲连李岚芳都看不下去,好几次劝他算了,别那么拼,可他就像入了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终于,年前的时候,他把自己累倒了,大病一场,在家熬了三天,被李岚芳硬是拖去庄医生的诊所时,他已经烧到四十多度了,整个过年期间,他就天天坐在医院打点滴,看着日头东升西落,数着他人生中最后拼搏的日子。 暗堂被端掉后,方蕾的堂哥方杰吃下了靶厂大多半的供应链,方杰虽然是混混出身,但做人相当圆滑,十分有生意头脑,眼光也不错,所以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听说邢武的厂子后,有次还特地跑过去找邢武喝茶,过年期间趁着邢武生病,他跑来探病的由头跟邢武谈了一桩生意。 他在去过晴谷食品厂后便了解了这帮年轻人的运营模式,很快嗅到商机,他想投资晴谷,把这个厂转型为零食加盟加上自主研发。 那天,他和邢武谈了很久,包括后期的一些商业模式和供应链管理,想打造本土的互联网食品电商企业。 这个建议的确给了邢武很多启发,邢武自己也很清楚小作坊想要做大,改变模式和拉拢投资是必须要迈出的一步,而方杰也算认识多年,他这人虽然心思活,但利益至上,所以单纯作为生意伙伴的角度考虑,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加上他和靶厂的关系,邢武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选择。 所以春节一过,各项工作便开始进入推进中,可晴谷的法人依然是晴也,这就意味着从注册品牌到股权变更,再到一系列的推进文件都需要她的证件和签批,这是件很麻烦的事。 在杜奇燕联系到晴也,并跟她说明这些情况后,寒假开学前,晴也决定回一趟扎扎亭,变更法人。 第103章 chapter 103 这次晴也回扎扎亭,晴鸿志安排了两个人陪同她一起回去处理这些事宜,一个是他公司的一位女助理。 还有一个人就是江博,算是晴鸿志的一个忘年交,三十来岁还没结婚,京都律师界一朵赫赫有名的霸王花,霸王是指他在法庭上霸气全开,所向披靡的气场,而“花”顾名思义便是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名。 晴鸿志这次能从如此复杂的案子中抽身,江博的确也帮了些忙,后来晴鸿志自己出来搞了家公司,便请江博做他的兼职法务,有什么问题也会请江博帮帮忙,例如这次女儿法人变更的事。 晴也和江博不算熟,但以前也见过两次,对于老爸的这次安排,她基本上是抗拒的,感觉就是回去签个字的事,老爸非给她弄这么大的阵仗。 就说这位江律师吧,直接带了个大号行李箱,眼观他一身拉风的黑色风衣配上红色的高领针织,还有那铮亮的英伦皮鞋,晴也深刻地怀疑他那一大箱子里面根本不是啥正经玩意,估计全是衣服,搞得跟旅游一样。 特别那修得整齐的小胡子,标准渣男脸,晴也都不知道这位大拿的客户是如何信任他这种造型的? 而且孙叔送他们去机场的路上,江博一个长得根本不像三十来岁,笑起来一双桃花眼的妖孽男,却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对晴也说:“我上次见你,个子一点矮,扎两个小辫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 “我以为你还在上高中呢。” “……” “对了,你还记得我不?” 晴也对他勉强笑了笑,然后闭上眼假装睡觉,这人才终于闭麦了。 没闭一会又开始找那位田助理搭话。 而晴也的心情却一直有些忐忑,自从跨年夜过后,她彻底和扎扎亭那帮人断了联系,半年多的时间,再次回到那个曾经如此熟悉的地方,见到那个人,她竟然有些紧张。 上了飞机后,江博坐晴也旁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晴也对她说:“这份是资产评估报告,我已经帮你做好了,到时候我们就按照这份报告里的内容跟他们谈转让价格,这个我会帮你谈,你不用担心。” 然后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份是转让协议,你爸说那个地方穷得很,我估计他们可能也搞不明白这些,我干脆一起做了,到时候他们没有异议直接签字就行了。 你放心,这份协议里所有风险都帮你规避了,债务问题,经营状况,劳动风险这些列得都很清楚,只要对方签了字,这家公司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管了。” 晴也泛泛地看了遍,把转让协议扔还给他,至于那份要转让费用的资产评估报告,晴也直接一撕为二。 “次啦”一声把江博吓了一跳,立马叫道:“你好好撕掉干嘛?” 晴也将撕完的废纸拍在他身上:“不需要。” 江博眉梢一挑:“不需要?你爸特地说了让我帮你把资产盘算清楚了,别转让亏了。” 晴也再次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打算要任何转让费。” 江博当即眯起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晴也反而笑了下,开门见山地说:“我爸还交代你什么了?” 江博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眼皮,当即就笑了:“我发现你跟你爸一样脑子动得很快嘛。” 晴也侧过头打开遮光板看着如烟似雾的云层,淡淡道:“安排两个人跟着我,以为我去谈上市公司吗?” 江博腿一翘,很是悠闲地说:“告诉你也没多大事,有什么好处?帮我介绍你们学校的同学认识?” 晴也一记鄙夷的眼神:“叔,羞耻心呢?” 江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喊哥,什么叔,我才比你大多少,你们学校的小妹妹是不是都跟你一样,不拿正眼瞧人的?” “只是不拿正眼瞧不正经的人。” 江博立马就笑了,侧了下身子对晴也说:“你爸的确交代了点其他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那个穷地方处了个相好的。” 晴也不爽地侧过眼神看向窗外,冷冷地说:“那你还告诉我?” 江博倒是很自信地说:“告不告诉你,我都会完成你爸交代的事,哥是过来人,所以小妹妹啊,注意点,别暴露了。” “……”你妹的。 下了飞机,辗转大巴,江博嫌弃了一路,但真正从大巴上下来到了鞍子县后,江博才真心感慨道:“这个地方可真落后,这出租车是哪个年代淘汰下来的产物?我感觉你爸有点多虑了吧,你还能在这地方找个男朋友啊?那你这眼光也有点奇特啊。” 虽然江博的感受跟晴也初来鞍子县一样,但此时她听见这些话却有些刺耳,直接走开去拦车了。 田助理拖着箱子跟在她后面说道:“晴也,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吧,把东西放下来再去见对方。” 这地方只有晴也熟,所以上了出租车晴也把上次邢武带她去的那家酒店报给司机,然后便坐在副驾驶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到酒店下了车,江博见晴也一路上都情绪不高的样子,走到她身边开口道:“别挂着脸,搞得你爸派两个人监视你一样,你想想,你高考这么关键的时候你爸没办法把你送来这,一直感觉对不起你,不是怕你一时糊涂行差踏错吗?你这以后毕了业你爸不给你找个豪门也起码得门当户对的吧,比如像我这样的优质精英。” 晴也把身份证拿出来交给田助理,转头对江博说:“他对不起的人是我妈,不是我,还有,请把你的脸捡起来。” 江博沉默了,感觉晴哥的这个女儿有点个性啊,怪不得临走时晴哥还得劳师动众地拜托他要是发现不对的苗头,一定得断了小也的念想。 江博眯了眯眼睛,无声地笑了下。 晴也和田助理一个房间,江博单独开了一个单间,回房间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稍微休整了一下他们就准备前往扎扎亭,因为可能还要去工商局备案,今天是来不及了,所以打算先和对方见面把相关事宜谈妥了,明天直接准备材料。 二月上旬的天气,似乎并不像去年那么冷,晴也穿着不算厚的浅紫色大衣,好似也不用缩手缩脚的,她和田助理站在楼下等江博。 然而这位仁兄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西装革履的派头,那装扮,那走路带风的样子,简直就是这个县城的一朵奇葩花。 晴也眼皮子跳了跳问他:“你换衣服干嘛?” 江博拉了拉西装一副正经脸:“这叫职业素养小妹妹,走,开工。” “……” 于是江博就这身出入国贸的打扮现身在扎扎亭,惹来一路围观的目光,由于晴也已经提前和杜奇燕说过她今天会到,所以他们抵达晴谷食品厂的时候,就连黄毛和胖虎都在。 她一踏进熟悉的大院,胖虎就激动地丢下书,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对着晴也傻笑:“我等你半天了。” 晴也朝他张开双臂:“想我没?” 胖虎笑着跟她抱了抱:“想,老想了。” 江博在晴也身边默默打量着这个体型庞大的怪物,脸皮抽了抽,不会吧? 紧接着黄毛也凑了过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眼里只有胖子,没有我?我给你留言从来不回复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晴也上去就搭着他的肩膀往厂房走,暗戳戳地骂道:“你嘴上是不是缺个把门的啊?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个礼物。” 黄毛一听礼物激动地问:“什么好东西啊?” “明天给你。” 再后来晴也悄声跟黄毛说了什么,江博他们就没听见了,只看见黄毛回头盯江博看了一眼。 江博看着晴也和黄毛勾肩搭背,秘密私语的样子,眉皱得更深了,晴也一进厂里就直接去生产线找流年了,然后一直在和流年了解最近的生产情况。 江博和田助理则被杜奇燕请去办公室,倒了两杯茶给他们。 江博拿着茶杯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见晴也和那个叫流年的小伙子异常熟悉的样子。 便是在这个时候,杜奇燕喊道:“晴也,他们回来了。” 晴也和流年的交谈戛然而止,抬起头目光看向厂房门口,犬牙先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的,便是那个大半年未见的男人。 他头发长了些,不再是那副邪性的寸头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碎碎的飞机头,穿着件黑色的机车服,眼里透着冷漠的帅气,从晴也看见他的第一眼,心跳就骤停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进入耳膜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所有的人都瞬间隐去,眼里只有那个身影。 晴也以为自己看见他会情绪失控,会像跨年夜那样冲动,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可也许真的是太久没有见面的缘故,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如今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陌生,她比想象中要克制,起码从肉眼看来她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只是放下手中的新品,朝他们走去,邢武很快也注意到她,他侧过眸望着她,仅仅是…这样望着她,漆黑的眸光深不见底。 江博和田助理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晴也走到犬牙他们身前,意外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连平时最呱噪的黄毛,在这一刻都安静地盯着他们。 气氛在某个瞬间有种迷之尴尬的感觉,就连田助理都有些不知道什么情况地左右看了看。 江博玩味地扯了下嘴角,望着才走进来的两个男人,一个长相斯文,一个英气逼人,两人都一米八几的个头,居然长得还都不错。 晴也带着她的人面对着他们,平静却不失礼貌地介绍道:“这位是江律师,这是我爸的助理,姓田。” 然后望向对面介绍道:“犬牙,邢武。” 江博上前一步,拿出名片递给他们,眼里透着笑意说道:“晴也这次的变更手续会委托我帮忙处理,要么我们先找个地方聊聊?” 犬牙接过名片看了眼,又望向晴也,晴也躲开视线,她和江博说得很清楚了,转让费她不要,其余的手续差不多就行了。 当初她盘下厂子的那点钱,光邢武每个月让杜奇燕打给她的早就够本了,她也不想再谈什么资产清算的事,从她离开扎扎亭起,这个厂子她便没有再花过精力了,如今回来也只是一个单纯的手续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 犬牙收起名片,邢武对江博说:“换个地方谈吧。” 变更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都在方杰那里,那边也比较宽敞,就在旁边靶厂3区,走过去并不远。 他们临走时,黄毛凑到邢武旁边对他说:“注意点那个八格牙路。” 邢武皱了下眉:“什么八格牙路?” “就晴也身边那个小胡子啊,那胡子留得不像八格牙路啊?刚才晴也悄悄跟我说不要在他面前多嘴你跟她的关系,你说这是为什么?” 刚说完黄毛脸色立马变了:“不会晴也跟他…” 邢武回头看了眼仪表堂堂的江博,没吱声。 路上的时候,晴也一直和犬牙走在一起,聊着厂子里的一些情况,自从她离开以后,厂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邢武在打理,犬牙去落实,平时招人、对接客户、供应商、广告商这些都是犬牙在跑,厂里现在工人有十几个,还招了会计,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江博、田助理和邢武走在后面,江博试图从侧面打听了一下厂子后面的发展,顺便跟邢武闲聊着。 不知不觉就到了方杰的公司,是个独栋的五层办公楼,搞得还挺气派的。 江博故意拉了下晴也,把她拉到后面对她说:“我刚才跟那个邢武聊了两句,这个厂子后面能拉来不小的投资,你确定不要一笔转让费,要是你爸知道这事…” “不要。”晴也回得果决。 走进办公楼后,他们五人进入电梯,犬牙按下五楼的按钮,田助理扶着门,晴也先进了电梯,站在最里面,他们陆续进来后,电梯门关上了。 晴也抬眸的时候发现邢武就站在她前面,他的背影依然那么高大,距离太近,仿佛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都朝着她扑面而来,钻进她的鼻息,瞬间唤醒她久违的悸动,她突然有种想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的冲动,但电梯很快就停了,犬牙说了声:“到了,就这边。” 晴也不自觉往前走,却突然踩到了邢武的后鞋跟,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仓皇地抬头望着他,声音很小地说了声:“不好意思。” 邢武已经收回视线迈出电梯,晴也慌乱地走在最后,很快拾起自己的失态。 第104章 chapter 104 他们被带去了一间敞亮的会议室,没想到在那里晴也会碰见一个老熟人,方蕾。 于是晴也便和方蕾在会议室外面的沙发上叙旧,把洽谈的事情交给了江博,说实话她也实在不想和邢武去谈那些转让的细节,总感觉他们之间坐在对立面去谈这些东西有些奇怪。 会议室的百叶帘没有拉上,透过落地玻璃看见邢武和江博面对面在会议桌落座,犬牙和田助理各自坐在他们旁边。 晴也问方蕾最近怎么样?方蕾说挺好的,她这性格去了新环境也吃不了亏,然后问晴也q大怎么样? 晴也侧头看向会议室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次见到邢武她总感觉他气色不大好,整个人好像消瘦了一些,侧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立体。 虽然面对江博这样的人物,邢武倒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气场并不逊色,坐在位置上沉着地跟他们交谈。 晴也心不在焉地回答方蕾:“就...挺拼的,大家都很拼。” 方蕾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邢武,轻声问道:“你和武子,你们是不是分了?” 晴也突然回过神来,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大半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问她这个问题,倒让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这样眼神空洞地看着方蕾。 方蕾岔开了话题对她说:“给你看看我的舍友。” 她拿出手机翻出照片,晴也便凑过身子看着方蕾上了大学后的生活,学传媒的姑娘个个长得都挺好看的,方蕾便滔滔不绝地跟晴也说着他们学校的趣事。 晴也刚准备接过她的手机,袖子蹭到了一次性水杯,滚烫的水突然洒在她的大衣上,她条件反射站起身,方蕾也吓了一跳问她:“你没事吧?” 会议室里原本正在说话的邢武看向外面,突然眼神一紧,声音戛然而止,江博他们也转头看去,邢武抬眸瞥了眼犬牙,犬牙立马拿起面前的抽纸走出会议室。 讨论暂停,江博饶有兴致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犬牙走到晴也面前,抽出纸递给她问道:“烫到没?” 晴也摇了摇头:“还好,只是洒在衣服上,没事,一会就干了。” 她匆匆抬眸往会议室里瞥了眼,江博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田助理也走了出来,而邢武只是低头翻着文件,阴影中的光线遮住了他紧咬的后牙槽。 这个小插曲过后,里面的洽谈继续进行了大概四十分钟,谈得还比较顺利,明天上午就可以直接办手续了。 出了会议室后,江博私下对晴也说:“你那个亲戚挺好说话的,我提的要求他基本上都没意见。” 晴也皱了下眉:“你提什么要求了?” 江博回道:“股权转让细节和风险承担啊,你知道这个厂子还有一笔债务吗?这部分债务按道理应该在变更前由你清算完毕的,不过他直接说不用了,另外明天可能牵扯到的一些契税、印花税之类的我也提出希望他来承担,他没有异议。” 晴也突然停住脚步:“你…”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江博莫名其妙道:“这种事还需要跟你说?我帮你谈妥不好吗?你不就是因为亲戚不好开这个口吗?” 晴也被气得不轻,导致邢武他们走出会议室喊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晴也都感觉没脸见他了,好像她带了个律师回来跟他清算资产,从此各不相欠的节奏。 江博刚说:“那行。” 晴也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们有点累,先回去了。” 邢武看了她一眼,问道:“住哪?” “在酒店订了房。” 邢武便没再多说。 回去的路上,晴也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江博的操作气炸了,偏偏下了出租车,这人还神神叨叨地来了句:“是不是那个叫犬牙的?” 晴也侧了他一眼,对他嘲弄地竖起大拇指。 …… 晚上,晴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就在这里,离他仅仅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仿佛只要从这个酒店出去,打个车,她就可以见到他,不像在北京,即使再想他也觉得好遥远。 这种感觉让晴也的情绪起起伏伏,根本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她有些抓狂地起身套上外套,田助理立马坐起来问道:“你要出去?” 晴也将大衣一拉,转过身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姐姐,对她笑道:“睡不着出去透透气,你要不要跟着?” 她虽然看似邀请的语气,眼里却透着威胁的冷意,田助理有些为难的说:“这么晚了…” 晴也继续套上鞋子对她说:“或者你也可以选择马上拿出你的手机向我爸告状。” 说罢直起身子将披散的长发一绑:“但我保证你回到北京后会丢了饭碗,要不要试试?” 田助理脸上露出难色:“那你不会晚上不回来了吧?” 晴也已经拿上手机最后对她说:“我真的就是出去透透气,你以为呢?”她笑了下打开门走了。 这里夜晚的街道有些凄凉,没什么热闹的夜生活,人们早早关门睡觉了,路上连辆三蹦子都没有,晴也将大衣上的帽子卡在头顶,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走去哪,只是呼吸着这里久违的空气,整个人舒坦一些。 县城离电子街不远,她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挺路痴的,但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次回来她才发现,不大的地方其实邢武以前骑他的小摩托都带她绕过,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子街。 电子街还是老样子,一个个层次不齐的门头,只不过都关着门,夜晚整条街边除了堆在一起的垃圾,就只有偶尔飘过的塑料袋,莫名有些凄凉。 晴也就这样漫无目的闲逛着,终于在一条巷子里面找到了几家还开着的大排档,晚上生意还挺好,路边都摆了两张桌子,这个天居然还放了个冰柜在门口,冰柜上面盖着老棉被,晴也忽然眼前一亮,有些罪恶地朝冰柜走去,掀开老棉被一看,果不其然,居然有卖雪糕的。 她二话不说拿了个东北大板,对里面喊了句:“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三块。” 晴也拿出手机扫了个码,拆开包装刚转过头便看见门口一桌子男人盯着她看。 只那一眼晴也便看见坐在后面的邢武,她刚送到嘴边的雪糕突然顿住,整个人仿若石化了一般,大黑当即笑道:“戴个帽子差点没敢叫你。” 说着直接从旁边扯了个塑料凳过来:“坐啊。” 一桌子大概四五个男的,除了大黑,其他人她只见过,但并不熟。 大黑很自觉地把板凳放在邢武旁边,晴也有些不尴不尬地走过去坐下,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晴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穿着白天那件很厚的机车服,拉链都拉到下巴了,半张脸隐在毛领里,双臂抱着胸,整个人缩着,往年冬天晴也都没见他穿这么厚过。 晴也坐下后,大黑问了句:“这么晚怎么一个人跑这?” “睡不着,随便逛逛。”说着晴也把雪糕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冰得她牙差点掉了,表情都揪在一起,邢武侧头睨着她手上的东西,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光却莫名多了丝不悦的意味。 晴也干脆咬了口,大黑笑道:“不怕冰啊?” “冰啊,冰得爽。”一桌男的都笑了。 邢武却缓缓放下手臂淡淡道:“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晴也的心沉了下,几个意思?她刚坐下来他就要走? 大黑玩笑道:“现在跟你见一面是真心难,又要回去看书啊?” 邢武的头微微朝晴也转了下,晴也有些尴尬地低着头,他没说话,站起身走到路边,晴也没敢回头,却听见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那“哒哒”的声音仿若晴也的心跳,她突然很怕他就这么走了,不是怕他把她一个人留下来,而是这种生疏的感觉让晴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身后的摩托车并没有骑走,晴也听见他对自己喊了声:“走不走?” 大黑他们看向晴也,晴也局促地回了下头,邢武长腿踏在摩托车两边,双手搭着漫不经心地睨着她,那样深邃黝黑的眼神让晴也的心跳在猛然之间漏了半拍。 她的行动根本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朝他走去,可走到他面前时,她却嘀咕了一句:“我雪糕还没吃完。” 邢武的眼神移向她手里的雪糕上,下一秒直接夺了过去塞进自己嘴里对她说:“上来。” 其实晴也咬第一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如果邢武不夺过去,她大概率会撑着吃完,虽然嘴里冰冰的,可他就在身前的缘故,晴也忽然觉得心口像炽热的火焰,有很多复杂的情愫在瞬间迸发。 邢武骑得很快,直奔她住的酒店,晴也只是拘谨地抓着摩托车两边,她终于知道邢武骑车的技术了,他可以把车子骑得如此快而稳,所以原来的他,大概就是故意蛇形走位的。 可她突然很怀念他们之前的时光,没那么多顾虑,两颗心只是单纯地互相吸引,不像现在,明明靠得如此近,却隔着最遥远的距离,她甚至连想抱他一下都变得如此艰难。 十分钟不到邢武就把她又送回了酒店,雪糕已经被邢武快速咬掉了,此时含着个棒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晴也下了车后,对他说:“明天早晨我去看看你妈。” “不用带东西。” 晴也双手放进大衣口袋扭过头:“那是我的事。” 邢武也转过头,但没有立马离开。 直到晴也再次开口:“那天,是你吗?” 邢武才又转回头沉静地望着她,晴也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盈盈的光,有些渴望,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如果邢武再迟一步收回目光,她差点就要哭了出来,可最终他还是发动车子对她说了句:“早点睡吧。” 他没有再停顿片刻,转瞬之间车子一个调头便消失在这条马路的尽头,晴也就这样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天晚上她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做了很多梦,梦到刚来扎扎亭时邢武下面条给她吃,两人就窝在麻将桌上,他散漫地玩着手机,她挑三拣四地吃着面,梦中的他们陌生却安逸,可再看见那一幕,仿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晴也就出门了,她走的时候田助理还没醒,虽然邢武让她别带东西,但一年到头回去一次,她到底不好意思空着手。 跑去县城的大超市拎了点礼盒打了个车到扎扎亭,让晴也意外的是,她这么早来邢武居然已经出门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跟他说今早会来看李岚芳,他刻意躲着她? 李岚芳看见晴也倒是很热情,房子如今已经全部弄好了,李岚芳拉着她到处参观,不过二楼依然很空,除了邢武住的那间,其他两间房暂时都是空着的。 李岚芳让晴也自己看看,她出去买个菜,晴也推开了邢武的房门,房间宽敞明亮,中间放的却是一张双人床,晴也看着这张床心里五味杂陈。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窝在破旅馆,晴也对他说过等房子弄好了,他们就换张大的双人床,床在,她却走了。 阳台上放着一张很安逸的吊椅,是她喜欢的样子,她以前总是跟邢武说,坐在阳台看书吹着小风是人生中最惬意的事,她随口说的话,他却记住了。 晴也坐在那张吊椅上轻轻晃了晃,目光落在邢武的写字台上,上面整整齐齐放满了各类复习材料,堆得老高,这熟悉的场景让晴也仿若感觉回到了自己高考前的状态。 她站起身走到那堆资料面前,随手翻开,然后抽出椅子坐下,感受着他平时奋战的样子,还有属于邢武那张牙舞爪的字体,晴也默不作声地笑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习字帖放在他的学习资料上面,却看见最上面的本子皮都快烂了,使用率很高的样子。 于是晴也把那本子拿下来,才知道那是一本错题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待解决和已解决的问题。 日期更新到昨天,几乎每天邢武都会坚持记录自己的复习进程,自律到可怕的地步。 晴也怔怔地看着那一整本密密麻麻的字,鼻尖发酸,她不禁拿起笔,耐心地在他的这些问题旁边仔细地做着标注,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 直到江博打电话给她,说他和田助理已经跟邢武汇合了,马上准备去工商局,现在已经到邢武家门口了。 晴也才从这个本子中回过神来,她快速合上本子,放回原位,又站起身匆忙地套上笔,刚准备转身之际,她看见书架上面夹着一个相框,像是临时插进去的,在一堆书中间有些突兀的样子。 晴也鬼使神差地抽了出来,赫然看见的便是去年冬季马拉松,黄毛帮她和邢武拍的那张照。 照片中他们两都穿着校服,在黄毛按下快门的时候,邢武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笑得灿烂无比,晴也看着这张照片忽然就红了眼眶。 楼梯上出现了脚步声,很快邢武的声音便出现在门口:“可以走了吗?” 晴也身体一僵,慌乱地将相框塞进书堆里转过身看着他,邢武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她身后,晴也已经大步朝外走去,快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下了楼。 李岚芳正在给江博和田助理泡茶,晴也下来后,李岚芳对她说:“不急,喝杯水再走,我们这里工商局办事不用排队,能来得及。” 晴也接过水杯站在后门边看着院外面,和她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后院全部重新搞过,还建了堵围墙与其他几户隔开了。 邢武也从楼上走了下来,李岚芳将保温杯递给他就絮叨着:“水带着,病才好多久?看你昨晚咳的,又想进医院啊?” 晴也握着水杯的手猛然一颤,田助理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江博也转过头来,晴也慌乱的将一次性杯子放在旁边,匆匆望向邢武,邢武只是垂着眸一言不发。 没过多一会,他们就起身准备去工商局了,邢武开了辆车过来,晴也都不知道他驾照什么时候拿到手了。 刚走到车门处,晴也突然说有东西落家里了,又跑了回去,他们三人便先上车等她。 她一进家就直接冲到后院问李岚芳邢武怎么会生病? 李岚芳咋呼道:“这小子元旦前不知道跑哪去了,家都没回,回来就不对劲,生了病也不说,硬扛,整个过年都待在医院里,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李岚芳一边摘菜一边说着邢武,晴也却失魂落魄地再次迈出了家门。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驾驶座的邢武,他落下车窗也侧过头看着她,她昨天就觉得他面容消瘦,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原来这些并不是错觉,而是他大病初愈后的虚弱,昨晚她居然还买了根雪糕被他撞见,他一定是怕她闹肚子硬着头皮夺了过去,她要是知道他这样,就是扔了也不会让他碰一下。 晴也就这样站在家门口望着他,眼里蒙上一层雾气,街道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模糊,邢武微微蹙起眉,江博落下后车窗对她喊道:“上车啊,愣什么?” 晴也迅速低下头小跑到车边,江博和田助理已经坐在了后座,她匆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第105章 chapter 105 邢武发动了车子,晴也带上车门后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她还记得很久以前她随口说过他开车的样子一定很帅,是啊,很帅,手臂搭在车窗上,单手转着方向盘,深邃的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光,那种异常熟悉,却又有些生疏的感觉。 直到…邢武转头对她说了什么,她侧过头望着他,什么都没听进去,目光直直的,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并没有在看他,她仿佛眼前出现了他一个人坐在输液室的场景,大过年的,空荡荡的诊所,外面街道的鞭炮声,他手背上的针管。 想到针管,她又不自觉地去看他的手,直到副驾驶的椅背被江博拍了下:“晴也。” 她才忽然晃过神来“啊?”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她艰难地压下悬在胸口的情绪,转过头问邢武:“你刚才说什么?” 邢武侧了她一眼:“听不见?” 晴也整个人都有些飘忽的感觉,邢武干脆一打方向把车子停在路边,直接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在他身子探过来的刹那,晴也就这样僵在椅背上,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目光里全是水汽,邢武抬眸看了她一眼,她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看得他神色微颤了下,两人仅隔了一拳的距离,那么两秒的功夫,无数的百转千回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汇着。 “咔哒”一声他替她卡上了安全带,响了一路的警报音终于停止了,狭小的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 邢武重新将车子开上路,晴也也迅速转过头,却在此时正好对上倒视镜里江博的眼神。 车子开到工商局,犬牙早已等在那边,该准备的材料全部准备妥当,变更手续比想象中要简单一些,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就全部弄好了。 邢武和晴也面对面坐在大厅内的一张办事桌上,邢武过目完一遍的材料签字然后交给晴也,晴也没有多看便落笔签下她的大名。 江博在旁一边拿过去检查一边用玩笑的语气提醒晴也:“签这么快,你也不怕别人把你卖了。” 晴也没有理他,邢武继续将材料递给晴也,每递一次骨节分明的手指便在签名处点一下,提醒她在哪里签。 他指哪,她就签哪,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需要任何质疑。 从工商局出来后,晴谷已经和晴也没有关系了,就好像他们之间那最后一丝牵连也没有了,从今以后,她也似乎没有任何借口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邢武把他们送去酒店退了房,拿了行李,黄毛开着他的小面包带着胖虎来酒店门口送晴也。 晴也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契诃夫戏剧全集》送给胖虎,让他练习朗诵的时候可以读这个。 然后也送了本书给黄毛,《论说话之道的重要性》。 黄毛拿着那本书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胖虎劝道:“不错了,晴也还能送你本书,没给你拉黑了。” “……” 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后,邢武便把他们送去了汽车站,大巴从汽车站开出来的时候,晴也看见邢武开的那辆车就停在路边,他靠在车门上目送着他们。 晴也拉开窗户探出脑袋,就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有种跳下车的冲动,可很快他的身影便越来越模糊,到最后扭过头再也看不到了。 晴也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赶忙拿了出来,邢武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好好的。 她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半晌,眼眸湿润地打下:你也是。 他们下午上的飞机,晚上已经抵达北京,下飞机后,江博拿完行李走在晴也身边,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和邢武没有血缘关系吧?” 晴也侧过头一记凌厉的眼神望向他,江博忽然就大笑起来,晴也发誓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贱的笑容,要不是周围全是人,她真想当场把他挫骨扬灰了。 晴也直接停住脚步问道:“你想怎么样?” 江博依然在笑,笑得十分欠揍地说:“如实跟你爸汇报啊。” 晴也不屑地说:“证据呢?” 江博漫不经心地说:“小妹妹,都跟你说哥是过来人了,你还是太嫩了,你说要是你爸知道亲手把羊送进狼窝会不会被自己气死?” 晴也调头直接走了,连声再见都懒得跟他说。 本来她以为三天之内老爸必要跟自己摊牌,她还特地组织了一番语言,打算把老爸八百年前的旧账全部翻出来跟他当场对峙。 结果,出乎预料的是,一直到新学期开学,老爸居然压根没跟她提过这事,她还在想莫不是江大律师良心发现,还是证据不足?毕竟律师嘛,做事得严谨啊,她自认为这趟回去基本上没有啥让江律师抓到现行的证据。 这次从鞍子县回来后,似乎少了晴谷的牵扯,晴也和邢武彻底像断了线的风筝,刚上大学那会,晴也还偶尔会和胖虎通电话,和杜奇燕聊两句,而人一旦离开那个熟悉的环境,和原来的人,原来的事便渐渐有了距离。 晴谷搬到了新的厂房,有了自己的仓储和独立生产包装线,犬牙正儿八经当起了经理,出入都有名片了,到处出差洽谈整合加盟商资源,而邢武多余的时间则用来搭建互联网团队,有了方杰的资金和人力支撑,线下资源和线上资源的同步进行,从晴也盘下那个厂子到后来短短一年半的时间,晴谷从四个人的小作坊发展成正规的互联网食品电商企业。 如果说晴也当初在那片不起眼的大地播下了种子,那后来的邢武便让这颗小小的种子彻底长成了参天大树,延续晴也的互联网销售理念,半年后,这支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出头的团队,在没有实体店的情况下,利用b2c的模式,从品牌文化、供应链管理和定制化的服务迅速赢得了属于自己的市场份额,作为鞍子县第一家纯互联网食品企业,也获得了晴谷成立以来的第一轮融资。 而晴也那边的大学生活同样精彩纷呈,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晴也她们319宿舍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q大赫赫有名的m杯运动赛事,全校21个系,经管这次拿到的大m杯是全校最多,其中田径女子甲组三项冠军全被谢钱浅一个人包揽了,她瞬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大一新生摇身一变成了全校焦点,第一天的时候全系就炸了,当天晚上q大论坛和贴吧都在讨论这个姑娘的来历,询问是不是国家队的? 结果到了第二天但凡看到她的选手,个个都发怵,不过真正让谢钱浅的名声在q大被热议是因为她跑去参加了定向越野赛,这个比赛的道具是一个指北针和一张地图,此项比赛需要强大的逻辑思维和分析能力,加上果决的判断和强健的体能,缺一不可,经过激烈的角逐,她在一百多名参赛者中脱颖而出的同时还误伤了一名教授,重点就是…误伤了一名教授。 至于她是如何能在参加越野赛的同时还误伤教授的,没人知道,只是因为这件事经管没能获得“道德风尚奖”。 于是,她瞬时间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各种褒贬不一的议论声接踵而来,据说还惹了不小的麻烦,但后来她们也没见她有啥事。 在这件事没过多久,晴也之前火的那段模仿各国口音的短视频莫名其妙就在班级内部传开了,没过多久就传到了系里,辅导员还特地找到她,希望她代表系参加这届的英文辩论赛。 辩论赛的开场便是一段震撼人心的英文演讲,虽然大家的演讲内容都很优秀,但晴也的颜值很快受到更多人的注意,几轮过后,直接面对的便是q大外语系,对方也是个口才很好的女生,不过晴也丝毫不慌,颜值与才华齐飞,全程脱稿逻辑缜密的辩论内容精彩纷呈,迎来阵阵掌声。 更有意思的是,晴也的辩论角度十分独特,并且作为攻方不停挖坑给对方跳,但是对面的姑娘也很严谨,按部就班地严防死守阐述论点,晴也的反应特别快,利用对方论点中的漏洞辩证自己的观点,几个来回下来,对面外语系的姑娘已经有些难以招架,开始上各种事例压倒晴也,而辩论赛中最大的忌讳就是试图说服对方,而不是说服评委。 当晴也发现对手的节奏出现突破口,思维开始被自己牵着走后,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说到西方背景和历史概况,她丝毫不逊色于外语系的学生,对方甚至几次皱眉,对于晴也所涉及的知识面露出尴尬的神色,在晴也丢出大量的西方发展史作为依据后,辩论形式已经开始渐渐发生倾斜。 接下来她便开始加快语速,用气势和眼神跟对手玩心理战,终于在她的不停攻击下,这姑娘不过慢了半秒便不慎跌入她挖的坑中,被自己说的辩论内容打了脸,现场立马一片哗然,晴也优雅地对她施了一礼:“谢谢你赞同我的观点。” 就此,这句话让她一举成名,而这场辩论赛也成了近来q大内部最精彩的话题,后来还被录了下来成为教科书式般的辩论范本。 孟睿航还特地激动地告诉晴也,她已经被他们系封为新晋女神了,甚至很多外语系的人直接喊她“系花”,一个经管系的学生被外语系的人封为系花,倒一时间成了两系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期间曲冰也没闲着,各种社工、志愿公益活动一个也没落下,身影很是活跃,结识了很多院系的大神,宿舍里的消息来源基本上都是从她那里获取的,她做这些的目的也很明确,打算报名竞选学生会干事,为了这个目标,她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就在宿舍其他人四面开花之际,一直默默无闻的孙婉敬在大一结束的时候,原本四人中分数最低进来的却考了系第一。 这就直接导致她们319宿舍成了36号楼一个特别的存在,总之说起来,这一宿舍的人都有种非人类的节奏。 谢钱浅是怎么想的她们是不知道,但是自从成绩下来后,曲冰和晴也对孙婉敬的这股后来者居上的劲头,不得不送她一个大写的服。 暑假前,大家各自询问彼此的放假安排,谢钱浅说她要打工,宿舍里其余三人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一个家里管家开劳斯莱斯的人说她要打工? 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合乎常理,但是对于她经常语出惊人的话,她们也习惯了。 然后问到孙婉敬暑假打不打算去哪玩,她说假期不是用来休息的,是用来超越的,有的人赢在假期,有的则输在假期。 说完后,其他三人又沉默了,晴也本来还想说先睡几天懒觉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至于曲冰,她说她妈喊她回趟老家,她堂弟高考结束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说到高考,是的,这届高考结束了,从结束一直到放榜的这段时间,晴也的心情也一直很焦虑,说不上来哪里焦虑,就是莫名的躁动不安。 可诡异的是,一直到七月份,她都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和过去的人联系过了,而扎扎亭的那帮人也渐渐淡出她的生活,唯一听说的就是史敏回去后告诉她,胖虎被中戏录取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只是七月上旬的时候,晴也突然莫名其妙收到杜奇燕打给她的一笔钱,二十万,她还为了这件事特地回了个电话给杜奇燕,结果聊了半个小时才听说晴谷居然即将进行第一轮融资,最近那边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挂了电话,她都忘了问为什么突然打给她二十万?莫不是啥子封口费?怕以后邢大总裁飞黄腾达了,她找他碰瓷之类的?这晴也就不服了,她学业还没有成,以后谁比谁牛逼还说不定呢! 什么迷惑的二十万? 第106章 chapter 106 整个暑假,晴也过得都很拼,她把时间合理切分,并轨式地准备着进入大二后的几类考证内容,这几乎占据了她一整个暑假的时间。 谢钱浅整个暑假属于人口失踪的状态,倒是孙婉敬经常约晴也出来,到咖啡店或者书店,一待一个下午,但基本上也是互不干扰,各忙各的。 至于曲冰,倒是没事会打电话跟晴也闲聊,晴也听说他那个堂弟直接被保送进了q大赫赫有名的y班,晴也不禁感慨:“你们曲家都是什么神仙下凡?” 这个班向来是国内顶尖计算机人才的输出地,半国英才在q大,而q大一半英才都在y班,这个班具体有多牛逼,毫无疑问是国内计算机专业的顶尖级别,每年50人左右的名额,三分之二都是各省保送生和国家级竞赛选手,剩下只能沦为二次选拔的也都是各省的状元,实乃变态一般的存在,晴也刚上大学那会听说上面一届的师哥,还没毕业就被国内一家大型企业相中,不惜花年薪200万想拿下他,这师哥居然眼睛不眨就拒了,所以这种尖子汇聚的地方是外面的人所无法理解的高贵冷艳。 曲冰还说她这堂弟被保送进y班,家里大办宴席吃了三天,但听他弟说他们这届还有更变态的,他们这种数理信息类国家集训队的占了38人,自主招生十人不到,有四个人是裸考上的,这四个人当中还有一个人递交完申请材料直接拿到降分录取的优惠政策,不过这人裸分居然都够上了,降分压根没用上,简直优秀。 她们两在电话里就一阵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有如此学弟实乃后生可畏。 一直到了八月底曲冰从老家回来,晴也才恍惚都快开学了,转眼她都大二了。 曲冰早来了几天,不是她想早来,主要是她那个堂弟需要提早报道,所以曲冰还得跟老妈子一样带他跑前跑后的,报道那天还作为家属亲自把他送去了宿舍。 但自从这货送完她弟去宿舍后就疯了,出来就打了个电话给晴也,说他弟有个舍友,那个颜她能舔一辈子,距离上一次曲冰说过这话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参加妈妈朋友儿子的婚礼,看到那伴郎也说过同样的话,所以晴也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她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学校的,其他几人比她都要早几天进入状态。 曲冰从老家给她们带了特产过来,没想到两天过去了,她居然还在叨叨他弟那个舍友,在她八卦地打探下,他弟那位颜值超群的舍友就是二招拿到降分政策的牛人,据说他手上有现成的互联网项目成果,在成果展示的时候综评分直接被当场拍板,成为他们这届名副其实的潜力股。 曲冰问宿舍其他几人感不感兴趣?据说刚来报道这位学弟已经被很多人瞄上了,最近向她打听消息的人很多,如果宿舍内部有人有想法,她可以资源优先,出口转内销。 孙婉敬秉承着大四之前不恋爱的宗旨,不打算接她话,谢钱浅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只是对曲冰的眼光不大信任,比如她粉的那几个据她所说神仙颜值的小鲜肉,她一个都瞧不上,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除了长相呢?” 晴也淡淡地补充道:“说出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曲冰憋了半天说了句:“他头发多。” “……”一帮人大笑起来,毕竟计算机系那帮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发量真是惊人得递减,头发多基本上就可以算是秒杀一切的优点了。 谢钱浅心服口服地说,等她回去休了她未婚夫,以后有好的资源再议。 其余三人发现随着升到大二后,这妹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功力又见长了,开玩笑都不带有表情的,未婚夫都出来了。 结果第二天曲冰说她表弟非要喊她请吃饭,尽尽地主之谊,顺便跟学姐们请教一下q大的生存之道。 曲冰倒是爽快答应了,说请可以,喊上他的室友们,然后回来就拖上同宿舍的参加这个新学期和y班学弟们的联谊party。 除了谢钱浅有事实在去不了,晴也白天在外面其实也不大想去,但碍于是曲冰的弟弟,人刚来北京好歹给曲冰个面子。 时间是晚六点,约在q大西门集合,晴也下午跟原来的高中同学在西单碰面,五点离开,打算直接回宿舍整理下跟她们一起出发,结果好巧不巧碰上了久未见面的江大律师。 江大律师依然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看见晴也就十分热情地问道:“小妹妹最近怎么样啊?” 晴也不过故意搭了句:“还有脸问我啊?” 没想到江博直接尴尬地说:“我劝过你爸了,我也没想到你爸会直接找上邢武,对不住了。” 下一秒,晴也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 当晴也听说爸爸找过邢武后,只感觉脑袋一嗡,无数的情绪像洪水猛兽般突然就涌上心间,她二话不说直奔晴鸿志的公司。 那种愤怒的情绪让她一路上脸色都异常可怕,怪不得最近扎扎亭的那帮人像集体消失一样,就连胖虎到北京都一直没有跟她联系。 她一口气冲到晴鸿志的办公室,晴鸿志正在跟个下属谈事情,看见晴也脸色不对就让同事先出去了。 人刚走,晴也就将包甩在沙发上说道:“我以为你最起码会先找我沟通一下。” 晴鸿志看见晴也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已经猜到她为什么事来了,他不急不慢地打开茶盖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说道:“有些事可以沟通,有些事我认为不需要沟通。” “为什么?” 晴鸿志将茶盖放在深木色的桌上,语气浅淡地说:“就像我这一整套的紫檀木桌椅,你硬是塞进来个刨花板的凳子,你觉得合适吗?也许刷上漆是很美观,但到底不经用,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晴也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似能喷出火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晴鸿志冷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做为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把这番道理也跟他说道说道。” 晴也太了解自己的爸爸了,他绝对不会是说道这么简单,如果他想,他可以用最温和的语言说出最伤人的话。 晴也想到他去找邢武的场景,整颗心都在颤抖,她一步步逼近晴鸿志,一把将双手撑在他的紫檀木桌上,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然后呢?” 晴鸿志望着女儿似能滴出血的眼神,脸上突然露出几许讥讽的神色:“然后?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明着告诉你,这件事我替你善后了,然后我提出只要他不再来干扰你的人生,我可以给他一笔安抚费,我本来还准备看在李岚芳的面子给他个五十万,让他们安安生生地留在县城过日子,结果我才提个二十万他就直接爽快地答应了,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 看看,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喜欢他什么?你在他眼里就值这二十万,小伙子长得挺硬朗,做人眼高手低,一点气节都没有。” 晴也猛然愣了下,突然想到七月初那笔莫名其妙的二十万,原本愤怒的脸上“噗嗤”就笑了起来,本来晴鸿志都吹鼻子瞪眼了,看见女儿忽然如此反常的举动,皱起眉问她:“你笑什么?” 晴也的笑容逐渐变大,到最后有种根本停不下来的节奏,她缓缓直起身子,眯起眼睛道:“爸,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你这么可爱呢?” 晴鸿志眉宇深锁地盯着她。 晴也已经走回沙发那,拎起自己的小包包,语气嘲弄地说:“二十万的确是少了点,爸,下次这种情况,你应该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拿个支票出来上去就写他一个亿,这样才能体现你女儿的价值,二十万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然后她便打开门,临走前又回头对晴鸿志说:“哦对了,我晚上不回去吃。” 晴鸿志看晴也这反应,越想越不对劲,站起来就问道:“你去哪?” “去和同学聚餐啊。”说完她直接背上包走人。 还没出老爸的公司曲冰那边就一个电话催了过来,晴也说她刚才有事,现在赶过去,让他们先去饭店,发定位给她就好。 曲冰说没事等她一会,让她速速打飞的过去。 晴也刚才被气得冲昏头脑,一时间都忘了跟学弟们聚餐的事了,其实从晴鸿志公司出来晴也的心情就挺复杂的,自己老爸背着她去找邢武,邢武居然没有告诉她,纵使他转手将那笔钱退还给了她,但还是通过杜奇燕的手,是当真打算跟她桥归桥,路归路了?这种感觉不免让晴也感觉有些丢脸和恼怒。 要不是曲冰那边一条信息接一条信息催她,她真想打个电话质问下邢武几个意思? 下了出租车一路狂奔到西门,九月初的天气有些燥热,她穿着短短的半袖潮t配上垂顺的高腰阔腿裤,高挑纤细,还有些八月天的火辣。 赶到西门的时候,她鼻尖都冒了汗,老远看见西门侧站了一帮人,曲冰朝她挥了挥手,她赶忙小跑两步过去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临时…” 晴也的话音戛然而止,柔风轻轻舞动着她的长发,夕阳斜斜地染红了那座青砖白柱的牌坊,他们就站在拱门下,晴也双眼突然瞪得老大,下巴瞬间掉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曲冰身后的人群中,一个身型修长的男人,白净的短袖衬衫,清爽的卡其色休闲裤,精神饱满的栗子头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细边眼镜,唇角挂着腼腆的淡笑。 晴也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地图的另一端尼玛出现了一个气质跟邢武截然相反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她甚至有些惊恐地退后了一步,曲冰见她一过来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很是尴尬地挡在她身前用唇语对她低声道:“我就说帅了吧你们还不信,但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一副没见过男人的样子,淡定点啊!表情管理呢?” 曲冰的弟弟已经走了过来,笑着说:“你就是晴也吧?你好,我是曲冰的弟弟曲星。” 晴也的脸依然是僵的,甚至想做出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眼神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曲冰身后的那个人,偏偏夕阳照着他的眼镜片,有些反光,她竟然看不大清眼镜片后的神色。 曲星见晴也见到自己室友这个反应,比他老姐还夸张,当即就刷新了他对q大女的认识,说好的清高呢?怎么一个个见到男人都跟狼一样?还丝毫不带掩饰的?这么耿直的吗? 他偷笑着一把扯过身后的男人向晴也介绍道:“这位是我室友…” 一阵反光从眼镜片溜走,面前的男人眼里那深邃幽然的光猝不及防地撞入晴也的视线中,他唇边泛起难以捉摸的微笑朝晴也伸出手:“邢武。” 第107章 chapter 107 晴也看着伸到面前那只非常熟悉的手,多少个夜晚她曾牵着这只手入眠,多少个时刻她抚摸着他掌心的薄茧,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熬过那艰难的岁月,携手踏入光明。 短短两年时间,他们从互看不爽到渐渐试探再到坚定彼此,经历了辛酸、绝望、痛苦、甜蜜、温存和分离,如今相遇在这耀眼的青砖白柱牌坊下,本应该激动、相拥、痛哭流涕一把,但此时此刻晴也却突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特别是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当时脑子一抽就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不过突然又考虑到要真是一巴掌上去,今天这顿饭也吃不成了,为了不给曲冰这对姐弟难堪,晴也努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但是旁边几人都莫名一阵尴尬,曲冰赶紧一把拉住晴也佯装没事地笑道:“哎呀,热死了,我们赶紧先去吃饭吧。” 曲星也立马附和着:“对对,打车吧。” 然后局促地瞥了眼邢武,不过邢武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只是淡淡地收回手放入裤兜,就当啥也没发生一样。 曲星宿舍也恰巧来了三人,除了他们两,还有个叫庄思贤的舍友,晴也到了以后他们便走去路边打车,几个男生走在前面,曲冰和孙婉敬拉着晴也走在后面,曲冰捏了把汗对晴也说:“你刚才干嘛呢?搞得人家多尴尬啊,没看邢武脸都红了?” “红了?你眼睛有问题吧?”他不穿衣服在我面前晃的时候也没见红过脸啊! 曲冰却说道:“我上次见他话就少,一看就是那种容易害羞的男生,第一次见面你别吓到人家。” 晴也的声音都尖细起来:“害他毛个羞啊?” 由于她这句话声音稍微有丢丢大,导致前面三个男的都侧了下头,曲冰立马狠狠掐了晴也一把:“你声音小点,我的个祖宗啊,你怎么不干脆跑到人家面前说的?” 晴也一脸不爽的表情盯着前面那道清俊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人是不是又长高了?过了十八还在发育吗? 然后出租车便停下了,他们让学姐先上,结果到了吃饭的地方,曲星他们的出租车反而先到了,三个男的站在商场门口等着她们。 远远看去,邢武的白衬衫塞在卡其色休闲裤里,直筒裤角还微微卷了几道,显得双腿修长笔直,眼镜遮住了他原本深邃锋利的眉眼,也掩盖住了他眉眼间的煞气,乍一看上去就是个精致阳光的帅哥,反倒他旁边的文曲星,有点随意的混搭风,反而像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就连那个庄思贤,可能长相比较着急的缘故,莫名都给人一种大叔的沧桑范儿,这样一看,邢武反倒成了三人当中看上去最老实的一个,见了鬼了! 而邢武的眼神却落在晴也的腰间,他并没有意识到流行还是咋地,只知道晴也身上的这件t恤有些过于短了,跟买不起布料一样,手稍微抬一下,细滑的小蛮腰就露了出来,他竟不知道她现在的穿衣风格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当真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他们直接前往曲冰选的那家自助餐厅,结果到了以后才发现人忒多,得等排号,前面还有十几桌,大概要半个小时,曲冰已经事先团了卷,说要么就等一会吧,毕竟她请客,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发表意见。 于是六个人就在门口的等候区坐着,他们三个男的坐在前面一排,晴也她们三个坐在后面。 曲星划拉着手机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开一局王者五排?” 庄思贤说:“行啊,来吧。” 曲星拍着邢武的肩:“会玩吗?” 邢武修长的手指推了下眼镜,低头拿出手机:“还行吧。” 曲冰在后面怼了曲星一句:“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不自觉偷着打游戏?别人哪有时间玩这个。” 曲星当即就不服了:“你好意思说我?那你干嘛每次晋级都让我带?连我月考都不放过。” 曲冰一阵哑口无言,晴也“呵呵”干笑了声冷不丁地插道:“别这样说你弟,也许别人玩得比你弟凶多了。” 这话曲冰没敢接,看似帮着曲星说话,但怎么有种莫名内涵别人的节奏? 除了他们三个,还差一个,曲星问晴也和孙婉敬哪个上? 孙婉敬连这个游戏app都没有,说还是帮他们看着号吧,晴也倒是有这个游戏,说来还是刚上大学那会,晚上睡觉前总会想起原来在小二楼她每晚和邢武的状态,她看书,他打游戏,后来她也下了个王者,的确也玩过几局,感受了一把,然后就一直放着了。 所以她事先声明:“我不会玩啊。” 庄思贤也说:“我也玩得不好。” 曲星无奈地说道:“那只有我来打野carry你们了,晴也你要不会玩,有没有瑶的体验卡?你就打个辅助跟着我混吧。” 晴也进去愣是找了半天才搞清楚那个粉头发的妹子叫瑶,游戏开始后,晴也就到处闲逛,曲星捉急地说:“晴也,别乱跑,出辅助装跟我到对面野区反红。”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左边一个id叫“雨后天晴”的发出一条信息:来。 晴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人就是曲星,便朝着游戏里的蒙肱苋ィ曲星还在前面喊着:“晴也,快点。” “晴也,你来啊。” 晴也被他催烦了,回道:“我来了啊,不就在你旁边嘛。” “你哪里来了?你在下路跟着射手混什么?你过来找我。” “你在哪?” “……” 就在晴也手忙脚乱之际,突然就响起“firstblood”,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咋了?紧接着“doublekill”。 下路对线的后羿和对方辅助蔡文姬直接被蒙胨杀了。 曲星直接“靠”了一声:“晴也你别来了,你就待在下路跟着射手混吧。” 晴也压根不知道什么情况,还站在自家塔内点着旁边的技能介绍在研究,顺带问曲星:“这个英雄怎么玩啊?” 旁边的曲冰都看不下去了,跟她说:“你就按个大技能,然后什么也别干。” 她刚说完,游戏里的蒙刖统粉发妹子瑶跑了过来,晴也按了个大技能后吓了一跳,屏幕里的粉发妹子突然就朝蒙敕扇ィ瞬间附身到蒙肷砩虾退合为一体,整个游戏晴也啥都没干,甚至连个技能键都不用按,蒙氪着她到处收割人头,轻轻松松推到敌方水晶的时候,晴也还没整明白她的队友在游戏里都是谁对谁? 末了,她还混了个金牌辅助。 晴也非常有成就感地说:“这个游戏也不难嘛,我玩得还不错吧?” 旁边几人都用一种不可言喻地眼神盯着她,见过躺的,没见过全程都在躺还说自己打得好的。 孙婉敬告诉他们号到了,几人起身往餐厅走,晴也还顺带问了句:“刚才那个雨过天晴是谁啊?” 邢武抬眸意味深长地侧了她一眼,晴也瞬间反应过来,她尼玛从一开始跟的就是他… 曲星很是激动地说:“邢武你王者打得不错啊,这飘逸的小走位,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玩游戏呢。” “好久没玩了。” “……” 到了餐厅,他们在一张长桌坐下,三男三女面对面,邢武坐在最外面,晴也坐里面,对面是曲星。 六个人当中晴也和曲冰没有戴眼镜,文曲星小弟弟说他戴的是隐形眼镜,其他几个都挂着副眼镜,不知道怎的就聊到大家什么时候近视的? 孙婉敬说她初三的时候开始戴的,庄思贤说他高二那会学习压力太大,把眼睛整坏了。 问到邢武的时候,一直坐在里面拿着个大蟹钳的晴也冷不丁地冒了句:“有的人戴眼镜不一定是近视,还有可能是装逼。” 她坐在最里的角落,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影,关键,手上还拿着个大剪刀似的蟹钳,莫名有种这个杀手有点冷的恐怖感。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晴也就势放下那咬不动的蟹钳,拿起水杯去接水了。 她一走,曲冰立马尴尬地对邢武说:“她开玩笑的,不是说你啊。” 邢武低着头淡笑不语。 等晴也绕了一圈,又拿了一盘小食回来时,那个她已经放弃的蟹钳居然已经被弄开了,此时肥美的蟹肉正安静地躺在她的餐盘里,曲冰适时告诉她:“邢武要来开钳器帮你弄开了。” 晴也放下餐碟,抬眸往斜对面瞥了眼,邢武也正好抬头看着她,曲冰着急地拉了她一下悄声说:“你不谢人家一下?” 晴也还没说话,邢武便淡笑道:“不谢。” 整个过程表现得即斯文又绅士,装得一手好逼,还顺带给晴也一个台阶下,搞得她跟不解风情,不懂礼貌,不近人情一样,晴也的内心当时就炸了。 曲星也拿完吃的回来,桌上东西太多,他站起身挪餐碟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晴也的手机,手机屏亮了,他正好看见锁屏上的图案,随口说道:“这手绘上的美女挺像你啊。” 孙婉敬接道:“就是她前男友画的。” 晴也立马抢过手机慌乱地锁了屏,抬起头就看向邢武,邢武漫不经心地送了块小牛肉到嘴里,眼神落在她的手机上。 曲冰倒是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前男友不是现男友的?” 孙婉敬很淡然地说:“一年没联系再好的现男友也得变成前男友了。” 曲星听晕了,一副认真脸看着晴也:“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 晴也的余光瞄了眼某人,他已经垂下视线,搅动着餐盘里的烧烤酱,晴也嘴角轻扬,果断回道:“单身,有好的记得介绍。” 庄思贤笑了:“学姐你别开玩笑了,你这条件还要介绍啊?” 邢武终于放下餐具,拿起面前的水杯靠在椅背上目光幽深地瞥了她一眼。 聊了一圈话题又落在邢武身上,大家听说他来自g省的县城,都知道那地方经济条件比较落后,要不是他自己说出口,单看他的外貌气质真不像是那么穷的地方出来的。 曲冰立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种励志和敬佩的味道。 曲星玩笑道:“我要有你这长相,我就靠颜值不靠才华了,现在房价这么贵,干脆找个家里有钱的北京姑娘直接在这落户了。” 晴也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邢武内敛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道:“有钱的北京姑娘啊…” 他故意拖长语调,又说道:“提议不错,可以找个单身的追追看。” 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除了某位北京姑娘瞥过头嘴角浮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吃饱喝足后才八点,曲星又喊大家去唱会歌,大概对于刚结束高考离开家乡来到新环境的大男孩来说,突然就跟放飞了一样,既然今天出来玩了,那就干脆在正式投入新的学习生活之前玩个痛快。 于是大家问哪里有ktv?孙婉敬高中一直随爸爸在沈阳分院生活,所以基本上他们六人当中只有晴也算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大家都看向她,她指了指前面:“那边好像有家,不远。” 几人便决定徒步走过去,顺便散散步,路上庄思贤从身上摸出包烟,问曲星抽不抽? 曲星说来一根吧,曲冰上去就拽着他的衣领:“胆子大了?要我告你爸妈?” 曲星拿开曲冰的手就说道:“我高中又不是没有偷偷抽过。” 庄思贤又问邢武:“要不要来一根?” 邢武摆了下手:“我不抽。” 曲冰酸道:“你们够了,别把老实人带坏了,他一看就不会抽烟。” 晴也又冷不丁地“呵…呵”了两声。 曲冰转头问她:“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笑了。” “哦,可能觉得你说的话有点幽默。” “……” 到了ktv,大家点了些酒水小吃,说来这也是她们319宿舍第一次去唱k,曲星一进ktv就喊道:“你们唱什么?我来点。” 结果他们都不咋想唱,整个包间顿时成了曲星的个人演唱会,他还非常复古地点了首《光辉岁月》,拿着话筒说他们高考结束唱这首歌一整个班的人都哭了,所以他唱得非常嗨。 嗨过一轮后,发现大家看手机的看手机,吃东西的吃东西,有些没意思,于是干脆音乐一关提议玩游戏吧,这样大家都能参与。 游戏也非常简单,一人拿一个骰子,掷到最大的人可以随便问掷到最小的人问题,一秒之内答不上来就喝酒。 这个游戏在一群学霸之间就变得精彩纷呈多了,大家绞尽脑汁问出各种刁钻的问题,堪称最强大脑现场版,一开始大家还正儿八经围绕着学术难题刁难对方。 几轮下来,游戏画风突然歪了,曲冰掷了六,问掷到二的庄思贤:“初吻多大?” “……六岁,家门口小女孩…”这个突然歪掉的问题成功让一群人大笑不止。 下一轮晴也不慎掷了个一,曲星兴冲冲地拿着六看向她:“把你前男友比做一个物体,立刻做答。” “电动小马达。” “……”瞬间,整个包间鸦雀无声,邢武藏在镜片后的眼皮微微一挑,晴也的脸“唰”得红到耳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吞进肚子里。 第108章 chapter 108 十点多的时候他们结束了聚会,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从ktv出来的时候突然下了大雨,他们得赶在十一点宿舍关门前回去,这就比较尴尬了。 曲星建议道:“这样,我冲出去拦车,然后你们上。” 曲冰立马苦着脸:“下了车回宿舍还不是要淋雨。” 而邢武已经大步折返回ktv,交涉一番过后付了押金借了三把伞。 有两把给了女生,他们三个男的留了一把,晴也他们的出租车先到了校门口,曲冰付了钱赶紧把伞撑了起来接孙婉敬,晴也撑开另一把伞,曲冰不停催促她们:“快回去吧。” 晴也却落在最后,一步三回头,终于看见另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曲星他们三个人一把伞也不够打,他朝另外两人喊道:“挤挤吧,回去洗澡。” 说完就要去拽邢武,邢武不习惯跟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别扭地让了下:“你们两打吧。” 说着就走进大雨中,晴也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远的曲冰和孙婉敬,咬了下牙转身便朝邢武冲去。 曲星很远就看见晴也踏水而来,有些讶异地喊道:“你干嘛回来了?” 邢武听见曲星的声音头发湿漉漉地抬起头,风吹起了晴也的小短t,周身水花四溅,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她就这样逆着风雨向他跑来,周围两排路灯瞬间哑然失色,他停下脚步,牢牢盯着那抹身影。 她一口气跑到了他面前踮起脚尖将伞罩在他的头顶,雨珠连成串从伞边滑落形成朦胧的雨帘将两人笼罩住。 她抬眸看向他的时候,他摘掉了眼镜,那双漆黑的眸藏着这个夜里最耀眼的星辰,她的身体微微颤了下,他已经接过她手中的伞。 曲星回头朝她喊道:“师姐,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和庄思贤便躲在伞下小跑回了宿舍,晴也望了眼他们的背影,听见邢武对她说:“先送你回去。” 他们向着36号楼走去,说来奇怪,晴也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出来聚餐,她大概率也是要打电话质问他的,只是没想到上天跟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他居然就是曲冰口中念叨了好几天的那位学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还有他怎么会跑去y班了? 这一切都成了本年度最迷惑的事件,可真正两个人单独走在一起时,她居然会莫名拘谨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感觉左边这人身上的气场像热浪一样不断向她袭来,隔着一拳的距离,她都感觉有些打颤,于是她往旁边让了让。 她让一点,邢武就往她那挪一些,然后她又让了让,邢武侧眸扫向她,声音在雨夜里有些飘渺地响起:“游戏里粘我挺紧的,现在怎么不粘了?” 晴也抱着胸有些窝火地说:“邢武你什么意思?” 他的大长腿走得很慢,又把伞往她那挪了挪:“你腰不冷啊?” “……关你什么事?” “我看着冷。” 说完他直接上手试图将她t恤往下拉,晴也立马就朝他的手狠狠拍去叫道:“你在干什么?” “你大学里天天就穿这样?” 晴也直接被他气笑了,极其不爽地“呵”了一声:“你是我的谁啊?管得真宽!” 邢武当即停下脚步,脸上没有丝毫温度,晴也完全不鸟他,大步就走进雨中,他只能赶忙跟上她的脚步,很快她的头顶又笼罩下一把大伞。 眼看就要到宿舍楼下了,晴也没好气地说:“慢走不送。” 说着就要进去,邢武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将她圈在雨棚下,拿掉了伞,晴也身上也早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落在了睫毛上,微眨之间又落在了唇上,昏黄的光线下,邢武的白色衬衫被水渍完全沁透,那诱人的线条如此清晰,他就这样低眸看着她的唇,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声音酥麻半哑:“单身?我要是没记错,有人好像跟我说过,不准说分手。” 晴也就感觉浓烈的男性荷尔蒙铺天盖地将她包裹,她的身体越缩越小,那漆黑的眸子使她怦然心动,完全抑制不住那久别重逢后的悸动,却硬是在泥泞的情绪中捡起一丝面子:“对啊,我是说过你不准对我说分手,又没说我不能对你说。” 邢武撇了下嘴角,半垂着眸:“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 晴也直起身子就推开他的手臂,奈何她的力气在邢武面前约等于忽略不计,他又一把将她捞到身前,顺手就擒住她精巧的下巴微微一提,忽然凑近悬在她的面前再次问道:“回答我。” 他的气息紧紧贴着她,宽阔的肩膀完全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臂弯中,唇与唇的距离近得仿佛要贴到一起,晴也承认她怂了,呼吸被搅得一团混乱,差点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只是声音有些发颤地说:“还有五分钟我就进不去了。” 邢武没有动,深看了她一眼,斜了下唇角手臂一扬放她走了。 晴也一口气才终于重新接了上来,迈开步子就跑进楼里,邢武依然站在漆黑的雨夜里拿着把伞盯着她,眸色炯亮,晴也进去之前,突然回过头朝他大拇指朝下挑衅道:“北京姑娘不是那么好追的。” 邢武当即就笑了起来,那迷人的笑容荡漾在黑夜里,暖了雨水的温度。 晴也跑上楼的时候,曲冰和孙婉敬刚洗完澡,谢钱浅也回来了,此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拿着pad画设计图,这妹子说来稀奇古怪的爱好特别多,画园林景观图也算其中一项。 晴也浑身湿透了,洗完澡出来曲冰正好和孙婉敬聊到邢武,晴也擦头发的时候就听见她说:“跟我们不一样,那地方教育资源落后,人家寒窗苦读十来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晴也皱了下眉随口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寒窗苦读十年,指不定人家在老家怎么浪呢。” 说着便放下毛巾,曲冰和孙婉敬同时看向她,宿舍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安静,直到晴也走回自己的床铺,曲冰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晴也,你是不是对邢武有什么意见啊?” 晴也有些讶异地说:“没有啊,我对他能有什么意见?” “你不觉得你…一晚上都在内涵人家吗?”晴也有些夸张地问道:“我内涵他了?” 这下连孙婉敬都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晴也彻底无语了,又从床铺上站起身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把人想得太单纯了,是不是戴个眼镜,穿个白衬衫就是老实boy了?然后他一句不抽烟,你们就觉得他肯定不会抽,你们这样出去以后会被男人骗的。” 曲冰听得有些迷糊,反问道:“那你的意思,邢武是那种外表老实的渣男?” “我没这么说啊,我什么时候说他是渣男了?我只是说你们才见他一两次,凭什么就觉得他寒窗十年老实巴交了?是不是新闻报道看多了?觉得穷地方考上q大b大的一定是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许人家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天赋而已。” 孙婉敬听不下去了,帮腔道:“邢武老家那个县,有可能这么多年才出一个q大才子,就冲那里的学习环境,他要真是那种爱玩的人不可能上得了我们学校。” “……我就是觉得你们看人太片面了,得透过现象看本质。” 曲冰立马接道:“那就说说现象,晚上唱歌我去买单的时候才知道包间费和酒水钱邢武偷偷付掉了,我请你们吃自助餐,团得卷一个人198,不过才花了一千多,人家不好意思还请我们唱歌花了两千多,我知道他老家那个情况我都不好意思让他付钱,这还不够说明一个人的本质吗? 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对邢武有什么意见,第一次见面,他也没哪里失态的地方,你没感觉出来,你一整个晚上都有点针对他吗?” “……” 晴也憋了半天问了句:“我有吗?” 一直靠在斜对面上铺画图的谢钱浅冷不丁地侧过头看着她:“是有点。” 曲冰双手一拍:“看看,我没感觉错吧,钱浅局外人都感觉出来了。” “……” 所以,原本和谐了一整年的319宿舍,今晚居然因为一个邢武,晴也被围攻了,并且大家一致认为晴也对邢武有着颇深的偏见,要么就是两人磁场不对盘,最后曲冰还和孙婉敬讨论起人与人之间是有那种磁场不对盘的时候,她以前认识的巴拉巴拉又聊了十多分钟。 晴也委屈巴巴地爬上床,她都没好意思说她何止有偏见啊,还有偏爱呢,靠! 因此临睡觉前邢武发给她的两条信息,第一条:头发吹干再睡。第二条:你明天中午去哪个食堂? 她手机一关直接没回,并且暂时不想看见这个罪魁祸首。 第二天起床后,晴也对着衣柜发了会呆,某人不是嫌弃她现在的穿衣风格吗?那她偏偏今天穿了条高腰修身的淡绿色荷叶边半身裙,一双美腿明晃晃地露着,紧身t恤勾勒出姣好饱满的胸形,就连早上谢钱浅都盯她多看了几眼,非常突然地说道:“晴也。” “???” “你身材真好。” “……”我谢谢你了。 说来q大里面有十几个食堂,每个食堂各有特色,不过晴也她们一般只会去东北角的五食堂,没什么特别原因,那里各种菜都能吃到,而且她们也习惯去那了。 第二天便正式上课了,宿舍四人都迅速进入学习状态,忙碌了一早上,大家打算约着去五食堂吃东北菜,虽然q大食堂很多,但到了饭点每个食堂都爆满,幸亏她们来得早抢了个桌子。 刚坐下来没多久,晴也就看见曲冰手一扬喊道:“这边。” 她回过头就看见曲星背着个包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关键,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那个让她昨晚被宿舍围攻的老实boy。 晴也顿时就气饱了,转回头就问了句:“他们怎么来了?” 曲冰笑着打圆场:“我弟说要找我吃饭,你今天正常点,大家都是朋友嘛。” “……”呵呵,谁跟他是朋友?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直接压在她身侧,某人今天换了身纯色t,外面罩了件淡蓝色的条纹衫加白球鞋,一副纯情小处男的模样,晴也看着就火大。 不巧的是晴也身边正好一个空位,他们走过来后,邢武便在她身侧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他的举动导致其他三位师姐都有些沉默地看着他。 显然他并不知道昨天晚上319宿舍因为他还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论,所以大家都清楚晴也对他有偏见,偏偏他还压根不知情地往晴也身边坐,其他三人都为他暗暗捏把汗。 果不其然,他刚坐下来,晴也就狼吞虎咽起来,邢武侧头瞄了眼,淡淡地说了句:“不够再点,吃慢点。” 晴也抬起头看着他藏在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神情,死命嚼着嘴里的饭菜泄愤,邢武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她没接,他便直接上手替她拭了拭唇角,对面几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晴也骨子里向来有些清高,对于无事献殷勤的男生警觉性很高,她们想着完了,晴也估计要发飙了。 但奇怪的是,她眼里都快喷火了,却没有动一下,就这样乖乖地坐着给邢武擦,就是那种行动和眼神完全背道而驰的违和感,让对面几人,包括一头雾水的曲星都不知道啥子情况?就感觉气氛莫名有种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的错觉。 邢武起身说去买饮料,问大家喝什么?天气太热,大家都想来点冰的,晴也也报了个冰饮,曲星怕他一个人不好拿陪他一起去。 他们刚走,曲冰就说道:“你们没发现吗?昨天我请吃饭,他就回请唱歌,今天中午我们点的菜,他就去买饮料了,这种男生家教一定很好。” 李岚芳的脸瞬间就怼到了晴也面前,她当场差点被一口饭噎死,咳嗽不止,邢武回头看了她一眼,先拿了两瓶饮料回来问她怎么了? 晴也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拧开水递给她,她接过喝了一口就冲他发起了脾气:“我不是要冰的吗?”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对面三人怔了下,认识晴也一年多来,她虽然有时候有点清冷孤傲,但对身边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见她对谁发过脾气。 更诡异的是,邢武并没有生气,反而低声说道:“吃饭少喝点冰的。” 那声音平静中居然透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她们三人都怀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这语气怎么有种莫名的苏啊? 晴也低头拍了拍胸口,便是在这时她领口的项链滑了出来,邢武的眼神渐渐垂下,落在那枚小小的蒲公英上,藏在镜片后的眸光突然就亮了,晴也察觉到他的眼神,慌乱地将领口的项链又给塞了进去,曲星也拿了几瓶冰水回来了。 没一会大家吃完后起身离开,晴也走在前面,那裙子上淡绿色的荷叶边随着她走路的节奏微微飘荡,温润纤细的腿白得晃眼,无论是从前在扎扎亭还是现在走在校园中,她白净无暇的肌肤总是那么惹眼。 就连曲星都用胳膊肘撞了下邢武:“师姐腿可以啊。” 邢武的眼眸暗了几分,刚出食堂一阵风吹过,邢武突然脱掉条纹衫就朝晴也走去,手刚伸到她腰间,晴也忽然转头对上他的眼,镜片的反光阻隔了他的视线,她抬手就去摘他的眼镜,邢武条件反射一挡,便是在这么猝不及防下,眼镜狠狠摔在地上,周围几人全呆了。 晴也自己也愣了下,蹲下身捡起眼镜,右边镜片碎了,她无奈地说:“对你应该没有影响吧?” 说完她把眼镜往自己脸上一卡,透过左边没碎的镜片看去,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有些模糊,她拿掉眼镜就不可置信地盯着邢武:“你居然近视了?” 第109章 chapter 109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旁边几人离他们并不远,一开始并未注意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邢武拿个衣服去替晴也挡飞扬的裙角,然后晴也反手就把人家眼镜砸掉了,还问人家怎么近视了? 就这一句话活生生把她在大家印象中的智商硬掰成了负的,他们直接就呆了啊,怎么有人看见人家戴眼镜还问人为什么近视的? 当时那情况吧,太突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曲冰,赶忙一把扯开晴也就对邢武说:“不好意思,晴也不是故意的,要么你眼镜多少钱?我们赔你吧,或者带你重新去配一副。” 曲星也有些尴尬地搭着邢武的肩:“没事吧?” 邢武摸了下鼻子,没什么脾气地说:“不用了。” 曲冰对曲星使了个眼色,他搭着邢武的肩说道:“那我们先走了,马上还有课。” 说完赶紧带着邢武闪人,晴也手上还拿着那副残破的眼镜,曲冰望着她一言难尽地说:“他刚才只是想给你挡下裙摆,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我…干啥了?” 谢钱浅在旁提醒道:“你把人家眼镜砸烂了。” “……哦。” 孙婉敬说道:“我觉得你给他钱他肯定不会要,要么你还是重新给他配一副吧,或者请他吃顿饭,不然你让曲星也有点尴尬。” “……唔。” 去教室的路上,晴也攥着那副眼镜,其他三人也都挺沉默,直到曲冰冷不丁地冒了句:“邢武他…不会打算追晴也吧?” 一句话让除了晴也外的其余两人都有点赞同,毕竟从吃饭起他对晴也的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他们又不瞎,只是目前看来郎有情妾无意,不仅无意,还有点灾难啊。 然而晴也这一整个下午都在对着课桌上那副残破的眼镜发着呆。 她不知道邢武为什么会近视了,她记得还在鞍子县时,邢武带她去游戏室打射击比赛,那会他眼神多好啊,怎么就近视了呢? 晴也的手指拂过那副眼镜框,想起县运会后邢武受了不小的伤,得了脑震荡,出院后还没休息多久就赶去上海,然后便是长达一个月高强度地训练比赛,再后来,她回到北京,邢武奶奶走了,他的日子变成了一潭苦水,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他长期熬夜疲惫不堪的模样,直到把自己累倒在医院。 这一路,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从原本没有道路的前方跌跌爬爬硬是走出了一条血路,晴也想到此,紧紧握着那副眼镜,眼睛干涩得难受,满脑子都是他的好,积压在内心的埋冤瞬间都消散了,只是庆幸他最终来了,在离她几栋教学楼的另一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和自己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样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仿若活过来一般。 所以,那是晴也第一次在专业课上走神了,一下午都没怎么听进去。 下午邢武他们的课程刚结束出来,就看见教室外面站着个长发飘飘的妹子,纤细的背影,柔软的淡绿色荷叶裙边微微舞动,回眸之间明净的眼眸淡雅动人,仿若一阵清凉撞入心间,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地方很快引来了很多男生的注意,就连邢武也有些诧异晴也会突然过来。 曲星最先朝晴也喊道:“师姐,你来找我啊?” 庄思贤也跟了出来朝晴也挥挥手:“嗨,师姐。” 晴也对他们笑了笑,然后指了下后面的邢武:“找他。” 曲星立马说道:“哦,眼镜的事吧?你别放心上,回头我陪他重新配一副就完了。” 邢武正好走到他们面前,晴也盯着他说:“现在就去配眼镜。” 她并不是用询问的语气,而是不容置喙地说道。 曲星看了邢武一眼,他转头把书递给庄思贤对他们说:“帮我带回宿舍吧。” 庄思贤接过书:“行,那你们去吧。” 他们两也没当一回事便走了,晴也已经定位到一家比较近的眼镜店,出了校门走过去不算远,他们两并肩走在校园中,斜阳柔柔地洒落下来,大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来这里一年了,晴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晚霞下的q大如此美。 她先开了口,问他:“饿吗?要不要先去吃饭?” 他习惯性地双手抄在休闲裤兜里,垂着眸看着脚下的路:“可以。” “算了,我怕你吃到鼻子里,还是先去配眼镜。” “???” “你待会想吃什么?” “随便。” “这里没有叫随便的餐厅。” “你想吃什么?” “我在问你,说明我不知道。” “去吃火锅?” “不去,一身味。” “烤肉?” “不想吃,热。” “……炒菜?” “中午不才吃的?” “……你到底要吃什么?” “就想找个人少凉快不用排队的地方。” “知道了。” “知道了?” “嗯。” “哪里?” 她歪着头看他,他也侧过头要笑不笑的样子:“配完眼镜带你去。” 两人便这样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始终离彼此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种莫名的情愫萦绕在他们之间,熟悉却也陌生。 晴也在学校的知名度,加上邢武摘掉眼镜后过于惹眼的颜值,一路上倒也引来不少侧目。 到了眼镜店,邢武去验光的时候,晴也就坐在柜台边帮他挑选款式,最后她选中了一款无框镶黑边的眼镜,看上去高端质感。 正好邢武从里面出来,店员对晴也说:“你眼光不错,这是刚出的新款,无框切面,轻薄耐磨,还采用的双色真空电镀。” “就它吧。” 决定后才转头询问了下邢武的意见:“呃…你觉得呢?” 邢武半笑道:“听你的。” 等的时候,晴也跑去付钱,邢武一把拽住她:“不用。” 晴也却坚持道:“必须的,要给我宿舍那帮娘们知道我跟你出来配眼镜最后还让你自己付钱,我回去会被喷死。” 邢武笑着松开她,只能说晴也的眼光太好,这副眼镜不便宜,上了四位数,不过想到自己给邢武挑的款式,她就很期待一会后他戴上去的样子。 导致刚配好,她就迫不及待接了过来,先是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转身对邢武说:“你腰弯点。” 邢武迁就她半弯着腰低下头,晴也将新配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而邢武始终嘴角含笑看着她,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晴也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到他的唇上,小巧的舍情不自禁舔了下唇。 邢武眼眸突然一沉唤了她一声:“晴也。” 她愣了下:“嗯?”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浓烈,她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好看吗?” 晴也这才直起身子退后一步打量道:“我的眼光绝对没话说!” “……”好吧,重点是需要夸下自己。 这副眼镜的确和邢武的脸型很配,一戴上去整个人都变得儒雅许多,虽然看着很不习惯,晴也一路上都很想笑。 这就搞得邢武更不自然了,不停调整脸上的眼镜,还不时望向路过的橱窗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怪异?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邢武突然停下脚步说:“我们买点水吧,那边没水喝。” “……什么地方吃个饭连水都不给喝?” 邢武笑着走进超市,晴也只能莫名其妙跟着他进去,他径直走到卖水的两排货架前问晴也:“你喝什么?” 晴也弯着腰在货架前挑选,她的荷叶边小裙子突然就短了一截,邢武眉头一皱站在她身后替她挡着,晴也拿了瓶饮料回身看他:“你站在我后面干嘛?” 邢武的脸上却突然闪过一丝玩味:“你不觉得你这条裙子短了点?” “不觉得啊。” “呵。” “呵什么?” “电动小马达是什么?” “……”晴也立马就语塞了,并且脸上闪现一抹诡异的红晕。 邢武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慢悠悠地说道:“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好学生。” 晴也左右看了看上去就想给他一巴掌,邢武跟脑后有眼似的,身子一侧说道:“施主请自重。” 说完回身夺过她手上的水对她说:“你出去等我。” “我为什么要出去等你?” “外面凉快。” 晴也眯起眼睛就感觉某人心里有鬼啊。 “外面没有空调,你诓我?” 邢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晴也又莫名其妙走到外面等他,隔着超市的玻璃门,就看见他一边排队结账,不时还抬头盯她看一眼,他一出来,晴也就问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他低着头笑道:“是好像长高了两公分。” “一米八五了?” “差不多吧。” 晴也往他旁边靠了靠比了下身高,邢武直接就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圈到全身前,她的身体突然撞到他胸口,小心脏噗通乱跳了下,抬起头就瞪着他,他一副没事人一样松开她,瞥了眼旁边:“有人。” “……”晴也回头果然看见个大妈。 她转回头问他:“我们这是去哪啊?” 邢武意味深长地说:“带你去个人少凉快不用排队的地方吃饭。” 晴也“呵呵”了两声:“才来几天啊?地方摸得倒门清嘛?” 但很快晴也便发现邢武带她走进一栋公寓内,这栋公寓离学校不算远,他们从眼镜店出来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是一栋挺新的公寓,刷卡进入后,大厅整洁干净,保安制服周整,晴也拽了下他的衣角:“你到底带我去哪啊?” 邢武按完电梯回眸睨着她:“把你卖了。” “……”晴也反手就去掐他,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电梯按在墙上瞬间就夺去了她的呼吸。 晴也的心脏在那一刻骤停了,万物俱籁,百川归海,所有的情绪像被瞬间点燃的大火,她只感觉脑袋一炸,满目只剩下他温柔的眼。 邢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按下电梯按钮,晴也完全被他吻懵了,直到电梯停下,她还脸色通红地回头看电梯里有没有监控,而邢武已经打开了公寓的门。 晴也怔怔地看着眼前硕大的客厅,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这是哪里啊?” 邢武靠在门上将她拽了进去:“才租的房子,我打算把晴谷的线上团队搬到北京,下周会先过来两个人。” 她被他压在门上,距离太近,近到晴也完全无力招架,她眼眸颤抖地盯着他的双眼:“什么时候近视的?” 邢武拿掉眼镜放在一边,唇角露出那让晴也熟悉的笑,慵懒不羁:“心疼我?我又没瞎。” 晴也没说话,依然深深地凝视着他,他收起笑容就提起她的腰转身将她放在身后台面上,大手伸到她的后脑,将她按进怀中:“高考前总感觉看东西越来越吃力,放榜后就去配了副眼镜,其实还好,就一百多度。 你们不是老说我长得不像好人吗?就干脆…装个逼。” 他故意说得轻松,晴也却越听越心酸,一把推开他就抬起头:“放榜为什么不告诉我?” 邢武的手顺着她的发丝缓缓滑落到她腰间,晴也的身体猛地颤了下,听见他说:“晴谷那边我们自己搭建了个互联网团队,老家没什么技术人才,这方面我就自己摸索,真正干起来才发现很多地方都不行,后来我就想学这个,分数一确定我就申请了y班,当时二招的情况我心里也没谱,不知道能不能上。” 晴也双眼通红地盯着他:“录取下来呢?为什么还不联系我?” 邢武若有所思地说:“是想去找你的。” 晴也声音很轻地说:“我爸?他跟你说了什么?” 邢武只是垂着眸说:“不重要了。” “什么重要?” 他咬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你…”那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晴也的脖子上,让她绒毛颤栗。 她用了吃奶的劲儿狠狠将他反推在墙上,踮起脚尖咬着他的唇骂道:“混蛋!” 邢武也毫不客气地提起她的腰就将她甩在冰箱上,撩起她的裙摆对她说:”我不喜欢你这条裙子。” 说着他下手一拉,晴也惊呼了一声,上去就掀翻了他的纯情小t恤:“你以为我喜欢你的衣服?你穿得这都是啥?” 他紧绷的肌肉猝不及防撞入晴也的视线,邢武低头邪性地看了眼,直接单手一提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扔在沙发上,欺身过来问道:“那你喜欢我穿什么?还是不穿?” 晴也还没说话,他的手直接隔着布料抚到她心脏的位置,斜唇笑道:“心跳那么快啊?” 那敏感的触觉让晴也倒抽一口凉气,望着他揶揄蛊惑的笑意,晴也连声音都在颤抖地叫道:“邢武!”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悬空,眼前一黑他已经将她放在那张崭新柔软的大床上,突然声音温柔地从喉咙中溢出:“想我吗?” 三个字让晴也瞬间泪崩了,她抬起拳头就捶在他胸口:“不想。” 邢武任她发泄,凶狠地吻了下去:“我想你了,很想。” 他顺着她的肩胛一路吻下去,晴也的身体仿佛过电一样抖得厉害,所有感官都被他控制了,任由他肆意操纵,猛如骤雨,最终在他疯狂地肆掠下溃不成军,意识不断沦陷。 混乱中,她朦胧地睁开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断断续续地对他说:“我想你…很想。” 第110章 chapter 110 晴也咬破了他的肩膀,他也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留满了痕迹,久别重逢的第一场相聚就搞得你死我活的,生生弄出好大的动静,幸亏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比较好,就这样两人还是从床上弄到了床下。 最后晴也被邢武扔在床上ko掉了,汗水打湿她的发丝,旖旎美艳地散落在周身,脸色潮红,眼里都是柔软的光。 他直接就将她扛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探身在她耳边气息温柔地说:“要我帮你洗吗?” 晴也没有拖鞋,只能赤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身体软绵绵地靠着他,邢武嘴角微斜拿下花洒,她看了眼他右肩上的牙印,突然强迫症犯了,干脆又踮起脚尖在他左边肩膀上也咬了个。 邢武疼得“嘶”了声,拿起花洒就浇在她头顶:“属狗的?” 晴也满脸是水地抬起头瞪着他:“你怎么还随身带套?” 刚说完看见邢武嘴边压制的笑意,立马反应过来:“刚才买水把我赶出去是买那个?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睡我的?” 说着就把脸上的水蹭他一脸,邢武垂眸笑着抹掉唇边的水珠,不经意的动作透着致命的性感,他上去就拍了下她翘弹的屁屁:“你不想睡我?” 晴也刚想退后一步,他直接捏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胸前:“你不知道人下意识的想法最真实?”他眼里噙着揶揄的笑意:“电动小马达…” 那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嘲笑啊,晴也当即就炸了,怒吼道:“邢武,你找死!” 说着她就夺过花洒怼到他脸上,邢武也不躲,笑得像朵灿烂的向日葵,给她淋个够,而后再次抢回花洒,眼神压迫地说:“够了吗?够了该轮到我了吧?” 晴也脸色骤变,立马闭上眼睛双手捂脸,然而预想的水花却并没有射向她的脸,反而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上,她透过指缝去看某人,他轻挑着眉稍,满眼笑意地说:“傻瓜。” 晴也放下手就勾住他的脖子,忽然正儿八经地问他:“说真的,我爸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真不记得了,没怎么往心里去。” 晴也疑乎地说:“我爸是不是讲话特难听啊?你不生气?” 邢武却淡淡地说:“气什么?他大老远跑来给我送钱我还生气?我是人吗?” “……” 他反而嘴角划过一抹斜斜的弧度:“说实在的,要是我以后有个女儿,送去朋友家被个小子睡了,我还给他送钱?我直接提刀杀过去了。” “……”晴也竟对他这脑回路无言以对。 随即说道:“那你还睡我?” 邢某人又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无赖地痞笑着,将她身上雪白的泡沫冲掉了。 又拿了件他自己的t恤给她套上,直接将她扔在沙发上,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柔声问道:“饿吗?” 晴也湿润的睫毛微微眨了下,他脸上漾开迷人的笑,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赤着上半身往厨房走。 晴也将腿藏在他宽大的t恤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角浮起满足的笑。 邢武一边煮水一边回头看她,扬起笑容说道:“这位施主,请收起你迷恋的眼神。” 晴也干脆赤着脚走到他身后,抱着他紧窄的腰,将脸贴在他性感凹陷的后背,邢武嘴角的笑容又放大了些。 晴也却忽然有些委屈巴巴地说:“你来q大都不告诉我一声,还跑去跟妹子聚餐!” “那都开学了你也不问我一声考去哪了,就跑去跟男的聚餐?” 邢武回头看她一脸憋屈的模样,都要哭的样子,还是不打自招了:“你爸来找我的时候,融资的事还没定下来,又在等二招结果,整天心急如焚的,只能先应付他,也没敢跟你说,二招结果下来后融资那边的事情忙了我将近两个月,暑假一天都没能闲下来。 好不容易安排好卡着报道最后一天来北京,过来就忙着找房,然后去学校,大热天的我不能拖着你到处跑中介吧,本想等安顿下来先去蹲个点,看你这一年身边是不是有新的小哥哥了,要是有了先把对方暴揍一顿让他滚。” 晴也立马捶了他一拳:“去你的。” 邢武笑了起来:“那倒也是,你还惦记着我的小马达怎么可能再找。” 他又提起了这茬,晴也彻底暴怒了:“你再提那件事我就…” “就?就怎么样?” 他邪性地朝她勾了下眼尾,晴也上去就一口咬住他的后颈,邢武也不动,任她咬,还很嘴欠地说:“咬吧,你就逮着我啃吧,谁还没吃过唐僧肉呢是吧?” 说着他摸了摸后颈就转回头将她一把从自己后背上扯了下来:“你真舍得下口啊?我要不知道曲星他姐有个舍友叫晴也,我去个鬼啊?你以为我很闲?有那几个小时我多扣点代码赚钱给老婆花不香吗?” 晴也被他说得顿时哑口无言,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她让曲冰他们先去餐厅,别等她,然而他们一群人大热天的硬是等她到了再走,曲冰肯定不好意思让他们等,若不是邢武坚持,估计他们就先去餐厅了吧。 她突然感觉一阵愧疚,他来北京后她一点忙都没帮上,还觉得他故意冷落她来着。 晴也又软绵绵地贴了上去,问道:“那为什么让杜奇燕把钱转给我?还不明着告诉我钱的来源。” “就你那脾气,怕你找你爸吵架。” “已经吵过了。” 邢武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吵过了?” “嗯,就昨天,我不是说临时有事去迟了吗?就是找我爸吵架去了?” 邢武将锅盖盖上,转回头将她拉到身前:“你吵什么的?” 晴也伸出手在他胸前画着小爱心,笑着说:“就吵他小气啊,下次应该直接给个一个亿,二十万算什么,我喜欢的车都买不到。” 邢武突然就朗声大笑起来:“我们这样不对啊,有点联合起来坑你爸的意思?” “可不是嘛。”她也笑盈盈地弯了眼。 水开了,邢武让她去等着,没一会,他就端了两碗面过来,晴也看见邢武下的面条一双眼就冒泡了,她这一年总是会想起他下得这个面,怀念无比,于是拿起筷子就开动了。 邢武对她说:“冰箱里没东西,只能将就吃了。” 晴也将小脚收了上来跪在椅子上说道:“你这地方空空的,是啥都没有,你要买的东西多了。” 邢武嘴角挑着笑:“那是,周六有空吗?去家居城逛逛。” 晴也傲娇地甩了下头发:“没空。”眼眸一转对他嬉皮笑脸着:“周日有空。” 邢武长臂一伸就捏了把她的脸。 晴也看了看那两间空着的房问他:“不过,线上团队你真打算搬来北京啊?成本这么高。” 邢武若有所思地说:“考虑了两个月,只能这样,我们毕竟不是靠线下团队产生业绩的,后期大量业务都要依托互联网,老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想要发展我还是得想办法在这里找人,或者一边学习一边再接触同行。 况且大学四年我精力都在这,顾不到那么远,晴谷资金刚到位,现在很关键,我必须把团队放在身边,好在核心的人也就那几个,成本还能控制,其他事情只能交给犬牙了。” 晴也鼓了鼓腮帮子:“我怎么感觉你接下来会忙飞了。” 邢武立马就笑了:“毕竟北京姑娘不是那么好娶的。” 说完又突然抬头问道:“你喜欢什么车?” “哈?” “你刚才不是说二十万买不到你喜欢的车。” “我…随口说说的。” “哦。” “哦?” 邢武笑了笑:“没什么。” 晴也端起碗连汤都喝了,然后把嘴伸到邢武面前,他替她擦了擦嘴,然后端起两个空荡荡的大碗去了洗碗槽。 晴也则赤着脚走到旁边的储物格,看到里面放着几张门卡,其中一张还拴着个小挂件,邢武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说:“有挂件的那个是你的,收好。” 晴也手指一挑把那张门卡放在眼前晃了晃:“为什么还有我的啊?” 邢武一边洗碗一边意味深长地回过头:“你说呢?” 晴也立马就感觉自己的眼神有种无处安放的心虚,她攥着房卡回过身,佯装没听懂地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看。 邢武将洗好的碗放在一边,擦着手回身去看她,她穿着他的白色大t恤,温润白皙的腿妩媚撩人,纤细的脚踝和赤着的双脚,还有t恤中那柔软的曲线,让人只稍看上一眼便血脉偾张。 这一年的晴也在邢武眼中也有着一些变化,他刚才就发现了,她的身体更加丰润饱满,如果说从前的晴也青涩纯净,透着一种少女的禁忌,现在她的身上无形中增添了一丝小女人的妩媚,这是让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样秀色可餐,思念已久的女人,邢武怎么可能只做了一次就放过她,他径直朝她走去,直接就关上了冰箱的门,反手将她按在上面,撩起她的腿就要了她。 晴也的声音支离破碎地喊着他:“邢武…” 那汹涌的感觉顷刻将她淹没,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不知疲倦地把她从墙上折腾到桌子上,又弄翻在沙发上,晴也可怜兮兮地被某人狠狠欺凌着,直到意识完全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结束后,她趴在邢武身上就体力不支地睡着了。 等她再次惊醒的时候发现已经十点多了,而身边早已没了人,她当时就懵逼了,喊了声邢武,居然没有人回答她。 她一边慌乱地穿衣服,一边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邢武来北京跟她见的第二面,两人就度过了如此疯狂的夜晚,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结果醒来后他人都不见了,什么鬼? 等晴也从公寓跑下楼一路狂奔回宿舍的路上,她终于接到了邢武的电话,电话一通邢武就问她:“醒了吗?我来接你回学校,再迟你回不了宿舍了。” 晴也气喘吁吁地说:“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了,你跑去哪了?” “去参加趣味英语。” “???” 晴也气得当场就撂了电话,这是什么非人类?大战三百回合过后还跟没事人一样跑去参加团建了?害得她醒来以为尼玛梦游了! 想到刚才自己迷迷糊糊地被他逼得喊了好几声“爱你”外加“老公”后,晴也此时此刻的感受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口老血猛地卡在胸口,顿时就觉得被下了**药,面条有毒。 第111章 chapter 111 晴也几乎是卡着点回宿舍的,她倒是直接冲进浴室,出来的时候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长袖长裤都穿上了,有点反常。 宿舍里其他三人都默默地看着她,曲冰已经听曲星说晴也找邢武配眼镜去了,怪不得课一结束就没看到她人。 于是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还顺利吧?” 晴也愣了下,有些心虚地反问她:“什么还顺利?” “眼镜配到了吧?” 晴也没看她,直接点了点头爬上床,一声没吭,曲冰越看她越不对劲,又追问了句:“你们晚上吃什么的?” 晴也吐出两个字:“面条。” 她说完后,其他三人都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要说中午邢武那举动,三人都一致觉得他对晴也有那么点意思,本来晚上配眼镜这么好的机会,按照正常操作,男的趁机找个浪漫的地方请女的吃顿饭,一来二去不就留个好印象了嘛,结果大热天就去吃了顿面条?突然感觉这小伙子有点不开窍啊,老实人无疑了。 孙婉敬默默飘来一句:“吃面条吃到十一点?” “……”晴也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滑了下去,拉过毯子。 曲冰一把坐了起来就一惊一乍地说:“不会你们晚上发生了…” 晴也一颗心顿时就提到嗓子眼,差点把心脏吐出来,结果听见下半句:“发生争执了吧?”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被这帮人看穿了,这大起大落搞得她一口气略微没上得来,曲冰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带人家配眼镜啊?” “配了啊,你们明天自己看,睡了。”说完她一转身屏蔽掉那三人,宿舍再次恢复一片安静,各干各的了,也没人再说起这茬。 然而另一头的男生宿舍就没这么和谐了,邢武回到宿舍又冲了把澡,光着上半身出来走到床铺背对着其他几人拿t恤。 庄思贤不经意回头看了眼邢武,立马愣住了,然后碰了碰曲星,旁边另一位杨文博也转过头去,三人同时看见邢武的左右肩膀外加后颈处三个明显的牙印。 几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都清楚晚上邢武和晴也师姐去配眼镜了,但为什么配完眼镜回来一身牙印?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啊! 但曲星就十分纳闷了,晚上才跟他老姐通的电话,听说晴也对邢武很有偏见,曲冰电话里还让他以后不要带着邢武过去吃饭,怕晴也看到他不舒服,结果…回来一身牙印是怎么回事?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这怎么可能? 邢武迅速套上衣服回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六只震惊的眼睛,他还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干嘛?” 曲星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问道:“你身上怎么回事?” 邢武低头看了眼自己:“我身上怎么了?” 庄思贤推了推眼镜老谋深算地说:“牙印挺多的。” “……”邢武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低头抿唇浅笑,慵懒地揉了下头发回道:“小狗咬的。” 曲星“嘿嘿嘿”地笑说:“咬得挺对称啊,打狂犬了没?” 邢武还正儿八经地回答他:“没有,明天中午陪我去五食堂打。” 状况外的杨文博冷不丁地问了句:“真的假的啊?我们学校食堂原来还能打疫苗?” “……”其他三人都默默收回视线。 所以第二天中午319宿舍的姐妹们刚到五食堂,曲星他们已经把菜点好了,就等她们了。 曲星看见晴也倒是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很是热情地招呼晴也坐在邢武旁边,晴也坐下后侧头盯他看了眼,他也正好朝她看过来,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大庭广众之下那滚烫的眸子,忽然让晴也的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她果断收回视线低着头,邢武把餐盘和筷子递给她,曲冰盯他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眼说道:“眼镜不错,挺好看。” 邢武扶了下镜边:“主要是晴也眼光好。” 曲冰笑着不说话,觉得这位学弟今天的暗示更加明显了呢。 然而和谐的气氛到吃完饭就戛然而止了,他们刚站起身就有个女生突然朝这边喊道:“嗨,邢武,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晴也他们都侧头望去,三个女生笑着就朝邢武走来,并且晴也很清楚地看见这三个女生看邢武的眼神里有着不寻常的狼光。 邢武对她们点了下头,其中一个女生凑到邢武面前笑靥如花地问他:“你今天晚上还去吗?”那女生留着齐刘海,还挺可爱的样子。 晴也斜了她们一眼,突然就想起了昨晚邢武口中的趣味英语,可以啊,开学第二天居然就成功勾搭上一群妹子,这要是再上它个一学期,不是四面开花了? 关键是,昨晚那种情况,他居然丢下她一个人跑去参加什么鬼的团建?晴也心里的无名火突然就蹿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往食堂外面走去。 曲冰她们见晴也走了,也干脆先出去算了,然而晴也刚走出食堂,突然感觉右脚绊了下,等她低下头时,邢武已经从她身后掠到她面前蹲下身替她系着鞋带。 晴也冷冷地低头看着他,他刚系好,她便转身绕过他,理都不打算理他,却在这时她夹着的书突然就掉了,邢武从她身后一把接住再次绕到她身前,晴也伸手就朝他抢去,他往左一晃,晴也向左伸手,他嘴角一勾又将手臂向右一晃,完美躲开了她伸来的手。 晴也彻底怒了,瞪着他说:“给我。” 邢武将书背在身后垂下眸对她说:“帮我个忙。” 晴也扭过头负气地说:“不帮。” 旁边全是人来人往的校友,邢武就这样突然倾身过来低头在她耳边说:“不帮的话我晚上又得去参加趣味英语了。” 说完他直起身子对着她意有所指地笑,晴也拧着眉不解地问:“要我帮你什么?” 邢武垂眸摸了摸鼻子:“你能…抽空帮我搞搞英语吗?” 晴也突然一愣:“哈?” 他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我们那边的课程好多都是全英文授课,再这样下去我要挂科了。” 英语对于邢武来说真实是灾难,在老家根本没有语言环境,全凭他一副好记性,死记硬背单词语法,让他写写题还凑合,听力方面真是一言难尽,毕竟miss余那口语在鞍中还能算拔尖的,他高考的时候就属英语分最低,现在进了y班,有些课程全英文授课就算了,更变态的是大家有时候还全英文交流,再涉及到一些专业课的词汇,他就剩懵逼了,所以一开学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晴也看着他眼镜片后还有些委屈的眼神,没憋住,当即就笑了出来:“你就因为这个跑去参加英语活动?” “不然呢?我很闲?” 晴也的双眼忽然就弯成了月牙,莫名觉得邢某人无可奈何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她笑着笑着一转头,曲冰、孙婉敬、谢钱浅三人就站在对面,正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朝着他们那边看。 晴也的笑容突然就僵了下,转头对邢武说:“我要回去看看我的档期,你去外语系打听打听我的大名,我也很忙的好吧?” 说着一甩长发对他挥了挥手,邢武看着她傲娇的背影笑着扶了下眼镜框。 结果几人一转过弯,曲冰就立马诚恳地说道:“晴也,我们之前可能冤枉你了,你看人还是挺准的,邢武可能真没那么老实。” “???”晴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然后她们三人便把刚才眼睁睁看见的场景告诉了晴也。 晴也刚走出食堂,邢武便大步追了出来,先是熟练地踩散了她的鞋带,顺势堵住她的去路帮她系上,她刚一转身,他便在她身后将她书一扬,稳稳接住再次堵在她的面前,这一套撩妹的手法行云流水,把旁边三人都看傻了啊,居然还能这样操作? 所以她们的总结是,邢武果真是真人不露相,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老实,非常赞同晴也之前的看法,并让晴也离他远点,别被人玩弄感情了。 晴也当场就不能忍了:“他怎么玩弄我了?怎么就不老实了?你们看人太片面了,得透过现象看本质。” “……”其他几人就觉得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熟悉到好像前两天才出自某人之口,但是画风怎么突变了? 所以晴也对邢武的态度一直让旁人很迷,直到几天后曲星传给曲冰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正是晴也,站在一个雪人旁边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笑得清甜温暖。 虽然照片中的晴也和现在差别不大,但从她清澈的眉眼还是能感觉出来这是一张她以前的老照片。 曲冰问他照片哪里来的,曲星告诉她这张照片是邢武的手机桌面。 联想到晴也对邢武一系列反常的情绪,曲冰又回头看了眼那幅被晴也裱起来放在她书桌上的蒲公英画像,想到邢武的背景,和去年跨年夜那晚的蒲公英项链,曲冰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突然还有点感动。 于是这件悬案便在这张照片中破获了,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曲冰无意中提点后,大家都看破不说破。 周末的时候,晴也跟邢武去逛了家居城,本来是想买点小东西的,可是晴也看见什么可爱的,新奇的小玩意都想买,结果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去。 一到公寓就累瘫在了杂物堆里,邢武再把她捞出来对她说:“你去洗个澡。” 晴也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现在为什么要洗澡?” “我晚上约了胖虎吃饭,你们是不是好久没见了?” 晴也听说要和胖虎吃饭,突然就兴奋起来,她是好久没见胖虎了,还想好好问问他艺考怎么过的? 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头发凌乱的狼狈样,于是果断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邢武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纽扣,并且毫不闪躲地当着晴也的面脱光了,那恰到好处的线条慢慢地暴露在她眼前,让她的眼神飘过来飘过去,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色气的味道,让人喉咙发紧。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他让她洗澡没那么单纯,他出来就直接就将晴也扛回房,一直折腾到傍晚,才将她拉起来出门,可晴也已经累瘫了,满眼水汽地抗议道:“跑了一天,我没劲出门了。” 她赖在床上不肯起,邢武笑着把她拉起来:“我背你走。” 晴也以为他开玩笑呢,结果临出门前他真的把她往身上一背,锁了门进电梯,不过出了电梯晴也嫌丢人赶紧跳下来了。 和胖虎约在一家火锅店,晴也到那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还喊上史敏了,不过晴也完全被胖虎的样貌惊呆了,据胖虎自己所说之前复读一年瘦了快20斤,这个暑假疯狂控制饮食加运动又瘦了将近30斤,如今穿衣风格的改变,俨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要是这么明晃晃地走在大街上,晴也乍一看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她深深地感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轻易小瞧身边任何一个胖子,谁知道他哪天会逆袭成型男? 老朋友见面亲切万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晴也的错觉,她总感觉胖虎和史敏之间有种微妙的互动。 所以回去的路上,晴也就问邢武:“胖虎是不是和史敏在一起了?” 邢武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盯着她:“你才知道?” “……” 第112章 chapter 112 时间的年轮慢慢碾过他们的大学时光,邢武和晴也平时都很忙碌,一个星期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彼此在同一个地方,心和心的距离靠得如此近,即使各忙各的,内心都是如此踏实。 邢武大一的时候,晴也每周总会挤出两个晚上的时间帮他恶补听力和发音,所以他们日常约会的地点就是学校里的图书馆、食堂、自习室、或者任意一处有座椅的地方。 到后面为了训练邢武的发音,两人见面聊天、通电话都开始用英语交流,甚至说情话打趣吵架的时候也对飙英文,学霸之间的恋爱总是有点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意味,但两人却乐此不彼。 大一下的时候,邢武已经可以毫无障碍地听懂任何一门全英文授课,师出晴也这位外语系系花的传承,大二的时候他的口语已经非常纯正了,再也听不出中式口音,也几乎不会打顿了。 有次他做全英文报告,晴也还特地偷偷跑去旁听,他干净的白衬衫黑色西裤,利落俊朗的轮廓,低沉的嗓音加上流利的英文,站在台上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晴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耀眼的他,在她视线可及的地方浑身都在发光。 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全程含笑听完,在掌声雷动之际,他望向了她,她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嘴角泛起温柔的笑。 他们二十整岁的生日是在海边度过的,正如那年他们所约定的一样,蓝天白云大海,快艇潜水冲浪,邢武玩起来就很疯,第一次骑摩托艇就敢带着晴也直冲海中央,各种压弯,吓得晴也喉咙都叫破了。 滑翔翼飞到半空时,湛蓝的大海和碧蓝的天空融为一体,大片的蓝色撞入晴也的视线,她感觉那一刻自己像鸟儿一样展翅翱翔。 曾几何时,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带着一身伤痛,折了翅膀跌落在扎扎亭,是身边的这个大男孩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伤口,为她撑起了一片碧蓝的天空,亲手将她送入高处,如今,他就在她身边,跨越艰难险阻和她并肩畅游在这片天。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目光,唇边漾起笑容,对着海天交接的地方大喊:“喂!我满二十了。” “什么时候嫁我?” “等国家允许你娶我的时候。” 他们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缠绵悠远。 …… 来到北京后的邢武,生活从那个暗无天日的贫民窟一下子便跃入了精彩纷呈的顶尖学府,丰富多样的选修课,大大小小的社团活动和社会实践,偶尔还能参加个球赛和室友打打实况,再跟女朋友腻歪腻歪。 虽然每天都很忙碌,但是笑容却越来越多了,眉目间的那股戾气和暴躁随着新的生活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淡然自若的雅致。 他原来一直不能理解晴也身上那股迷之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可真正来到她的世界,看见她所看见的,接触她所接触的,他才如此真实地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光芒。 于是他像一块海绵,不断吸收着四面八方的知识和讯息转化为自身的盾牌后,他才清楚那股自信不是别人给的,更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源于自身坚厚的堡垒,后来,他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越来越成熟从容。 再次回到扎扎亭的他,就连大黑他们看见都没敢认,也许是环境造就人,这两年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一般,彻底从那个满身痞气,有些自卑阴沉的混混蜕变成一个精致成熟的男人。 眼神里看人的光泽也不似从前那么锋利可怕,深邃冷俊的眸子泛起笑意时反而透出几分文雅之气,接触的人多了,越来越懂得将自己身上的尖刺全数收敛,大概也只有在晴也面前时,他依然会流露出那狂野不羁的模样。 而晴也的爸爸晴鸿志同志依然没有放弃和孟家联姻的想法,一来和孟爸爸是老朋友了,二来自己岁数越来越大有些事情力不从心,似乎急于给女儿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家,因此经常三不五时喊孟睿航去家里帮他弄弄这个,搞搞那个为由留他吃饭。 这样一来二去次数多了,邢武干脆也不找晴也帮他过英语稿件了,有什么需要效验的便直接杀去了外语系找孟睿航,没过多久,他便和外语系的那帮兄弟打成了一片,没事还在一起打打篮球耍一耍,这就直接导致后来晴鸿志再喊孟睿航去家里,他顾及到邢武没好意思再去了。 而这两年的发展里,随着晴谷的模式越来越成熟,的确也吸引了不少投资商和同行的目光,其中不乏一些不错的机遇,但邢武和晴也都不太急于这么快进入资本市场,把晴谷做大。 他们目前的重点都放在学业上,晴谷对于他们两来说更像是真正进入社会前用来练手的,他们打算把企业根基做稳了再考虑以后的发展。 比如线上平台这两年的开发和维护给邢武在本科期间的论文带来了非常丰富的实践题材,而涉及到企业组织架构,大大小小商务文件的草拟,甚至各项季度年度报表都是晴也这边亲自在把控,好处就是,他们同时都在利用晴谷发挥自己所长,一边学习一边摸索一边经营一边成长,遇到困难的地方,身边都是一帮优质的学霸,贵系和经管从来不缺的就是人才,也不怕求助无门,所以远在北京的他们两,无论从人脉还是技术层面的确给犬牙那边很大的底气。 靶厂二区重新分配后,被晴谷整个拿下,由于国家重点扶持高新技术产业,县里也全力给予晴谷最大的支持,导致江老板原来计划吃下扎扎亭的理想落了空,他也试图对晴谷动过两次手,但由于晴谷的利益链太复杂,不仅方杰参与了其中,甚至连靶厂和晴谷之间也存在利益输送,加上背靠政策的支持,县里领导对他旁敲侧击下,最终江老板在尝试两次无果后只能收起手,缩回他的地盘。 而晴谷的契机真正来临是在邢武大三那年,参加一场外事活动接触到一家业内企业,信科,当时他对这家企业的了解只停留在产品层面。 那次活动结束没多久他便收到了一份详细的项目企划书,当时他并未在意,随手将企划书转给了晴也。 这几年他们不止一次收到各方扔来的橄榄枝,不过这份企划书让晴也眼前一亮,特地牺牲了晚饭时间跑去找了他一趟,口若悬河地说出企划书中几处让她诧异的地方,从这份材料来看,无论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晴谷来说都是送上门的一块肥肉,或者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整份材料思路完整清晰,没有一处弯弯绕的地方,让晴也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不过邢武却持有戒备心。 但真正让邢武改变态度的是三天后,信科集团的老总亲自飞来了北京约他见面,这的确非常出乎邢武预料。 毕竟再怎么说他只是一个大学未毕业的学生,而对方是资产过百亿的信息产业多元化大型集团企业的一把手。 在见面之前,邢武听说对方叫赵倾,可真正见到面才发现赵总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却身型挺拔,精神饱满,长相出挑,看着像三十出头,并且只身一人前来赴约,除了楼下一名司机,居然连个助理都没有带,想到之前邢武见过的合作商,公司没多大,出来开个会,商务、秘书、法务带了一大堆,他不免对这位赵总有些另眼相看。 邢武本来认为见个面顶多一个小时的事,结果没想到和这位赵总一聊就聊到了天黑,一次本不报多大希望的会面,却意外开启了邢武对互联网产业新的大门。 而更没想到的是,交谈中邢武发现两人的经历在某些方面居然也有些惊人得相似,一穷二白的青少年时期,他作为宁大尖子生前往ucl读研,从事了几年医生工作,三十岁左右在不被一个人看好的情况下,毅然决然辞去了看似稳定的职业,起初也是从几个人的创业团队没日没夜地熬,经历了风投,核心平台转型,资产重组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今天,仅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已经发展成业内独树一帜新秀。 他身上那股果敢的韧劲,让邢武仿佛看见自己初次离开扎扎亭的决心。 赵倾比他想象中更加睿智坦诚,两人都是搞技术出身,邢武正在经历的团队模式,赵倾也都经历过,无形中两人的话题越来越投机,从技术谈到发展再到业务创新。 仿若相见恨晚的老朋友,直到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晚饭后他们直接在茶社点了简餐。 吃饭时候的一个细节让邢武觉得有点意思,赵总接了个电话,气场突然就从一米八降到了零点八,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便一直笑着哄她,语气变得宠溺温柔,说明天就回去,给她带礼物补偿云云,临挂电话前还对里面的小人说:“告诉妈妈我晚点给她电话。” 挂了电话后,赵倾嘴边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告诉邢武:“我女儿,听说我临时出差晚上不回去,正跟我闹脾气呢。” 邢武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比起一见面就要拉他去夜场喝酒的合作商,赵总这样顾家的男人的确让他更容易建立信任,感觉他是个真正做事的人。 他和赵倾隔着十来岁的光景,却有很多理念想法不谋而合,甚至往往邢武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猜到他的意思,这样的默契让邢武在这几年接触的人中一下子记住了赵倾。 没多久,邢武就决定和信科继续进行深入接触,对于此,晴也有些诧异,信科老总到底是什么牛人,她那天口若悬河了一晚上,邢武都无动于衷,而这位赵总仅仅一次见面就把她倔强的男朋友搞定了,牛逼啊。 可到底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商人,又岂是哪个决定是轻易且草率的,早在接触邢武之前,赵倾已经将他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他不喜欢打无把握的仗,所以从决定亲自上阵到后来和邢武见面的所有安排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信科未来五年会涉足游戏开发产业,他会在人海茫茫中选中邢武,就是因为他身上有三个无法替代的闪光点,第一,q大y班的背景和前途,第二,他手握晴谷潜力巨大的电商平台,第三,他曾经涉足电竞的经历。 这些背景让邢武成了不二人选,赵倾不惜动用庞大的资金和人力全方位地和晴谷达成战略合作,甚至表面看来信科在前期根本收不到任何回报,但只有赵倾清楚,他要的回报从来就不是晴谷的崛起,而是背后的那个合伙人。 这些,他在第一次见到邢武时便没有对他保留,所以邢武这几年与很多资源失之交臂,却最终选择了信科,凭得就是赵倾的坦诚和两人之间的默契。 强强联合后所碰撞的火花让晴谷真正走入大众的视野,半年的时间,晴谷的线下门店便在全国各地开始投设,引入连锁经营模式,衍生出一套完整的erp系统,在原有的供应链整合思想中,利用集成化信息管理完全跳出传统企业的限制,再到建立直营区,成功引入pe,邢武也正式将晴谷的总部设立在了北京。 总部搬来北京的时候,犬牙从老家调了过来,那年晴也读大四,许久未见的犬牙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早已看不见当年的影子,他原本在扎扎亭一帮小混混里就算长得皮白斯文的,如今几年的磨砺下来,从气质到言谈举止都更加沉着老练。 那时晴也才听犬牙说舒寒结过婚了,在去深圳的第二个年头,嫁给了个普通上班族,今年年初生了个大胖小子,在深圳买了房,晴也很是惊讶地看向邢武,想来邢武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未曾在晴也面前提起过。 犬牙来北京的时候本想喊大黑一起过来闯闯,不过大黑拒绝了,他说工作还要分上下级,去了北京又不能给武子和他掉链子,他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还是在老家待着吧,兄弟是一辈子的。 听说他处了个对象,不是在外面玩的,老实巴交的姑娘,他也收心干正经事了,自己开了个小餐馆,地方不大,但大黑会做人,兄弟多,所以生意一直挺好的,说来他的餐馆还是黄毛他们车队的定点食堂。 犬牙过来后,邢武一下子就感觉多了左膀右臂,做起事来更加顺风顺水,有了信科的助力,晴谷的发展便进入了有史以来最迅速的阶段。 晴也大四毕业,邢武送给她一辆路虎作为庆祝,但晴也一直没有时间考驾照,所以到后来只有邢武开着这辆车接送她。 晴也考研成绩下来的那天,和邢武出去庆祝了一番,邢武送她回家的时候,在车上接吻告别被正好从车库出来的晴鸿志撞个正着。 当时那情况吧,简直就是迷之尴尬,好在晴鸿志比较有涵养,没有当场给他们难堪,而是径直回了家。 然而晴也一进家门,晴鸿志就找她谈了话,他不同意晴也和邢武来往,第一是看不上邢武的家庭,本来晴也妈妈去世就比较早,邢武的那个妈看着也不靠谱的样子,怕女儿以后嫁过去,生个小孩什么的都没人在身边帮衬,二来,他之前在邢武面前放过狠话,这个脸面不是那么轻易可以丢掉的。 对于晴鸿志头一次这么严肃地跟晴也谈到婚姻问题,搞得晴也那几天的情绪很低落,甚至都盖过了考研还不错的结果。 那段时间晴鸿志一直感觉身体不舒服,对于女儿的感情问题也十分焦虑,后来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肠子出了毛病,院方很快安排了一场手术,彼时晴也刚读研一,医院学校两头跑,整天心急如焚,便是在那个时候,邢武出现在了晴鸿志身边,晴也毕竟是女儿,不便照料的地方,邢武直接包揽了过去,起初晴鸿志十分抗拒,但又不忍心看见自己女儿那么疲惫,便捏着鼻子默认了邢武的存在。 邢武便开始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煲个汤送点水果,甚至有天见晴鸿志头发太长了,傍晚还带了套工具过来,把晴鸿志推到厕所,拿个大围裙给他围了起来,帮他理了个发。 结果第二天晴也到医院看见爸爸理了个短碎,笑了半天问他头发怎么剪了,晴鸿志还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说:“邢武帮我剪的,还行吧?” 晴也眼睛都笑弯了:“行,老行了,是不是突然发现你这个女婿还怪好用的?” 晴鸿志气得大骂:“什么女婿不女婿的,你也不知道害臊!” 出院后的晴鸿志虽然再也没提过让晴也跟邢武分了的话,但每次晴也提到想喊邢武来家里吃饭,晴鸿志还是会犟着脾气嘴硬道:“你敢把那个小子领进门,我就把门锁换了。” 晴鸿志出院后晴也就让他少去公司多休息,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拼干嘛,但晴鸿志最近却一直在操心企业转型的事,目前他公司的业务越做越窄,有些客户有合作意向,但是他们一直没有进入相关供应商名录,不符合采购标准,导致很多业务大量流失,几个年轻点的股东集体声讨改制的事。 晴鸿志便联系了一个老朋友,看看有什么路子,老朋友将这块业务的一个负责人介绍给了晴鸿志,让他对接看看,如果资质能过审上了他们的平台,很多东西操作起来就方便多了,那个负责人了解到晴鸿志企业的规模和情况后,说需要出评估报告,然后跟他们领导谈,但是他们领导近期一直没有时间,晴鸿志住院期间就让手下的人跟那个负责人联系了好几次都没约到。 好不容易这边刚约到人家,结果对方领导要求去他家拜访,晴鸿志也很诧异,不过依然热情相邀。 还特地告诉晴也周五晚上要在家招待客人,她要是回来吃饭呢,就早点回来,要不回来吃饭,就干脆晚点回来,别吃到一半跑回来不像样。 晴也接到晴鸿志电话的时候正在准备课题上的事,不走心地听完就挂了,所以周五的时候压根就把晴鸿志的话给忘了,不早不晚,忙完课题计划书回到家正好七点半。 然而当她打开门一进家的时候便懵了,长长的餐桌,邢武和晴鸿志一人坐在一边,不仅喝起了红酒,还有些相谈甚欢的架势,关键,邢武身上穿得是什么鬼?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流畅精致的轮廓,深邃立体的眉眼,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可挑剔的矜贵,晴也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穿得这么人模人样,还怪帅的。 愣是吞咽了半天才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邢武压着嘴角那明显有些想笑却刻意收敛的弧度说道:“来和晴总谈些业务上的事。” 晴也把包一放就看向晴鸿志:“你要招待的客人是邢武?你不是说他要敢进门你就把门锁换了吗?” 晴鸿志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直瞪自己女儿:“吃过没?” “没啊。” 他讪讪然地起身喊阿姨给晴也盛饭,而后对他们说:“你们吃吧,我上楼躺会。” 晴也立马拉开椅子就盯着邢武,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双眼晶亮晶亮地问:“你穿这么正式干嘛?” 邢武终于释放了嘴角那抹抑制了半天的笑意:“来跟你爸谈判。” “结果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从你爸自觉上楼让我们独处来看,应该是准备把你卖给我了。” 晴也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啊,联想到老爸最近工作不顺利,前几天还劳师动众地打电话给她,说要在家招待什么重要客人啥的,晴也眼珠子一转眯了起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挖坑给我爸跳的事?” 邢武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是那种人吗?这可是你爸自己找上我的,他大概不知道信科华北区域的业务去年赵总给了我权限,还联系毛平峰说要见我,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医院里照料他,他出了院我才让毛平峰把资料拿给我看,结果一看,哈,是你爸。 他天天都能见到我,还要跟我预约,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穿正式点登门拜访,倒显得我拿桥了,你说是吧?” 晴也直接给他一记白眼:“干嘛不告诉我?” 他理所当然地说:“怕你坏事,我当然得先跟你爸谈过一轮了。” “然后呢?” 邢武垂着眸笑:“你把未来赌在我身上,我豁出全身家当也得保你赢,我向你爸提亲了。” 晴也怔怔地看着他自信飞扬的眉眼,红唇微张,眼里温柔的火焰散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