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诉》 第1章 惊变 建元三十九年,盛安帝驾崩,三皇子萧煜承遗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平。 永平二年,时任户部尚书谢筠被指证通敌谋反,并从谢府搜出大量与敌国大燕联络的书信。新帝震怒,谢家举家抄家入狱。 谢家满门清贵,乃文官清流之首,文人士子群情激奋,无数臣子门生奔走相告为其求情,奈何人证物证俱在。永平三年,谢家满门上下被斩首示众,被赞为谢家温玉的谢大公子和被誉为‘小谪仙’的谢家二公子亦在其中。 蒹葭宫。 谢瑄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用华贵绫罗制成的纱帐。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在姑母宫里的住处。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刑部大牢里吗?怎么会在这? 想到牢狱里的父兄,谢瑄来不及多思考,下了床就直奔殿外,不曾想大门居然被牢牢锁住了。 “来人!把门打开!” 听到谢瑄的声音,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大门随即又被关上了。 “秋月姑姑,这是怎么回事?”谢瑄看着眼前的女人面色疑惑。 秋月姑姑是他姑母的贴身侍女,自他姑母入宫为妃后一直随侍左右。自从谢家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出去后,他姑母就被禁足在宫里了,怎么她的贴身侍女却出现在这? “二公子。”秋月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悲怆不已。 看到秋月这个表情,谢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秋月姑姑,你怎么会在这?姑母呢?” 秋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奴婢无能,没能护好娘娘,娘娘她于昨夜自缢了。” “这怎么可能!”谢瑄难以置信道,他姑母可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之一,是新帝的庶母,就算谢家有罪,最多也就是幽禁冷宫,也不应该累及她的性命啊。更何况萧煜还是皇子时,他姑母没少对萧煜施以援手。 秋月闻言恨恨道:“是皇上下的令!他不知从哪拿来的遗诏,硬说先皇留下遗命要娘娘殉葬,谢家被抄,娘娘在宫中孤立无援,就这么被他们给逼死了!” 谢瑄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秋月急声道:“那我爹呢?二叔他们呢?我大哥大嫂还有煦儿,他们怎么样了?” 看着谢瑄眼里的希冀,秋月不忍心的撇过头。谢瑄见状着急道:“你说啊!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秋月眼泪不住的流下来,知道自己瞒不住,只得视死如归道:“谢家全族上下一百二十三口人已经于今早在菜市口斩首示众了,老爷、二老爷夫妇、大公子和大少夫人还有小公子,都没了。” 谢瑄大脑一片空白,身形摇晃着倒退了几步,秋月担心的上前扶住他。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谢家根本没有通敌叛国,他们怎么可以杀害忠良!”谢瑄眼睛里一片血色,不知是悲伤还是痛恨。 “萧煜呢?我要去找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做!”谢瑄情绪激动的要去找人,秋月见状连忙拉住他。 “二公子!没用的,他如今是皇上了,不是原来那个三皇子了,将谢家满门抄斩的命令就是他下的,您去找他又有何用?” 秋月眼里的无奈和悲哀深深的刺痛了谢瑄的眼睛。是啊,如果找萧煜有用,谢家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谢瑄从小都是顺风顺水的长大,如今突逢大变,他却是满心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参见皇上。”门外传来声音。 大门被打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萧煜走了进来。 秋月看到来人满脸恨意,将谢瑄拉到自己身后,而她自己则挡在前面。 萧煜见状蹙了蹙眉,开口道:“你先下去,朕有话跟晏清说。” 秋月闻言却没有动作,谢瑄如今是谢家唯一的血脉了,她不知道萧煜为什么独独留下谢瑄的性命,但只要有她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萧煜伤害谢瑄一丝一毫。 萧煜不悦的皱起眉头,目光凌厉的盯着秋月道:“朕留你一命,是不想晏清连最后一个熟悉的人也失去,你若是不识好歹,朕不介意送你去跟你主子团聚。” 秋月知道他这话绝不是在开玩笑,但她做不到让谢瑄独自一人面对这个杀害了谢家全家的仇人。 “秋月姑姑,你先出去吧。”谢瑄出声了。 秋月惊讶的回头,谢瑄却并没有看她,反倒是死死的盯着萧煜道:“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一问他。” “二公子……”秋月担忧的看着谢瑄,不肯离去。萧煜却像是失了耐心,对身后的侍卫抬了抬手,立刻就有人过来把秋月拉出去了,一时间,整个蒹葭宫只剩下他跟谢瑄两个人。 谢瑄凝视着萧煜,谁能想到他掏心掏肺奉为知己的好友居然会变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萧煜看着他惨白瘦削的面容,眼里泛起忧色,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抚摸谢瑄的脸,却被谢瑄恶狠狠的拍来。 他也不在意,反倒是有些失神的看着谢瑄道:“晏清,你清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怎么会不苦呢?谢家精心娇养长大的小公子,有父兄疼爱,姑母又是皇妃,皇帝又是他的姑父,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突逢变故,又在刑部大牢待了那么久,说没受苦那是不可能的。 谢瑄讥讽的一笑:“谢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都是拜你所赐,你又何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萧煜目露不忍:“晏清,谢家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谢瑄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迫不得已,好一个迫不得已!萧煜,你扪心自问,我谢晏清可有何处对不起你?我为了你能登上皇位为你百般筹谋,违背谢氏家风!可你呢?你是如何回报我的?灭我亲族,杀我父兄,结果你却跟我说你是迫不得已!” 他眼中的仇恨之色毫不掩饰,萧煜不禁往后退了退,反应过来后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想过要害谢家,晏清,灭谢家满门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我父皇的遗命,我若是不遵守,坐上这个皇位的人就不是我了,那今天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萧煜目光恳切的看着谢瑄:“晏清,我们交好多年,你忍心看我落到那样的下场吗?” 第2章 质问 “哈哈哈,皇位?”谢瑄哈哈大笑,眼角却流下泪来。 “说来说去,你都是为了你自己!可恨我瞎了眼,居然为了你这个伪君子掏心掏肺。可怜我大哥敬上怜下,心怀天下,我父亲兢兢业业,清廉一生,我谢家满门忠君爱国,结果却断送在你这种小人手中,连死后清名都不复。” 萧煜目光沉痛:“晏清,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还想狡辩些什么?”谢瑄神色哀痛,“我的姑母贤妃,你尚是皇子时她就对你诸多照拂,我的侄儿谢煦,他不过才五岁,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就死了,萧煜,你手上沾满了我谢家人的鲜血,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晏清!”萧煜不能接受谢瑄这样的态度,明明谢瑄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是,他是杀了谢家满门不假,但他那是逼不得已,他为了这个皇位卧薪尝胆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他怎么能就此放弃。 “你不要这样叫我!”谢瑄目光恨恨道:“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我嫌恶心!” 萧煜看着他布满仇恨的双眼,知道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苦笑道:“好吧,晏清,我知道你恨我,但事已至此,逝者已矣,你就不能放下仇恨吗?我相信谢大人和谢大公子都不会想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听他提起死去的父兄,谢瑄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萧煜以为他被说动了,趁胜追击道:“你放心,外面的人都知道谢家二公子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我会护你一世平安的。” 谢瑄怔愣在原地,萧煜见状大喜,上前想要拥他入怀,手刚碰上谢瑄的肩头,心口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只见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玉簪,而握着簪子的谢瑄一脸恨意的看着他,仿佛恶魔低语道:“萧煜,你去死吧!” 谢瑄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萧煜觉得胆寒,他一掌推开谢瑄,捂着胸口单膝跪地,咬牙切齿道:“来人!” 一大堆侍从涌了进来,为首的大太监见状惊呼:“皇上您怎么受伤了!快宣太医!” 侍卫们上前制住谢瑄,提刀就要将谢瑄斩于刀下,萧煜怒斥道:“住手!谁准你们动他的!” 侍卫一阵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谢瑄低低的笑出声来,满脸快意道:“萧煜,谢家人没有苟且偷生之辈,你若是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心口的剧痛让萧煜眼前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清了谢瑄的眼神,那双清凌凌的双眼里,有痛苦,有仇恨,唯独不见从前的温柔之色,向来温柔的月色化作尖刀,将他杀得面目全非。 面对谢瑄的仇恨,萧煜却陡然笑出声来,他面容似鬼,紧紧的盯着谢瑄:“晏清,我不会杀你的,你想都不要想。” 吩咐侍卫不准伤害谢瑄,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谢瑄出蒹葭宫一步,随后就被带下去治伤了。 谢瑄用来刺杀萧煜的是他用来挽发的簪子,此刻也被人收走了,待人都走后,谢瑄披散着头发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担心谢瑄情绪激动下会伤害自己,萧煜把秋月留了下来。 看到谢瑄失魂落魄的模样,秋月连滚带爬的走到谢瑄身边,把他搂到怀里。 “二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谢氏全族被灭,秋月难道不恨吗?恰恰相反,她恨极了,如果没有谢瑄,她早就跟萧煜同归于尽了。 但她并没有劝谢瑄报仇,不为别的,只为了保住谢氏最后一点血脉。 谢瑄失神的看着屋顶,喃喃的问道:“秋月姑姑,你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呢?” “二公子你说什么胡话呢?”秋月不赞同道。 谢瑄痛苦道:“如果我当初没有救萧煜,我就不会跟他有交集。如果不是为了帮我,父亲和大哥就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争,二叔一家也不会被连累,如果不是我看错了人,谢家上下所有人都不会死,最该死的人是我啊,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偏偏我还活着?” 秋月见不得他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宽慰道:“二公子,这不是你的错,这怎么能怪你呢。” 谢瑄自嘲道:“这就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累及全族,我玷污了谢家门楣,不配为谢氏子孙。” “二公子……”秋月哀伤的看着谢瑄,她家二公子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谢瑄转过头看向她:“秋月姑姑,今日我孤注一掷刺杀萧煜,他若是死了,我也算是报了大仇,他若是没死,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不怕死,只是怕连累了你。” 秋月险些落下泪来,“二公子,您怎么能这么说,秋月是谢家的奴婢,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岂有主子有难,奴婢苟且偷生的道理。若非二公子您还在,娘娘走时奴婢早就以身殉主了,您如今是谢氏唯一的血脉了,奴婢自当与您同生共死。” 谢瑄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晏清何德何能,能得姑姑如此回护。”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秋月是谢府的家生子,跟着谢瑄的姑母一同长大,谢瑄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早就把谢瑄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了。 谢瑄强打起精神安慰了秋月两句就让她去休息了,秋月担心谢瑄不想离开,但谢瑄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只得去了偏殿。 入夜,守备森严的蒹葭宫外划过一道鬼魅的身影,身子灵巧的来到蒹葭宫的一处窗前,并未引起守卫的士兵注意。 谢瑄听闻噩耗,如何能够睡得着,坐在床沿闭目养神。 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一道漆黑的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主子。” 谢瑄睁开眼,毫不意外的开口:“墨书。” 墨书痛心的看着谢瑄道:“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第3章 封妃 谢瑄面无表情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墨书面色沉痛道:“自主子入狱,秘阁的人就不断被替换。我和丝琴转移出了一部分人,但三天前一群杀手找到了我们藏匿的地点,他们手上拿着主子您的玉令,我们的人没有防备,死伤惨重,我和殷棋拼死逃了出来,丝琴重伤,落画失踪。 ” 谢瑄悲凉的笑了:“皇家暗卫亲自出手,以有心算无心,你们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呢。” 事到如今,谢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秘阁是他一手创立的,专为搜集情报之用,因他之故,秘阁众人并不对皇室的人设防,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萧煜有预谋的算计。 至于他的玉令,在他入狱后就被搜走了。秘阁的人对他忠心耿耿,见了他的玉令又怎么会察觉到不对呢? 谢瑄的心从未感到如此的冷,秘阁这些年为萧煜提供了多少情报,萧煜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秘阁有一半的功劳,可是这才过去多久,萧煜就开始过河拆桥了。他以前一直以为萧煜是一个谦谦君子,却忘了皇家无情,外表表现得再温和也掩盖不了内心冷血的本性。 “老师怎么样了?” 谢瑄的老师,是大盛丞相徐云洲,谢瑄记得谢家刚出事时徐云洲就屡次上奏为谢家辩驳,也不知如今他怎样了。 墨书沉默片刻道:“徐相他屡次上奏为谢家平反,被革去了官职,后来就一病不起,听闻谢家满门抄斩后,受不住打击,已于今日申时去世了。” 谢瑄握紧了拳头,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是他对不住老师。 “主子,您跟我走吧,殷棋就在宫外接应,我们先逃出去,日后找机会再报此仇。”墨书劝解谢瑄,如今萧煜对他们赶尽杀绝,唯有逃出去才能有机会报仇。 谢瑄苦笑着摇了摇头:“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谢氏全族皆亡,我这个罪魁祸首又怎能苟且偷生。” 墨书还想再劝,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动静,他急忙躲了起来。 大门打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递给谢瑄一块玉佩后恭恭敬敬道:“公子,这是陛下嘱咐奴才交给您的,陛下还让我转告您,做事之前还需三思而后行。” 谢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块玉佩,小太监也没等他回话就出去了。 见人走了,墨书才又出来,看谢瑄这副模样担忧的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这是何物?” 谢瑄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充满恨意的出声:“萧煜!” 这个玉佩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师侄,徐云洲的亲孙子。萧煜把这个东西给他,目的无非是在警告他,若他敢逃走,那徐家上下必然会被他连累。 沉默良久,谢瑄艰涩的开口:“墨书,你走吧,把秋月姑姑带上,走得越远越好,不要管我了。” “这是为何?”墨书大惊失色。 谢瑄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语气苦涩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否则不会你一露面萧煜就送来了徐塬的玉佩,如果我跟你走了,出了这个宫门就会有千军万马等着我们,徐家也会被我连累,老师已经被我连累至死,我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墨书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谢瑄神色漠然道:“秘阁已经被萧煜的人掌握了,想要得知你们的下落又有何难。你们走吧,萧煜要的人是我,只要我不走,你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墨书沉默了,他本就是秘阁之人,又怎会不知秘阁在刺探消息这方面有多么强大。 “走吧。”谢瑄神色难得柔和下来:“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也算是我的亲人了,不要再把性命浪费在我身上了,带着秋月姑姑,也带着我的那份希望,好好活下去。” “主子……”墨书目光沉痛的看着谢瑄,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跪在地上给谢瑄磕了一个头,去到偏殿将秋月打晕带走。 谢瑄欣慰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随后脸色沉静下来,对着空气道:“告诉萧煜,若他敢再追杀我的人,那他明日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无人应声,但谢瑄知道一定会有人把他的话转告给萧煜。 崇明殿内,萧煜刚刚包扎好伤口,谢瑄只是个文弱书生,那只簪子又不够锋利,所以谢瑄那一下并未伤及萧煜的性命。 听完暗卫的禀报,萧煜沉默片刻道:“就按他说的办吧,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几只小鱼小虾,妨碍不了什么,我又何必再惹他生气。” 暗卫领命离开,萧煜摸了摸身上伤口,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温柔至极,然而瞥见的宫女太监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战战兢兢的低下头。 谢瑄知道萧煜不杀他一定是有目的的,不管这个目的是什么,萧煜注定是要失望了,他谢晏清纵使败了,也绝不在仇人的手下苟且偷生。 谢瑄静静的在蒹葭宫等着萧煜的到来,他要看看萧煜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谁知他没等来萧煜,反倒等来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谢瑄,温良恭谦,蕴华于内,誉满天下,金质玉韵,特赐封为正二品贵君,钦此。” 太监念完旨意,笑眯眯的把圣旨递向谢瑄:“谢贵君,请接旨吧。” 谢瑄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去接那份圣旨,目光黑沉道:“萧煜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男人,萧煜居然要封他为妃?虽说历朝历代中也有男妃的存在,但谢瑄是谁?他是谢家的麒麟儿,是大盛最年轻的状元郎,是文人学子心中触不可及的明月,萧煜此举,无异于是在折辱他。他想过自己刺杀萧煜后的种种后果,却唯独没想到萧煜会想要将他纳入后宫,一时间心里又恶又怒。 太监正要答话,萧煜却到了。昨日谢瑄那一击确实伤到了他,虽说保住了性命,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第4章 了断 萧煜看向谢瑄,心中感叹不愧是号称‘小谪仙’的谢氏二公子,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依旧不减半点风姿。 “晏清,谢家犯的是通敌叛国的重罪,我虽然能让你假死脱身,但难免不会流露出风声,为今之计,你只有成为朕的嫔妃,朕才能够力保你的性命。”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谢瑄听了却只觉得作呕,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萧煜居然对他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谢瑄忍住心底的恶心和寒意,撇过头不发一言。 见他不说话,萧煜叹了口气道:“朕知道,这样做委屈了你,但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了。” 他痴迷的看着谢瑄清俊的侧颜,语气柔和道:“这么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不求回报对我好的人,以前你是尊贵的谢二公子,而我只是个处处被人看轻的皇子,但如今不同了,我是皇帝了。晏清,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谢瑄冷笑:“是吗?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为何不封我为后呢?难道我谢晏清不值得一个皇后之位吗?” 他说这话是故意为难萧煜,先且不说谢家已经获罪,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古往今来从来没有男人做皇后的例子,萧煜若是真的封他为后,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除非萧煜不想坐这个皇位了,否则绝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萧煜闻言脸色一僵,他能封谢瑄为妃已经得罪了不少大臣,已经有不少人谏言他不能纳罪臣之子为妃,虽然他对外说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但很明显没有多少人信。封妃压力已经如此之大了,若是再封谢瑄为后,那朝中大臣不得闹翻了天?谢瑄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半点都不愿跟他在一起。 萧煜的脸色冷了下来:“晏清,朕也有朕的难处。如今事已成定局,不管你愿还是不愿,封妃大典照样都会进行,你听话一些,也能少受些苦。” 谢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这副冷酷无情的模样?究竟是权势动人心,还是他从未看清萧煜的本性? “萧煜,认识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的悲哀。”谢瑄的眼里盛满了悲伤。 他眼里深切的后悔和悲怆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萧煜的心上。明明他一开始决定做下那些事时就能预料到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可当真正直面谢瑄的恨时,他却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 他是皇帝,自然有这个能力将谢瑄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从此天高海阔,不会有人知道谢瑄还活着。但他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所以哪怕是恨,他也要把人留住。 萧煜不敢看谢瑄的眼睛,逃避的出了蒹葭宫。 正如萧煜所说,他并不在意谢瑄愿意与否,圣旨一下,封妃大典就开始筹备了。 谢瑄不哭不闹,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蒹葭宫里,他在等,等一个彻底了结的机会。 到了封妃大典那天,谢瑄顺从的换上了封妃的华服,正红色的华服,本该是皇后才能穿的,宫女直说谢瑄有福气,能得到皇上如此宠爱。 藏在广袖里的手掌被指甲掐出血来,谢瑄却面不改色。 许是怕谢瑄再来一次刺杀,萧煜并没有准备钗环簪子一类的饰物,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金线绣制的红色发带半挽起来。装扮好后,谢瑄却并不动作,对服侍他的两个宫女道:“去告诉皇上,我要他亲自过来接我,否则这个封妃大典我就不参加了。” 宫女闻言十分惊诧,但想到皇上对这位的宠爱,还是出去传话去了。 待人走后,谢瑄又对另一个宫女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拿些点心过来吧。” 所幸萧煜担心人多眼杂,只派了两个人来给谢瑄梳妆,让谢瑄能够找借口把人支走。待两个宫女都出去后,谢瑄走到床边,掀开底上的被褥,拿开一块木板,底下露出一个密道。 看着这个熟悉的密道,谢瑄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密道是他让人偷偷挖的,密道的另一端就是萧煜还是皇子时的居所潇湘殿。当初萧煜因为生母出身卑贱,在宫里处处被人欺负。 谢瑄可怜他,帮了他不少次,因为担心被人发现,就从自己的房间里挖了条密道,悄悄给萧煜送吃的。 不知萧煜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没有将密道封死,但也方便了谢瑄。他当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守卫森严的皇宫,也从未想过要逃。 等到萧煜来到蒹葭宫时,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去拿糕点的宫女已经瑟瑟发抖的跪在一旁。萧煜看着那条密道面色不变,他知道谢瑄绝对逃不出去。 所有的侍卫和宫人都被派出去找人了,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谢瑄在明湖。 萧煜微微怔愣了一瞬,随后去了明湖。 谢瑄坐在明湖边的围栏上,看着脚下荡漾的清波陷入了沉思。当初就是在这里,他救下了被人推进水里的萧煜,如今再看,却是物是人非。 “晏清。”看到谢瑄那副危险的姿势,萧煜面色一变,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想要把谢瑄带下来。 谢瑄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出声制止道:“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萧煜不敢再动,他讨好道:“晏清,快下来,那里危险。” 谢瑄不为所动,看着池水里的残荷问道:“萧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萧煜不知他要做什么,老老实实道:“八年了。” 谢瑄感慨道:“是啊,八年了,当初我们在这里一起许下誓言,你要成为天底下最圣明的君主,而我要你手下的第一贤臣。如今你果然成了皇帝,而我却成了你的阶下囚。” 萧煜心中一紧:“阿瑄,我知道你怪我,但你也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谢瑄不理会他,自顾自道:“有时候我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有救你会怎么样?我的亲人是不是就不会死,而我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萧煜固执道:“可你当初就是救了我,阿瑄,我永远都记得当初我在水中挣扎时,是你抓住了我的手。” 谢瑄面色凄然道:“是啊,我救了你,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 萧煜预感不妙,有些慌张道:“你想做什么?” 谢瑄平静道:“谢氏子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已对不起谢氏全族,无颜再苟活于世,也不能再让谢家的清名因我受损。我虽杀不了你,但也绝不会给你折辱我的机会。萧煜,既然错误是从这里开始,那就从这里结束吧。” 萧煜瞳孔紧缩,就见谢瑄如一片火红的枫叶沉入了水中。 “晏清!” 第5章 回溯 谢瑄没有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湖底,冰冷的湖水灌进他的口腔,疼痛带来眩晕。 就这样吧,他已是满身罪孽,就此死去也算是得了解脱。 迷茫之间,谢瑄仿佛看到了死去的父兄,他们面色焦急的呼唤他。真好,谢瑄心想,死后还能一家团聚也还不错。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尸首分离的亲人,满地的血色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里。 “不要!” 谢瑄满头大汗的坐起身来,亲眼看到家人死去的恐惧让他心跳如擂鼓。 “二公子,你醒了!”一块柔软的锦帕覆上谢瑄的额头,轻柔的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秋月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人把你带走了吗?”谢瑄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秋月以为他是烧糊涂了:“二公子您说什么呢?” 谢瑄满腹茫然,难道他没死吗?那秋月姑姑又怎么会在这里? “瑄儿!”一个宫装丽人推开门疾步走了进来,搂住谢瑄上上下下的查看。 “怎么样?头疼不疼?还难不难受?” 谢瑄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呐呐道:“姑母?” 这是怎么回事?姑母不是死了吗?他难道是在做梦? 谢筝看着呆愣住的谢瑄,心疼道:“好孩子,吓坏了吧?你说你也是,明明自己不会水,还偏要下水救人,你若是出了事,让我怎么办?” 一旁的秋月低声提醒道:“娘娘,您小声些,那毕竟是三皇子,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救人?三皇子?这一个个熟悉的词仿佛惊雷般在谢瑄耳边炸响,谢瑄心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姑母,现在是什么年份?”谢瑄紧紧的拉住谢筝的手问道。 谢筝担心道:“自然是建元三十四年,瑄儿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秋月,快传太医来给二公子瞧瞧。” 建元三十四年?也就是说,他居然回到了八年前?谢家满门还活得好好的?谢瑄心中大喜,癫狂的笑出声:“真是老天有眼!” 谢筝和秋月被他这个模样吓到了,不用谢筝再吩咐,秋月急忙去请太医去了,她家二公子这情况,别不是脑子被水泡坏了。 “瑄儿,你这是怎么了?”谢筝面露担忧之色,她这个侄儿自幼就被千宠万爱着长大,向来是无忧无虑的,如今却笑得这般悲凉。 “姑母,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谢瑄不欲透露自己是从八年后而来,看着眼前还活生生的谢筝,心中酸涩不已。 “娘娘,太医请来了,老爷和大公子也来了。”秋月带着人进来。 “阿瑄,你怎么样?”谢琛心疼的看着谢瑄,眼里的担忧之色都快溢出来了。谢筠站在他的身后,虽未说话,但眼神里的关心却透露出了他的忧虑。 “爹,大哥。”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父兄,谢瑄忍不住流下泪来。真好,他在乎的人都还活着。 谢琛心疼又好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谢瑄把头扎进谢琛怀里,闷声道:“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家人,笑就笑吧,我才不怕。” 谢琛心软的搂住他道:“都要取字的人了,怎么还跟大哥撒娇呢?” 谢瑄不服气道:“不管我多大,你都是我的大哥。难道我长大了,大哥就不疼我了吗?” 谢琛被他逗笑了,哄着他道:“好好好,我们阿瑄不管长多大,在大哥面前都是小孩子。” 谢瑄满意的在他怀里拱了拱,两兄弟亲热得很,谢筝和秋月在一边笑,谢筠看他们两个亲热个没完,重重的咳了一声。 谢瑄了然的从谢琛怀里起身,对谢筠问道:“爹你也要抱抱吗?” 谢筠严肃道:“抱什么抱?一点规矩也没有。”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谢瑄的母亲因为生他难产去世了,所以谢筠对这个小儿子格外怜惜,从来没有对谢瑄说过一句重话。而谢琛比谢瑄大了整整七岁,对这个幼弟自然也是百般宠爱,这才养成了谢瑄天真烂漫的性子。 这样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画面让谢瑄眼眶发热,想到谢家最后的结局,他暗中下定决心,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谢家走上原来的老路。 “咳……娘娘,谢大人,让下官先为二公子诊脉吧。”见所有人都无视了自己,太医无奈的开口。 谢家一家子这才反应过来,谢琛连忙让出位置给太医诊脉。 诊完脉,太医说道:“二公子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秋日湖水寒凉,风邪入体,还需要吃药调养些时日。” 秋月送太医回去,顺便把谢瑄的药拿回来。 谢瑄心中有些遗憾,怎么他重生的时间不再早一点呢,若是能再早一点,他决不会救萧煜那个伪君子。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声响。 盛安帝带着一众仆从浩浩荡荡的进来了。 “参见皇上。”几人连忙行礼。 谢瑄正要下床,盛安帝却走过来按住他的肩道:“既然生了病就好好躺着,一家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谢瑄心安理得的躺回去,盛安帝让其他几人免礼,又对谢瑄和颜悦色道:“这次多亏了你,萧煜那小子才能捡回条命,倒是连累了你大病一场,朕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听说你醒了,朕特意把萧煜带过来给你道谢了。” 若是上辈子,谢瑄真的会觉得盛安帝对他很关心,可经历了上辈子的事,谢瑄知道这个对他关怀备至的男人才是最想要谢家人死的人。 他虽是谢家子,才名远播,但并无官职在身,说白了就是个平民百姓罢了。而萧煜虽然生母不受重视,但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哪有皇子给一个平民道谢的道理。盛安帝此举,与其说是给谢家面子,不如说是捧杀。 谢瑄谦逊道:“陛下这话折煞草民了,草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三皇子天潢贵胄之身,怎能跟草民道谢。” 第6章 隐芒 盛安帝闻言责怪道:“阿瑄怎的跟朕如此生疏?朕算起来也是你的姑父,更何况朕早就说过了,你在朕的面前不必自称草民,你是谢家子,又是阿筝的侄儿,这样自称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降低了他的身份?谢瑄心中冷笑,他本就是白身,若是不守规矩自称为臣,那就是犯了僭越之罪,其他人碍于盛安帝的面子和谢家的权势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必定会指责谢家教子无方,对谢家的声誉有损。可笑他前世真的以为盛安帝是真心疼爱他,并未深究此举带来的严重后果。 尽管心里对盛安帝的这种做法十分鄙夷,谢瑄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皇上,礼不可废。” 谢筠本就觉得盛安帝此举不妥,但身为臣子也不好违背,眼下见谢瑄主动拒绝,连忙帮腔道:“皇上,犬子尚无官身,如此自称甚为不妥,若是传出去,臣倒是没什么,只怕会对陛下的名声造成影响。” 谢瑄也苦恼道:“是啊皇上,不说别的,若是让谢氏的族老们知道,定会责罚于我的,皇上若真疼阿瑄,就允了阿瑄这次吧。” 盛安帝摇了摇头,无奈道:“也罢,你们谢家啊,就是太守规矩了,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得一板一眼的。” 又对谢瑄道:“你既不愿,朕也不勉强你。正好没多久就是春闱了,待你金榜题名,朕一定给你好好封个官做,到时候绝对没人敢再说闲话。” 说完又笑着调侃道:“以你的才能,定能超越你父亲和兄长,成为大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谁知谢瑄却摇了摇头道:“那恐怕要让陛下您失望了,草民已经决定,不再参加科举。”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是为何?”盛安帝皱起眉头:“你满腹才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自是应当入朝为官为国效力,怎么能说不考就不考了?真是胡闹!” 谢瑄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上一世的确参加了春闱,也毫不意外的摘得状元的桂冠。盛安帝还破格封他为正六品翰林院侍讲。当时的谢家,一门父子三状元,真是好不风光。 焉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谢家当时在文人士子的心里地位非凡,却也成为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盛安帝逝世前,谢筠官拜户部尚书,兼任太子太傅,谢琛为刑部尚书,而谢瑄自己虽只是礼部侍郎,但因为他老师徐云洲是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的,所以是朝中公认的丞相的不二人选。 当时的谢家可谓是权势滔天了,光是六部中就把控了其中的两个,更不要说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官之首了。可以说当时的谢家在文武百官乃至大盛百姓中的声望和地位超凡。 古往今来多听闻武将功高盖主,但谢家在当时已经成为了盛安帝心中的心腹大患,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自己的臣子比自己更有声望。 或许是担心萧煜即位后谢家会把控整个朝廷,所以盛安帝才会让萧煜用那种莫须有的罪名除掉谢家。 只可惜谢家向来秉承君子之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忠君爱国,又怎会想到他们所忠心的帝王最后却要了他们的命呢? 哪怕是谢瑄,也是经历了上一世的惨痛经历才想清楚其中关窍。 所以这辈子为了不让谢家再走到风口浪尖上,谢瑄是绝不会再参加科举了。当时他参加科举本是为了报效朝廷,但重来一世他已经看透了皇家凉薄,如盛安帝和萧煜这样的心胸狭隘之辈,怎配他的忠心。 这辈子,他只想护好谢家,让上一世的悲剧不再重演。 “皇上容秉,草民之志本不在入朝为官,只愿寄情书画,做个富贵闲人。只是家中父兄珠玉在前,草民也不愿堕了谢家清名,这才参加了科举,如今也算没有辜负谢家的名声。草民本就无心做官,不如把位置留给真正有才能的人,还望皇上准允。” 盛安帝眉头紧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身为大盛子民,不思为国效力,反倒想去躲清闲,成何体统!” 见他动怒,谢筠连忙求情:“皇上息怒,犬子年幼,言语无状,还请皇上恕罪。” 谢琛虽然不知自家弟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向来护短的他还是回护道:“皇上,阿瑄虽口无遮拦,但也是肺腑之言,还望皇上莫要怪罪于他。” 谢筝也担忧道:“皇上,瑄儿他自幼便乖巧懂事您是知道的,您就莫要与他计较了。” 相比于谢家其他人,谢瑄就十分镇定了,他对盛安帝抱怨道:“皇上,草民的父兄都已经在朝为官,朝中诸臣也皆是有才能的人,左右这朝廷也不缺我这一个闲人,皇上您就成全我吧。” 见他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对盛安帝撒娇,谢家几人都是心中捏了一把汗。担心盛安帝会生气。 谢瑄却知道盛安帝表面上为他的不思进取动怒,实际上对他的这个举动是十分满意的,谢家已经足够出风头了,盛安帝是绝不愿意再看到谢家再出一位能臣的,所以他的这个请求,盛安帝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话,盛安帝神情变幻了些许,随后无奈道:“也罢,你既不愿,朕也不愿做这个恶人。左右有谢家跟朕在,不科举也没人能说什么。省得你说朕这个姑父不近人情。” 谢瑄心中嘲讽,面上却是欣喜道:“多谢皇上。” 见盛安帝没有怪罪,谢家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盛安帝对身边的大太监吩咐道:“去门口把三皇子叫过来,好歹是救命之恩,不管怎么说也得说声谢。” 那太监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把萧煜带了进来。 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谢瑄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把萧煜掐死。 如今的萧煜不过才十五岁,因为不受重视经常被人欺负显得有些瘦弱,丝毫看不出日后那个冷血无情,阴险卑鄙的小人模样。 第7章 再见萧煜 萧煜早就听说救他的人是谢家二公子谢瑄,他清楚的记得在湖底的绝望窒息,也记得那只手紧紧抓住他时传来的那一抹温热。 谢瑄的名字他是听过的,谢家的嫡次子,京城有名的才子,与其兄谢琛在文人学子心中的地位不低。谢氏温玉谢琛,小谪仙谢瑄,谢家兄弟俩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论才华兄弟俩不分上下,但若论相貌,谢瑄却要更胜一筹,完全继承了父母双方优点,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人赞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秋水为神玉为骨,恍如谪仙不可触,因此得了个小谪仙的名号。 萧煜听说谢瑄的名字,多是从他二哥萧熠的口中,因为谢氏兄弟俩的优秀,从小他们就是其他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被用来鞭策自家孩子努力上进,哪怕是皇子,也不免会被拿来比较。 盛安帝膝下有三子四女,太子萧烬为中宫皇后所出,二皇子萧熠为林贵妃所出,三皇子萧煜则是宫女所出。 世人皆知,盛安帝对于中宫所出的太子十分厌恶,只因其母为大燕公主,大盛与大燕向来摩擦不断,当初也是大盛势弱才会与大燕和亲,让当时还是太子的盛安帝娶一敌国公主为太子妃,盛安帝视此事为耻辱,因此对发妻十分冷淡。 后来盛安帝登基后不久皇后就病逝了,只留下独子萧烬。若非大燕咄咄逼人,祖宗礼法又向来以嫡长为尊,萧烬根本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而二皇子萧熠就不同了,他的生母林贵妃本是盛安帝原定的未婚妻,只因萧烬生母之故成了太子侧妃。盛安帝心中有愧,对林贵妃母子十分宠爱,若不是大燕威胁,林贵妃早就成了继后。 萧煜这个儿子对于盛安帝来说就是个意外,是他醉酒后临幸的一位宫女所生,那宫女是个命薄的,生下皇子后被封为了贵人,但因为不得宠爱,又生下了个能争夺皇位的皇子,被林贵妃处处争对,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萧煜不得父亲重视,又没了生母,宫人们得了林贵妃和萧熠的指使,自然是处处欺负他,好好一个皇子过得连朝中大臣的儿子都不如。 这次之所以会掉进湖里,也是被萧熠安排的人推下去的,只因为他前几日在上书房得了太傅的夸赞,惹了萧熠的嫉恨。 在萧煜的认知里,能够让他那个嚣张跋扈的二哥吃亏的,除了他那个喜怒无常的大哥之外,就只有谢家兄弟两个了。 作为京城里的风云人物,谢家兄弟俩没少被拿出来作为榜样鞭策他们努力上进。萧熠连萧煜被太傅夸奖一句都受不了,对把他比到泥里去的谢家兄弟更是看不顺眼了,背地里没少说他们的坏话。 再加上谢筝又是他母妃的眼中钉,萧熠对谢家人更是没有好感。只可惜谢家是书香世家,满门清贵,颇受盛安帝重用,萧熠就算再不满也拿他们没办法。 萧煜对于谢家兄弟俩倒是没什么意见,倒是对他们神往已久,只想看看这被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两人是何模样。 谢琛因为在朝为官,萧煜是跟他打过几次照面的,只觉得这谢氏温玉果然名不虚传,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哪怕是见了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是以礼相待,不曾有半分轻贱。 但谢瑄却是他第一次见,以前他只听说谢家二公子是何等的惊为天人,如今一见却只觉得以前的那些形容都是过分谦虚了。 虽说是在病中,却仍然不损那人半分姝色,反倒多了几分让人怜惜之感。陌上君子,如玉无双,霞姿月韵,明月生辉,不愧谪仙之名。 “怀远,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谢家二公子谢瑄。”盛安帝面色和蔼的对萧煜说道。 萧煜掩下心中思绪,谦逊的对谢瑄拱手致谢道:“怀远多谢谢二公子救命之恩。” 怀远是萧煜的字,取自心怀高远之意,前世萧煜还曾打趣说他们两个的字还挺配,海晏河清,心怀高远,合该他们能成为好友。 谢瑄当时听了并不在意,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心中十分膈应。 他微微侧身避开萧煜的礼道:“三皇子折煞草民了,草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起三皇子如此大礼。” 萧煜身体本就不算太强健,又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那么久,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可见身体并未痊愈。盛安帝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人拖着病体来道谢,说好听了是对谢瑄的看重,说难听了就是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的死活。 虽然谢瑄巴不得萧煜就此病死好了,但若这事传出去,难免有人背后议论谢家仗势欺人,强压皇子道歉之类。所以纵使谢瑄心中百般不情愿,也得为萧煜说话。 “皇上,三皇子病体未愈,不如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盛安帝对这个小儿子本就不喜,让他过来道谢除了是想借他敲打敲打谢家以外,也是为了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对臣子的爱护之心,彰显自己的仁德。 听了谢瑄的话,他才分出目光去看萧煜,见萧煜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喜了,身为皇子却如此孱弱,简直没用。却忘了萧煜之所以会落水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干的。 萧熠的手段算不上多高明,盛安帝一查就查出来了,但知道是萧熠干的后,他并没有对萧熠做出多大的惩罚,只是斥责了几句,禁足半月就完了。 相比于萧煜受到的委屈,这点惩罚根本不算什么,但满朝文武都知道三皇子不受宠,自然也不愿为了他得罪盛安帝最宠爱的妃子和儿子,因此竟无一人帮萧煜说话,萧煜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盛安帝不耐的对萧煜摆摆手道:“下去找太医看看,身为我萧家的子嗣,怎能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萧煜早已习惯了盛安帝的冷待,对他这样的反应毫不意外。倒是多看了谢瑄一眼,这还是迄今为止,第一次有人为他说话。 第8章 赏赐 打发走了萧煜,谢瑄才觉得心里的烦闷之意散了些许,如今他也醒了,就跟盛安帝请旨回家休养。盛安帝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挽留。 谁知他们前脚刚到谢府,后脚盛安帝的赏赐和旨意就到了。 除了金银珠宝的赏赐外,盛安帝还给谢瑄封了个官,国子监司业,从四品的官。 一下子从白身晋升为四品官,听起来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赏赐。但国子监司业可不像其他的四品官有那么多的实权,司业负责国子监的教法政令,也就是国子监祭酒的副手,除了能管管学生外并无太大的作用,除了品阶较高外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谢瑄心里却清楚,盛安帝此举不过是想彻底绝了他科举的仕途罢了。既已有了官身,自然不能再参加科举,司业虽说是四品官,但在国子监那种地方很难有什么作为,更别说是晋升了,不出意外,他得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更何况自古以来哪个官员不是一步一个脚印晋升的,他一个连十五岁都不到的少年郎,半分实绩也无就成了四品官,让那些努力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想?怕是朝中弹劾谢家的官员不在少数。就连谢瑄自身的名声也会有影响。 来传旨的是盛安帝身边的大太监安禄,只见他笑眯眯道:“谢二公子,恭喜啊,一下就是四品官,在大盛您可是头一份,可见皇上对您的看重。” 谢瑄面色愁苦道:“之前在宫里在下已经说了无心官场,皇上还说疼我呢,怎的还给我派这苦差事。” 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抱怨,安禄听了他这话连忙道:“二公子您这话说的,皇上他向来是最疼您的了,这不是听您说不参加科举了,担心您没有官身被人欺负,这才千挑万选了这么个差事,清闲又有体面,真是再好不过了。” 谢筠不知道这一向懂事的小儿子怎的突然闹起了脾气,但还是回护道:“犬子年幼,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安公公莫要见怪,下官定会督促他,不会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 说完他身后的侍从很有眼色的上前塞给安禄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安禄也没拒绝,笑呵呵的说道:“谢大人放心,谢氏一族的忠心皇上是知道的,奴才还要去给皇上回话,就不多留了。” 谢筠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他,待人都走光后,他才沉下脸对谢瑄道:“跟我过来。” 谢琛担心弟弟被骂,正要开口求情,却被谢筠瞪了一眼,只好给了谢瑄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谢瑄心知自己搞的这么一出很突兀,也难为谢筠能等到现在才问他,今天他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不能说服谢筠。 跟着谢筠到了书房后,谢瑄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谢筠看他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冷硬的表情也不禁软和了下来。 “说说吧,你唱的这又是哪出?之前你一直为了这次春闱做准备,怎么好端端的说不考就不考了?” 谢瑄沉默不语,谢筠见状有些担心道:“瑄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今天做的那些事可一点也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谢瑄抬起头,露出一双微红的眼眶。谢筠见状以为谢瑄是被人欺负了,怒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是谁?你说出来,为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感受到谢筠毫不掩饰的关切,谢瑄心中一暖,他走到谢筠面前蹲坐在地上,像小时候一样将头轻轻靠在谢筠的腿上:“爹,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太累了。” 小儿子的撒娇让谢筠心里很是受用,毕竟谢瑄自打懂事后就很少再这样跟他亲近了,美其名曰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让人看了要笑话的。 谢筠轻轻抚摸着谢瑄的长发道:“瑄儿,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知子莫若父,谢筠一直都知道谢瑄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他也一直很支持。如今谢瑄突然改变主意,要说没点什么,他是绝不会信的。 谢瑄抬起头,看着谢筠的眼睛问道:“爹,您觉得,如今的朝廷值得我们效忠吗?或者说,当今圣上配得上我们谢家的这份忠心吗?”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谢筠不知道一向端正有礼的谢瑄为何会说出这等狂悖之言,眉头紧皱道:“不可胡言,皇上岂是你我能够非议的。” 谢瑄却不肯罢休,他深知若是不让谢家看清盛安帝的真面目,难保上辈子的悲剧不会重演。 他铿锵有力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爹,君心难测,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难道还少吗?是,在所有人看来,我们谢家圣眷优渥,颇受重用,但事实真的如此吗?您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待了快五年了,老师曾多次向皇上举荐让您接替丞相一职,可皇上从未允准。论才能,论声望,您都有足够的资格担任这个职位,可皇上他为何不允?” 谢筠张了张嘴,想说皇上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可谢瑄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就算这事皇上真的有其他的考虑,那姑母呢?姑母她十七岁入宫,至今已有十五载了,可至今仍是妃位,处处被林贵妃压了一头。而且姑母自小产后一直未能有孕,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谢筠脸色越来越难看,谢筝当初入宫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谢筠得知后还很为妹妹高兴,不曾想才过去半个月宫里就传出消息说谢筝小产了。盛安帝震怒,命令彻查此事,当时查出来据说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嫉妒谢筝得宠,在谢筝的饮食里下了滑胎药,后来那个妃子就被处死了,谢筠虽然很为那个没能出生的外甥伤心,却也没有深究。 可如今听谢瑄提起,他不禁开始细究其中的不合理之处。谢筝性子温婉和善,从不与人为难,那个下药的嫔妃何至于对她下如此狠手?要说是嫉恨,林贵妃当时也是身怀有孕,恩宠与谢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要下手,谢筝也不应该是第一人选,更何况谢筝每日的膳食补药都是由身边的心腹负责,敢问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受重视的嫔妃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药呢? 第9章 相府偶遇 谢瑄看着自家父亲难以置信的神色心中暗暗叹息。上辈子家破人亡后他想了许多,抽丝剥茧下才发现盛安帝对他们谢家的防备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谢筝自小产后一直不曾有孕,他们一直都以为是对方伤了身子,可如今看来,盛安帝连既然容不下谢家,又怎会让谢筝生下带有谢家血脉的皇子呢?就连谢筝小产,背后恐怕也有他的手笔。 “爹,爱国忠君本是好事,这一点我不否认。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您忠心耿耿,焉知皇上对谢家没有半分猜忌?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我们谢家,已经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筠满脸复杂,却也心生担忧。往日里他没少听同僚夸赞小儿子聪慧,今日却才发现谢瑄竟是如此通透慧敏,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慧极必伤,这份聪敏对于谢瑄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此时再想到谢瑄退出科举的事,谢筠不禁感叹或许这才是最能保全谢瑄的办法。 他拍了拍谢瑄的肩膀轻叹道:“是为父着相了,不惑之年的人竟还没有你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谢筠为官多年,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以前他身在局中看不清,如今被谢瑄一点拨,自然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愈细想他愈是胆寒,皇上对谢家竟防备至此! 谢瑄仔细观察谢筠的神色,知道他听进去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谢筠被多年来忠君爱国的思想荼毒得太深,看不清盛安帝的真面目。 如今谢筠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定会有所防备,盛安帝再想算计谢家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解决了心头的一桩心事,谢瑄心里轻松了一些。解决了内部之忧,他就能全心应对外来之困了。 而谢筠想到小儿子为了谢家的安危放弃了自己的前途,心中十分愧疚,他慈爱的摸了摸谢瑄的头道:“可是瑄儿,你天资聪颖,又寒窗苦读多年,若是不能一展心中抱负岂不是可惜了?” 谢家的安危是重要,可若要为此断了谢瑄的前途,他是万万不愿的。 谢瑄摇摇头道:“欲治其国,先齐其家,若不能保阖家安宁,又谈何治国?儿非圣人,若国与家只能择其一,儿子只愿家人平安。” 上辈子他是为了大盛尽心尽力了,可最后得来的却是家破人亡,这一次他决不会再重蹈覆辙。大盛的江山姓萧不姓谢,这辈子,他只愿护得谢氏全族平安,至于其他,与他何干? 谢瑄这话与谢家向来贯彻的君子之风相违背,但谢筠却并未责怪,他不是那种把书读死的迂腐书生,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自然不会再盲目愚忠。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为父自然也不会强求你,不过别处都好说,徐相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啊。” 提到自己的老师,谢瑄心中亦是愧疚,老师对他的期望极大,若是知道他不参加科举,定是会生气的。 他苦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老师那里我会去请罪,是打是罚我都认了。倒是这个消息一出,必然会有流言蜚语,朝中的文官定会出言弹劾,父亲您跟大哥少不了要受些闲气。” 谢筠不在意道:“几句难听话算什么,我跟你大哥不至于连几句酸话都听不了,朝中之事自有我们担着,你就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 谢瑄站起身道:“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不过爹,今日我们二人的谈话除了大哥外勿要透露给其他人,尤其是姑母那里,免得让她伤心。” 妹妹遇人不淑,谢筠也是心有愧疚,他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你大哥那里我会跟他说清楚其中利害。” 谢瑄点了点头道:“那儿子就先退下了,明日再去老师府上请罪。” 谢筠有些疲惫的摆摆手,待他走后,又让人把谢琛叫了过去,父子二人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翌日一早,谢筠便让身边的书童云砚备好了礼物去丞相府找徐云洲。 马车上,云砚看着谢瑄尚且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道:“太医说了让公子好好调养,公子又何必急着出门呢?徐相向来疼爱公子,若见了公子病容,岂不是要担心了?”他着实是想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急着去丞相府拜见。 谢瑄微微一笑道:“你不懂。” 做了徐云洲快十年的学生,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这次他一声不吭就搞出这么一件大事,想要消了老师心中的怒气定不容易,他急着上门,也有借着生病使苦肉计的想法,老师一向疼他,想来也能减少几分怒火。 到了丞相府门口,谢瑄径直就进去了。他是丞相府的常客了,自然不用像别人一样需要等人通传。 一路上他仔细沉思着一会儿该如何向恩师请罪,一时没注意前方的路,等到听到云砚的惊呼,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撞到了人。 谢瑄的第一感觉就是好硬,他毫无防备之下撞得鼻尖生疼,而随着疼痛而来的就是一阵龙涎香的味道。 谢瑄心中顿时一凛,龙涎香极为珍贵,向来是御用的贡品,能用此香的,必然是天潢贵胄。他顾不上鼻尖的疼痛,连忙拉开距离抬头看去。 眼前的男子生得高大俊朗,五官深邃,剑眉入鬓,俊美得甚至有些妖异,眼神冷厉,整个人像一把染血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十分具有压迫感。 谢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有气势的人,就连面对盛安帝时,他都不曾有如此的压迫感。他并未见过此人,但从这人衣服上所绣制的图案他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他连忙后退一步,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臣刚刚并非有意冲撞,还望殿下恕罪。” 一旁惊呆了的云砚见状连忙跟着行礼。 萧烬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似乎在猜测他的身份。这时他身后的侍卫走上前低声说了些什么,萧烬这才把目光移到谢瑄身上,语气十分冷淡道:“起来吧。” 第10章 太子 谢瑄站起身,微低着头不去看眼前之人。盛安帝不喜太子,太子也甚少出现在盛安帝面前,再加上上一世太子在谢瑄十五岁生辰过后不久就中毒身亡了,所以这是谢瑄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殿下。 从前他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萧烬的传言,无外乎是什么视规矩于无物、喜怒无常的贬语。人人都知道太子不讨喜,加上盛安帝也从不加以阻止,所以传言是愈演愈盛。 谢瑄虽说对传言并不全然相信,但也猜到这个太子殿下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他不知萧烬性情,因此也只能做足恭敬之态,不让人留下话柄。 “你便是谢家嫡次子谢瑄,新任国子监司业?”萧烬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谢瑄谨慎回道:“回殿下,臣正是谢瑄。” “把头抬起来。” 他语气平缓,谢瑄却莫名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微微抬起头,却并不直视萧烬的眼睛。 落到萧烬眼里的是一张清润的面容,萧烬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他并非如其他人一般为谢瑄出色的容颜感到震撼,对于他来说,再好的容颜也抵不过红颜枯骨的那一天,所谓绝色容貌也不过是表面一张皮罢了。 真正令他惊讶的,是谢瑄身上的澄澈,那仿佛是骨子里透出的干净,就像是夜间清溪的泉水,明亮而清澈。这是看惯了人心险恶的萧烬从未见过的。 他眼神停留的时间有些长,谢瑄不知这位太子殿下是何意,也不好贸然开口。 萧烬看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收回了目光,开口道:“孤听说,前几日是你救了萧怀远?” 谢瑄道:“是。” 萧烬轻轻呵了一声道:“都说谢二公子才思敏捷,十分聪慧,如今看来却是言过其实了。” 这是在说他蠢?谢瑄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心中顿时有些纳闷,他与这位太子殿下从未有过交集,对方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不过他救了萧煜确实是做了件蠢事,萧烬说他蠢倒也没说错。 “殿下教训得是,微臣愚钝,日后定当勉励。” 萧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少年人最禁不得别人的贬低,若是换了他那个蠢货二弟,恐怕早就气急败坏要打要杀了,不曾想这个谢二公子倒挺沉得住气。 “既然知道自己愚钝,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省得到时候惹出祸事,牵累家人。” 接二连三被人讥责,饶是谢瑄再好脾气也不由得暗暗着恼,说道:“臣自问不曾得罪过太子殿下,殿下何故为难微臣?” 萧烬云淡风轻道:“这怎么能叫为难?谢二公子年幼无知,孤不过是告诫你一番罢了,忠言逆耳,话虽不好听却也是孤的一番心意,谢二公子怎的还不领情?” 什么忠言逆耳,根本就是没事找事,谢瑄心中气恼,暗道难怪没几个人喜欢萧烬,就凭对方这张嘴,能讨人喜欢才是有鬼了。 好似不知自己惹恼了人,萧烬继续追问道:“谢二公子怎么不说话?可是对孤心怀不满?” 谢瑄气得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揍一顿,但顾忌对方的身份,只能憋屈道:“臣不敢。” 萧烬的目光在谢瑄气得通红的耳尖上扫过,寻思着这人还是生气时更生动些,比之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讨喜多了,大发慈悲道:“罢了,你既不爱听孤就不在这讨嫌了,免得耽误了谢二公子去听徐相的训诫。”说完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谢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咬牙切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讨嫌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太子殿下能够在盛安帝百般为难下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看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前世若非萧烬早逝,萧煜恐怕不是萧烬的对手。 想到这里,谢瑄心头不由得讪笑,不管萧烬究竟有什么谋划,现如今都与他无关了,他倒是巴不得萧烬厉害一些,好好整治一番萧煜那个伪君子。 把这一插曲抛在脑后,谢瑄直奔徐云洲的院落。 丞相府外,萧烬身边的侍卫凌风看着谢瑄气冲冲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满心同情。谢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知节守礼,这样一个神仙人物也被他家殿下气成这样,可真是罪过。 “殿下,谢二公子年纪小,您何必这般为难他,您在京中本就树敌不少,若是再得罪了谢家,对您不利啊。” 萧烬瞥了他一眼道:“你也觉得孤刚刚是在为难他?” 凌风懵然道:“那不然呢?”难不成还真是关心不成?那这关心也太另类了。 萧烬没说话,踏上了马车。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会跟谢瑄说那样一番话,不过是希望世上再多一个迷途知返的人罢了。 想到前世谢家的下场,萧烬心中暗叹,若非亲眼得见,谁也不肯相信,那样一个冰雪玲珑的人,居然也会受人蒙蔽,做出牵累全家的事来。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比谢瑄强多少呢?被自己的父亲兄弟暗害,落得那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谢瑄? 不过这些萧烬自然不会跟其他人说,毕竟任谁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会有转世重生这样离奇的事。 上一世萧烬被人下毒暗害,人人都道太子已死,殊不知他已经被手下暗中转移出了京城。不过他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那毒却伤了他的根本,致使他双腿残疾,重病缠身。 他调养了多年才勉强能够领兵杀入京城,将当年害过他的人一一清算了干净。只是他去得晚了,等到他赶到京城之时,已听闻谢家满门被斩首示众的消息。萧烬也只能将谢家的人好生安葬,为他们洗净了污名。 等他找到萧煜之时,只看见这个不折手段登上高位的男人抱着一具尸首像个疯子般呆坐在潇湘殿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从其他人口中萧烬知道萧煜怀中那人便是谢家二公子谢瑄,曾经那般清贵无双的人物转瞬却成了枯骨,不免让人觉得唏嘘。 萧烬让人把谢瑄安葬了,为此萧煜还发了好大一阵疯。他没有杀萧煜,而是将其幽禁在潇湘殿内。一来萧煜并未加害过他,二来对方那副模样跟疯子也差不多了。 后来的一天夜里,萧煜引燃了潇湘殿,葬身火海。萧烬得知后也只是怔愣了一瞬就未再深究,毕竟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他成了皇帝后,病情愈发重了,后来竟连起身都十分困难。他深感自己时日无多,在宗室里择了一个嗣子立为太子后,不过三年便逝世。 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不曾想一睁眼竟回到最初,如今看来,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让他能够重来一次。 想到自己一番雄心壮志尚未来得及施展,便被那所谓的亲情断送了一生,萧烬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为了那所谓的父子亲情手软,谁也别想挡他的路。 至于谢瑄,若非看在对方上一世宁死不屈还有些骨气在,他也不会出言提醒。若是这一次对方还是执迷不悟,他也不会留情。 第11章 请罪 到了地方后,徐云洲身边的老仆庄叔满脸歉意的对谢瑄道:“二公子,实在对不住,老爷说他刚刚见了太子殿下,有些疲累,眼下正歇息呢,不见客,请二公子先回去吧。” 谢瑄知道这是借口,徐云洲定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生闷气呢,他若是真的听话离开,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惹得人更生气。 “既然老师累了,学生也不敢打扰,学生就在此处候着,待老师醒了再行拜见。” 庄叔有些无奈的低声道:“二公子,老爷他正生着气呢,一时半会儿是不肯见您的,如今天气寒凉,吹久了冷风会生病的。” 谢瑄谢过他的好意,但还是坚持道:“我做错了事,老师生气也是应该的,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向老师赔罪,无论多久我都一定会等下去。” 见劝不动他,庄叔无奈的摇摇头进去找了徐云洲。 徐云洲正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见有人进来,眼皮微掀道:“如何?那臭小子走了没?” 庄叔好笑道:“您教出来的学生您还不了解吗?跟您一样都是个倔脾气,劝都劝不走,说什么都要等着见您。” 徐云洲听了后哼了一声道:“他要等就让他等,这些年是我太惯着他了,如今胆子愈发大了,连科举这么大的事也敢先斩后奏,若是不敲打敲打他,岂不是纵了他?” 庄叔跟了他许多年,自然知道徐云洲有多疼爱这个宝贝学生,此次之所以生气不仅仅是因为谢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决定不参加科举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心里不高兴罢了。 虽然嘴上说着要赶谢瑄走,但听到人没走的时候那股子高兴劲儿别人看不出来,他这个跟了徐云洲多年的老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话虽这么说,但近来天气冷了,这么一直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事。更何况前几日二公子他为了救三皇子落了水,刚刚我仔细看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一看病就没好,这要是再吹点冷风,怕是病情要加重了,老爷您舍得吗?” 听到他这话,徐云洲皱起眉头道:“这个臭小子,病还没好就跑出来,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去把他给我叫进来,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庄叔顿时眉开眼笑道:“好,我这就去。” 谢瑄此时确实有些不舒服,他经历了那样一番事,大喜大悲之下心神激荡,又生了病,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些头晕了。一旁的云砚劝他回去休息,等病好了再来,但谢瑄还是咬牙拒绝了。 看到庄叔出来说徐云洲答应见他了,谢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让云砚在外面等着,独自进去了。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正闭目养神的徐云洲,他也不多狡辩什么,掀起衣袍跪在徐云洲面前道:“老师,您别生气,学生知错了。” 徐云洲睁开眼睛,眼神落到谢瑄消瘦的身形和惨白的脸色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但他心中怒气未消,虽然心中关切但还是语气生硬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给我站起来。” 谢瑄心中一暖,依言站起身,走到徐云洲身边低眉顺眼道:“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年纪大了,别为我气坏了身子。” 徐云洲看他这副乖巧讨好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这人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是吧?往日里我总跟别人夸你端庄稳重,如今你倒是站出来打我的脸了,科举这么大的事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决定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吗?” 谢瑄愧疚道:“学生自知此举辜负老师期望,望您责罚,无论是打是骂学生都绝无怨言。” 徐云洲无奈叹息道:“事已至此,我就算罚你再多又有何用呢?” 他这一生门生弟子无数,但谢瑄却是他所收弟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他从不怀疑以谢瑄的才能总有一日会位极人臣。他也一直致力于将谢瑄培养成栋梁之才,可以说他在谢瑄身上付出的心血是最多的,如今谢瑄做出这种自毁前途之举,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谢瑄自然听出了徐云洲话语之中的失望,强烈的愧疚感让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可一想到前世徐家受他连累落到那般下场,他就半分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老师,学生此举并非无的放矢,个中原因学生现在不便言明,但请老师相信,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家和徐家。” 徐云洲知道谢瑄年纪虽小,却并不是冲动之人,但听他说是为了徐、谢两家才放弃科举,不禁疑惑道:“这是何故?” 谢瑄摇摇头道:“学生现在不能说,还望老师谅解。” 徐云洲不是谢筠,谢瑄深知自己跟谢筠说的那番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谢筠能够接受是因为谢筝的遭遇,再加上谢瑄又是他亲儿子,他自然能够对谢瑄赋予完全的信任。但徐云洲就不同了,他是坚定的保皇派,忠心耿耿了一辈子,绝不能容忍谢瑄这种质疑君上的狂悖思想,只要徐云洲心里对盛安帝还有一丝期待,他就绝不会背弃盛安帝。 徐云洲皱起眉头盯着谢瑄,谢瑄回望过去,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两人就这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对视良久,最终还是徐云洲最先败下阵来,他神色疲惫道:“罢了,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老家伙劝不动你了,随你去吧。” 谢瑄心中难过道:“老师,您怨我吗?” 徐云洲揉了揉眉心道:“我怨你做什么?前途是你自己的,就算是我也不能干涉你的决定。” 谢瑄道:“那您会把我逐出师门吗?” 听到这里,徐云洲没好气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不通人情,会因为学生不科举就把人逐出门墙的老顽固?若是因为这个我就不要你这个学生,那你师兄早就被我逐出家门了。” 第12章 牙行 谢瑄的师兄就是徐云洲的独子徐澜,字茂泽。徐云洲有二女一子。当初徐夫人生二女儿时难产,伤了身子,大夫说日后恐怕很难再有孕。 徐夫人心中愧疚,本想为丈夫纳妾,但被徐云洲严词拒绝了,徐夫人是徐云洲恩师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徐云洲知道徐夫人不能再有孕后没有半分责怪,反倒宽慰徐夫人说女儿也很好,比儿子贴心。 徐夫人拗不过他,更何况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放弃了给徐云洲纳妾的打算。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不曾想徐夫人居然又怀孕了。徐云洲对此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己又有了孩子,忧的是徐夫人当时已经三十多岁了,生孩子会更危险。徐夫人对此却是十分高兴。 庆幸的是徐夫人这一胎十分顺利,生产的时候也没什么意外。 徐澜出生时上头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因为是独子,徐云洲对这个儿子十分严厉,抱有很大的期望。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徐澜对读书竟是没有半分兴趣,反倒是对舞刀弄枪情有独钟,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偷偷溜出去,跑到人家禁军大营里学武。 那些禁军知道他是丞相府的公子,也都不拦着他,时不时的传授他两招。徐云洲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奈何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直言自己没那个读书的脑子。 徐夫人心疼儿子,总拦着徐云洲教训他,眼见扳不回来了,就放手随他去了。 后来得了谢瑄这么个好苗子,徐云洲自觉得到了安慰,虽然儿子没天分,但有这么一个好徒弟也挺好了。也就是因为徐澜的事,徐云洲对于谢瑄突如其来的叛逆才会那么生气。 谢瑄对于自己这个师兄的性子也是了解得很,听到徐云洲这么说,内疚道:“对不起老师,是我们不好,让您操心了。” 爱之深责之切,徐云洲对这个小徒弟是最疼爱的,虽然生气,却还是不忍苛责。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谢瑄的肩膀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不科举就不科举吧。但说好了啊,就算不科举了,学问也不能落下,你就要去国子监任职了,不学好学问如何能服众。” 若是换了徐云洲年轻时候的脾气,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谢瑄。但经过徐澜的事他的脾气也温和了许多,也想开了,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好的,想干什么就随他们去算了。 谢瑄见徐云洲如今还这般为他着想,心中盈满了暖意,感激道:“老师您放心,我绝不会堕了您的名声。” 徐云洲脸色和缓下来:“好了,你心中有数就好,快回去休息吧,看看你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谢瑄确实疲倦了,见徐云洲不生气了,便告辞回府了,临走时徐云洲还让庄叔给他装上了一些滋补的药材。 “爹,听说阿瑄来了,怎么没看见人呢?听说他不科举了,我就说嘛,读书那么无聊的事谁受得了啊,这不你看,连阿瑄都受不了了。”徐澜穿着一身劲装跑了过来,一看就是刚刚练完武。 徐云洲本就对谢瑄不能科举一事十分惋惜,再听到徐澜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道:“一天天叫你读书就像是要你上刑场似的,整天弄你那些刀啊棍的,不像样子!我看阿瑄就是被你带坏了。” 他吹胡子瞪眼的走了,徐澜一脸憋屈道:“我爹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庄叔对徐澜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是无语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倒霉谁倒霉啊? 谢瑄回了谢府后好好休养了几天,直到病好了才出门。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啊?”云砚纳闷道,他家公子以前不爱出门的,最近是怎么了? 谢瑄道:“牙行。” 云砚奇怪道:“公子如果要买丫头或者小厮,直接让人牙子带着人到府里慢慢挑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自己跑一趟?” 谢瑄道:“你不懂,我要的这个人别人可带不来。” 云砚不懂,但还是乖乖跟上去了。 到了牙行,人牙子看到来的是个穿着富贵、气度不凡的小公子,知道生意来了,连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公子可是要买奴仆?正好今天新送来了一批,男女都有,公子若是有兴趣,我这就带公子去看看。” 谢瑄点点头,跟上了人牙子。 大盛买卖奴仆是合法的,但必须在官府开设的牙行,经官府批准的人牙办理相关手续。一般来说牙行贩卖的奴隶除了那些家里穷,被父母卖掉孩子的和一些孤儿外,还有获罪后被充为奴仆的罪臣及其后代。 人牙子知道谢瑄身份不凡,带他看的也都是一些相貌姣好、年轻力壮的姑娘或是壮汉。 “公子是想买侍女还是小厮呢?可以说说要求,小的可以给您介绍介绍。”人牙子满脸谄媚道。 谢瑄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而过,漫不经心道:“是想买几个小厮,最好是那种会点武功的。” 人牙子笑道:“公子是想买来看家护院的吧,前面就有,保证让您满意。” 谢瑄笑了笑没说话,人牙子带着他们拐了几个弯,谢瑄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地方买卖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人牙子道:“公子随便看看,看上哪一个告诉就说,我们这的奴隶都是很健康的,保证您不会吃亏。” 谢瑄扫过这些人的脸,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他伸出手指指向一个地方道:“我要他。” 人牙子本来笑容满面的,但看到谢瑄指的人后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这……,公子您要不还是重新选一个吧,不满您说,这小子是个刺头,不好管教,前前后后卖了不下三次了,每次都打伤主人被退回来了。我要是卖给您,回头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啊。” 第13章 投诚 被谢瑄选中的人是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长相俊美,就是神色冷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听到人牙子的话,谢瑄摇了摇头道:“不,我就要他,你开个价吧。” 人牙子觉得谢瑄可能跟其他的那些公子小姐一样看中了那人的皮相,虽然他很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但为了以后不会被找麻烦,还是劝说道:“公子,要不您就重新选一个吧,您要是把这小子买回去,到时候出了点什么差错,小的可担待不起啊。” 谢瑄笑了笑道:“我既然敢买,自然有信心能够收服他,你若是担心我日后会找你的麻烦,我可以跟你立下字据,银货两讫,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与你无关。” 眼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人牙子也乐得有人接受这个烂摊子,因为那名少年之前犯过事,人牙子也没好意思收谢瑄太高的价,开出的价格很公道。收了银子后,跟谢瑄签好契书,立下字据后就爽快的放人了。 从始至终,那名少年都只是冷眼旁观,未发一言。可能是怕他逃跑,人牙子并未解开拴在他脚上的铁链。待出了牙行,谢瑄才掏出钥匙给他解开了脚上的铁链。 少年对此惊讶地看了谢瑄一眼,谢瑄看着他道:“我知你沦落至此并非自愿,君子不强人所难,你若非真心忠于我,我是绝不会用你的,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就离开,我会给你一些银钱当作盘缠,要么就认我为主,效忠于我,你选哪一个?” 那少年审视地看向谢瑄,却是一言不发。 谢瑄也不在意,对云砚吩咐道:“拿些银子给他。” “公子!”云砚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敢置信。花了钱把人买回来,又要把人放走,这是搞的哪一出啊? 谢瑄不容置疑道:“给他。” 云砚不情不愿的掏出钱袋,抓出几锭银子,递到那少年手里时还不忘瞪人几眼。 那人接过钱深深的看了谢瑄一眼,随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去的路上,云砚十分费解道:“公子您这是干嘛呀?花了钱把人买回来,又把人放走了,这算什么呀。” 谢瑄看了一眼云砚气鼓鼓的脸好笑道:“花的是我的钱,我都不心疼,你倒心疼上了。” 云砚不平道:“我能不心疼吗?公子您的月银本来就不多,现在还白送出去。” 谢家虽然有钱,但家风严格。谢筠为了避免两个儿子沾染上那些纨绔子弟身上的歪风邪气,虽说吃穿用度上样样都会给他们最好的,但并不会给他们太多的银钱,只勉强够日常花销罢了,所以云砚对谢瑄这种散财童子一般的行为十分不解。 见他一脸肉疼,谢瑄有些哭笑不得道:“好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这钱可没白花。” 云砚却只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仍旧苦着一张脸。 回了谢府,谢瑄跟父兄一起用过午膳,这才老神在在的等人上门。 不多时,管家就来报说外头有一个少年想要见谢瑄,他见那少年虽然穿着寒酸,身上还有伤,但语气笃定,不像是骗人的,他拿不准主意,只好来请示谢瑄了。 谢瑄半点也不惊讶,吩咐道:“把人带进来吧。” 管家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就被带过来了。 来人果然是今早谢瑄买下的那个少年,谢瑄盯着人,不紧不慢问道:“既给了你银钱,你还回来做什么?” 那少年目光隐晦的扫过谢瑄身边的云砚,谢瑄心中了然,对云砚道:“你去库房里把那幅秋水芙蓉图找出来,我有用。” 云砚走后,谢瑄道:“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名少年直视谢瑄的眼神道:“我可以奉你为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谢瑄轻笑了一声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少年没有半分窘迫:“你看中我,自然是因为我的身上有你想要的价值,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主人。” 谢瑄道:“之前你选择离开,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又改变了主意,让我猜猜是什么原因。” 谢瑄瞥了眼少年紧绷的身形道:“世人重利,一为财,二为权。你的前几位主人也都是大富之家,你却仍要逃出来,看来你想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想要权了。” 他走到少年身边道:“并未向你透露过我的身份,你却知道我是谢家二公子,想来今早你假意离开,实际上去暗中跟踪我的马车,知道了我的身份。” 少年顿时僵住了,半晌后才憋出一句:“我对公子并无恶意。” 这是承认了自己跟踪谢瑄的事了,谢瑄也不恼,直接开门见山道:“说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或者说,你想利用谢家的权势做什么?” 那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想请公子助我复仇。” 谢瑄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少年见状咬咬牙和盘托出道:“公子既是谢家人,我也就信公子一回。想来公子也猜到了,我并非普通的奴仆,而是因家族获罪被充为奴隶。我名为周钺麟,是原护国大将军周肃渊之子,我父被奸人所害,构陷他贪污军饷,勾结外敌,我父拒不认罪,不曾想却被人害死在狱中,凶手却称我父是畏罪自杀,周家家眷凡是年满十五的男丁都被斩首,其余者,女子充入教坊,男子则被没为官奴。” 周钺麟说到这里更是满目恨意:“我母亲跟姐姐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唯有我苟且偷生活了下来,这十几年来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这血海深仇,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手刃仇人,以告慰家人的在天之灵。” 他对谢瑄深深一拜:“谢氏清正,谢大人当初也曾为周家说过话,我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只望公子能够助我一臂之力,为周家报仇雪恨。” 第14章 认主 谢瑄看着周钺麟目光有些出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了,第一次听时只觉得惋惜跟同情,如今再听却觉得感同身受,那种仇人近在咫尺,自己却没有能力报仇的无助与绝望,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里。 想到这里,他看周钺麟的目光逐渐温和:“起来吧,我答应你。” 周钺麟惊喜的抬起头,随即又有些迟疑道:“我还未告知公子仇家是谁,公子还是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吧。” 周家当时功高震主,眼红的人不少,周家蒙难后有不少人找过他麻烦,他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摆脱那些人。他这些年隐忍不发,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仇人,只可惜他孤身一人,又是奴籍,根本没有机会。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手刃仇人,更是要还周家满门忠烈的清白。谢瑄是他遇到的最有可能接触到他的仇家的人,谢家有权,又名声清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才将一切和盘托出,希望能够说服谢瑄。 但谢瑄答应得如此果断又让他心怀有愧,他的仇人不是普通人,就算是谢家也不能轻易撼动,他不能为了报仇就置谢家于险境之中。 谢瑄闻言笑了笑道:“你都说的这样明显了,我若还猜不出你的仇人是谁。那也太蠢了。” 周家出事是在十三年前,当时的谢瑄不过是个两岁的小娃娃,但对此事的缘由也是知悉一二。他听谢筠说起过,当时站出来揭发周大将军贪污军饷、勾结外敌的,就是当时的兵部尚书林怀风。 值得一提的是,林怀风跟当时还是大将军的周肃渊曾是年少好友,两人交情不浅。也正因如此,林怀风站出来揭发周肃渊时,大家才会对周家的罪行深信不疑。 林怀风不仅仅是兵部尚书,更是林贵妃的亲兄长,二皇子萧熠的亲舅舅,当今圣上的大舅子。林家是世家,家世显赫,林贵妃的父亲更是当朝太师,周钺麟的仇人如果是林家,也就不难解释对方为什么隐忍蛰伏多年却始终未能报仇。 周钺麟忍不住道:“公子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谢瑄诧异道:“怎么,我答应了还不好吗?有人帮你报仇,你应该高兴才是。”反正他也不想让萧熠那个草包做皇帝,对上林家那是早晚的事。 周钺麟挠了挠头道:“我当然高兴,但也怕连累公子,若我为了报仇置公子乃至谢家于险境之中,那就是大罪过了,日后九泉之下也无颜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大仇当前,难得他没有被仇恨蒙蔽心智,谢瑄欣慰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有把握,但你要知道,林家就像是一棵大树,想要把他们彻底拔除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你可有这个耐心等下去?” 周钺麟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已经等了十三年,再多等几年又有何妨,只要能够报仇,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谢瑄赞同道:“好,只要你能等,我保证你会有亲手报仇的那一天。从今以后你就改名为墨书,跟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你既然跟了我,这辈子就只能有我一个主子,你若是背叛我,决不轻饶。” 周钺麟目光坚毅道:“墨书谢公子赐名,属下发誓,一生效忠吾主,如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瑄知道他这话是真心的,毕竟前世到了最后也只有他还有丝琴几个没有放弃他。他点了点头:“起来吧,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周钺麟了,对外也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墨书答应道:“是,请公子放心。” 找回了前世的心腹之一,谢瑄心情颇好,对墨书道:“我让管家给你安排了房间,也请了大夫,这几天你不必跟着我,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吧。” 墨书没想到谢瑄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自从跟在他身边的周家旧部一个个都死了后,他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墨书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说得多不如做得多,他日后定会全心全力效忠谢瑄。 “咦,公子,刚刚那人呢?”云砚抱着画回来,不见墨书的身影,开口问道。 谢瑄道:“我让他下去休息了,你记住,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贴身侍卫,名叫墨书。” 云砚恍然大悟道:“难怪公子您说钱不会白花呢,原来您早就猜到他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云砚突然皱起眉头,有些气愤道:“不对,既然他不走,那之前给他的钱他怎么不还回来呢?” 谢瑄没想到云砚还在惦记着给墨书的那几两银子,十分无奈道:“不过是几两银子罢了,给就给了,你怎么还想着呢。” 虽说他月银不多,但姑母时不时的就会有赏赐,加上二叔逢年过节的也会给他送来不少金银宝物,他名下也经营了几家铺子,手中有不少银钱。云砚跟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有多少资产,怎么还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几两银子也记着半天。 云砚不赞同道:“公子,钱要花在刀刃上,您以后娶亲也要花钱呢。” 见谢瑄满脸无奈,云砚只得道:“算了,以后我会替公子管好钱财,等到公子娶妻后,有夫人看着,公子您总不会乱花钱了。” 云砚早就知道他家公子对于银钱不太在乎,这可怎么行,要是以后的二夫人进门后公子手里没有可供花销的银子岂不是会被人笑话。 谢瑄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想得远,我爹都没你这么操心呢。” 云砚抱怨道:“老爷还有大公子跟您都是一样的,前些日子我还听大公子院里的青松说,大公子前些日子跟秦小姐在街上遇到一个姑娘卖身葬父,把身上本来要给秦小姐买礼物的的钱都给了出去,青松为了这件事愁了好一阵呢,生怕秦小姐生大公子的气。” 第15章 疑窦 云砚口中的秦小姐是鸿胪寺卿秦正远的小女儿秦绯月,今年十八岁。她是谢琛的未婚妻,两人的婚事早在三年前就说定了,只是前两年谢琛的祖父去世,为了守孝婚期这才一拖再拖,现如今已经定下明年五月成亲。 谢瑄听到自家大哥的糗事不由得来了兴趣:“那后来呢?我大哥给了那姑娘钱,那姑娘可有说些什么?秦姐姐又是什么反应?” 云砚顿时气愤道:“那姑娘也是个不识好歹的,拿了银子不说赶紧回去把父亲安葬了,反倒扯着大公子不放,说什么也要跟着大公子为奴为婢。大公子没有法子,最后还是秦小姐站出来把那姑娘带回秦府了。” 谢瑄有些惊奇道:“秦姐姐居然不生气?”他这位未来大嫂是个温柔贤淑的,又会料理家事,所以才会被选为谢家长媳。但未婚夫被人当街纠缠,就算再温柔的性子也该生气了。 云砚道:“哪能啊,我可是听青松说了,秦小姐把人带回去后就让府里的妈妈把人安排去刷恭桶了,那姑娘开始还不愿意,结果秦小姐就说是她自己说了想要为奴为婢挣一口饭吃,如今给她安排了活却不愿意做,难道说干活是假,实际上是别有用心不成?” “那姑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秦小姐又说若是不愿意也可以离开,但秦家也会如实对外说是她自己不愿意干活,并非秦家苛待了她。那姑娘没了法子,到现在都还在刷恭桶呢。” 谢瑄心中憋笑,看来他大嫂是真的生了气,否则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折腾人的法子。 难得自家大哥吃瘪,谢瑄笑道:“难怪前些日子大哥总往秦家跑,感情是惹了秦姐姐生气,哄人去了。” 云砚点点头,有些气愤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让那人去刷恭桶还是轻了,竟然妄想攀附大公子,满京城谁不知道谢家有祖训不得纳妾,她还想败坏大公子名声。若是让她得逞了,谢家名声有损不说,大公子跟秦小姐的亲事怕是也会生波折,就连公子您以后说亲怕是也会受影响呢。得亏秦小姐机智,才没让这个祸害得逞。” 谢瑄本来还在笑着听云砚说话,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云砚只当是个意外,谢瑄却不得不深想,那女子出现真的是巧合吗?若果真的是巧合,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谢琛跟秦绯月一同出门的时候? 正如云砚所说,谢家有祖训不得纳妾,倘若谢琛是个心智不坚的,让那女子进了府,不仅会对谢家名声有损,谢秦两家也会生嫌隙。更甚者,如果那女子真的是被有心人安排的,那无疑就是在谢家安排了一个探子,到时候对方在谢家偷偷放点什么,比如说通敌的信件什么的,那谢家可就百口莫辩了。 他一直想不通前世诬陷谢家通敌的信件是谁放到谢家的,如今细细想来,怕也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谢家被有心人安排进了探子。 “云砚,你派几个会打听消息的人去查一查那名女子,她家住何方?家中有几人,都与什么人接触过都一一给我查清楚。”谢家伺候的人大都是家生子,就算从外面买人进来也是经过调查,确保家世清白的,外人想要在谢家安插人手也只能是用这种手段。 云砚心中疑惑,但看着谢瑄阴沉的脸色只得把心中的疑问憋了回去,乖乖下去安排人打听消息去了。 不过三日,云砚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根据调查的消息,那名女子家住城郊,家中只有一名老父,前些日子父亲去世,家中没有多余的银钱办丧事,这才卖身葬父。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找不出什么异样,但谢瑄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对了公子,秦府那边的人说两日前那个姑娘说有亲戚给她写了信,她就求了恩典离开秦府投奔亲戚去了。”云砚说道。 谢瑄冷笑:“之前她父亲死了没有钱安葬的时候亲戚不出现,我刚派人调查她,就突然有亲戚可以投奔了,这可真是巧了。” 云砚瞪大眼睛道:“公子您是怀疑那姑娘身份有问题?那我再派人去查一查,看看她究竟是去了哪。” 谢瑄道:“不必了,都已经过去两天了,人早就跑没影了,查也查不出什么,不用再浪费时间。”对方既然急着让人离开,必然是怕他查到些什么,又怎么会留下马脚让他们查呢? 有一就有二,对方此次出手不成,必有后招,谢瑄吩咐道:“云砚,你去告诉管家,以后府里若是多了什么生面孔一定要来禀报我,另外府里就不要再在外采买人手了,如果人手实在不够就写信给二叔,让他派一些可靠的过来。” 云砚一想到有人故意针对谢家,心中一阵后怕,连忙照谢瑄吩咐的做了。 谢瑄的生辰是十一月二十一,正好是冬至那日。大盛的男子一般十五岁取字,二十岁举行冠礼。取了字后除了家人或是关系亲密的人外,其他人不可在称呼其名了,而要唤其表字,以示尊重。 虽说不是及冠,但十五岁生辰也算是比较重要的。谢瑄的表字早就定好了由徐云洲来取,所以在他生辰当日要邀请徐家的人上门,除此之外,秦家跟谢家即将成为姻亲,同样也是要请的。 之前因为谢瑄落水的事,这事就一直耽搁了,如今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谢府上下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过在这之前,谢瑄还有一件事要做。 十一月初五,谢瑄一早就让人备了马车,让云砚拿着前些日子找出来的秋水芙蓉图,径直往魏国公府而去。 魏国公世子杨旭昭听说谢二公子前来拜访时狠狠的吃了一惊,他跟谢瑄并无交情,之前也只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对于谢瑄的突然造访他着实感到十分意外,连忙让人把人请进来。 第16章 寻花会 待谢瑄进门,魏国公世子连忙迎了上去:“谢二公子,快快请坐,来人,快给贵客上茶。” 谢瑄连忙道:“世子不必客气,今日贸然造访,还望世子莫要见怪。” 杨旭昭道:“怎么会,谢二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肯来,倒是让寒舍增添光彩了。” 不怪杨旭昭如此热情,前朝暴政,民怨四起,而大盛朝是由先帝一手建立,而魏国公当初能够得封国公,主要是因为他在先帝起事时抓住时机资助了大批银两,有了从龙之功,这才被封为国公。 简而言之这个国公之位是靠银子砸出来的。魏国公并无实权,也不热衷于权力,家中子嗣也无人入朝为官,倒是喜欢四处经商。杨旭昭自己也知道,他这个世子也就是叫着好听,人家谢家混得可比他们国公府强多了,因此他是万万不敢在谢瑄面前拿乔的。 谢瑄知道魏国公府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对于杨旭昭的态度也不感到意外,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后夸赞道:“好茶。” 杨旭昭闻言道:“谢二公子好眼光,这是上好的龙井,前些日子刚收来一些,谢二公子既然喜欢,元宝,你去让装一些待会儿给谢二公子带上。” 谢瑄来不及拒绝,杨旭昭身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厮立刻道了声是,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谢瑄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算了吧,不好让世子破费了。” 杨旭昭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的,难得你喜欢,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 果然是人傻钱多啊,谢瑄心中感叹,这个魏国公世子果真是如传言一般出手大方,视钱财如无物。 他也不再推辞,开口道:“世子如此盛情,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正好,听说世子于丹青一道上十分擅长,尤其是画美人图。在下偶然间得了一幅秋水芙蓉图,听闻世子擅于此道,特地带来请世子共赏。” 杨旭昭倏地站起身,激动地问道:“可是由吴明远为江南第一美女洛秋水所画的秋水芙蓉图?” 谢瑄点了点头道:“正是。”随后示意云砚把画拿出来。 随着画卷展开,一位明目善睐、巧笑倩兮的绝美女子脚踏荷花,翩翩起舞的景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旭昭如痴如醉的盯着画卷,喃喃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1,果真是吴大师的真迹,也只有他才能展现出如此绝色。” 谢瑄道:“我就知道只有世子才能懂得欣赏,这可是我的珍藏,换了旁人,我是看都不会让他看一眼。” 听到这里,云砚疑惑的看了谢瑄一眼,他记得这幅画是之前二老爷送过来的,说是价值千金,但公子不是不感兴趣吗?之前这画一直都在库房吃灰来着。 杨旭昭不知道内情,以为谢瑄跟他一样喜欢美人图,也不顾忌什么身份了,抓住谢瑄的手热切道:“谢二公子原来也是同道中人。” 谢瑄笑了笑道:“读书乏味,平日里也只能借此消遣一二。家中父兄管得严,更是不喜欢我玩物丧志,我平日里也没什么知己好友,听闻世子也好此道,这才上门拜访。” 杨旭昭一脸同情,谢家是书香世家,定是不喜家中子弟有这样的爱好。可怜谢二公子名满京华,却连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也无人支持。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谢瑄的肩膀道:“早就听闻谢大人为官严厉,不曾想在家中也是这般,倒是难为谢二公子了。我看谢二公子你也是同道中人,这样吧,十二月初五倚霞苑有一场寻花会,只对内部贵宾开放,谢二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与我一同前往。” 谢璇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场寻花会,倚霞苑在京城内颇有名气,尤其是内部的寻花会,能够参加的莫不都是商贾巨富或者王公贵族,而且向来只对老主顾开放。 谢瑄记得前世丝琴和落画姐妹就是被他们的赌鬼父亲跟继母卖到了倚霞苑,而且倚霞苑将在下一次的寻花会拍卖她们二人的初次。前世谢瑄没有参加寻花会,没能及时救下她们姐妹俩,后来她们姐妹俩被晋王世子拍下。姐妹俩性格刚烈,不愿委身于人,反抗时踢伤了晋王世子,后来据说是伤到了对方的命根子。 晋王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听说了这件事后勃然大怒,派人打断了丝琴的双腿,还把她们二人的脸划花,剥光衣服后扔到大街上。当时正是寒冬,如果不是谢瑄暗中救下她们,只怕她们二人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如今重来一次,谢瑄希望能够赶在悲剧发生之前救下她们。但他从未涉足过烟花之地,自然也没有资格参加倚霞苑内部的寻花会。而魏国公世子因为喜好画美人图,经常出入烟花柳巷,又因为出手大方,更是那些秦楼楚馆的贵客,有他的带领,一定能进去。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谢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若要救下丝琴姐妹,也只有花钱这一条路,他可不想京城里传出谢家二公子豪掷千金为红颜的消息,跟着杨旭昭一起去,那就有了现成的挡箭牌。 不过谢瑄还是故作为难道:“在下家风甚严,怎可出入那等烟花之地,怕是要辜负世子的美意了。” 杨旭昭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不满,谢氏一门在京城里名声甚好,谢瑄自然不会去那种腌臜之地,但杨旭昭第一次遇到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说什么也要把谢瑄拉过去。 “谢二公子莫要误会,杨某虽然花名在外,却也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只是喜好为美人作画,这才经常出入花街柳巷。此去寻花会并非为了寻欢作乐,只是听说倚霞苑这次新出的花魁娘子要挂牌表演,想一睹芳容,为佳人作画罢了。” 这一点谢瑄倒是相信的,虽然外界都在说杨旭昭是个好色淫逸的纨绔公子,但实际上杨旭昭颇为洁身自好,只是其经常出入花街柳巷,这才使得谣言愈传愈烈。 谢瑄本人对于那等贪花好色之徒也是颇为嫌恶,若不是打听清楚了杨旭昭的为人,他也不会轻易上门拜访。 第17章 误会 见谢瑄脸上露出犹疑之色,杨旭昭乘胜追击道:“谢二公子不必担心家中知晓,此次前往是以我的名义,谢二公子可以隐藏身份,以我友人的身份前往,绝对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这……”谢瑄面色还是十分为难。 杨旭昭见状恳求道:“谢二公子就允我这一次吧,我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同道中人,实在是见猎心喜。” 谢瑄这才勉为其难道:“好吧,世子如此盛情相邀,在下也不好推拒。” 杨旭昭这才高兴道:“那就说好了,到时候我过去找你。” 谢瑄又跟他赏了一会儿画,交流了一会儿作画的技巧,这才在杨旭昭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 魏国公一回来听说谢瑄上门拜访的事,连忙把杨旭昭叫过去问话。 “今日谢家二小子来找你干什么?你一五一十的都跟我说清楚。” 杨旭昭看着自家祖父着急的模样,无辜道:“没干什么啊,谢二公子得了一幅佳作,听说我擅长丹青,来找我一同品鉴。” 魏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谢家二小子是个有才学的,你能多跟他学学也好。”他生怕是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无意间得罪了谢瑄。 杨旭昭兴致勃勃道:“谢二公子确实是难得的人物,孙儿今日与他交谈一番,受益匪浅呢,我还与他约好了下次一同出游。” 魏国公欣慰道:“谢家颇受圣宠,你能跟谢二交好也是你的造化。不过你也注意一些,把你那些小毛病都收一收,莫要带坏了人家。” 杨旭昭道:“祖父您放心,孙儿知道分寸。” 魏国公点点头,他这个孙儿虽说不成器,却也没什么大毛病,虽说好色纨绔之名传遍京都,当中有几分真假他还是知道的,倒也不必担心他惹祸。 另一边的谢瑄回府后就听说谢琛来找过他,连忙更衣后去了谢琛的院子。 谢琛正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倚在榻上看书。 谢瑄轻轻叩了叩门道:“大哥,你找我。” 见弟弟来了,谢琛放下书卷坐起身道:“阿瑄来了,快过来坐。” 谢瑄走到谢琛身边坐下,喝了一口丫鬟送上来的热茶,回过头却看到谢琛用一种惆怅的目光看着他。 谢瑄奇怪道:“大哥怎么这么看我?” 谢琛叹了口气道:“我听你院里的人说你今日去找魏国公世子了,还带上了二叔送你的那幅秋水芙蓉图。” 谢瑄不明所以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谢琛道:“没什么不妥,只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自觉疏忽罢了。想来你马上就十五岁了,也到了知事的年纪,会对男女之事感到好奇也是情理之中。母亲早逝,父亲也想不到这一处,我却也疏忽,害得你只能去找外人。” 谢瑄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知道谢琛是误会了,以为他去找杨旭昭是因为对男女之事好奇,饶是淡定如他也忍不住红了脸,嗔怪道:“大哥你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琛以为他在害羞,笑了笑道:“年少慕艾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在大哥面前还害羞呢?” “大哥,我真的没有,我就是有事想去找魏国公世子帮忙。”谢瑄百口莫辩,他怎么也没想到谢琛如此能联想。 谢琛根本不信他的说辞,有什么事是谢家都帮不了,还要专门去找魏国公世子的。但看着谢瑄着急的模样,他还是顺着谢瑄的话道:“好了好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你年纪也到了,就算对此事好奇也要注意不要误入歧途,魏国公世子在外名声不好,你去找他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府里有专门教导此事的妈妈,明日我安排她去给你说道说道。” 世家大族里都有这样的规矩,家里的公子到了年纪,会安排丫鬟去教导其男女敦伦之事,避免无人教导,家中子孙出去鬼混。但通常来说安排过去的丫鬟都会作为通房留下,谢家有规矩不能纳妾,通房自然也不能有,因此都是安排教引的妈妈去进行口头的教导。谢家人大都恪守己身,纵然年少也能克制自身冲动。 谢瑄前世自然也被安排过,不过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当时他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由谢琛提出来,他不免觉得羞窘。 他有些气恼道:“我不跟大哥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他拂袖而去,谢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道:“这孩子,平日里稳重得很,提起这种事倒是害羞了。”心里却暗暗决定尽快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免得弟弟被别人带坏了。 等到第二日谢瑄看着笑眯眯的站在他院子里的教引妈妈,这才知道谢琛昨晚不是说说而已,他万般无奈的听着妈妈的讲解,心里对不靠谱的大哥狠狠的记了一笔。 之后的几天谢瑄都没跟谢琛说话,谢琛赔了好几次笑脸,哄了好几天才哄好。 很快就到了谢瑄十五岁生辰这日,谢瑄早早就起来沐浴更衣,衣服是上好的浮光锦所制,月白色的衣袍搭配上一件银狐裘,更显得人光彩照人,格外有精神。 中午用过饭后,秦大人就带着夫人和一双儿女来了。见到谢瑄,秦大人夸赞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正观兄你好福气啊,能有这么优秀的一对好儿子。” 正观是谢筠的字,听亲家这么说,谢筠脸上也露出笑意,打趣道:“我有好儿子,你不也有了好女婿吗?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眼光好?” 两家长辈善意的看向即将成婚的两个小辈。谢琛目光含笑,秦绯月忍不住红了脸。秦大人又有些惋惜道:“可惜我就只有绯月一个女儿,若还有个女儿,就能把谢家的一对麒麟儿都收入囊中了。” 谢筠闻言瞪了他一眼道:“净想美事了,有了一个女婿还不够,还惦记着我家阿瑄。” 秦大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与谢筠是同一批进士,平日里交情就不错,如今成了亲家,关系就更亲近了,平日里也会互相开开玩笑。 第18章 赐字 一旁的秦夫人听着两人的对话,瞥了秦大人一眼后笑道:“有这么一个好女婿你就知足吧,天底下还能什么好事都被你摊着了?阿瑄这般的人才品貌,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家翘首以盼等着结亲呢,前些日子和嘉郡主还跟我打听阿瑄呢,看来也是有意想替女儿襄城县主做媒呢。” “哦?”秦大人沉吟道:“襄城县主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年岁与阿瑄相当,出身也显赫,而且县主不似公主,娶了县主也能继续做官。就是听说这襄城县主性子有些泼辣,不过女孩子活泼些也好,正观兄你觉得如何?” 谢筠道:“阿瑄还小,此时讨论婚事也尚早了些,过几年再看吧。” 谢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自从之前跟谢瑄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后他就意识到了谢家处境不妙。秦夫人所说的那位襄城县主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胞妹,其驸马也是出身望族的士子。 陛下本就忌惮谢家,若是谢瑄再结这么一门贵亲,那就更要让圣上忌惮了。对于谢瑄的婚事,谢筠可谓是慎之又慎。 正好此时门房来报说徐相带着徐公子来了,这才打断了想要继续做媒的秦大人。 “秦大人来得好早啊。”徐云洲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徐澜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 众人迎了上去,秦大人道:“我们就是来凑个热闹,徐相你才是今天的贵客啊。” 他看向徐云洲身后的徐澜道:“这是茂泽吧,你小子又长结实了不少,正好今日我把致远也带来了,你们年轻人正好可以一块儿说说话。” 秦大人的儿子秦恪站出来道:“我也有好久不见茂泽兄了,正好今日遇上,大家可以叙叙旧。” 徐澜一脸期待的看向徐云洲,天知道他被他爹念叨一路了,实在是受不了了。徐云洲看了他一眼道:“去吧,跟致远和温玉好好学一学,改改你那鲁莽性子。” 徐澜顿时如梦大赦一般跟着谢琛和秦恪走了。谢瑄没有跟去,而是陪在徐云洲身边。 几家人的交情不错,孩子们也都是从小便认识的,倒也能聊到一起。 谢家没有女眷,秦夫人就带着秦绯月帮忙招呼起宴席的事,到了日暮时分,几家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谢家二叔谢笙因为年关将至,生意忙得很,并没有回来参加谢瑄的生辰宴,但礼物却早就让人送到了,是一棵用一整块红翡雕刻而成的珊瑚树,价值连城。其他人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酒过三巡,谢筠对徐云洲道:“徐相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又是犬子的恩师,还请徐相为犬子赐字。” 徐云洲捋了捋胡子,看着谢瑄道:“你是老夫的关门弟子,老夫希望你能做个清正君子,一生平安顺遂。今为你赐字晏清,晏者,晴朗安然,清者,纯净无浊,望你前途明亮,亦不失清行之气。” 谢瑄行拜礼道:“谢老师赐字,宴清谨记老师教诲。” 徐云洲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弃科举,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人要胸怀坦荡,上要对得起天地,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还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字,谢瑄知道徐云洲这个字不仅仅是徐云洲对他的期望,更是徐云洲对整个大盛的期望。 能够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徐云洲必然心思敏锐,想来谢瑄对于皇室的不满,已然被他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对他有这样一番告诫。 谢瑄肃然道:“学生定然谨记。”他将要做的一切对于徐云洲来说或许是大逆不道。但谢瑄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徐云洲的教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盛安帝为帝不仁,就不能怪他不敬君上。 秦大人大大咧咧道:“行了,阿瑄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吗?” 唯有知道内情的谢筠和谢琛目露深意,父子两对视一眼,谢云举起酒杯对徐云周道:“徐相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教导阿瑄,他必然不会辜负徐相期望的。” 气氛这才缓和下来,难得能有放松的时候,几人喝的都有些微醺,谢筠本想留他们一晚,但无论是徐云洲还是秦大人都婉拒了。 送走所有的客人后,谢筠把两个儿子叫到书房里。 “徐相今日的话颇有深意,阿瑄你怎么看?”谢筠眉头紧锁道。 谢瑄道:“老师他看着我长大,想来我的心思他也能察觉到几分,他不知真相,今日这番话不过是略微告诫罢了。” 谢琛忧心道:“皇上如果真的要对谢家动手,我们必然要做防备,徐相对皇上忠贞不疑,到时候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 谢瑄道:“老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只要他看清了皇上的真面目,自然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谢筠道:“话虽如此,如今敌暗我明,若是皇上暗中对谢家下手,我们怕是防不胜防。” 谢瑄道:“这还不简单,给他找点事做,我就不信他还能腾出手来对付谢家。” 谢筠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谢瑄微微一笑道:“爹,你不用操心,我心中早有计划,要知道比起谢家,皇上如今最想除掉的另有其人。” 谢筠略一思索,随即露出恍然的神情。谢琛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吃惊道:“你是说,太子?” 谢瑄道:“不错,皇上对太子早有不满,之前三番两次有意废太子之位,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上更想让二皇子做太子,比起谢家,皇上怕是更想除掉太子这个眼中钉。” 谢琛有些难以置信道:“可太子是皇上的亲骨肉啊,虎毒不尚且不食子,皇上他竟然下得了手?” 谢瑄冷哼一声道:“天家无父子,帝王无情,更何况对一个被视为耻辱的儿子,皇上又能有几分情分呢?” 谢琛沉默了,谢筠开口道:“你是想把太子推出来当靶子?” 谢瑄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要把他推出来当靶子,而是他已经成为了靶子。” 第19章 讨药 谢筠心中难以取舍,平心而论,太子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些年皇上屡屡针对太子,甚至在太子十四岁时把人送到边关去,其目的就是想置太子于死地。谢筠有些无法接受把一个无辜的孩子推出去。 谢瑄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道:“您不必觉得不忍心,太子已然身在局中,无需我们出手,他的处境已经不妙了。” 谢筠讶异道:“你不是想对太子出手?” 谢瑄奇怪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太子出手了?我的意思是利用太子给皇上找点麻烦,让他腾不出手来对付谢家。” 谢琛问道:“你想怎么做?” 谢瑄神秘道:“山人自有妙计。”他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前世的记忆。按照前世的走向,太子将会在今年除夕后中毒,因为缺少一味关键药材无法制出解药,不治身亡。 而巧合的是,谢瑄的外祖家正好收藏有这味缺失的药材,一个月前谢瑄已经写信送去了西南,想来他要的东西也快到了。 谢瑄很想知道,如果这一世太子好好的活着,盛安帝会是什么反应。 东宫。 萧烬正在练字,凌风脚步匆匆的来到殿内,禀报道:“殿下,派去西南人传回消息了,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九幽草已经被人取走了。” 萧烬握笔的手一顿,皱眉道:“是皇帝的人?”除了皇帝,不可能还有别的人想要这味药。 凌风摇摇头道:“是谢二公子。” “谢瑄?”萧烬面露诧异:“他拿九幽草做什么?” 凌风道:“属下不知,白家的人说是谢二公子亲自写信去要的,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已经到谢二公子手上了。” 萧烬放下笔,手放在扶手上轻敲。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了,到时候他那个好父皇必然会像前世一般为他送上毒酒。他如今还需蛰伏,不能那么快撕破脸,那么只能先一步制好解药。 九幽草是毒草,也是制作解药的关键药引。这东西生长条件苛刻,只有西南一带的毒瘴林里才有,数量稀少,长成更是要花费数十年之久,不算珍贵,却难得。 前世他中毒后就是因为没有这味药才没能及时解毒,若非侥幸遇到白家人,而他们又恰好有这味药,他也不能捡回条命。 宫里倒是有一株九幽草,但他那个好父皇费尽心思的想要置他于死地,自然不可能把药拿出来。所以他才会找白家求药,可谢瑄又是为什么要九幽草?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呢? 凌风看了看萧烬的神色,试探的说道:“殿下,可要派人去谢府一趟?” 萧烬道:“不必,东宫如今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此时派人去谢家,必然会打草惊蛇,若到时候宫里知道谢瑄手上有九幽草,必定会抢先一步将其毁掉。” 凌风着急道:“那怎么办?” 萧烬没有告诉其他人自己重生的事,对外只是说寻九幽草是为了解娘胎里带来的毒。凌风虽然不知道真相,但萧烬身上的毒素日积月累,长此以往必会危及性命。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却又横生波折,他如何能不急? 萧烬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去一趟大理寺,让俞子安去找谢瑄。” 凌风恍然:“是啊,我们不能去,但俞大人却可以去,属下这就去找俞大人。” 另一边谢瑄已经收到西南送过来的九幽草,正要吩咐人收起来,就听云砚说大理寺少卿俞大人来访。 谢瑄挑了挑眉,他与俞子安素昧平生,俞子安找他做什么? “把人请到偏厅,我稍后就来。” 云砚把俞子安带到偏厅,让人上茶后道:“俞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家公子稍后就到。” 俞子安道:“不急。”他端起茶盏尝了尝,随即目露诧异。上好的大红袍,谢二公子竟然用来待客,倒真是大方。 “俞大人。”清润温朗的声音响起。 俞子安抬头看去,只见一翩翩少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俊朗男子。 谢瑄走到俞子安面前,略带歉意道:“刚刚有些事耽搁了,让俞大人久等了。” 俞子安顿时明了,眼前人便是谢家二公子谢瑄了,传言果然不假,真真是个清贵脱俗的人物。 “谢二公子客气了,俞某贸然叨扰,还望谢二公子勿怪。” 谢瑄温言道:“俞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表字晏清,俞大人可唤我晏清。” 俞子安笑道:“好,你也不用叫我俞大人,我与你兄长同岁,你若是不嫌弃,可唤我一声俞大哥。” 谢瑄点点头道:“俞大哥请坐。” 待俞子安坐下,谢瑄问道:“不知俞大哥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俞子安斟酌了一番语气道:“是这样的,听闻谢夫人的母家白氏是有名的医药世家,在下的一位友人生了重病,大夫说若要治愈尚需一味药材,只是此药难得,遍寻京城也未曾找到。那大夫说此药只生长于西南,在下正好想起白家正好在西南,又擅医药,这才上门叨扰,想问问贵府上是否有这味药。” 谢瑄问道:“原来如此,不知此药何名?” 俞子安笑道:“是一味毒草,名为九幽。” 谢瑄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探究的看了看俞子安,随即遗憾道:“恐怕要让俞大哥失望了,九幽草乃剧毒之物,我外祖向来小心,从不往京城送这等危险的药材,因此谢家并没有俞大人想要的东西。” 他一番话说得真诚无比,如果俞子安不是早就知道九幽草在他手里,恐怕就要相信了。 但人家不肯给,俞子安也不能强逼着人家拿出来,只得遗憾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那友人重病缠身,没有这味药,怕是时日不多了。” 他说这话时一直盯着谢瑄,可谢瑄闻言只是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俞大哥也别灰心,我会写信到西南,问问外祖他们是否有这味药的。” 俞子安有些郁闷道:“那就麻烦晏清了,既然谢家没有,那我再去别处问问,西南那边若是有了消息,就劳烦你派人去通知一声。” 谢瑄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第20章 夜探谢府 谢瑄让云砚送俞子安出门,看着俞子安离开,谢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刚刚收到九幽草,就有人上门讨要,这背后之人消息也太灵通了。只是不知这背后之人是下毒的人,还是那位太子殿下呢? 若是下毒的人,想要九幽草倒也说得过去。可若是太子,难道说太子已经知道有人要对他下毒了?可若是真的知道,那前世太子又为什么还会中毒?谢瑄陷入沉思。 俞子安回府后,顺着密道去了东宫。 “殿下,俞大人来了。”凌风禀报道。 萧烬抬起头,看向凌风身边的俞子安,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扫过后开口道:“东西呢?” 俞子安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坐下道:“我辛苦奔波了一番,殿下竟然连杯茶水也不舍不得给,人家谢二公子可是给我泡了杯大红袍呢,可惜我为了殿下的事,都没能多喝几口。” 萧烬瞥了他一眼道:“茶水桌上有,想喝自己倒。”随即又对凌风道:“去库房里把那罐大红袍拿出来,给俞大人带上。” 俞子安笑道:“这还差不多。”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摸了摸肚子道:“忙活了一下午还没吃饭呢,若是能吃到醉仙楼的水晶肘子就好了。” 萧烬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忍了几息后对凌风道:“让人去买。” 见他有求必应,俞子安胆子越来越大,得寸进尺道:“要是再能有城北桃李居的桃花酿那就更好了。” 萧烬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我看你好得很,凌风,不用去买了,饿一顿也死不了人。” 俞子安连忙道:“别啊,我这就说还不成吗?”他用眼神示意凌风赶紧去,凌风忍着笑离开。 俞子安这才抱怨道:“殿下你是不知道,那谢二公子小小年纪,狡猾得很,我告诉他我有个友人重病,急需九幽草救命,问他手里有没有九幽草,结果他直接跟我说没有。还情真意切的说会帮我想办法,装得是滴水不漏。我说若是没有九幽草,我那友人必定时日无多,结果人家硬是铁石心肠,就是不把东西拿出来。” 萧烬听他说完,扯了扯嘴角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次去谢府什么也没拿到。” 俞子安道:“是啊,不过殿下,这可不是我不用心,实在是那个谢二公子太难缠了人家都说了没有,我总不能强逼着人家拿出来吧?” “呵。”萧烬冷笑道:“既然没拿到,你还怎么有脸在我这要这要那?凌云,送俞大人回府。” 凌云应声走了进来,余子安连忙道:“别啊殿下,虽说我这次没拿到九幽草。但是我看出了一件事。” 他嘿嘿一笑,凑到萧烬面前道:“这个谢二公子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城府,殿下你可要注意了。” 萧烬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对凌云使了眼色,凌云一把抓住余子安的肩膀,两人提溜走了。 俞子安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不要啊殿下,我的大红袍,我的水晶肘子,还有我的桃花酿还没给我呢。” 萧烬充耳不闻,手下却不再动作。谢瑄不愿交出九幽草,究竟是真有急用,还是说谢瑄知道了什么,想要以此拿捏他。不过不管谢瑄意欲何为,他都必须去谢府走一趟了。 深夜,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悄然潜入谢府,避开巡夜的家丁,来到谢瑄所在的院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烬,若是让人看到堂堂太子竟然做起梁上君子,不知会惊掉多少下巴。 萧烬目的明确的来到谢瑄所在的房间,目光四下逡巡,最后眼神定格在床头的一个檀木盒子上,正要伸手去拿,不曾想床上本来熟睡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睛。萧烬出手如电,一手捂住谢瑄的嘴,一手掐住谢瑄的脖子,翻身上床,凭借着高大的身材将身下人狠狠的制住。 谢瑄还没反应过来就已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脖颈处传来轻微的窒息感告诉他,眼前这人微微动动手指就可取他性命。 如此危急时刻,谢瑄反倒十分冷静,脑海中思绪流转。自他重生以来,谢府就添了不少精锐的护卫,此人能够轻而易举潜入他的房间不被人发现,必定是个武功高强之辈,被他发现却并未杀人灭口,那就不是为了杀他,若是求财,也不该找到他的房间来,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了,谢瑄瞥向身旁的木盒,里面装的正是九幽草。 萧烬看着身下的人,明明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眼瞳中却没有一丝惊慌之色,反倒异常冷静,萧烬难得来了兴趣,手下微微一用力,便听到身下人传来一声细微的痛吟。 谢瑄的脸很小,被萧烬的大手覆盖住,只留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愤恨的瞪着眼前人,或许是因为疼痛,眼眸中泛出点点泪光,使得原本凌厉的眼神带上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萧烬手下不由得卸了几分力。或许是察觉到萧烬的松动,谢瑄的眼神一下脆弱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萧烬一下就愣住了,暗衬自己真的用了很大力吗? 而就是他愣神的功夫,谢瑄瞄准时机,一脚踹向萧烬的下三路。 是男人就没有不怕这招的,萧烬猛一侧身,躲开攻势的同时捂住谢瑄的力道也松动了许多,谢瑄一把抓住眼前的大掌,狠狠的咬在上面,右手一挥,床头的花瓶就掉到地上,清脆的碎瓷声响起,一道人影飞快的从窗边跃了进来,一掌劈向萧烬。 来人正是墨书,他一掌劈退萧烬,回头着急的询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谢瑄坐起身,面无表情的抹掉眼角的泪水,语气冰冷道:“无事,抓住他。” 萧烬没想到谢瑄变脸如此之快,暗道自己大意了,眼见谢府的其他人陆陆续续也被惊动,他不再恋战,一掌击退墨书,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第21章 入宫 墨书一路紧追而去,可惜论起轻功墨书还是不如萧烬,最后还是跟丢了。 “殿下回来了。” 看到萧烬回来,凌风连忙迎上去问道:“殿下可拿到九幽草了?” 萧烬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轻哼一声道:“没有。” 凌风一眼就看到萧烬手上的牙印,惊呼道:“殿下您怎么受伤了?” 萧烬看了看手上的牙印,谢瑄一点没留情,印子又黑又紫,有几处甚至已经开始渗血了。 他低声道:“小东西下手还挺狠。” 凌风没听清,疑惑道:“殿下您说什么?” 萧烬道:“没什么,遇到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罢了。” 想起刚刚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萧烬磨了磨牙,小东西还挺能装,连他都骗过去了。他本是听了俞子安的话想看看这个谢二公子究竟有何不同之处,不曾想谢瑄还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凌风满脸愁苦道:“这可怎么好,九幽草没拿到不说,您还负伤了,回头凌霜那个冰块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 凌风现在后悔死了,他就不该听殿下的让他一个人去谢府的,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想到这谢府竟然有这样的高手,竟能伤了殿下。”凌风感叹,他跟凌霜几个都是萧烬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让萧烬吃亏。 萧烬抚过手上的伤口,闻言轻笑道:“确实是个高手。” 凌风正打算再问,萧烬却道:“好了,九幽草没拿到,看来孤必须亲自跟这位谢二公子交涉一番了,你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随我前往谢府拜访。” 凌风闻言皱眉,盛安帝对东宫的监视甚严,若是殿下去了谢府,以盛安帝的疑心程度,一定会认为殿下有意结交重臣。也正因有这样的顾虑,殿下才会选择夜探谢府,可如今失手,谢府必然有所防备,再想靠这种方式拿到九幽草是不可能了,他们也确实只有光明正大求药这一条路了。 萧烬知道自己去谢府必然会引起盛安帝的注意,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夕将至,他没有时间等了。可没等萧烬动身前往谢府,谢瑄却突然进宫了。 原来是昨夜谢瑄遇袭之事传到了宫里,谢筝听说后担心得不行,盛安帝见状就下了道旨意把谢瑄召进宫了。 蒹葭宫内,谢筝拉着谢瑄,看着他脖颈上的掐痕心疼道:“怎么好端端的会遇到贼人呢,府里的守卫也太松懈了,幸好没出事,否则我绝饶不了他们。” 谢瑄宽慰她道:“姑母,就是一点小伤罢了,看着严重而已,其实没什么事。” 谢筝不赞同道:“这次没出事那是你运气好,我听说那贼人还没抓到,万一他要是记恨你,再去找你怎么办?不行,回头我得跟你爹说说,好好加强府里的守备。” 谢瑄正要拒绝,坐在另一边的盛安帝却突然开口道:“朕看你姑母说得对,这样吧,朕给你拨一队侍卫,你带在身边,也能保证你的安全。” 谢瑄心下一凛,道:“多谢陛下厚爱,臣不胜感激。只是宫里的侍卫都是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危所设,若因臣之故导致陛下身边无人保护,那臣是万死也不能辞其咎。更何况臣身边已经有了护卫,此次也是多亏了他臣才能完好无虞,臣相信他定能保臣平安。” 盛安帝却道:“朕身边也不差这点人,你是筝儿的侄子,也就是朕的侄子,更是大盛未来的肱骨之臣,更要注重自身安危才是,给你你就收着。” 谢瑄笑道:“长者赐,不敢辞,陛下皇恩浩荡,是臣的荣幸,只是皇家护卫向来只为护卫宫廷,给臣做侍卫于礼不合,臣不敢僭越,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谢筝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对盛安帝道:“皇上,阿瑄年纪小,怕是当不得如此荣宠,要不还是算了吧。” 盛安帝道:“罢了,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朕也不强求了。对了宴清,你打算何时去国子监上任?” 谢瑄虽然任命为国子监司业,却还没有去赴任,面对盛安帝的询问,谢瑄回道:“回皇上,如今年关将至,国子监也已停课,臣打算等开春后国子监开课后再上任。” 盛安帝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你满腹才华,必定能为我大盛培养出更多的栋梁之材。” 谢瑄道:“臣定然尽力。” 盛安帝接着说道:“你难得进宫一趟,今天就留在宫里住一晚吧,正好陪你姑母说说话。” 以前谢瑄也曾在宫里留宿过,不过这次他却拒绝了。 “皇上,这次便算了吧,臣待会儿打算前往东宫拜见太子殿下,家里也该有些琐事,就不留宿了。” 听他提起萧烬,盛安帝眉头紧皱,语气不善道:“太子?你去见他做什么?” 谢筝担忧的看着谢瑄,满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恶极了太子,平日里对太子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怎的谢瑄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瑄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他拿到九幽草后就一直在想办法把东西交给萧烬,但他知道如果他私下去见萧烬必然会引起盛安帝的怀疑,但若是在盛安帝面前过了明路,就稳妥许多。 他面不改色道:“回皇上,臣之前无意冲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十分不虞,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机会向太子殿下致歉,正巧今日皇上您召见臣,臣便准备了一些薄礼,希望能求得太子殿下原谅。” 听他这么说,盛安帝脸色和缓了许多,却不以为意道:“你向来懂礼,既非故意,又何必致歉。萧烬身为太子,若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朕看他这个太子也做到头了。” 他毫不掩饰对萧烬的厌恶,谢瑄闻言恭敬道:“太子是君,臣冲撞了储君,自然要请罪,这是应有之礼。” 盛安帝知道谢家人就是这样,把礼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不愿再提起萧烬,起身不耐道:“你想去就去吧,朕还有奏折没批,就先走了。”谢筝连忙起身相送。 第22章 赔礼 待盛安帝走远,谢筝无奈的对谢瑄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提起太子做什么?刚刚皇上显然有些不悦,幸好皇上没迁怒于你。” 谢瑄心知这蒹葭宫内也有盛安帝的人,并没有告诉谢筝自己的意图。他扶着谢筝坐下道:“姑母您多虑了,皇上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我之前确实是冲撞了太子,本就应该上门致歉。” 谢筝闻言担忧道:“我与太子不过见过几面,却也听闻他十分喜怒无常,行事狠辣无情,你去见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瑄安慰她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岂会因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姑母您就放心吧。” 随后又对秋月道:“秋月姑姑,我先走了,你照顾好姑母,若是有事,尽可往府里传信。” 秋月应了声是,谢瑄便起身离开了蒹葭宫。 行至御花园之时,谢瑄被人叫住。 “谢二公子。” 谢瑄回过头,看清来人后眼神一冷,漠然的行礼道:“参见三皇子殿下。” 来人正是萧煜,他走上前想要扶起谢瑄,热情道:“谢二公子不必多礼。” 谢瑄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扑了个空的萧煜一愣,却也没怀疑什么,只以为是巧合罢了。 他不知道昨夜谢府发生的事,看到谢瑄脖颈上狰狞的指痕后,他担忧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伤了你?”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摸谢瑄的脖子,谢瑄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道:“多谢三殿下关怀,臣无事。” 萧煜颇为失落的收回手,看谢瑄不愿多说,他就没再问,满脸诚挚的对谢瑄道:“谢二公子今日怎么得空进宫了,上次蒹葭宫匆匆一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谢二公子了,不曾想今日在这里遇见,可见你我二人十分有缘。” 谢瑄不冷不热道:“臣受陛下传召入宫觐见,偶然路过此处罢了,殿下天潢贵胄,臣恐担不起这有缘二字。”就算真的是有缘,那也是孽缘。 萧煜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了谢瑄对他的刻意疏远,他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手指,问道:“谢二公子,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你,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谢瑄知道他这句话是真心的,毕竟现在的萧煜还没有因为权势地位变得六亲不认,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跟萧煜注定会成为敌人,既是如此,他也不想浪费时间跟萧煜虚以委蛇。 “三殿下多虑了,您没有做错什么,您是皇子,在下是臣子,若你我交往过密,定会被有心之人认为我谢家有意结交皇子,为了我们大家平安无事,你我二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萧煜抿紧嘴唇,他知道谢瑄说得有道理,但直觉告诉他谢瑄的刻意疏远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二公子……”萧煜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三弟。” 两人闻声看过去,谢瑄神色一凛,躬身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煜不可自控的退后了一步,嗫嚅道:“大哥。” 萧烬走过来,瞥了一眼萧煜后对谢瑄道:“谢二公子不必多礼。” 待谢瑄站起身,萧烬看向萧煜道:“三弟这个时候不在上书房念书,跑到御花园干什么?” 萧煜对这个大哥一向是又怕又敬的,闻言结结巴巴道:“我,我是听说谢二公子进宫来了,想要过来谢谢他之前对我的救命之恩。” 萧烬略一挑眉道:“哦?是吗?那确实是该好好道谢。不过三弟,孤也要好好说说你,平日里贪玩也就算了,这次还连累了谢二公子也跟着大病一场,实在是太不该了。” 萧煜闻言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贪玩,我是……”他生怕谢瑄真的认为他是贪玩才会掉进水里,想告诉谢瑄是萧熠把他推到水里的,可话到嘴边他又迟疑了,盛安帝把消息瞒得很好,之前也警告过他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萧烬看他这副模样,轻笑了一声道:“三弟,你这话不该对孤说,该去父皇面前说才对,只不过,你有这个胆子吗?” 萧煜闻言脸色一白,他自然是不敢跟盛安帝辩白的。 谢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对这兄弟二人针锋相对的一幕视而不见。 萧烬看着一旁安静不语的谢瑄,对萧煜道:“好了,如今你也见到谢二公子了,孤有些话要跟谢二公子说,你回去吧。” 萧煜自然不想走,他都还没跟谢瑄说上几句话呢,可他不敢反抗萧烬,默默看了一眼谢瑄后离开了御花园。 待他走后,萧烬看向谢瑄,在看到谢瑄脖颈上的掐痕时眉头微微一皱,谢瑄生得白,那黑紫色的掐痕落到那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显眼和可怖。 萧烬轻啧了一声,这谢二公子可真是玉做的人儿,他就用了这么一点点力,就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痕迹。 他凝视的时间太长,让谢瑄感到很不适,谢瑄还记着上次在相府遇到萧烬时对方是如何嘲讽于他,若不是为了送九幽草,他才不想看到这个煞星。 眼见萧烬一直盯着他不开口,谢瑄只能打破沉默道:“太子殿下,上次见面时多有得罪,臣今日备了一些薄礼送给殿下,权当赔罪,还望殿下原宥。” 他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萧烬身后的凌风连忙伸手接过。 经过昨晚的事,萧烬也算知道了谢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手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也一直在提醒他,面前的人可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只会咬人的小狐狸。 “谢二公子也太客气了,上次的事孤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谢二公子,听说昨夜有贼人潜入谢府,还伤了谢二公子,孤以为谢二公子会在府里养伤,没想到你还进宫道歉来了,孤是该夸你勇敢呢还是该骂你迂腐呢?” 谢瑄气闷,这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闷声道:“殿下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第23章 参加寻花会 看到谢瑄这副明明恨不得冲上来咬他一口,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模样,萧烬昨晚被他演了一道的闷气才散去。 他也不想把人惹毛了,见好就收道:“好了,赔礼孤收了,你回去吧。” 谢瑄是一刻也不想多待,闻言说了句:“臣告退。”转身离开,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看他走得飞快,好似身后有鬼追似的,萧烬不悦道:“跑这么快做什么,孤难道会吃了他不成?” 他身后的凌风看天看地就是不搭话,心里不禁暗暗腹诽,就您这张嘴,人家谢二公子喜欢才怪。 回了东宫,凌风拿着手里的盒子请示道:“殿下,谢二公子送来的东西怎么办?” 萧烬不以为意道:“收到库房里去就行了。” 凌风闻言就要转身去库房,萧烬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道:“算了,拿过来。”他倒要看看那个小狐狸会送什么东西给他赔礼。 凌风把东西递过去,萧烬打开盒子,刚看了第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沉声道:“九幽草。” 凌风闻言惊喜道:“什么?九幽草?”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拿到的东西就这么到手了?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萧烬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怀疑,那他现在就能确定了,谢瑄一定是知道点什么。 试问谁会把一株毒草当做礼物送给他,那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他要谋害储君。谢瑄做不出这种蠢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谢瑄知道他需要九幽草,这才把东西送上门。 想到谢瑄送礼的借口,萧烬轻笑一声道:“果然是个小狐狸,还挺聪明。” 他之前跟谢瑄确实是有过冲突,而借着赔礼的名头送东西确实不会引起盛安帝的怀疑。 凌风惊喜过后担忧道:“殿下,谢二公子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九幽草,会不会有诈啊?” 萧烬道:“不会,他费尽心思把东西送过来很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能把九幽草给孤,足以说明他不是皇帝的人,不过,此人确实不简单。” 萧烬知道盛安帝是因为重生,那谢瑄又是因为什么呢?不过不管是为什么,谢瑄帮他那就是在跟盛安帝为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是跟盛安帝作对的,萧烬都愿意给几分好脸色。只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实打实的欠了谢瑄一个人情了。 看着手中的木盒,萧烬难得对谢瑄有了几分兴趣,他有些想知道,谢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人前人后究竟哪一个才是谢瑄的真面目。 御书房内,安禄从大殿外走了进来,凑近盛安帝低声道:“陛下,暗卫传回消息来了,太子之前去相府拜访徐相时确实跟谢二公子起了冲突,据说太子还把谢二公子嘲讽了一通。刚刚谢二公子去赔礼时太子说话也很不客气,谢二公子离开时脸色很不好呢。” “哦?是吗?”盛安帝笑了,他生性多疑,虽然对谢瑄的说辞相信了七八分,却还是在离开后派了暗卫去查探消息,此时听到谢瑄跟萧烬不和的消息他比谁都开心。 安禄道:“陛下不必忧心,谢二公子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最知礼数了,岂会跟太子同流合污。” 盛安帝笑了笑,他对谢家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了,知礼仪,懂进退,恪守君子之道,绝不会犯上僭越。若不是谢家的声望太高,他也不至于如此防备。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初五这日,夜幕将至,杨旭昭如约过来找谢瑄了,谢瑄对外只说是与朋友有约,上了马车往倚霞苑而去。 东宫内,凌云快步走进后殿,递给萧烬一张纸条道:“殿下,凌霜传来的消息。” 萧烬接过一看,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宋明安。 “工部侍郎宋明安,竟然是他。”萧烬双指一用力,手中的纸条顿时成了碎末。 凌云肃穆道:“殿下,可要派兵捉拿此人?” 一个月前朝廷拨了一笔钱给边关修筑防御工事,不曾想十万两白银到了边关却只剩下不到三万两,关键是这样大的消息居然没有人上报到京城,若非边关统领是萧烬的人,恐怕这个消息还会被继续瞒下去。萧烬在得知消息后就派人前去追查了,没想到会查到宋明安身上。 听到凌云的话,萧烬道:“不,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捉贼拿赃,必须拿到确凿的罪证才能一击必杀。你去查查宋明安最近去了哪?” 凌云领命出去了,萧烬陷入沉思,按理说宋明安不过是个工部侍郎,怎么敢贪污这么一大笔钱,除非在他背后还有人。 另一边的谢瑄已经到了倚霞苑,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郁的脂粉香和男女调笑的糜音。谢瑄不禁眉头微皱。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谢瑄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纵然早有准备,他还是颇感不适。 参加寻花会的客人都有特殊通道,杨旭昭带着谢瑄走进倚霞苑,给了老鸨一份帖子,老鸨便把两人带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入口,还递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面具。 谢瑄拿着手里的面具,询问的看向杨旭昭,杨旭昭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能来参加寻花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来这种地方,带上这个也好隐藏身份。” 谢瑄了然,把面具戴上跟着杨旭昭上了楼。 倚霞苑有三个楼层,一层大厅内是普通富商百姓,因为今晚只对贵宾开放,所以大厅内并没有人。二楼则是厢房,专供朝廷官员,而三楼就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使用。 杨旭昭好歹也是魏国公世子,自然是能上三楼。 谢瑄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整个二层几乎都点着灯,而三楼也有超过一半的厢房点着灯,足以看出有多少人来参加这场寻花会。 想到这里谢瑄眼神冷了下来,这些官员一个个平日里装得清高正直、人模狗样的,结果私底下却是这样的做派,可想而知大盛朝廷内究竟有多少蛀虫。 第24章 竞价 杨旭昭没发现他的异常,斟了一杯酒推到谢瑄面前道:“宴清,这可是上好的佳酿,你可得尝尝。” 谢瑄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后道:“确实是好酒。” 此时距离寻花会开始还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另一边萧烬在得到宋明安在倚霞苑的消息后也来到了此处。 萧烬从来没来过倚霞苑,自然也没有请帖,不过谢瑄能找杨旭昭,他自然也能找其他人。 三楼的一间厢房内,越王世子哭丧着脸对萧烬道:“殿下,我们说好了,今天这事你可不能告诉我父王,他要是知道我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来,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萧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孤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跟四皇叔告状。” 越王世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凌云推开房门走进来对萧烬低声道:“殿下,查清楚了,宋明安就在二楼的厢房里。” 萧烬微微点头道:“好,派人盯紧了他。” 酒过三巡,寻花会也开始了。只见老鸨站上台挥动着手里的帕子道:“感谢各位贵客来参加今晚的寻花会,今天是我们倚霞苑烟兰和清若两位花魁正式挂牌的日子,按照老规矩,价高者得,哪位爷出的价高,就可以与两位花魁娘子共度春宵。” 话音刚落,便听到三楼有人叫嚷道:“磨蹭什么,小爷我都等急了,快点开始吧。”声音听上去挺年轻,就是十分傲慢,让人不喜。 越王世子听到这句话撇撇嘴道:“又是他,真能显摆。” 凌风有些好奇道:“世子认识那人?” 越王世子道:“不光我认识,你们主子也熟得很。不就是我们那位六皇叔的好儿子吗?仗着自己有六皇叔撑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凌风顿时了然,要说这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就是这位晋王世子了。先帝的子嗣不多,夭折了好几个,活到现在的除了盛安帝,就只有越王跟晋王了。他们两个一个行四,一个行六,在盛安帝登基后就被打发到封地去了。 对自己这两个兄弟盛安帝一直都很防备,为了避免他们有谋反之心,便下了一道圣旨让他们把世子送到京城里来,说是做大伯的想要照顾侄子,实际上就是来做质子的。 晋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是要什么给什么,结果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纨绔性子,欺男霸女,荒唐成性,盛安帝忌惮晋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使得晋王世子越发无法无天。 虽是堂兄弟,但越王世子是十分看不上这个狂妄自大、道德败坏的堂弟的。 谢瑄同样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他今晚最大的对手。 老鸨听到晋王世子的催促声,连忙道:“好好好,诸位贵客稍候,接下来就由兰烟和清若姑娘为诸位献曲。” 老鸨离开后来到一个房间,对里面的两个姑娘道:“待会儿上去给我好好表演,要是搞砸了老娘的场子,老娘要你们好看。” 兰烟将妹妹护在怀里,眼中满是不甘和恨意,若只有她一人,她情愿一死保全清白,可她还有妹妹,她不能丢下妹妹不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一人抱琴,一人持笛上了台,二人都用了面纱遮掩容貌,但从露出的眉眼间不难看出姐妹俩都是美人。 琴声悠扬,笛声清越,杨旭昭一边听着一边拿出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作起画来。 谢瑄看着台上的姐妹俩露出怀念之色,墨书四人对他忠心耿耿,是他太蠢了,连累了他们,想到这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一次,他决不会再重蹈覆辙。 杨旭昭不愧是擅画美人图的,寥寥几笔便已初见神韵。 “宴清,你看……”杨旭昭抬起头想让谢瑄看看他画得如何,看到谢瑄的模样,他不禁卡了壳。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谢瑄脸颊洇晕出淡淡的粉色,眼尾露出一抹红色,将原本清冷的眼神映衬出几分媚色,仿佛堕落凡尘的仙人。 杨旭昭一直都知道谢瑄长得好看,但谢瑄身上总有一种不容亵渎的距离感,让人不敢多看。而现在的谢瑄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婉,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怎么了?”谢瑄微微抬眸看向杨旭昭。 杨旭昭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他此时再去看台上的美人,顿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里忍不住感叹,不愧是有‘小谪仙’之称的谢二公子,若非是男儿身,这天下第一美人应该是他才对。 此时台上的表演也结束了,今晚的重头戏也要开始了。老鸨站上台道:“诸位,表演也结束了,我们就开始今晚的竞价,出价最高者即可抱得美人归,起价五百两,各位可以开始竞价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报价道:“六百两。” “七百两。” “我出七百五十两。” ………… “一千五百两。” 价格上了一千五百两以后,报价的人越来越少,毕竟美人虽好,花这么多银子就买一夜未免不划算。 “我出两千两。” 萧烬所在的包厢内,凌云低声道:“殿下,刚刚报价的就是宋明安。” 萧烬放下手中的杯子,意味不明的笑道:“孤记得这位宋大人每个月的月俸不过才五十两银子,这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凌云凌风都没敢搭话,他们都很清楚,宋明安贪污官银来此狎妓算是触碰到萧烬的逆鳞。 “凌风,待会儿记得把这位宋大人请到大理寺喝茶。” 凌风连忙应了声是。 谢瑄没出价,他在等。等到价格来到三千两时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小爷我出三千五百两,识相的就别跟小爷抢。” 晋王世子嚣张的声音一出来,顿时没人报价了,不是没钱,而是不敢。谁都知道这位主是个混不吝的,若是到时候惹怒了他,不说美人得不到,还有可能引来报复,怎么算都不划算。 第25章 愠怒 看到没人敢竞价,晋王世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突然有人报价道:“三千六百两。” 他脸色顿时就黑了,倏地站起身道:“谁?是谁敢跟本世子作对?” 他身边的侍从连忙去找了老鸨,询问后回来道:“世子,那是魏国公世子所在的厢房。” “杨旭昭?”晋王世子先是一愣,随后大怒道:“不过是个商贾出身的破落户,居然也敢跟本世子抢人!” 而另一边的杨旭昭则是震惊的看着谢瑄道:“宴清,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还真看上那两个姑娘了?” 谢瑄道:“世子误会了,不瞒世子,我与这两位姑娘有些交情,实在是不忍看她们流落风尘。” 杨旭昭惊讶道:“你认识她们,那你这次来也是为了她们?”他不是蠢人,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被谢瑄利用了,可奇怪的是他对此却并不生气。 谢瑄歉然道:“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世子莫怪。” 杨旭昭看了他一会儿道:“好啊,我杨旭昭也不是不通情面的人,我可以帮你这一次,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计较了。” 谢瑄道:“世子请说。” 杨旭昭笑道:“我希望能为你画一幅画。” 谢瑄讶异道:“就这样?” 杨旭昭道:“就这样,怎么样,你答应吗?” 谢瑄笑道:“不过举手之劳,我答应。” 另一边的晋王世子自然不甘心被人压一头,报价道:“本世子出四千两!” 谢瑄淡淡道:“四千一百两。” 晋王世子咬牙切齿道:“四千五百两!” 他们两个谁也不让谁,在场的人不禁纷纷开始猜测究竟是谁敢跟晋王世子抢人。 而越王世子所在的厢房内,本打算离开的萧烬听到那道报价的声音不禁顿住了,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报价之人是谁。 看到他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凌云不解道:“殿下,有什么不对吗?” 萧烬面沉如水,想到谢瑄小小年纪为了两个妓子一掷千金,心里不禁升起怒意,不知是因为自己看错了人还是为了什么。 “我出去一趟。”他站起身走出房间,凌云和凌风赶紧跟上。越王世子连忙道:“说好了,不许把这事说出去啊。” 萧烬充耳不闻,直接找老鸨要到谢瑄所在的房间号。 此时竞价已经叫到了五千五百两,晋王世子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哪怕他是亲王世子,这个价格对他来说已经十分肉疼了。钱倒是小事,可脸面却是大事,眼看对面的人不肯相让,他坐不住了,不顾侍从的阻拦往对面而去。 谢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继续报价,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萧烬面沉如墨的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啪’的一声,杨旭昭手中的酒杯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他连忙站起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烬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目光紧紧的盯着谢瑄,语气冰冷道:“都出去,孤有些话要跟谢二公子说。” 杨旭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瑄,识相的滚出去了,站在谢瑄身后的墨书却是纹丝不动。 谢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萧烬,他微微皱眉对墨书道:“你先出去。” 墨书看了萧烬一眼,走出了房间,凌风和凌云把门关上,一时间,整个房间就只剩下萧烬和谢瑄两个人。 谢瑄不紧不慢的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萧烬走到桌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瑄道:“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大名鼎鼎,光风霁月的谢二公子会出现在这种烟花场所,还为了两个妓子豪掷千金,可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啊。” 这是来找茬来了?谢瑄站起身道:“殿下不也在此处吗?”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也在这,有什么资格说我? 萧烬怒极反笑道:“好一张利嘴,不曾想谢氏书香门第,君子之家,居然出了你这么一个异类,谢二公子真是给你们谢家争光啊。” 他说话句句带刺,谢瑄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吵嚷声。 晋王世子一路找过来,杨旭昭早就见势不对溜了,门外就剩下凌风凌云和一个墨书守着。 看到气势汹汹的晋王世子,凌风伸手拦道:“世子留步,我家主子不见客。” 晋王世子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都没认出凌风来,怒道:“知道我是世子你们还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给本世子让开!” 他身后的侍从也上来拦凌风和凌云几人,顾忌晋王世子的身份,凌风他们没敢下重手,一个不察竟让晋王世子踹开了房门。 房门被踹开那一刻谢瑄心中一惊,如果被晋王世子看到,那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时,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腕,下一秒他就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充斥着龙涎香的大氅将他从头至尾围了个严严实实。 等晋王世子踹开门,就只看到萧烬站在房间里,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只不过被遮挡得很严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晋王世子顿时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道:“太、太子?” 萧烬凌厉的目光看过去,凌风和凌云立刻跪倒在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恕罪。”而墨书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萧烬抱在怀里的谢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烬语气如冰道:“晋王世子,你未经允许,擅闯孤的房间,是活腻了吗?” 晋王世子额头冒汗,他恶狠狠的瞪了身后的侍从一眼,不是说是杨旭昭那个废物吗?怎么会变成萧烬这个煞星? 他在这个京城里怕的人没有几个,而面前的萧烬就是其中一个,他当初可是亲眼看见二皇子就因为摔碎了萧烬一个花瓶,就被萧烬用马鞭抽了个半死,虽然事后萧烬被盛安帝打了个皮开肉绽,但当时萧烬的狠厉也是深深的刻在了他心里。萧烬这种不要命的疯子正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第26章 争执 面对萧烬的责问,晋王世子只能忍气吞声道:“臣不知是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莫怪。” 萧烬言简意赅道:“滚。” 晋王世子不敢再多留,带着一众侍从灰溜溜的走了。 走出去好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这时身边的侍从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那咱们还竞价吗?” 晋王世子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怒骂道:“你让本世子跟那个煞星抢人?你当老子活腻了?竞你娘的价,回府!” 他怒气冲冲的离开,同时不住的在心里咒骂萧烬都已经美人在怀了,还要跟他抢人,真是欺人太甚。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天仙能被萧烬这个煞星看上,要是能弄来玩玩就好了。晋王世子在心里恶意的想着,萧烬的人一定比青楼里的花魁玩起来更带劲。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真要让他去,他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厢房内,听着晋王世子离开了,谢瑄才松了一口气,从萧烬的怀里出来。 他退后一步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萧烬道:“不必,孤不过是不想谢氏百年清誉就此毁于一旦罢了。谢二公子与其在这谢孤,不如好好反省自身。” 谢瑄知道萧烬这是误会了,以为他是来这里寻欢作乐来了,不由得有些气闷,恰好此时墨书敲门道:“公子,倚霞苑的人说晋王世子退出竞价了,如果您愿意的话,就以五千两的价成交。” 谢瑄顾不上萧烬是何反应,对墨书道:“你去告诉她们,我答应了,稍后我会去找他们详谈。” 听了他这话,萧烬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他咬牙切齿道:“你才十五,就如此沉迷于女色,成何体统!” 谢瑄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解释道:“殿下您误会了,臣并非是沉迷美色,只是那二位姑娘与臣有旧,臣不忍见她们沦落风尘,这才出手。” 萧烬却认为这是他狡辩的说辞,冷哼一声道:“不论你目的如何,身为朝廷官员却公然出现在这种烟花之地,我看是谢尚书太过纵容你了,凌云,派人去谢府传个消息,让谢尚书来看看谢二公子的杰作。” 谢瑄顿时急了,对凌云喝道:“不许去!” 随即又看向萧烬道:“我已言明苦衷,殿下为何不信我?” 萧烬道:“孤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那?凌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谢瑄一把抓住萧烬的衣袖,怒道:“不准去!” 凌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凌风和墨书见状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谢瑄不忿道:“这件事说白了只是臣的私事,殿下若是看不惯大可转身离开,何必故意针对?” 萧烬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谢筠,只是想让谢瑄吃点苦头,长长记性而已。但看到谢瑄不但不认错,反倒指责他多管闲事,萧烬这下是真的动了怒。 他怒道:“孤是君,你是臣,孤如何管不得你?你不服气是吧,那就跟孤到谢尚书面前辩一辩,孤倒要问问他孤有没有这个资格管教你!” 他抓住谢瑄的手腕要把人拉走,谢瑄如何是他的对手,眼见着要被拖出房间了,谢瑄急切的大喊道:“不要!我错了还不行吗?” 萧烬这才停住脚步,谢瑄甩开他的手,揉捏着被握得生疼的手腕,气愤道:“殿下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派人跟着我,看看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何必如此为难我。” 他气得脸颊通红,话语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萧烬也不愿相信谢瑄是那样的人,看他这模样,语气生硬道:“凌风,把老鸨叫过来。” 他们二人闹得那么大动静,门外的三个人听得是心惊胆颤,若不是凌风和凌云拦着,墨书都要冲进去了。听到萧烬的话,凌风马不停蹄的就把老鸨找了过来。 老鸨来了以后,谢瑄当着萧烬的面,提出了要为丝琴姐妹赎身的要求,老鸨本不愿意,但迫于萧烬的淫威还是答应了。等到墨书把人带走,谢瑄才看向萧烬道:“殿下现下可相信了?” 萧烬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谢瑄,却还是嘴硬道:“孤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把她们带回谢府做妾。” 谢瑄都要气笑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这就不劳殿下关心了,谢家有祖训,不得纳妾,殿下若是怀疑,那就去告发我好了。” 他气得连尊卑都忘了,连一声告退也不说就拂袖而去。 萧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心虚道:“气性还挺大。” 一旁的凌风忍不住道:“殿下,您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也难怪谢二公子那么生气。”而且人家谢二公子说得也没错,这本来就是人家的私事,非亲非故的,也不知道他家殿下生的什么气。 萧烬扫了他一眼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凌风悻悻的闭上嘴,还不忘在心里吐槽自家殿下不讲理,难怪把人家谢二公子都气成那样。 萧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说起来谢瑄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颇为懊恼,语气不善道:“去大理寺,孤倒要看看这个宋明安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凌风和凌云对视一眼,暗叹有人要倒霉了。 谢瑄气势汹汹的离开,直到回了谢府脸色都很难看。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云砚看到谢瑄愠怒的脸色十分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谢瑄这么生气呢。 “没什么。”谢瑄想到萧烬就觉得糟心,果然姓萧的没一个好东西,他也是脑子烧坏了才给萧烬送药,就不该多管闲事。 知道原因的墨书跪在地上道:“公子,都是属下无能,没能护好公子,还请公子责罚。”若不是他不是凌风和凌云的对手,也不会眼看着谢瑄被人逼迫而无能为力。 谢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道:“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第27章 弹劾 墨书默默起身,说实话,他现在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还有些恍惚。他听过不少关于萧烬的传言,但没想到谢瑄居然还跟萧烬有交集,而且这位太子殿下对他家公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不寻常了? 谢瑄不再去想萧烬那个糟心玩意儿,问道:“那两个姑娘呢?把她们带过来。” 墨书连忙去找人了,兰烟姐妹本以为逃脱不了厄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有人帮她们赎身了。不过姐妹俩并没有放下心,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赎走她们的人究竟是好是坏。 直到她们被带到谢瑄面前,看着面前神仙似的公子,姐妹俩一时间都看呆了。 还是兰烟最先反应过来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墨书在一旁道:“我家公子是谢家二公子。” 兰烟闻言惊讶的看向谢瑄,谢二公子的大名她是听说过的,却没想到救了她们的会是他。 她直言道:“公子为我们姐妹赎身,不知有何要求?”她不信这世上会有莫名其妙的好意,谢瑄救她们,那就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谢瑄暗暗感慨丝琴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直白,看着两人眼中的警惕,他道:“你们不必如此防备,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之所以救你们,一是不忍,二则我身边也缺几个做事的人,我觉得你们很合适。” 兰烟面露惊讶,竟然只是要她们帮忙做事吗? 谢瑄接着说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们若是不愿,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开。”虽然他有些舍不得,但他愿意给她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是留还是走他都尊重她们的决定。 姐妹俩对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妹妹开口道:“不知公子想要我们做的是什么事?” 谢瑄道:“你放心,我让你们做的绝对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我手下有一些铺子正好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管理,你们姐妹可愿意?” 姐妹俩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愿供公子驱策。” 谢瑄道:“你们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答应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兰烟苦笑道:“不瞒公子,我们姐妹二人是被亲生父亲卖到倚霞苑的,就算公子愿意放我们走,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能去哪呢?公子的名声我们是知道的,与其回去再被卖一次,我们姐妹宁愿跟着公子。” 谢瑄扶起她们二人道:“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倚霞苑的花魁娘子,从今天起,姐姐改名叫丝琴,妹妹改名叫落画,我要你们忘掉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姐妹俩感激的看着他道:“是,奴婢遵命。” 谢瑄阻止她们道:“不必自称奴婢,你们是我的属下,却不是我的奴才,待会儿我会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 姐妹俩没想到谢瑄会把卖身契还给她们,这样一来她们二人就不是贱籍了,顿时激动道:“谢公子大恩,属下定为公子肝脑涂地。” 谢瑄让云砚把她们带下去安顿,墨书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公子,您归还了她们的契书,万一她们有反叛之心怎么办?” 谢瑄笑了笑,看向他道:“你的契书我也还给你了,你会因为这个背叛我吗?” 墨书立刻道:“公子对属下有大恩,属下绝不会背叛公子。” 谢瑄道:“那不就对了吗,她们若是想走,那一纸契书也无用,我从来不屑于靠强迫的手段留住人,我要的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臣服。” 墨书心里感慨,他家公子果然不是常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心胸,才值得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效忠。 谢瑄把消息瞒得很好,除了杨旭昭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从青楼买了两个姑娘回来。而杨旭昭因为昨晚丢下谢瑄独自离开的事十分愧疚,特意让人送了好些珍贵的礼物上门道歉。秉着不拿白不拿的道理,谢瑄对此也是照单全收。 大理寺内,萧烬一夜没睡,总算拿到了宋明安的供词,他一刻也没停留,直接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内,看着从来没有来上过早朝的萧烬出现时,所有的官员都是面露惊讶。盛安帝看到现在前面的萧烬眼神中露出厌恶之色,他没管萧烬为何会突然出现,沉声道:“诸卿,可有事启奏?” 下面一片安静,这时一名姓杨的御史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奏上。臣要弹劾太子殿下公然狎妓,买卖青楼女子,这是臣的奏折,请皇上过目。” 安禄把他的折子呈上去,盛安帝接过一看,把折子丢到萧烬面前,怒道:“太子,你可有话说!” 众臣面面相觑,有的惊讶,有的怀疑,有的幸灾乐祸。 萧烬看都没看地上的折子一眼,轻笑一声看向杨御史道:“杨大人说得如此言之凿凿,莫非是亲眼所见?这样说来,杨大人你岂不是也去了那种地方?” 杨御史涨红了脸道:“臣怎会去那等腌臜之地,殿下莫要血口喷人!殿下昨夜去了倚霞苑狎妓,还为了两名妓子与人竞价,这是晋王世子亲眼所见,殿下有何可抵赖的?” 萧烬明白了,他这是替谢瑄背了黑锅了,他不禁磨了磨牙,却没有辩解,嘲讽道:“想不到杨大人这么关心孤,连孤去了哪都知道,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杨御史颇有些得意道:“臣身为御史,这是臣的职责。殿下如此说,看来是承认有这事了?” 萧烬道:“认啊,孤有什么不能认的?孤昨夜确实去了倚霞苑。”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哗然,一国太子居然跑去逛青楼,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就算是支持萧烬的老臣们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杨御史自觉抓住了萧烬的把柄,对盛安帝道:“皇上,太子此举不仅有失身份,还有损皇家威严,若不施以惩戒岂不是让皇室威严扫地。” 盛安帝狠狠一拍面前的桌案道:“太子行事荒唐,做出如此令皇室蒙羞之事,来人,给朕把这个孽子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第28章 贪污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大臣反对道:“陛下,太子只是年轻冲动,行事这才有了偏颇,如此责罚未免太过了,还请陛下三思啊。” 廷杖这种刑罚,若是身体弱的三十大板都能打死人了,更别说是八十了。萧烬这事说白了也只是他私德有亏罢了,何至于受如此重罚。 不过他这话听在那些巴不得太子赶紧下台的人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刑部尚书站出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身为储君,就应该以身作则,臣以为皇上此举并无不妥。” 兵部尚书林怀风也站出来道:“太子此举,虽说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却极大的损伤了皇室威严,若不严惩,定会降低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威信,所以臣亦认为皇上的处置并无不妥。” 他是二皇子的舅舅,又是盛安帝极为信任的宠臣,他一开口,立刻就有不少大臣附和道:“臣附议。” 墙倒众人推,更何况萧烬还是被盛安帝厌恶的太子,这些官员自然是见风就倒。 谢家父子看到此等状况不由得眉头紧皱,谢筠站出来道:“皇上,太子行事虽狂放了些,却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依臣之见,不如等太子阐明原因再行定夺。” 他一发话,便立刻就有官员附和起来,几乎有一小半的官员赞同他的意见。 盛安帝见状眼中露出一丝阴霾,他最恨谢家的就是这一点了,明明他才是皇帝,但在这些文臣士子眼中,谢家人才是他们心中的领袖,试问有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能够不如鲠在喉。 而听到谢筠的话,刑部尚书不屑道:“谢大人,我知道谢家家风甚严,你没去过那种烟花之地。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一个男人去那种地方还能干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谢筠还是觉得他们太过武断,正要继续辩驳,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嗤笑。 众官员循声看过去,就看到萧烬面色讥讽道:“原来张大人断案就是凭借别人的一面之词,难怪这些年刑部屡屡发生冤假错案,看来都是张大人的功劳。” 张大人也就是刑部尚书闻言气愤道:“你血口喷人!” 徐云洲看着这样一场闹剧,呵斥刑部尚书道:“够了!太子是储君,你身为臣子怎可如此不敬!” 他转身对盛安帝道:“皇上,老臣认为谢大人说的有理。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岂能如此轻易定罪,还请皇上给太子一个自辩的机会,若太子确实有错,再行责罚也不迟。” 盛安帝根本不在乎萧烬究竟是去干了什么,但徐云洲都已经开口了,他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语气十分不善的对萧烬道:“孽子,你究竟去那种地方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萧烬对这个父亲的薄情早就有了深切的认知,盛安帝的针对在如今的他看来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怀风一眼道:“回父皇,儿臣昨夜的确去了倚霞苑。不过儿臣前去的目的可不像杨御史所想的这般龌龊。父皇应该记得,您不久前批了十万两银子送往边关,可儿臣却得到消息,那十万两银子运送到边关后竟然只剩下不足三万两。” “什么!”谢筠震惊道:“殿下此言当真?”他是户部尚书,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那十万两银子出京城的。 萧烬道:“孤所言绝无虚假,更荒唐的是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人禀报,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竟如此手眼通天。” 官员贪污,还是这么大的数额,众大臣都面面相觑。盛安帝同样面沉如水,但与其他人关心的不同,他在乎的是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做皇帝的都不知道,萧烬却知道,可见边关也有萧烬的人,当初他就不该把萧烬送到边关。 谢筠一脸严肃道:“皇上,竟然有官员如此大胆,连官银也敢贪污,还请陛下彻查此事,给边关将士一个交代。” 其他大臣也是纷纷附和道:“臣附议。” 杨御史眼见所有人都在关注贪污的事,顿时急了:“皇上,贪污官银的事固然重要,但太子的事也要解决啊。” 说完他看向萧烬道:“太子殿下,臣等只是想知道您去那等烟花之地做了什么,您又何必混淆视听?” 萧烬冷哼一声道:“孤不是正在回答杨御史你的疑问吗?你们不是都好奇孤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吗,那孤现在就告诉你,孤昨晚就是去找了这贪污官银之人,不知这个回答杨御史满不满意?” 杨御史闻言顿时哽住了,不等他说话,徐云洲率先发问道:“敢问殿下,这背后贪污者究竟是何人?” 萧烬道:“此人便是工部侍郎宋明安。” 此言一出,工部尚书立刻出来喊冤道:“皇上,边关官银一事向来是户部和兵部负责,与我们工部有何关系?还请皇上明察啊。” 盛安帝正要开口,萧烬就嗤了一声道:“刘大人放心,孤可不是张大人,凭着自己的臆想便给人轻易定罪,孤既然说了,那就是有确凿的证据。” 刑部尚书闻言气得脸都青了,萧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父皇,宋明安昨夜已被儿臣押往大理寺,对于贪污一事他供认不讳,儿臣也找到了他藏匿官银之处,这是他的供词,请父皇过目。” 安禄把证词递上去,盛安帝看完后顿时大怒道:“混账!”他自问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结果手下的臣子居然背着他阳奉阴违,对他国库里的银子下手,实在可恨! 听到萧烬这么说,工部尚书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他之所以站出来为宋明安说话,只是因为宋明安是他工部的人,可如果宋明安真的贪污了,他身为工部的主事者,必然会承担失察之罪。 天子发怒,群臣顿时噤声,林怀风看了萧烬一眼,站出来道:“皇上,事实究竟如何现下也只听了太子殿下的一面之词,宋大人一向兢兢业业,不似那等会贪污之人。” 第29章 处罚 “哦?”萧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林大人是说孤是屈打成招,故意冤枉他宋明安不成?” 林怀风道:“臣不敢,只是宋大人毕竟是我大盛臣子,如此贸然定罪恐怕有失公允。” 他这番话立刻换来工部尚书感激的眼神,萧烬嗤笑一声道:“林大人还真是正直公允啊,说起来,此次运送官银是由兵部负责的,宋明安是工部的人,却能在兵部的眼皮子底下贪污那么多官银,不知是兵部太废物了,还是有人故意放纵,与其同流合污,林大人,你认为呢?” 林怀风听了他这话顿时冷汗直冒,跪伏在地道:“皇上明察,臣绝无此心。” 谁知盛安帝非但没让他起身,反倒顺着萧烬的话思考起来,兵部和工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宋明安既然是工部的人,如何能在兵部的层层防备下贪污这么多官银,难道真如萧烬所说,是兵部和工部狼狈为奸不成? 林怀风感受着盛安帝怀疑的目光心里把宋明安骂了个遍,他深知盛安帝疑心甚重,哪怕他们林家深受圣宠,一旦牵扯到盛安帝的自身利益,就算他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也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盛安帝审视的看了林怀风片刻道:“爱卿起身吧,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林怀风这才缓缓站起身,也不再跟萧烬对呛。 徐云洲站出来道:“皇上,兹事体大,既然太子和林大人各执一词,依臣之见,不如将宋明安交由三司会审,查明真相后再作处置。” 盛安帝思忖片刻道:“好,传朕旨意,将宋明安交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若宋明安贪污之罪属实,立斩不赦。” 说完他又看向萧烬道:“至于太子,既然事出有因,杖责便免了,但身为一国储君出入烟花之地终究还是有损皇室威严,朕便罚你闭门思过半月,望你好好反省,莫要再犯。” 萧烬查出了贪污之人,不但没有赏赐,反倒还被处罚,实在是太过不公。但明眼人都知道盛安帝这是故意找借口处罚萧烬,纵使心里不平,也没人为萧烬求情。 萧烬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盯着盛安帝的眼睛道:“儿臣定会谨记父皇教诲。” 处理完这些事,盛安帝便宣布下朝。出了太极殿大门,林怀风走到萧烬身边皮笑肉不笑道:“殿下真是好本事啊。” 萧烬道:“好说,论起颠倒黑白孤可不及林大人,不过孤也要劝告林大人一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下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林大人你了。” 林怀风一甩衣袖道:“多谢殿下告诫,不过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他转身离开,萧烬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一片幽深。 谢瑄还是在谢筠和谢琛回来后才知道早朝发生的事,听到有御史弹劾萧烬狎妓,还与人争抢妓子,谢瑄难得有些心虚了一瞬。不过转念一想,萧烬如果没有莫名其妙找他麻烦也不会替他背黑锅,说不定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萧烬如此嚣张霸道,才给这人一点教训呢。这样一想,谢瑄就一点也不心虚了。 三司会审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宋明安承认自己贪污了官银,却一口咬定这件事是他一人所为,没有其他人指使。盛安帝得知后大怒,下令将宋明安全家抄没家产,凡十岁以上男丁一律斩首,女眷则充入教坊,十岁以下男子没为官奴。 芷萝宫内,林贵妃听着自家儿子的哀求头疼不已。 “母妃,你就帮儿臣这一次吧,那宋明安儿臣用着顺手得很,他若是死了,儿臣上哪再找一个如此趁手的人?” 林贵妃也是刚刚才知道宋明安背后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萧熠也是胆大,居然连官银的主意也敢打,若非林怀风出手没让宋明安把萧熠供出来,此刻面临盛安帝怒火的就是他们了。 想到自家哥哥的告诫,林贵妃难得对儿子的请求没有妥协。 “熠儿,如今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宋明安已经废了,你难道要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不成?” 萧熠不满道:“父皇就是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点银子嘛。” “闭嘴!”林贵妃严厉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浑话,你父皇最恨贪官污吏,你偏偏还去触他的霉头,幸好有你舅舅在,若是被你父皇知道这件事是你主使的,你非得脱层皮不可。” 萧熠有些心虚道:“我怎么知道宋明安这么不小心,明明之前都没事的。” 林贵妃头疼道:“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许再提。这次的事险些把你舅舅牵扯进去,幸好皇上没有深究,你这些日子也安分一些,莫要让人捏住了你的把柄。” 萧熠不忿道:“若不是户部被谢家人掌控了,我也不至于大费周章的弄银子。我看我就是跟谢家人犯冲,上次要不是谢瑄,萧煜那个小杂种早就被我弄死了,还害得我被父皇责骂。” 林贵妃道:“好了,谢家如今深受圣宠,你莫要去招惹谢家的人,至于萧煜,不过是个宫女生的皇子,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用不着把心思浪费在他身上,你现在最大的对手是萧烬。” 听到她提起萧烬,萧熠不可抑制的一抖,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他始终忘不了上次他摔碎先皇后遗物时萧烬狠厉的眼神和鞭子划破皮肉的剧痛。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盛安帝来得及时,萧烬绝对会活活打死他。 看到萧熠这个样子,林贵妃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心疼之色,心里对萧烬母子更是怨恨不已。 若是没有萧烬的母亲,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她的熠儿也会是唯一的嫡子,那太子之位对他们来说就犹如囊中取物一般容易,他们又何必像现在一样为了太子之位费尽心思谋划。她们母子俩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拜萧烬母子所赐。 第30章 白家进京 东宫内,凌风一脸气愤道:“皇上真是老糊涂了,殿下抓住了这么一个蛀虫,他不说赏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殿下禁足了。” 凌云看了一眼还在写大字的萧烬,无奈的对凌风道:“你收敛一些吧,若是被别人听到你这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殿下也保不住你。” 凌风闻言看了一眼萧烬,见他没说话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就是替殿下委屈罢了,你说说这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 凌云无奈的摇摇头,左右东宫里都是他们的人,也就随他说去了。 虽然被禁足了,但萧烬却并不觉得委屈,该伤心失望的他上辈子已经失望够了。他现在对盛安帝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揪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虽然宋明安一口咬定没有人指使他,可萧烬却不信他一个四品官背后没有人撑腰会有胆子好做出这样的事,而这个幕后主使倒也不难猜测,不是林怀风,那就只能是萧熠那个蠢货了。 林怀风向来行事谨慎,不至于做出这种漏洞百出的蠢事,这事八成是萧熠干的,这蠢货运气倒好,出了事还有人背锅,不过下次他就不会再这般好运了。 宫里发生的事并未引起谢瑄的关注,他现在正专注于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经过上一世的事,谢瑄明白若要成事,他就必须拥有一股独属于他的力量。所以他打算重建秘阁的势力,他先前已经让墨书秘密找了一批十二三岁的孩子安置在他城外的庄子上。这些孩子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而且都有学武的底子,最适合培养。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谢瑄制定起计划来十分顺手,他把这批人都交给了墨书管理。 墨书接到这个任务十分为难道:“公子,我虽自幼习武,但后来遭逢大变,并无老师教导,武功算不上顶尖,您若要我教导他们武功,我怕是无法胜任。” 谢瑄对此表示:“非也,我从来都没指望过要把他们培养成什么绝顶高手,他们要学的是刺探、潜伏之事,最主要的是轻功要好,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做不到,日后我也会给你找一个帮手。” 前世教导秘阁的人都是殷棋和墨书调教出来的,而殷棋又是他偶然救回来的,算算时间过些时日殷棋就该出现了。 墨书听到不是自己一个人负责顿时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自己辜负谢瑄的期望。 就这样一连过了十日,谢瑄终于接到消息,白家父子进京了。 早在之前求药时谢瑄就在心中表示希望白老太爷能来京城一趟,一来他也很久没见外祖父了,二来他也希望白老太爷能为谢筝诊治一番,瞧瞧她如今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得到消息的谢家父子立刻就去了城门口接人,看到舅舅和祖父出现的那一刻,谢瑄立刻走上前去道:“外祖父!舅舅!” 白老太爷虽然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但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下车也没让白蔹搀扶。 看到站在谢瑄,他不禁摸了摸谢瑄的头发道:“阿瑄长高了。” 谢琛也走上前道:“外祖父,舅舅。” 白老太爷笑道:“好好好,阿琛如今都已经是大人了。” 谢筠道:“岳父大人,天气寒冷,我们先回家吧。” 对谢筠这个女婿,白老太爷是十分满意的,虽然女儿早逝,可那并不是谢筠的错,闻言道:“好,听你的,咱们先回家,看看这风把我们阿瑄的脸都吹红了。” 谢瑄搀扶着他上了马车,看到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问道:“外祖父,后面的马车里是谁啊?” 白老太爷道:“是个小公子,来的路上捡到的,身上受了好重的伤,如今天气如此寒冷,若是不管他,他恐怕就没命了,我就给一起带过来了。” 谢瑄没有多想,看到来的只有他跟白蔹两个人,便问道:“外祖父,舅母跟表哥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白蔹道:“家里的医馆离不开人,我就让你表哥留下来守着,你舅母不放心他一个人,也跟着留下了。” 谢瑄道:“这样啊,那舅舅你们这次过来可要多住些日子。” 白蔹笑着点点头,白老太爷问道:“我听说你之前落了水,身体可养好了?” 谢瑄抱着他的手臂道:“外祖父你就放心吧,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就好了。” 看着谢瑄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模样,白老太爷才放下心里的担忧。孙辈里他最疼爱的就是谢瑄,不仅是因为谢瑄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所生,更是因为谢瑄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对谢瑄格外怜惜。 到了谢府,谢筠本想让白老太爷先去休息的,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又舟车劳顿这么些日子。但白老太爷却表示自己不累,让谢筠要忙什么就去忙,让谢琛兄弟俩陪他逛逛就行了。 东宫,凌风得到白家父子进京的消息后立刻就来禀报萧烬了。 萧烬听到这个消息皱了皱眉,他记得上一世白家人并没有来京城,怎么这一次会突然进京了?不过就算白家人不来,他也要去找他们的,如今这样倒也方便了他。 凌风激动道:“殿下,如今白老太爷就在京城,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上门求医,您身上的毒再不解恐怕就要危及性命了。” 萧烬抬眸道:“你莫非是忘了,孤如今可是还在禁足。” 凌风一脸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偷偷去,宫里的人绝对发现不了的。” 萧烬道:“不必,孤是去求医,又不是杀人放火,为何要偷偷摸摸,待过了除夕,孤会亲自去谢府拜访。” 凌风疑惑道:“殿下不怕被皇上知道吗?” 萧烬冷哼一声道:“当初我母后难产,若非白老太爷出手相助,孤恐怕也不会出生,这么多年来白家一直在西南,孤一直没有机会亲自上门致谢,难得能有这个机会,孤上门拜访那是理所应当的,谁敢置喙?” 凌风听了道:“原来殿下跟白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这样一来,就算是皇上也没法说什么了。” 萧烬有些出神道:“医者仁心,怕是也只有白家人才会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出手相助了。” 第31章 殷棋 对于白家和谢家,萧烬心里是愧疚的,白老太爷当初救过他和他母后的性命,后来他被盛安帝下了毒,也是白家人救了他,算起来他欠了白家人两条命。 而谢家当时虽然因为谢瑄的缘故站在了萧煜那边,但那都是因为他已经身故的原因,细数这些年来,谢家从未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捧高踩低,反倒为他说过不少话。 上一世他没能及时救下谢家,白老太爷也因为谢家的事郁结于心,没过多久就逝世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萧烬这一世是不想把白家和谢家牵扯进来的,所以对于谢家和白家他心里是亏欠的。 而谢瑄得知白老太爷曾救过先皇后和太子时也是十分惊讶,这件事他居然从来没听别人说起过。 白老太爷对此表示道:“你不知道,你娘跟先皇后是很好的朋友,当时也是情况太紧急了,稍有不慎母子俩一个也保不住,所幸最后两人都平安无事。” 谢瑄疑惑道:“外祖父您难道不怕得罪皇上吗?”就凭盛安帝对萧烬的态度就能猜到他必然是不愿萧烬平安出生的,白老太爷救了先皇后母子,必然会得罪盛安帝。 白老太爷道:“医者仁心啊,那样的情况我又怎么能见死不救,更何况稚子无辜,帝后虽然不睦,但那可是皇上的亲子,相信皇上也是不愿见到皇后丧命的。” 谢瑄闻言有些沉默,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历,他也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居然能够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现在看来白家救了萧烬,而谢家又名声太盛,也难怪盛安帝会动了杀心。 白老太爷接着说道:“说起来当初先皇后的脉象十分奇怪,按理说她那一胎不该难产,也不知是何缘由。” 谢瑄闻言眉头一皱,莫非先皇后死因有疑?看到白老太爷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外祖父你别想太多。”不管先皇后究竟因何而死,谢瑄都不愿白家再牵扯进这些事里。 白老太爷也就是感慨一番罢了,听他这么说笑道:“你说得对,人总要向前看的,这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 谢瑄故作不满道:“外祖父才不老,我看您这精神头比我爹还好呢。” 白老太爷被他逗笑了,祖孙俩相处得其乐融融。 这时有小厮过来道:“老太爷,您带过来的那位小公子醒了,您要见一见吗?” 白老太爷有些惊讶道:“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这小子身体底子不错。阿瑄,我有些累了,你帮我去看看吧,这孩子也是可怜,你帮我问问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如果他愿意的话待他伤好后就把他送回家吧。” 谢瑄点点头道:“好,您先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他往客房走去,小厮在他身后有些心有余悸道:“二公子您小心一些,这位公子脾气古怪得很,一醒来就找什么刀,跟要吃人似的。” 谢瑄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惊讶道:“你说什么?他要找刀?” 小厮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老实道:“是啊,我还去问了白老太爷带来的人,这才在马车里找到他要的刀。” 谢瑄心里有了猜测,脚步也变得匆忙起来。 到了客房,谢瑄让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一人进了房间。他才走进去关上门,一把刀就抵上他的脖颈。 这熟悉的一幕并没有让谢瑄惊慌,他淡定的回过头,就看到一身白色里衣的青年神色凛冽的盯着他,出口如冰道:“你是谁?” 谢瑄在心里默默道,好久不见啊殷棋。是的,站在谢瑄面前正是殷棋,前世他也是一身伤躺倒在郊外的树林里,被恰好出城的谢瑄救下,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救他的人成了白老太爷。 谢瑄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可能不记得了,是我外祖父救了你,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我对你并无恶意。” 殷棋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谢瑄没有任何威胁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刀。他这把刀造型奇特,通体呈黑色,刀柄上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骷髅头。 谢瑄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道:“你伤得太重,还是躺下休息为好。” 殷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的躺回了床上,看着自顾自喝茶的谢瑄,他问道:“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原谅。” 谢瑄道:“没关系,我能理解,毕竟你们江湖中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警惕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原本躺在床上的殷棋立刻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谢瑄道:“你知道些什么?” 谢瑄轻笑一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身上都是刀伤,杀气又这般重,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王公贵族培养不出你这种刀山血海般的气质,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你是江湖中人。你的刀很特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江湖第一杀手,鬼刃。” 殷棋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过了半晌后道:“你很聪明,但也很愚蠢,你叫破了我的身份,我便不会留你性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谢瑄却突然笑了,他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道:“鬼刃先生,有些时候,掩盖秘密不是只有杀人这一条路,我这还有一条路,不知道鬼刃先生是否感兴趣?” 殷棋惊讶于面前人的淡定,本想立刻动手的他还是开口道:“什么路?” 谢瑄放下茶杯道:“很简单,你认我为主,供我驱策,那么你的秘密自然也就是我的秘密,你也就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殷棋闻言只觉得谢瑄异想天开,他不屑的开口道:“小公子,我承认你很聪明,但要做我的主人,你还不够格。” 谢瑄道:“这样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正好,我听说从来没有人见过鬼刃的真容,你说我要是把你的画像贴到大街上,那鬼刃先生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殷棋冷笑道:“我现在一刀杀了你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谢瑄点点头道:“我不会武功,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鬼刃先生确定自己能下得了手吗?” 第32章 收服 殷棋沉默了,他身为杀手,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自然也不在乎多谢瑄一个。可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谢瑄的外祖父是他的救命恩人,谢瑄又对他有收留之恩,他若是对谢瑄动手那就是忘恩负义。 谢瑄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见他沉默不言,便说道:“你不用如此抗拒,你做杀手,无非是为了钱,这个我也能给你。你与其继续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如跟了我。当然了,我也不要你一辈子跟着我,五年,你只需要效忠我五年,我便放你自由,在此期间,我也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你认为如何?” 上一世谢瑄提出的也是五年时间,但五年时间到了后殷棋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帮着他做事。 殷棋没回答,谢瑄也不催促他,坐在桌边喝茶等他想好。 过了好大一会儿,殷棋才开口道:“好,五年,我可以为你做五年的事,权当是报答救命之恩,但五年后你必须放我离开。” 谢瑄道:“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协议,谢瑄临走前道:“对了,从今以后你就叫殷棋,是我的侍卫之一,你那把刀暂时收起来吧,我会为你寻一把新的,我可不希望你刚走出门就被人认出来。” 殷棋没说话,却把刀放在了枕头底下。此后的日子里殷棋就留在谢府养伤。白老太爷那里,谢瑄只说殷棋是路上遇到了匪寇才会受伤,他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并且表示自己看殷棋可怜,已经决定把殷棋收为侍卫留在谢家。 白老太爷闻言感慨了一番殷棋身世可怜,嘱咐谢瑄对殷棋好一些,谢瑄自然是满口答应。 东宫。 凌风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色严肃道:“殿下,凌霜和凌雨传回消息,他们失手了。” 只听咔嚓一声,萧烬手中的笔应声而断,谢瑄抬起头面色阴沉道:“怎么回事?” 凌风道:“凌霜他们本来已经找到了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绿芍,可等他们赶到时绿芍已经被人杀死了。那杀手武功高强,凌霜和凌雨联手都没能把人留下,还被那人伤了。不过那杀人也没讨到好,同样受了重伤。” 谢瑄眉头紧皱道:“可知道杀手身份?能不能确定是谁的人?” 凌风摇了摇头道:“凌霜说那杀手手持黑刃,很像是名震江湖的第一杀手鬼刃。” “鬼刃?”萧烬面如冰霜道:“居然请了他,真是好大的手笔,传令给凌霜,让他们回来吧。” 凌风有些着急道:“可是那绿芍是最有可能知晓先皇后死因的人了,这下线索断了,我们该从何查起?” 萧烬闭了闭眼,努力平息心中的怒意,过了半晌后道:“既然有人不愿绿芍活下去,那就足以说明我母后死因不正常。我就不信这幕后之人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一丝马脚也不露。此事容后再查,先把他们叫回来。” 凌风道:“是,属下这就去传消息。” 谢瑄根本不知道殷棋无意间坏了萧烬的事,他此时正忙着接回京过年的谢笙一家。 谢笙做生意很有头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因为生意太忙,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时才能回来一趟。 谢笙的妻子不是京城里的贵女,而是他在外面做生意时遇到的,是金陵有名的富商之女。据说两人是一见钟情,谢笙对做官没有兴趣,反倒喜欢经商,对于妻子的出身他并不在意。两人兴趣相投,成婚以来十分恩爱,还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谢璃,今年十九,已经嫁为人妇,二女儿叫谢珊,今年十六。 谢笙虽然常年不在京城,但对两个侄儿却是十分疼爱,逢年过节必定会送礼物过来,谢瑄对这个二叔也是十分尊敬的。 谢家不像其他的世家大族一样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谢筠兄弟俩感情很好,看到弟弟回来,一向严肃的谢筠也是满脸笑意。 他拍着谢笙的肩膀,仔细打量了一番道:“黑了,也壮实了不少,怎么样,这一年来过得还好吧?” 谢笙道:“大哥放心,我们都很好。” 谢瑄注意到谢璃的脸色有些憔悴,有些担忧道:“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谢璃闻言微微笑了笑道:“没事的,就是路上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谢筠的目光落到两个侄女身上,问道:“大侄女婿怎么没来?自璃儿成婚以来我还没见过他呢,怎么这次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谢笙和妻子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谢珊更是一下就黑了脸,谢璃见状连忙道:“云儿还小,不适合出远门,我就把她留在家里了,相公他不放心,就没跟来。”云儿是谢璃的女儿,刚满一岁。 谢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笑呵呵道:“孩子还小,确实不适合出远门,等她大一些再带过来吧,这可是我们谢家第一个孙辈,我可得好好看看。” 谢璃道:“等她长大一些一定带来给大伯看看。” 众人脸上都带着笑,谢瑄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若真的是谢璃说的那样,谢笙夫妇还有谢珊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 趁着其他人走在前头,谢瑄落后几步走到谢琛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大姐姐的夫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璃的婚事说起来有些草率,谢笙本来是打算让谢璃在京城找婆家的,一来京城里谢家有人脉,能够为她找一个家世清白,行事端正的夫君,二来谢筠在京城,也没人敢给谢璃委屈受。 可就在谢笙要把谢璃送到京城的前一个月,谢璃却在一次游湖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被当时同在游船的一位公子救了上来。虽说只是救人,但大庭广众之下,谢璃被对方抱着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为了谢璃的名声着想,谢笙也不得不把谢璃嫁给那人。 不过谢笙当时也调查过,那名男子也是出生金陵的富商之家,名声在当地也还不错,而且当时出了这事后那名男子立刻就上门提亲,并且承诺此生愿意遵守谢家祖训,此生绝不纳妾。 第33章 下毒 谢笙对女婿的家世并不那么看重,见那人确实人品还不错,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当时谢筠公务缠身,没办法去观礼,就只有谢琛一个人去了,据谢琛回来后所说,那人看上去倒是彬彬有礼,但人品究竟如何还是要日后才知道。 谢瑄一直都以为谢璃过得不错,可现在他却对此产生了怀疑。 谢琛同样发现了二叔一家的不对劲,面对谢瑄的疑问,他摇摇头道:“只见过一面,辨不出好坏。” 谢瑄眉头微皱,若是大姐姐当真在婆家受了委屈,二叔为何要隐瞒,而且二叔这人性子看上去虽然温和,却不是个好欺负的,没道理看着女儿受委屈而无动于衷啊。 再说了,谢家大房跟二房并未分家,谢笙虽是白身,但谢璃毕竟有着在京城做官的大伯和堂兄在,她的夫家不过是商户,哪来的胆子敢欺负她? 谢瑄一肚子的疑问,但看着二叔一家三缄其口的态度他也没有问出口,打算找个时间跟谢璃单独谈谈。 今年除夕,是谢家人最多的时候,谢家虽说是大族,但嫡支就只有谢筠父子和谢笙一家,其他旁支虽说跟主家关系也不错,但并不住到一起,连谢筠也感叹只有除夕时才能热闹些。 谢笙听到自家大哥的感慨,笑道道:“大哥也莫要觉得冷清,待到来年阿琛跟绯月成了亲,再生个孩子,到时候谢家可就热闹了。” 他的妻子也在一旁捂嘴笑道:“可不是嘛,等过几年阿瑄也有了意中人那就更热闹了。” 谢筠闻言大笑道:“说的也是,说不定再过一两年我就能当上祖父了。” 面对长辈们的调侃,谢琛和谢瑄无奈的对视一眼,只能随他们去了。 而相比于谢府的阖家欢乐,宫里就显得冷清多了。 宫里的家宴一般都在露华殿举行,参加宴会的都是皇室子弟。 萧烬到的时候盛安帝正跟坐在他旁边的林贵妃笑着说话。按照规矩,盛安帝旁边的位置只有皇后能坐,可如今林贵妃堂而皇之的坐上去,满大殿内居然没有一人表示反对,萧烬见状眸中划过一抹森冷。 他的位置就在盛安帝下首最靠前的位置,看到他过来,刚刚还一片和乐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晋王世子看到萧烬过来,生怕他记恨自己上次说漏嘴的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萧熠眼中愤恨与恐惧交加,他的位置就在萧烬对面,看到萧烬落座,他恨不得躲开八丈远。 萧煜一向没有存在感,此刻也是安静吃菜,一言不发。 盛安帝看到萧烬来了,眼神看向一旁的安禄,安禄对他点了点头,盛安帝目光幽深的看了萧烬一眼,随后继续跟林贵妃说话。 皇室的家宴无甚趣味,众人都是埋头吃菜,偶尔跟身边的人搭几句话。 萧烬没什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手里的酒杯,看到盛安帝身边的安禄端着两杯酒上来,他知道重头戏来了,慢慢坐直身体。 盛安帝看了一眼安禄端上来的酒,转过头对萧熠道:“熠儿,朕记得你之前跟你大哥闹了些不愉快,虽然你们生在皇家,但毕竟是骨肉兄弟,今日既然是家宴,你便敬你大哥一杯向他赔罪,喝了这杯酒,便忘了之前那些事,和和气气的做兄弟。” 听到他这话,在场的众人都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他,萧熠更是惊的手中的筷子都掉了。萧烬早知会有这么一出,丝毫不觉得意外。 林贵妃更是错愕万分,不理解盛安帝这是干什么,明明厌恶极了太子,怎么还让萧熠给太子赔罪? 盛安帝却好似没有看到众人不解的眼神,皱着眉看着萧熠道:“怎么,你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萧熠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不,儿臣……儿臣不敢。”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站起身,十分不情愿的走到萧烬面前,安禄把端来的酒递了一杯给萧熠,又把剩下的一杯放到萧烬桌上。 萧熠不敢去看萧烬的表情,举着酒杯微低着头道:“大哥,弟弟之前不懂事,惹你不高兴了,今天给你赔罪,还请大哥原谅。” 盛安帝看向萧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说道:“太子,你二弟都已经向你认错了,你便喝了这杯酒,与他冰释前嫌吧。” 萧烬端起桌案上的酒杯,看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内心嗤笑不已,上一世他还以为盛安帝是真的对他放下了芥蒂,于是心甘情愿的喝下了这杯毒酒。 他抬头看着上方的盛安帝,缓缓道:“既是父皇所愿,儿臣又怎敢不遵从。”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而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不曾离开过盛安帝,像是要把这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杀害的父亲刻在心里一般。 他这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让盛安帝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点心虚,面对他灼人的目光,盛安帝有些狼狈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其他人虽然觉得盛安帝搞的这一出十分怪异,但没人能猜到盛安帝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的亲儿子下毒,除了刚开始有些疑惑外,并未放在心上。 宫宴结束,萧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回到东宫,他立刻找出制好的解药服下。盛安帝为了不被怀疑,下的毒只会在三日后发作,这也给了萧烬解毒的机会。 自宫宴后的三日里,盛安帝颇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的便问安禄东宫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安禄让他放心,那毒药要三天后才会发作,而且制作解药的药引难寻,必定是万无一失的,盛安帝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除了盛安帝,最关心这件事的就是谢瑄了,他虽然已经给萧烬送去了九幽草,但他重来一世他也不能确定萧烬是不是还会中毒,而就算中毒了也不确定还是不是前世那一种毒。 三日后,东宫一直没有传来萧烬中毒的消息,盛安帝实在是坐不住了,第一次踏进了东宫的门。 第34章 诊治 当看到好端端出现在面前的萧烬时,盛安帝是错愕的,他连叫萧烬起身都忘了,难以置信道:“你,你没事?” 萧烬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儿臣能有什么事?” 盛安帝脸色铁青,却又说不出来了,难道他要问萧烬为什么没死吗?他目光森冷的看了身边的安禄一眼,挥袖离开。 而就在他走到半道上时,芷萝宫的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皇上,不好了,二皇子他中毒了!” 盛安帝顿时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那宫女战战兢兢道:“二皇子今早起来还好好的,谁知刚用过早膳便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太医诊脉后说二皇子他是中了毒。” 盛安帝脸色变幻,立刻往芷萝宫而去。 刚到芷萝宫门口,就听到了林贵妃的啜泣声。看到盛安帝过来,林贵妃立刻扑过来哭诉道:“皇上,您救救熠儿吧,他是臣妾唯一的儿子,没有他臣妾也不活了。” 盛安帝将她扶起,安慰道:“你放心,有朕在,熠儿他会没事的。” 他安抚的拍了拍林贵妃的背,转过头目光如炬的盯着太医们道:“可查清楚了,二皇子中的是什么毒?” 太医道:“回皇上,二皇子所中的是一种奇毒,名为落黄泉,此毒毒性猛烈,毒发后两个时辰内若寻不到解药必定会七窍流血而亡。” 林贵妃闻言顿时痛哭出声,盛安帝面沉如水道:“既然知道所中何毒,那还不赶紧为二皇子研制解药?” 太医们战战兢兢道:“皇上,不是臣等不为二皇子解毒,而是制作解药缺少了一味关键的药引,此药名为九幽草,极为难寻,若没有此药,便无法制出解药。” 盛安帝沉声道:“朕的私库里有一株九幽草,你们速速取来,抓紧时间研制解药,若是治不好二皇子,小心你们的脑袋。” 太医们连忙道:“臣等定当竭尽所能。” 有了九幽草,太医们很快就把解药做出来了,看到萧熠面色从苍白恢复了血色,盛安帝这才放下心。 他对林贵妃道:“你好好照顾熠儿,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他。” 林贵妃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闻言点了点头。 回到紫宸殿,盛安帝摒退宫人,随后一脚踹到安禄身上,怒声道:“废物!朕让你给太子下毒,你倒好,把毒下给了二皇子,你好大的胆!” 安禄被他这一记窝心脚踹得几欲吐血,忍着剧痛爬到盛安帝脚边一个劲儿磕头道:“皇上息怒,是老奴糊涂了,误将有毒的酒端给了二皇子,请皇上恕罪。”安禄冷汗直冒,他明明记得自己没弄错,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盛安帝目光冰冷的看着他道:“废物,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若不是看在你自幼便跟着朕的份上,朕立刻就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安禄叩头如捣蒜道:“老奴知错,请皇上宽恕。” 盛安帝不耐烦道:“给朕滚,这些日子别让朕再看到你。” 安禄顿时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的离开了紫宸殿。 东宫这边,萧烬也听到了萧熠中毒,盛安帝大发雷霆,还把身边最信任的安禄贬为普通内侍的消息。不枉费他大费周章给萧熠下毒,如今的结果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盛安帝此刻一定认为是安禄搞混了酒杯,所以萧熠才会中毒,如此一来,安然无恙的他就不会引起盛安帝的怀疑了。 谢瑄得知宫里发生的事后亦是十分惊愕,他有想过可能萧烬这一次不会中毒,又或者中了毒但有了解药也没事。但他万万没想到中毒的人居然变成了萧熠,盛安帝不可能会害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那萧熠是怎么中毒的?谢瑄这下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萧烬没死那就对他没什么影响,至于萧熠,谁管他的死活呢。 按照规矩,宫中的嫔妃可以在初五这一日回娘家省亲一天,谢瑄也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白老太爷给谢筝看看。 到了初五这日,谢筝带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回了谢府,见到许久不见的二哥二嫂,谢筝满脸惊喜,抓着人说个不停。 大家一起用过午饭后,谢筠把谢筝单独叫到书房,谢筝看到在书房里等着的白老太爷,疑惑的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谢筠道:“没什么,刚刚吃饭时岳丈大人注意到你的脸色有些不好,我就想着让他给你瞧瞧。” 谢筝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觉得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啊。” 白老太爷笑呵呵道:“瞧一瞧也没什么,娘娘若是不嫌弃,让老头子帮忙看看可好?” 谢筝笑道:“白老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我大哥的岳丈,也是我的长辈,肯为我这个晚辈费心那是我的荣幸。” 谢筝虽然不觉得自己有病,但她也不会拂了谢筠的一番心意,而且她私心里也有一点期待,自从她之前那次小产后就再也没有怀孕了,太医说是她伤了身子,白老太爷是有名的神医,说不定能有办法让她有孕呢。 白老太爷取出一方丝帕放到谢筝的手腕上,抬手搭上她的脉搏。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白老太爷收回手,谢筝有些紧张道:“白老,我的身体可有什么问题?” 白老太爷道:“娘娘放心,没什么大事,就是血气有些虚,待会儿老夫给你开一副补气血的方子,回去吃上几天就好了。” 谢筝闻言有些着急道:“白老,那依你看,我的身体还能有孕吗?” 谢筠闻言一惊,随即便是心疼,这些年来,谢筝一直都没有提过想要孩子的事,他也以为谢筝已经放下了,但原来谢筝一直都惦记着这事。 白老太爷听到这话道:“娘娘之前用过虎狼之药,那药药性凶猛,对娘娘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于性命无碍,却会使子嗣方面十分艰难,要想有孕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长时间调养,但就算调养好了,有孕的几率也不大。” 第35章 上门拜访 谢筝闻言十分失落,身为女子,她又如何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呢。当初有孕时她是十分惊喜的,只是她与那个孩子没有缘分,这件事也成了她心里最大的痛。 看到妹妹这个样子,谢筠也是很心疼,他安慰道:“筝儿,你别灰心,岳父大人不是说了吗,还有希望的,你好好吃药,把身体调养好,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 谢筝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她不愿让兄长也为她担心,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大哥放心,我都知道的。”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谢筠的书房,在她离开后,谢瑄和谢琛就过来了。 谢瑄向白老太爷问道:“外祖父,我姑姑的身体如何了?” 白老太爷眉头紧皱道:“不是很好,按你们所说,娘娘之所以流产是因为被下了药,可那药最多只是让人流产,娘娘本身体质不错,不至于因此没了怀孕的希望。我仔细探查过了,娘娘体内还存在一种毒素,应该是积年累月沉积下来的,这种毒素对身体无害,却会让人无法拥有子嗣。” 谢筠闻言顿时大怒,一拳捶在桌案上道:“果真如此!” 谢瑄脸色也不好看,如果说之前都是猜测,那现在他们就可以确定了,谢筝当初流产的事是谁干的暂且存疑,但她多年不孕就一定是盛安帝下的手了。除了盛安帝,没有谁能够如此悄无声息的给谢筝下毒,还能让宫里的太医也隐瞒这件事。 谢筠又问道:“岳父,筝儿的毒还能解吗?” 白老太爷道:“要解也不是不行,但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行,而且就算解了,她怀孕的几率也不大。” 谢筠闻言郑重道:“还请岳父出手为筝儿解毒,不论如何,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这个做大哥的都要帮她。”谢筝会落到这个下场都是被谢家连累了,谢筠对此是愧疚难当的。 白老太爷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解毒不是不行,但必须每三日施针一次,持续施针两个月的时间,老夫没办法进宫,她也不能出宫,老夫就算想帮也没办法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没法进宫就不能施针,那又怎么解毒? 这时谢瑄开口道:“外祖父,你解毒要用的针法难吗?如果不难的话,可不可以教给其他人,再让姑母把人带进宫,那就不用进宫了。” 谢筠闻言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三人看向白老太爷,白老太爷捋了捋胡子道:“针法倒是不难,就是复杂了些,只是娘娘她今日便要回宫,你们能找到这么一个人能在半日内记住所有的针法穴位吗?” 谢瑄道:“我这里有一个人选,待我把她找过来,外祖父你便教她针法吧。” 谢瑄中意的人选不是别人,正是落画,他前世也是偶然发现落画居然有过目不忘这样的能力,现在看来,正好派上用场。 落画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跟丝琴管理铺子,她过目不忘,能够很快查出账目里的错漏。 听到谢瑄想要让她进宫,落画先是惊讶,随后便同意了。对她来说,谢瑄是她们姐妹俩的救命恩人,只要能帮到谢瑄,她就愿意去做。 谢筠等人看到谢瑄找来的居然是个那么年轻的小姑娘时都有些怀疑,直到落画在白老太爷示范了一遍后毫无错漏的展现了一遍,他们也就信服了落画的能力。 白老太爷看着落画施针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稔不过花了一个时辰,不由得赞叹道:“这姑娘倒是有本事,阿瑄眼光不错。” 等白老太爷确定落画完全掌握了施针的方法,谢瑄就去找了谢筝说了这件事,谢筝虽然失落,但还是不愿放弃,便同意了将落画带在身边。 下毒未遂的事让盛安帝十分恼火,只要一看到萧烬他就会想起自己干的蠢事,因此这些日子他对萧烬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就算听到萧烬说要去谢府拜访白老太爷,他都没在意,大手一挥让人有多远滚多远。 萧烬根本不在意盛安帝是如何跳脚,让凌风准备好礼物后就去了谢府。 得到太子上门拜访的消息,谢家人是十分错愕的,但还是把所有人都叫出来迎接萧烬了。 谢瑄还记着萧烬上次在倚霞苑故意为难他的事,此刻见到萧烬那是半分好感也无,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萧烬。 萧烬看他这副样子,暗道气性可真大,这么多天了还记仇呢。 谢筠作为一家之主,上前询问道:“不知殿下此次前来,可是有示下?” 萧烬道:“谢大人多虑了,孤只是听说白老来了京城,想着当年承了白老的恩情还未能当面报答,这才携礼上门,还请谢大人莫要怪孤唐突才是。” 谢筠连忙道:“殿下言重了,还请殿下移步。” 白老太爷年纪大了,谢筠就没派人通知他萧烬过来了,看到谢筠带着个年轻公子过来,他惊讶道:“正观,这位公子是?” 谢筠道:“岳父,这位是太子殿下。” 白老太爷连忙起身想要行礼,萧烬伸手扶住他道:“白老不必多礼,请坐吧。” 白老太爷坐回位置上,谢筠道:“殿下,你们慢聊,下官等人先行告退。” 萧烬点点头,谢筠示意其他人也退下,谢瑄却突然开口道:“爹,祖父年纪大了,身边需要有人照顾,不如让我留下吧。” 萧烬一肚子坏水,谢瑄担心要是他不在,萧烬趁机忽悠了他外祖父怎么办? 谢筠正想说有下人在,用不着谢瑄,萧烬就先一步开口道:“既然谢二公子如此有孝心,那便留下吧。” 谢筠这才作罢,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谢瑄拿起茶壶给白老太爷和萧烬各倒了一杯茶,随后安静的站立在白老太爷身后。 萧烬看了他一眼,对白老太爷道:“当初孤的母后难产,幸得白老出手相助,这才有惊无险,时隔多年才上门拜谢,还请您勿怪。” 白老太爷道:“殿下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老夫不过是做了一个医者该做的,当不得殿下如此重谢。” 第36章 求和 萧烬道:“先生此言差矣,若非先生出手,也没有孤的今日,于情于理,孤都当重谢先生。” 他从身后凌风的手中接过一个木匣放到石桌上道:“听闻先生行针之术出神入化,这是孤特意命人打造的金针,还请先生收下。” 白老太爷正要拒绝,他身后的谢瑄却接过匣子道:“那就多谢殿下美意了。” 白老太爷皱起眉头道:“阿瑄,怎可如此无礼?” 谢瑄道:“外祖父,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不过是一套金针罢了,对太子殿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您要是不收,说不定太子殿下还会说咱们不识抬举呢。” 他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萧烬听了却笑道:“谢二公子放心,孤没有这般不讲道理。” 谢瑄冷哼一声,萧烬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白老太爷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宝贝外孙跟这位太子殿下很熟,而且这位太子殿下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谢瑄,以至于谢瑄这种平时最注重礼数的人都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 虽然对方是太子,但白老太爷还是更偏向自己的外孙,他对萧烬笑道:“阿瑄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殿下莫要责怪。” 萧烬看了谢瑄一眼道:“怎么会,孤就喜欢谢二公子这种坦率的性子。” 谢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木匣,根本不搭理他。 萧烬接着说道:“实不相瞒,今日上门拜访除了想要当面向您致谢以外,孤还想请您出手,为孤解去身上的毒。” 解毒?谢瑄和白老太爷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尤其是谢瑄,他记得上辈子除了除夕那一次宫宴以外,没听说萧烬被人下过毒啊。 白老太爷凝眉道:“不知可否为殿下诊脉?” 萧烬伸出手道:“您请便。” 白老太爷搭上他的手腕,细细查探起来。在这期间,白老太爷的眉头是越皱越紧,看得谢瑄都开始怀疑萧烬是不是没救了。 良久之后,白老太爷才收回手道:“殿下,敢问你这毒可是从娘胎之中便带出来的?” 萧烬点点头道:“先生慧眼如炬,确实如此。” 白老太爷叹了口气,萧烬出生时他无缘得见,不曾想对方一生下来体内就带有毒素,如今看来当初先皇后之所以脉相奇怪,也是因为中毒了,只不过因为毒素都被腹中胎儿吸收了,他才诊不出不对。 这种事属于皇室秘辛,不能深究,白老太爷的道:“殿下这毒,积年日久已成顽疾,要想完全清除十分困难,需要用好几样珍贵药材进行药浴,还要配合行针,就算如此保守估计也要三年才能完全康复。” 萧烬道:“只要能解,孤都愿意尝试,还请先生出手相助。” 白老太爷抚着胡须道:“不是老夫不愿出手,只是殿下所需的针法唯有老夫一人能够施展,而殿下远在东宫,老夫也不能进宫为殿下施针,又该如何为殿下治疗呢?” 萧烬的情况跟谢筝不一样,谢筝的毒对性命无忧,拔除不算太难,但萧烬中的毒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毒,而且因为时间太久,毒素已经侵入到脏腑和骨血之中,若是再继续拖下去,必死无疑。两者相比,自然是萧烬的治疗难度更大。 萧烬道:“先生所言孤都知道了,请先生放心,此事无需先生入宫,只要先生肯出手,孤自然会想法子出宫让先生诊治。” 对于萧烬来说,只是出宫而已,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白老太爷闻言道:“好,既然殿下有办法出宫,老夫也愿意留下为你治疗。” 萧烬站起身行了一个礼道:“多谢先生。” 随后他看向谢瑄道:“烦请谢二公子为孤在谢府准备一个房间,孤每日戌时会来谢府进行治疗。” 谢瑄撇过头不愿搭理他,萧烬继续说道:“孤中毒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希望白老跟谢二公子能为孤保密。” 白老太爷道:“殿下放心,阿瑄,为了不引人注意,你就在你的院子里给殿下安排一间房吧。” “什么?”谢瑄惊讶道,萧烬还要住他院子里的房间?凭什么啊? 萧烬好似没有看到谢瑄的不情愿一般,笑容满面道:“那就有劳谢二公子了。” 谢瑄气得瞪眼,他还没答应呢,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白老太爷对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拍了拍谢瑄的背道:“阿瑄,做人不能小气,只是一间客房罢了,快去。” 谢瑄只得不情不愿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萧烬道:“谢二公子稍等,孤与你一同前去。” 谢瑄没管他,自顾自的离开,萧烬也不恼,在他身后慢慢跟着。 看着谢瑄精致完美的侧脸,萧烬笑道:“谢二公子可是还在生孤的气?” 谢瑄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在说他明知故问。 萧烬大跨几步走上前拦住谢瑄,说道:“孤承认,上次在倚霞苑是孤误会了你,孤向你道歉,可后来孤可是为你背了黑锅的,如果不是孤,你谢二公子的名声可就毁了,这样算起来,我们也算扯平了,你为何还这般生气?” 谢瑄冷哼一声道:“臣位卑愚笨,当不起殿下的歉意。” 萧烬明白了,这是还记着他之前挖苦的话呢。 “谢二公子怎的这般记仇,先前的事是孤看走眼了,谢二公子聪慧大气,想来不会跟孤一般见识。” 谢瑄颇为无语的看了萧烬一眼,他之前无缘无故的被针对好几次,区区几句好话就想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哪有那么容易。 萧烬也没想到谢瑄小小年纪,气性却这般大,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道歉,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接受。 萧烬有些无奈道:“孤先前并非刻意针对,这样吧,为了弥补孤之前的行为,谢二公子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只要在孤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孤都可以答应你。” 谢瑄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萧烬道:“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殿下今后可莫要反悔。” 萧烬笑了:“谢二公子尽管说,孤说到做到。” 谢瑄边走边说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自然会跟殿下提这个要求。” 萧烬道:“好,孤记着。” 第37章 矛盾 谢瑄按照白老太爷的吩咐在自己院子里给萧烬安排了一间房,就在谢瑄自己房间的隔壁。他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只说是为白老太爷的病患准备的,萧烬每晚都是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过来,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硬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 开春后,国子监也要开课了,谢瑄也要去上任了。 按照规矩,谢瑄这种官家子弟本来应该在国子监念书的,但因为拜了徐云洲为师,谢瑄从小到大一直没有来过国子监。 国子监不同于其他官衙,除了上朝时官员用不着穿官服。谢瑄只穿了一件素雅的天青色衣袍,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头发,浑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一块玉玦没有其他的饰物,看上去便干净清雅。 国子监官员结构简单,最高长官为国子监祭酒,下设司业两名,学正若干。谢瑄身为国子监司业,除了协助祭酒处理各种事务,主要行训导之责,简单来说就是国子监的掌罚,这样的工作可谓是十分简单。 谢瑄按照规矩先去见了国子监祭酒,祭酒姓云,今年已有五十之龄,再过几年恐怕就要致仕了。 看到谢瑄过来,这位祭酒大人态度十分和善,先是把谢瑄夸了一通,后面又向他说明了要做的职务,还把国子监的其他官员都给介绍了一遍。 其他人对谢瑄的态度都还不错,唯独和谢瑄同级的那位吴司业看谢瑄的眼神十分不善,云祭酒介绍他时他一句话都没跟谢瑄说,冷哼了一声道:“云大人,下官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实在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容下官先行一步。” 他拂袖而去,剩下的众人都尴尬不已,暗暗瞅这位新来的司业的脸色,他们都知道,像谢瑄这种世家子弟最在意面子了,如今被吴司业当众下了脸面,怕是受不了这个气。 就连云祭酒都在想要是谢瑄生气撂挑子不干了他该怎么跟盛安帝交代。 谁知谢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他对尴尬的众人笑了笑道:“吴司业如此尽职尽责,把职责放在第一位,看来我得多向他学习才是。” 见他没有发火,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又暗暗思忖谢瑄是真的不生气,还是憋着火想要日后再收拾吴司业。 除了萧烬以外,谢瑄这是第一次被人当众下面子,但他对此却并不生气,他不过才十五岁,无功无绩就成了司业,其他人心里不满也是应该的,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自然没什么好生气的。 云祭酒让其他人都散开去做事,捋了捋胡子对谢瑄笑道:“谢司业莫要介怀,吴司业虽然脾气耿直,但行事作风公正,从不故意为难人的,他也是做了多年学正才到司业这个位置,你这么年轻就跟他平起平坐,他心里难免会有怨怼,日后相处久了,他知道了你的本事,自然就不会再这样了,你也多担待些。” 谢瑄点点头道:“下官资历浅,吴司业不满也正常,云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好好和吴司业相处的。” 听他这么说云祭酒才放下心,吴司业是农家子出身,无权无势,而谢瑄背后除了谢家还有皇上撑腰,真要斗起来,吴司业肯定不是谢瑄的对手,幸好谢瑄是个识大体的,否则他的两个下属斗起来,他都不知道该帮谁。 谢瑄作为司业在国子监里有自己单独的值房,而在他房间的隔壁,就是那位吴司业的值房。 中午吃饭时谢瑄又遇到了那位吴司业,对方看到他冷哼了一声,随即昂起头好似没看到他一样走开了,谢瑄心里觉得好笑,这位吴司业三十多快四十岁了,没想到这么幼稚。 不用教学生,谢瑄的工作是很轻松的,连续做了几天,他都有些喜欢上这种轻松的氛围了。 而就在他以为会继续平静下去的时候,国子监里终于出了点事。 国子监里每月会有一次文会,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参加,而文会中文章拔得头筹的学子会获得二十两银子的奖励,当然了,银钱上的奖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够在师长同学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对于以后的仕途也很有帮助。 国子监虽说是官员子弟入学的地方,但其实也对平民百姓开放,当然了,普通百姓要想到国子监念书,需要自身才华出众,能够通过国子监的入学考试。 总的算起来,国子监内有一小部分的学生是出身贫苦人家的学子。因为那些勋爵官员出身的学子看不上这些普通百姓出身的学子,国子监为了避免双方发生矛盾,所以将双方平时的教学、膳食都分开,那些普通学子所在的教舍名为朝晖院,勋贵子弟这边的则叫凝晖院。除了每月一次的文会,这些人一般不会碰到。而这次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月文会上。 这一次的文会头名是一位名叫张易元的学子,他是朝晖院的学子。本来每月的文会两院都是各有输赢,这次张易元拿了头筹也没什么,可关键就在于凝晖院那边有人举报说张易元用来参加文会的文章是他的,双方便争论起来了,后来甚至动上了手,这个时候才有学子慌慌张张的来找祭酒和司业。 谢瑄到的时候云祭酒和吴司业已经到了,两院的学子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怒火。其中有好几个学子脸上都有青紫色的伤痕。 云祭酒难得脸色没有和煦的笑容,看着剑拔弩张的学生沉声道:“国子监是念书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们比武的擂台,身为读书人,对同窗动手成何体统?” 朝晖院的人道:“是凝晖院的人先挑事的,他们污蔑张易元偷文章,先动手的也是他们!” 凝晖院的人闻言顿时就不干了,嚷嚷道:“明明就是你们偷了瑾年的文章还死不承认,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还恶人先告状,我都替你们感到害臊!” 第38章 争论 双方又开始新一轮的骂战,眼看争吵越来越激烈,云祭酒大喊一声道:“够了!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两院的人这才闭嘴,但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怒火。 谢瑄跟一旁的学正要来了这次文会头名的文章,辞藻新颖,立意也不错,确实是一篇好文章。 云祭酒把引起冲突的两人叫出列,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那名叫张易元的学子穿了一身很普通的灰色袍子,被洗得发白的袍子上有几个细小的补丁,足以看出他的家境十分贫寒。 另一个人叫做顾瑾年,是太仆寺卿之子,长得有些瘦弱,看上去身体有些不好。 云祭酒开口道:“张易元,顾瑾年,你们俩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易元抢在顾瑾年之前说道:“云祭酒,那篇文章真的是我自己写的,我也不知道顾瑾年为什么说我偷了他的文章,您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顾瑾年在他旁边气愤道:“你胡说!那篇文章是我之前就写好了,准备用来参加文会的,你偷走了我的文章还用它来参加文会,实在是无耻至极!” 张易元反驳道:“我没有!” 吴司业眉头紧皱道:“行了!我们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他看向张易元道:“张易元,你说这是你自己写的,可有证据?” 张易元道:“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有目共睹。” 朝晖院的人道:“是啊吴司业,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张易元他确实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写的文章。” 凝晖院的人对此没有反驳,因为他们也看到了张易元在文会上确实是亲手写出来的文章。礼部尚书之子赵文谦站出来道:“吴司业,张易元确实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写出了这篇文章,但早在三日前,学生在与瑾年切磋交流时亲眼看到了他写的文章,内容与张易元今日所写一般无二,如果张易元真的是自己写的文章,那瑾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朝晖院的人叫嚷道:“说不定是顾瑾年见易元写得好,抄了易元的文章也说不定呢。” 赵文谦听了讽刺的一笑道:“每月文会,大部分都是瑾年拔得头筹,就算是平时小测,他也几乎都是头名,反观张易元,水平不过是中上,瑾年用得着抄他?” 刚刚开口的那名学子顿时哽住了,因为赵文谦说的确实是事实。 张易元愤怒道:“难道他顾瑾年有才就能污蔑别人了吗?是,我承认我是不如他,但这篇文章是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琢磨出来的,为的就是能在文会上取得头名,能够拿到奖励为我母亲治病,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平日里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我们的艰辛,现在我好不容易能写出一篇好文章,你们还要来跟我抢,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这番话引起了朝晖院其他学子的共鸣,他们感同身受道:“就是,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吴司业听了他这话也有些动容,他也是贫苦出身,自然知道贫苦人家的孩子念书有多不易,看到张易元的样子他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想当初他也曾因为出身低微被人看不起,直到后来中了进士才彻底摆脱身份带来的卑微感。 同样的经历让他心里不免有了偏颇,他看向顾瑾年道:“顾瑾年,你说是张易元偷了你的文章,你有证据能够证明吗?” 赵文谦有些着急道:“吴司业,我能为他证明。” 吴司业道:“你的证明没有用,所有人知道你跟顾瑾年关系好,你为他作证有做假证的嫌疑。” 赵文谦说不出话了,所有人都看向顾瑾年,他唇色发白道:“吴司业,我的文章除了文谦以外没有人看到过,除了他,没有人能为我证明。” 这下朝晖院的人有了底气,一个个都在指责顾瑾年污蔑张易元。 吴司业看着顾瑾年皱起眉头,顾瑾年是个有才华的,他平时也挺喜欢这个学生的,按理说顾瑾年不会做出污蔑张易元的事,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辩解。 他叹了口气,有些痛心道:“顾瑾年,我知道你向来学业出众,这次被文会没能拔得头筹也没什么,但你也不能做出这种污蔑同窗的事,若张易元真的背上了偷盗的罪名,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吴司业,我没有……”顾瑾年想要辩解,吴司业却打断他的话道:“够了,既然做错了就要认,你现在便对张易元道歉,然后便去惩戒堂领二十下戒尺,罚跪两个时辰。” 顾瑾年脸色一白,赵文谦更是反对道:“吴司业,瑾年他真的没有骗人,您这样轻易就给他定罪,我不服!” 顾瑾年性格温和,平日里待人也很和善,跟凝晖院的其他人相处得都很不错,再加上他身体比较弱,其他人都会多照顾他一些,此刻见他被罚,凝晖院的其他人也叫嚷道:“没错,我们不服!” 吴司业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正要开口斥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道:“吴司业,我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谢瑄从后面走上前来,刚刚他站在云祭酒身后,被云祭酒臃肿的身材挡了个严严实实,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国子监的学子们没见过他,一时都愣住了。 看到是他,吴司业眉头紧皱道:“谢司业,你这是何意?” 谢司业?众学子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新来的国子监司业,那个大名鼎鼎的谢二公子谢瑄。 谢瑄走到吴司业面前,不紧不慢道:“吴司业,我认为此事存疑,不宜妄下定论。” 吴司业冷哼一声道:“谢司业,我知你出身世家,对世家官眷子弟有所偏颇也能理解。但你如今既为国子监司业,那就该一视同仁,若是凭自身喜恶定论,未免有失公允。” 他这是指责谢瑄偏袒同为世家出身的顾瑾年。其他人都看向谢瑄,想看看这位新司业如何应对。 第39章 真相 谢瑄笑了笑道:“在下不过是认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如此贸然定罪不妥,吴司业为何认为我是有心偏袒其中一方,莫非吴司业也起了袒护之心?” 确实有一点小心思的吴司业顿时有些羞恼道:“谢司业,本官向来行事公允。我承认,我确实因出身之故对张易元有所同情,但我绝不会因私废公,冤枉好人。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张易元在众目睽睽之下写出文章是事实,而顾瑾年却没有证据证明张易元盗用了他的文章,我虽对贫苦出身的学子更照顾一些,却也不会因为这个就颠倒黑白。” 谢瑄知道吴司业这话并未掺假,对方或许有私心,但要说为了这点私心指鹿为马却不可能,毕竟一个行事有失偏颇的司业是没有办法在勋贵子弟齐聚的国子监待得长久的。 “吴司业不必那么激动,我也并没有说你做错了,只是我刚刚也了解了,顾瑾年他在国子监向来名声很好,不说凝晖院了,就算是朝晖院的学子也受过他的帮助,你与他相处时间比我长,在你看来,这样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做出污蔑同窗的事吗?” 吴司业闻言看向顾瑾年,正如谢瑄所说,顾瑾年虽出身不错,却身上并没有那些勋贵子弟的不良习气,也从不恃才傲物,对于他人的请教从不藏私,这样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因为嫉妒而做出污蔑同窗的事。 看着顾瑾年苍白的脸色,吴司业也有些不忍,他对谢瑄道:“那依谢司业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谢瑄道:“若事实如张易元所说,那就是顾瑾年因一时嫉恨污蔑同窗,若是如顾瑾年所说,那就是张易元行事不端,做出偷盗之事,无论真相是哪一种,在国子监这种地方影响都很严重,我认为,应该对他们二人的房间进行搜查,若能找出顾瑾年丢失的原稿,那自然是真相大白,若是找不出,也能借此佐证张易元的话。” 吴司业疑惑道:“可若是真如顾瑾年所说,那盗用文章之人恐怕早就把文章毁掉了,如何还会等我们前去搜查?” 谢瑄道:“吴司业放心,我既然选择这样做,自然是有把握。” 他转身对云祭酒道:“云祭酒,下官希望能够对张易元和顾瑾年的学舍进行搜查。” 云祭酒想了想道:“好,本官答应你的请求。” 听到要搜学舍,顾瑾年没说什么,反倒是张易元有些急切道:“谢司业,学舍是我们的私人住所,怎能随意搜查?” 谢瑄对他笑了笑道:“这也是为了辩证你们二人所说,你们放心,只是简单的搜查罢了,我定会让人小心,不会损坏你们的私人物品。” 张易元脸色顿时有些发白,看他这副模样,众人心里顿时起了疑虑。 先搜的是顾瑾年的学舍,他这里倒是堆满了写好的文章,但都不是引起争论的那一篇。一无所获的众人又去了张易元的学舍,最后谢瑄在张易元的枕头底下找到了那篇文章。 看到谢瑄手里的东西,所有人看向张易元的目光都不对了,吴司业眉头紧皱道:“张易元,你不是说没有盗用顾瑾年的文章吗?那这是什么?” 张易元有些慌张道:“那,那是我写的原稿,并非偷盗。” 谢瑄看了看手上的文章,又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后道:“张易元,你说这是你写的原稿,可我观上面的字体,是小楷,你之前写的却是行书,这又该作何解释?” 张易元道:“不过是字迹罢了,也没人规定一个人只能写一种字体,我恰好两个都会不行吗?” 谢瑄笑了笑道:“行,当然行。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这篇文章所用的宣纸并非是国子监统一发放的宣纸,而是较为名贵的金花笺,而写字所用的墨更是徽墨,你既出身贫苦,那么又怎么用得上这么昂贵的东西?” 张易元顿时更慌张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看他这模样,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明显顾瑾年说的才是真的,张易元确实盗用了他的文章。 吴司业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他指着张易元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你在国子监念了这么几年书,师长们难道就是这样教你的?” 张易元突然痛哭出声道:“对不起吴司业,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母亲生了重病,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如果我不这样做,根本没有钱给她治病。” 听他这样说,不少人面露同情之色,但盗用他人文章实在是太过卑劣了,根本没有人愿意帮他说话。 吴司业叹了口气道:“你有困难,可以向同窗,向师长求助,何必去做这种事。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顾瑾年和你自己!” 张易元走到顾瑾年身边,低着头哽咽道:“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不该盗用你的文章。” 顾瑾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却没有说什么,他不是圣人,张易元盗用了他的文章,还险些让他背上污蔑同窗的罪名,他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说不出原谅。 赵文谦本想说些什么的,却被顾瑾年拉住了。吴司业看着顾瑾年愧疚道:“我也要跟你道歉,作为师长,我妄下定论,险些令你蒙受不白之冤,实在是对不住你。” 顾瑾年摇了摇头道:“吴司业不必如此,我不怪您,是我自己没有保管好文章。” 真相大白,云祭酒看了张易元一眼叹息道:“顾瑾年,你是受害者,你想怎么处置张易元?” 众人一凛,目光全都看向顾瑾年,偷盗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如果顾瑾年愿意揭过,那么按照国子监的规矩,张易元只会被逐出国子监。而如果顾瑾年执意要告张易元一个偷盗之罪,那张易元不仅要面临牢狱之灾,今后的仕途也会毁于一旦,毕竟大盛有规定,凡是有犯罪记录者不得参加科举。 第40章 施以援手 张易元也顾不上哭了,忐忑的看着顾瑾年,吴司业想要替张易元求情,却被云祭酒拉住了,云祭酒低声道:“这是顾瑾年自己的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能干涉他的决定。” 吴司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默默退了回去。 在众人忐忑又紧张的注视下,顾瑾年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既然已经找回了我的文章,就按国子监的规矩办吧。” 张易元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被赶出国子监也很严重,但他毕竟还有希望。 “瑾年!这种时候你还这般心软!”赵文谦十分不赞同,在他看来,张易元盗用了顾瑾年的文章,还险些让顾瑾年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这样的人就应该送到官府治罪。 顾瑾年温柔的笑了笑道:“好了文谦,得饶人处且饶人,张易元虽然做得不对,却也是事出有因,小惩大诫便算了,何必毁他前程呢。” 赵文谦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就是太容易心软了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去。” 顾瑾年好脾气的笑了笑,对云祭酒道:“祭酒大人,就按照国子监的规矩进行处置吧。” 云祭酒欣慰道:“好,你能不计前嫌这很难得,那就按照规矩来,张易元,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国子监的学生,待会你便收拾东西离开吧。” 张易元给顾瑾年行了一个大礼道:“顾兄,多谢。” 顾瑾年道:“不必,只希望你日后行事端正,莫要再行歧途。” 张易元点点头,转过身深深的揖了一礼道:“云祭酒,吴司业,谢司业,还有各位同窗。在下惭愧,污了国子监的名声,在下在这里向诸位道歉了。” 吴司业恨铁不成钢的撇过脸,云祭酒让大家都散了,让张易元能收拾东西离开。 谢瑄回了值房,走到半道上却被人叫住。 “谢司业,请留步。” 谢瑄回过头,见是顾瑾年和赵文谦,问道:“二位可是找我有事?” 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顾瑾年道:“学生是来道谢的,刚刚若非谢司业出手相助,我恐怕无法洗清污名,查明真相。” 谢瑄道:“清者自清,你能洗脱罪名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清白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顾瑾年道:“但也确实是因为你才找到了我丢失的文章,这份恩情,学生自当铭记在心。” 一旁的赵文谦说话就直接多了,他好奇的问道:“谢司业,你是怎么知道张易元没有把原稿毁掉的?” 顾瑾年也看向谢瑄,显然也有些好奇。 谢瑄道:“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我在学正那里看过你的文章,发现你写的文章大多用的是金花笺和徽墨,张易元之所以盗用你的文章,为的就是文会头名的那二十两银子,而金花笺向来比较名贵,你在京城内也算小有名气,我猜张易元一定舍不得把原稿毁掉,而是打算留着卖掉换些银钱。不过也是我的猜测,幸好运气好,张易元确实没有毁掉原稿,否则我也是爱莫能助。” 顾瑾年和赵文谦对视一眼,对谢瑄抽丝剥茧的能力感到惊讶,他们也听说过谢二公子的鼎鼎大名,却并未见过谢瑄。今日一见,才发现世人所言非虚。 顾瑾年惋惜道:“谢司业如此聪明过人,不参加科举未免太过可惜了。” 谢瑄道:“人各有志,更何况在国子监也没什么不好。” 赵文谦道:“那谢司业,你以后会给我们授课吗?”他眼中满是期待,丝毫不觉得让一个比他还小的人给他当老师有什么不对。 谢瑄笑道:“有机会的话会的。” 三人又聊了会儿,顾瑾年向谢瑄请教了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后,这才带着赵文谦回去。 国子监门口,张易元看着这个待了几年的地方,眼眶不禁红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现如今被赶出去,也是他罪有应得了。 早就等在门外的云砚看到他走上前去道:“请问阁下可是张易元张公子。” 张易元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道:“在下正是张易元。” 云砚道:“我是谢司业的书童,我家公子说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顺便让我告诉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莫要沉湎于过去。” 张易元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两银子,他连忙推拒道:“不,我怎么能拿谢司业的钱呢,还请你把它还给谢司业。” 云砚道:“张公子不必推拒,我家公子说了,你一片孝心难能可贵,但为此堕入歧途并不可取,这些银子是给你母亲治病的,救急不救穷,他可以帮你一时却不能帮你一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要看你自己。” 张易元拿着手里的钱袋满心愧疚,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盗用他人文章的人,谢瑄不但不嫌弃他,还愿意伸出援手。他没有再推拒,现在他母亲还在生病,他又被赶出了国子监,确实需要这笔钱救急。 他对云砚行了一个大礼道:“请你帮我向谢司业道谢,今日大恩大德,来日必定报答。” 云砚点点头离开了,张易元正要离开,又被人叫住了。他回过头一看,惊讶道:“吴司业。” 吴司业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张易元羞惭的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吴司业,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吴司业眉头一皱道:“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把头抬起来。” 张易元十分忐忑的抬起头,吴司业道:“我也是贫苦出身,知道你的不容易,但人穷志不穷,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今日若非顾瑾年愿意放你一马,你就要面临牢狱之灾,到时候你母亲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张易元惭愧道:“是学生想岔了,这才误入歧途,学生保证今后一定堂堂正正做人,今天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吴司业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递过去道:“我没什么能帮你的,这点钱你收下吧,虽然不多,也够你应个急了。” 第41章 冲突 张易元没想到吴司业也会给他钱,连忙回绝道:“不不不,吴司业,这钱我不能拿,您快收回去吧。” 吴司业皱眉道:“给你就收着,你母亲不是病了吗?你没钱拿什么给她治病?” 张易元有些不好意思道:“刚刚谢司业已经给了我二十两银子了,足够我母亲的医药费了。至于以后的生活,我有手有脚,又能识文断字,不至于养活了不了自己和家人,您的一番心意我心领了,但这钱我是真的不能收,还是请您收回去吧。” 吴司业惊讶道:“你是说,谢司业已经给过你钱了?” 张易元点点头道:“谢司业是个心善的人。” 听他这么说,吴司业也没再勉强他,劝勉了他几句后就去了谢瑄的值房。 看到他来,谢瑄不免惊讶,他知道吴司业对他心有不满,这些日子也没有凑上去自找没趣,这还是吴司业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吴司业怎的来了?可是云大人有什么吩咐?” 吴司业面色有些不自然道:“谢司业误会了,在下是专门来向你致歉的。” 他向谢瑄行了一礼道:“之前是在下先入为主,认为谢司业年纪太过年轻,无法担当司业一职,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谢瑄连忙扶起他道:“吴司业不必如此,我资历尚浅,经验不足,您心有不满实属正常,我并未放在心上。” 吴司业道:“说来惭愧,我虽年长你许多,却不如你心细,今日若非你阻止,我恐怕就要冤枉了顾瑾年。” 谢瑄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吴司业不必如此介怀。” 吴司业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往日里听闻谢司业美名,只以为是世人好颜色,胡乱吹捧罢了,如今看来,却是吴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谢司业着实当得起世人盛赞。” 谢瑄谦逊道:“吴司业谬赞了,在下当不起这般赞誉。” 吴司业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过谦,我刚刚去见张易元了,本想给他一些银钱周转,却听说谢司业已经提前给过他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像你们这种世家子弟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贫苦出身的普通人的,如今看来却是我狭隘了。” 谢瑄道:“门第之见自古有之,京城内多得是仗势欺人之徒,吴司业会这样认为也没错。” 吴司业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谢司业你必定是个正人君子,想来也是,谢大人为官清正,虎父无犬子,谢司业自然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瑄微微一笑道:“按年纪,您是长辈,您若是不嫌弃,可唤我表字晏清。” 吴司业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我便叫你晏清,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你别放在心上,你来国子监的时间不长,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谢瑄点点头道:“那晏清就在此谢过了。” 吴司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年轻人好好干,以你的才好,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谢瑄但笑不语。 今日这一出实属意外,不过能跟吴司业和解也算是意外之喜,往后的几天里,吴司业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对谢瑄爱搭不理,反倒像个称职的长辈一般,对谢瑄不懂的地方悉心教导,连云祭酒看了都是啧啧称奇。 一连两个月过去,谢瑄对国子监内的事务也熟悉起来,这期间他也去授过几次课,对于这么一个过分年轻的师长自然有人不服,但因为之前张易元的事,也没人当面挑衅谢瑄。谢瑄的才名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几次课下来,先前不服气的人也渐渐被谢瑄展露出来的才华折服。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有个别刺头不满意被谢瑄压在头上,但谢瑄也不是软柿子,对这些人统统毫不留情,说罚就罚,丝毫不像其他人一样顾忌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被收拾了几次后这些人也逐渐安分下来,意识到谢瑄不会给他们留面子后,也没有人再试图挑战谢瑄的权威。 吴司业见谢瑄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把这帮眼高于顶的学生收拾得服服帖帖也是叹为观止。 值房内,吴司业喝了一口谢瑄亲手泡的茶,感叹道:“凝晖院那帮皮小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我开始还担心他们不服管教呢,还是晏清你有办法,这一个个的现在乖得跟什么似的。” 谢瑄笑了笑道:“虽然他们爱冲动一些,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吴司业看他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正想打趣他几句,就看到一名学子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他把脸一沉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名学子气喘吁吁道:“谢司业,吴司业,你们快去看看吧,赵文谦他们跟晋王世子打起来了!赵文谦还受了伤!” “你说什么?”吴司业惊得倏地站起身,谢瑄脸上也没有了笑意,问道:“你不要着急,把事情说清楚。” 那名学子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说清楚,原来今天朝晖院跟凝晖院有一场蹴鞠赛,本来两院比得好好的,但晋王世子却突然来了,还让他们把场地让出来。本来那块蹴鞠场就是特批给国子监使用的,他们自然不肯让,一开始他们还好声好气的劝说晋王世子,结果晋王世子根本不听,还让手下殴打这些学子,赵文谦为了保护顾瑾年,腿上挨了一棍,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谢瑄听了眉头紧皱,一边让这名学子去通知云祭酒,一边和吴司业往蹴鞠场赶去。 他们到的时候两边的人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士兵分开了,国子监的人围在一起,赵文谦跌坐在地上,捂着腿满脸痛色,顾瑾年蹲在他旁边脸色煞白,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就连晋王世子脸上也肿了一大片,此刻他正捂着脸对着国子监的学子骂骂咧咧。 这混乱的场景看得吴司业心口一窒,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第42章 讨要说法 谢瑄没管骂骂咧咧的晋王世子,走到赵文谦身边,看了看他的腿道:“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赵文谦忍着痛点点头,旁边的众人连忙道:“谢司业,吴司业,今天可不是我们惹事,都是晋王世子不讲道理。” “没错,都是他先动手的,我们都只是被动反击而已。” “谢司业,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谢瑄没回答他们的话,反问道:“晋王世子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众人顿时噤声,一个学生站了出来道:“谢司业,是我打的。” 谢瑄认识这人,他是这帮学子里有名的刺头,是骠骑大将军宋伯庸之子,名叫宋云归。 宋云归本以为谢瑄是要因为他打了亲王世子责怪他,不曾想谢瑄瞥了他一眼后道:“干得好。” 宋顿时就懵了,不敢相信他们这位重礼守矩的谢司业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刚刚走过来的吴司业听到谢瑄这话又是一惊,险些当场撅过去。 他低声道:“晏清,祸从口出啊,晋王世子身份贵重,不可轻易得罪。” 谢瑄冷冷的看了对面的晋王世子一眼后道:“吴司业放心,我自有分寸,此次的错处可不在我们。”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上手仔细摸了摸赵文谦的腿,赵文谦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大夫神色凝重道:“骨折了,必须马上治疗,否则会留下后遗症的。” 谢瑄叫了几个人跟顾瑾年一起把赵文谦抬回去医治,随后走到晋王世子面前冷然道:“世子殿下,你在我国子监的地盘,打伤国子监的学生,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晋王世子看到谢瑄那张昳丽的脸先是一怔,他向来荤素不忌,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好颜色,不免心神摇曳,听到谢瑄的话后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小美人,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本世子劝你少管闲事,这群人目无尊卑,尤其是他,居然敢对本世子动手,今天要是不把他扒下一层皮,本世子就不姓萧。” 被他指着的宋云归目光一凝,正要上前跟他对峙,就被谢瑄伸手拦住了。 谢瑄面色冰冷道:“世子殿下,你虽然身份贵重,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目无法纪,你无故伤人,按照大盛律例,寻衅滋事,打伤他人者,当处以杖刑五十。” 晋王世子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说小美人,你也太天真了,你是哪家的?居然敢这么大言不惭,还想罚本世子?” 谢瑄道:“下官是国子监司业,谢瑄。” 晋王世子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就是谢家那个谢晏清?”他本以为谢瑄也是国子监的学生,还想着等会儿找个机会把人掳出来玩玩的,可现在看来却不行了。他虽然纨绔,却也知道谢家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想到这里,他倨傲道:“本世子可不是你们国子监的学生,你可罚不到本世子头上。” 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惹怒了国子监的众人,谢瑄拦住蠢蠢欲动的学生,开口道:“世子殿下说得没错,下官的确没有资格处罚你,所以下官只能请世子一同进宫,到皇上面前辩驳一番了。” 晋王世子闻言一僵,他是万万不敢把事情闹到盛安帝面前的,他不屑道:“本世子为何要听你的?本世子还有事,就不跟你在这纠缠了。” 他说完就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宋云归耐不住性子,急切的向谢瑄询问道:“谢司业,就这样让他走了吗?那赵文谦的伤就白受了?” 谢瑄看着晋王世子离开的背影眼中盛满了怒意,他冷哼一声道:“谁说就这样算了,他不是说我没有资格处罚他吗,那就去找有资格的人来好了。” 吴司业惊讶道:“你真的要进宫找皇上?” 谢瑄道:“有何不可?” 吴司业有些担忧道:“皇上向来疼爱晋王世子,你这一进宫,无论成与不成,都必定会得罪人。” 谢瑄淡然道:“那又怎样?我既为国子监司业,就要对国子监的学子负责,如果任由别人跑到我们的地盘,打伤我们的学生,那国子监不就成了笑话?今天这件事,我必须得要个说法。” 吴司业还想再劝,谢瑄道:“吴司业,你先把大家带回去吧,我进宫去见皇上。” 见他下定决心,吴司业不再劝阻,叹了口气把学生带回去。 宋云归见状道:“谢司业,我跟你一起进宫吧,我可是证人啊。再说了,我打了晋王世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谢瑄笑了笑道:“行了,乖乖跟吴司业回去吧,你没做错什么,我是司业,就有责任保护你们,都回去吧。” 宋云归还想说什么,谢瑄却已经转身匆匆离开了,他见状连忙让人去通知他父亲进宫,可不能让谢瑄一人孤军奋战。 谢瑄手里有盛安帝亲赐的令牌,能够自由出入宫中。得到谢瑄求见的消息,盛安帝惊讶了一瞬,随后让安禄把人带进来。 谢瑄进了大殿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盛安帝道:“快起来吧,有些时日没见你了,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谢瑄并未起身,满脸肃然道:“皇上,臣今日入宫是有一事想请您圣裁。晋王世子今日跑到国子监蹴鞠场与国子监学子争抢场地,还放任仆从打伤了国子监的学生。晋王世子是皇室子弟,臣无权处置,故而入宫请陛下决断,希望您秉公处理,还国子监众学子一个公道。” 盛安帝闻言眉头一拧,沉声道:“这个混小子,又给朕惹事!被他打伤的学子是何人?伤势如何?” 谢瑄道:“是礼部尚书赵大人之子赵文谦。他的伤势比较严重,小腿骨折,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盛安帝闻言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受罪了,安禄,你去太医院叫几个太医去赵府看看,再准备一些珍贵的药材送过去,务必要让赵文谦恢复如初。” 第43章 发怒 安禄领命离开。 盛安帝对谢瑄道:“晋王世子这次确实有些过了,也是朕宠坏了他,你放心,回头朕一定好好教训他,一定让他亲自上门给人道歉。” 这是要轻轻揭过的意思了,纵然对此早有预料,谢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涌出怒火,他面沉如水道:“皇上,晋王世子跋扈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他竟敢公然打伤大臣之子,如不加以惩戒,必然会令众人寒心,臣恳请陛下下旨,重惩晋王世子,以平众人之愤。” 盛安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确实是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算了,反正赵文谦虽然是礼部尚书之子,却也没有功名官职在身,他没必要为了赵文谦惩罚晋王世子,毕竟为此得罪晋王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语气有些不善道:“好了,朕知道这次是晋王世子做得不对,可他好歹也是皇室血脉,若是为此重罚了他,皇室宗亲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吧,朕立刻下旨,将他禁足三月如何?” 谢瑄心中冷笑,说什么怕皇室宗亲反对,不过是觉得赵文谦只是个大臣之子,比不得晋王世子身份尊贵,不愿为赵文谦出头罢了,果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眼前人都是一样的虚伪。 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此刻就会选择明哲保身,但谢瑄却不会,像晋王世子这样的毒瘤人人得而诛之,他也不例外。再说了,他今日若是退了,不仅会让国子监的学子感到寒心,谢家的声名也会受到打击所以他绝不能退让。 想到这里,他不卑不亢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晋王世子是天潢贵胄也是一样,请皇上按照大盛律例,将晋王世子处以五十杖刑,以儆效尤。” 除了萧烬,盛安帝从未被人如此反对过,他的最后一丝耐心都被谢瑄耗尽了,感到自己权威被挑战的他顾不得其他,怒道:“大胆!”随后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向谢瑄扔去。 “皇上!”安禄惊呼,却也只能看着茶盏砸向谢瑄。 谢瑄一动不动,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好在茶盏并未砸在他身上,而是掉在他面前的地板上,陡然炸开的碎瓷划过他的脸颊,顿时划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安禄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盛安帝道:“皇上息怒,小谢大人年轻气盛,这才口不择言,您可别为这气坏身子。” 盛安帝早在扔出茶盏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如今还需要谢家,如果谢瑄在他这里受了伤,一定会引起谢筠的不满,到时候引起文人士子的不满就不好了。 看到谢瑄没被砸到他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他还在为谢瑄的顶撞生气,也不肯低下头服软。 这时有内侍来报说骠骑大将军求见,盛安帝不知道今天这些人怎么跟扎堆一样求见,摆摆手让内侍把人请进来。 宋伯庸一进来就看到跪在殿中的谢瑄,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和谢瑄脸上的伤他顿时了然,掀起衣袍跪在地上道:“皇上,臣今日前来是来请罪的。” 盛安帝闻言疑惑道:“宋将军何罪之有?” 宋伯庸一脸惭愧道:“臣也是刚刚才知道,犬子居然胆大妄为,打伤了晋王世子,臣教子无方,让这逆子惹下这等祸事,请皇上责罚。” 又是晋王世子,盛安帝都要被这个蠢货气死了,如果不是顾及晋王,他早就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了。 盛安帝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谢瑄就抢先开口道:“皇上,宋云归并非有意伤害晋王世子。实是晋王世子挑衅在先,宋云归也是为了保护同窗,这才出手,臣认为宋云归此举无错。” 盛安帝明白了,原来又是国子监发生的事。 宋伯庸道:“谢司业不必为这逆子开脱,晋王世子可是天潢贵胄,虽说是晋王世子挑衅在先,宋云归也不该以下犯上,不罚怎么行。” 谢瑄看向宋伯庸,宋伯庸给他使了个眼神,谢瑄顿时明了,配合道:“宋将军说的不错,此事虽说是晋王世子有错在先,但宋云归也不该还手,这样看来确实该罚。”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听得盛安帝脸都黑了,这两人表面是说宋云归犯了错该罚,可实际上却是在说这是晋王世子有错在先,宋云归不过是被迫出手。这样一来,他若是不罚晋王世子可不就坐实了他故意偏袒。 若是只有谢瑄一人,他还可以不理会,可宋伯庸就不同了,他还要靠宋伯庸帮他守卫大盛的江山,自然是不能得罪了宋伯庸。 正头疼呢,内侍又来通报说礼部尚书来了,很明显也是为了这事,盛安帝无奈的让人进来。 礼部尚书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诉:“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晋王世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是几句口角之争,他何必下如此重手,犬子如今在床上动弹不得,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盛安帝被他吵的头疼,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道:“爱卿不必如此担忧,朕不是已经派了太医去了吗,一定能治好令郎的。” 礼部尚书道:“圣上大恩臣感激不尽,臣虽然比不得晋王世子身份尊贵,但身为父亲必然要为儿子讨一个公道,臣恳请皇上严惩晋王世子,还犬子一个公道!” 盛安帝如今真是进退两难了,他本想轻轻揭过这件事,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偏袒晋王世子,那就真的会让满朝文武寒心了。 沉思片刻,他终于妥协道:“传朕旨意,晋王世子目无法纪,当众行凶,按大盛律例,杖责五十,禁足一月。” 安禄连忙去颁旨,下面的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皇上英明。” 宋伯庸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皇上,您看犬子这事?” 盛安帝心里烦躁不已,扯了扯嘴角道:“令郎见义勇为,自然无错。” 宋伯庸立刻喜笑颜开道:“多谢皇上。” 盛安帝此刻只想静静,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第44章 关心 三人告退。 出了御书房的大门,礼部尚书对着两人拱手道:“此次若非二位仗义执言,小儿这伤恐怕就白受了,赵某在此多谢二位了。” 宋伯庸道:“赵大人不必那么客气,云归那小子之前总给我闯祸,这次难得做了件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次是他让我进宫来的,说是怕谢司业势单力薄,被皇上为难。” 谢瑄歉意道:“宋将军,赵大人,这次是我疏忽了,身为国子监司业,我没能保护好每一位学生,闹出这样的事,是我失责。” 礼部尚书连忙道:“谢司业千万别这么说,你能为了这些学生挺身而出,跟皇上据理力争,已经足够了,若是换了本官在你这个年纪,怕是连你一半的勇气都没有。” 宋伯庸也道:“赵大人说得对,自古英雄出少年,谢司业能够不惧强权已是难得,不愧是谢大人的儿子。” 礼部尚书看着谢瑄脸上的伤道:“谢司业还是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吧,若是留了疤痕就不好了。” 只是一点皮外伤,谢瑄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这样子回去恐怕会让父亲和兄长担心,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了比较好,他打算去一趟太医院,那里有不少的好药。跟两位大人道过别后就先一步离开了。 看着谢瑄离去的背影,礼部尚书感叹道:“不卑不亢,聪慧过人,谢大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宋伯庸也道:“谁说不是呢,谢司业这等少年英才,我家那个逆子若是有他一半的风采我就知足了。” 礼部尚书笑道:“我看令郎就很好,虽莽撞了些,但心地善良,不失侠义之气,足以见得宋将军平日教导有方啊。” 宋伯庸闻言嘴上贬低,眼里却都是笑意,可见对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谢瑄在去太医院的路上遇到了早就等在路上的萧烬。 “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谢瑄有些惊讶道。 萧烬没说话,走过来目光阴沉的看向谢瑄脸上的伤痕,谢瑄生得白,这一道细小的伤落到他脸上,好似白玉染瑕,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萧烬有些生气道:“你不会躲吗?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受伤?” 谢瑄一愣,随即道:“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再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一介臣子,只有受着的份,如何能躲?” 萧烬道:“也是你蠢,别人的死活干你何事?值得你把自己都给搭进去。” 谢瑄闻言皱眉道:“太子殿下,还请注意言辞,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身为国子监司业,为学生出头有何不对?” 萧烬深吸一口气,有些头疼道:“是是是,知道你这人固执,孤说不过你。” 谢瑄不明白受伤的是他,萧烬生什么气?不过他也习惯了萧烬喜怒无常的性子,今天他确实没有精力再跟萧烬斗嘴,脚步一动就想从萧烬身边绕过去。 萧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去哪?” 谢瑄没好气道:“殿下不是看到了吗?我受伤了,自然是去太医院找药了。” 萧烬道:“这里离蒹葭宫更近,你为何不去找贤妃娘娘?” 谢瑄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明知故问。 萧烬轻哼一声道:“原来谢二公子也会怕啊,孤还以为谢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谢瑄无语的甩开他的手道:“太子殿下若是太闲可以去找别人,何必拿我消遣?” 见人有些生气了,萧烬不再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用手指从里面掏出一抹白色的膏体,往谢瑄脸上的伤口抹去。 谢瑄后退一步道:“做什么?” 萧烬眉头一皱道:“别动,给你上药。” 谢瑄不动了,萧烬的动作很轻,药膏敷上去冰冰凉凉的,伤口一下就不疼了。 谢瑄有些惊奇道:“这是什么药?效果这么好?” 萧烬笑道:“这叫玉肌膏,是西域那边的秘药,价值千金,你说好不好?” 谢瑄见不得这人如此得意,哼了一声道:“一般吧,反正没有我外祖父做的药好。” 萧烬道:“白老的医术自是无人能及,可你不是不想让家里人发现吗?这药给你,晚上再擦一次,保证你明天就好了。” 他把手里的药盒递给谢瑄,谢瑄一愣:“这药这么贵重,我不能收。” 萧烬啧了一下道:“给你你就拿着,不过是盒药罢了,孤要多少有多少。” 谢瑄闻言抿了抿唇道:“多谢殿下。” 萧烬笑了笑道:“得谢二公子一个谢字可真不容易。” 谢瑄对萧烬这张嘴真的服气了,好好的话到了萧烬的嘴里偏偏多了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不再搭理萧烬,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看着谢瑄走远了,凌风在后面幽幽道:“千金难求的药膏,殿下轻飘飘的就送出去了。殿下可是忘了,咱们现在可是没有多少钱了。” 内务府的人虽说不敢克扣萧烬的用度,但东宫暗卫的吃喝加上外出打点用的钱都是用的萧烬的私库,再加上萧烬时不时的还要贴补边关的将士,哪怕萧烬在宫外有自己的产业,也只是堪堪够用而已,都这样了,萧烬还要在谢瑄面前摆阔气,凌风自然是感到费解。 萧烬闻言瞪了凌风一眼,把凌风瞪得直缩脖子。 “你去吩咐给晋王世子行刑的人,让他们下手不必留情,有什么事自然有孤担着。” 凌风问道:“那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萧烬理了理袖口道:“他不是打断了人家一条腿吗?那就断他两条腿好了,孤行事向来都是如此公正。” 凌风抽了抽嘴角,暗暗吐槽萧烬,明明是想给谢二公子出口恶气,偏偏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真是萧烬的风格。 有了萧烬的吩咐,行刑的人自然不敢留手,于是晋王世子的两条腿就被打断了,一些宗亲听说了这件事后,纷纷进宫找盛安帝,明里暗里的指责盛安帝不该为了一个臣子对晋王世子下如此重手。 第45章 入学 盛安帝听了这话也懵了,他明明嘱咐过让行刑的人下手轻一些,怎么还把人腿打断了? 这些宗亲仗着是盛安帝的长辈,纷纷指责盛安帝偏袒外人,还要求盛安帝把打了晋王世子的宋云归也严惩一番,以彰显皇室威严。 盛安帝听了都要气笑了,把这帮倚老卖老的宗亲轰走后,他就下了一道旨意,那就是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入国子监求学。 如今宗亲和朝臣之间的关系紧张,他这样做一来可以体现天子的一视同仁,彰显皇恩浩荡,二来他也想让萧熠借机结交大臣之子,这样可以拉拢朝臣,为日后做准备。 至于为什么没让萧烬去,一是盛安帝不愿意,二来萧烬早就从上书房结业了,自然也没有再学的道理。 谢瑄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就明白了盛安帝的打算,不过相比于萧熠,他更担心是萧煜。 萧熠作为最受宠的皇子,平日里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半点脑子也无。别说是交好了,不得罪人都够好了。反倒是萧煜,谢瑄知道这人最会装模作样,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尝遍人情冷暖,萧煜对于人心的把控很强,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这样的人到了国子监那更是如鱼得水。 谢瑄是不会愿意看着萧煜笼络朝臣的,他不由得庆幸盛安帝给了他国子监司业这个职位,有他盯着,决不会给萧煜跟这帮勋贵子弟结交的机会。 第二天,谢瑄照常去国子监,刚进门就被一大群学生围住了。 顾瑾年面色担忧的看着谢瑄道:“谢司业,你还好吗?” 其他人没说话,却也是一脸担忧。他们都已经听说了,谢瑄为了让晋王世子受到惩罚惹怒了皇上。 谢瑄笑了笑,安慰他们道:“别担心,我没什么事。瑾年,赵文谦怎么样了?昨日我也没有来得及去看看他。” 顾瑾年道:“文谦他还好,太医说了,好好养着就会恢复如初的。” 谢瑄道:“那就好,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好好养伤,回头你把先生布置的课业也给他带一份。” 顾瑾年点点头道:“好。” 谢瑄跟他们说了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这时云祭酒跟吴司业也过来了。 看到谢瑄,云祭酒十分惭愧道:“早知昨日我便不告假了,出了这样大的事,倒叫你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出头。” 吴司业在一旁听了惭愧的低下头,昨日他并没有跟谢瑄进宫,今早便被云祭酒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如今想来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怕得罪晋王,让谢瑄顶在前头。 谢瑄笑了笑道:“云大人何必这样说,大家都是国子监的官员,谁出头不是一样的呢?” 他一点也不怪吴司业,毕竟吴司业不像他,身后并没有家族的庇护,如此这般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云祭酒道:“谢司业胸襟宽阔,我等却不能不引以为戒,既然身为国子监官员,岂能任由他人打上门来,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刚刚吴司业跟我说了,希望能由你来负责国子监的大小事务,他从旁辅助,我已经答应他了。” 谢瑄惊讶道:“这怎么行?” 往常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安排是由云祭酒亲自决定外,国子监内的事都是由谢瑄跟吴司业共同负责的,因为谢瑄来得晚,年纪又轻,所以一般都是以吴司业为主,谢瑄为辅的,如今听云祭酒的说法,吴司业居然愿意让谢瑄压在他头上,这让谢瑄如何能不吃惊。 云祭酒笑呵呵道:“有什么不行的,谢司业恪尽职守,我看就该这么办。” 谢瑄又看向吴司业,吴司业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微微笑了笑道:“谢司业不必有压力,此事确实是我向祭酒大人提议的。这么多年来,我空长了年纪,却失了年轻时的锐气,做事畏首畏尾,这样的我如何能当得起众学子的表率,又如何能令人心服呢?所以只能请谢司业为在下担当这个重责了。” 云祭酒道:“是极,谢司业就莫要推脱了。” 谢瑄想了想,这样一来他倒也方便盯着萧煜一些,就答应了下来。 云祭酒道:“好,那今后谢司业就多辛苦一些了。待会儿二皇子和三皇子就要过来了,谢司业你帮两位殿下安排好住处,顺便嘱咐好其他学子,莫要得罪了两位殿下。” 谢瑄道:“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安排好。” 云祭酒满意的点点头离开,吴司业询问道:“晏清,你看两位殿下的学舍该如何安排?可要把他们安排在其他学子的附近?” 谢瑄道:“两位殿下是天潢贵胄,若是跟其他学子挨在一起受了冲撞就不好了,这样吧,将两位殿下单独安排在一处院落,免得其他人去打扰。” 吴司业一听觉得有理,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安排人打扫院落。” 谢瑄点点头,他这样做其实是不想让萧煜跟国子监的学子们过多接触,在他看来,这些学子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若是被萧煜算计了去那可就不妙了。 按理说,盛安帝昨日便下了旨,今日一早萧熠和萧煜就该过来的,可直到午后,谢瑄才看到这姗姗来迟的两人。 萧熠依旧是一副倨傲的模样,穿着一身宝蓝色袍服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仆从。反观他旁边的萧煜,除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以外就没带什么人了。 谢瑄走上前去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参见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萧熠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免礼。” 谢瑄站起身,对两人道:“两位殿下,下官已经将你们二人的学舍安排好了,请二位移步。” 萧熠带着身后的仆从就要进去,谢瑄却伸手揽住了他道:“二殿下,按照国子监的规矩,凡是来求学的学子都不许带仆从,二位身份特殊,可以带一个仆从入内,其余的就请回去吧。” 萧熠一听顿时不干了:“哪来的破规矩,本殿下可是皇子,为何要守你们国子监的破规矩?” 第46章 疑问 谢瑄笑了笑道:“二位虽是皇子,但既进了国子监,自然与其他学子并无不同,这也是皇上吩咐过的,二殿下若是不满意,大可以去找皇上说一说,若是皇上准允,下官自然也无话可说。” 萧熠一哽,他之前就去找盛安帝闹过说自己不想去国子监,却被盛安帝斥责了一遍,还警告他要安分守己,莫要惹是生非。可想而知他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再去找盛安帝一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谢瑄自然也猜到萧熠不敢去找盛安帝,微微一笑道:“二殿下可还有疑问?” 萧熠脸色很不好看,却也不敢第一天就惹事,冷哼了一声后留下了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把其他人都轰走了。 “现在你满意了吧?” 谢瑄面不改色道:“多谢二殿下配合,请进吧。” 萧熠满脸不爽的走进去,还装作不经意撞了谢瑄一下。 萧煜跟在后面,见状歉意的对谢瑄道:“谢司业,我二哥他只是脾气大了些,并没有什么坏心的,还请你莫要跟他计较。” 谢瑄冷然道:“三殿下多虑了,在下还不至于如此心胸狭隘。” 萧熠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冷漠,有些不甘的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谢瑄对萧熠那个蠢货都可以和颜悦色,为何对他却是如此冷漠。明明他从未得罪过谢瑄,也一直都是态度和善,谢瑄对他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谢瑄把两人带到安排好的学舍后就离开了,他是不愿多看萧煜那张虚伪的脸一眼。 萧熠二人是跟着凝晖院的学子一同上课的,负责授课的先生得了谢瑄的吩咐,并没有对他们二人有什么优待,全都是一视同仁。 而萧熠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混世魔王,短短三天时间,他就犯了不少错,迟到旷课,拖欠课业,顶撞先生,甚至还差点跟同窗打起来。 他是皇子,先生不好责罚,就一并报给了谢瑄,谢瑄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进了国子监,哪怕你是条龙也得给他盘着。 他毫不留情的让人把萧熠带过来,拿出戒尺就是一顿抽,萧熠一开始还会大骂谢瑄,企图以身份让谢瑄妥协。但谢瑄铁面无私,说打就打,萧熠受不了这个委屈,回去找盛安帝告状。不曾想谢瑄先一步告到了盛安帝那里,盛安帝见萧熠去了国子监正事不干,整天惹是生非,非但没有给他做主,还又罚了他一次。 就这样一来二去了几次,萧熠终于不闹了,脾气也收敛了许多,见了谢瑄就绕道走,生怕被谢瑄抓了错处。 对谢瑄来说萧熠这种没脑子只会蛮干的人一点也不值得他上心,他的注意力主要都在萧煜身上。 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萧煜在国子监内可谓是如鱼得水,他待人亲切,总是恰到好处的给予别的学子帮助,这样一个没有架子的皇子自然能够赢得别人的好感。 凝晖院这边倒还好,这里的学子被家中的长辈嘱咐过不要跟两位皇子走得太近,以免卷入皇家之间的是非,所以萧煜虽然在这些人里面人缘不错,却没有一个与他深交的。 反倒是朝晖院那边,那里的学子都是贫苦出身,对他们来说,能够接触到皇子的机会是十分难得的,尤其是那些成绩处于中下水平的,因为没把握能够金榜题名,所以便想着能够通过结交两位皇子平步青云。 萧煜对这些人自然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们出身的想法,还会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银钱接济一些家境十分困难的学子。 这样的手段下,朝晖院的学子有不少都被萧煜收服了,谢瑄有好几次都看到萧煜跟其他学子有说有笑。 当然了,对于萧煜来说,朝晖院的学子对他的助力不大,他的目标是凝晖院的学子,其中他最想结交的就是宋云归了。 无论何朝何代,要想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那必然少不了兵权的支持。 宋云归的父亲宋伯庸作为大盛唯一的一位骠骑大将军,掌握着大盛十分之三的兵权,而且他在军中颇有威望,在武将心中的地位不亚于谢家在文人中的地位。 如果能够得到宋伯庸的支持,那就相当于一只脚踏上了皇位,而宋云归作为宋伯庸的独子,自然是最好的拉拢对象。 但令萧煜感到挫败的是,宋云归对于他的示好一点反应也没有,始终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萧煜仔细观察过,宋云归跟凝晖院的其他人关系也比较一般,没什么关系太好的朋友,反倒是跟谢瑄关系不错,每次见了谢瑄,宋云归都是一副热情的模样。 而谢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他跟宋云归单独相处时谢瑄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然后宋云归就会被他叫走,这就导致一连两个月过去了,他根本没有机会跟宋云归搭上关系。 在宋云归又一次被谢瑄支走后,萧煜终于忍不住找到了谢瑄。 对于萧煜的到来,谢瑄毫不意外,他做得这么明显,萧煜若是还看不出来那可就是蠢了。 他也没有问萧煜来干什么,给萧煜倒了一杯茶后就又开始处理手上的事务了。 现在的萧煜还不是以后那个心机深沉的萧煜,见谢瑄不说话,他很快就坐不住了,有些迟疑道:“谢司业,你可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谢瑄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道:“殿下多虑了。” 萧煜忍不住道:“若你当真对我毫无芥蒂,那为何偏偏对我态度如此冷淡?” 这个问题萧煜憋在心里很久了,在他心里谢瑄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不是因为谢瑄的身份,而是因为谢瑄救了那个身处绝望之中的他。 萧煜是希望能跟谢瑄交好的,无关身份权势,他只是希望身边能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可以看出来,谢瑄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上他的出身,可谢瑄对他的冷淡疏离却又是真的。他想不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谢瑄为何独独对他没有好脸色。 第47章 挑明 谢瑄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直视萧煜道:“臣自认并没有亏待过殿下,待殿下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萧煜急切道:“可你为什么对我总没有一个笑脸?哪怕二哥对你的态度那么差,你都可以和颜悦色的对他,可我对你百般示好,你却连一个好脸色都吝惜给我。” 他有些失落道:“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你却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谢瑄闻言笑了,说出的话却是毫无温度。 “殿下,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有些人天生就和该是仇敌,譬如大盛人和大燕人,而有些人就不适合做朋友,譬如你和我。” 萧煜难以理解道:“可是你救过我不是吗?那说明你并不讨厌我,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做朋友?” 谢瑄冷漠道:“殿下,我救你,那是因为我从小所受的教养让我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就算不是你,换了任何一个人,我同样会救他。” 萧煜提高声音道:“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反感?谢瑄,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君臣有别那一套,我不信!” 谢瑄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还没有装满阴谋算计,但谢瑄却已经从中看出了萧熠对权势的渴望。 “殿下,你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般没有缘由,有些事不是简单用对错两个字就可以衡量的。” 平心而论,前世的萧煜做错了吗?渴望权势,冷漠自私这并不是萧煜的错,而是皇室中权力倾轧下的结果。谢瑄将没有发生的事扣在现在的萧煜身上同样也没错,萧煜要权势,谢瑄要家人的平安,但这两者是不能并存的,这就注定了他们不是同路人,他们两个都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他们所求不同,立场不同罢了。 萧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也无法理解谢瑄的话,他攥紧拳头问道:“谢司业既不愿与我相交,为何还要阻拦他人与我交好?” 谢瑄不紧不慢道:“殿下是说宋云归吗?那殿下可是误会臣了,臣不在意殿下与何人交好,只是不愿宋将军一家同样卷入纷争之中。殿下心有大志,想得贤才相助这无可厚非,可宋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战死沙场那是无上荣光,可若死于阴谋算计,亦或是被人卸磨杀驴,那就是整个大盛的损失了,臣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想必殿下也能理解吧?” 萧煜不在意自己的野心被谢瑄点破,咬紧牙关道:“我不会这样做。”他虽心有算计,却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谢瑄为何要如此想他! 谢瑄淡然道:“殿下,话不要说的太满。权势这种东西,可以让一个人从善到恶,从白到黑,试问如果有一天你所求之物近在咫尺,而获得它的代价就是杀掉你最信任的人,殿下难道会因此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吗?” 萧煜想回答他会,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因出身之故,自幼被人轻贱,可同为皇子,他又怎么甘心屈居臣下,所以他处处隐忍不发,让萧熠去跟萧烬斗,他则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离那个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会为了别的人或事选择放弃吗?理智告诉他,他不会。所以对于谢瑄的问题,他答不出,也不敢答,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如谢瑄所说是一个自私凉薄之人。 谢瑄早就知道他的答案,对他的沉默也不觉得意外,说道:“臣所言想必殿下也明白了,若是无事,殿下还请回吧。” 萧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我们两个永远不要成为敌人。” 他不再试图说服谢瑄,转身离开了。谢瑄对萧煜的话不置可否,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跟萧煜就注定了是仇敌,这一世,他跟萧煜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 知道了谢瑄的态度,萧煜没有再自找没趣,也不再去找宋云归,把目标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一晃就到了五月,谢琛跟秦绯月的婚期也到了,谢瑄也从国子监告了假,跟着谢琛去秦府迎亲。 谢家两位公子名满京华,迎亲路上很是热闹,许多文人墨客和贵女小姐们也借此机会一睹谢家公子的风采。 谢家兄弟俩,论相貌,谢瑄要略胜一筹,但他年纪尚小,还未完全长开,兄弟俩看上去不分伯仲,再加上谢琛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叫一个容光焕发,谢瑄也知道今日是他大哥的大日子,打扮得十分低调,这就使得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谢琛身上。 谢家门第清贵,又有不得纳妾这样的祖训,多得是有人想要结亲,更何况郎君还是这样的翩翩公子,不知有多少贵女嫉妒秦绯月得了这样一桩好亲事。 眼见着谢琛没指望了,也有人把主意打到谢瑄身上,接亲回来的路上谢瑄不知被抛了多少香囊帕子。惹得一同来接亲的徐澜都忍不住打趣道:“晏清好福气啊,想来要不了多久也能好事将近了。” 谢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师兄也莫要说我,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可是听说了,师母已经开始为你相看亲事了,想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又要添一个嫂子了。” 徐澜顿时垮了脸,他就比谢琛小两岁,本来前几年徐夫人就已经开始为他相看亲事了,可他一直都没有看上的,如今眼见比他年长的谢琛都成亲了,徐夫人就更着急了,这些日子硬是按着徐澜去相看了好几个姑娘。 听到谢瑄的话,他苦恼道:“我是真不想成亲啊,我娘喜欢的那些姑娘一个个柔弱得就像风一吹就会跑似的,讲起话来咬文嚼字的,我是真不喜欢。” 谢瑄闻言好笑的看了徐澜一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徐澜娶的就是个出身书香世家的小姐,不过对方的家族并不在京城,算算时间也就再过几个月徐澜就会遇到他心仪的女子了。 第48章 约定 秦谢两家联姻,来祝贺的人家络绎不绝,盛安帝和谢筝也送来了赏赐。令人惊讶的是连三位皇子也来了。萧熠本来不想来,但林贵妃认为这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硬是让他跟着一起来了。 三人之中,萧熠作为最受宠的皇子,自然有不少人上去巴结。倒是也有人想去找萧烬,但看着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又都望而却步了。至于萧煜,他生母出身低贱,又不得盛安帝重视,只有寥寥几个小官员凑上去找他。 谢瑄对此倒是一视同仁,没有对谁热络,也没有刻意冷待谁。 “晏清今日看起来不太高兴啊。”萧烬走到谢瑄旁边道。 谢瑄睨了他一眼道:“殿下何出此言,今日是我大哥大喜之日,我为何会不高兴?” 萧烬挑了挑眉道:“哦?那为什么晏清对着孤一副疏冷的模样,孤这些日子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吧?” 谢瑄对着前来敬酒的宾客笑了笑,回答道:“殿下想多了,我对三位殿下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何来疏冷一说?” 萧烬闻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晏清竟如此无情吗?孤跟他们怎么能一样,好歹咱们也是睡过一间房的人。” 谢瑄面不改色的瞪了他一眼,纠正道:“只是睡一个院子而已,殿下不要想太多。” 萧烬轻轻笑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就有人过来了。 谢瑄对来人见礼道:“辅国公。” 辅国公笑道:“不必拘礼,谢家小二,如今你大哥也成亲了,你应该也快要相看亲事了吧,老夫有一个孙女,今年十四,正好与你相配,你觉得如何?” 闻言萧烬面色一沉,谢瑄颇有些哭笑不得道:“多谢国公厚爱,只是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不敢擅专。” 辅国公撇了撇嘴道:“你父亲这个人无趣得紧,老夫有意结亲,他却顾左右而言他,硬是不肯松口,你与你兄长虽是人中龙凤,但老夫的孙女也不差,他还看不上了。” 谢瑄道:“国公误会了,家父并无轻视之意,皆因晚辈尚且年少,此时言谈亲事未免为时过早。国公府小小姐美名在下也曾听闻,更何况有国公这样的长辈在,必然能够觅得佳婿。” 辅国公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有些遗憾道:“京中世家公子众多,却少有如你兄弟二人这般良才美质,老夫唯有这么一个孙女,就希望她能觅得良人,安稳一生,别的不说,谢家家风老夫还是十分信任的,若是能进谢家门,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只可惜你无意。” 辅国公是真的觉得可惜,在大盛,女子一般十四便开始议亲,及笄后就可以成亲,如秦绯月这般因守孝等原因拖到十九岁才成亲的是少数,而男子就要晚一些,一般十八九岁才成亲,更有甚者二十五六才娶妻。谢瑄如今才十五,谈论婚事确实早了些。 但京城内难得有如谢家兄弟俩这样家世贵重,才貌俱佳的儿郎,更何况谢家还有不得纳妾这样的祖训,这样的婚事打着灯笼都难找,辅国公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却还是想为孙女争取一番。 谢瑄婉言谢绝了辅国公的好意,如今他确实无意娶妻,更何况谢氏一族前路未明,他也无心于儿女私情。 而有这个想法的不止辅国公一人,辅国公离开后,又有好几位大人过来攀谈,不出所料都是为自己姑娘做媒的。 谢瑄不堪其扰,找机会溜到花园里,他站在池塘边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旁边传来一言道:“晏清果然受欢迎啊,这么多人想要你做女婿。” 谢瑄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萧烬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闻言他没好气道:“怎么,殿下羡慕了?” 萧烬笑了笑道:“是啊,孤确实是羡慕。” 谢瑄一愣,忽而想到,萧烬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可却从来没听说盛安帝提起过他的亲事,不说太子妃了,就连侍妾和侧妃萧烬都没有一个。萧熠还比萧烬小两岁,听说林贵妃已经开始替他相看京中贵女了。 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操办。萧烬虽贵为储君,却幼年丧母,又不被父君所喜,他的婚事自然无人上心。 谢瑄觉得自己戳到了萧烬的伤心之处,有些无措道:“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萧烬观谢瑄神色,知道谢瑄是以为他是因为无人为他操心婚事而伤心,不过萧烬却没有解释,顺着谢瑄的话道:“孤确实伤心,晏清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可弥补不了孤。” 谢瑄问道:“那殿下想要如何?” 萧烬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们做一个约定,你不能在孤之前娶妻,如何?” 谢瑄好笑道:“殿下竟这般有胜负欲,连这个也要同我比?” 萧烬定定的看着他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谢瑄道:“好,我答应,东宫一日没有太子妃,我便一日不娶妻,如此这般殿下可满意了?” 萧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忽而笑了,说道:“孤当然满意,晏清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若是有哪一日违背了约定,孤可不会轻饶了你。” 谢瑄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萧烬大了他四岁,必定会先他一步成亲的,这个约定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作用。 宾客们都还在,谢瑄也不能一直躲着,正要回到宴厅,就看到谢笙脸色难看的出现在不远处。 他诧异道:“二叔,您这是怎么了?” 谢笙一家过了年就离开了,这次谢琛成亲,谢笙是专门赶回来喝喜酒的。可这大好的日子,谢笙为何一脸阴沉? 看到谢瑄和他身后的萧烬,谢笙连忙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萧烬道:“免礼。” 谢笙看了看谢瑄,又看向萧烬,有些欲言又止。 谢瑄明白谢笙这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萧烬也很识趣,不等谢瑄开口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第49章 变故 待萧烬走后,谢瑄问道:“二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笙脸色难看道:“阿瑄,金陵那边来了消息,你大姐姐入狱了。” 谢瑄顿时一惊,追问道:“怎会如此?二婶可有在信中说明缘由?” 谢笙咬牙切齿道:“是金家所为,他们说璃儿蓄意谋害婆母,在金夫人的饮食内投毒,一纸诉状把璃儿告上公堂,你二婶这才急信给我。” 金家就是谢璃的夫家,金夫人则是谢璃的婆母。 谢瑄闻言立刻道:“这不可能,大姐姐的性子最和善不过,怎会做下这等恶事,大姐夫呢?难道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大姐姐会做这样的事?” 谢笙摇了摇头道:“闻璟那孩子倒是相信璃儿,可他父母坚持认为是璃儿起了害人之心,硬是告到了公堂之上。” 谢瑄深知此事棘手,说道:“二叔,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当务之急是要去金陵把大姐姐救出来,这事您可曾跟我爹说了?” 谢笙为难道:“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说。何况今日是你大哥大喜的日子,若是因此破坏了那就不好了。” 谢瑄急切道:“二叔,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您怎么还顾虑这些?我们是一家人,大姐姐的事自然也是我们的事,您要是不说,我爹才会真的生气呢。” 想到还在受苦的女儿,谢笙也顾不了这许多了,跟谢瑄一起找到了谢筠。至于谢琛,今天毕竟是他的大日子,就暂时等到明日再告诉他。 谢筠听到这事也是大吃一惊,但他相信他们谢家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璃儿乃是我谢氏长女,金家安敢欺她如此,知行,你可是有事瞒我?” 知行是谢笙的表字,面对兄长的灼灼目光,谢笙低下头道:“我未曾向金家言明身份,金家人只知我为巨贾,不知我是京城谢氏子。” 谢筠父子俩顿时明白过来,若金家人不知谢笙身份,自然也以为谢璃只是普通的商户之女,若他们知道谢璃身后有整个谢氏撑腰,如何敢这样对她。 谢筠知道他这个弟弟生性执拗,却不曾想对方竟如此固执,斥责道:“你糊涂!既然结亲,为何不坦诚相告?我是谢氏家主,璃儿被夫家磋磨,你为何不早些向我言明?” 谢笙愧疚道:“大哥在京中为官不易,我不能帮衬大哥,却也不能成为拖累。金家贪利,若知我出身谢氏,必然会如血蛭般攀附不放,大哥你为官清正,若是因此担上污名,我还有何颜面见谢氏列祖列宗?” 谢筠气得胸口不停起伏,怒骂道:“自作聪明!你我兄弟本为一体,你不愿我为难受累,却眼睁睁让自己的女儿受人磋磨,你若真要算得干净,明日我便召集族老分家,你我兄弟之情也到此为止!” 谢筠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谢笙闻言瞪大了眼睛,跪倒在地道:“大哥息怒,我知错了。是我糊涂了,你我兄弟二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大哥此言与我而言,无异于诛心之举,还请大哥打消这个念头。” 谢筠道:“你又何尝不是在诛我的心,父亲离世前嘱咐过要你我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可你连遇到难处都不肯向我求助,你可曾还认得我这个大哥?” 谢筠是心疼又心寒,他万万没想到谢笙竟然因为怕拖累他自咽苦果,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没有谁拖累谁的说法,谢笙虽说是为了他好,谢筠却仍是怒气难平。 谢笙自知理亏,低头认错道:“大哥,我知错了,你要打要罚我都认,我保证日后绝不再犯,也请你莫要再说分家这种话,父亲他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谢筠都要气笑了,指着谢笙道:“你别以为把父亲搬出来我就会饶了你,你硬气是吧,好,阿瑄,去祠堂请家法,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谢瑄刚刚一直在旁边候着,长辈说话,自然没有他插话的道理,而此刻眼见谢筠是真的要打谢笙,谢瑄连忙劝道:“爹,二叔有错,日后再罚也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救出大姐姐,您若是现在把二叔打伤了,他还如何去金陵为大姐姐申冤呢?” 谢瑄知道谢筠如今正在气头上,如果他为谢笙求情,必然会适得其反,让谢筠更生气,所以他选择把谢璃的事搬出来转移谢筠的注意。 听到谢瑄的话,谢筠果然冷静了许多,他看向谢笙道:“看在璃儿的份上暂且饶了你,等把璃儿救出来我再跟你算账,还不给我滚起来!” 谢笙苦笑着起身,他大哥向来言出必行,说要罚就非得让他脱一层皮不可。 谢瑄开口道:“爹,大姐姐这次定然是被人所冤,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为,必须尽快前往金陵查明真相,还大姐姐清白。” 谢筠皱眉道:“金陵知府乃是林氏旁支,谢氏与林氏素来不睦,此事恐怕难办。” 谢瑄道:“二叔在外行走并未言明身份,想来林氏并不知此事,但纸包不住火,我们需得在林氏知晓之前将此事查清。爹,我希望能够跟随二叔前往金陵,二叔在明,我在暗,也好掩人耳目。” 谢筠想了想,他不能离京,谢琛刚成亲也不好让他这个时候离开,倒是谢瑄比较容易脱身,谢瑄虽年少,却十分聪敏,想来也能更快查明真相。 “话虽如此,你如今在国子监任职,要以何种理由离京呢?” 谢瑄沉思片刻道:“我可对外称病,以在府中养病为由暗中离京。” 谢筠道:“可若是皇上派太医来查探该如何?” 谢瑄笑道:“您放心,我可以请外祖父为我配一副药,以外祖父的能力必定能够瞒过皇上派来的人。” 谢笙闻言惊讶道:“那岂不是欺君?”他看向谢筠,觉得这个办法谢筠可能不会同意。 没想到谢筠却点了点头道:“此法可行,我待会儿便去寻岳丈大人。” 第50章 离京 谢笙闻言吃惊的看向谢筠,不敢相信谢筠居然会做这种欺君之事。 谢筠瞥了这个傻弟弟一眼,若是不知道盛安帝对谢家有防备之心,那他定然不会如此做,可在他知道盛安帝欲将谢家除之而后快后,他对盛安帝的敬畏之心已然消失殆尽了。 谢家虽奉行君子之风,可也不是傻子,尤其是谢筠还是谢家家主,他的首要职责就是护家族平安,为此就算与天子为敌又能如何呢? “喜宴还未结束,你们先回去,我这就去岳父大人商议。” 谢瑄和谢笙回到了宴席上,谢筠则找到了白老太爷,向他说明了计划,成功拿到了药。 次日黎明,谢府传出消息,谢二公子突发高热,昏迷不醒。 盛安帝听闻此事,果然向谢府派遣了太医,太医到了谢府,见谢瑄脸色通红,额角直冒冷汗,便知谢瑄果真是病了,再一把脉,顿时感到棘手。 谢筠一脸担忧的询问道:“太医,我儿病情如何?” 太医一脸惭愧道:“二公子这病来得凶猛,在下医术不精,竟诊不出是何缘由。大胆猜测许是二公子之前落水,体内寒气未能完全除尽,昨日饮酒过多,加之风邪入体,引发了体内积攒的寒气,这才突然病倒。” 谢筠追问道:“那可有法子医治?” 太医道:“要想退热不难,但经此一病,二公子身体必然会留下亏空,需得卧床调养数日,方能痊愈。” 这个结果早在谢筠的意料之内,但他面上依旧十分焦急道:“既如此,还请为我儿开方。” 太医点点头,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递给谢筠后道:“听闻白老先生正在谢大人府中,在下医术不及白老先生,若白老先生另有良方,谢大人可改用。” 谢筠道:“岳父大人早知此事,已前去研制药物了。” 太医闻言点点头,收拾好药箱离开。谢筠让人给他包了些银子,又送他出了门。 待送走太医后,云砚立刻端来药给谢瑄喝下,不到半个时辰,谢瑄身上的高热便退了下去,整个人也恢复如初。 旁观了这一切变化的谢笙忍不住感慨道:“白老医术果然是神乎其神。” 谢筠瞪了他一眼道:“行了,我已命人收拾好行李,下午你们便出发。” 谢琛夫妇俩一早起来本打算去给谢筠请安,听闻谢瑄病重,两人连忙过来,见到生龙活虎的谢瑄两人不禁疑惑。 “阿瑄,你不是病了吗?”谢琛问道。 都是自家人,自然也没有瞒着他们的道理,谢瑄把谢璃的事还有自己的计划都告诉谢琛夫妇。 秦绯月和谢琛对视了一眼,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走漏消息。 谢筠看向秦绯月道:“绯月,此事你也要保密,就算是在亲家面前,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秦绯月知道谢筠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家人才没有瞒着她,闻言道:“爹,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点消息,也会管好家中下人,绝不会让此事透露出去。” 谢筠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对外宣称谢瑄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宫内,太医从谢府离开后径直去给盛安帝复命。 “皇上,经臣诊断,谢二公子确实得了急症,病情凶猛,需得卧床调养。” 盛安帝闻言道:“谢家其他人反应如何?” 太医回答道:“臣只见到了谢尚书及其胞弟,观二人面色焦急,不似作假。” 盛安帝疑道:“白氏是医药世家,难道对谢瑄这病也无解?” 太医道:“皇上有所不知,谢二公子这病虽说来得急,却不是十分凶险的病症,不适合下重药,唯有温养一途最为适宜,想来白老先生同样是如此认为。” 盛安帝闻言彻底打消了疑心,既然谢瑄是真的病了,他也不再过多关注,吩咐人往谢府送了些药材后就没再管。 谢筠也帮谢瑄往国子监告了假,得知谢瑄病了,国子监内不少学生都想去探望谢瑄,听谢府的人说太医嘱咐了谢瑄需要静养,不宜见客,这才作罢。 东宫内,得知谢瑄病了的消息,萧烬眉头一皱,他昨日见谢瑄时,对方分明好好的,怎会一夜之间便病倒了? 是夜,萧烬照常前往谢府,针灸药浴过后,萧烬询问道:“听闻晏清病了,不知孤可否探望一番?” 白老太爷道:“承蒙殿下厚爱,但阿瑄此时需静养,更何况殿下千金之体,若是被过了病气就不好了,殿下好意老朽定会告知阿瑄,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免得惹人生疑。” 萧烬观他面色十分平静,心中愈发疑惑,谢家有白老太爷这样的杏林高手在,没道理谢瑄会突染恶疾,而且谢家不许别人探望,说是为了让谢瑄不被打扰,可他往日都是在谢瑄的院子里进行治疗的,今日却换了一个地方,而且他刚刚看见谢瑄院落外巡逻的家丁比平日多了一倍,院内婢仆却足足少了一半,不似平常之态。 他按捺住心中疑惑,离开谢府后又迅速折返,避开家丁奴仆来到谢瑄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点灯,唯有透过窗纱倾泻进来的月光勉强照亮屋内的陈设。 萧烬轻轻嗅了嗅,都说谢瑄病重,可这屋内却一丝药味也无。他放轻脚步走到床榻旁,床上并无呼吸之声,他掀起锦被,锦被之下空无一人,唯有一只枕头放置其中。 萧烬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谢家对外宣称谢瑄病了,实则是掩人耳目,若非他能出入谢府恐怕也不会发现蹊跷。 谢瑄不在谢府,那又去了何处呢?萧烬凝眉深思,回到东宫后立刻就让凌风去调查谢瑄的去向。 而另一边的谢瑄离开京城后,便扮作前往金陵行商的商队,虽与谢笙同行,却装作路上相识,并无人看出端倪。他此次出行并没有带谢家人,而是带着秘阁的人,丝琴和落画留守京中,墨书和殷棋则随侍左右。 第51章 试探 凌风很快传回消息,声称无人看到谢瑄离开谢府,唯有谢家二房的谢笙今早离开京城,往金陵而去。 “金陵?”萧烬顿时恍然,谢瑄前脚发病,谢笙后脚便离京,如今看来,定是谢家二房出了事,谢瑄这是故意为之,想来谢瑄此时已然离开京城,去往金陵。 “孤记得俞氏祖籍临安,俞子安不日便要回去祝俞太夫人八十大寿,可对?” 凌风道:“殿下所言不错。” 萧烬吩咐道:“让俞子安来见孤。” 凌风领命而去。 谢瑄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日后终于到达金陵。谢笙担心家中境况,先行回去了,谢瑄则带着人在城中租赁了一处宅院安置下来。 金陵多富商,谢瑄带着大批货物大摇大摆的进城,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这些富商纷纷派人去打听消息,得知是从京城来的商户,不少人起了结交之心。 谢瑄到城内的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拜访,谢瑄自然是扫榻相迎。 来人是金陵有名的商户,姓许。此次前来,也是想试探一番谢瑄的虚实。进了门,这位许老板便暗中打量,见府中下人行止有度,面容肃穆,行走间连脚步声也不曾听闻,便知主人驭下极严。 等见到谢瑄,许老板更是惊讶不已,他早听家中奴仆说新来的商队主事者是一位年轻公子,不曾想竟这般年轻。而且这位公子生得极好,眉目如画,气质卓绝,令人见之忘俗,许老板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谢瑄见到来人,站起身道:“久闻许老板大名,今日总算得见,还请入座。” 许老板闻言回过神,道:“在下还是头一次见到公子这般出众的人物,一时失神,还请勿怪。” 谢瑄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闻言微微一笑道:“许老板抬爱了,晚辈姓安名青,此次也是奉家中长辈之命,名为行商,实为历练,许老板在金陵商户中地位颇高,晚辈还要请您多加关照呢。” 许老板闻言也不怀疑,在他看来让一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郎带队行商实属胡闹,可若是专为历练家中子弟,那就说得通了。而且能让家族能够耗费这许多钱财人力培养,对方在家中的地位定然非同一般,说不定还是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想到这里,许老板笑道:“贤侄说的哪里话,你远道而来,我作为长辈自然要帮衬一二,不知贤侄家中从事的是什么买卖?” 谢瑄道:“不满您说,家中专做布匹生意。京中贵人众多,在下家中有些人脉,这生意倒也好做,金陵布匹绸缎样式新颖,花样繁多,京中官眷贵女十分喜爱,此次晚辈正是过来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也可购置些许带回京城。” 许老板听了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意动。谢瑄这些话可以透露出他的家族在京城生意做得很不错,而且还能跟京城里的官员搭得上话,说不定家中还有人在朝为官。 京城内达官贵人云集,没有哪个商人不眼馋这块肥肉,可要在京中立足,不是有钱就可以,还要有人脉。许老板早就有意将生意扩展到京城了,如今谢瑄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个机会。 金陵商户之中以三家为首,分别是田家,许家和叶家。其中叶家就是谢笙妻子所在的家族,做的是茶叶生意。许家就是许老板的家族,做的是布匹生意,而田家做的则是米粮方面的生意。 三家在金陵地位颇高,其中田家更是金陵商会会长。叶家跟临安富商谢家结亲,财力更是一跃成为金陵之首,许家落于下风,许老板对此颇为心忧。如果能趁机跟谢瑄搭上关系,把生意扩展到京城,那许家定然能够更上一层楼。 想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说道:“那可真是巧了,我许氏也是经营布匹生意的,贤侄你找我可是找对人了。” 谢瑄同样笑意晏晏道:“晚辈在家中时也曾听闻许老板之名,此次本就打算上门拜会,不曾想您会亲自前来,倒是晚辈失礼了。” 许老板道:“贤侄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心有灵犀,可见有缘,你也莫要叫我许老板,就叫我一声许叔吧。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谢瑄闻言笑道:“那就多谢许叔了,不瞒许叔,我初来乍到,对金陵城中局势并不了解,依您看,我需要去拜访哪些家族呢?” 按照规矩,新来的商户都应该拜会城中掌权的大商户,以求能在城中无人刁难,行事顺畅。 许老板闻言道:“金陵商户以三家为首,我许家为其一,另外两家一为田家,一为叶家。田家家主是金陵商会会长,你理应前去拜会,至于叶家,我劝你还是别去,他家此时恐怕并无心思理会外人。” 谢瑄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道:“这是为何?” 许老板道:“贤侄有所不知,这叶家家主唯有一女,嫁与临安的一个巨贾为妻,两人育有两女,长女与城中的商户金氏独子成了亲,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惜的是金家夫人不知为何对这个儿媳妇十分不满,时常刁难于她。前些日子金家更是传出消息,声称谢家女蓄意谋害婆母,金家家主一纸诉状把人告上公堂了。”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道:“谢家女儿我也见过几次,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姑娘,虽说金夫人苛待于她,她却从未说过金家半句不好,不曾想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许老板是真的为谢璃可惜,他儿子与谢璃年龄相仿,当初他也曾想为儿子求娶谢璃,不曾想后来出了变故,谢璃嫁到了金家。 谢瑄闻言不动声色道:“哦?听许叔所言,似乎已经认定这位谢家姑娘是真的做出了谋害婆母这种事了?” 许老板道:“要说谢家姑娘会杀人我是真不愿相信,可如果不是真的,金家又为何要将儿媳妇告上公堂,毕竟人家姑娘好歹为他们家生了个女儿的,再说了,这种事说出去对他们家也不光彩,他们又何必弄虚作假。” 第52章 愤怒 谢瑄心中明了,对许老板道:“多谢许叔为我解惑,过几日我定会备上谢礼上门拜访。” 许老板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贤侄日后若是遇到难处,尽可来许家找我,铺子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谢瑄站起身送他出门,回来后坐在桌旁陷入沉思。按照许老板所言,谢璃在金陵名声很好,不应该做出谋害婆母的事。但金家却言之凿凿,究竟是误会,还是说是金家故意陷害呢?可若是金家故意为之,那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墨书在一旁道:“公子,我们为何不直接去见金家人?” 谢瑄摇了摇头道:“事实真相尚不清楚,若此事当真是金家人自导自演,他们又怎会说实话。” 就在这时,殷棋从外面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谢瑄道:“公子,金家的消息已经查到了。” 早在离京之前,谢瑄就吩咐殷棋带着秘阁的人提前去了金陵调查,有殷棋的教导,秘阁如今已然初具雏形。 谢瑄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一张张看下去,看到最后,他直接拍案而起,怒道:“岂有此理,金家欺人太甚!” 墨书捡起地上的纸张,扫过上面的内容也是惊讶不已。 根据殷棋的调查,金夫人属意的儿媳人选是她娘家的表侄女,但后来出了变故,金闻璟娶了谢璃,金夫人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觉得她家世比金家好,怕拿捏不住,于是三天两头给谢璃找麻烦。 谢璃嫁到金家三年,只生了一个女儿,金夫人对此很不满,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表侄女纳进府做贵妾。 谢家有祖训,谢璃自然不肯,金夫人不满,所以谢琛成亲时才只让谢璃一人前去。但最令谢瑄生气的不是这一点,而是秘阁的人查到,金闻璟早在一年前就与其表妹来往密切,两人疑似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来之前谢瑄就想过这金家可能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可他万万没想到金家居然敢如此欺辱谢璃,哪怕不知道谢璃是京城谢氏长女,就算是在金陵,谢璃身后的叶家和谢笙也比金家强了太多,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谢瑄闭了闭眼,平复了一番心绪,吩咐道:“殷棋,派人盯紧了金府,尤其是金老板夫妇和金闻璟,三日内,务必查清金闻璟和其表妹之间的关系。” 殷棋道:“是。” 夜里,谢瑄带着墨书悄悄去了叶府。 早就在府里等着的谢笙夫妇见到他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阿瑄,怎的现在才来?”谢笙询问道,他们之前早就约好了,让谢瑄借着拜访的名义上门,谢笙再找借口将他留在府中,这样就不容易引起怀疑了。 谢瑄道:“计划临时有变,先不说这些,二叔二婶,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们。” 他把殷棋查到的消息全都告诉谢笙夫妇,听到金闻璟与其表妹暗通款曲,谢笙愤恨道:“好一个金家,竟敢如此欺我女儿,实在可恨!” 在他身边的叶嫣更是捂着嘴哭出声:“我的璃儿怎么这般命苦,居然遇上了这等豺狼。” 谢瑄道:“我已命人继续查探了,要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二叔,我现在怀疑大姐姐入狱一事极有可能是金家所为,你今日可见过金家人?” 谢笙愤懑道:“如何没见过,金家夫妇犹如市井泼妇,满口污言秽语,那金闻璟也是,眼睁睁看着璃儿被他父母指责,竟然连半句辩解也无。” 谢瑄皱眉道:“那大姐姐现在如何,你们可知道?” 叶嫣道:“璃儿还在府衙的大牢里,我们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她暂时应该没受罪,可大牢那种地方阴冷潮湿,璃儿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待得下去呢。” 谢笙道:“之前金家极力要给璃儿定罪,我们百般拖延到现在,若是再找不出证据证明璃儿的清白,璃儿就得背负重罪了。” 谢瑄思索片刻道:“二叔,二婶,府衙那边你们继续打点着,找证据这事交给我,明日我去见知府,看看他是何态度。” 谢笙点点头道:“那你小心些,对了,这块玉佩你拿着,凭它你可以调动金陵城内叶家和谢家所有铺子的人手。” 谢瑄接过玉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叶府。 叶嫣有些担忧道:“夫君,你说阿瑄他能行吗?” 谢笙揽住她的肩膀坚定道:“别担心,阿瑄虽然年纪小,行事却十分周到。大哥能让阿瑄帮忙调查这件事,就说明阿瑄有这个能力,我们帮不上他的忙,却也不能拖后腿,明日我们再去金家一趟,绝不能任由他们给璃儿泼脏水。” 叶嫣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谢瑄便去了府衙拜访林知府。 听说是京城来的富商,林知府并没有把人拒之门外,让衙役把人带进来了。 林知府是京城林氏的旁支,年近不惑,大腹便便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憨厚。 谢瑄命墨书把礼物送上,谦逊道:“在下初来贵宝地,听闻知府大人爱民如子,对商户优待有加,在下特备薄礼,还请大人笑纳。” 林知府身边的仆从接过墨书手里的礼物,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两,林知府瞥了一眼,随即笑呵呵道:“本官身为金陵的父母官,自然要恪尽职守。安公子放心,本官治下绝不会有欺行霸市的事发生,你大可安心做生意。” 谢瑄笑道:“那便谢过知府大人了,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大人,听闻城中富商叶氏之女涉嫌谋害婆母,不知是真是假。在下有意拜访叶氏,如此事为真,这样的人家便不值得结交了,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林知府不疑有他,闻言道:“本官也正为此事发愁,这金家人和谢家女各执一词,也不知谁真谁假,但金家有人证物证,此事八成是真的,相信过不了几天此案就要宣判了,安公子还是莫要去叶家了,免得惹祸上身。” 第53章 打探消息 谢瑄闻言道:“原来如此,多谢大人告知。” 林知府又与他闲谈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在打探谢瑄背后有无京城官员撑腰。谢瑄半真半假的回答了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此次见过林知府,谢瑄也算松了一口气,就他目前所见,这个林知府虽说有些贪利,却还算公正,并没有可以偏向哪一方,谢家财力比金家高了不知多少,也不用担心林知府会被金家买通。 “公子,我们现下去何处?”墨书问道。 谢瑄想了想道:“去金家的铺子瞧瞧。” 金家在金陵有哪些铺子殷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谢瑄带着墨书去了其中一处。金家主要做的是珠宝配饰的生意,谢瑄到的时候,里面正有几个妙龄少女和妇人在挑选首饰。 看到谢瑄的出现,众人不禁眼前一亮,尤其是那几个少女,看着谢瑄那张天仙似的脸蛋都有些看呆了。 店里的掌柜是个人精,观谢瑄的穿着气度就知道谢瑄出身不凡,连忙展开一张笑脸迎上去道:“公子可是要买配饰?不知有何喜好,小人也可为公子甄选。” 谢瑄道:“我想为家中姐妹带些首饰,不拘什么价格,但一定要样式新颖,花样要独特。” 掌柜闻言心知这是来了个大单,脸上笑意更深,亲自带着谢瑄进店挑选,拿出一只手镯和步摇道:“公子请看,这是小店刚进的新货,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不说金陵,就连京城那边的贵女小姐们都十分喜爱。” 谢瑄看了看道:“样式倒不错,只是这材质差了些,若是送人可拿不出手,还有没有更好的?” 掌柜的闻言心知这是个不差钱的主,道:“公子好眼力,想来这些凡品入不了公子的眼,小店精品都在二楼,还请公子移步。” 谢瑄跟着他上楼,二楼没有其他人,掌柜的指着其中一对耳环和簪子道:“公子您请看,这耳环和簪子是我们店铺独有的样式,上面镶嵌的珍珠来自南海,宝石更是产自西域,漂亮不说,带出去也不容易跟别人撞了样式。” 谢瑄看了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还不错,再看看吧。” 掌柜耐心的陪他挑选,最后谢瑄选了一支玉簪,两支步摇和一个手镯,加起来差不多两百两银子,谢瑄却眼都不眨一下就给了。 掌柜的脸见状都要笑烂了,墨书跟着伙计去付钱,谢瑄状似不经意道:“掌柜,我看你们生意不错,东西也很好,不知你们东家是谁?不瞒你说,我是从京城那边过来做生意的,你们家的货算得上金陵的翘楚了,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合作。” 掌柜闻言道:“难怪公子气度不同凡响,原来是京城人士。公子真是好眼光,金陵商户众多,但要说珠宝首饰,无人能及我们金氏。我们东家姓金,也是金陵有名的富商,不过店铺如今都是我们家公子在管,您若是想合作,得找我们家公子才行。” 谢瑄闻言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道:“你家公子能将铺子管理得如此妥当,想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他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掌柜闻言脸色有些奇怪道:“公子为何问这个?” 谢瑄道:“不瞒掌柜,在下家中有一小妹,尚未婚配,家中长辈为此十分头疼,贵府公子既然人才如此出众,在下有心想做个媒人。” 掌柜摇了摇头道:“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不知公子可曾听闻城中流言?” 谢瑄道:“是有听闻,据说是一女子向婆母投毒,被夫家告上公堂。” 紧接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呼道:“听说那户人家就姓金,莫非……” 掌柜无奈的点点头道:“出事的正是我们东家。” 谢瑄惊讶道:“这是有何深仇大恨居然让你们家少夫人做出这种事?” 掌柜叹了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我家少夫人那可真是难得的好性子,自嫁到金家,晨昏定省那是一日不落,敬上怜下,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那也是体恤怜悯,实在难以让人相信她会做这种事。” 谢瑄道:“既是人人交口称赞,必然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掌柜道:“这小人也不清楚,公子若是要结亲,不去看看别家吧。我也斗胆向公子透露一句,我家公子虽说尚未休妻,但家里的老夫人已经将娘家的表小姐接进府中,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这位表小姐就会成为我家公子的续弦夫人了。” 按理说掌柜身为金家下属,不该在外人面前说主家的私事,可谢璃平日里对店里的伙计很好,掌柜也感念她的恩情,金家不查明真相就给谢璃定罪,这些伙计嘴里不说,心里其实都为谢璃打抱不平。 谢瑄闻言暗暗攥紧了拳头,道:“多谢掌柜告知。” 掌柜道:“我也是看公子有缘,这才多言几句,公子听听就算了,莫要宣扬出去,若是被我们东家知道了,小人可没有好果子吃。” 谢瑄道:“这是自然。” 出了金家铺子,谢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想到金家居然如此等不及,事实真相尚未查明,他们居然就想休妻另娶,可见半点也没有把谢璃放在眼里。 见谢瑄面色不好,墨书担忧的唤了一声道:“公子。” 谢瑄面色沉凝道:“先回去,等殷棋的消息。” 与此同时,金陵府衙内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俞少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林知府笑眯眯的对对面的人道。 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得了萧烬命令而来的俞子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偷个闲回临安给曾祖母过寿,却还要被萧烬使唤,俞子安就忍不住抱怨萧烬没人性。 听到林知府的话,他说道:“在下回临安为长辈祝寿,听闻金陵繁华热闹,心生向往,这才来此游玩几日,林大人莫要怪本官叨扰才是。” 林知府笑道:“怎会,俞少卿既然来了金陵,本官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我已安排人准备好房间,还请俞少卿在寒舍住下。” 俞子安道:“那便多谢大人美意了。” 第54章 另娶 待俞子安跟着下人离开后,林知府身后的管家上前道:“大人,俞子安是太子的人,他突然来金陵,莫不是别有所图?” 林知府看着俞子安离开的方向道:“不管他此次前来目的为何,都要小心防范。派人盯紧他,一旦他有什么异动,立刻遣人来报我。” 管家道:“是。” 就在这时,有小厮来报:“大人,京城主家来人了。” 林知府顿时神色一凛,连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另一边的谢瑄回到府中,派人将金家有意休妻另娶之事告知了谢笙,让他务必顶住压力,莫要让金家得逞。 接下来的两天内,谢瑄先后去拜访了城中的几个大商户,这些人听说他是京城来的,对他的态度都很客气。谢瑄旁敲侧击的向他们打听金家的事,得知大部分人对于谢璃这事都是半信半疑的,足以看出谢璃平日里名声甚好。 殷棋很快就把调查的结果递交上来了,尽管心里早有准备,谢瑄看完后还是怒火中烧。根据调查出来的消息,金闻璟不仅跟其表妹柳玉瑶之间有了首尾,甚至柳玉瑶还怀了身孕,至今已有快四个月了。谢瑄闻言气急,殷棋紧接着又说了一个消息,谢瑄听后又冷静了下来。 除此之外,殷棋表示他这几天跟踪金家夫妇,发现他们跟柳家来往频繁,甚至已经暗中交换庚帖,不过听他们两家的意思,却不是要让柳玉瑶做金闻璟的正室夫人,而是做妾。 “做妾?”谢瑄皱眉道:“柳家答应了?” 殷棋道:“柳家看上去并不反对,除此之外,属下还听闻了一个消息,事关二小姐。” 谢瑄不解道:“这跟二姐姐有什么关系?” 殷棋看了他一眼道:“属下亲耳听到金家夫妇密谋,有意让二小姐嫁过去。” “痴人说梦!”谢瑄猛一拍案,怒不可遏道:“金家欺人太甚,害大姐姐入狱,竟还敢将主意打到二姐姐身上,当我谢家无人不成?” 殷棋继续说道:“金家夫妇谨慎,其余的并未多言,属下也猜不透他们的意图。” 谢瑄面色凛冽,冷哼一声道:“他们不说,自然有人愿意说。殷棋,明日你便去柳家一趟,把这位柳小姐请过来,做得小心一些,注意莫要打草惊蛇。” 殷棋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属下定会办妥。” 次日一早,谢瑄得到谢笙的消息,金家人上门拜访了。他便带着墨书来到了叶府,躲在屏风后听几人交谈。 两家虽说是亲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奇怪的是金家夫妇却是满脸笑容,看得谢家几人连连皱眉。 谢笙恶极了这家人,连表面上的工夫也不愿做,没让人给他们上茶,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他们过来的目的。 金家夫妇见状很是不满,金夫人当场便要发作,却被一旁的金老爷拉住了,金老爷看着谢笙道:“亲家,我们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跟你商议。你也莫要怪我们金家不通人情,令千金做出这种忤逆不孝的事,我们金家实在是不能容忍,我们金家已经决意休妻了,这是休书,你们可以看看。” 他把休书递给谢笙,谢笙却不接,站起身冷哼一声道:“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事情真相尚未查清,你们金家却想休妻,简直是做梦!” 金夫人闻言语气尖锐道:“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我们还会冤枉了你女儿不成?我告诉你们,你女儿我家是休定了,有这么一个媳妇在家,我可睡不着觉。” 叶嫣站起身毫不客气道:“你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是你们金家人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女儿自从嫁到你们金家,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尤其是你,三天两头让她站规矩,不把管家权交给她就算了,还让她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当初明明答应了不纳妾,你却硬要把自己的侄女塞进来,有你这样两面三刀,蛇蝎心肠的婆婆,我女儿才可怜呢。” 金夫人气得够呛,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女儿是个什么好东西?设计让我儿娶了她就算了,还不让纳妾?我呸!她以为她是公主不成,还让我家闻璟守着她一个人过一辈子,嫁进门三年了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不让纳妾是想让我金家断了香火不成?” 叶嫣闻言大怒,正要给这泼妇一点颜色看看,却被谢笙拉住了。 谢笙面沉如水道:“当初是我识人不清才将女儿嫁到你家,你家不喜我女儿,我也不愿让她继续待在你家这个火坑里,但只能和离,要想休妻绝无可能。” 金夫人闻言还想说什么,她旁边的金老爷拦住她,笑道:“亲家一番爱女之心我也能理解,但此事毕竟是令千金有错在先。当然了,要想和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们金家有一个条件。” 叶嫣问道:“什么条件?”她已做好准备了,不管金家如何狮子大开口,她答应了就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女儿待在金家这个虎狼窝里了。 金老爷道:“谢璃既然不能在金家待下去了,我家闻璟自然要另娶,只是云儿那孩子还小,若是娶了别家姑娘,恐怕不会对她好,所以我们希望贵府能够把二小姐嫁过来续弦。” “你说什么!”谢笙顿时震怒,不敢相信金家居然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怒道:“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女儿尚且活得好好的,你口口声声续弦,是在咒她死不成?你们金家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害了我一个女儿还不够,还想害另一个,简直是痴心妄想。” 谢瑄早就听闻这件事,但此刻听金家人提起他还是怒气横生,如果不是不能暴露身份,他早就冲出去跟金家人理论了。 谢家夫妇俩都被金家人的厚脸皮惊呆了,金家人害得谢璃进了大牢,居然还敢打谢珊的主意,谁给他们的勇气? 第55章 厚颜 金老爷面不改色道:“亲家,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家着想啊,谢璃犯了这样的重罪,定是活不了的。云儿还那么小,若是遇到一个心思不善的继母,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再说了,谢璃这事传出去,你们谢家的名声也就毁了,有这样一个姐姐,谢珊以后可找不到什么好婆家。你们把她嫁过来,我们金家也可以不计前嫌接纳她,云儿有她姨母照顾,你们也能放心不是。” 谢笙冷笑几声,他算是明白了,金家这是早有预谋,说是来送休书的,其实是想逼迫他们把谢珊也嫁过去,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 他冷哼一声道:“此事无需再谈,我是绝不会再把女儿嫁到你家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金夫人阴阳怪气道:“不嫁?你们谢家出了谢璃这样的毒妇,谁还会娶你们谢家的姑娘?我们肯让谢珊嫁过来那是给你们面子,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我还告诉你们,我已经跟我娘家那边说好了,她们已经答应了要把女儿玉瑶嫁过来,你们若是识趣,那谢珊就可以做正室,若是不愿意,玉瑶也可以做闻璟的正妻,你们看着办吧。” 谢笙怒骂道:“无耻妇人,我谢家绝不与你这等小人为伍,给我滚!” 面对谢笙的逐客令,金老爷也不过多纠缠,胸有成竹道:“亲家,我们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还是认真考虑考虑吧,三日后谢璃就要宣判了,我希望你能在这之前给我答复。” 谢笙没回答他,直接让家丁把他们轰出去。 等金家夫妇离开,谢笙气得坐倒在椅子上。谢瑄从屏风后走出,看着金家夫妇离开的方向面色沉凝。 叶嫣气愤道:“金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害我璃儿不算,还要将珊儿也算计进去。” 谢瑄道:“二叔二婶,金家无礼至极,分明不把谢家和叶家放在眼里,这等荒唐的要求万万不能答应。” 谢笙道:“金家不怀好意,我怎会让珊儿步她姐姐后尘,只是金家有一句话说得对,云儿毕竟年幼,若没有母亲庇护,又如何能平安长大呢。” 叶嫣同样担心外孙女,她心知若是柳家女嫁进去,必然不会善待谢璃留下的女儿,可让她把谢珊嫁过去,她是绝不愿意的。 谢瑄道:“云儿是大姐姐的孩子,亦有谢氏血脉,金家污浊不堪,云儿绝不能留在金家。” 谢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道:“云儿若能来谢家,我自然是愿意,可金家人蛮不讲理,恐怕不会松口。” 谢瑄冷笑道:“愿不愿意可不是由他们说了算,二叔,这几日无论金家再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答应,等三日后,我定会还大姐姐一个清白,让金家人自食恶果。” 他话语中的自信让原本焦急不安的谢笙夫妇冷静下来,谢笙郑重道:“好,阿瑄,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无论是我还是你大姐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谢瑄不赞同道:“二叔,你忘了我爹说过的话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说这样的话那才是真的见外了。” 谢笙想到谢筠的黑脸,连忙道:“是我失言了,你可别告诉你爹啊。” 谢瑄被他逗笑,事情紧急,他没再多留,离开了叶府。 是夜,金陵柳府中,守夜的家丁和婢女睡眼惺忪,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屋顶掠过,未发出一丝声息。 柳家大小姐的院落内,伺候的丫鬟们噤若寒蝉,看向主屋的眼神都十分惧怕。就算是伺候柳玉瑶的贴身丫鬟也是如此。前日金家的姑奶奶来了家中商议婚事,竟是要让大小姐嫁到金家做妾。 柳家虽不比城中三大富商,与金家却是旗鼓相当。尤其是柳玉瑶还是柳家唯一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居然只能做妾?令人惊讶的是柳家夫妇居然答应了。柳玉瑶听闻此事大闹了一场,柳老爷不仅不安慰,反倒把她禁足了,柳玉瑶气得大发雷霆,盛怒之下打伤了好几个丫鬟,一时间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噤如寒蝉。 主屋内,柳玉瑶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装满了怨恨,不仅是对金家,更是对自己的父母。她堂堂柳家大小姐,却要给人做妾,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她本就不喜欢表哥,父母逼她嫁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让她做妾,这是何等羞辱! 一阵风刮过,窗台旁桌案上的一封信被风吹落,柳玉瑶顾不上愤恨,连忙起身拾起地上的信纸,看着纸上的字迹脸上不禁落出笑容,她将信纸放回桌上,转过身想关上窗户,却看到窗外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她顿时一惊,正要惊呼出声,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后颈一痛,随即没了意识。 守在屋外的下人见屋里熄了灯,以为柳玉瑶睡下了,都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露出声响打扰到柳玉瑶休息引来责打,众人都下意识远离了主屋。 安府内,谢瑄早已等候多时,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殷棋推门进入,恭敬道:“公子,柳家女已带到。” 谢瑄站起身,带着两人走出房间。 柳玉瑶自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发现手脚被缚,抬头一眼就看到对面绘有兰草的屏风,屏风后烛光闪烁,隐约可见几个人影。 她心下警惕,知晓来者不善,试探道:“不知尊驾何人,将小女子掳至此处有何用意?” 屏风后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谢瑄放下手中茶盏,不紧不慢道:“在下心有疑惑,这才请柳小姐过府一叙。” 听到是个陌生的年轻公子的声音,柳玉瑶更是提心,道:“公子的待客之道未免有些别出心裁。” 谢瑄轻笑一声道:“所谓待客之道,自然是对客人用的,可惜在我这里,柳小姐可算不上客人。” 柳玉瑶绞尽脑汁,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号人物。 第56章 威逼利诱 无奈之下柳玉瑶只得开口道:“小女子不知何时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明言。” 谢瑄道:“柳小姐聪慧识趣,不曾得罪我,只是柳家其他人却没有柳小姐这般识时务。” 柳玉瑶闻言迟疑道:“公子是与我父母有仇?” 谢瑄道:“非也,在下听闻柳小姐的姑母嫁到金家后十分威风,出身巨贾的儿媳竟也要受她磋磨,如今甚至还将儿媳告上公堂,想来此事柳小姐不会不知吧?” 柳玉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是谢家人?” 谢瑄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小姐你的态度。我听闻金少夫人温柔贤淑,在金陵人人交口称赞,金家却说她对婆母下毒手,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来请柳小姐解惑了。” 柳玉瑶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公子,我姑母早已出嫁多年,我是柳家人,他们金家的事我如何能得知呢。” 谢瑄轻笑了一声道:“柳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大费周章的将你请过来,自然是因为你知晓其中关窍,还请你据实相告。” 柳玉瑶没说话,她心知自家姑母做的事不地道,她若是说了,不仅金夫人要倒霉,就算她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谢瑄对此早有预料,对墨书使了个眼色,墨书走过去将一块玉佩递给柳玉瑶。 看到墨书,柳玉瑶不禁瑟缩了一下,等到看清墨书手上的东西,她惊愤交加道:“这玉佩为何会在你手里?” 谢瑄好整以暇道:“看来柳小姐识得此物,不枉费我派人走一趟。听闻金夫人有意跟柳家结亲,不仅是因为柳家是她的娘家,更因为柳小姐你怀了金闻璟的骨肉,你说若是金家知道你腹中的孩子并非金家血脉,他们会如何呢?” 柳玉瑶没想到谢瑄居然能查到这么隐秘的事,没了先前的镇定,惊慌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瑄道:“我说过了,只要柳小姐你能够将金家所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自然会让你毫发无损的回去。” 柳玉瑶想了想,还是不愿就这样妥协,问道:“我若如实相告,必然与金家交恶,就算是我的父母也会因此厌弃我,公子让我承担这样的后果,不知能给我什么好处?” 谢瑄呵了一声道:“好处?柳小姐似乎并没有看清楚眼前的形势,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说与不说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柳小姐,我这个人从未对妇孺动过手,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破了这个例。” 他语气平淡,话中所包含的狠厉与寒意却让柳玉瑶直直的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她,如果她不说,对面的人真的会对她动手。可她若是说了,必然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柳玉瑶心里十分纠结,谢瑄继续说道:“柳小姐,这事没那么难选不是吗?你为金家遮掩,可你又能得到什么呢?金夫人是你的姑母,可她却让你做妾,你父母只重视你兄长,为了金家给出的利益拆散你和你心爱之人,甚至甘愿让你为人妾室,从始至终在这场交易里你都是彻头彻尾的牺牲品,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何要费尽心思为他们隐瞒。” 柳玉瑶闻言握紧了手指,谢瑄句句都说到了她的痛点上,无论她再怎么否认,对金夫人,对她父母,她心里一直都是有怨气的。 谢瑄知道柳玉瑶动摇了,话锋一转道:“你若是不说,我保证明日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会知道柳家大小姐跟表哥私通,甚至未婚先孕的事,你觉得若是金闻璟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会是什么反应?柳家出了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柳老爷又会怎么对你?更甚至田家公子知道了你背着他跟金闻璟在一起,他还会待你一如既往吗?” 谢瑄也是昨日才知道,柳玉瑶喜欢的人不是金闻璟,而是金陵三大富商之一田家的公子,两人本是情投意合,奈何柳家和田家在生意上是死对头,两人就没敢告诉父母,偏偏这个时候金家想要跟柳家结亲,柳家夫妇自然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柳玉瑶不愿嫁给金闻璟,正想豁出去坦白自己跟田家公子的事,这时候谢璃出现了,跟金家的婚事没成,柳玉瑶又没了勇气,继续跟田家公子暗中来往。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柳玉瑶是惊慌的,大盛虽然民风开放,对于未婚先孕这种事却是十分不耻的,若是被她父母知道,她非得被打死不可。 于是柳玉瑶便暗中把金闻璟约了出来,设计让金闻璟认为两人有了肌肤之亲,金闻璟也下意识以为柳玉瑶怀的是自己的孩子,金夫人得知后欣喜若狂,也替柳玉瑶在她父母面前遮掩。 柳玉瑶心知如果谢瑄把这些事透露出去,无论金家、柳家还是田家都不会放过她的,到时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瑄继续利诱道:“柳小姐,你难道甘愿被金家和柳家当成棋子摆布吗?难道你不想跟田公子厮守终生?” 柳玉瑶倏地抬起头道:“难道你有办法助我?” 谢瑄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可我这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柳小姐若是想知道,可得拿别的东西来换。” 柳玉瑶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内心的渴望占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道:“好,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谢瑄正色道:“谢家大小姐入狱一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柳玉瑶道:“没错,谢璃根本没有做什么投毒的事,一切都是金夫人构陷她的。” 谢瑄接着问道:“金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害了谢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柳玉瑶哼了一声道:“好处自然有不少,公子你也知道,谢家和叶家唯有谢璃和谢珊两个女儿,没有男丁,这就意味着以后谢家和叶家的财产都会是谢璃和谢珊继承的,金夫人不喜欢谢璃,对他们两家的财产却是垂涎已久。” 第57章 幕后真凶 谢瑄闻言心中有了猜测,道:“继续说。” 柳玉瑶道:“我姑母不喜欢谢璃,恰好我又怀了孕,谢璃不愿让金闻璟纳妾,她便想着借机除掉谢璃让我进门。偏偏她对谢家和叶家的财产不死心,竟然背弃原先的约定,想搞臭谢家的名声,让谢家把另一个女儿嫁进来,让我做妾。” 谢瑄道:“事情恐怕不止如此,金夫人许了柳家什么好处,让他们心甘情愿把女儿送过去做妾?” 柳玉瑶沉默了片刻道:“金夫人答应了我父亲,等谢珊进门后会找个时机让她暴毙而亡,到时候就将我扶正。谢家两个女儿都没了,金云作为谢璃的女儿就是谢家和叶家唯一的继承人,到时候拿到了谢家和叶家的财产,会分出一半给柳家。” 谢瑄听完已是面如寒霜,他知道金家有所图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毒计,这摆明了是要吃谢家和叶家的绝户,谢瑄恨不得立刻提刀劈了金家那伙狼心狗肺之人。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道:“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事已至此,柳玉瑶自然是全盘托出,她点点头道:“我有,当初金家陷害谢璃的毒药是柳家送出去的,负责采买的就是柳家的管家,公子若是不信可派人去药铺问一问,药铺的掌柜应该还记得。至于金家谋算谢家和叶家财产的事,当初我父亲怕金家出尔反尔,跟金老爷立下了字据,我偷偷看到过,字据就在我父亲的书房的暗格里。” 谢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若是我要你把字据偷出来,你可能做到?” 柳玉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我已说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公子难道不该展示一番自己的诚意吗?” 谢瑄轻笑一声道:“柳小姐,你帮了我那就是在帮你自己。如果你能拿到证据证明金家和柳家的罪行,按照大盛律例,诬告构陷他人者,处以杖刑并流徙,金闻璟意图杀妻更是罪加一等,届时金家和柳家的主事者都没了,那不就是柳小姐你的机会了?” 柳玉瑶闻言精神一振,她不是蠢人,按照谢瑄的说法,如果金家和柳家的罪名被坐实,到时候她有很大可能能把金家和柳家的财产收入囊中。 可她还是有些迟疑道:“可是金家和柳家这样的罪名,家产如何能保得住呢?” 谢瑄道:“这就是我给柳小姐你的答谢了,只要你助我,我可以帮你保住金家和柳家的财产,至于你能不能掌控住,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届时你当家做主,手握两家财产,估计田老爷也不会阻止你跟田公子在一起了。” 柳玉瑶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帮你。”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金家和柳家把她当做棋子,就不要怪她不顾及亲情。 谢瑄达成目的,道:“好,我给柳小姐两日时间,两日后我会派人去取证据。” 他给殷棋使了个眼色,示意殷棋把柳玉瑶送回去。临走时柳玉瑶又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虽然没有见过对方的真面目,但柳玉瑶知道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金家和柳家也不能怪她无情,谁让他们没擦亮眼睛,惹到了这样一个人物呢。 柳玉瑶被送回了柳家,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接下来的两天里,柳玉瑶一改常态,答应了嫁到金家的事,表现得十分乖巧,柳老爷便解了她的禁足。柳玉瑶趁着别人没有防备,悄悄从柳老爷的书房中偷出了字据,还意外发现了一封信,她以为是金家和柳家密谋的信件,就一起偷出来了。 回到房间后,她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到了第二天一早,书桌上的东西没了影,柳玉瑶就知道谢瑄已经把东西拿到了。 今天是谢璃的案子开堂审判的日子,柳家作为金家的姻亲本来要过去的。但柳玉瑶心知会有大事发生,于是便称病不出,留在了府里。 谢瑄带着殷棋拿来的证据,看到里面的信件,他也以为是金家和柳家密谋的信件,结果打开一看,他的神色顿时就冷了下去。这封信不是金家给柳家的,居然是林家给的。 不是林知府所在的林氏旁支,而是京城林氏的嫡支一脉。根据信里所述,谢璃之所以会被陷害,不仅仅是金家蓄意构陷,背后居然还有林家推波助澜,而柳家就是林家手中的一把刀。 “是我大意了。”谢瑄倏地站起身,快步向府外走去,如果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林家,那就说明这一切是早有预谋,林知府作为林氏旁支,肯定不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谢瑄越想越懊恼,是他疏忽了,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件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重生,许多事情的走向都跟上一世不同了,林家费尽心思算计,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就完了。 他坐上马车吩咐车夫赶往府衙,如果他没猜错,林家肯定派了人来了金陵,就等着利用这件事让谢家跌个大跟斗。 金陵府衙内,谢璃这个案子在金陵城内关注的人不少,听说今天开堂,几乎大半个金陵城的百姓都过来看热闹了。 公堂之上,林知府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在他旁边,俞子安好整以暇的坐着,美其名曰是对这案子有兴趣,想旁观一番。 林知府没有理由拦他,只能让他过来了。想到京城主家的吩咐,林知府目光隐晦的看了俞子安一眼,有俞子安在这,事情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谢瑄在开堂之前赶到府衙内,找到谢笙夫妇俩后长话短说,把金家和谢家的阴谋都告诉了他们,包括其中有林家手笔的事也一并告知。 得知真相的谢笙夫妇都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林家居然用这么恶毒的计谋算计他们。 谢瑄叹了口气道:“这事说起来是林家故意针对谢家做的,大姐姐是无辜受了牵连,好在如今有了证据,林家的谋算未必能成。” 第58章 杖责 谢笙闻言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璃儿是谢家女,自然是要与谢家同进退。也怪我们疏忽大意,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谢瑄道:“时辰马上到了,二叔二婶,你们快进去吧,我不方便露面,但药铺的掌柜我已经让人带来了,人证物证都在,大姐姐也可以洗脱罪名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府衙内肯定有从京城过来的林家人,谢瑄若是出面被认出来,到时候林家往盛安帝那告一状,那谢家非得被治一个欺君之罪不可。 谢笙也明白这个道理,接过谢瑄递过来的证据道:“林家费尽心思谋划,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松口。” 谢瑄冷笑一声道:“林家人若是不依不饶更好,证据在我们手里,他们若是不肯放手,我们谢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二叔,你放心去,林家的事交给我。” 谢笙点点头,拿着东西跟叶嫣离开。 公堂上,林知府气沉丹田道:“带人犯。” 谢璃被带了上来,她神色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却是十分平静,哪怕旁边的金家夫妇对她怒目而视,也不曾引起她半分的神情变化。 林知府一拍惊堂木道:“今有金氏状告儿媳谢氏谋害婆母,大逆不道,罪不容诛,金氏,可有话说?” 金家夫妇一改之前在谢家人面前的趾高气昂,金夫人一副可怜模样道:“大人,民妇家门不幸,竟遇到这等蛇蝎之人,若非侥幸,民妇焉能有命在?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严惩这毒妇。” 金老爷也道:“大人,谢氏谋害婆母,人证物证俱在,还望大人秉公执法,还我金家一个公道。” 林知府颔首,看向金闻璟道:“金闻璟,谢氏是你发妻,你可有什么话说?” 金闻璟看了一眼谢璃,又看了金家夫妇一眼道:“回大人,受害者是我生母,加害者是我发妻,草民实不知该如何抉择,还请大人裁决。” 公堂外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金家公子待发妻倒是不错,只可惜娶了这样一个毒妇。” “是啊,当初两人成亲时是何等风光热闹,真是可惜啊。” “不是你们居然真的认为金少夫人谋害婆母不成?反正我是不信。” “信不信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容得她狡辩?” 谢瑄吩咐好殷棋和墨书后混到人群里,听着众人的议论神色冰冷。谢笙夫妇更是气得捏紧了拳头,盯着金家人的目光满脸愤恨。他看向林知府,却在林知府身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心下觉得奇怪,俞子安怎会在这? 林知府看向谢璃道:“谢氏,金家所言你可有辩驳?” 从始至终,无论金家人说了什么谢璃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听到林知府的问话,她看都不看旁边的金家人一眼,道:“回大人,金家所言,纯属污蔑。民妇自嫁到金家,自问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没有一处不妥贴,这些人人有目共睹。偏偏金夫人百般刁难,对民妇动辄打骂,丝毫未将民妇当成儿媳看待,尽管如此,民妇却从未生怨,依旧毕恭毕敬,未曾想金氏无耻至极,竟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告构陷民妇,还请大人明察。” 她声音不大,却是字字铿锵,原本喧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林知府,想知道他会如何判罚。 林知府面色毫无变化,沉声道:“带人证。” 衙役将人证带上来,此人是谢璃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叫映秋。林知府道:“堂下何人,有何证词?” 映秋看了一眼谢璃道:“回大人,奴婢名叫映秋,是少夫人的贴身侍女。奴婢可以作证,少夫人确实吩咐奴婢往夫人的羹汤里下了毒,毒药现在还在奴婢身上,请大人一观。”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衙役接过,经人检验后确认此药与金夫人饮食里所下的药为同一种。 林知府目光一凝,正要怒喝出声。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他面色不愉的看过去道:“俞少卿缘何发笑?可是本官判案有何处不对?” 俞子安摆摆手道:“林大人莫要误会,在下只是觉得这金家有趣罢了,先是有婆母状告儿媳,后有奴婢状告主子,这种事可是少见,在下一时没忍住罢了。”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映秋道:“依照大盛律例,以奴告主者,当杖三十,无论这婢女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触犯了大盛律法,应当施以惩戒,以儆效尤,林大人以为如何?” 映秋接触到他的目光,其中蕴含的冷意令她遍体生寒,连忙求饶道:“大人,奴婢只是看不下去主子行此害人性命的恶事,还请大人饶恕奴婢。” 俞子安道:“无论是何缘由,你以下犯上,以奴告主都是事实,若不加以惩戒,岂不助长了此等以奴欺主的风气。” 说完他看向林知府道:“林大人认为呢?本官说得可有道理?” 林知府心中不屑,他不想遂了俞子安的愿,可若不罚,俞子安定会说他不遵朝廷律法,到时候再到圣上面前告一状,他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左右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林知府当然不会为了小小的婢女落人话柄,于是无视映秋哀求的眼神道:“俞少卿所言有理,来人,将此女杖责三十。” 映秋闻言惊慌失措,对金夫人道:“夫人,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金夫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为了避免映秋把她供出来,一把抓住映秋的手低声恶狠狠道:“够了,不过是三十杖,打不死人的,你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该你的好处绝不会少你一分。” 映秋闻言想了想金家许诺的好处,不再苦恼,咬咬牙受了这三十杖刑罚。 棍棒击打皮肉的声音和映秋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公堂,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叫好,而金家人不免都有些面色惨白。反倒是谢璃,看着曾经的贴身丫鬟被责打,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第59章 颠倒黑白 有围观的人觉得谢璃太过绝情,谢璃却知道自从这人站出来帮着金家人污蔑她的那一天起,她与此人之间就再无主仆之情,让她怜悯别人,谁又来怜悯她呢? 三十杖打下去,映秋的衣衫已经洇出血色,整个人面色惨白如纸,爬都爬不起来了。看到她这副惨淡模样,金夫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林知府自觉被俞子安下了面子,心里很不痛快,语气不善道:“谢氏,映秋的指证你可认?” 谢璃不卑不亢道:“此女所说一派胡言,民妇不认。” 林知府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不认,本官劝你识时务一些,免得受皮肉之苦。” 谢璃丝毫不惧道:“清者自清,没做过的事要民妇如何承认?” 林知府不怒反笑道:“好硬的一张嘴,就是不知你的骨头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扛不扛得住府衙的大刑。” 俞子安闻言皱眉道:“林大人,事情尚未查清,贸然动刑实为不妥。” 林知府瞥了他一眼道:“俞少卿,你虽是大理寺少卿,但也要清楚,本官才是此案的主审官,你要旁观本官不阻止,但请你不要越俎代庖,阻挠本官断案。” 他轻蔑的看了俞子安一眼,沉声道:“来人,上刑。” 俞子安没想到林知府会说动刑就动刑,正要开口,却闻堂下有人高声道:“且慢。” 谢笙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高声道:“大人,草民谢笙有证据呈上,足以证明小女清白。” 金家人闻言面色一变,林知府没想到有人半路杀个回马枪,目光隐晦的看向一旁的侍从,不是说谢家并无实证证明谢璃的清白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被他盯着他的侍从眉头紧皱,他是林家从京城派来的,目的就要是借机摁死谢璃的罪名,给谢家套上一个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的罪名,林家可借机攻讦谢家,到时候谢家声望必然会大损。明明事情都已经办妥,谢家人从何处得来的证据?他目光锐利的看向人群中的柳家夫妇。 众目睽睽之下,纵使林知府有心偏袒,也不能做得太过,他让衙役把谢笙放进来,衙役接过谢笙手里的东西递到林知府面前。 看到金家和柳家立下的字据,林知府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惊讶,他心里暗骂金柳两家人做事不周全,竟被人抓到漏洞。 谢笙道:“大人,这字据是金柳两家若立,其中言明他们构陷小女,意图坏我谢氏清名,谋夺谢、叶两家家产,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小女一个公道。” 闻言围观百姓顿时哗然,无论在哪个朝代,以隐私手段害人性命都会为人所诟病,更别说金家还倒打一耙,吃人绝户,这种事传出去那可真是骇人听闻。 金柳两家闻言更是面如金纸,尤其是柳家人,柳夫人着急道:“夫君,这是怎么一回事?字据怎会在他们手里?” 柳老爷同样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心知,此事若是办不好,林家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他冲上前去跪倒在地道:“大人冤枉啊,草民不曾立过什么字据,定是谢家为了脱罪故意陷害我等,请大人明察!” 金家人反应过来,也是齐呼冤枉。 林知府看着手中的东西,想到主家的吩咐,心一狠道:“好你个谢笙,为了替女脱罪,竟不惜伪造证据构陷他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尽管早知林知府会偏袒,但此刻听到林知府颠倒黑白的话,谢笙心里还是止不住涌出怒火,大声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药铺掌柜亦能证明购置毒药之人乃是柳家的管家,大人若是不信,尽可将人唤上来一问。” 林知府当然不会再给谢笙辩驳的机会,高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本官如何能知你是否买通了证人?来人,将这胆敢伪造证据之人拖下去。” 俞子安闻言不禁侧目,他没想到林知府胆子这般大,当着城中百姓的面也敢颠倒黑白,难道就不怕引起民愤,丢掉头上乌纱? 林知府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如今这样做顶多就是背负骂名,丢掉官职,可若是办不好主家吩咐的事,他们全家日子都不会好过,权衡利弊下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眼看衙役要将谢笙带走,俞子安坐不住了,他可是接到太子的命令,绝不能让谢家人出事的,再说了,太子跟林家本就是死对头,若是让林家阴谋得逞那可就不妙了。 “林大人,如今双方各执一词,应当派人验明双方证词真伪,怎能如此草率,妄下定论?” 林知府早就做好丢掉官职的准备了,闻言也不再跟俞子安客气,说道:“俞少卿,你虽是大理寺少卿,不过高我半级罢了,这里是金陵,不是京城,本官才是金陵父母官,如何断案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看着堂下的谢笙,他喝道:“还等什么?没听到本官的命令吗?还不把人押下去?” 几名衙役上前要将谢笙带下去,俞子安目光一凝,正要掏出萧烬给的令牌,却听闻大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喝道:“住手!” 众人循声看去,围观的百姓自觉分开,露出发声之人。 来人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容刚毅,眼神凌厉,自带一股威势。身后跟了个仆从,墨书也跟在其后。 看到来人,谢瑄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林知府瞪大了眼睛,俞子安收回令牌,站起身走上前恭敬道:“见过苏巡抚。” 来人正是江州巡抚苏秉行,谢瑄早料到林知府会不顾一切徇私枉法,便将信件交给殷棋让其赶回京城交给谢筠,然后让墨书快马加鞭去找正在临近府县巡察的江州巡抚将此事告诉他。 苏秉行本就欲往金陵而来,正好遇到赶来的墨书。他为官正直,铁面无私,最见不得人徇私枉法,听闻此事顿时大怒,直接跟着墨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金陵。本来他还对墨书所说有所怀疑,结果刚到就看到林知府不分青红皂白给谢笙硬扣罪名的场景,这才怒喝出声。 第60章 招认 看到俞子安,苏秉行脸色好了几分,他跟俞子安的父亲有几分交情,想到刚刚俞子安的表现对俞子安点点头道:“不必多礼,几年未见,令尊可还好?” 俞子安道:“承蒙您挂念,家父一切都好,还时常与我念叨您呢。” 苏秉行闻言笑道:“那就好,等过些日子入京述职我再去拜访他。” 俞子安点点头,站到一旁让出道路,有苏秉行在,看来是用不着他出面了。 苏秉行敛去笑意,沉着脸走到林知府面前道:“林淮川,你说俞家小子没有资格教你做事,那你觉得,本官可有这个资格?” 林知府被这一变故惊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去找刚刚站在他身后的仆从,却不见人影。 他跪伏在地,额头冒汗道:“大人说笑了,能得大人指教,是下官的荣幸。” 苏秉行冷哼一声绕过他坐到正中间的位置,林知府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坐到旁边。 苏秉行在路上已经听墨书说过整个案子的经过了,他把谢笙呈上来的证据仔细看了看,立刻横眉冷对道:“好歹也是金陵有名有姓的人户,居然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令人不耻。” 柳家人和金家人顿时齐呼冤枉,苏秉行不理会他们的喊冤,让衙役把药铺掌柜和柳家管家带上来。 待到两人被带上公堂,苏秉行问道:“刘掌柜,你仔细瞧瞧,你旁边这人可有去过药铺买过毒药?” 刘掌柜不敢轻忽,仔细打量起柳管家来,回复道:“大人,此人确实来过药铺买药,因买的是毒药,小人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当时他说买这药是为了毒老鼠,小人便没有在意,不曾想却是做害人之举,此事与小人无干,还望大人明察。” 柳管家面色惊慌,反驳道:“你胡说,大人,小人没有做过,定是此人故意构陷。” 苏秉行不悦的皱起眉头道:“金氏,柳氏,这字据上盖有你们二人印信,容不得你们抵赖,还不快从实招来。” 金家和柳家哪肯承认,不管苏秉行如何询问,都咬死了不肯承认。他们这副无赖模样彻底惹怒了苏秉行,当即下令道:“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还不知悔改,莫非是觉得本官不敢将你们如何?来人,上夹棍。” 说完他指着映秋道:“先从她开始。” 映秋先前已经被杖责过,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眼见衙役拿着夹棍离她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惊恐的大喊道:“不要!大人,我招,我都招,不要对我用刑!” 金夫人气急败坏道:“小贱蹄子,你疯了不成?” 映秋哪还顾得上她,她是眼馋金夫人给的好处,可前提是得有命享啊。 苏秉行也不想落得个屈打成招的名头,之所以对映秋用刑,便是看出了映秋心理防线最弱,想要借机逼出真话罢了。 看到金夫人不顾形象的拉扯映秋,他眉头一皱,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他让衙役把金夫人拉开,对映秋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是有半分隐瞒,本官决不轻饶。” 映秋已经被吓破胆了,老老实实道:“大人,奴婢都说,我家小姐没有下毒,一切都是金夫人干的。她不喜欢我家小姐,就用毒计想要害死她,好让自己娘家侄女嫁进来。对了,她还说要让谢家二小姐也嫁进来,到时候就可以将谢家和叶家的财产都收入囊中。奴婢不是故意说谎的,都是金夫人,她答应奴婢只要奴婢按她说的做,待事成后就让奴婢做金公子的妾室,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下错事,还请大人宽恕。” 映秋痛哭流涕,看向一旁的谢璃悔恨道:“对不起小姐,是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对不起你。” 谢璃看着她,失望道:“你自幼便跟着我,我将你当成姐妹一般,可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映秋哭着摇头,谢璃挥开她的手道:“既然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是我识人不清,我不怪你,但你我主仆之情便就此尽了吧。” 映秋瘫坐在地上,不敢再去看谢璃。金家人在映秋开口之时就知道大势已去,等到映秋说完,他们已是面色灰败。 苏秉行道:“金氏,你们可还有话说?” 金夫人惊惧交加,挣脱开衙役对着映秋又打又骂,金老爷也不拦她,最后还是衙役反应过来把她拉开。 反倒是金闻璟,他深深的看了谢璃一眼后道:“大人,草民认罪,一切都是金家所为,与谢璃无关。” 金夫人难以置信道:“闻璟,你在胡说什么!” 金闻璟看向她道:“够了母亲,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谢璃她没错,是我们金家对不起她。” 谢瑄闻言有些诧异,他本以为金闻璟与他父母是蛇鼠一窝,不曾想对方还有点良心。 谢璃没理会金闻璟,对苏秉行道:“大人,事实真相既已查清,民妇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大人应允。” 苏秉行对这个被婆家谋算的女子也有些怜惜,闻言道:“你说。” 谢璃道:“金家性恶,谢璃不愿再为金家妇,还请大人判处我与金闻璟和离。另外民妇有一女,请大人允许民妇将女儿带回谢家,改姓为谢。” 苏秉行想了想,和离一事倒是合情合理,倒是改姓这事需得金家同意,他看向金闻璟道:“金闻璟,谢璃所说你可同意?” 金闻璟看向谢璃,见谢璃不肯看他,他苦笑道:“金家有愧于她,我愿意与她和离。如今金家犯下大错,也没有能力照顾云儿,我同意让云儿离开金家,改姓谢。” 话音刚落,金老爷立刻反对道:“这怎么可以?就算是女儿,那也是我金家的血脉,怎么可以改姓谢?不行!我不同意!” 金夫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本就不喜谢璃,更何况是谢璃生的丫头片子呢。 第61章 了结 金闻璟闻言皱眉道:“父亲,您难道还看不清如今的形势吗?你我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云儿跟着谢家还能好好长大,跟着金家又有何用呢?” 金老爷嗫嚅难言,金闻璟说得没错,他们如今已是自顾不暇,还有何资格跟谢家抢人呢? 见金闻璟同意了,苏秉行拍板道:“好,谢氏,本官允你所求,自今日起,谢氏与金闻璟和离,女儿金云改姓谢,由谢氏带回,金氏不得再纠缠。” 谢璃行了一礼道:“民妇谢大人恩典。” 苏秉行点点头道:“谢氏,如今已证明你无罪,你可归家去。” 谢笙夫妇和谢珊连忙上前将谢璃扶起来,谢璃站到一旁没有离开,她要亲眼看到金家的下场。 苏秉行看着堂下的金家人和柳家夫妇,宣判道:“金氏夫妇并金闻璟蓄意构陷,诬告他人,按大盛律法,判处其杖责八十,流徙三千里,金氏财产归金闻璟之女金云所有。柳氏夫妇助纣为虐,谋算他人财产,判处杖责六十,流徙三千里,柳氏财产划分三分之一作为谢氏补偿。” 听到判决,金闻璟还好,金家夫妇和柳家夫妇直接瘫倒在地,八十杖打下去他们不死也得残,更何况流徙路上艰苦无比,他们焉能还有命在? 惊惧之下,柳夫人突然扑上去撕打金夫人,一边打一边骂道:“贱人!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才会遭此横祸,我打死你!” 金夫人被她一巴掌打懵,回过神来后不甘示弱的跟她扭打在一起。 金老爷对此视若罔闻,只有金闻璟上前劝阻。 看着这一出狗咬狗的大戏,谢家人都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柳老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形势,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连忙看向林知府道:“林大人,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你们林家吩咐我做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林知府面色陡然一变,一脚将他踹开,怒骂道:“够了!你做下如此恶事,居然还想攀咬本官,实在是胆大包天,来人,还不快把他给我拖下去,别让他在这胡言乱语扰乱公堂。” 衙役连忙上前捂住柳老爷的嘴把人拖了下去,柳夫人在一旁呆愣住,她并不知道柳老爷跟林家有联系,还以为柳老爷是不甘心想要拖林知府下水。 林知府浑身直冒冷汗,看向苏秉行道:“苏大人,此人胡言乱语,定是心怀怨怼这才口出狂言,您可万万不能听信他的谗言啊。” 苏秉行哪里看不出林知府的心虚,冷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胡言审一审就知道了,苏午,让人好好审一审柳家人,务必要让他们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侍从立刻领命离开,林知府浑身瘫软,他知道他完了,他不仅没办好主家安排的事,还让苏秉行盯上了林家,等消息传到京城,他全家恐怕都活不了。 谢璃无罪释放,谢家摆了一桌酒席为她庆贺。席上,谢瑄对谢璃道:“大姐姐,我有一事想要告诉你,还请你莫要怪罪。” 谢璃深知若不是谢瑄她也不会那么快就洗脱罪名,看向谢瑄的眼神越发柔和,问道:“都是自家人,阿瑄直说便是。” 谢瑄道:“今日能为姐姐洗脱冤屈,全赖柳家大小姐送来的证据,我答应过她,若她能助我为姐姐证明清白,便将金家和柳家的财产都给她。” 谢璃明白过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你既答应了,给她便是了,左右我也不缺这点钱,更何况,金家和柳家的钱也不知来路是否干净,撇出去也落得干净。” 谢笙惊讶道:“柳家那样的人家不曾想还有这么识大体的女儿,竟能大义灭亲。” 谢瑄道:“柳大小姐本就不喜欢金闻璟,她另有意中人,只是她父母不喜,还逼她嫁到金家为妾,她不愿受人摆布也是情理之中。” 叶嫣惋惜道:“这么说来她也是可怜,这件事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她,阿瑄,除了金家和柳家的财产以外,我们再给她一些钱财,就当是谢礼吧。” 谢笙点点头,谢珊不屑的撇撇嘴道:“娘,你是不知道,那柳玉瑶平日里嚣张着呢,脾气刁蛮任性,她给姐姐添了不少的堵,如今连自己的父母都能下狠手,可见不是什么好人,您可怜她做什么?” 叶嫣皱眉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不管这柳家姑娘平日里如何,她帮了你姐姐这是事实,这恩是恩,仇是仇,岂能混为一谈?你也把嘴巴给我闭紧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把这事传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玉瑶大义灭亲,说起来是为了公义。但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母,如此作为有违孝道,若是传出去了定会被人戳脊梁骨,柳家虽与他们有仇,柳玉瑶却是实实在在帮了他们,叶嫣自然不想把这事传出去。 谢珊自然知晓其中轻重,她也就是抱怨抱怨而已,听到叶嫣的嘱咐她也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二叔,此间事已了,我打算明日便启程回京。” 谢笙道:“这么快?” 叶嫣有些不舍道:“你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又难得来金陵一趟,这几天忙着你大姐姐的事都没能好好带你逛逛,不如再多住几日,我让人带你在金陵城里好好玩一玩。” 谢瑄笑了笑婉拒道:“下次吧,我此次离京是瞒着京城那边的,若是再耽搁些时日就要惹人起疑了。大姐姐这事背后有林家的手笔,我们定不会就这样算了,我爹和大哥接到消息定会上奏弹劾,我得快些回去,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他说得句句在理,谢笙夫妇闻言也不再挽留,谢笙道:“你这次回去把璃儿和珊儿都带上吧,一来出了这样的事,璃儿留在金陵难免被人指指点点,离开这个伤心地也是好的,二来珊儿也到了年纪,你把她带回京城让你爹给她找个好婆家,我看人的眼光不行,不想让珊儿步了她姐姐的后尘。” 第62章 探访 谢瑄闻言看向谢璃,谢璃还年轻,大盛女子和离后也可以再嫁,谢笙此举恐怕也是想让谢璃能够再寻一个如意郎君。 谢璃对谢瑄笑了笑道:“换个地方也好,我遇人不淑,却不想珊儿也是如此,此次前去,也可为珊儿把把关。正好大伯一直想见云儿,这次把云儿带过去也可以让他见见。云儿是我日后唯一的依靠,我也希望她能跟她两个舅舅学学,日后做一个明事理的人。” 在座的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叶嫣心疼女儿,叹了口气道:“璃儿,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莫要因为一个败类让自己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谢璃点了点头道:“娘,您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各事都有缘法,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 谢璃又何尝不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只是经过金家这种事,她对爱情这种事也看淡了,如今她只想好好教养女儿,其他的她并没有什么想法。 众人都知道她是被金家的事伤了心,也不硬逼着她,只希望她日后能想开一些。 谢笙把两个女儿送回京城也不单单是为了她们的婚事,这次的事给他敲了个警钟,林家为了搞垮谢家那是不择手段,把谢璃她们送回京城,谢筠还可以护她们周全,留在金陵的话,搞不好哪天又被算计了。 谢瑄也明白他的顾虑,答应了会好好保护两个姐姐,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深夜,金陵大牢内。 金家人和柳家夫妇已经被打过杖刑,一个个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而金夫人和柳夫人已经痛晕过去了。 幽暗的牢房中,狱卒的声音响起:“姓柳的,你女儿来看你了。” 柳老爷倏地抬起头,随着一阵锁链相击的声音响起,牢房的门被打开。 柳玉瑶拿出一锭银子塞到狱卒手里道:“麻烦大哥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哥拿去打点酒喝吧。” 狱卒掂了掂手里银子,道:“时间太晚了,有什么话快点说。” 柳玉瑶点了点头,狱卒离开后,她走进关押柳老爷夫妇的牢房。牢房里潮湿又脏乱,一只老鼠从柳玉瑶脚边跑过去,却没有引起她半分注意。 柳老爷看到她,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激动道:“瑶儿,你是不是来救我的?” 柳夫人听到动静,从昏迷中醒转,看到柳玉瑶后,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把抓住柳玉瑶的裙摆道:“瑶儿,你快把娘救出去吧,娘受不了,再这样下去娘会死的。” 对于两人的哀求,柳玉瑶丝毫不为所动,她蹲下身,看着柳老爷身后沁血的衣衫,突然伸手按住他背后的伤处。 柳老爷顿时痛得惨叫一声,惊骇的看向柳玉瑶,柳玉瑶收回手,看着指尖的血迹轻声道:“父亲,疼吗?” 柳老爷只觉得这个女儿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听到柳玉瑶的问话呐呐道:“疼。” “呵呵。”柳玉瑶轻笑了一声道:“原来父亲你也会疼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人是不知道疼的。可是父亲,你怎么没想过,女儿也会疼呢?” 柳老爷看着这个变化极大的女儿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 柳玉瑶见状凑到他耳边轻轻道:“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你的计划就失败了呢?” 柳老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难道是你?” 柳玉瑶笑了,“没错,就是我,是我把你跟金家的计划告诉了谢家人,也是我把证据送到谢家的手中,怎么样,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很惊喜啊?” 柳老爷气得几欲吐血,他怒骂道:“混账!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 柳玉瑶讥讽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那你们把我送到金家做妾,给哥哥铺路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呢?” 柳老爷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哥哥可是我们柳家唯一的男丁,日后柳家是要靠他撑起门户的。更何况我们又不是真的要让你去做妾,你姑母答应过会把你扶正的,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里亏待了你?” 柳玉瑶道:“没有亏待我?亏你也说得出口,我堂堂柳家大小姐,却给人做妾,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更何况我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金闻璟!父亲,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可你还是要把我嫁到金家,在你的眼里只有利益,女儿的幸福根本不值一提。” 柳老爷不自觉的回避柳玉瑶的眼神,柳玉瑶是他的女儿,他对柳玉瑶和田家公子之间的事又怎会没有察觉,可对他来说,田家是他的死对头,他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柳玉瑶看着他道:“怎么,父亲你无话可说了?你们有今天那都是你们自作自受,你们不把我当女儿,也别怪我不把你们当父母。” 柳老爷颤抖着手指着她道:“孽障!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儿!” 柳玉瑶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我这都是跟父亲你学的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亲你自私自利,女儿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你应该反省自身才是。” 柳老爷气得捂住胸口,柳夫人看着这个恍如恶鬼的女儿一阵心惊。 柳玉瑶好似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父亲,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们入狱后,哥哥他受了很大的打击,居然一病不起。我想着你们不是最疼爱哥哥了吗,就想着一定要让你们知道这个好消息。” 柳老爷死死的盯着她,眼睛一闭,就这样气晕过去了。 “老爷!”柳夫人挣扎着爬过去。 看着亲生父母这般狼狈的模样,柳玉瑶悲哀又痛快,临走时她对柳夫人道:“母亲,此一别便是再也不见了,你们自己保重吧。你们放心,我不会杀哥哥的,他毕竟是我的血脉至亲,但柳家的财产他就别想拿到一分了。” 第63章 离开金陵 柳玉瑶头也不回的离开牢房,她没有去见金家人,而是给了狱卒一些银钱,托他们给金闻璟带了一封信。凭心而论,金闻璟虽然虚伪,却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反倒当了许久的冤大头。既然如此,她也愿意发发善心,告诉金闻璟真相,免得对方离开了还蒙在鼓里。 金闻璟拿到狱卒给他的信件,看到柳玉瑶在信里告诉他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他亲生,他脸上流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苦笑,或许这就是报应吧。金夫人为了谢、叶两家的家产和柳玉瑶肚子里的孩子陷害谢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连柳玉瑶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金家的血脉。 金闻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金家夫妇,无论是谢璃还是柳玉瑶,金家都欠她们的,无论是什么后果,都是他该承担的。只不过他最后还是托狱卒给谢家传了话,想要再见谢璃最后一面。 第二天一早,狱卒就去了谢家传话。听到金闻璟想要见她,谢璃不禁皱起眉头。 谢笙道:“金家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他还有脸见璃儿,管家,你去告诉狱卒,我们不见。” 叶嫣在一旁附和道:“不错,璃儿已经跟金家和离了,凭什么还要去见他?” 管家听了就要离开去回话,却被谢璃拦住,谢璃对谢笙夫妇道:“爹,娘,我想去。” 谢笙皱眉道:“璃儿,那金闻璟这般对你,你还去见他做什么?”难不成谢璃心里对金闻璟还有什么期待不成? 谢璃摇了摇头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金闻璟已经没有半分情谊了,但好歹是夫妻一场,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也算是彻底了断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谢笙夫妇见她下定决心要去见金闻璟,叹息一声也不再阻拦了。 今天也是柳家和金家流徙的日子,狱卒告诉谢璃,金闻璟在城外等着她。 一行人上马车出发,谢璃有些疑惑道:“阿瑄,你还有一位侍卫怎么不见了,他不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谢瑄笑了笑道:“大姐姐是说殷棋吗?我在金陵城还有这事要他去做,等他做完了会自己回京城的,不用担心。” 谢璃闻言点点头不再深究。 很快队伍就到了城外,可以看到不远处金闻璟就站在那里等着,身边还跟了两个狱卒。 谢瑄道:“大姐姐,你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谢璃下了马车,走向金闻璟。 受了重刑,又在牢里待了一晚,金闻璟早就没有了当初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身上伤让他面色十分惨白,看到谢璃过来,他笑了笑道:“璃儿,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一面。” 好歹曾经也是恩爱夫妻,谢璃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是五味杂陈。 “你执意要见我,有什么话想说吗?” 金闻璟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罢了,你真心待我,我却伙同父母一起算计你,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抱歉。” 谢璃看着这个曾经的枕边人,满心复杂,沉默良久,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金闻璟,你当初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吗?” 金闻璟道:“或许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曾经,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曾想过要跟你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只可惜后来我被钱财迷了心窍,听了我娘的话去害你。” 他盯着谢璃,眼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谢璃的才貌在整个金陵都是十分出众的,他也确实曾真心喜爱过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只可惜财帛动人心,他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对谢璃的那一点喜欢远远比不上对财富的渴望,这才一步错步步错,造成了如今不可挽回的后果。 “璃儿,我知道如今说再多也没办法减轻金家对你的伤害。现在我们也得到报应了,我金闻璟自作孽,再多的惩罚都是我该受的,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如果你日后遇到想嫁的男子,一定要让他对云儿好一点,我不是个好父亲,但我也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幸福的过一辈子。” 谢璃冷声道:“云儿的事不劳你费心,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然会照顾好她,我谢家人也不会像你们金家一般自私薄情。” 金闻璟苦笑道:“那就好。” 谢璃看着他这副模样,想着自己这些年来受的委屈,突然恶上心头道:“金闻璟,你们金家想方设法想要我家的财产,可你不知道吧,我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女,谢家也不是什么商户,我爹出身京城氏族谢氏,我大伯是当朝户部尚书,我两个兄弟也在朝中为官,你们金家鼠目寸光,难怪我父亲不把真实身份告诉你们。” 金闻璟惊愕的瞪大眼睛,谢璃快意的笑道:“我马上就要带着云儿回京城了,从今往后,你会像一坨烂泥一样烂在尘埃里,而我依旧会干干净净,顺顺利利的过完这一生。” 她说完不再看金闻璟一眼,转身离开,金闻璟在后面大声的叫她的名字,却再也没能换来谢璃的一个眼神。 眼看谢家的车队走远,金闻璟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财富权势,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却因为他的贪心失之交臂,一时间巨大的后悔涌上心头,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谢瑄并没有问谢璃跟金闻璟说了些什么,毕竟从今往后,金家也将成了过往云烟。 苏秉行很快就拿到了柳老爷的供词,柳老爷对林家指使他陷害谢璃的事供认不讳,林知府也被关押了起来,苏秉行立刻写了奏折,打算明日便将林知府押送到京城。 深夜里,一道黑影潜入金陵大牢内,悄无声息的来到林知府所在的牢房。 看到来人,林知府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来人目光狠厉的看着他道:“主家有令,若你愿自尽,可保你家人平安,否则杀无赦。” 第64章 灭口 林知府早就猜到林家不会放过他的,若他被送到京城,必然会成为朝中重臣攻讦林家的把柄。 事到如今,他是活不了了,但若能保住他家人性命,那也是一件幸事。想到这里,林知府沙哑着声音道:“我会自我了断,但请主家务必保我家人平安,否则就算下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来人没有回答他,林知府无奈的苦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碗摔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瓷片狠狠的划向自己的脖子。看着林知府彻底没了气息,来人才离开。 出了大牢,一伙黑衣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人问道:“老大,事情办成了吗?” 被他叫老大的正是在牢里跟林知府传话的人,听着手下的疑问,他点点头道:“这里的事解决了,按大人的命令,金陵林家和柳家的人一个也不能留,都听明白了吗?” 其余人道:“明白。” 夜半时分,所有人都陷入沉眠中时,林家府里突然冒起火光,与此同时,柳家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柳公子被柳玉瑶下了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形如废人。柳玉瑶并非要杀他,只是想让他没有能力再跟自己争夺家产罢了。 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潜入柳府,守夜的小厮和丫鬟都被抹了脖子。领头的黑衣人来到柳玉瑶的房间,手中的刀被月光反射出寒光,柳玉瑶忽的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房内的黑衣人,她惊恐万分,正要尖叫出声,黑衣人已经举起大刀向她劈砍下来。 她下意识举起手挡住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铿锵一声,黑衣人劈砍下来的刀被另一把刀挡住。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柳玉瑶惊惶的抬起头,就看到与黑衣人战在一起的殷棋。知道殷棋是谢瑄的人,柳玉瑶终于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自然不是殷棋的对手,不过几招一来就被殷棋擒住,眼见事情失败,黑衣人狠狠一咬牙,殷棋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着黑衣人口中流出黑色的鲜血,再无声息。 此时院子里也传来了打斗声,不过片刻功夫,又恢复了宁静。 一人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的长剑上还有未凝固的鲜血。 那人没管柳玉瑶,对殷棋道:“统领,来的都是死士,没有留下活口。” 殷棋对此已有预料,点点头道:“按公子的吩咐,把头颅割下来,给幕后之人送回去。” 那人离开,殷棋这才看向柳玉瑶,柳玉瑶惊魂未定道:“是谁想要杀我?” 殷棋道:“他们想杀的不止是你,只不过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命罢了。” 柳玉瑶闻言突然脸色一变,胡乱披了一件衣服,冲出房间跑到柳公子的院子。 柳公子没有柳玉瑶那么幸运,此时的他脖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喷得满床都是,眼睛大睁,里面满是惊恐和不甘。 柳玉瑶见状不禁软倒在地,好歹是她的亲哥哥,幼时也曾真心疼爱过她,柳玉瑶心中不免伤心起来。 看着院子里死伤的下人,柳玉瑶心里不禁涌出怒火,向殷棋问道:“殷棋公子,敢问是何人要对我柳家下此毒手?” 殷棋擦干净刀上的血,道:“柳小姐何必问我,此事该问你父亲才是。” 柳玉瑶明白过来,原来都是她父亲招惹的祸事,她不禁咬牙切齿。 殷棋继续道:“柳小姐也不必怨愤,想来此刻柳老爷夫妇已经跟柳公子一个下场了,柳小姐如今是柳家唯一的血脉,继承柳家财产那是理所应当,你当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柳玉瑶不免有些悲伤。见殷棋要走,她连忙出声把殷棋叫住。 殷棋回过头道:“在下还要回去复命,柳小姐还有何事?” 柳玉瑶走过来,郑重道:“我柳玉瑶虽说不是什么君子,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助,恐怕此刻我已身首异处玉瑶在此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殷棋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按我家公子吩咐办事罢了。” 柳玉瑶也知道道:“谢公子大恩玉瑶无以为报,还请您转告谢公子,日后若有用得着柳家的地方尽管开口,玉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殷棋点点头,招呼手下离开了柳家。 金家和林家同时遇袭,林家还是被灭门,消息很快就传到苏秉行耳中,与此同时,林知府在牢中畏罪自杀,柳家夫妇在流徙的路上也遭遇不测的消息也送到了他的案上。 苏秉行大发雷霆,他自然能够猜到这事是京城林家派人干的,可如今知情者全部身亡,他就算猜到是林家干的也没有办法指证对方。 但就算没有认证,他也不能让林家得偿所愿,随即大手一挥,洋洋洒洒的将林家的恶行写进了奏折里让人送到京城,就算不能搞死林家也不会让他们太好过。 与此同时,京城内,谢瑄派来的人已经将信件送到谢府,看完信,谢筠和谢琛已是怒不可遏,林家与谢家不睦已久,对谢家出手也无可厚非,可也不该用这么阴损的手段去算计人。 “爹,林家此举实在是目中无人,我们绝不能就这样算了!”谢琛愤懑道。 “算了?”谢筠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了,我无意跟林怀风争长短,他倒是把谢家当软柿子了,未免太过猖狂。” 谢琛道:“爹,阿瑄在信里说了,让我们抓紧时机上奏弹劾,此次有江州巡抚作证,由不得林家狡辩。皇上再宠爱林贵妃,也不会容忍林怀风如此胆大妄为。” 谢筠点点头道:“阿瑄说得不错,你把信收好,明日上朝便对皇上言明此事,我就不信,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还会偏袒林家。” 谢琛一口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东宫内,萧烬也收到了俞子安的飞鸽传书,看完里面的内容,他不禁笑了笑,倒是他低估了谢瑄,本想趁机买个好,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此一举了。不过金陵那边他帮不了,京城这边他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第65章 告状 次日早朝,一众朝臣惊恐的发现萧烬又来上朝了,联想到上次萧烬来上朝时发生的事,一时间众人都是面面相觑,难不成这位爷又拿住了谁的把柄不成? 林怀风看着萧烬,又看了看不停向自己放眼刀子的谢家父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没多久,这预感就成真了。 就在大太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话音刚落时,谢琛突然出列道:“回禀皇上,臣有事启奏。臣要状告兵部尚书林怀风徇私枉法,指使金陵知府林淮川蓄意构陷臣的堂妹,妄图谋害其性命。”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盛安帝也是眉头紧皱,林怀风被这突如其来的罪名给弄懵了,他是想要搞垮谢家不假,可他并没有让人去做这种事啊,更何况他若是出手,哪有如此轻易失手的道理。 认定了谢家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林怀风出列道:“皇上明鉴,臣不曾做过这种事,谢中丞所言纯属污蔑。” 盛安帝也不相信林怀风会那么蠢,对谢琛问道:“谢琛,你既然状告林尚书,可有证据?” 谢琛道:“臣这里有书信一封,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林家的密谋,还盖了林家家主的印信,请皇上一观。” 太监把书信呈上去,盛安帝看了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上面白纸黑字将林家的计划写得清清楚楚,根本容不得半分狡辩。 林怀风本来还不以为意,但此刻见盛安帝面色变化,也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盛安帝倏地看向林怀风,呵斥道:“林爱卿,此事你要如何解释?” 林怀风一头雾水,盛安帝命人把信拿给他,林怀风拿起信一看,顿时面色一变,信上的内容虽然不是他所写,可信上盖的确实是他的印信,容不得抵赖。 他立刻跪在地上道:“皇上明鉴,这封信确实不是臣所写,许是有人伪造了臣的印信,陷害于臣啊。” 听他这么抵赖,谢筠出声道:“林大人这话可就好笑了,你堂堂兵部尚书,自己的私印居然能被人伪造,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林怀风哪还管别人笑不笑的,别人认不出来,他还能认不出来吗?信上面的私印确实是他的,只是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假传他的命令,将林家陷入险境。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咬死是自己的印信被人伪造了,到时候最多就落一个治家不严,管束不当的罪名,总比蓄意构陷氏族来的好。 他这个反应也在谢筠父子的意料之内,本来他们也没指望林怀风会认罪,而且看林怀风这样子,这事八成还真不是他做的,保不齐是林家有人阳奉阴违瞒着他做出这种蠢事。 谢筠道:“皇上,不论这封书信是真是假,金陵知府林淮川徇私枉法,滥用私权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此事江州巡抚苏大人也可以作证。” 这时一直在看戏的萧烬也出声道:“父皇,前些日子大理寺少卿俞子安回临安时路过金陵,恰好看到了此事经过,他亦可以为此作证。” 他一开口顿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众朝臣心里暗道果然这位祖宗一出现就准有大事发生。 谢筠父子俩并不意外萧烬会帮他们说话,毕竟白老太爷还在帮萧烬治病,萧烬这样做许是想还他们一个人情。 盛安帝已是面沉如墨,苏秉行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为人正直,绝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更别说连俞子安都看到了,这事八成是真的。 “安禄,你去找找,可有江州送过来的折子?” 安禄知道他想看什么,很快就在一堆折子里找到了苏秉行送来的奏折。盛安帝拿到奏折一看,顿时勃然大怒,苏秉行在奏折里对林家大肆批判,指责林怀风视朝廷律法如无物,不仅诬陷他人,还杀人灭口。 林家对付谢家,盛安帝那是乐见其成,可林家未免太过胆大了,林淮川好歹是朝廷命官,要杀他也得是盛安帝亲自下令才是,林家却是胆大妄为,说杀就杀,这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让盛安帝觉得自己的权威收到了冒犯。 本来还想对林怀风维护一番的他瞬间就改变了主意,打定主意要给林家一个教训,免得他们恃宠而骄,分不清楚谁是君谁是臣。 他把奏折扔到林怀风面前道:“你看看这奏折里写的,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林怀风捡起来看了一眼,顿时冷汗直冒道:“皇上,臣不知此事啊,定是那林淮川自作主张,至于灭口一事更是子虚乌有,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皇上明察。” 谢筠等人并不知道金陵发生的事,听到林家居然还让人去杀人灭口,都是眉头紧皱。 谢筠道:“皇上,我们谢氏一向安守本分,不曾与人为难,结果林家居然如此卑劣,不惜陷害一个弱女子,还请皇上秉公处理,还我谢氏一个公道。” 这事谢家是最大的苦主,谢筠一开口顿时就有大半朝臣开始附和,而其他人尽管没有发声,却也没有为林家求情,毕竟林家这事做得确实是不地道。 盛安帝看着林怀风伏低做小的模样满意的收回了目光,不过他也没打算把林怀风怎么样,毕竟这是他心爱女人的娘家,他以后还有用得着林家的地方。 正要开口对林怀风小惩大诫一番,萧烬却抢先一步开口道:“父皇,无论这件事林大人是否参与其中,但林淮川的所作所为证据确凿。林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却连族人也不能约束好,可见他能力不足,儿臣认为,林大人不适宜再担任兵部尚书一职,父皇您认为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林怀风。好家伙,萧烬这一开口就是要让林怀风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滚下来,这可真是太狠了。 此举正中其他人下怀,凡是跟林怀风有过节的,或是站在谢家这边的都纷纷开口附和,觉得萧烬说的有理。 林怀风一党的人据理力争,认为此事不该牵连到林怀风身上,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还是处于下风。 第66章 降职 林怀风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抬起头看着盛安帝,此时也只有盛安帝能挽回局势了。 盛安帝此刻也是骑虎难下,他没想到萧烬会突然开口打乱他的计划,如今大半朝臣都要求惩处林怀风,他就算想偏袒也没办法,只得道:“既然众爱卿都这么想,那就撤去林爱卿兵部尚书一职,降为兵部侍郎,罚俸三年。” 林怀风闻言握紧了拳头,他辛苦钻营了多年才坐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结果萧烬一句话就让他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让他如何不恨? 林怀风被降职,兵部尚书就要换一个人来当,盛安帝深思熟虑了一番,决定让苏秉行接任兵部尚书。苏秉行一向中立,并不站队于哪一方,是最适合的人选。 下了朝,谢家父子俩达成目的,心满意足的回府,林怀风黑着一张脸,吩咐手下去查究竟是谁干的好事,把他害到如此境地。 林家。 林家大公子林鹤安所在的院落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林鹤安看着面前的侍卫破口大骂道:“废物!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何用!” 跪在地上的侍卫正是前往金陵向林知府传言的人,面对林鹤安的指责,他苦涩难言道:“公子,非是我等不尽心,本来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之中,都是那柳家教女不严,这才让谢家钻了空子。” 林鹤安气得面色扭曲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下好了,事情没办成还惹了一身腥,如果被我爹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啊!” 暗卫道:“公子别担心,这件事的知情者都被灭口了,那柳家就剩下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片子,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就算谢家向皇上告状,也牵连不到您身上的。” 林鹤安骂道:“你说的倒轻松,这事哪有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就看见管家过来道:“公子,老爷让你去他的书房。” 林鹤安闻言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却还是强自镇定安慰自己许是有别的事,不一定是为了金陵的事。 他战战兢兢的来到书房,敲了敲门道:“爹,我来了。” 书房内传来林怀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滚进来!” 林鹤安闻言一颤,都想立刻拔腿就跑,可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颤颤巍巍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他就看到一脸黑沉的林怀风目光冷厉的看着他,林鹤安见状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道:“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成想刚走到林怀风跟前,林怀风就一脚将他踹飞。 林鹤安毫无防备,被这一记窝心脚踹得几欲吐血,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看到他这副惨状,林怀风却没有半点动容,天知道他查到导致他被降职的罪魁祸首是林鹤安时他是什么心情,如果林鹤安不是他儿子,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踹一脚,早就被送去见阎王了。 林鹤安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肚子看向林怀风道:“爹,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林怀风怒道:“你这个孽障还有脸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难道不知道吗?我问你,金陵的事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林鹤安瞬间明白过来他爹是真的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道:“爹,我就是想给谢家一个教训。谢家人不是老跟您作对吗?还有那个谢晏清,二皇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就是想替你们出口气而已啊。” 林怀风道:“混账!谁准你自作主张的,还想教训谢家,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脑子。” 林鹤安被他骂得头一缩,道:“爹,您别生气了,这件事的知情人我都已经让人解决了,就算谢家那边想算账也没有证据的。” 他急于为自己开脱,却没想到这句话听在林怀风耳中那就是火上浇油,林怀风又是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 “蠢货!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你还想看谢家的笑话,你也不出去看看,现在整个林家都成了笑话了,你老子我更是成了笑柄,早知道你会给家里惹祸,当初你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你!” 林鹤安都被吓懵了,他第一次见林怀风发这么大的火。就在这时,书房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美貌妇人推门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林鹤安,顿时扑上去道:“鹤安,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来人正是林鹤安的母亲,看到妻子过来,林怀风顿时提高声音道:“谁把夫人放进来的?还不把夫人带出去!” 跟在林夫人身后的丫鬟闻言上前要把她带走,林夫人突然站起身道:“我是林家的主母,这府里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进的?今天我要是不来,我儿子被你打死我都不知道!” 林怀风头疼的看着她,他这个夫人原是礼国公嫡女,向来是娇蛮任性,平日里林怀风也乐意惯着她这副脾气,就算她纵容林鹤安惹是生非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这一放任却惹出了这样的祸患。 他指着地上的林鹤安道:“你也不问问你这个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去招惹谢家,关键是做也做不干净,还给人抓住了把柄,有勇无谋,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他,还不知道要给林家惹出什么样的祸事呢。” 林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但听林怀风这样说她下意识护短道:“不就是做了点针对谢家的事吗?反正你也看谢家不顺眼,鹤安他这也是为你分忧了,你是他亲爹,就算他惹出什么麻烦,你难道不能帮他解决吗?再说了,就算你解决不了,不是还有贵妃娘娘和二皇子在吗?我就不信还有谁不长眼敢得罪我们林家。” 林怀风看她这副愚昧无知的模样第一次产生了后悔,他当初就不该贪图国公府的权势娶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妻子,否则也不至于连儿子也被带坏了。 第67章 责打 “无知妇人!你可知道他给我惹出了多大的乱子,我被皇上降职了你知道吗?我努力了多少年才坐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结果就因为他,我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你知道这对我,对整个林家有多大的影响吗?” 林怀风被气得坐倒在椅子上,林夫人本来还不以为意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她再怎么没脑子如今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了。 林家说是不次于谢家的大家族,实际上发展到现在族中的子弟没几个有出息的,不像谢家还有谢琛和谢瑄这么两个出色的孩子。如今的林家都是靠林太师和林怀风撑着。但林太师年纪大了,一旦他逝世,就只有林怀风一个人苦苦支撑,林家下一辈又没有一个成器的,到时候林太师一逝世,林家的地位就要降低许多,哪怕有林贵妃和二皇子在也一样。 盛安帝虽然宠爱林贵妃,却也没有被冲昏头脑,林家没有出色的子弟,一旦林怀风也退了下来,那朝堂里就没有了林家人,这也是为什么林家一定要让二皇子坐上皇位的原因,因为只有二皇子成为皇帝,林家才不至于衰落。 林怀风兵部尚书的位置得来不易,背后林夫人的娘家也出了不少力,可如今就因为林鹤安一次任性的举动就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不怪林怀风生气。 如今苏秉行顶替了林怀风的位置,那么林家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把兵部掌控在自己手里,那二皇子想要成为太子就又失去了一个筹码。 想到这里,林夫人也不禁抱怨起自己的儿子来,二皇子若是不能成为太子,不说林家,就算是她的娘家礼国公府也没好果子吃。 林鹤安听到林怀风被降职也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居然会这么严重,不是说皇上最宠爱他姑母了吗?怎么还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把他爹降职了。 不得不说盛安帝对林贵妃的宠爱确实让林家有些昏了头了,他们一直以为有这份宠爱在盛安帝就会一直庇护林家,可如今盛安帝的做法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无论林贵妃有多受宠,林家终究都是臣子,一旦惹了盛安帝不满,就算是林贵妃也救不了他们。 “老爷,谢家那边送来一个箱子,说是给您的礼物。”管家敲响房门道。 林怀风闻言皱起眉头道:“礼物?拿过来。”林家和谢家如今势同水火,谢家还会给他送礼物,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很快就有两个小厮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了,箱子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林怀风皱着眉打量了一番,实在看不出谢家这是搞什么名堂,吩咐道:“把箱子打开。” 小厮上前把箱子打开,随即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伴随着臭味的是小厮的尖叫声。 林怀风向箱子里看去,顿时面色一变,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都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林夫人尖叫着退开,惊慌失措道:“这是什么东西!还不快扔出去!” 林鹤安看见里面的人头更是吓得瘫软在地,他认出了这些人头正是他派去金陵的死士。 林怀风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吩咐人把箱子抬出去埋了,随即抓着林鹤安的衣领子把人往祠堂拖,林夫人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祠堂,林怀风把林鹤安往地上一丢,林夫人跟上来着急道:“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怀风道:“做什么?老子要打死他!” 说完他就拿起供桌上的笞杖,见他要来真的,林鹤安惊恐的躲到林夫人身后道:“娘,你救救我啊!” 林夫人也急了,连忙阻拦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啊,鹤安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真要打死他不成?” 林怀风呵斥道:“你给我让开!林家的脸都被这个孽障丢尽了,今天我非得让他长长记性不可!” 林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能看着林鹤安被打,硬是拦着不让林怀风动手。 林怀风被她惹怒,反手就是一巴掌,林夫人被他扇倒在地,捂着脸一脸懵,回过神后不可置信道:“林怀风!你居然敢打我!” 林夫人作为家中嫡女,从小到大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嫁到林家,林怀风对她也是宠爱有加,这还是林怀风第一次对她动手,一时间她心里又惊又怒。 林怀风看着她道:“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一味纵容,这个孽障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我今天要是不动手,日后林家就要败在你们母子俩的手里。来人,把夫人拉开,把这个逆子给我摁住了。” 他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几个健壮的仆妇上前把林夫人拉到一边,林鹤安想跑却被小厮摁住。 林怀风是铁了心要给林鹤安一个教训,下手那是毫不留情,很快林鹤安的惨叫声和林夫人的哭骂就响彻整个祠堂,林家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得到消息赶来的林太师看着眼前的场景斥责道:“够了!还不给我住手!” 见他过来,林怀风终于停手,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林太师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是不来,林家唯一的血脉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了。” 林怀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林鹤安,他刚刚怒气上头,下手确实重了一些。 林夫人挣脱开束缚,扑到林鹤安身边扶起他哭泣道:“鹤安,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娘啊。” 林鹤安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这一顿打下去,他已是冷汗涔涔,面色惨白说不出话了。 林太师看着呆立在院子里的下人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公子扶回房,请大夫。” 下人们这才动起来,把林鹤安和林夫人扶出祠堂。林太师看着林怀风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跟我过来!” 第68章 联姻人选 在亲爹面前,林怀风也只得乖乖听话。两人去了书房,林太师叹了口气道:“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事是鹤安做得不周到,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亲儿子,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死手,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议论林家,你有没有想过?” 林怀风道:“儿子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但是父亲,鹤安他不小了,以后林家是要靠他支撑的。可这些年他被他娘惯得不像样子,行事莽撞,目光短浅,我要是不给他点苦头吃,日后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林太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可你要教他便好好教,何必动手。鹤安他再不好也是林家的血脉,这次的事他做得是欠缺考虑,可究其根本他也是为了你,为了林家,你这样对他未免让他觉得寒心。” 林怀风道:“儿子知道,只是这事影响颇深,皇上因此事对林家有了不满,如今我被降职,二皇子在朝中便又少了一个助力。太子虽不得皇上喜爱,却有军功在身,宗室和那些守旧派的老臣又铁了心的支持他,反观二皇子却是半分功绩也无,这样下去,咱们的计划如何能实现得了啊。” 听他这么说,林太师皱起眉头道:“如今太子是越来越锋芒毕露了,再这样下去,就算皇上再宠爱二皇子,恐怕也难以动摇太子的地位。如今你被降职,林家独木难支,是时候给二皇子再找一个助力了。” 林怀风不解道:“父亲的意思是?” 林太师道:“贵妃娘娘最近不是有意为二皇子选妃吗,我看这是个好机会。二皇子要想推翻太子,光靠林家的支持是不行的,还要有兵权。前几年将太子送去边境,本是想着借机除掉他,不曾想反倒给了他机会,如今边境的守军对他忠心耿耿,朝中武将对他也是多有称赞,我们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继续风光下去。” 林怀风道:“父亲说得不错,可长幼有序,如今太子尚未娶妻,若是想要给二皇子选妃,恐怕太子那边同样也绕不过去,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林太师道:“皇上不喜太子,否则也不会拖到如今还未给太子选妃,此事只需皇上准允,太子那边自然也无话可说。更何况太子凶名在外,就算跟二皇子一同选妃,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煞星。” 林怀风闻言开怀道:“父亲说得有理,那关于二皇子妃的人选,父亲可有定夺?” 林太师道:“二皇子身份尊贵,他的皇子妃自然也要出身高贵。若是要联姻,宋家是最好的,只可惜宋伯庸并没有女儿,如此便只剩下一个人选,那便是定国公之女。” 林怀风想了想道:“定国公是先帝亲封的国公,又是四位国公中唯一一个掌握兵权的,如此看来确实合适。” 林太师道:“你派人把我的意思告诉贵妃娘娘,让她派人探探定国公府的口风。” 林怀风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为难道:“父亲,之前阿媛跟我提过,想让自己的侄女嫁与二皇子,礼国公府那边也提过,我们若是选了定国公之女,恐怕会得罪礼国公府。” 林太师捋了捋胡子道:“礼国公好歹是你的岳父,这些年对林家也没少帮衬,不能让人寒了心,这样吧,让定国公之女为正妃,礼国公的孙女为侧妃,如此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虽说同为国公,但论权势地位礼国公还是要低定国公一头的,林太师这样安排也算合理。 林怀风道:“既如此,我现在就让人去给贵妃娘娘传消息。” 林太师点点头道:“去吧,别忘了去看看鹤安,好歹是你亲生儿子。还有阿媛,她好歹是国公嫡女,你的结发妻子,你今日对她动了手她必然心有怨怼,好好跟她说几句软话,如今我们不能失了礼国公府的帮衬。” 林怀风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答应下来。 林贵妃那边确实是有意为萧熠选一个可靠的岳家,得到林怀风的消息,知道是自家父亲的意思,她立刻就让人备了礼物送去礼国公府探探口风。 与此同时,谢瑄也终于‘病愈’了。看到跟谢瑄一同回来的谢璃和谢珊,谢筠道:“谢笙这个臭小子总算干了件好事,怎么他没跟你们一起来,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谢璃早就从谢瑄那里听说自家大伯想要对自己父亲动家法的事了,闻言笑了笑道:“大伯莫要怪我爹了,他已知道错了,这次来还让我给您带了您最喜欢的茶叶呢。” 谢筠哼了一声道:“他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他了吗?想得倒美,有本事他一辈子别回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他。” 谢璃知道他这是刀子嘴豆腐心,笑了笑道:“大伯不是一直想见云儿吗?我这次把她带回来了。” 说着她从乳母怀里把孩子抱过来,才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谢璃是个美人,金闻璟虽说人品奇差,那张脸却也生得不错,金云自然也生得好,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脸白白嫩嫩的,笑起来让人的一颗心都要软化了。 谢筠见到宝贝侄孙女,瞬间就把糟心的弟弟抛在脑后了,连忙从谢璃怀里接过孩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谢琛夫妇俩也是第一次见到谢璃的孩子,都好奇的围了上去。 谢璃道:“这次因为金家的事,没能喝上大哥大嫂的喜酒,我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就当是为大哥大嫂补上的新婚贺礼吧。” 谢璃未出嫁时跟秦绯月是闺中密友,闻言秦绯月道:“既是你的心意,我就不推辞了,我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是给我跟阿琛给外甥女的礼物,你可不能推辞啊。” 谢璃笑着答应,谢筠逗弄够了侄孙女,对谢璃道:“如今来了京城,金家那些糟心事就别再想了,你还年轻,日后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第69章 察觉 谢璃对此不发表意见,道:“大伯,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们商量,金家那边已经同意了我给云儿改姓。云儿的名字本就有些犯了您的名讳,当初您疼爱这孩子,我们也没有反对,可如今云儿若是改姓谢,那可就真真犯了长辈名讳,所以我想着,要不给云儿改个名吧。” 一般人家为孩子取名都会注意不会跟长辈有冲撞。筠与云同音,当初谢筠觉得金云这孩子是谢家下一辈的第一个孩子,便做主定下了云这个名字,丝毫不忌讳,可见对这个孩子的宠爱。 可金云如今要改姓谢,若是不改名,叫出去别人听了还以为祖孙两个同名呢。谢筠倒是觉得无所谓,可架不住别人议论,闻言道:“你说得也有理,这样吧,云字不必改,添一个姝字,取作姝云,静女其姝,咱们云儿长大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谢璃笑道:“谢姝云,确实是好名字,侄女就替云儿谢过大伯赐名了。” 谢筠见了侄孙女高兴不已,特意让人备了宴席,让大家一起聚一聚。 谢瑄从谢琛那里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听到萧烬主张将林怀风降职,联想到俞子安出现在金陵的事,谢瑄心中有了猜测,到晚上萧烬来谢府治疗后特意过去找他。 为了保密,萧烬所在的房间并没有安排人守着,谢瑄估摸着萧烬应该结束治疗了,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殿下?” 谢瑄进门没见到人,绕过屏风进去,不曾想却看到萧烬正背对着他趴在浴桶里。萧烬自幼习武,身材健硕,肩宽背阔,背上有好几道狰狞疤痕,平添了几分凶煞之气。谢瑄顿时愣住了,连忙转过身去有些慌张道:“对不起殿下,我不知你在药浴。” 萧烬看到他眼中划过一丝讶异,看到谢瑄背对着他,耳廓通红的模样,他转过身好整以暇道:“又不是姑娘家,晏清害羞什么?有什么话过来说吧。” 听着阵阵水声谢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慌乱,道:“非礼勿视,我还是出去等殿下吧。”说完他脚步匆匆的出了房间,好似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萧烬在他身后笑出声,片刻后,房门重新打开,萧烬散着头发,披着一件外袍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谢瑄拍了拍还有些热意的脸,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萧烬坐到谢瑄对面,动作间衣领大开,紧实有力的胸肌若隐若现,谢瑄避开视线道:“殿下,此次前来,我有一事想要询问。” 萧烬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道:“你是想问林家的事吧。” 谢瑄点点头道:“此次多谢殿下相助,只是我想知道,俞子安俞大人是不是殿下派去金陵的?” 萧烬承认道:“不错,孤确实是让俞子安特意去一趟金陵,晏清想来在金陵也见到他了。” 谢瑄并不意外萧烬知道他去了金陵的事,本来他也没打算瞒着萧烬,如今萧烬的反应也告诉他,萧烬是站在谢家这边的。 “此次林怀风被降职也算是让林家伤筋动骨,而殿下你和谢家作为罪魁祸首,林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想来林家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萧烬抬眸含笑道:“晏清说这话莫不是担心孤?林氏如今已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晏清实不必如此担忧。” 谢瑄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林贵妃和二皇子在一日,林氏就不会倒,我相信殿下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林氏行事阴损,若是不加以遏制,恐会酿成大患。” 萧烬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那晏清想要怎么做呢?” 谢瑄盯着他的眼睛,直言不讳道:“合作。” 萧烬闻言手一顿,将茶盏放回桌上,微微前倾凑近谢瑄道:“哦?那不知跟孤合作的是你,还是谢家呢?” 谢瑄微微一笑道:“是我,也是谢家,殿下以为如何?” 谢瑄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出的合作,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谢家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而无论是萧煜还是萧熠登基为帝都不会放过谢家。唯有萧烬,只有他不会将盛安帝的话奉为圭臬。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谢瑄也看出来了,萧烬这个人骨子里既冷又傲。无论别人对他是褒是贬,他都不在意,好似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动容分毫。明知道讨好盛安帝就能让自己的处境过得好一些,可他却从未屈从半分。他身上那种冷傲不是源自于身份,而是天生如此,他不屑于别人的算计,也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皇帝也同样如此。 谢瑄不知道萧烬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但他知道唯有萧烬才会不惧盛安帝的威胁,不惧天下人的眼光,也只有这样的人登基为帝才有可能容得下谢家。毕竟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个氏族呢。 萧烬闻言笑了笑道:“无功不受禄,谢二公子想从这场合作里得到什么呢?” 他不称呼谢瑄的字,这是把私人交情抛在一边,让双方以合作者的身份进行谈话。可见确实有在认真考虑谢瑄的提议。 谢瑄垂眸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无论是我还是谢家都会尽全力助殿下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但前提是殿下得登大宝后能够保谢氏全族无恙。到时谢家会自请辞官,离开京城,再也不踏进京城一步。” 萧烬闻言抬起头盯着谢瑄看,这个要求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按理说谢家助他登位,那就有了从龙之功,有这样的功劳,不求升官封爵,却要辞官离京,未免不合常理。萧烬对此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谢瑄也像他一样重生了不成?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谢瑄跟上一世确实有了太多的不同,虽说他还是救了萧煜,可却不再像上一世一样跟萧煜亲近,反倒是十分反感萧煜。而且这一世谢瑄不再参加科举,甚至能够未卜先知的给他送去解毒的药材,如果谢瑄是重生而来,那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第70章 气恼 萧烬内心有些复杂,他一直以为只有他是从那个不堪的前世回来的,可如今却发现原来有个人也跟他一样。 想到上一世谢瑄的结局,萧烬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如果他上一世能够跟谢瑄提前认识,两个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最起码有他在,谢瑄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想到这里,萧烬心里对萧煜升起一股无言的嫉妒和愤怒,妒的是上一世的萧煜拥有谢瑄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怒的是萧煜身在福中不知福,辜负了谢瑄的信任。 谢瑄不知道萧烬已经将他重生的事猜了个透,见萧烬不说话,以为萧烬是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皱眉道:“这么一点要求难道殿下也觉得过分吗?” 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愤怒,他自认为已经给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谢家都已经退让到如此地步了,难道还不能让人满意吗?还是说他看错了人,萧烬也跟萧家的其他人一样想把谢家赶尽杀绝不成? 萧烬回过神来,看到谢瑄气愤的表情连忙道:“不是的,你别误会,我答应你的要求。” 谢瑄闻言脸色好了很多,萧烬继续道:“我可以向你发誓,绝不会做任何不利于谢家的事。”萧煜有眼无珠,他却不会步萧煜的后尘。 谢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希望殿下能够记得今天的承诺。” 萧烬道:“这是自然。” 气氛有些凝重,谢瑄转移话题道:“既然如今我们已经是合作者,那我也告诉殿下一个消息。林家有意让定国公之女为二皇子妃,林贵妃已经派人去定国公府探口风了。” 萧烬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瑄一眼,他这里尚且没有得到消息,谢瑄却已经知道了,看来谢瑄手里有一条十分厉害的消息渠道。 他开口道:“定国公为人谨慎,一直不曾表露过支持哪一位皇子,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 谢瑄道:“林氏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就一定会不择手段促成这门亲事。” 萧烬道:“那依你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理?” 谢瑄盯着他的眼睛道:“自古以来都是长幼有序,哪有兄长尚未成亲,做弟弟的先娶妻的道理。林贵妃想要给二皇子选妃,那必然要先解决殿下你的婚事。” 萧烬眉头一皱道:“我不会娶妻。” 谢瑄垂眸道:“殿下是储君,早晚都要成亲的,定国公手中掌握着兵权,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殿下可以先提出想要聘娶定国公之女为太子妃,林贵妃再受宠,也不能左右储君的婚事,皇上再不愿,也会迫于压力答应的。” 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出身必然要高贵,品行也要出众,盛安帝就算再不喜萧烬,也不能随随便便指一个女子给萧烬,这也是为什么盛安帝一直没有给萧烬选妃的原因,他不希望萧烬拥有太过强大的岳家。 萧烬闻言脸色一沉,看向谢瑄道:“你真想让我娶定国公之女为妻?” 谢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想到萧烬要娶妻的事他就有些难受,但听到萧烬的话他还是口不对心道:“这是自然。” 萧烬都要气笑了,他不知道谢瑄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难道他当真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心思吗?还是说是故意的,想要借此机会断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越想越气,萧烬索性站起身道:“孤不会娶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他捡起榻上的外袍穿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瑄见状一脸茫然,萧烬干嘛突然生气,不娶妻吃亏的又不是他。 另一边,萧烬气冲冲的回了东宫,看到他黑沉沉的脸色,凌风头皮一紧,但还是凑上去道:“殿下,凌雨传来消息,林贵妃想要让定国公之女做二皇子正妃。” 萧烬头也不抬道:“孤知道了。” 他反应平淡,凌风有些纳闷,着急道:“殿下,若是让二皇子他们得逞,到时候再想对付他们可就难了。要不您先下手为强,跟皇上提一嘴让定国公之女做太子妃,这样一来林贵妃他们肯定就不能得偿所愿了。” 一旁的凌云闻言忍不住扶额,萧烬在谢家治病时一直都是他跟着的,刚刚萧烬跟谢瑄的对话他在暗地里听得一清二楚。凌风这个傻子整日里跟在殿下身边,居然没有察觉到殿下对谢二公子有着不一般的心思,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听到凌风这话,萧烬的脸色更黑了,他抬起头看着凌风道:“怎么,最近没有别的事给你干,你闲得想要当媒人了?” 凌风没察觉到其中危机,正要开口就被凌云捂住了嘴,凌云讪笑道:“殿下莫怪,凌风他脑子比较蠢,我们这就去打探消息,看看定国公府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连忙把凌风拉出大殿,凌风一脸不明所以道:“你这是干什么啊?殿下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让二皇子先一步娶妻,其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殿下呢。定国公之女咱们也见过,长得漂亮,知书达理,跟咱们殿下正般配。” 凌云头疼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难道你就没看出来咱们殿下心有所属了吗?” 凌风闻言震惊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漂亮吗?咱们见过吗?” 凌云神神秘秘道:“漂亮,怎么不漂亮,找遍整个大盛恐怕也不会有比他更漂亮的了,这个人你不光见过,还很熟。” 凌风惊讶道:“我见过?不会吧,没听说咱们殿下跟哪家贵女有交情啊,你不是唬我吧?” 凌云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道:“真是笨,换个思路嘛,为什么一定要是贵女?” 凌风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不是贵女,难不成还是哪家公子不成?不对!公子?难道是……” 他大惊失色的看向凌云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凌云哼了一声道:“恭喜你,猜对了。” 第71章 散播消息 凌风闻言一阵恍惚:“怎么会这样?殿下他喜欢的居然是谢二公子?可谢二公子是个男人啊?” 凌云道:“男人怎么了?你自己说,谢二公子的品貌才华,满京城里哪家贵女比得上?” 凌风道:“话是这么说,但殿下也不可能娶一个男人当太子妃啊。” 凌云道:“可不可能我不知道,反正殿下是不会选其他女子。” 凌风也明白过来萧烬刚刚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他有些欲哭无泪道:“殿下不会因为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记仇吧?” 凌云无奈道:“你也长点心吧,亏你还整日跟在殿下身边,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 凌风哀怨道:“这难道能怪我吗?”任凭他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想到喜欢一个男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会发生在他家殿下身上。 凌云警告他道:“你知道归知道,可不要乱说,尤其是在谢二公子面前绝对要守口如瓶。谢二公子还不知道殿下的心意,你要是不小心说出去把人吓跑了,到时候殿下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凌风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谢二公子居然还不知道殿下的心意?”敢情还是他家殿下一厢情愿的? 凌云道:“这也正常,谢二公子才十五呢,估计没想过这种事。总之你管好自己的嘴,也少去触殿下的霉头。” 凌风连忙点点头,他就说殿下为什么一听到娶妻就黑脸,原来是这个原因。 殿内,萧烬也想明白了,谢瑄年纪还小,估计从未想过男女之情。更何况喜欢一个男人对谢瑄这种循规蹈矩长大的孩子来说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更重要的是,前世萧煜不顾谢瑄的意愿强行纳谢瑄为妃,谢瑄宁可死也不愿意,可见对这种事是有多么抵触了,他也不能操之过急,万一把谢瑄吓到就不好了。 谢瑄不知道萧烬对他的心思,对萧烬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十分不解。但萧烬不愿意娶定国公之女,他也不能按着头让他娶,只能改变一下计划。 “墨书,你去安排几个人,把林贵妃有意跟定国公府结亲的消息透露给礼国公府。” 礼国公府跟林家是姻亲,据谢瑄所知,礼国公一直都想把孙女嫁给二皇子,以此稳固礼国公府跟二皇子之间的合作关系。如今林贵妃选了定国公的女儿,他就不信礼国公府那边知道了会没有动静。 墨书办事效率很快,特意在京中贵女最喜欢去的脂粉店内安排了人,在礼国公的孙女杜若怜去的时候将二皇子要娶定国公之女的消息透露出去。 礼国公有三个孙女,但其中只有杜若怜是嫡出,杜若怜自幼便跟二皇子相识,家中父母连同嫁到林家的姑母都有意让她成为二皇子的正妃。杜若怜的心里也一直都爱慕着二皇子,就想着能够嫁给二皇子,日后能够母仪天下。 如今突然得知有人要抢走她二皇子妃的位置,而且对方还是她最讨厌的沈幼芙,这让她如何能忍?当下铺子也不逛了,一脸怒容的回了礼国公府。 礼国公看到杜若怜怒气冲冲的模样问道:“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怎么气成这样?谁惹你不高兴了?” 杜若怜眼眶一红,趴到礼国公膝头道:“祖父,外面的人都在说二皇子要娶沈幼芙做皇子妃了,这是真的吗?您不是说二皇子的正妃一定是我吗?” 礼国公闻言惊讶道:“你是听谁说的?” 杜若怜道:“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我听说林贵妃都已经派人去定国公府送礼了,我不管,我一定要做二皇子妃,祖父您一定要帮帮我。” 礼国公沉下脸,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但无风不起浪,林贵妃要是没这个意思,消息也传不到他们耳朵里,他拍了拍杜若怜的肩膀道:“别着急,许是外面的人胡说的,让你做二皇子妃那是你姑母跟林家说好了的,我派人去林家问问,说不定是误传呢。” 杜若怜闻言点点头,她也不相信以礼国公府跟林家的关系,林贵妃会选沈幼芙而不选她。 关系到两家联姻的大事,礼国公也坐不住了,让儿子亲自上门去找林家问清楚。 看到杜相礼上门,林怀风也猜到了他的来意,没有隐瞒的告诉他林贵妃确实打算让定国公之女为二皇子妃。 杜相礼闻言脸色很不好看,生气道:“怀风,之前我让阿媛跟你提过让若怜做二皇子妃,你也没有反对,怎么临到头了你却出尔反尔?” 林怀风道:“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也没说不让二皇子娶若怜啊,虽然二皇子正妃的位置定了定国公家的女儿,但侧妃之位还空悬着呢,贵妃娘娘已经答应了,会让若怜嫁给二皇子做侧妃的。” 杜相礼一甩袖道:“同为国公府小姐,若怜哪里比不上定国公家的女儿,凭什么让我家若怜做侧妃?”侧妃说上去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个妾,同样是国公府,凭什么他们就要低一头? 林怀风早就料到杜相礼会有这样的反应,好声好气道:“大哥莫急,听我慢慢说。若怜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做姑父的哪能不疼她,若是以往,我一定支持让她做二皇子的正妃,可如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我被皇上降了职,相当于断了二皇子一臂,如果不再找一个盟友,二皇子拿什么跟太子争?” 杜相礼听他这么说怒气减轻了几分,林怀风继续道:“定国公手握兵权,如果能把他拉拢过来,二皇子登位的把握就又大了一些。虽说这事是委屈了若怜,但你我两家是姻亲,贵妃娘娘也是若怜的长辈,若怜就算是做了二皇子的侧妃贵妃娘娘也会多看顾她一些,不会让她被欺负的。再说了,等到日后二皇子坐上皇位,封谁做皇后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若怜也就是委屈个几年罢了,大哥你说对不对?” 第72章 说服 杜相礼听他这么一说也动摇了,如今礼国公府和林家已经把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二皇子身上了,能让二皇子多几分夺位的把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事虽说有些委屈了他的女儿,但正如林怀风所说,等二皇子坐上皇位后封谁做皇后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凭礼国公府跟林家的关系,到时他女儿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他们礼国公府自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 想通了这一点,杜相礼也不生气了,同意了林家的这个打算,并表示自己回去后会好好劝一劝杜若怜。林怀风笑着送他出了门。 回到礼国公府,杜相礼把林怀风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自家父亲,礼国公听了后虽说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就没有再追究,让杜相礼好好跟杜若怜说清楚其中利害,不要让她由着性子胡闹。 杜若怜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晴天霹雳,四位国公中,魏国公府没有女儿,辅国公府的小姐又一向低调,年纪又还小。唯有定国公府的沈幼芙因才貌出众,家世贵重在京中颇受追捧。同为国公府小姐,世人难免比较,杜若怜性子娇蛮,颇有些盛气凌人,无论是相貌、才气都被沈幼芙压了一头,所以杜若怜处处看沈幼芙不顺眼。 做二皇子妃是杜若怜最大的愿望,不仅因为她爱慕二皇子,还因为这是沈幼芙唯一比不上她的地方,可现如今杜相礼却告诉她,连二皇子妃的位置沈幼芙也要跟她抢,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凭什么!爹爹,我才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你们当初答应过我的,为什么现在又出尔反尔?我不答应!”杜若怜咆哮道,她不接受这个事实。 杜相礼也心疼女儿,见状安慰她道:“虽然不能做正妃,但能成为侧妃也是好的啊,咱们礼国公府跟林家有亲,林贵妃自然是最疼爱你的,你不用担心被定国公府的女儿欺负,更何况你跟二皇子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哪是其他人可比的?到时候二皇子做了皇上,定会封你为后,你忍几年,到时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不好?” 杜若怜不能接受道:“侧妃?不过是个妾!我之前处处被沈幼芙压一头就算了,如今嫁人难道也要仰他人鼻息吗?不!我不管,我一定要做二皇子妃的正妃,否则我就不嫁了!” 她说的自然是气话,杜相礼见她这副模样也生气了:“行了,什么妾不妾的?二皇子跟普通人能一样吗?二皇子侧妃的位置京中有多少人家惦记着?若不是姻亲,林贵妃还不一定选你呢,不要不知足。” 杜若怜难以置信道:“什么叫我不知足?爹,当初是你们告诉我二皇子妃一定是我的,是你们没本事才让我被别人压了一头,这都是你们的错,您凭什么说我?” ‘啪’的一声,杜相礼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道:“我们养你这么大,吃的穿的都给你最好的,结果还养出仇来了?我告诉你,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杜若怜捂着脸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她长这么大这是杜相礼第一次打她,一时间心里涌出巨大的委屈。 杜相礼也有些后悔下手重了,放缓了语气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会不向着你?让你做侧妃不过是权宜之计,林贵妃选定国公之女不过是为了兵权,等日后二皇子坐上皇位,礼国公府自然是全力支持你做皇后的,你莫要只看眼前,还要考虑将来啊。你若是不愿嫁,为父也只能把这个机会给你的两个妹妹了。” 杜若怜闻言倏地抬起头,她讨厌沈幼芙,可她更不喜欢两个庶妹,沈幼芙也就算了,好歹跟他一样是国公府嫡女,那两个小妾生的庶女算什么东西?也配压在她头上? 她深知杜相礼不是开玩笑,当下也不敢再闹了,乖乖道:“女儿知道了,侧妃就侧妃,女儿嫁还不成吗?” 见她不再闹,杜相礼松了一口气,吩咐下人照顾好她后离开了。 他们这边闹得不甚愉快,定国公府那边也是气氛凝重。 定国公是四位国公中最年轻的一个,他是实打实靠着军功晋升的,颇受盛安帝器重。听到林贵妃有意让他女儿做二皇子妃,他却半点也不觉得高兴。 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他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林家打的是什么算盘,他有两个儿子,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视其为掌上明珠,是绝不愿意拿她的终身幸福开玩笑的。 定国公夫人满面愁容道:“这可该如何是好?好端端的,林贵妃怎就看上了芙儿呢?之前不是有风声说林贵妃已经定了礼国公家的孙女吗?” 定国公叹息一声道:“八成是为了我手里的兵权,林家家主被降了职,二皇子在朝中就少了助力,林贵妃可能是想借此机会给二皇子找一门强大的姻亲,这样看来,倒是我连累了芙儿。” 一旁的沈幼芙闻言道:“爹爹何必这样说,这不是您的错,只怪林家算计太多。” 定国公夫人道:“老爷,可不能把芙儿嫁给二皇子,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芙儿如何能待得下去?更何况林贵妃为人强势,二皇子行事鲁莽,胸无点墨,怎堪为良配?” 定国公闻言道:“慎言,林贵妃和二皇子岂是你我可以随便议论的?” 定国公夫人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你已经把我的两个儿子送到军营里去了,难道现在又要把我的芙儿嫁进深宫里去不成?” 说着她就拿起帕子抹起了眼泪,沈幼芙见状连忙安慰她道:“娘,您别伤心,反正我早晚都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呢?如今林贵妃母子正得宠,我若是不嫁定会得罪他们,您跟爹疼我一场,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给家里带来祸端。” 第73章 拒绝 诚然,二皇子这样的人沈幼芙是看不上的,她也不稀罕什么二皇子妃的名头,可她不能那么自私,如果牺牲她一个能够保定国公府上下平安,那她也是愿意的。 定国公夫人一听她这话就急了:“你胡说些什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到皇宫里蹉跎岁月?我不管,这门亲事绝不能答应,大不了就让你爹把兵符交上去,我宁可不要这兵权,也不想把女儿送出去。” 沈幼芙心中一暖,正想再劝几句,定国公开口道:“你娘说得没错,这门亲不能结。林家这是想拉我们定国公府下水,林贵妃母子虽然得皇上宠爱,可太子这么多年能把这个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可见也是不容小觑。皇上让我掌控兵权,就是因为定国公府没有站队任何一位皇子,一旦我们跟二皇子结亲,那就回不了头了。” 定国公看得清楚,林贵妃母子看似得宠,实际上能倚仗的就只有皇上的宠爱,太子虽说不受宠,可他是中宫嫡出,又身负军功,大盛向来以嫡长为尊,这也是为什么生母为大燕公主,他却依然能被封为太子的原因。 据定国公所知,朝中支持太子继位的官员不在少数,其中以武官居多,二皇子想要跟太子斗,还不够格,除非太子犯下谋反的大罪,否则二皇子继位的可能不大。 沈幼芙也聪慧,听出了自家父亲的言外之意,当下也不再坚持,道:“若是拒婚,林贵妃母子恐会记恨。” 定国公道:“记恨便记恨吧,我定国公府还不至于如此懦弱,这二皇子妃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们不稀罕。” 都已经坐到国公这个位置了,定国公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他不是那种靠女儿获取权势的人,只希望沈幼芙能够找一个真心待她好的夫君,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商量好后,定国公夫人就对林贵妃派来的人表达了定国公府的婉拒之意,只道女儿还小,想再多留两年,不想这么快就让她嫁人。 宫人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回宫后把这话告诉林贵妃,林贵妃听到定国公府不愿结亲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好一个定国公府,本宫看得起他沈家才想让他女儿做皇子妃,他居然还敢不识抬举?” 萧熠也很生气,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沈幼芙,毕竟他连沈幼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生气的是居然有人敢拒绝他。要知道他可是最受宠的皇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结果定国公府居然还看不上他?这让萧熠感到颜面尽失。 “母妃,这定国公府如此不知好歹,您一定要禀报父皇,让他狠狠的治罪定国公,为孩儿出这口恶气!”萧熠恶狠狠道。 林贵妃虽然也愤怒,可她知道萧熠说的这话不现实,定国公是盛安帝颇为信任的臣子,盛安帝不可能因为他拒婚就治罪于定国公府,若是把这件事告诉盛安帝,说不定盛安帝还会因为定国公府不愿意把其他家的贵女指给萧熠,那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林贵妃道:“熠儿,此事不宜宣扬。你外祖父说得对,你想成为太子,背后不能少了兵权,跟定国公府的婚事必须得成。” 萧熠不满道:“母妃,定国公府都如此羞辱我了,我还娶他家的女儿,这不是把脸放上去任他们踩吗?”他可是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娶定国公府的姑娘? 林贵妃安抚他道:“熠儿,母妃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若是有了定国公这么一个岳父,你以后在朝堂里就有底气得多。你先忍一忍,等到时候定国公把女儿嫁进来了,母妃一定会好好调教她,为你出这口气。” 萧熠想了想觉得也是,定国公府如今这么看不上他,等那沈幼芙嫁进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他凑上前去道:“母妃,您之前答应过我,会让若怜妹妹嫁给我的,这话还算数不?” 杜若怜虽然跋扈,但在萧熠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的,再加上她也是个美人,这么多年下来萧熠对她还真有几分感情了。 林贵妃闻言笑道:“母妃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放心吧,你舅舅已经跟礼国公府那边说好了,到时候会把若怜嫁给你做侧妃的。” 萧熠想到之前自己答应过要让杜若怜做自己的正妃,有些心虚道:“母妃,论关系还是礼国公府跟咱们更亲近,要不这样吧,让若怜做我的正妃,沈幼芙做侧妃怎么样?” 林贵妃皱眉道:“这不行,定国公府比礼国公府实力更强,要想拉拢定国公府,必须许出正妃之位,礼国公府没有什么出色的后辈,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如果不是顾及两家的姻亲,你的侧妃之位我是要给其他对你更有帮助的贵女的,能让若怜做侧妃已经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疼爱她了,正妃之位就不要想了。” 林贵妃想得很清楚,礼国公府已经跟林家结了亲,两家如今已经绑在一起了,萧熠再娶礼国公府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如果不是萧熠喜欢杜若怜,再加个上要给礼国公府和她大嫂一个面子,她是不愿意让出一个侧妃之位的。 萧熠听到林贵妃说不行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林贵妃的话,撇撇嘴道:“母妃一门心思想让我娶那沈幼芙,可人定国公府还不愿意呢。” 林贵妃冷笑道:“这事可由不得他们,本宫肯派人去问他们一句那是给他们面子,既然定国公府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 萧熠顿时来了精神:“母妃难道有办法?” 林贵妃摸了摸手上的蔻丹道:“女子罪重名节,你若是与那沈幼芙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定国公不乖乖把女儿嫁过来?” 萧熠闻言有些兴奋,他早就听说了沈幼芙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就算是杜若怜也不能与她相比,能与这样的美人春风一度,他自然是愿意。 第74章 要好处 当然了,除了贪恋美色外,萧熠也存了一些报复的心思。定国公府如今瞧不上他,等沈幼芙失了清白,定国公还不得巴巴的求上门来让他娶?想到这,他不由得对林贵妃的计划有了期待。 当天林贵妃对外放出话,五日要举办一场赏花宴,还向京中适龄未婚的贵女都发了请帖。明眼人都知道,林贵妃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赏花,其实是为二皇子选妃。 东宫内,凌云将从芷萝宫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萧烬。 听到林贵妃的计划,萧烬嗤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林贵妃竟是没有半点长进,这么不入流的手段竟也使得出来。” 凌云询问道:“殿下,我们可要做些什么?” 萧烬道:“定国公好歹也是大盛的功臣,孤岂能让人算计他?让人把林贵妃的计划透露给礼国公府的那位杜小姐,她不是与萧熠两情相悦吗,孤就做个媒人,成全他们。” 凌云心领神会道:“是,属下这就去。” 他退下去,凌风这时进来道:“殿下,临华殿那边来人了,召您过去。” 萧烬冷哼一声道:“看来孤这个父皇还是坐不住了。” 萧熠选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盛安帝再不愿,也要考虑萧烬的婚事了,此次召他过去八成也是为了这事。 萧烬没打算娶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什么都不做。 到了临华殿,盛安帝看到他罕见的没有黑脸,招呼他道:“过来坐。” 萧烬也不推辞,走过去坐到盛安帝对面。盛安帝道:“林贵妃昨日跟朕说了,想要给你二弟选皇子妃,朕才忽然想起来,你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把你叫过来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萧烬心中冷笑,说得倒好听,说什么才想起来,不过是见萧熠要娶妻了,朝中开始有人不断提出要让他娶太子妃,这才开始着急罢了。 虽然心里对盛安帝的做法嗤之以鼻,萧烬面上却不显,道:“父皇说得有理,儿臣听父皇的便是。” 盛安帝听了后道:“朕本来也是打算给你选个太子妃的,只是选来选去都没有合适的,你毕竟是储君,婚事马虎不得。朕的意思是,要不就先缓两年,等日后有了合适的再成亲,反正你的年纪也不算太大。”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萧烬娶妻。 萧烬装作没听懂道:“可自古以来长幼有序,二弟在儿臣之前成亲,怕是会引来非议。” 盛安帝道:“你二弟情况跟你不同,林贵妃希望他能够快些成亲,朕也不好拒绝她。你们二人是兄弟,不用太顾及这些世俗礼节,朕是这样想的,要不明天上朝时你对外表示一下现在不想娶妻,那些大臣自然无话可说。” 萧烬都要被气笑了,这是既不想他娶妻,又想让他出面堵住悠悠众口,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垂眸道:“父皇有命,儿臣怎敢不从,只是如今二弟要成家了,儿臣却还是孤身一人,心中未免感伤。还请父皇给儿臣派些差事,免得儿臣无事可做,看着二弟夫妻恩爱心中伤心。” 他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娶妻可以,但必须给他点好处。 盛安帝也知道若是不答应点条件是说服不了萧烬的,犹疑道:“你想要什么差事?” 萧烬道:“儿臣也没什么擅长的,就会使点拳脚功夫,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不如把禁军交给儿臣吧,好歹儿臣也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操练士兵儿臣还有些经验。” 盛安帝一听这话就垮了脸,京城共有三万禁军,是守卫京畿的重要力量,若是把禁军交给萧烬,无异于是把整个京城命脉交给他。 盛安帝皮笑肉不笑道:“操练禁军太过辛苦,你是太子,不必做这种事,这样吧,朕给你找些清闲的差事,如何?” 萧烬既然提出来了,就打定主意要得到,说道:“父皇,儿臣不怕辛苦,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儿臣还是更适合做这些事,还请父皇答应儿臣。” 盛安帝犯了难,萧烬不肯妥协,若是他不答应,萧烬到时候也闹着要选妃,林贵妃一番努力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知道林贵妃中意定国公的女儿,他也乐见其成。若是萧烬横插一脚,这事八成没戏。 想了想后他咬牙道:“好,既然你这么坚持,朕答应你便是。” 禁军虽然重要,但跟定国公手里的兵权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两害取其轻,盛安帝也不得不答应萧烬这个要求。反正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大不了到时候寻个由头把禁军再要回来就是了。 萧烬得到了想要的,答应了会对外宣布暂时不想娶妻,随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定国公府这边,收到林贵妃的请帖后定国公一家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前脚刚拒绝林贵妃,后脚就出了这么一个赏花宴,保不齐林贵妃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芙儿,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吧,也不知道林贵妃打的什么主意,万一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定国公夫人担忧道。 定国公虽然没说话,但他很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沈幼芙摇摇头道:“娘,咱们之前已经拒绝过林贵妃一次了,若是这次再不去,那就真的彻底得罪了她,不过是个赏花宴,那么多贵女都在呢,林贵妃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再说了,就算林贵妃受宠,也没有硬逼着别人嫁她儿子的道理,这场赏花宴无论如何我都得去。” 她这话说得轻松,定国公夫人却是十分担忧,若是到时候林贵妃硬要沈幼芙嫁给二皇子,再请皇上一赐婚,他们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定国公这时开口道:“去就去吧,就算林贵妃真的请皇上赐婚也没关系,大不了把兵权交上去,就算拼了这个国公不做,我也会请皇上收回成命,绝不会让你嫁到宫里去。” 左右都躲不过,定国公也想开了,林贵妃不就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权柄吗?大不了他不要这权柄了,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进宫。 第75章 禁军 得到父亲的这般回护,沈幼芙心里感动不已。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嫁给二皇子,可如果这样做的代价是牺牲全家,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虽然心中并不愿定国公这样做,但沈幼芙还是答应了下来,最起码能让定国公夫妇安心。 谢家这边,谢珊也收到了一张请帖,对这场宴会,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就拿着请帖去问了谢瑄。 谢瑄看了后道:“你放心去吧,这场赏花宴摆明了是给二皇子选妃的,咱们谢家与林家不睦,除非林贵妃昏了头,否则不会选谢家女做二皇子妃的,你就当是去玩玩。” 听他这么一说,谢珊也放心下来,谢瑄这时又说道:“二姐姐,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在宴会上帮我多注意一个人。” 谢珊奇道:“谁?” 谢瑄道:“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沈幼芙。” 谢珊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道:“阿瑄如此关注这位沈小姐,莫非她是你的心上人?” 谢瑄有些哭笑不得道:“二姐姐你误会了,我跟这位沈小姐连面都没见过呢。我让你多注意她,是因为她是林贵妃心仪的二皇子妃人选,我听说前几日定国公府婉拒了林贵妃的好意,担心林贵妃会借机对她发难。定国公好歹是大盛的忠臣良将,我也想帮他们家一把。” 谢珊听了后道:“原来是这样,好,你放心吧,我会多关注一下这位沈小姐的,不会让她出事。” 谢瑄点点头道:“有劳二姐姐。” 萧烬得到了禁军的兵权后第二天就去了禁军大营,禁军统领名叫魏敬先,他并非出身世家,而是通过武举为官,一步步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接到消息的魏敬先很快就出来迎接萧烬将了。 “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莫怪。” 萧烬点点头道:“魏统领不必如此拘谨,孤只是过来巡视一番罢了。” 魏敬先闻言恭恭敬敬的领着他在禁军大营里看了看,如果今天换了其他皇子过来,魏敬先也不会是这个态度,原因无他,没人想看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皇子站在他们头上指手画脚。 但换成萧烬就不同了,萧烬十五岁上了战场,期间大大小小的军功不尽其数,文官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武将这边对萧烬都是心服口服,论起对士兵们的号召力,萧烬还要在盛安帝之上。这也是为什么盛安帝不肯再让萧烬待在边关,还要给他下毒的原因了,狼王已老,猛虎却已露出利爪,换了谁也会心生忌惮。 魏敬先这人性子直,脑子里就一根筋,平日里说话直来直去得罪了不少人。因为不是出身氏族,他也从不给那些氏族面子,凡是到了他手下的兵,无论是什么出身都得一视同仁,没有谁能有特殊待遇。简单来说,想要他服气,你就得有真本事。 萧烬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否则魏敬先也不会给他面子。看到萧烬过来巡视,禁军大营里的士兵训练都更有劲儿了,别看萧烬在京城里凶名远扬,但在这些士兵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在他们看来,萧烬这不叫凶,而叫霸气。 在这些士兵里,萧烬看到两个熟人。魏敬先见他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了然道:“那是宋将军和徐丞相家的公子,殿下之前应该见过。” 萧烬点点头,宋云归出身武将世家到禁军来也不奇怪。倒是徐澜,之前听谢瑄说过他这个师兄不爱舞文弄墨,偏偏喜欢舞刀弄枪,徐云洲是先帝任命的太子太傅,虽然因为盛安帝的原因只有个名头。但萧烬也听他提起过这个儿子,言语间尽是不解和遗憾,看上去是非常不喜欢让儿子从军的,徐澜今天出现在这还真让他有些吃惊。 魏敬先道:“这宋云归是宋将军亲自送过来的,说是想让他在禁军历练历练。那位徐公子就不一样了,以前他老是往我们禁军大营跑,看我们操练。他性子也好,禁军里的人都愿意指点指点他。后来徐相知道后把他带回去,听说又是罚跪又是关祠堂的,都就这样了,这徐小公子还不肯服软,硬是不吃不喝硬抗着,徐相没办法了,就这么一根独苗也不能眼睁睁看他饿死不是,只能把他送到禁军大营来了。不过还真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我看他日后成就不小。” 萧烬听完前因后果,都有些同情徐云洲了,摊着这么一个儿子,着实是难为他了。 萧烬逛了一圈下来,对禁军大营内的情况还算满意,他跟盛安帝讨要禁军自然不是单纯的想要给盛安帝添堵,京城里局势波云诡谲,他必须掌握这股京畿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禁军有魏敬先这么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统计,虽说里面有不少勋贵出身的子弟,但好在没有将那些高门贵族子弟身上的不良习气带到军营里来,军纪十分严明。萧烬指点了操练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就回宫了。 今天上朝时萧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示现在不想成亲,将那些想劝他娶亲的大臣都堵了回去。盛安帝顺势宣布了让他掌管禁军的消息。 大臣们对此反应不一,但都知道这是萧烬跟盛安帝的一场交易。林贵妃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把最喜欢的花瓶都摔碎了,她费尽心思就是为了给萧熠求来兵权,结果萧烬就是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禁军的兵权,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吗? 虽然知道这是盛安帝为了不让萧烬娶妻才做出的让步,林贵妃心里还是很不甘心,对萧熠的婚事更是势在必得。 很快就到了赏花宴的这天,萧熠作为最受宠爱的皇子,想做他皇子妃的贵女自然是不少,尤其是那些出身不算高的小姐们,正妃之位她们不敢想,但侧妃之位还是能想一想的,如果她们能够嫁给二皇子,那对她们自己和身后的家族都是大有裨益。 第76章 赏花宴 到了赏花宴这天,各家小姐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二皇子妃的最终人选必然是在几个国公府小姐中产生的,其中最有希望的就是礼国公府的杜若怜和定国公府的沈幼芙。 很快各家贵女的马车都到了宫门口,沈幼芙本就无心当什么皇子妃,自然也无意与其他人争芳。她今天打扮得十分低调,只穿了一身浅青色罗裙,头上就簪了一根玉簪和几朵珠花,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贵重饰物,跟其他贵女们华丽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本意是不想引人注目,但她相貌出众,就算打扮得十分低调也难掩绝色,反倒因为打扮素雅在一众艳丽逼人的贵女中一枝独秀。 沈幼芙见状暗道失策,这时旁边有人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沈大小姐吗?怎么,定国公府如今拮据成这样了,沈小姐来参加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居然穿得如此随便,未免太不尊重贵妃娘娘了。” 说话的正是杜若怜,自从得知林贵妃母子的计划后,她恨不得撕碎沈幼芙那张脸,她视若珍宝的东西沈幼芙却不屑一顾,这让她心里的嫉妒如野草般疯长。 沈幼芙听到这话面色不变,微微一笑道:“杜小姐这话未免严重了些,我不喜奢华,此事人人皆知,贵妃娘娘也不是这般小气之人,会因为区区一点小事便心生不快。杜小姐这话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贵妃娘娘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呢,那才是真的得罪人。” “你!”杜若怜气得就要上前,好在身边的丫鬟制止了她,她这才捡回几分理智。 “哼!巧言令色算什么本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贵妃娘娘就会高看你一眼,我告诉你,二皇子妃的位置一定是我的,你别想跟我抢。”她改变主意了,她绝不会让沈幼芙压在她的头上。 沈幼芙对此求之不得,道:“杜小姐与二皇子青梅竹马,礼国公府又与林家有姻亲,贵妃娘娘自然会偏爱你一些,我也无意二皇子妃的位置,既然杜小姐如此势在必得,那我就先在这祝杜小姐旗开得胜了。” 她语气里的真挚听得杜若怜一愣,杜若怜哼了一声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两人之间的争锋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离得近的几人听到二人的对话都有些惊讶,听这意思,沈幼芙好像并不打算竞争二皇子妃的位置,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其他人都高兴了几分。 谢珊站在不远处看着沈幼芙,心道难怪林贵妃会选沈幼芙而不是杜若怜,这两人的行事风格、心胸气度那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换了她她也更喜欢沈幼芙一些。 这时宫门打开,一个大太监过来说道:“各位小姐久等了,请随奴才过来吧。” 一众贵女都在他的带领下进了皇宫,赏花宴在御花园里举办,因为是为了给二皇子选妃,加上众家贵女齐聚,盛安帝特地下了命令,闲杂人等不许去御花园扰乱赏花宴。 各家小姐到时,林贵妃正倚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杜若怜和沈幼芙按照身份自然是站在前列,二人带着其他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林贵妃睁开眼道:“免礼,赐座。” 众人落座,林贵妃打量了一番下方的贵女们,目光先落在沈幼芙身上,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开口问沈幼芙话时,她却看向杜若怜道:“几年不见,若怜都长成大姑娘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前些日子还听你姑母提起你,近来可好?” 杜若怜感受着其他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心中得意,站起身道:“谢娘娘挂念,臣女一切都好。臣女听闻娘娘身子有些不爽,特意带了一些雪燕过来,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林贵妃笑道:“不过是天气热了有些上火罢了,但是难为你如此上心,往常总听你姑母夸你懂事,如今看来,她所言非虚,的确是个好孩子,春柔,你去我的梳妆台上,把那支红宝石簪子找出来,一会儿若怜走的时候给她带上。” 杜若怜顿时惊喜道:“多谢娘娘赏赐。” 林贵妃点点头道:“坐下吧。” 杜若怜坐回位置上,还得意的看了沈幼芙一眼。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感叹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礼国公府跟林家关系亲近,林贵妃看起来又挺喜欢杜若怜的,看来这二皇子妃的位置已经有了人选了。 接下来林贵妃又对其他的贵女都说了几句话,连谢珊都没落下,唯独沈幼芙,好似被林贵妃刻意忽略了一般,从始至终林贵妃都没给她一个眼神,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众人见状都目光隐晦的打量沈幼芙,都说定国公之女是二皇子妃的有力竞争者,可如今看来,林贵妃似乎对她很是不喜。杜若怜眼中的幸灾乐祸都要掩饰不住了。 而被众人看着的沈幼芙却是十分淡然,她知道林贵妃这是因为定国公府拒婚的事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呢,巴不得林贵妃对她态度更恶劣些,好把二皇子妃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林贵妃确实是故意晾着沈幼芙,虽然想要跟定国公府结亲,可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定国公府之前的所作所为着实惹恼了她,她这样做也是告诉沈幼芙,她看上沈幼芙是定国公府的福气,让沈幼芙不要不知好歹。 眼看把人晾够了,林贵妃才开口道:“久闻沈小姐才貌卓绝,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看来定国公府确实是教女有方啊。” 沈幼芙站起身,不卑不亢道:“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蒲柳之姿,哪及贵妃娘娘国色天香。” 林贵妃淡淡道:“倒是个会说话的孩子,就是这眼光差了些,不太能分辨好坏。” 沈幼芙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女的确资质愚钝。” 敲打够了,林贵妃也无意再刁难她,说道:“坐下吧。” 第77章 出手相助 赏花宴自然不只是赏花那么简单,更是想要借机考较这些贵女的品行才貌,饮酒作赋自然是少不了的。 林贵妃命人送上笔墨纸砚,以行酒令的方式命众人作诗,其他人自然是各显神通,沈幼芙不想被选上,作的诗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 一轮酒令下来,林贵妃看着众人交上来的诗作,品评道:“谢二小姐不愧是出身谢氏,果然才气出众,倒是沈小姐这诗有些平平无奇,与京中所传不符啊。” 她语气有些不善,显然是看出了沈幼芙故意藏拙,心中不悦。 沈幼芙低眉道:“臣女才疏学浅,让娘娘失望了。” 若不是为了定国公手中的兵权,林贵妃是真不想让沈幼芙做她的儿媳妇,还是杜若怜这样事事恭顺的姑娘更合她的眼缘。 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林贵妃道:“沈小姐这诗作得不好,这样吧,本宫也不罚你别的,罚酒一杯如何?” 说完她对身后的侍女春柔使了个眼色,春柔会意的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壶走到沈幼芙面前给她斟了一杯酒。 只是一杯酒罢了,沈幼芙并未起疑心,将其一饮而尽。见她喝了,林贵妃放下心来,让其他人继续。 沈幼芙打定了主意低调行事,没有再发一言,没过多久,她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心道奇怪,她平日里酒量没有那么浅啊,怎么今天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早就盯着她的林贵妃见状道:“沈小姐可是醉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沈幼芙面色酡红,双眼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沈幼芙有些踉跄的站起身道:“娘娘,臣女的确有些不胜酒力。” 林贵妃道:“既如此,春柔,把沈小姐带去我宫里的偏殿休息一会儿,醒醒酒。” 春柔过来把沈幼芙扶下去了,林贵妃对其他人道:“大家继续吧。” 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杜若怜看着沈幼芙时,离去的背影神情变化了几分。 在旁边的宫女过来给她斟酒时,杜若怜微微伸出脚,宫女一时不察差点摔倒在地,手里的酒壶也脱手而出,里面的酒液都洒在了杜若怜的裙子上。 宫女顿时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饶命!” 林贵妃看到这一幕柳眉倒竖道:“狗奴才,怎么做事的?来人,把她拉下去。” 有宫人上前把小宫女捂着嘴拖下去。 杜若怜站起身道:“没事的娘娘,她也不是有意的,臣女去换件衣裳就好了。” 林贵妃看着她湿了大半的裙摆道:“那好,我让人带你去芷萝宫换衣服。” 杜若怜连忙道:“不用了娘娘,臣女知道芷萝宫怎么走,自己去便好。” 林贵妃不疑有他,摆摆手道:“那你去吧。” 杜若怜行了个礼退下,沿着沈幼芙离开的而去。 沈幼芙是第一次进宫,迷迷糊糊的被春柔扶着往前走,根本没发现这不是去芷萝宫的路。正走着呢,却突然发现身边的春柔倒了下去,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就看到一个长相秀美的姑娘站在她背后,手里还捏着一根银针,看穿着打扮,好像是个宫女。 沈幼芙脑子清醒了几分,不禁后退了几步,警惕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行凶?”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得了谢瑄吩咐进宫的落画,因为之前伺候过谢筝,这次进宫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看到沈幼芙戒备的神色,落画上前道:“沈小姐莫怕,我是来帮你的。” 沈幼芙疑惑道:“帮我?”她不知道自己喝的酒里被林贵妃下了蒙汗药,此时药劲上来,她有些站不住,险些摔在地上,幸好被落画给扶住了。 落画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沈幼芙鼻子下方,沈幼芙只觉得一股辛辣刺激的气体涌入鼻中,本来一片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 落画收回瓷瓶道:“沈小姐,你这是中了蒙汗药,刚刚我给你吸的是解药,你现在怎么样了?” 沈幼芙闻言心一沉,她就说她平时酒量没那么浅,怎么会几杯酒就喝醉,如果是有人下药,那就说得通了。而刚刚在场的人里面,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药的人只有一个。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春柔,顿觉毛骨悚然,林贵妃迷晕她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那刚刚春柔要带她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见她想通了其中关窍,落画道:“沈小姐,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是来帮你的吧?” 沈幼芙回过神来,对落画道:“姑娘既然帮了我,想必知道她刚刚要带我去哪?” 落画摇摇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负责把小姐带离,至于林贵妃想做什么,我不知,不过待会儿沈小姐应该就能知道了。” 既然能够出手相帮,想来对方是友非敌,沈幼芙放下心来道:“不知姑娘奉的是谁的命令?如此大恩,幼芙来日必定结草携环以报。” 落画道:“沈小姐不必如此,我家主子只是感念定国公的一番卫国之心,不忍沈小姐遭人算计。我家主子说了,此事沈小姐不用放在心上。此地不宜久留,沈小姐可先找个闲置的宫殿稍作休息。” 沈幼芙明白对方这是不愿透露身份,遂不再强求,看向地上的春柔道:“那她怎么办?难道就放在这不管吗?” 落画道:“沈小姐不必担忧,这里我会处理,沈小姐先离开吧,半个时辰后再回去。” 沈幼芙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只会添乱,就先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不知道哪些宫殿是空置的,担心惊扰了哪位贵人,就找了个凉亭坐下。 思及刚刚被下药的事,心里便忍不住后怕,如果落画没有出现,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秦恪从御书房出来,按照自家父亲的吩咐去太医院取药,行至半路就看到不远处荷塘的凉亭上倚靠着一位清丽脱俗的姑娘,一身青色罗裙,恍若清水芙蓉,与周围的含苞待放的荷花相得益彰。 第78章 李代桃僵 秦恪一时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后大窘,他居然盯着人家姑娘看这么久,实在是太失礼了。他低下头想要装作没看见,脚步匆匆的想要赶紧离开,谁知走到凉亭处时一方绣帕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脸上,随即响起一道女子的惊呼声。 沈幼芙一时没注意,手中的绣帕就被风吹走了,更让她没想到的事帕子还吹到人家脸上,她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尴尬。 秦恪被帕子糊了一脸,只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绣帕上侵入鼻中,他拿下脸上的帕子,上面绣了几枝精致小巧的荷花,角落里还用绣线绣了一个小小的芙字。 此处只有他跟刚刚看到的那位姑娘,这方绣帕的主人是谁显而易见。 秦恪转过头,就看到了盯着他一脸错愕的沈幼芙。 秦恪虽然没见过沈幼芙,但也能猜测她的身份。盛安帝膝下有四位公主,其中三位已经出嫁,剩下的小女儿淳安公主今年才十岁,自然不可能是她。联想到今日林贵妃的赏花宴,这位姑娘八成是哪家的小姐。 秦恪上前几步,走到距离沈幼芙大概三四步的地方,将手里的绣帕放到凉亭的石桌上道:“姑娘,你的手帕。” 他盯着地面一个劲儿的瞧,没有去看沈幼芙,生怕沈幼芙觉得他举止轻浮,觉得受到了冒犯。 沈幼芙刚开始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跟陌生男子相处。看到秦恪这副比她还紧张的样子,沈幼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秦恪听到笑声愕然的抬起头,沈幼芙微微行了一个礼道:“小女子不慎失手,还请公子莫怪。” 秦恪连忙道:“怎会。” 沈幼芙道:“小女子名叫沈幼芙,不知公子何名?” 秦恪道:“在下秦恪,现任翰林院学士。” 沈幼芙一愣,她听说过秦恪,是京城内有名的才子,虽说不及谢家兄弟俩名声响亮,但也是久负盛名。 秦恪见她没说话,微微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道:“可是在下身上有何不妥?” 沈幼芙回过神来道:“自然不是,秦公子一表人才,长得也好看。” 因为父亲是武将的原因,沈幼芙比其他的那些贵女性格直爽许多,胆子也比较大。这脱口而出的赞美让秦恪又喜又窘。 他不假思索道:“姑娘也生得很美。” 沈幼芙捂着嘴笑了,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漂亮,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一个翩翩公子。 皇宫里人多眼杂,两人又都尚未婚配,不宜单独相处太久,秦恪很知道分寸,询问沈幼芙为何不在御花园,是不是迷路了,沈幼芙顺势说自己确实走岔了路,秦恪给她指了去御花园的路就告辞离开了。 沈幼芙只觉得秦恪这人还蛮有趣的,既没有家中几位兄长身上那样的粗犷气质,又没有文人身上的酸腐,一举一动都恰到时宜。 明宜殿是一处闲置的宫殿,尚且无人居住,就在御花园旁边。萧熠按照林贵妃的计划早早便在这里等着了。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还在殿里燃了迷情香,就等着沈幼芙送上门。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萧熠有些激动的站起身,看清来人是谁后面色错愕道:“若怜?怎么是你?” 萧熠心里有些心虚,他之前答应了杜若怜会娶她做正妃,如今他却选了沈幼芙,背弃了当初的承诺。 杜若怜神色楚楚可怜道:“殿下,若怜究竟有何处不好?殿下为何弃我选择她人?” 萧熠对杜若怜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见她这般模样,不免愧疚道:“若怜,你别伤心,此事是我母妃做主,我也没办法。你放心,就算沈幼芙做了我的皇子妃,我最爱的人还是你,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杜若怜扑到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道:“不!殿下,若怜从小就喜欢你了,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不要把你让给其他人!” 说完她不顾身为女子的矜持,踮起脚尖亲吻萧熠的嘴唇。 美人投怀送抱,再加上有迷情香的加持,萧熠心下一片火热,当下就把林贵妃的嘱咐抛在脑后,一把将杜若怜抱起向床榻走去。 另一边的赏花宴上,谢珊自从沈幼芙被春柔带走后就感到有些不安,本想找个由头跟上去瞧瞧,都被林贵妃阻止了。 想到来之前谢瑄的嘱托,她内心焦急不已,而之前离开的杜若怜也不见回来,更让她觉得事有蹊跷。 林贵妃看着杜若怜的位置也有些狐疑,按理说御花园距离芷萝宫不算远,只是换件衣裳不至于要这么久的时间。不过今天最重要的是要促成沈幼芙跟她儿子的好事,她也就没深究,心想许是女孩子家爱玩,逛迷了路。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贵妃整理了一番衣摆,这时一位宫女急匆匆过来道:“不好了娘娘,沈小姐不见了!” 众人闻言有些吃惊,纷纷看向林贵妃,谢珊心里一沉,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林贵妃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宫女战战兢兢道:“回娘娘,刚刚春柔姑姑带沈小姐去偏殿醒酒,走到半路沈小姐说想在外面逛一逛吹吹风,春柔姑姑就让奴婢跟着沈小姐,她去御膳房要一碗醒酒汤。后来沈小姐说自己有些口渴,让奴婢去取水,谁知奴婢一回来沈小姐人就不见了。” 林贵妃面色不善道:“沈小姐是头一次进宫,你岂能留她一人,若是她遭了什么不测,或是冲撞了皇上的圣驾,你就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宫女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奴婢该死,请娘娘饶命。” 林贵妃道:“本宫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把沈小姐找到,她不熟悉宫里,想必也走不远,许是在御花园的哪处宫殿歇着了,此事也不宜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也不好,这样吧,大家就在御花园附近的宫殿找一找,务必要把人找到。” 第79章 算计落空 她这样说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除了几个对沈幼芙有意见的贵女不情不愿的抱怨了几句外,众人纷纷起身跟在林贵妃身后去找沈幼芙了。 谢珊心里总觉得不好,正想脱离队伍去找沈幼芙就被林贵妃叫住了。 “谢二小姐还是跟紧一些,沈小姐还未找到,若是你也跟着丢了,本宫可不好跟皇上交代。” 她都这样说了,谢珊要是执意离开那就是故意添麻烦了,没办法,谢珊只得跟着她们,心里祈祷沈幼芙别出事。 林贵妃不动声色的带着众人往明宜殿的方向走去,让她有些奇怪的是按照计划春柔这时候应该回来了,结果直到现在却都不见人影。不过现在她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到了明宜殿后,她示意身后的宫女进去看看。 宫女推开门走进去,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满脸通红道:“娘娘……里面、里面有人……” 林贵妃心中暗喜,面上却是皱眉道:“有人便有人,你慌什么?可是沈小姐在里面?” 宫女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知。”她看见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就吓得跑出来了,根本没看清里面是谁。 林贵妃道:“没用的东西,给本宫让开。” 她带着众人走进去,宫女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其他人也是满心狐疑,那名宫女的反应一看就不对劲,里面该不会有什么不能看的吧? 林贵妃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走进大殿,映入眼帘的就是散落一地的衣物,有男有女。众人眼尖的发现,其中男子的衣物尤其华贵,制作工艺十分精湛,更重要的是,上面还用金线绣了麒麟纹,众所周知,麒麟纹是大盛皇室的象征,非皇室成员不得使用。 隔着纱幔,众人隐约可以看见两个男女的身影,此情此景,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场的除了林贵妃都是群未出阁的少女,见状都羞红了脸转过身去。 有聪明的想到失踪的沈幼芙,心中不免有了猜测,谢珊看着地上女子的衣裙,发现不是沈幼芙今日穿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林贵妃没在意这些细节,自然不知道与她儿子在一起的已经不是她预想中的人。 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里面的人早就被惊动了,慌慌张张的穿起了衣服。林贵妃轻喝了一声道:“里面都是何人?还不给本宫出来!” 萧熠穿上里衣,披上外袍走出来讪笑道:“母妃,是儿臣。” 看到是萧熠,众人都流露出惊讶之色,却又觉得意料之中。盛安帝的三位皇子中,太子不近女色,三皇子又是个透明人,能够那么胆大在宫里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萧熠了,就是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谁家的。 林贵妃故作恼怒道:“胡闹!你也太大胆了,居然在宫里做出这种事。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罢了,可今天你不光自己乱来,还带着沈小姐一起,你这样做,置她于何地?” 听到她这话,众人面带异色,她们都没看见跟萧熠在一起的女子是谁,怎么林贵妃这么笃定的认为是沈幼芙?有跟沈幼芙不对付的贵女就是幸灾乐祸了,沈幼芙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如今却做出这种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无媒苟合的事,定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而萧熠听到林贵妃的话却并没有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刚刚一时冲动,把林贵妃的嘱咐都抛在脑后,此时恢复理智也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贵妃交代。 眼看这盆脏水要泼在沈幼芙身上了,谢珊站出来说道:“贵妃娘娘,依臣女之见,只怕与二皇子在一起的人并非沈小姐,这地上的衣裳可不像是沈小姐今日穿的。” 众人闻言看向地上散落的衣裙,衣料华贵,是淡粉色的,她们记得沈幼芙今日穿的是浅青色的衣裳,而穿淡粉色衣裳的人有三个,其中两个就在队伍当中,还有一个,就是去换衣服的杜若怜。 林贵妃显然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顿时脸色铁青,就在这时,外面喊道:“沈小姐找到了。” 众人回过头,就看到沈幼芙走了过来,一群人顿时脸色各异,此时此刻,除了那些特别蠢的,也都猜到这是林贵妃特意做的局,之前林贵妃派人去定国公府的事她们也或多或少都知道,也有猜测是为了二皇子的亲事去的,如今看来是定国公府不满意这桩婚事,林贵妃才想出这个主意。 沈幼芙看着其他人怪异的脸色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按照落画的嘱咐,在亭子里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宫人,就跟着过来了,怎么大家看到她却是这样的表情? 她走上前去,看到衣衫不整的萧熠和地上散落的衣物,心里刹那间明亮,联想到林贵妃给她下药的事,顿时面色一白,原来这就是林贵妃的计谋,她竟然想要用这种龌龊的手段逼她嫁给二皇子,真是太卑鄙了! 林贵妃看到突然出现的沈幼芙就像看到鬼一样,随后一把推开萧熠,掀开纱幔走进去,就看到裹着被子一脸无措的看着她的杜若怜。 林贵妃顿时气了个仰倒,捂住胸口向后倒去,众人顿时手忙脚乱的把她扶住。 “娘娘您没事吧?” 林贵妃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看着杜若怜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杜若怜心里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高兴,众目睽睽之下,林贵妃就算是为了二皇子的名声,也必须得让她当这个二皇子妃了。 此时其他人也看清了床上的人,看到是杜若怜,众人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随即心里都是一阵鄙夷。在场的哪个不是家中精心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就是给她们十个胆子也做不出这种事,杜若怜好歹是礼国公的孙女,居然如此不知廉耻,做出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 第80章 自食恶果 看着众人异样的眼光,杜若怜一副无助的模样看向萧熠道:“殿下……” 萧熠顿时怜惜的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将她裹住,对林贵妃道:“母妃,此事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情不自禁,才做出荒唐事。但儿臣与若怜情投意合,还请母妃成全。” 事到如今,萧熠也只能坦白了,他本就喜欢杜若怜,如今他们二人也有了肌肤之亲,杜若怜是一定要嫁给他的。至于定国公府那边,日后再徐徐图之便是了。 林贵妃气得发抖,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保住萧熠的名声,她必须得让杜若怜嫁给萧熠。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她努力平复心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你这孩子,母妃知道你跟若怜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也有意让她做你的皇子妃,但你也不该如此心急,让若怜受这样的委屈,传出去该有人说我们皇家不懂规矩了。” 跟在林贵妃身后的人都从这话里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今天这事本来就不光彩,传出去也不好听,若是事情像林贵妃预料的一样发展,那么她可能不会想要封其他人的口,毕竟发生这样的事,对于男子,别人或许只会说一句年少风流,可换到女子身上,那就是不知廉耻,败坏门风了。 林贵妃想着到时候她就能更好的拿捏沈幼芙和定国公府。可如今人变成了杜若怜,事情若是传出去,那么萧熠、林家和礼国公府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林贵妃也不得不警告其他人。 萧熠听到林贵妃的话道:“母妃,此事是儿臣冲动了,还请母妃原谅。” 杜若怜也在一旁道:“臣女一时意乱情迷,请娘娘原谅。” 林贵妃气得指甲都要掐断了,却还是温和道:“你们年少冲动,本宫也能理解,罢了,终究你们二人也是要成婚的,也不碍事,回头本宫就去请皇上赐婚,成全你们。” 萧熠没听出林贵妃的言不由衷,闻言连忙道:“多谢母妃。” 杜若怜惊喜道:“多谢娘娘。”说完她还不忘挑衅的看了沈幼芙一眼,家世比她好又怎样?如今二皇子妃的位置是她杜若怜的。 对于杜若怜的挑衅,沈幼芙只觉得荒谬,她不是不知道杜若怜对她的敌意,可她没想到杜若怜为了当上二皇子妃居然连自己的清白名声也不顾了,这真的值得吗? 林贵妃心力交瘁,不想再看见这两人,让人把他们两个带出去,随后看向沈幼芙道:“沈小姐这是去了哪了?可让我们大家一通好找。” 沈幼芙道:“回娘娘,臣女醉了酒,就去了凉亭吹了吹风,没能及时告知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林贵妃死死的盯着沈幼芙,按理说她的计划很小心,杜若怜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暂且不论,沈幼芙背后必然有人相助,否则不会如此轻易脱身。 可事到如今她也不能追究,总不能告诉其他人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她目光不善的看了沈幼芙一眼道:“本宫乏了,今日就到这吧,诸位可各自回家去,不过今日之事还请各位烂在肚子里,若是本宫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众人齐声道:“臣女谨遵娘娘吩咐。” 林贵妃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后纷纷离开,今天这事可真是给她们开了眼界了。 宫门口,谢珊正要上马车离开,却被沈幼芙从身后叫住。 “沈小姐可是有事?”谢珊问道。 沈幼芙走上前福了一礼道:“听说刚刚谢二小姐在贵妃娘娘面前为我说了话,我是专程向谢二小姐道谢的。” 她刚刚听几个交好的世家小姐说了,林贵妃想要把这顶屎盆子扣在她头上,还是谢珊站出来为她说话。于情于理,她都感激谢珊。 谢珊闻言道:“沈小姐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沈幼芙一愣,想到在宫里帮了她的落画,问道:“敢问谢二小姐是受何人所托?” 谢珊沉思了片刻,谢瑄让她照顾沈幼芙必然不是无的放矢,这位沈小姐确实是京城里难得的好颜色,说不定真的是她那个傻弟弟情窦初开,又不好意思说,这才让自己对沈幼芙多多关照呢。 想到这里,谢珊决定帮帮谢瑄,对沈幼芙说道:“还不是我那个弟弟,听说我要进宫,明里暗里让我对沈小姐照看一番,我竟不知,原来沈小姐竟跟阿瑄认识。” 沈幼芙顿时愣住了,她不记得她跟谢瑄有过什么交集,以前她倒是见过几次谢瑄,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听谢珊的意思,好像她跟谢瑄还有些不一般的感情似的。 沈幼芙有些哭笑不得,谢家二子在京城内才名远播,她自然也有些向往,但那只是欣赏罢了,至于爱慕什么的那就是子虚乌有了,她比谢瑄都还要大一岁呢。 “谢二小姐恐怕是误会了,我跟谢二公子并不相识,也就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并不像你想的这样。” 这下轮到谢珊疑惑了,既然不认识谢瑄干嘛要对沈幼芙那么关注? 沈幼芙也猜到谢瑄并不想暴露帮了她的事,也就没在追问,反正谢瑄的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了,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 “我不便当面向谢二公子道谢,烦请你帮我向他说一声谢,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到定国公府找我。” 谢珊知道自己误会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是我误会了,你放心,你的意思我一定帮你转达。” 沈幼芙笑道:“谢二小姐性子直爽,若是不嫌弃,可以唤我幼芙,我们二人可以交个朋友。” 谢珊不在京城常住,又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并没有什么朋友,闻言惊喜道:“那太好了,不瞒你说,这京城里好多世家小姐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听的人心里不舒服,我还就喜欢你这样大方的性子,你也别叫我谢二小姐了,就叫我阿珊吧。” 第81章 针锋相对 沈幼芙被谢珊逗笑了,她没想到谢珊居然是这么一个活泼的性子,她没有妹妹,此时看着谢珊还真有一种看妹妹的感觉。 两人性子颇为投趣,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谢瑄很快就知道了宫里发生的事,他很容易就猜出这事背后有萧烬的手笔,对此倒也不觉得意外,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杜若怜这么一个儿媳妇,林贵妃和二皇子以后的日子可就精彩了。 芷萝宫内,杜若怜梳洗过后就去见了林贵妃,不同于刚才在众人面前的温和,林贵妃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顿时就把杜若怜给打倒在地,她捂着脸茫然的看着林贵妃。 萧熠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杜若怜,对林贵妃道:“母妃您这是做什么啊?” 林贵妃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杜若怜道:“你也不看看她做了什么,我辛苦谋划多日,就因为她前功尽弃,本来定国公就不愿把女儿嫁进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就更不可能了!” 萧熠道:“不嫁便不嫁,儿臣也不稀罕那个沈幼芙。” 林贵妃闻言气了个仰倒,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我辛苦谋划多日,为的就是让你得到定国公的支持,你可倒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这个狐狸精除了能勾搭男人,对你有什么帮助?你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萧熠不满道:“母妃何必把话说得这样难听?若怜她好歹是礼国公的孙女,礼国公府跟林家是姻亲,我跟若怜在一起那就是亲上加亲,有何不好?” 杜若怜也没想到林贵妃会这么不满,心里愤懑不平,也顾不上其他了,质问道:“娘娘何必把我说得如此不堪?我做二皇子妃这是礼国公府跟林家约定好的事,是娘娘您出尔反尔,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我杜若怜好歹也是礼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难道会如此自甘下贱,拿自己的清白和名声为自己搏一个前程吗?” 林贵妃怒极反笑,问道:“听你这么说,这事还是本宫的错了?” 杜若怜梗着脖子问道:“难道娘娘您没错吗?”她自问自己并不比沈幼芙差,论起出身,就算是林贵妃也要稍逊她一筹,她给二皇子当正妃,难道还委屈了林贵妃和二皇子不成? 林贵妃冷哼一声道:“好,你有胆色。倒是本宫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个乖巧听话的,还想着让你做熠儿的侧妃,如今看来倒是本宫看走眼了!” 杜若怜不甘示弱道:“若是娘娘信守承诺,若怜也愿意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媳,可娘娘既然反悔在先,就别怪若怜自作主张了。” 林贵妃被她气的心口疼,指着萧熠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给本宫找的儿媳,牙尖嘴利,不敬长辈,有这么一个儿媳妇,本宫迟早得被她气死不可!” 萧熠也觉得杜若怜有些过了,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我母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她是你的长辈,你对她放尊重些。” 杜若怜一改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眼眶含泪的对萧熠道:“贵妃娘娘是殿下你的母亲,我怎敢对她不敬?若怜只是心中委屈,同是国公府嫡女,为何人人都对沈幼芙青眼有加,却把我贬低到尘埃里。” 萧熠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就心软了,安慰她道:“胡说些什么呢,你自然是好的,那个沈幼芙怎么能跟你比?” 杜若怜楚楚可怜的看向他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萧熠保证道:“那是自然,你放心,二皇子妃的人选一定是你。” 眼看杜若怜三言两语就把萧熠哄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林贵妃就更生气了,她冷哼一声道:“想当二皇子妃,那也得看本宫愿不愿意。” 萧熠劝道:“母妃,事已至此,若怜是一定要嫁给我的,您刚刚不是也说了要向父皇请旨赐婚的吗?” 林贵妃道:“我是说了要请皇上赐婚,但我可没说要让她做你的正妃。” 萧熠没想到林贵妃还不死心,正要继续劝她,杜若怜开口道:“我已与二皇子有了夫妻之实,论出身,我已是京中翘楚,若是我都只能做侧妃,那不知是何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做二皇子的正妃?娘娘可不要跟我说是沈幼芙,定国公本就不愿嫁女,如今出了这种事就更不愿意了,娘娘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 她这一番话着实说到了林贵妃的痛点上,气得林贵妃柳眉倒竖,怒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当本宫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杜若怜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她也知道她做出这种事必然是没办法让林贵妃喜欢她了,索性撕破脸直言不讳道:“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我身后站着的可不止礼国公府,林家的当家主母是我姑母,未来的家主是我表哥,娘娘打了我的脸,那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林贵妃气的要命,可杜若怜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如今礼国公府和林家是萧熠最大的助力,礼国公不用说,自然是向着自家孙女的,而林家虽说是她的娘家,可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妹妹再亲也亲不过儿子,日后林家的家主必然是林鹤安,她就算再不满意杜若怜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杜若怜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有恃无恐。 林贵妃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却也不愿在杜若怜面前示弱,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你也莫要得意,皇家的儿媳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以后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杜若怜丝毫不惧,道:“让不让臣女做这个皇子妃是娘娘的事,能不能做好那就是臣女自己的事了,娘娘用不着操心。” 林贵妃不屑道:“天真,你以为皇宫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本宫问你,今日的计划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第82章 气愤 林贵妃可不傻,杜若怜再厉害也是个闺阁女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打听到这样的秘密,定是有人泄露了她的计划,使得她功亏一篑。 杜若怜没想明白其中关窍,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是林家派人告知我的,想来是我姑母听说了这件事,这才向我透露了消息。” 林贵妃骂道:“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沾沾自喜,这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是我大哥也只知道其中一部分,你姑母怎会得知?必然是有人故意算计,这才坏了本宫的计划。” 杜若怜也有些懵,如果她姑母真不知道这件事,那来跟她报信的那人是谁?不过对这件事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有些感激告诉她这件事的人,若不是有人告诉她林贵妃的计划,那么她如何能顺利的当上二皇子妃。 林贵妃怎会看不出杜若怜的想法,也正因为她看出来了才更觉得生气。萧熠的正妃,那是要成为萧熠的贤内助的,不说聪明绝顶,那也得要有点脑子,杜若怜却是目光短浅,只看得见自身利益,这样的女人,怎堪为萧熠的良配。 但事已至此,不管她对这件事有多不满,她都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妇。 好好的计划就这样被打乱了,林贵妃心累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杜若怜见好就收,她日后是要跟林贵妃成为婆媳的,把人得罪死了也不好,就跟着萧熠离开了芷萝宫。 另一边的定国公府,沈幼芙将赏花宴上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定国公。听到林贵妃居然想用这么恶毒的手段逼他们就范,定国公气得一掌将桌子拍了个四分五裂。 “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当我死了不成?居然敢这样算计我的女儿!” 沈幼芙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道:“爹,您别激动,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定国公夫人在一旁抹泪道:“傻孩子,若不是有人出手相助,你怕是早就中了他们的毒计了。” 沈幼芙想到宫里发生的事,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后怕,女儿家的名节多么重要,如果真的让林贵妃母子得逞,她如何能活下去? 定国公怒道:“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没有他们这么欺负人的,我这就进宫去找皇上要个说法!” 定国公夫人也顾不上伤心了,连忙拉住他道:“你这是干什么?无凭无据的,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你的话?” 定国公怒目圆睁道:“怎么会是无凭无据?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除非是傻子,否则怎么会看不出来林贵妃母子的心思?” 定国公夫人道:“就算人人都猜到了林贵妃的计划,我们也没有证据啊。你别忘了皇上有多宠爱林贵妃母子,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到宫里去,别说是给芙儿讨回公道了,可能还会被林贵妃母子倒打一耙。” 不得不说定国公夫人看得清楚,林贵妃今天做的事能瞒得了其他人,却瞒不过盛安帝。可就算盛安帝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他还会因此处罚他最宠爱的女人和儿子吗? 定国公气急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咽不下这口气!” 定国公夫人也沉默了,最疼爱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一辈子的幸福都险些被林贵妃母子毁了,她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可林贵妃母子背后有皇上撑腰,他们根本不能将他们如何。 沈幼芙看着父母颓然的模样,走上前去握住定国公夫人的手道:“爹,娘,算了吧,女儿受点委屈没什么的,如果因为我的事得罪了皇上,到时候连累了全家,那就不是女儿想看到的了。” 她这么懂事,反倒让定国公夫妇更愧疚了,定国公心里不禁对盛安帝产生了怨怼,若不是盛安帝纵容,他不信林贵妃母子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他为了大盛舍生忘死,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是爹对不起你。”定国公沮丧道。 沈幼芙摇了摇头道:“您别这么说,您跟娘对我的疼爱我都知道的。更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这事虽说凶险,却也彻底绝了林贵妃母子的心思,我就不信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还有脸让我嫁给二皇子。” 定国公闻言啐了一口道:“他们想得美,老子就是死了,也绝不把女儿嫁到虎狼窝里去。” 沈幼芙笑道:“好了爹,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说起来这次我承了谢二公子这么大的恩情,还不知该怎么报答他呢。” 提到谢瑄,定国公夫妇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定国公道:“谢二公子帮了我们家这么大一个忙,该重谢他才是,明日我便亲自登门拜访,当面对他说一声谢。” 沈幼芙还没来得及开口,定国公夫人就阻止道:“这可不成,你忘了芙儿说的了,那谢二公子本就不愿透露身份,你大张旗鼓的找个上门去,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是他帮了芙儿?到时候被林贵妃知道了,必然会记恨他跟谢家,若是因此给他带来麻烦,那你就不是报恩,而是结仇了。” 定国公反应过来道:“对对对,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只是如此大恩,若是不当面道谢,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 沈幼芙道:“爹,我没说现在就要报答谢二公子的恩情。谢二公子不愿透露身份想必也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此事是他所为,既然如此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等到日后若是他或是谢家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再出手相助便是。” 定国公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大恩,只是送些俗礼未免太过单薄。反正这份恩情我记住了,日后只要谢家用得着,我一定帮忙。” 定国公夫人有些担忧道:“虽说这事已经过去了,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要是林贵妃还是不肯放弃可该如何是好?” 第83章 站队 定国公闻言顿时皱起眉头道:“他们休想再打芙儿的主意,二皇子就算再受宠又怎样?行事不端,自私凉薄,这样的人若是成了太子,那就是大盛之祸。我之前还觉得太子殿下行事放纵了些,如今跟二皇子一比,还是太子更适合做这个储君。林家想要我手中的兵权,那就是做梦,我宁愿支持太子,也不会选二皇子。” 定国公夫人惊讶道:“你这是决定支持太子了?” 定国公道:“太子有何不好?中宫嫡出,居嫡居长,又战功赫赫,行事手段虽然有些出人意料,却是个有能力的。” 定国公夫人道:“可太子不得帝心啊,皇上显然是想把皇位传给二皇子的。” 定国公冷哼一声道:“受宠有什么用?储君那是国之根本,二皇子纨绔无能,林家又野心勃勃,若是让二皇子登上皇位,朝堂就得变成林家的一言堂了。皇上就算再宠爱林贵妃母子,也不能罔顾朝臣乃至天下人的意愿让一个碌碌无为之人坐上皇位。” 定国公府一向中立,若不是这次林贵妃苦苦相逼,定国公也不会这么快就作出决定支持萧烬,他看得明白,定国公府三番两次下了林贵妃母子的脸面,若是真让二皇子坐上皇位,那他们定国公府绝对没有好下场。 林贵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将定国公府彻底推向了萧烬,此时她正为了萧熠和杜若怜的事请盛安帝赐婚呢。 正如定国公夫人预料的那样,盛安帝早就知道了赏花宴发生的事,对此盛安帝难得的对林贵妃有了不满,他说道:“芷儿,朕知道你想让定国公之女做熠儿的皇子妃,可你也不该这么心急,你这样算计沈幼芙,定会让定国公心生不满。他也是为大盛立过功的功臣,你这样做未免让人寒心。” 对于盛安帝来说,他喜欢林贵妃,也乐意纵容林贵妃的一些出格的行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容忍林贵妃拿他的江山开玩笑。定国公手握重兵,若是因此事对皇室产生隔阂,那必然是一大威胁。 他可以给林贵妃母子宠爱,也可以把皇位传给萧熠,但林贵妃母子同样也要识趣,在他心里,大盛的江山,他的龙椅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容忍林贵妃母子做出威胁到他自身利益的事。今天林贵妃可以为了兵权算计定国公府,那明天是不是也会为了皇位算计他呢? 盛安帝是个自负的人,他可以纵容林贵妃的小脾气,却不代表能接受她的算计。皇位,他可以给萧熠,但那得是在他不愿做这个皇帝之后。在他心里,主动给和别人来抢那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赏花宴这事难得让他对林贵妃有了意见,他之前答应了会给萧熠和沈幼芙指婚,可林贵妃还这样做,这究竟是不信任他,还是说等不及了,想让萧熠快点当上太子,好把他这个皇帝取而代之呢? 同床共枕二十几年,林贵妃哪能不知道盛安帝多疑的性子,眼前这个男人,喜欢她是真的,可他更喜欢的却是手中的权势。 盛安帝怀疑的目光让她一阵心凉,连忙跪下道:“皇上,臣妾也是逼不得已啊。熠儿虽说有您的宠爱,可太子他虎视眈眈,视熠儿为眼中钉。熠儿他本该是皇上您唯一的嫡子,都是臣妾无用,才让他成了庶出,如今他处处都要看太子的脸色,臣妾实在是怕了才出此下策,请皇上恕罪。”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盛安帝见状也不由得心软了。林贵妃是他年少时就喜欢的女人,当初大燕逼婚一事一直是他的心结,对于本该成为他发妻的林贵妃他心里也一直有愧疚,这些年来他对林贵妃母子百般宠爱,也是为了弥补。 萧烬这些年来行事是愈发大胆了,之前还险些将萧熠打死。想到这里,盛安帝看林贵妃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若不是他没有给林贵妃母子足够的安全感,林贵妃也不至于剑走偏锋,做出这样的事。 他弯腰扶起林贵妃,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好了,此事是朕疏忽了,朕不怪你。熠儿跟礼国公孙女的事,朕答应便是了。” 两人坐回榻上,林贵妃顺势依偎到盛安帝怀中道:“臣妾本想让熠儿娶定国公之女为妻,谁料想定国公看不上熠儿,臣妾也是气不过才做错了事,幸好皇上不怪罪,否则臣妾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盛安帝听着她话,心中也对定国公有了不满,在他看来,定国公府如今的荣耀都是他给的,萧熠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定国公看不上萧熠那就是不给他脸面,这让他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如果不是还用得上定国公,盛安帝现在就会给定国公府降下责罚。 他拍了拍林贵妃的背道:“你不必伤心,朕看礼国公的孙女也很不错,到时候朕再给熠儿指两个家世贵重的侧妃就是了。” 林贵妃点点头道:“臣妾知道皇上宠爱熠儿,可这事确实是熠儿受了委屈,若是传出去,定会有人笑话他的。” 盛安帝沉思片刻道:“你说得有理,这样吧,中秋时各国朝见,就由熠儿接待各国使臣好了。” 林贵妃闻言惊喜道:“皇上此言当真?”要知道接待各国使臣这种事向来是由太子负责的,那可是身份的象征。 盛安帝道:“朕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有假,你回去让熠儿好好准备一番,定要做好这件事,莫要失了我大盛的国威。” 林贵妃连忙跪下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定会让熠儿好好准备,绝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盛安帝点点头道:“说起这次朝见,朕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此次西朔和北宁两国也会来,朕今早收到了他们递交的国书,他们想要跟大盛和亲,稳固双方的联盟,朕已经答应了他们,只是迟迟找不到和亲的人选。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84章 人选 所有的国家中,以大盛和大燕最强,其余国家也都以他们为首,除却大盛和大燕外,实力最强的当属东越、南疆、北宁和西朔,其中东越和南疆依附于大燕,北宁和西朔依附于大盛。 而北宁和西朔作为大盛附属国中最强的,向来是对抗大燕的有力帮手,面对两国想要和亲的请求,盛安帝也没法拒绝。 林贵妃闻言道:“既是和亲,不知我大盛是娶是嫁?” 盛安帝道:“西朔王有意将女儿丹华公主嫁到大盛,北宁则是派出了大王子,想要求娶大盛宗室女。” 林贵妃道:“如今的宗室之中,未婚配的宗室女唯有玉嫔所出的淳安公主跟和嘉郡主之女襄城县主,从年纪上看,襄城县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盛安帝说道:“朕如何不知襄城县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她是和嘉郡主唯一的孩子,又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孙辈,我幼时受大长公主照顾颇多,如今她年纪也大了,若是让襄城县主远嫁,朕怕姑母她受不住这个打击。” 林贵妃道:“皇上说得有理,大长公主是长辈,驸马出身也贵重,如今大长公主年纪大了,听说她前些日子又病了,若是在这个关头把襄城县主远嫁,怕是会加重她的病情。” 盛安帝道:“正是这个道理,可若不是襄城县主,朕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林贵妃笑道:“哪里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依臣妾看,淳安公主就很合适,她是皇上的亲女,若是嫁到北宁,也能彰显皇上对北宁的看重。” 盛安帝闻言惊讶道:“话虽如此,可淳安毕竟是朕最小的女儿,她才十岁,如何能去和亲?” 林贵妃道:“十岁也不算小了,两国和亲是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若是定下了,也要准备个一两年的时间,皇上到时大可说自己舍不得女儿,多留淳安公主两年,到时公主也要及笄了,正是出嫁的好年龄。” 盛安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对这个最小的女儿他也是有几分疼爱的,迟疑道:“可玉嫔只有淳安这么一个孩子,若是远嫁,她定会舍不得。” 林贵妃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道:“皇上说的这是哪里话,淳安身为公主,婚事本就不能自主,她享受了公主的尊荣,受天下百姓供养,那就该为大盛尽心尽力。更何况,北宁大王子身份尊贵,是未来的北宁王,淳安公主嫁过去,日后就是北宁王后,若是留在宫中,以玉嫔的出身,公主未来夫婿的门第也不会太高,这么一门好亲事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玉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贵妃早就看玉嫔不顺眼了,一个六品小官之女,仗着自己生了副狐媚的容貌就敢跟她抢皇上,当初她千防万防还是让这贱人找着空子生了个女儿,这些年盛安帝除了芷萝宫和蒹葭宫,去得最多的就是玉嫔宫里,这让林贵妃如何能不嫉恨。如今北宁求亲,林贵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倒要看看,失了女儿玉嫔还拿什么跟她斗。 盛安帝被林贵妃这番话说动了,嫁到北宁和亲虽说是远嫁,可淳安公主是大盛的公主,身后有整个大盛撑腰,北宁大王子娶了她自然不会亏待她。更何况淳安是他的亲女,自然是向着大盛的,到时候他也能更好的牵制北宁。 想通了之后,盛安帝道:“好,等使臣进京朕便探探北宁的口风,玉嫔那边你就多费费心,多开导开导她。” 林贵妃福身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跟玉嫔妹妹说的。” 盛安帝点点头道:“北宁这事算是解决了,西朔那边却也是个难题,丹华公主是西朔王的爱女,又是嫡出公主,与她和亲之人必然要身份尊贵,免得让西朔觉得大盛对他们有所轻视。只可惜这消息来得迟了些,如今熠儿已经定了礼国公的孙女为皇子妃,否则朕也有意让丹华公主嫁给熠儿。” 林贵妃闻言心中后悔不迭,她费尽心思要让沈幼芙嫁给萧熠,为的就是定国公的身份和他手里的兵权。可若是跟西朔比起来,定国公府又能算得了什么?若是萧熠能娶丹华公主,那就有了西朔的支持,可比定国公府强多了。如今萧熠却只能娶杜若怜,简直亏大了。 林贵妃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只能强颜欢笑道:“丹华公主身份尊贵,必得是皇子或是亲王世子才配得上,不知皇上中意的是谁?” 如今三位皇子中,唯有太子和三皇子尚未婚配,按照长幼秩序和身份地位,太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可无论是林贵妃还是盛安帝都不可能让萧烬娶西朔公主。 盛安帝道:“朕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煜儿最合适,虽说他母亲出身卑微,可到底是皇子,也不算辱没了西朔公主,你觉得如何?” 林贵妃自然不愿意,虽说萧煜向来谨小慎微,这么多年来安安分分的,也没有表露出对皇位的野心,可到底是有继承皇位资格的皇子,若是让他得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焉知不会助长他的野心?林贵妃是不会让萧煜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的。 听到盛安帝的询问,她说道:“论身份,三皇子自然是合适的,只是一来三皇子才十六,此时成亲早了些,二来三位皇子中熠儿马上就要定亲了,若是三皇子的婚事也定下了,到时只有太子一人未娶妻,不说朝中大臣,就是百姓间也会议论纷纷。” 盛安帝眉头一拧道:“那依你之见,谁更合适?” 林贵妃柔柔一笑道:“依臣妾之见,不如从亲王世子中挑选一位,晋王世子和越王世子不都没有娶妻吗?臣妾看他们二人就很合适。” “晋王跟越王?”盛安帝细细思索起来,他对这两个异母所生的弟弟并没有多少感情,对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没多亲近。若非林贵妃提起,盛安帝也不会考虑他们的儿子。 第85章 和亲 在这两个弟弟中,盛安帝对越王的印象要好一些,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四弟一直都是个老好人的形象,行事温吞,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生的儿子也是个碌碌无为的,除了吃喝玩乐,没什么值得人称道的地方。 反倒是晋王,他是先帝的贵妃所出,颇受先帝宠爱,当初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后来盛安帝得了皇位,先帝许是担心盛安帝对晋王赶尽杀绝,临终前就给晋王划好了封地,把人打发出了京城。 若是一定要在晋王世子跟越王世子两个人中选出一个和亲的人选,那盛安帝更乐意选越王世子。毕竟越王父子俩向来不争不抢,安分守己,他也不担心对方会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晋王本就对当初错失皇位一事耿耿于怀,晋王世子名声更是差到人神共愤,盛安帝绝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和亲一事事关重大,人选上还是要稳妥一些才好,朕看越王世子更合适一些,不过好与不好还是要看西朔公主的意思,此事容后再议吧。” 林贵妃也不再多言,左右萧熠没机会了,只要萧烬和萧煜娶不到,她才不管这个丹华公主嫁给谁呢。 萧熠得了接待使臣的差事,她现在是神清气爽,一回宫就迫不及待的把玉嫔叫了过去,把盛安帝有意让淳安公主和亲的事说了出来。 玉嫔得知此事顿感晴天霹雳,失态道:“淳安她才十岁,如何能去和亲?姐姐莫不是在说笑?” 林贵妃瞥了她一眼道:“如此大事,本宫岂会跟你开玩笑,皇上金口玉言,此事当然是真的。” 玉嫔顿时瘫倒在地,跪在林贵妃脚边祈求道:“姐姐,淳安她还那么小,怎么可以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妹妹求你了,你跟皇上说说情,不要把淳安从我身边夺走好不好?” 林贵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中无比快意,却假惺惺的将她扶起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北宁大王子身份何等尊贵,淳安能够嫁给他那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妹妹还是不要说这些丧气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就该不高兴了。” 玉嫔哪里管得了这些,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更是将其视作这辈子唯一的依靠,盛安帝让淳安公主去和亲,那就是要她的命。 林贵妃被她哭哭啼啼弄得不耐烦,语气也冷硬了起来:“和亲这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有心思在本宫这里胡搅蛮缠,不如去准备淳安的嫁妆,来人,送玉嫔回她宫里去。” 很快就有宫女把玉嫔带出去,这时林贵妃的另一名贴身侍女芳柔进来道:“娘娘,春柔还在外面跪着,您看要怎么处置?” 赏花宴的事情发生后春柔也被找到了,可面对林贵妃的询问她却是一问三不知,搞得林贵妃想要调查幕后主使也无从下手,气得罚她跪在院子里,现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听到芳柔的话,林贵妃道:“平日里是本宫太纵着你们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去告诉她,本宫念在她自幼服侍本宫的份上不予严惩,让她去浣衣局洗一个月衣服,把性子磨得沉稳些再回来吧。” 芳柔恭敬道:“是。” 玉嫔被人带出芷萝宫后直奔御书房而去,结果盛安帝却对她避而不见,想到女儿,她一咬牙跪在了御书房门口,一副不见到盛安帝不罢休的模样。 安禄见状只得去跟盛安帝禀报,听到玉嫔在殿外长跪不起,盛安帝也有些愧疚。玉嫔生了一副好容貌,性子又温柔小意,在宫里这些年一直不争不抢,盛安帝对她还是挺喜欢的,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让淳安公主去和亲。 “派人送她回去吧,你告诉她,淳安身为公主,和亲就是她的责任,这是谁也没法改变的。” 安禄明白了,盛安帝这是打定主意不会见玉嫔了,他心下唏嘘,看玉嫔的眼光也不由自主的带上怜悯之色。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玉嫔娘娘,您回去吧,皇上他不会见您的,您这样一直跪着,伤了自个儿的身体就不好了。” 玉嫔怔愣的看着紧闭的殿门道:“皇上他当真如此绝情。” 安禄没说话,皇家之间,哪有什么真情可言呢,多得是利益算计。 看清了盛安帝是铁了心要让淳安公主去和亲,玉嫔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宫殿。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书桌上写字的淳安公主。 看到她这副模样,淳安公主连忙放下笔走过去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她,玉嫔心中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抱住她痛哭出声。 “淳安,是母妃没用,母妃对不起你……” 淳安公主见状吓了一跳,不解道:“发生什么事了?母妃为何如此伤心?” 玉嫔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神,心中大痛,抱紧她泣不成声道:“我的孩子……你还这么小,他们怎么能那么狠心,让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和亲……” 淳安公主愣住了,皇家的孩子早熟,她虽然才十岁,却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和亲意味着什么她是知道的。她要离开从小长大的皇宫,离开疼爱她的父母,独自一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异乡生活,从此山高水远,再无归期。 “怎么会这样呢?”淳安公主眼中充满了迷茫, 她并未到适婚的年龄,就算真的要和亲,这个人也不应当是她啊。 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玉嫔,她安慰玉嫔,也安慰自己道:“母妃,我去找父皇,父皇他一直都疼爱我,我去求一求他,他一定会收回成命的。” 玉嫔摇摇头道:“没用的,母妃已经去过了,你父皇他不肯见我,更何况这件事背后肯定少不了林贵妃的推波助澜,我们斗不过她的。” 说着说着玉嫔情绪又激动起来:“都是我没用,我老想着相安无事,对任何人都是处处忍让,结果她还是不愿放过我,她有什么招数冲着我来就是,为什么要动我的女儿!” 第86章 请求 玉嫔深知这宫中的尔虞我诈,打从进宫起就处处低调,不与他人争锋。奈何她生了一副好容貌,得了盛安帝的青眼,她也知道这会引来林贵妃的嫉恨,所以处处小心谨慎,事事恭顺,从不恃宠而骄。 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十分惶恐,毕竟连背后有谢家撑腰的贤妃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她当时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她生怕林贵妃知道后害了她的孩子,吃食上处处小心,没有暴露出自己怀孕的事,等到胎坐稳后才告诉盛安帝这个消息。 后来她快临盆时摔了一跤,孩子早产加难产,几乎去了半条命后才生下了这个女儿,但也因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了。从此以后她就把这个女儿视作唯一的寄托,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找一个对她好的夫婿幸福快乐的过一生。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将她所有美好的期望都打碎了,自古以来和亲公主少有善终,多是早殇。先皇后身为大燕嫡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不还是在这深宫之中香消玉殒了吗。她的女儿只是庶出,嫁到北宁那么远的地方,就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是无能为力。 淳安公主看着神情激动的玉嫔,尽管心里同样慌张,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母妃,既然父皇不愿帮我,那我就去找其他人。” 玉嫔闻言一愣,问道:“你是说……” 淳安公主点点头道:“我去找大皇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玉嫔迟疑道:“可我们一向都跟太子不亲近,他如何肯帮我们?而且太子脾气向来都是喜怒无常,他连皇上都不给面子,怎么可能会对我们伸出援手?” 淳安公主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去找他,母妃您想想,如今这皇宫内,能够跟父皇抗衡的人,除了大皇兄还能有谁?” 玉嫔无言以对,满宫里谁不知道太子跟盛安帝父子俩跟仇人一样,盛安帝不喜太子,太子对这个父亲也无甚尊敬,要说在这个关头谁能顶得住盛安帝的压力帮她们一把,也唯有太子有这个能力跟魄力了。 “可这能行吗?太子他会愿意见你吗?” 不怪玉嫔迟疑,萧烬这个人向来都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难得见他对谁偏爱几分,淳安公主虽说是他的妹妹,从小到大两人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要让他出手帮忙,玉嫔实在没这个信心。 淳安公主目光坚定道:“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只要大皇兄肯帮我这个忙,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淳安公主虽然年幼,却是深知后宫中弱肉强食的道理。玉嫔这些年来没有失去盛安帝的宠爱,一是因为有她这个女儿,二是因为有一副好容貌。可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后宫里总会有新人进来,到时候色衰而爱驰,一旦她远嫁和亲,面对虎视眈眈的林贵妃,玉嫔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若是能留在京城,就算盛安帝对玉嫔的宠爱不再,玉嫔有她这个女儿在也能有一个依靠。 想通以后,淳安公主便去了东宫。听到凌风的禀报,萧烬挑了挑眉道:“让她进来吧。” 这是淳安公主第一次来东宫,纵使再镇定,她也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孩子,面对萧烬时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她对这个大皇兄不甚熟悉,只从别人口中听过些许传闻,但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话,年幼时她也曾想亲近萧烬,却被玉嫔制止了,原因无外乎是萧烬名声不好,又不得盛安帝宠爱,担心萧烬会伤害她。 可扪心自问,几个哥哥中,淳安公主对萧烬最有好感。林贵妃跟玉嫔不对付,萧熠自然也不会喜欢她这个妹妹,而萧煜没有母亲,不受重视,按理说应该跟她更亲近些,可淳安公主每每跟萧煜相处都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她这个三皇兄不像表面那般温和。 唯有萧烬,尽管传闻多有贬低,可淳安公主却觉得萧烬是个大英雄,淳安公主很清楚的记得,当初大盛跟大燕起了摩擦,一连吃了几次败仗,为了停战,她父皇想把大姐姐嫁到大燕和亲,要知道大燕皇帝已经六十多岁了,后来是当时才十六岁的大皇兄站出来,带领士兵将大燕打了回去,大姐姐才避免被送出去和亲的命运。 从那以后,淳安公主对萧烬的印象好了许多,尽管有许多人对她说萧烬的不好,她还是坚定的认为萧烬是大盛的大英雄,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想到请萧烬帮忙。 “大皇兄。” 萧烬抬起头打量起这个妹妹,北宁求亲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对于淳安公主今天的来意不用想他也知道,他比较好奇的是,淳安公主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帮她这个忙。 萧烬的眼神极具压迫感,淳安公主不由得抖了抖,眼见萧烬没有开口的想法,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大皇兄,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她没有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目的。毕竟她跟萧烬虽说是兄妹,却没有多少感情,这个时候套近乎恐怕会适得其反。 萧烬不紧不慢道:“孤知道你想让孤帮什么忙,可你凭什么认为孤会帮你呢?总不能是凭那一点微薄的兄妹之情吧?” 淳安公主咬了咬唇道:“淳安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这些年来有不少人诋毁过大皇兄,可我从未为大皇兄辩驳过一句话,我知道不配做大皇兄的妹妹,也从未奢求过大皇兄拿我当妹妹看待。今天我敢找上门来,是因为我知道,大皇兄你是个好人。” “好人?”萧烬轻笑出声道:“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世人皆说孤暴戾恣睢,你从何处看出孤是好人?” 淳安公主抬起头认真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人说的是真是假我不知,可大盛这些年若不是大皇兄你镇守边境,何来如今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做不得假。” 第87章 提点 萧烬闻言难得正视起这个妹妹来。 淳安公主接着说道:“大皇兄你虽然行事放纵,却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虽不知谣言从何而来,却也知道你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萧烬目光紧盯着淳安公主,想从她脸上看出心虚之色,可从始至终淳安公主眼神没有一丝躲闪,看向萧烬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足以让人看出她说的句句实话。 “有意思。”萧烬眼中浮现出笑意,周身的气势一下子放松下来。 淳安公主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此事是我强人所难了,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大皇兄若能帮我这一次,日后赴汤蹈火,淳安都在所不辞。” 萧烬看着她道:“你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罢了,看在你是孤的妹妹的份上,孤便给你指一条明路。” 淳安公主闻言有些紧张的盯着他,萧烬道:“孤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此事的转机不在孤,而在于你自己。” 淳安公主不解道:“大皇兄此言何意?” 萧烬道:“你年龄未到,按理说不会成为和亲之选,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至于这人是谁,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猜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是谁做的决定那你就去找谁。” 淳安公主纠结道:“可是父皇他不会见我的,我母妃之前去求情都没能见到他的面。” 萧烬啧了声道:“你怎么这么笨,孤可没说让你直接去求他,以退为进难道不懂吗?我们那个好父皇不是最喜欢林贵妃哭哭啼啼的那一套吗?据孤所知,玉嫔虽说位份不算高,却还算得宠,你在公主之中也算是比较受宠的了,既然如此,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其道而行之,只要你能勾出皇帝的恻隐之心,此次和亲你便不用去了。” 淳安公主不傻,萧烬的几句调拨让她茅塞顿开,眼睛放光道:“我知道了,多谢大皇兄指点。” 萧烬道:“孤的话言尽于此,能不能成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淳安公主道:“不管怎么说,此事多谢大皇兄提点,不管此事能不能成,大皇兄的这一份恩情淳安铭记在心,大皇兄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萧烬没说话,淳安公主也不在意,识趣的离开了东宫。 “殿下,您为何要帮淳安公主?”凌风不解道,在他的印象里,他家殿下可不是什么烂好人,更别说淳安公主与他们东宫从无交集,也不至于是为了那点微薄的兄妹之情才出手相助吧? 萧烬垂下眸子道:“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更何况,和亲本就是懦弱之举,若是真的有本事,又何必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靠女子维系国家平安,那是懦夫的行为。” 萧烬目光有些出神,上一世北宁同样向大盛求亲,不过那是在三年后了,而且求亲之人也不是北宁大王子,而是二王子。那时的淳安公主已经十四岁了,自然是和亲的不二人选。他记得淳安公主嫁到北宁后不久,北宁王便去世了,紧接着二王子便发动了宫变,但很快就被早有察觉的大王子镇压了下来。二王子被赐死,淳安公主被送回大盛,但那时玉嫔已经因为爱女远嫁染了重病逝世了。 盛安帝觉得这个女儿不祥,便把淳安公主送去了皇陵,美其名曰是为玉嫔守孝。后来萧煜继位也没想过把这个妹妹接回来,直到萧烬杀回京城,这才下旨让淳安公主回京,可那时的淳安公主早已对皇室失望透顶,表明自己只想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不愿再踏入京城半步。 虽然这一世求亲的人选不知为何变成了北宁大王子,但远嫁和亲终究是件不幸的事,既然条件允许,萧烬也愿意帮淳安公主一把,最起码能够让她避免上一世的悲剧,也不会落得跟他母后一样的下场。 凌风顿时噤声不言,当初先皇后就是作为和亲公主嫁到大盛来的,后来在这皇宫的争斗中香消玉殒,这件事一直都是萧烬心里的一根刺,而大燕当初作为战胜的一方本不用送公主和亲的,可大燕皇帝还是执意把先皇后嫁过来,这也间接造成了先皇后的悲剧。 也正因如此,尽管萧烬身上流着大燕皇室一半的血,他却对大燕没有半点感情,在战场上更是毫不留情的向自己的母族挥刀。 淳安公主这事八成是让萧烬想到了当初先皇后的事,所以他才愿意帮淳安公主一把。 不想提起萧烬的伤心事,凌风转移话题道:“殿下,皇上把接待使团的事交给了二皇子去办,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依您看我们要不要在这件事上动些手脚?” 萧烬冷笑一声道:“不必,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使团朝见不是件小事,关乎大盛安危,我跟其他人的斗争再如何也不该牵扯到这件事里,皇帝眼盲心瞎没有分寸,孤可没那么蠢。更何况让萧熠那个草包去做这么重要的事,就算孤不说,满朝文武自然有不同意的,此事用不着孤出面。” 凌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不太擅长这些弯弯绕绕,但他家殿下既然说了不用担心,那他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另一边的淳安公主离开东宫后先去了一趟御膳房,随后端着一盅汤往临华殿而去。 盛安帝听到禀报说淳安公主求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老实说他现在不想见玉嫔母女,因为他猜到玉嫔母女来找他必定是为了和亲一事。可转念一想这事确实是他亏欠了淳安,就让安禄把淳安公主带进来了。 听到盛安帝愿意见她,淳安公主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够见到盛安帝,那她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儿臣参见父皇。”淳安公主恭敬行礼。 “起来吧。”盛安帝道。 淳安公主站起身,走上前道:“儿臣听闻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特意做了一盅燕窝献给父皇。” 第88章 改变主意 她把汤盅放到盛安帝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儿臣第一次下厨,若是做得不好吃,还望父皇莫怪。” 盛安帝看着面前的汤盅,有些惊讶道:“这是你做的?怎么突然想起下厨了?朕记得你不喜厨艺。” 他审视的看着面前的女儿,想知道淳安公主此举究竟有何求。 淳安公主却好似没有看到盛安帝审视的目光,听到盛安帝的话后神色有些落寞,随后笑道:“和亲之事儿臣都听说了,以前儿臣任性了些,只知道调皮捣蛋,仔细想来都没能为父皇您做些什么。日后儿臣远嫁北宁,怕是不会有机会回来了,便想着趁现在还在父皇身边,多为父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尽孝了。” 盛安帝闻言一愣,他以为淳安公主是不愿和亲,来找他求情的,谁知淳安公主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抗拒之意,他心有疑惑,主动问道:“朕让你去北宁和亲,你心中可对朕有怨怼?” 淳安公主摇了摇头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自然都听父皇的。更何况儿臣身为公主,为国和亲本就是应有之意,儿臣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像皇兄们一样在朝堂上为父皇分忧,若是和亲能够帮到父皇,亦是儿臣的荣幸。而且父皇一向疼爱儿臣,儿臣相信父皇这样做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来定是这桩婚事极好,父皇这才想到儿臣。” 盛安帝听了她这一番话不免心中动容,如果淳安公主一上来就是哭天抹泪的说自己不愿和亲,那盛安帝只会觉得不耐烦。可淳安公主非但没有对和亲一事表现出不满,反倒十分懂事的表示自己愿意为了父皇分忧,就像一个对父亲充满濡慕的女儿,这如何能让盛安帝不心软? 尤其是在听到淳安公主说这是桩好亲事,所以才会让她嫁时,盛安帝心中就更愧疚了。扪心自问,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是因为考虑到淳安公主的终身幸福吗?当然不是,他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至于淳安公主的意愿,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盛安帝此时都有些不敢去看这个女儿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燕窝,说实话,味道不怎么好,可盛安帝却破天荒的觉得这一盅燕窝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喝。 盛安帝将一盅燕窝全部喝完,此时他看向淳安公主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你比你那些兄长和姐姐都有孝心多了。”盛安帝拉起淳安公主的手,想要夸奖她几句,却听到淳安公主轻轻嘶了一声。 盛安帝顿时一愣,看向淳安公主的手,这才发现淳安公主白嫩的手指上有好几个燎泡。他顿时皱眉道:“这是怎么弄的?” 淳安公主收回手道:“儿臣第一次下厨没经验,不小心烫到了,没关系的。” 盛安帝闻言面色复杂的问道:“疼吗?” 淳安公主笑了笑道:“疼是疼了些,可儿臣一想到是给父皇做的,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了。” 盛安帝心中五味杂陈,他膝下共有三子四女,儿子就不用说了,老大是个来讨债的,老二又被他宠坏了,老三又是个懦弱的,至于女儿,除了淳安公主外其他几个与他也不亲近。 数来数去,淳安公主是唯一一个为他下过厨,真心实意想要为他分忧的,这一点就算是他最宠爱的萧熠都不曾做到过。 看着面前还不到他肩膀的淳安公主,盛安帝心里突然涌现出了无尽的不舍,或许是人到中年才感受到儿女绕膝的好处,盛安帝开始对这个懂事的小女儿怜惜起来。 仔细想想,淳安公主不过才十岁,正是活泼天真的年纪,让她远嫁和亲未免有些残忍了。更何况淳安公主上头的几个姐姐都嫁在了京中,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被送去和亲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盛安帝心中有了想法,伸手摸了摸淳安公主的头道:“淳安这般懂事,父皇可舍不得把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年纪还小,和亲之事便算了吧。” 听到这话,淳安公主心中激动不已,面上却道:“父皇不必如此,两国和亲是大事,淳安是唯一未婚配的公主,理应担起这个重责,虽说淳安舍不得离开父皇母妃,可如果能帮到父皇,淳安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说完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盛安帝见状更是怜爱,淳安公主此举让他为君为父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如果说他刚刚不想让淳安公主去和亲的心有七分,那现在就是十分了。 “好孩子。”盛安帝拍了拍淳安公主的肩道:“你的心思朕都明白,难得你这么懂事。你放心,朕既然说了不会让你和亲那就一定不会,大盛女子何其多,到时候朕选一个封为公主便是,北宁只是大盛的附属国,不会有意见的。” 淳安公主倚靠在盛安帝肩膀上,感动道:“父皇如此为淳安着想,淳安都不知该怎么回报才好。” 盛安帝笑道:“父女之间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若是有心,日后多来找父皇说说话,不过若是要送吃食,还要跟你母妃多练练手艺,你母妃的手艺可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的,这一点你可没有得到她的真传。” 淳安公主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哼了一声道:“父皇瞧不起淳安,您等着瞧好了,淳安一定会让您刮目相看的。” 盛安帝哈哈大笑道:“好,那朕就等着了。” 两人的相处得欢声笑语,好似寻常人家的父女一般,安禄在一旁瞧着,心中感叹这淳安公主小小年纪心思了得,不过是一盅燕窝就让皇上改了主意,他本以为玉嫔母女经此一事再也翻不了身了,如今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淳安公主离开时,盛安帝让安禄拿了最好的烫伤药膏给她带回去,除此以外,还赐下了不少赏赐。 等淳安公主离开后,盛安帝便让安禄去告知林贵妃,让淳安公主和亲一事就此作罢,他会另择人选。 第89章 疑心 林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把刚做好的指甲都给撅断了。 “好你个许玉容,倒是本宫小瞧你了,这都能让你躲过去!”林贵妃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枉她在盛安帝面前游说了那么久,结果一番努力都白费了。 芳柔见状连忙道:“娘娘莫气,奴婢倒觉得玉嫔娘娘没这个本事。奴婢听说之前玉嫔娘娘去求情结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后来是淳安公主去找了皇上,皇上这才改变主意。” 林贵妃冷哼一声道:“淳安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她能有这个本事?” 芳柔道:“淳安公主是没这个本事,可耐不住她背后有人提点啊,奴婢派人打听过了,淳安公主去找皇上之前还去了一趟东宫。” “东宫?”林贵妃闻言顿时咬牙切齿道:“我说玉嫔母女俩怎么开了窍呢,原来是萧烬这个小杂种搞的鬼。” 说到这里,林贵妃突然笑道:“本宫看她们母女俩是急昏头了,找谁不好,偏偏找萧烬,满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对萧烬厌恶至极,她们此时讨了好,等皇上知道了是萧烬给她们出的主意,有的是她们的苦头吃。” 林贵妃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后道:“芳柔,陪本宫去一趟临华殿,本宫要去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芳柔道:“是。” 盛安帝看到林贵妃到来,笑道:“爱妃来了,快过来坐。” 林贵妃走过去坐下,问道:“今儿是发生什么好事了,皇上如此高兴?” 盛安帝开怀道:“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淳安那丫头来看朕了,还亲自下厨给朕炖了燕窝,朕这些孩子里,属她最贴心了。她这么懂事,朕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和亲一事就重新选个人吧,淳安朕还想把她留几年。” 林贵妃笑道:“原来是这样,淳安公主竟这般有孝心,皇上有这么一个好女儿可真是有福气,臣妾回去后定会交代熠儿,让他好好跟妹妹学学,别整天只知道玩。” 盛安帝闻言笑道:“熠儿是得好好学学,他性子太浮躁了,都已经是要娶妻的人了,也该懂事了,你也别太宠着他。” 林贵妃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臣妾一定会好好督促熠儿的,绝不会让他辜负皇上的期望。不过话说回来,淳安公主不过才十岁,居然已经知道孝顺父母了,可见玉嫔教导有方。” 盛安帝没察觉她话里的机锋,闻言道:“玉嫔确实是个懂事的,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又育有公主,朕想了想,决定把她的位份升一升,爱妃觉得如何?” 林贵妃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给玉嫔那个狐媚子晋位份的。 “皇上既然决定了,臣妾当然支持皇上。只是有一件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盛安帝道:“你与朕之间还有什么可避讳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林贵妃故作迟疑道:“按理说皇上你难得如此高兴,臣妾不该扫你的兴,只是臣妾听闻淳安公主来临华殿之前去了一趟东宫,臣妾倒也不是觉得淳安公主是故意讨皇上你的欢心,只是想着太子性情阴鸷,淳安公主年纪还小,若是被带坏了就不好了。” 听了她这番话,盛安帝本来愉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本就生性多疑,林贵妃这么说不免让他猜测淳安公主的举动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说是得了其他人的指点故意为之。 林贵妃看着盛安帝的脸色接着说道:“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淳安公主,毕竟远嫁和亲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她不想去也是应该的。不过这孩子也是,若是真不愿意大可来求皇上做主,何必去找太子呢,太子与皇上你一向不和,若是公主被他教唆,做出什么危害皇上的事可就不好了。” 她这番话直接认定了淳安公主之所以会来找盛安帝是受了萧烬的教唆,盛安帝听完心中的高兴尽数褪去,随即便是愤怒。一想到他所以为的温情都是一场算计,他便怒气横生。偏偏就在这时,安禄前来禀报说淳安公主求见。 林贵妃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对盛安帝道:“既然淳安公主来了,臣妾就不多留了。皇上也别太生气,淳安公主年纪还小,好好教一教就是了。” 盛安帝沉着一张脸没说话,林贵妃满面春风的离开临华殿,在门口遇到了淳安公主时她颇有些阴阳怪气道:“淳安公主,不是本宫说你,你说你找谁不好,偏要去找太子,简直是自掘坟墓。” 淳安公主目不斜视,好似没见到她这个人一般。林贵妃见状冷哼一声道:“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带着侍从扬长而去,淳安公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皱眉。这时安禄过来道:“公主,皇上让您进去呢。” 淳安公主不再细思,提起裙摆进了临华殿。 “儿臣参见父皇。” 盛安帝脸色阴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淳安公主,问道:“朕听说你今天去过东宫?” 淳安公主闻言心中一惊,随即便是庆幸。她今日贸然去找萧烬,全然没想到此举的后果,幸好后来萧烬派了人来提点过她,否则她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面对盛安帝的询问,她抬起头故作不解道:“儿臣今日确实去过东宫,父皇何出此问?” 盛安帝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挥落,怒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今天在朕面前说的那番话并非出自真心,而是萧烬那个逆子给你出的主意,就是为了不去和亲是吗?” 淳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眼含泪花,惶恐道:“父皇明鉴,儿臣今日确实去找过大皇兄,但绝对不是为了和亲之事。儿臣只是想着这些年来都没有跟几位兄长好好亲近亲近,想到日后去北宁和亲就再也见不到父皇和各位兄长,不免悲从心来,就亲手做了几个香囊想要送给几位兄长,权当是留个念想,今日去东宫也是为了送香囊去的,绝对不是父皇以为的那样。” 第90章 反败为胜 听她这么说,盛安帝的怒火消减了几分,但他并未完全相信淳安公主的话,接着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先去了东宫,而不是先去找你二哥和三哥?” 淳安公主道:“父皇,大皇兄是您的长子,儿臣的长兄,于情于理儿臣都应该先去找他才对。” 说完她神情低落道:“儿臣本也想先去找二皇兄的,但前些日子儿臣给每位兄长做了一双靴子,儿臣让人送去给了二皇兄,谁知二皇兄却把靴子退回来了,还说……” 她欲言又止,盛安帝皱眉道:“他说了什么?” 淳安公主顿时委屈道:“二皇兄说我母妃出身低微,我一个庶出的公主不配做他的妹妹。还说我母妃小门小户出身,教导出来的女儿也一样小家子气,送的东西也这么寒酸,让我日后不要再去烦他。” 说着淳安公主膝行两步,走到盛安帝面前抓着他的袍脚道:“父皇,儿臣自知出身不如二皇兄尊贵,可那也是儿臣一番心意啊,二皇兄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口出恶言。儿臣今日之所以没去找二皇兄,也是担心他瞧不上儿臣,儿臣受点委屈没什么,可我母妃是毕竟是父皇您的嫔妃,是二皇兄的庶母,若是因儿臣之故害得母妃也被人羞辱,儿臣又怎能心安呢?” 盛安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过这一次就不是针对淳安公主,而是对萧熠了。盛安帝知道萧熠平日里嚣张跋扈,却也没有过分苛责,但他没想到萧熠居然如此目中无人,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口出恶言,还对自己的庶母不敬。正如淳安公主所言,玉嫔是他喜欢的嫔妃,淳安公主更是他的亲女,萧熠此举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此时盛安帝再看淳安公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怀疑,小孩子嘛,谁喜欢她她就喜欢谁,淳安公主在萧熠那里受了冷遇,不愿跟萧熠亲近也是正常的,倒是林贵妃,对萧熠疏于管教也便罢了,反倒跑到他这里猜忌一个小姑娘,未免有失分寸。 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盛安帝将淳安公主扶起,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叹了口气道:“此事是父皇错怪了你,你也别怪父皇,你大皇兄性情乖戾,不服管教,朕是担心你被他带坏了。” 淳安公主低着头道:“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尽尽孝心,不曾想父皇竟会误会儿臣。儿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什么怨言,父皇若是信不过儿臣,儿臣愿自请前往北宁和亲,只要父皇不在疑心儿臣便好。” 听了她这话,盛安帝羞愧不已,心里不免对林贵妃有了不满,若不是林贵妃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他也不至于对淳安公主起了疑心。 他有心弥补,对淳安公主道:“好端端的提什么和亲,这事是父皇有欠考虑了,这样吧,朕待会就下旨,晋你母妃为妃位,加封你为正一品镇国公主,如此一来没有谁再敢说你的身份低微。” 公主和皇子也是有品级之分的,皇子们在封爵之前除太子外身份均等,公主则不然,她们的品级一出生便定下了。在大盛,皇后所出的公主为嫡女,为正一品镇国公主,其余嫔妃中,妃及以上嫔妃所出为正二品安国公主,妃以下则是正三品永宁公主。 按理说玉嫔晋为妃位,淳安公主也只能受封正二品安国公主,可盛安帝却破格封她为正一品镇国公主,让淳安公主的地位一下子与皇后亲女比肩,这可以说是莫大的殊荣了。就算是萧熠日后封王,两人的品级也相当,更别说如今萧熠还只是皇子,若非两人是兄妹,萧熠见到淳安公主还得行礼才是。 如此一来,萧熠再想用身份嘲讽淳安公主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送上门来的好处淳安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她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道:“儿臣多谢父皇。” 盛安帝道:“这些年是朕忽视了你们母女,让你们受了许多委屈,你放心,以后有朕在,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们。” 淳安公主点点头。 芷萝宫内,林贵妃一直等着盛安帝处罚玉嫔母女的消息,看到芳柔回来,她问道:“怎么样?皇上是怎么处置玉嫔母女的?” 芳柔看着林贵妃,不知该怎么说。 林贵妃见状皱眉道:“本宫问你话呢。” 芳柔咬咬牙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并没有处罚玉嫔和淳安公主。” “没有处罚?”林贵妃奇怪道:“不应该啊,皇上那么厌恶萧烬,玉嫔母女俩跟萧烬勾结,皇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芳柔低着头不敢看林贵妃,接着说道:“皇上不仅没有处罚,还下了旨意,晋玉嫔为玉妃,晋封淳安公主为正一品镇国公主。” “你说什么!”林贵妃倏地站起身,难以置信道:“皇上非但没有处罚她们,还晋了她们的位份?皇上这是疯了不成?” 林贵妃只觉得离谱,如果只是玉嫔封妃那还没什么,可盛安帝居然封淳安公主为镇国公主,那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才有的待遇,这让她不免细想,盛安帝此举对玉嫔母女未免过于宠爱了,难道说,盛安帝有意立玉嫔为后不成? 如果说林贵妃之前并没有把玉嫔放在眼里,那此刻她就真的开始忌惮起玉嫔来了。后位空悬多年,林贵妃也一直把它视为囊中之物,她一直以为谢筝才是她最大的对手,结果现在半路杀出个玉嫔,让她如何能不怒? “娘娘慎言。”芳柔见林贵妃口不择言,连忙出声提醒,隔墙有耳,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传到皇上耳朵里就不好了。 林贵妃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深呼吸几下平复了一番心绪,冷哼道:“封妃又如何,没有家世和儿子支撑,只靠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跟本宫斗,这次是本宫大意了,等着瞧好了,本宫才是后宫的主人,什么玉嫔,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第91章 封赏 而玉嫔得知这个消息更是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她本来想着淳安公主不用去和亲就已经很好了,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封妃的机会,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嫡出公主才有的殊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才有的。 想到这里,玉嫔对淳安公主道:“淳安,你要记住,我们母女今天的尊荣都是太子给的,还记得母妃以前教你的吗?做人要知恩图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站在太子这边,绝不能忘了太子的大恩,知不知道?” 淳安公主点点头道:“母妃您放心,女儿都明白的,大皇兄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都不会忘。” 就算不提萧烬对她们帮助,玉嫔母女也会站在萧烬这边。事到如今,她们也算是跟林贵妃撕破脸了,一旦萧熠登上皇位,等待她们母女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们只能全心全意的帮助萧烬坐稳这个太子的位置,只有这样她们才有活路。 “对了母妃,大皇兄派来的人说了,让我们有机会的话多跟贤妃娘娘走动走动。”淳安公主说道。 “贤妃?”玉妃惊讶道:“这是为何?” 在玉妃看来,贤妃出身贵重,多年来盛宠不衰,是后宫中唯一能够跟林贵妃分庭抗礼的存在,若不是没有子嗣,恐怕位份不会在林贵妃之下,甚至封后也不无可能。 在宫里这些年,她跟谢筝并没有什么交情,谢筝不喜争斗,待人平和,在宫中嫔妃中评价颇佳。 只是谢家向来中立,玉妃实在想不到萧烬让她跟谢筝交好是何意图。 淳安公主道:“大皇兄既然让我们这样做,那自然有他的道理。经过今天这事,林贵妃定是视我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在宫中经营多年,又有林家撑腰,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贤妃娘娘待人和善,我们若是能跟她交好,得到她的庇护,林贵妃就算要对我们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玉妃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看来太子这是为了我们母女二人着想啊。这样,明日一早我就去蒹葭宫拜访。” 淳安公主道:“正是这个道理。” 各国使臣朝见是大事,但和亲之事盛安帝尚未告知朝臣,谢瑄有自己的情报网,知道这事的时间比盛安帝还要早一些。北宁求亲之事虽说在他意料之外,却并没有引起他太大关注,他更在意的是西朔公主的事。 上一世,西朔同样派出公主和亲,那时的谢瑄已经决定帮助萧煜,他们一致认为此次和亲是天赐良机,若是萧煜能够娶到西朔公主,那手中就有了跟其他人对抗的筹码。 谢瑄为了这件事没少在其中穿针引线,更是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让西朔公主倾心于萧煜,最后萧煜成功抱得美人归。 事实也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后面萧煜跟萧熠的斗争进入白热化,若非西朔全力支持,萧煜恐怕还斗不过萧熠和林家。 重来一世,谢瑄相信萧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他这一世却不会再帮着萧煜,不仅如此,他还会尽全力破坏萧煜的计划。除了不想让萧煜获得这样一个助力外,也是弥补他心中的亏欠。 西朔的丹华公主在他印象中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生性纯善,当初因为他的设计,丹华公主一时冲动嫁给了萧煜,可后来丹华公主也发现了萧煜并非她想的那样是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各种阴狠毒辣的计谋层出不朽,与她心中如意郎君的形象相差甚远。 明白过来萧煜对她只是利用而并非爱情后,丹华公主也很有魄力,直接向萧煜提出了和离,当时正是夺位的关键时刻,萧煜自然不会愿意。为了不让丹华公主破坏他的计划,萧煜便将丹华公主软禁了起来,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事被萧煜府中的一个侧妃知道了。 这个侧妃嫉妒丹华公主许久,便趁着丹华公主被软禁,她执掌府中中馈的机会在丹华公主的饮食中下了毒,等到萧煜察觉到时,丹华公主已经毒入肺腑,无力回天。为了得到西朔的帮助,萧煜便把这件事栽赃给了萧熠,痛失爱女的西朔王得知后坚定的站在了萧煜这边,誓要为女儿报仇。 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害得一个无辜少女香消玉殒,谢瑄心中对丹华公主一直心有愧疚,既然重来了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对方陷入皇室的争斗之中。 正在他沉思之际,墨书过来道:“公子,秦大人来了。” 谢瑄闻言回过神道:“秦叔来了,他是来找父亲的吧?” 墨书摇摇头道:“秦大人说是专程来找公子你的。” 谢瑄顿时讶异道:“找我?”真是奇了,秦正远来谢府一向都是找他爹或是他大哥的,这次居然是来找他的。 谢瑄不好让长辈等他,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赶去前厅见客了。 “秦叔。”谢瑄对秦正远见礼道。 “晏清来了,有些日子不见,长得更俊了。”秦正远的目光在谢瑄身上扫视了一番,随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谢瑄一头雾水,问道:“我爹跟大哥还未回来,秦叔此次前来可是想见大嫂?” 秦正远摇摇头道:“我不是来看绯月的,我这次过来啊,是专程来请你救场的。” “请我救场?”谢瑄笑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连秦叔你都解决不了,我如何能行?” 秦正远道:“你还真别说,这事你出马绝对是以一当十啊,其实吧,若是你大哥去也行,就是他这些日子忙,抽不出空来,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求到你这里来了。” 谢瑄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道:“究竟是何事,居然让秦叔你如此心忧?” 秦正远轻咳了一声道:“还不是中秋使臣朝见的事嘛,你是知道的,皇上对此事很重视,要求我们鸿胪寺必须做好这件事,莫要在各国使臣面前失了下乘。” 第92章 责罚 谢瑄道:“使臣朝见也不是第一次了,秦叔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吗?” 秦正远道:“哎呀!那怎么能一样呢,往年来的使臣都是些相貌略周正些的臣子,这次可不一样,北宁大王子和西朔公主也来了,尤其是那北宁大王子,我听说对方生得十分俊美英武,是北宁第一美男子。我们鸿胪寺你是知道的,好多年没有新人来了,都是些糟老头子,就算有几个年轻的相貌也谈不上出众,这要是站出去不就被比下去了吗?” 谢瑄明白了,他说秦正远找他干嘛呢,原来是看上他的脸了啊。他忍俊不禁道:“秦叔多虑了,我看那些使臣不会在意这个的,更何况此次接见使臣是由太子殿下带队,有他在,秦叔大可放心。” 虽然谢瑄没见过北宁那位大王子长什么样,但在他看来,萧烬的长相已经是大盛翘楚了,绝不会比北宁大王子差。 谁知秦正远听了他的话后愁眉苦脸道:“若真是太子带队,我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谢瑄闻言顿时眉头一皱,问道:“按照规矩,接见使臣一事向来是由太子负责,难道皇上此次另有人选?” 秦正远道:“谁说不是呢,今天早朝时,皇上就说了此次接待使臣的任务交由二皇子负责,好多人听了都反对,奈何皇上他一意孤行,硬是要让二皇子负责这件事。” 谢瑄眉头紧锁,他知道盛安帝不喜萧烬,可使臣朝见是大事,更别说这次北宁和西朔还派了王子和公主前来,盛安帝此举,不仅是下了萧烬的面子,更是当着各国使臣的面表达了对萧烬的不喜。身为一国之君,却全凭喜好做事,谢瑄对此很是不忿。 秦正远接着说道:“我这次也是没办法了,只能请你出面,二皇子的性子你也知道,我也怕他出什么纰漏,你向来行事妥帖,人又机灵,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瑄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不给面子了,左右中秋国子监也不授课,他也无事可做,答应秦正远也无妨。 “既然秦叔如此厚爱,我也不推辞了,您放心,到时我一定到。” 见他答应了,秦正远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孩子,这次你可帮了秦叔大忙了,回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瑄笑着点点头,鸿胪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见谢瑄答应了,秦正远也没再多留,匆匆离开了。 秦正远离开后,谢瑄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有些担心萧烬,盛安帝如此抬举萧熠,萧烬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吧。 与他想的恰恰相反,萧烬此时的心情愉悦得很,正如萧烬所预料的那样,听到盛安帝想让萧熠负责接见使臣,朝中立刻就有人反对,其中以丞相徐云洲为首,强烈反对让萧熠负责此事,他们一致认为萧烬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盛安帝为此大发雷霆,最后不顾朝臣的反对硬是让萧熠负责这件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经此一事盛安帝在朝臣心中的威望肯定会有影响,而萧熠自然也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萧烬对接见使臣没有什么兴趣,能用一件他不在意的事给盛安帝添堵,萧烬对此那是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高兴。 临华殿内,盛安帝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了,不仅仅是因为朝臣对他决议的反对,更是对萧熠的恨铁不成钢。 盛安帝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给了萧熠最多的宠爱,最大的期望,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老师伴读都给他最好的,费尽心思给他铺路,可就是这样,萧熠还是被萧烬比得一无是处。但凡萧熠能够争气一点,他今天也不至于在朝臣面前如此被动。 “皇上,玉妃娘娘求见。”安禄通禀道。 盛安帝头痛道:“让她进来吧。” 玉妃身着一袭湖蓝色宫装,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盛安帝支着额头疲惫道:“平身吧,你过来可是有事?” 玉妃走到他身边,伸出手给他按起了额头道:“臣妾听闻皇上在早朝上大动肝火,担忧皇上圣体,特来看望。” 盛安帝神色舒缓了许多,握住玉妃的手道:“后宫众嫔妃中,属你最体贴。有你这样的母亲,难怪淳安被教养得如此出色。” 玉妃笑意盈盈道:“皇上过誉了,臣妾在后宫之中闲人一个,没有别的事做,自然有足够的精力教养女儿。早朝的事臣妾也听说了,皇上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盛安帝眉头紧皱道:“朕以为熠儿是个可用的,所以才把接见朝臣的事交给他,没想到朝中反对的人那么多,还都是支持太子的。朕在熠儿身上花的心思和时间是最多的,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一事无成,让朕想为他说话都不能,这让朕如何不生气?” 玉妃道:“皇上也莫要太过苛责二皇子了,他年纪小,贪玩是正常的。” 盛安帝闻言更生气了,萧熠只比萧烬小一岁,而萧烬在十六岁时就已经立下战功了,反观萧熠都已经十八了,却是一点像样的建树都没有。 玉妃好似没有察觉盛安帝的怒气一般,继续火上浇油道:“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二皇子,林贵妃这些年协理六宫,每日有不少琐事要忙,想必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教养二皇子,许是身边无人管束,二皇子这才放任自流了些。” 她这话一出,顺利的把盛安帝的怒火引到林贵妃身上。盛安帝也不由得深思,同样是教养儿女,怎么玉妃就能把女儿教得这般懂事,而林贵妃却把萧熠教成那样? 越想越气,盛安帝吩咐道:“来人,传朕旨意,把二皇子从国子监召回来,从今天开始,必须在上书房学满六个时辰,每日上交一篇策论,派人盯着他,若是完不成,每日责十下庭杖。林贵妃教子不严,禁足半月,后宫诸事交由贤妃处理。” 第93章 使臣入京 盛安帝此次是真的动了怒,他觉得萧熠现在如此没用,定是太过懈怠,否则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去吃喝玩乐?还有林贵妃,好好的孩子她就给教成这样,实在太让他失望了,既然如此,后宫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处理,林贵妃就在自己宫里安心教子便是。 安禄闻言心中一惊,林贵妃母子多年来受尽宠爱,这还是第一次被罚。他隐晦的看了一眼没事人似的玉妃,这玉妃母女俩不简单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林贵妃跌了个大跟头,连协理六宫的权利都被夺走了。 林贵妃本来正为那些反对萧熠负责使臣接见的人生气呢,正盘算着怎么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安禄带来的旨意就像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将她砸晕了。反应过来后她着急的问道:“安公公,本宫做错了什么?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安禄摇摇头道:“贵妃娘娘,您还是好好约束二皇子吧,今儿个早朝,皇上可是生了大气了。不过您放心,皇上还是宠爱您跟二皇子的,只要二皇子好好用功,皇上待您还跟从前一样。” 等到安禄走后,林贵妃一下瘫软在地,芳柔见状连忙扶起她。 林贵妃拉着芳柔的手急切的问道:“芳柔,你说皇上为什么突然责罚本宫?皇上他是不是不喜欢本宫了?他是不是更喜欢谢筝和许玉容那两个狐狸精了?” 芳柔连忙安慰她道:“娘娘您别慌,皇上他不会的。您跟皇上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当初若不是出了意外,您现在就是皇后了,这些年皇上对您的宠爱那都是独一份的,岂是其他人可比的?” 林贵妃慌张道:“那皇上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旨意,他是不是厌弃我们母子俩了?” 芳柔道:“您别胡思乱想,早朝上的事您也知道了,皇上他正在气头上,一时冲动也是有的。您有二皇子在,身后又有林家撑腰,任凭是谁也越不过您去的,您放宽心,您要是撑不住,二皇子该怎么办?” 林贵妃听了她的话镇定了许多:“你说得对,本宫还有熠儿,还有林家。不管怎么说,本宫跟皇上还有这么多年的情分,皇上他绝不会对本宫如此狠心的,定是有小人在背后挑拨。” 芳柔见状松了一口气道:“娘娘能想清楚就好。” 林贵妃母子被罚的事传到其他人耳朵里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年盛安帝对她们母子的宠爱众人都看在眼里,这道处罚的旨意来得也太突然了。 对此那些不看好萧熠的朝臣自然是幸灾乐祸,徐云洲等老臣知道后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担心盛安帝宠爱林贵妃母子太过,如今看来,宠爱归宠爱,盛安帝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 林怀风得知这事后眉头紧皱,他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他们的掌控,好像背后有人在引导一般,却又猜不到是谁。 他担心林贵妃因此自乱阵脚,还暗中递消息进宫告诫林贵妃,免得她一时冲动触怒盛安帝。 使团进京在即,这些日子谢瑄也不得不忙里抽闲去鸿胪寺配合秦正远等人的安排。 到了八月十五这天,谢瑄在秦正远的强烈要求下换了一身鲜艳的红衣,用秦正远的话来说,红色显眼吉利,保证让那些使臣看了都自惭形秽。 萧熠这些日子被关在宫里读书,因为完不成盛安帝交代的任务,挨了好几次庭杖,今天因为接待使臣的事得以出宫,他激动得险些流下泪来。就算在队伍中看到了跟他有过节的谢瑄也没发作,反倒还对谢瑄笑了笑。 谢瑄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萧熠被盛安帝强压在宫里读书的事他也知道,现在看来,萧熠这是读书读傻了不成? 萧熠带队,其余人都跟在他后面往城门的方向去。一路上百姓们纷纷围观,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萧熠这个皇子,而是谢瑄。他本就样貌出众,今日一身浓烈的红衣,冲淡了他身上的疏离之气,整个人多了几分浓艳之色,显得意气风发,自成一派风流。好多姑娘都看红了脸,如果不是顾及今日场合的重要性,谢瑄得被她们扔的帕子跟香囊淹没。 一行人到城外的时间刚刚好,放眼望去不远处各国使臣的队伍犹如长龙一般而来,排在前头的就是北宁和西朔的队伍。 北宁国坐落于草原之上,北宁人也个个生得高大威猛,十分骁勇善战,这次北宁大王子带来的护卫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手,整支队伍看上去十分有气势。 队伍走到谢瑄一行人面前停下,为首之人骑着马走到大盛众人跟前,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去,在看到谢瑄时他顿时眼前一亮,随后不动声色的看向萧熠,他没见过萧熠,但认识大盛皇室的麒麟纹,想来此人便是大盛二皇子了。 他没下马,微微俯身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道:“北宁贺兰宸见过二皇子殿下及大盛诸位。” 贺兰是北宁王室的姓氏,看来眼前之人便是北宁大王子了。 萧熠对贺兰宸的态度有些不满,在他看来北宁是他们大盛的附属国,贺兰宸见了他应该下马向他行礼才对,可对方却是如此敷衍,根本就是看不起他。 而他也确实猜对了,贺兰宸确实看不上大盛这个二皇子,他虽远在北宁,却也听说过萧熠,据说是大盛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但仔细一打听,发现萧熠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无才无德,跟大盛太子相差甚远。 贺兰宸对萧烬可谓是神往已久,他早就听说过萧烬的丰功伟绩了,对于大盛这个骁勇善战,智计过人的太子殿下他早就想见一见了,本以为这次朝见负责接待使臣的是萧烬,没想到却换成了萧熠,这让贺兰宸感到十分失望。当然了,他也不是故意针对萧熠。在他看来,萧熠只是个普通皇子,而他是北宁的王储,论起身份地位他不比萧熠低,自然用不着下马行大礼。 第94章 一见倾心 除了萧熠外,其余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并未觉得贺兰宸失礼。 谢瑄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贺兰宸,发现果然如秦正远所说,这位北宁大王子生得身材高大,十分俊美,举手投足间利落洒脱,不似北宁其他人的粗犷,这位大王子面容没有那么凌厉,多了几分温雅,倒是中和了几分他身上逼人的气势。 谢瑄一看便知道这位北宁大王子不简单,这样迫人的气势,他也只在萧烬身上见过,而能够以宸这个字为名,可见他在北宁的地位。 他在打量贺兰宸,殊不知贺兰宸也在默默打量着他。北宁不仅民风粗犷,人也生得粗犷,就算是女子,也是同样壮实有力,这也使得北宁人相貌都算不上出众。贺兰宸之所以跟其他人有些不同是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大盛人。 北宁王后也是大盛公主,却不是大盛皇室中人。她只是大盛边境的一位普通女子,当初北宁王还是王子时出使大盛,偶然见到了她,顿时惊为天人,到了盛京后立刻向大盛皇帝求亲,大盛皇帝当即便应允了,将其封为公主嫁到北宁。 这些年来北宁王对这位王后宠爱有加,这次派贺兰宸出使大盛,也是因为北宁王后担忧儿子的亲事,北宁王便想着既然贺兰宸在北宁没有喜欢的人,那就到大盛看一看,说不定就能跟当初的他一样抱得美人归呢。 贺兰宸对母亲口中的大盛十分向往,便答应了这事,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在大盛找到心爱之人,但这样的想法在看到谢瑄之后就忍不住动摇了。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贺兰宸心想,他在北宁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哪怕是他的母亲,也没有这样的好颜色。就像是他最喜欢的那只红狐一般,美得肆意张扬。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谢瑄,引得其他人也看向谢瑄,然后无一例外都被少年惊艳到。 秦正远见状得意的抚了抚胡须,他就知道让谢瑄一起过来没错,瞧瞧那些使臣,一个个眼神都看呆了。 谢瑄不是第一次被人围观了,但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尤其是贺兰宸的目光,如狼似虎,让他颇感不适。 意识到谢瑄有些不高兴了,贺兰宸也发觉不妥,连忙收回目光。 这时西朔的队伍也过来了,走在队伍中间的是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马车走近后,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娇俏的少女走了下来,她衣着十分华丽,面上笑得活泼。 “西朔丹华见过各位,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她对着大盛众人行了一礼,声音活泼,俏皮可爱的模样让在场的尤其是秦正远这个年纪的人不免心中一软。 萧熠此刻终于记起自己必行的任务,昂起下巴有些倨傲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本皇子已经安排人收拾好了驿馆,诸位可先入住休整一番,晚上有宫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虽然态度傲了些,但这番话还算得体,贺兰宸和丹华公主也没计较他的态度,跟着他们进了城。 到了驿馆后,萧熠不耐烦应付那些零碎的琐事,便让秦正远全权负责接下来的事,谢瑄已经完成了秦正远给他的任务,正要离开,却被丹华公主缠上了。 “哇,这位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丹华公主围着谢瑄惊叹道,她才十四岁,被养得天真活泼。这句话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满满的欣赏。 谢瑄早就知道这位小公主是个什么性子,闻言笑了笑道:“殿下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介臣子,当不得殿下这一声哥哥,在下名唤谢瑄,字晏清,公主若是不嫌弃,叫我晏清便好。” 丹华公主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在她看来,谢瑄长得跟她最喜欢的宝石一样漂亮,她见了就很喜欢。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出于对漂亮的事物的欣赏。 听到谢瑄的话后丹华公主道:“我知道你们大盛规矩比较多,但我不在意这些的,晏清哥哥,你们大盛人是不是都长得跟你一样好看啊?我这次过来可是来选夫君的,我可不想嫁一个长得丑的。” 谢瑄闻言正色道:“殿下,看人不能只关注样貌,品行远比相貌重要得多,既是选婿,最重要的是真心,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前世丹华公主之所以选择萧煜,除了谢瑄的推波助澜外,更是因为萧煜有一副能够欺骗人的好相貌。丹华公主天真烂漫,谢瑄不希望她再被表象所欺骗。 丹华公主听了他的话后道:“那是当然了,我要嫁的人必须得是真心喜欢我的,就像我父王对我母后那样。但如果他能够长得跟晏清哥哥你一样好看那就更好了,可惜晏清哥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否则我一定向大盛皇帝请旨嫁给你。” 丹华公主欣赏谢瑄出色的样貌,但她喜欢的是那种能文能武的类型,最好是又有男子气概,又生得好看的。谢瑄长得太仙了,丹华公主站在他旁边都有点自惭形秽,嫁给这样的人压力太大了,所以丹华公主根本就没考虑过谢瑄。 谢瑄被她逗笑,说道:“殿下身份尊贵,能跟殿下相配的必然是天之骄子,岂是下官可以比的。” 丹华公主撇撇嘴道:“我父王是想让我嫁给你们大盛的皇子的,可我刚刚看了,你们那位二皇子殿下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看我还是选其他人好了。” 西朔此次虽说是和亲,西朔王却在国书中说了,一切以丹华公主的喜好为主,也就是说和亲人选不一定非得是大盛皇子,只要丹华公主喜欢的人,哪怕是个平民百姓都可以,给了丹华公主自己选择的权利。 谢瑄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因为上一世引诱丹华公主嫁给萧煜的事十分愧疚,在他看来,如果不是他故意设计,丹华公主原本是可以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的。 第95章 截胡 看着丹华公主憧憬的神色,谢瑄温和道:“我大盛好儿郎有许多,殿下可以慢慢选。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下官也希望殿下能够觅得良人。” 丹华公主笑容灿烂道:“那就借你吉言好了。” 两人聊天的时候,贺兰宸也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看到谢瑄对丹华公主露出笑容,贺兰宸不由得升起了危机感。西朔这次也是为了联姻而来,难道说这西朔公主想跟他抢人不成? 秦正远见贺兰宸紧紧的盯着谢瑄和丹华公主,有些纳闷道:“殿下可是有事?” 贺兰宸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北宁人大都生得粗犷,本王第一次见到如此清贵脱俗的人物,一时看呆了。” 秦正远闻言笑道:“殿下是说晏清啊,那是户部尚书谢大人的第二子,名叫谢瑄,字晏清。不是下官夸大,无论是才貌还是出身,他跟他兄长在我们大盛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贺兰宸有些出神道:“瑄者,美玉也,确实是人如其名,想必在大盛他有不少仰慕者吧?” 秦正远道:“那是自然,这满京城内,提起谢家兄弟俩没有不夸赞的,下官运气好,成了谢家大公子的老丈人,跟谢家成了亲家。晏清这孩子比他大哥还要出色一些,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便宜了谁。” 听他这样说,贺兰宸眼神瞬间热切起来,说道:“原来大人跟谢家是姻亲,真是失敬。大人既然跟谢家相熟,不知这位谢二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秦正远闻言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没听说他有喜欢的人,再说了,他年纪还小,这些事过几年再考虑也不迟。” 听到谢瑄没有心上人,贺兰宸心情大好,这么说来他是有机会的了。 中秋宫宴,六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谢瑄如今已有官身,自然也要参加。他的位置正好在谢琛旁边,兄弟两人都是一袭绯红色官服,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温雅有礼,惹得在场的女眷纷纷红了脸。 不少大臣羡慕的看向谢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同样都是儿子,人家的有才华又能干,他们家的却只会惹祸。关键是这样出色的儿子谢筠还有两个,这让他们如何能不羡慕。 贺兰宸看到谢瑄穿官服的模样顿觉眼前一亮,红色很衬谢瑄的气色,这一身比起白天多了几分沉稳,让人有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谢瑄没注意到贺兰宸的目光,他抬头看向最上方,萧熠和萧煜已经到了,萧烬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他看着萧煜不由得皱了皱眉,今天的萧煜一改往日低调的形象,打扮得十分张扬,他本来长得就不错,稍稍一打扮,把旁边的萧熠都给比下去了。 谢瑄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丹华公主的方向,就知道这人跟上一世一样贼心不死,看到他跟一众使臣推杯换盏,最后走到丹华公主面前后,谢瑄不由得提起了心。 “公主殿下。”萧煜对丹华公主举了举酒杯,道:“公主远道而来,在下敬你一杯。” 丹华公主连忙起身端起酒杯道:“三皇子殿下客气了。” 萧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对丹华公主笑道:“公主第一次来大盛,想来对大盛风物不甚熟悉,公主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公主在盛京内逛逛,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 丹华公主闻言眼神都亮了,正要答应下来,旁边突然传来声音道:“此事便不劳烦三殿下了。” 萧煜跟丹华公主回过头去,就看到谢瑄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先是对丹华公主笑了笑,随后看向萧煜道:“殿下是皇子,诸事繁忙,怕是没有这个空闲,更何况此事是鸿胪寺的职责,殿下不必操心。” 萧煜面色微沉道:“丹华公主自西朔而来,我只是想为她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谢司业何必阻拦?更何况谢司业负责的是国子监,什么时候管起鸿胪寺的事来了?” 事到如今,萧煜也认识到谢瑄是铁了心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了,他也不再奢望能够拉拢谢瑄。可谢瑄三番五次的阻拦他的计划,这也让他生了怒气。 谢瑄闻言道:“三殿下此言差矣,众所周知,我谢家跟秦家是世交。我大哥更是娶了鸿胪寺卿秦大人之女为妻,下官身为晚辈,为长辈分忧是应有之义,更何况前些日子秦大人委托了下官与他一同处理此次使臣朝见的诸事,所以带公主游览盛京之事便不劳烦殿下了。” 说完他看向丹华公主道:“公主以为呢?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 丹华公主自然更愿意跟比较熟悉的谢瑄一起,闻言道:“晏清哥哥能帮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随后她看向萧煜道:“三皇子殿下的好意丹华心领了,只是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殿下了,让晏清哥哥带着我就好了。” 萧煜笑容有些勉强道:“既如此,我便不跟谢司业抢了。” 谢瑄笑了笑道:“多谢殿下成全。” 他端着酒杯就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萧煜快步走上来拦住他,低声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谢瑄一脸无辜道:“殿下何出此言?” 萧煜面色阴沉的盯着他道:“我已经答应了不再纠缠你,你为何还是处处跟我作对?谢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想跟你成为敌人,如果你再阻挠我,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谢瑄脸上的笑意褪去,冷冷道:“殿下的心狠,下官早已领受过了,殿下不必在这里强调。下官既然做了,就不怕殿下报复,今天的事不是第一次,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殿下若是次次都要来威胁我一番,怕是要累死。” 萧煜闻言顿时面如寒霜,盯着谢瑄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谢瑄见状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萧烬过来时就看到谢瑄跟萧煜两个人紧紧的盯着对方,脸上的神情着实算不上好看。 第96章 撮合 “三弟,你挡着孤的路了。”萧烬走到两人旁边说道。 谢瑄回过神来,发现他们两个正好挡在了萧烬的位置前面。 萧煜看到萧烬,又恢复了人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说道:“臣弟跟谢司业聊得太尽兴,一时忘了场合,大皇兄莫怪。” 萧烬没回答他,转过头看向谢瑄道:“既是如此吗?孤竟不知,晏清你还与三弟相熟?” 他语气与平时并无变化,但谢瑄却隐隐感觉到萧烬似乎有些生气,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萧煜的那句话?怀疑他跟萧煜有联系? 想到这,谢瑄退后一步,离萧煜远了些道:“殿下说笑了,臣跟三殿下谈不上什么交情,还请三殿下注意言辞,莫要让人误会。” 萧烬闻言顿时心情大好,对萧煜道:“三弟也听见了,晏清他跟你不熟,既然如此,三弟还是要注意分寸,少说些令人误会的话。” 萧煜对谢瑄跟萧烬之间的熟稔感到十分诧异,看到刚刚在他面前跟刺猬一般的谢瑄如今躲在萧烬身后一脸温顺,他心里莫名的涌起不甘,笑容勉强道:“大皇兄教训得是,臣弟受教了。” 他不再自取其辱,端着酒杯离开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他看向谢瑄跟萧烬的方向,正好看到他那个向来喜怒无常的大哥笑意吟吟的跟谢瑄说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萧烬看谢瑄的眼神竟然有一些温柔。 萧煜只觉得有些荒唐,他真是被谢瑄气糊涂了。他这个大哥性子孤傲得很,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对谢瑄特殊对待。 “孤不过是一会儿没来,你就跟其他人有说有笑,晏清啊,你这样做可是令孤有些伤心。” 萧烬想到刚刚看到谢瑄跟萧煜站在一起的那一幕,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所有物被人觊觎的感觉。上一世谢瑄就是死心塌地的为萧煜做事,虽然不知这一世谢瑄为何改了主意,但谢瑄这一世选择了他,他就绝不允许谢瑄再想着别人。 谢瑄没好气的看着他道:“殿下莫不是有眼疾?我跟他都快打起来了,你管这叫有说有笑?” 萧烬轻笑出声,顺毛道:“好好好,是孤看错了。你放心,要是真的打起来,孤一定站在你这边。” 谢瑄道:“不必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没那么蠢,宫宴马上开始了,我先回去了。” 萧烬也不拦他,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离开。见谢瑄坐回位置上,他刚收回目光,就看到他对面不远处的贺兰宸一个劲儿的盯着谢瑄瞧。 察觉到萧烬的目光,贺兰宸对他笑了笑。 萧烬不由得皱了皱眉,同为男人,他自然能够感受贺兰宸看谢瑄的眼神不简单,想到贺兰宸此行的目的,萧烬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皇上驾到!” 盛安帝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谢筝跟玉妃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这一幕看得林贵妃直咬牙。 众人齐声参拜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的人隐晦的交换了一番眼神,都说林贵妃和二皇子失宠了,如今看来,这事好像还是真的。 盛安帝没在意底下官员的眉眼官司,他坐到上首的位置上,沉声道:“平身。” 众人坐回座位上,盛安帝道:“今日中秋佳节,又恰逢各国使臣入京朝见,实在是喜上加喜,朕心甚悦,特设此宴与诸位同乐,诸位莫要拘束,开怀畅饮便是。” 众人齐声道:“皇上圣恩,臣等不胜感激。” 盛安帝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各国使臣的方向道:“诸位远道而来,千万不要拘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贺兰宸站起身道:“多谢皇上款待,大盛安排周到妥帖,我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盛安帝看着他道:“早闻北宁大王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啊。” 贺兰宸道:“皇上谬赞了,大盛才是人杰地灵,一路行来,实在是令小王大开眼界。” 盛安帝闻言笑道:“朕前些日子已经收到了北宁和西朔的国书,其中所言有与大盛缔结联姻之意,不知二位心中可有了心仪的人选?”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北宁和西朔想要跟大盛联姻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大盛这边的人选却迟迟没有定下,毫无疑问这将是今晚的重头戏。 听到盛安帝的询问,丹华公主率先道:“皇上,丹华此次前来,名为和亲,实为择婿,小女的父王说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人,不论身份。丹华初来乍到,人都还不认识几个呢,所以还请皇上您多等些时日,若是丹华找到心仪之人,定会告知您。” 这事西朔王确实说过了,盛安帝也不意外,对丹华公主道:“婚姻大事,是该好好考虑。西朔与大盛是盟友,朕也希望能与西朔永结秦晋之好,公主初来乍到,对盛京不熟悉也是正常的,这样吧,越王世子对盛京最熟悉,朕便把他指派给你,让他陪你在盛京游玩一番,看看大盛的风土人情可好?” 下面正在吃点心的越王世子闻言顿时傻了眼,他好端端的看戏呢,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了? 听到盛安帝的话,众人心中顿时了然,知道盛安帝有意促成越王世子和丹华公主,他们也没人出声反对。不过按理说跟西朔联姻,皇子是最合适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盛安帝把太子和三皇子撇到一边算怎么回事? 徐云洲等老臣已经皱起了眉头,与西朔联姻事关重大,论身份地位,此次联姻的最佳人选应该是太子才对,他们知道盛安帝不喜欢太子,可这样一直拖着太子的婚事像什么样子? 不少人偷偷去看萧烬和萧煜的脸色,萧烬依靠在座椅上,端着酒杯细细把玩着,脸上一派漫不经心的神色,好似联姻人选是谁都跟他无关似的,众人看了只觉得没趣,又都去看萧煜的脸色。 第97章 当众示爱 与萧烬的闲适不同,萧煜脸色有些不好看,几乎都要挂不住笑容了。他本来想着萧熠已经定下了皇子妃,没可能再娶丹华公主,而盛安帝又不愿萧烬娶妻,那与西朔联姻的最佳人选应当是他才对,可盛安帝却把这个机会给了越王世子。 他用力捏紧扶手,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凭什么?同样是皇子,萧烬有尊荣,萧熠有宠爱,唯独他什么都没有!难道就因为他生母是个卑贱的宫女,他就活该被所有人忽视吗?盛安帝宁肯把机会给越王世子,也不肯看他这个亲生儿子一眼,这究竟是为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萧熠看到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低声对他道:“看到了吧,父皇宁可选越王世子也不选你,可见有多看不上你了。你说说你,要身份没身份,要本事没本事,还想娶西朔公主?真是异想天开。” 萧熠对萧烬是嫉妒,对萧煜却是真真切切的瞧不上。在他看来,萧煜的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宫女,这样的出身,根本不配让他瞧在眼里。虽然同样是皇子,萧煜也只是命好罢了,他打从心眼里没把萧煜当兄弟,甚至觉得萧煜身体里流着下等人肮脏的血,玷污了皇室的尊贵。 从小到大,萧熠没少欺负萧煜,在他眼里,萧煜一直就是个软包子,任他搓圆捏扁。今天萧煜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他早就在林贵妃那里知道萧煜不可能成为此次联姻的人选,此次见萧煜算盘落空,自然是对他百般嘲笑。 听到萧熠的嘲讽,萧煜侧过头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阴狠跟怨恨吓了萧熠一跳。回过神来后萧熠气急败坏道:“瞪什么瞪?我又没说错。”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却没再嘲笑萧煜,萧煜那眼神阴恻恻的,让他看了总觉得心底发凉。 丹华公主也意识到盛安帝是想撮合她跟越王世子,她顺着盛安帝的目光看向越王世子,顿时嫌弃的撇开脸,这个越王世子怎么看上去笨笨的? 她对盛安帝道:“多谢皇上美意,不过此事小女刚刚已经跟谢大人约好了,就不劳烦越王世子了。” 盛安帝闻言问道:“这里可不止一位谢大人,不知公主说的是哪一位?” 丹华公主道:“自然是谢晏清谢大人了,我与谢大人一见如故,若是能有他作陪游玩盛京那是最好了。” 盛安帝闻言看了谢瑄一眼,难道说丹华公主看上了谢瑄不成,想到这他皱了皱眉。来不及深究,盛安帝说道:“原来是晏清啊,既然公主这样说了,晏清,之后你便负责带公主在盛京逛逛吧,务必要让公主满意。” 谢瑄站起身道:“臣遵旨。” 盛安帝看向贺兰宸道:“北宁国书中言明想要求娶大盛宗室女,不知贺兰王子心中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贺兰宸道:“皇上,求娶大盛宗室女是我父王的意思,可小王打听过了,大盛皇室中并无适龄公主,而且小王认为这种事还是两情相悦更好,所以小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您允我自行挑选和亲人选。” 盛安帝正有些发愁如果贺兰宸坚持要求娶宗室女,他不知该从哪里给他找个人,淳安公主未到年龄,他也舍不得把这个女儿嫁出去,襄城县主又是他姑母的命根子,轻易动不得,贺兰宸这番话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回答道:“朕倒是可以答应你,可北宁王那边朕可不好交代啊。” 贺兰宸道:“这个您大可放心,我父王虽说希望我能娶大盛公主,却并未强求。我已书信一封送往北宁向我父王言明此事,相信不日便有回信。” 盛安帝闻言道:“既是如此,朕便允了你的请求,你若是有了心仪之人,朕可下旨赐婚成全你。” 贺兰宸站起身郑重说道:“皇上,实不相瞒,小王其实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盛安帝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贺兰宸看向谢瑄的方向,接收到他的目光,谢瑄心里猛的跳了跳,随即心里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贺兰宸郑重其事道:“皇上,小王的心仪之人不是女子,而是男子。他便是国子监司业谢晏清谢大人。” “噗!”越王世子一口酒喷出来,随即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但他这么大的动静却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贺兰宸。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贺兰宸喜欢的居然是一个男子,这也太令人吃惊了。他们又看向谢瑄,见他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心里不禁同情起来,身为男子,却被另一个男子当众示爱,不怪谢瑄不高兴,换了他们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盛安帝也被贺兰宸这番话惊住了,回过神来后他有些不可思议道:“贺兰王子,你这话可是真的?你喜欢的人是谢爱卿?” 贺兰宸语气铿锵道:“小王所言句句属实。” 盛安帝有些艰难道:“可他是男子啊。” 贺兰宸道:“男子又如何?在我们北宁,喜欢一个人,不论男女,相信在座的诸位也听说过,我北宁王室中曾有一位先祖,他心爱之人便是男子,后来还将其立为王后。虽然谢大人是男子,可小王对他一见倾心,他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我在意的是他这个人。” 盛安帝自然听说过这事,当时他还觉得北宁王室荒谬,居然能让王室成员娶一个男子为妻,可如今这样的事发生在他面前,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若是贺兰宸看上的是哪家贵女,他立刻就能下旨赐婚,可贺兰宸偏偏看上了谢瑄。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公主和亲的,从未见过臣子和亲,更何况他若真的下旨把谢瑄嫁给贺兰宸,谢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贺兰宸满心期冀的看着盛安帝,等他给自己答复。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冷厉的嗤笑声。 “贺兰王子仗势欺人的本事可真不错。” 第98章 回绝 贺兰宸一脸惊讶的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是萧烬,皱了皱眉道:“太子殿下此言何意?小王只是表明自己的心意,何来仗势欺人一说?” 萧烬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追求的是两情相悦,可从始至终你可有问过谢二公子的意愿?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贸然开口,难道不是想让他为难,让令他在情势所逼下不得不答应与你联姻?” “这……”贺兰宸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没考虑过他的话会给谢瑄带来怎样的压力。想到这里他连忙看向谢瑄,见谢瑄面色不愉,终于意识到自己给他带来了困扰。 萧烬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据孤所知,你与谢二公子今日才刚见过面,你却说你心仪于他,那么孤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还是说只是见色起意呢?” “这……我……”贺兰宸有些着急的想要解释,萧烬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贺兰王子若只是看中了谢二公子的容色才想求娶,那孤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像你这般无知浅薄,见色心起之人怎堪托付?谢二公子有大才,是我大盛国之栋梁,岂能因你之故困于后宅之中,这样的事,莫说是孤,就算是大盛百姓也不会同意。” 他这番话一点儿也不留情,贺兰宸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看着萧烬和贺兰宸之间冷凝的气氛,谢瑄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的谢琛黑着一张脸,看着贺兰宸的目光就像在看拱白菜的猪。 谢瑄无奈的站起身对贺兰宸道:“贺兰王子,在下很感激你的厚爱,可是我不喜欢男子。正如太子殿下所说,你我不过初识,哪里有感情可言呢?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殿下还是想清楚再说吧。” 萧烬闻言看向贺兰宸道:“贺兰王子听到了吧,谢二公子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孤看你还是另择他人吧。” 贺兰宸有些挫败,但他并未打算就此放弃,认真的看向谢瑄道:“此事是我欠缺考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请你相信,我刚刚所说的话句句真心,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萧烬听得咬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贺兰宸居然还不死心,谢瑄可是答应了要辅佐他的,怎么可以跟别人在一起?他眼神警告的看向谢瑄,今天谢瑄要是敢答应贺兰宸,他必定让贺兰宸知道跟他抢人是什么下场。 谢瑄并未接收到萧烬的意思,但他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道:“贺兰王子,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我不喜欢男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可能。” 上一世的事着实给谢瑄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想到前世萧煜对他做的事,谢瑄就本能的有些排斥跟男子相恋。 他的回答让贺兰宸一愣,随即他神色黯然道:“是我冒犯了。” 情窦初开就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绝,贺兰宸像只斗败的公鸡,萧烬却没有借机嘲讽他,谢瑄那句不喜欢男人让他心情也有些郁闷。回想起前世的事,谢瑄宁死也不愿嫁给萧煜,除了因为谢家的血仇之外,会不会还因为谢瑄根本就对男子无意呢? 在场的其他人对这出戏看得津津有味,对谢家这位二公子又有了新的认知。以往只听闻这位谢二公子才华出众,品貌出尘,不曾想对方还有做红颜祸水的潜质,得了西朔公主的青睐不说,还让北宁王子为之倾心,这样的人还好不是个女儿身,否则得引来多少觊觎。 盛安帝冷眼看着几人的交锋,萧烬为谢瑄说话确实让他有些惊讶,但他只是以为萧烬看不惯贺兰宸,毕竟萧烬行事向来出格,这种当面嘲讽他国使臣的事由萧烬做出来丝毫不让人感到意外。 谢瑄对贺兰宸的拒绝让盛安帝很满意,他担心西朔公主看上谢瑄,自然也不希望谢瑄跟贺兰宸在一起。他本就忌惮谢家在文人学子心中的地位,若是谢瑄真的跟北宁王子在一起了,那他怕是觉都睡不好了。谢瑄自己开口拒绝了贺兰宸,他也正好不用去当这个恶人,贺兰宸就算对此不满,也只会怪到谢家的头上。 “贺兰王子,既然谢爱卿不愿,朕也不能强求,我大盛有不少出色的男子和女子,你大可在这多住些时日,定会遇到一个喜欢的。” 下首的林贵妃也开口道:“是啊贺兰王子,要本宫说,这男子有什么好的,一点儿也比不上女儿家贴心可人,我大盛好姑娘可不少呢。远的不说,定国公之女就很不错,她的相貌才气在盛京都是出了名的,北宁尚武,沈小姐正好也是出身武将世家,你们二人若是在一起那可是珠联璧合。” 此言一出,定国公夫妇顿时就黑了脸,沈幼芙面色一白,眼神不由自主看向那一堆绯红衣袍所在的地方。 不等贺兰宸有所回应,定国公起身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微臣夫妇只有芙儿这么一个女儿,还想再多留她几年。和亲事关两国邦交,芙儿年幼不懂事,怕是担当不起这个大任。” 林贵妃闻言道:“定国公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成仇。沈小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了,该快点找婆家才是。贺兰王子身份尊贵,人品相貌又出众,这样的好亲事定国公难道也看不上?不过也是,定国公连皇上的儿子都看不上,不满意北宁王子也是情有可原。” 林贵妃这些日子先是萧熠的婚事不顺,紧接着又被谢筝夺权,连盛安帝的宠爱都被玉妃抢走了,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秉承着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安生的想法,这才把定国公府拉下水。 她心里一直记恨定国公府拒婚的事,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复回去,所以才想促成贺兰宸和沈幼芙。既然沈幼芙看不上她儿子,那就去和亲好了,就算这事不成,她也能膈应定国公一家子,为自己出口恶气。 第99章 心上人 “够了!朕看你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些什么?”盛安帝沉着脸看向林贵妃,今天是多么庄重的场合,林贵妃却是不顾场合的使性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定国公是他倚重的臣子,林贵妃却想让沈幼芙去和亲,是生怕定国公不对皇室起嫌隙是吧? 林贵妃第一次被盛安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一时间都懵了。 盛安帝不管她,对贺兰宸道:“贺兰王子见笑了,和亲一事暂且不急,贺兰王子可以慢慢考虑,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决定也不迟。” 贺兰宸道:“小王一定会好好考虑清楚。”说完他深深的的看了谢瑄一眼,今日的决定确实太仓促了,难怪谢瑄不答应他。不过没关系,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诚意。 今天这场宫宴是一出接一出,一场宴会下来,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 最令人瞩目的就是谢家了,毕竟今天发生的事都跟谢瑄有关。离开皇宫后,谢筠跟谢琛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回了谢府后,谢琛有些气愤道:“这个北宁王子究竟是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让阿瑄去和亲?幸好皇上没答应。” 谢筠眉头紧锁,却并未发表自己的看法,对谢瑄道:“阿瑄,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你与那贺兰王子不过一面之缘,他却扬言倾心于你,在你看来,他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谢瑄看着他们俩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无奈道:“爹,你们想多了,我与北宁大王子不过是初次见面,他对我能有什么企图?” 谢琛不赞同道:“怎么会没有企图?图色也是企图啊。我告诉你啊阿瑄,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这个贺兰宸明显对你心思不一般,你也多长点心眼,可别被他给骗了。” 谢瑄哭笑不得道:“贺兰宸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好色之徒,他若真想逼我,今日宫宴上就不会那么快妥协了。你们放心,我不喜欢男子,我跟贺兰宸之间不会有什么的。” 谢筠叹了口气道:“你二叔之前总跟我说养女儿的不易之处,今天我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养女儿的感受了。” 谢瑄有些郝然,身为男子,被另一个男人当众告白,哪怕是他也觉得有些尴尬。 谢琛也笑了笑道:“今日之事还算有惊无险,可我看北宁大王子那模样好像还是不死心,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阿瑄,要我说要不还是给你订门亲事吧,免得日后再出这种事。” 谢瑄无奈道:“大哥,我才十五,现在定亲也太早了,更何况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 对于谢瑄来说,谢家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他还没能改写前世的结局,在这种时候,他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谢琛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草率,笑了笑没再提。 想通过定亲来解决问题的不仅是谢家,定国公夫妇同样有这个想法。今日宫宴上林贵妃那番话可算是把他们吓到了,这次运气好躲过去了,可下次呢?最好能够有个办法一劳永逸。 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林贵妃有句话说得不错,沈幼芙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是该定亲了。 “芙儿,这事拖不得了,今天这事有一便有二,你一日不定亲林贵妃就一日不肯放手,还是先找户好人家把亲事定下来吧。” 沈幼芙咬了咬嘴唇,她知道父母的决定是为了她好,可是定亲…… 定国公夫人道:“我们也不要求什么高门大户,只要家世清白,能够真心实意的待你好便足够了。” 定国公也说道:“这话有理,夫人,此事我不便出面,你多劳累些,最好在这个月内把事情定下来。” 定国公夫人点点头。 沈幼芙看着自家父母的模样,咬了咬牙跪在地上道:“爹,娘,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还请你们成全。” 定国公夫妇闻言大惊,沈幼芙大多数时候都好好待在家里,尤其是上次赏花宴后便从未再出过门,她从哪来的心上人? 定国公夫人也是从闺阁少女走过来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也是最容易冲动的年纪。定国公夫人忍不住想,莫不是说芙儿出去时被外面某些花言巧语的伪君子蒙骗了不成?想到这,她不由得面色惨白。 不怪她这么想,这世上,引诱高门贵女下嫁吃软饭的男人不是没有,她年轻时也遇到过几个,她怀疑沈幼芙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人。 沈幼芙看到母亲那副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娘,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喜欢的这个人,是个家世清白,积极上进的男子,不是外面那些好高骛远,一事无成的人。” 定国公夫人闻言才终于缓了过来,定国公同样担心沈幼芙被人蒙骗,闻言问道:“芙儿,你说的这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你告诉爹娘,若是合适,我们也不会阻拦你的。” 沈幼芙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之色,说道:“是鸿胪寺卿秦大人家的公子,秦恪,现任翰林院学士。” “原来是秦大人家的公子啊。”定国公捋了捋胡须道:“这孩子我也见过,生得一表人才,是个脚踏实地,有真本事的。听说他跟谢家大公子谢温玉还是好友,如此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定国公夫人也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他啊,秦家确实是不错的人家。他家跟谢家是世交,秦大人的千金还嫁给了谢大公子,确实是家风清正。秦夫人我也见过几次,也是个待人和善的,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媳妇儿的人,京城里有不少人家想跟他们家结亲呢,芙儿的眼光倒是不错。” 虽然秦家的家世比起定国公府来说差了一些,可定国公夫妇都是那种不重门第,只看人品的人,自然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定国公道:“既然他是个好的,我们做父母的也不会阻拦。等他来提亲,我们也不会为难他。” 第100章 登门拜访 沈幼芙闻言低下头道:“爹,娘,秦家是不会来提亲的。” 定国公闻言顿时急了,拔高声音道:“难道这小子还想始乱终弃不成?我定国公的女儿,还配不上他了不成?” 沈幼芙有些哭笑不得道:“爹,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其实我跟秦公子只有一面之缘,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他。” 定国公夫妇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以为沈幼芙跟秦恪是两情相悦,互相约定好了的,万万没想到他们女儿居然是单相思。 定国公也哽住了,他本来想着若是到时候秦家来提亲他便客气一些,不为难秦恪便是了,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沈幼芙喜欢他的事儿。 “这可怎么办啊?”到手的女婿就这样没了,定国公夫人心里愁啊。 定国公问道:“芙儿,你说你跟那秦家公子只见过一面,难道就这么一面你就喜欢上他了?”难道自家女儿这是见色起意? 沈幼芙手里绞着手帕道:“自然不是,女儿跟秦公子是在那次赏花宴时遇见的,我当时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觉得这位秦公子比起那些迂腐的读书人有趣得多。女儿虽然待在闺阁中,却也听说过他的才名,心中好奇,就让人买了些他的诗集和文章,结果一看就喜欢上了。从他所写的文章里可以看出,秦公子不是那种主张女子相夫教子,三从四德的迂腐文人,他有眼界,有抱负。这不正与女儿追求的是一样的吗?虽然我跟秦公子只见过一面,可我知道他才是最适合我的人。” 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虽然大盛不似前朝那般禁止女子念书、经商,但对于女子的约束依然不少,沈幼芙不希望自己成婚后成为某个人的附属品,她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能够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她有自己的本事和才能,也不希望自己往后的人生中只剩下相夫教子这一条路。 她喜欢秦恪,无论家世,无关相貌,他看中的是秦恪展现出的与她思想上的契合。 定国公夫妇也知道自家女儿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子的抱负。沈幼芙小时候也想像父兄一样习武上阵杀敌,可定国公夫人却制止了她,告诉她那不是女孩子应该干的事,长大后她又想去书院当夫子,可是没有哪一家书院要一个女夫子。 沈幼芙不明白为什么男子能做的事女子却不能做,男子犯了错可以饶恕,而女子就要被世人指责,同样饱读诗书,为何男子可以入朝为官,女子却只能困于后宅。沈幼芙希望有朝一日女子也能够跟男子地位同等,也能跟男子做一样的事。 她这样的想法在世人看来离经叛道,可沈幼芙从未放弃过,她会在诗会上与那些男子一较高下,对于抨击女子的言论她会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 对于她这样的想法定国公夫妇也曾担忧过,如果让世人知道沈幼芙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也正因为如此,沈幼芙已是待嫁之龄定国公府却迟迟没有给她说亲,除了舍不得女儿外,也是担心沈幼芙出嫁后做出太过出格的事为夫家所不容。 定国公夫妇是比较开明的父母了,尽管女儿的一些想法在他们看来有些异想天开了,他们也并未责怪过沈幼芙,如果不是担心沈幼芙被那些闲言碎语指责,他们一定会支持沈幼芙的决定。这次如果不是林贵妃步步紧逼,他们根本不会想着给沈幼芙定亲,毕竟在自己家他们还能给女儿撑腰。若是嫁到别家,受了欺负他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 秦家的家风很好,如果秦恪真的像沈幼芙所说的那样能够包容她离经叛道的想法,那这门亲事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为了女儿的幸福,定国公下了决心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去探探秦大人的口风,若是秦家公子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按理说提亲这种事该由男方来提才对,可奈何他们根本不知道秦恪的想法,京城里想跟秦家结亲的人不少,他们若是不先下手为强,被人捷足先登可就不妙了。 定国公夫人也赞同道:“是这个道理,这样吧,明日我便去秦家拜访秦夫人,看看他们家有没有这个意思。” 见父母都同意自己的想法,沈幼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心来,因为她不知道秦恪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姑娘。 怀着这样的疑问,沈幼芙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谢家拜访,自从上次赏花宴后,她跟谢珊一直有互通书信,一来一回两人就成为了好友,两人性情相投,很多想法都不谋而合。而且沈幼芙知道谢大公子的妻子就是秦恪的妹妹,或许她可以从谢珊这里打探一下秦恪的喜好。 看到沈幼芙过来,谢珊很是高兴,她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除了秦绯月以外,她跟沈幼芙最聊得来。 “幼芙,你可终于来了,这几天我新得了一本诗集,正好跟你一起看看。”谢珊高兴的拉着沈幼芙进门。 沈幼芙道:“我第一次上门拜访,是不是该向谢大人打声招呼啊?”她毕竟是到别人家做客的,于情于理都应该跟主人家问个好才是。 谢珊道:“不用,我大伯跟大哥都去上值了,晏清他一大早就被西朔公主和北宁王子拉出门了,家里现在就只有我跟我姐姐还有我大嫂,都是女眷,你不用拘束。” 沈幼芙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想起昨晚宫宴上的事,有些惊讶道:“北宁王子?他怎么也来找谢二公子了?” 直到现在沈幼芙还是忘不了昨晚贺兰宸当众对谢瑄示爱的那一幕,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够离经叛道的了,没想到这位北宁大王子更是惊世骇俗,居然想娶一个男子为妻。 谢珊闻言道:“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不光是西朔公主和北宁那位大王子,就连太子殿下也来了,一群人把谢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场面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第101章 探听消息 “太子殿下也来了?”沈幼芙是真的惊了,太子的凶名整个大盛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沈幼芙对这位太子殿下也是有些畏惧的。 谢珊回答道:“那是,你是没看见那场景,我都怀疑要不是顾及身份,太子殿下都要跟北宁大王子动起手来了。” 想到今早看到萧烬和贺兰宸皮笑肉不笑,你一句我一句阴阳怪气的模样,谢珊就觉得有些不真实,同时对小堂弟的魅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她不由得感叹道:“都怪我们阿瑄太惹人喜爱了。” 沈幼芙沉默了片刻,随后赞同的点点头,谢二公子确实很出色,那张让女子见了都惊为天人的脸,难怪惹得其他人都如此喜爱。只是若只是西朔公主和北宁大王子也就罢了,怎么太子也掺和进去了? 若是以前沈幼芙或许不会多想,只会觉得太子是想交好谢瑄,可听了昨晚北宁大王子那番话,再联想到昨晚太子对北宁大王子的针对,她心里突然有了其他的猜测,莫非…… 见沈幼芙好端端的突然有些兴奋,还红了脸,谢珊不明所以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莫不是生病了?” 沈幼芙摸了摸泛红的脸颊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她心情有些激动,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也太刺激了吧? 谢珊总觉得好友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过她也没深究,道:“之前让你来找我,你总说没空,我还想着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去定国公府找你了。” 沈幼芙闻言歉然道:“我不是故意的,之前赏花宴上的事你也知道,我爹娘担心林贵妃母子恼羞成怒会报复,所以不让我出门,想让我在家避避风头,不是故意不赴你的邀约的。” 提到赏花宴的事,谢珊也想到了昨晚林贵妃的举动,她义愤填膺道:“林贵妃未免太过分了,之前使出那样的手段陷害你,如今又想把你送到北宁和亲,若不是你运气好,你一辈子的幸福都得被她毁了。” 沈幼芙有些低落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是深受皇上宠爱的贵妃,生下了皇子。背后又有林家撑腰,我除了躲着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谢珊也有些发愁道:“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除非你现在就嫁人,否则我看林贵妃还得盯着你不放。” 沈幼芙闻言有些羞涩道:“不瞒你说,这次我过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谢珊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后顿时惊讶道:“你是说你真要嫁人?这也太突然了吧,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啊。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千万别因为林贵妃糊里糊涂的找个人就嫁了。” 经过谢璃的事,谢珊对嫁人这种事可谓是如临大敌,到京城的这些日子,谢筠也为她介绍过不少青年才俊,秦绯月也带她去参加过几次宴会,就是想为她找个好夫婿。 可谢珊被谢璃的事吓到了,对于嫁人成亲这事抵触得很,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也好过遇到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葬送一辈子。此时听到好姐妹要成亲,她生怕对方因为林贵妃的威胁不把自身幸福当回事。 沈幼芙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别急,你也不看看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谢珊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确实着急了些,说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想法?好端端的说成亲就要成亲了。” 说到这里谢珊突然有些惊讶道:“莫非,你有心上人了?” 沈幼芙点点头,谢珊没想到居然被她猜中了,连忙追问道:“好啊你,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我,快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沈幼芙闻言看向她道:“这个人其实你也认识。” 谢珊闻言迅速把自己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即大惊道:“你不会是喜欢阿瑄吧?” 沈幼芙连忙说道:“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谢二公子。” 谢珊疑惑道:“那究竟是谁?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沈幼芙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秦家的公子,秦恪。” 听到是秦恪,谢珊瞬间就不慌了,谢家跟秦家交好,秦家人的品行她还是相信的。她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秦家大哥啊,我说你怎么说要找我帮忙呢,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跟秦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沈幼芙红着脸道:“就是上次赏花宴时候的事。” 谢珊看她这副模样,调笑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们牵线搭桥?” 沈幼芙闻言脸更红了,说道:“我知道谢家跟秦家是世交,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秦公子的喜好,虽然我喜欢他,但他喜不喜欢我还不知道呢。” 谢珊道:“原来是为这事,不过你找我可是找错了,谢家跟秦家虽然是世交,可你也知道,我自幼就跟着我爹娘走南闯北,很少待在京城,所以啊我对秦大哥还真不算了解。” 沈幼芙一愣,是啊,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看她神色低落,谢珊噗嗤一笑道:“这事虽然我帮不了你,不过有一个人绝对能帮上你的忙。” 沈幼芙疑惑的看着她,谢珊道:“怎么,你莫不是忘了,秦大哥的妹妹现在可是我大嫂,秦公子的喜好她绝对清楚。” 沈幼芙闻言有些慌张道:“这不好吧。”她毕竟还不知道秦恪的心意,就这样去找秦绯月打听秦恪的事,是不是太唐突了? “这有什么的,你是不知道我大嫂没少在我们耳边念叨过秦公子的婚事,要是知道你喜欢秦公子,她指不定有多高兴呢。”谢珊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不给沈幼芙犹豫的时间,拉着她就去了谢琛的院子。 “大嫂。”谢珊一进去就看到了在花架下刺绣的秦绯月。 秦绯月看到她后笑道:“珊儿来了,快过来坐。” 看到谢珊身后的沈幼芙她有些诧异道:“这位姑娘是?” 第102章 察觉端倪 谢珊把沈幼芙拉到跟前,对秦绯月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定国公府的千金沈幼芙,大嫂你叫她幼芙就好了。” 沈幼芙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落落大方的上前见礼道:“幼芙见过谢少夫人。” 秦绯月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原来是定国公的千金啊,我之前总听珊儿说起你,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呢。你既是珊儿的朋友,就别那么拘束了,快坐吧。” 沈幼芙点点头坐了下来,谢珊说道:“大嫂,我们今天过来,是想找你打听点事的。” 秦绯月给她们倒了杯茶道:“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想跟我打听什么事?” 谢珊看了一眼沈幼芙道:“大嫂,你之前不是一直为秦大哥的婚事发愁嘛,我们啊就想跟你打听打听,秦大哥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告诉我们,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们也能帮秦大哥留意不是?” 秦绯月确实为自家大哥的婚事操心,秦恪这人吧,有才有貌,偏偏不会说话,这些年秦夫人也为他相看过不少人家的女儿,可偏偏每次见了面他都能把人家姑娘气跑,关键是他还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来二去的,连与他同龄的谢琛都成亲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这让秦夫人头疼不已。 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秦绯月也希望秦恪能够早日成家,听到谢珊的话后她说道:“我大哥这人吧,其实也没什么要求,用他的话来说,他喜欢的人不要求长得有多漂亮,但必须得通读诗书,不然两个人以后没话聊,其次性情不能太泼辣,不然他招架不住,家世不需要太高,只要身世清白便好。” 谢珊越听眼睛越亮,就这些条件,沈幼芙没有一条不符合的,这样看来这事八成能成。 沈幼芙也松了一口气,她悄悄扯了扯谢珊的袖子,谢珊会意的问道:“那大嫂,你知不知道秦大哥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秦绯月想了想道:“我大哥这个人不重口腹之欲,要说喜欢吃的,他最喜欢城北刘记糕点的芙蓉糕,隔三差五的就要去买一回呢。” 谢珊揶揄的看了下沈幼芙,惹得沈幼芙羞恼的捶了她一下,谢珊连忙正色道:“就这些是吧,大嫂你放心,我们都记下了,若是有了合适的姑娘,一定帮秦大哥留意着。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拉着沈幼芙离开,一路上看着好友双颊泛红的模样笑道:“怎么样,我说能行吧,这次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沈幼芙也笑道:“知道你有功劳了,回头请你去珍宝斋挑首饰,都记我账上可好?” 谢珊笑道:“好啊,不过这可不够,回头你要是真跟秦大哥成了,别忘了给我这个媒人包个大红包才好啊。” 沈幼芙又气又羞,追着打她道:“你这个促狭鬼,请你帮个忙,你就知道打趣我。” 两人笑闹了一番,沈幼芙不好待太久,就告辞回去了。 谢珊把她送出门,等到回来时就看到秦绯月坐在她房里喝茶。 “大嫂,你怎么来了?”谢珊走过去问道。 秦绯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我怎么来了,这不得问你吗?说说吧,那位沈小姐是怎么回事?别拿刚刚那一套说辞糊弄我啊,我可不信。” 秦绯月也是过来人了,怎么会看不出沈幼芙眼中的情愫,她不过是担心小姑娘家脸皮薄,被她戳穿了不好意思,所以才配合她们罢了。 谢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嫂你都看出来了,还要我说什么啊。” 秦绯月闻言有些惊讶道:“这么说来,这位沈小姐真的喜欢我哥哥?” 谢珊点点头道:“我看得出来,幼芙她是真心喜欢秦大哥的,不过她不知道秦大哥喜不喜欢她,所以才来找我打听秦大哥的喜好的。” 秦绯月感叹道:“想不到我哥还有这样的好福气。” 沈幼芙在京中是有名的才女,又生得美,还是国公府的千金,这样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追求者,结果居然看上了她家那个笨嘴拙舌的大哥,秦绯月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想到两家身份上的差距,秦绯月有些担心道:“这事定国公夫妇知道吗?我们秦家比不得定国公府尊贵,要是定国公不满意可怎么办?” 谢珊道:“这你别担心,幼芙都跟我说了,她已经跟家里说好了,定国公夫妇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更何况秦大哥年纪轻轻已是四品翰林学士,日后前途无量,这样的女婿谁不喜欢啊。倒是秦叔和婶婶那里,他们恐怕会有些顾虑。” 秦绯月道:“这话怎么说?” 谢珊道:“昨晚宫宴的事你也看到了,林贵妃因为定国公府之前拒婚的事记恨上了幼芙,定国公夫妇也是想着快点给幼芙定一门亲事,免得林贵妃一直惦记着。可这样一来跟幼芙定亲的人家肯定会被林贵妃迁怒,幼芙她也担心会连累秦家。” 秦绯月一听就这事,满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这事又不是定国公府的错,左右秦家跟谢家都是站在一起的,如今谢家都跟林家闹翻了,秦家也不怕得罪林贵妃,反正这关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谢珊听她这么说顿时放心了,作为朋友,她自然是希望沈幼芙能够得偿所愿的。 想到这,她也想帮帮沈幼芙,对秦绯月说道:“大嫂,你帮人帮到底,帮我去探探秦大哥的口风呗,幼芙她是个好姑娘,我相信秦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秦绯月一口答应下来,其实就算谢珊不说她也会去做的,沈幼芙家世样貌样样都好,行事也落落大方,关键是还喜欢秦恪,这样的好姑娘要是错过了,那就太可惜了。最主要的是她已经对自家大哥那张嘴彻底服气了,她要是不帮忙,恐怕再过几年秦恪也找不到媳妇儿。 第103章 较劲 对于家中发生的事谢瑄此时是一概不知,他正被身边的两个男人烦得头疼。 他本来是按照盛安帝的旨意要带丹华公主在京城游玩的,可没想到临出门时贺兰宸却是不请自来,还表示自己也想逛一逛大盛的都城。 都是外邦使臣,谢瑄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反正带一个跟带两个也没什么区别,他就答应了下来。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萧烬竟然也来凑热闹来了,于是本来只有他和丹华公主的队伍又加了两个人。 加上他们带来的护卫,那架势不像是要去逛街,而是要去找茬。谢瑄没办法,为了不让他们太扎眼,只能减少一部分的护卫,剩下的人也没让他们跟全都着,而是让他们分布在四周,有事能及时照应就行了。 丹华公主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对贺兰宸和萧烬的出现一点儿也不关心,整个人像穿花蝴蝶般在市集上跑来跑去,看什么东西都好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买了不少东西。 谢瑄怕她出意外,紧紧的在后面跟着,一旁的贺兰宸递上一根冰糖葫芦道:“晏清,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谢瑄有些无奈,正要接过,另一边的萧烬就抢先一步接了过去,盯着手里的糖葫芦看了一眼后道:“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晏清怎么会喜欢。” 他把糖葫芦抛给身后的凌风,拿出一包糕点对谢瑄道:“晏清,天气炎热,吃块绿豆糕吧,清热解暑。” 谢瑄面无表情的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萧烬见状斜睨了贺兰宸一眼,贺兰宸目光眯起。他本以为昨晚萧烬针对他只是对他的行事作风不满而已,可一早上下来他算是看清楚了,萧烬根本就是跟他一样对谢瑄抱有不一样的心思。如果说来之前他对萧烬还带有几分向往,现在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了。 这一个早上,他们两个围着谢瑄,这个让谢瑄尝一口他买的东西,另一个也不甘示弱的让谢瑄吃他的。刚开始谢瑄还能耐着性子配合他们,次数多了谢瑄也有些心累,面对两人的争锋也能做到目不斜视了。 贺兰宸这样做说实话谢瑄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但萧烬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想来想去谢瑄觉得萧烬或许是担心他被贺兰宸哄了去,忘了两人的盟约。 面对两人幼稚的行为,谢瑄都有些麻木了,眼看两人又要斗起来了,谢瑄连忙开口道:“几位殿下,都已经正午了,想必大家都饿了,不去找家酒楼先吃饭吧。” 丹华公主闻言道:“好啊好啊,我还没尝过大盛的美食呢。” 萧烬收回看向贺兰宸的目光,同意道:“好啊,孤知道一家不错的酒楼,菜色很不错。” 他把手里的绿豆糕递给凌风,凌风接过后打了一个饱嗝,看着手里的糕点有些为难,这一早上下来,谢瑄不吃的东西都进了他的肚子,现在他撑得着实有些难受。 他看向旁边贺兰宸的护卫,对方同样有些撑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满是幽怨。争风吃醋的是萧烬和贺兰宸,受伤的却是他们。 萧烬带着众人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开了几个雅间。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来,丹华公主惊奇的‘哇’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随后惊喜的夸赞道:“好吃!” 谢瑄笑容满面的看着她道:“公主喜欢那就多吃点。” 丹华公主点点头道:“晏清哥哥你别管我了,你也吃啊。” 谢瑄拿起手边的筷子正要夹菜,萧烬伸手夹了筷鱼肉放到他碗里道:“晏清,这是你最喜欢的清蒸鲫鱼,孤都把刺给你挑出来了。” 谢瑄惊讶了看了萧烬一眼,他跟萧烬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萧烬居然能发现他喜欢吃鱼? “多谢殿下,殿下自己吃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谢瑄很给面子的把鱼肉吃掉,另一边的贺兰宸见状也夹了一个鸡腿放到谢瑄碗里道:“晏清,吃个鸡腿吧,你太瘦了,多吃点长胖点才好。” 萧烬眯起眼睛,眼神不善的看向贺兰宸,贺兰宸也不甘示弱的看回去。 萧烬夹了一筷水晶肘子放到谢瑄碗里道:“晏清,吃这个,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 贺兰宸紧接着盛了一碗鸡汤放到谢瑄面前道:“晏清喝点鸡汤,补补身体。” “晏清吃这个,这个好吃……” “晏清,吃这个,这个味道好……” “孤夹的才是晏清喜欢的!” “太子殿下未免有些自以为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没过一会儿谢瑄面前碗里的菜已经堆成小山了。 谢瑄心如止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可真是一点也不让他意外呢。 丹华公主看得有趣,凑热闹般的也给谢瑄夹了一筷子菜,笑道:“晏清哥哥也尝尝我夹的吧。” 萧烬和贺兰宸闻言也不互相别苗头了,同仇敌忾的看向丹华公主。 丹华公主丝毫没有被吓到,笑呵呵的又给谢瑄夹了块糕点。 谢瑄无奈道:“几位殿下,你们放过我,大家好好吃顿饭好吗?” 看着谢瑄面前堆成小山的碗,萧烬和贺兰宸也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谢瑄没再看他们,认命的把碗里的菜都吃完了,最后毫不意外的吃撑了。 害他吃撑的两个罪魁祸首或许是意识到自己错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也都没有再互相针对,总算让谢瑄松了一口气。 “晏清哥哥,我听说今天晚上有灯会,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看啊?”丹华公主搂着谢瑄的手臂,身后两个男人杀人般的视线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按照大盛习俗,中秋会举办三天灯会,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丹华公主还是刚刚从小贩嘴里打听到的,西朔那边没有灯会,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灯会呢。 第104章 意动 谢瑄其实不太想答应丹华公主,灯会上人多,鱼龙混杂,就算带了护卫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丹华公主出了什么闪失那就不好了。 可奈何丹华公主铁了心要去看灯会,谢瑄经不住她的痴缠,只好答应下来。萧烬跟贺兰宸见状表示他们也要参加,谢瑄也没拒绝,有他们两个在丹华公主的安全也能多一层保障。 秦绯月跟谢珊聊过后便马不停蹄的回了秦家,正好在秦府门口遇到了回来的秦正远。 看到她回来,秦正远诧异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给家里传个信。” 秦绯月面带喜色道:“爹,我这次回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您快别站在门口了,我先去找我娘。” 她风风火火的进了门,秦正远看着她急切的背影一头雾水。 秦夫人看到突然回来的女儿一脸惊喜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排厨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跟在后面进来的秦正远道:“这孩子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把她高兴成这样。” 秦夫人闻言疑惑道:“什么好消息?” 随即她好似想到什么,惊喜道:“莫不是你有了?怎么这么快?几个月了?” 秦绯月哭笑不得道:“娘,您想到哪去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秦夫人闻言有些失落道:“没怀啊,我还以为我要当外祖母了呢。” 秦绯月道:“好了娘,我要说的这事您听了肯定高兴。” 秦夫人疑惑道:“什么事啊?” 秦绯月一脸神秘道:“当然是您最担心的,我哥的亲事了。” 秦夫人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哥的亲事拖了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好消息。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有人看上了你哥那个木头,想给我们秦家当儿媳妇了吧?” 秦绯月惊奇道:“娘您可真是神了,我还没说呢,您就猜到了?” 秦夫人闻言顿时就不淡定了,站起身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有人瞧上你哥那个榆木疙瘩了?是谁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不怪秦夫人这么急切,自从秦恪亲事屡屡受挫,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了,本来以秦家的门第和秦恪的品貌,想要跟秦家结亲的人家不少,可只要秦恪跟人家姑娘见了面那亲事八成就得黄。久而久之,秦夫人都不对这事抱什么希望了。 秦绯月说有人看上了秦恪,这让她如何能不激动,她也不在乎对方家世如何,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就行。 秦绯月笑道:“这个人你们一定想不到,就是定国公的千金,名唤沈幼芙,今年十六岁。” “定国公府?”秦夫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我平日里跟定国公夫人也没什么交情,怎么她今天突然就来找我了,话里话外还向我打听恪儿的亲事,原来是这样啊。” 秦正远也道:“我就说今天上早朝的时候定国公怎么对我这么热情,还跟我说他女儿怎么怎么好,我还当他是跟我炫耀女儿来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秦夫人对女儿问道:“绯月啊,你说的这事是真的吗?定国公的千金能瞧上咱家?” 不是秦夫人妄自菲薄,实在是定国公府的门第比秦家高了许多,定国公的千金那也就比公主差一些了,沈幼芙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这样的姑娘想嫁什么样的人不成?还能瞧上他们家? 秦绯月道:“我还能骗您不成,您以为我是从哪知道这事的,人家姑娘可是亲自来找我打听大哥的喜好了,您说这事还能有假?” 秦夫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你说我以前怎么没瞧出来沈家姑娘的心思呢,我要是早些知道,你大哥也不用蹉跎这些年了。” 秦绯月噗嗤一声笑道:“娘,人家沈小姐可是几个月前才跟我大哥认识,除非您能未卜先知,否则就算是有火眼金睛您也瞧不出来啊。” 秦夫人道:“我这不是高兴糊涂了吗,你说你大哥也是,都跟人家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人家的心思。这种事情该是男方先开口才是,他反倒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你说说这多让人家难为情啊。” 若是换到一些家教森严、迂腐古板的人家,八成会觉得沈幼芙亲自打听男方消息的行为不够矜持,可秦正远夫妇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尤其是秦夫人,难得见有姑娘这么喜欢秦恪,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秦绯月也是知道父母的性子,这才把这事说给他们知道。 秦绯月对秦夫人的话表示赞同道:“人家定国公府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哥那边是什么意思你们还是抓紧时间问问,若是确定好了就赶紧上门提亲,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家来咱家提亲吧。” 秦夫人道:“沈家姑娘那样的人品相貌你大哥要是还看不上,他是想娶天仙不成?反正我的话是放在这了,这个儿媳妇我是认定了,他就是不想娶也得娶,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你跟温玉的孩子都出生了他还是一个人呢。” 秦绯月笑了笑也没当真,她知道秦夫人话虽这么说,却向来尊重他们这些做儿女的意见,如果秦恪真的对沈幼芙无意,秦夫人也不会逼他的,最多就是觉得可惜罢了。不过就她对秦恪的了解,这事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成的。 担心到手的儿媳妇跑了,秦恪刚一回家秦夫人就立刻去找了他。 听到定国公府想要跟秦家结亲的消息,秦恪说不震惊是假的,但心里也不免生出些惊喜。 那次凉亭边的匆匆一面,那身着绿衣巧笑倩兮的少女便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子,但也正如秦夫人所说的,秦家不比定国公府,虽然心中有所悸动,秦恪却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便把心中的情愫藏了起来,只当这是场美丽的邂逅。 本以为两人有缘无份,没想到如今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105章 灯会 看着面前还在滔滔不绝的秦夫人,秦恪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娘,我愿意。” 秦夫人本来还在长篇大论想要说服秦恪,听到这声我愿意她顿时一愣,平日里她让秦恪去跟人家姑娘相看都要磨半天嘴皮子,这次可是要定亲的,本以为要花上几天工夫说服秦恪,没想到秦恪却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让秦夫人十分意外。 她啧啧惊叹道:“不得了啊,你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平日里让你跟我出门跟人家姑娘见见面你都推三阻四的,怎么这次答应得这么快?” 秦恪呐呐道:“娘,您就别打趣我了。”说着说着他耳根都红了。 秦夫人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不由得感叹,本以为这事还得折腾个几天才有结果,没想到两个孩子是郎有情妾有意,倒是省了她的功夫了。 秦夫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喜上眉梢道:“好啊,这可真好,你的亲事总算有着落了,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她抹了抹眼角,为了秦恪的亲事她担忧得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总算是能解决了。 秦恪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知道父母这些年为他操了不少的心,可他是个嘴笨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话,只能愣愣道:“娘,您别哭了,哭起来不好看。” 秦夫人闻言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道:“你这孩子,能作锦绣文章,却说不出句好听话,我跟你爹都是好性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闷葫芦?” 秦恪默默听训,也不反驳,他也知道自己嘴笨,不然也不会那么不讨姑娘家喜欢。 秦夫人道:“既然你也喜欢人家姑娘,明日我便去找媒人到定国公府提亲,早些把这事定下来,我也能早点放心。” 秦恪闻言道:“娘,您先别急,再等一等,我想先跟沈小姐见一面。” 秦夫人闻言有些急了:“等什么等?人家姑娘家都先开口了,你个大老爷们反倒是扭扭捏捏的。” 秦恪无奈道:“娘,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跟沈小姐虽然见过一面,却也没说过几句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可我也知道自己性子不讨姑娘家喜欢,我希望能跟沈小姐见个面,让她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如果她到时候还喜欢我的话,我就去定国公府提亲。” 虽然秦恪喜欢沈幼芙,可他也担心沈幼芙不喜欢他沉闷的性格,与其成亲后再反悔,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了。 秦夫人闻言也沉默了,心里也开始担忧起来。秦恪的亲事一直没着落就是因为那沉闷无趣的性子,说起话来也不懂得转圜,容易得罪人。 沈幼芙跟秦恪毕竟只见过一次,八成不知道秦恪的性格,如果到时候她也嫌弃秦恪不愿再答应这门亲事了可怎么好?可若是不让他们见面,日后沈幼芙也终究会知道的,到时候若是闹起来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秦恪知道秦夫人心里的担忧,安慰她道:“娘,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若是我跟沈小姐真的有缘分,想来她也不会嫌弃我,就算我们俩真的有缘无份,这门亲事成不了,您也不用太伤心,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您也该有些心理准备了。” 秦夫人愁眉苦脸道:“罢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盲婚哑嫁,明日我便去定国公府一趟,尽快安排你们两人见面,你啊也把嘴巴放甜一些,这娶妻不比写文章,不光要会想,还得会说。” 秦恪道:“您放心,我定会尽力的。” 秦夫人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叹息了一声后离开了。 夜幕降临,谢瑄按照约定带着丹华公主几人去逛灯会。 各式各样的花灯和表演让人目不暇接,丹华公主兴奋不已,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晏清哥哥,你看这个兔子灯好可爱啊。”丹华公主提起一个摊位上的兔子灯,对谢瑄笑道。那兔子灯做得确实不错,小巧可爱,活灵活现的。 那小贩是个有眼色的,一看面前几人的穿着气度就知道他们定是出身富贵,见丹华公主喜欢,连忙说道:“小姐可真是好眼光,这附近的摊位就属我家手艺最好。这兔子灯啊最受姑娘家喜欢,我这都卖出去不少了,您要是喜欢可以让您的几个兄长给您买一个。” 小贩不认识几人,听丹华公主喊谢瑄哥哥就以为这是几个人带家中的妹妹出来玩了。 谢瑄也没解释,走过去掏出一锭银子道:“既然喜欢就买下来吧。” 他刚刚站得远,小贩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此刻走近了,看清他的全貌小贩顿时惊为天人,再看其他两人也是一个比一个俊美逼人,心里不由得咂舌惊叹,这一家子生得也太出众了些。 “几位公子,看看我家的面具吧,都是最时兴的样式。”小贩衷心的提议道,倒不是想赚钱,只是这几人长得太扎眼了些,若是不遮盖一番,恐怕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谢瑄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灯会上几乎所有人都带了面具,他们几人本就惹眼,一路走来惹来不少注视,闻言他也不推辞,说道:“多谢提醒,那我们一人选一个就好了。” 他把手伸向摊位上一个最朴素简单的白色面具,一只手却越过他拿起一个红色的狐狸面具递到他面前道:“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谢瑄看了一眼面前的面具,面具做得很漂亮,上面用金色颜料混合着金粉描绘了精致的纹样。贺兰宸难得没跟萧烬唱反调,赞同道:“我也觉得很适合你。” 丹华公主看了一眼道:“晏清哥哥,我也觉得很好看,要不你就选这个吧?” 大家都这样说,谢瑄也不好再拒绝,接过面具戴上了,面具堪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他精致的下颌,给他增添了一抹神秘感。 剩下的三人也挑了个自己喜欢的面具,有了遮挡,看向他们的目光少了许多,也让谢瑄松了一口气。 第106章 意外 “晏清哥哥,我们去买河灯到河边祈福吧,我听说这样能够心想事成。”丹华公主道。 灯会热闹,几乎是人挤人,谢瑄担心大家走散,道:“好,前面不远就有卖河灯的摊子,人多容易走散,不如几位殿下在此等候,我去买就好。” 萧烬道:“这样的苦力活怎么能让你去做,就你这副小身板,进了人堆里恐怕都找不到了,你好好待在这,我去买吧。” 贺兰宸赞同道:“今天走了一天了,你们应该也累了,晏清你陪丹华公主到那边凉亭休息一会儿透透气,我跟太子殿下去买就好。” 谢瑄也不喜欢往人堆里凑,逛了一天他确实累了,闻言也不推辞,说道:“那就劳烦二位殿下了,我们在凉亭等你们。” 萧烬跟贺兰宸去买河灯了,凌风跟在谢瑄身后道:“谢二公子,咱们过去等吧。” 谢瑄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了不让谢瑄跟丹华公主被挤到,凌风站在前面开路。 谢瑄眉头紧锁,他没想到灯会已经是第三天了人还这么多,人多容易出事,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身后的丹华公主,免得她被人流挤散,没想到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谢瑄意识到不对连忙回头,却只看到丹华公主被一个高壮的男子抱着快速离开。谢瑄下意识的要去叫凌风,一块帕子飞快的捂住他的口鼻,一阵异香传来,他就迅速失去了意识。 凌风没听到谢瑄的声音,回过头想看看两人跟上了没有,正好看到谢瑄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离开的背影。 “抓刺客!”凌风大喊,同时一个劲儿的往那人离开的方向挤。 出门时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带的护卫并不多,此刻护卫们也看到了谢瑄和丹华公主被带走,纷纷从周围赶了过来,可听到有刺客,周围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庞大的人群互相推搡,甚至有人被推倒在地上,这让他们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瑄和丹华公主被人抓走。 卖河灯的摊位前,萧烬刚拿起一盏河灯,就听到了凌风的喊声,他目光一凝,推开人群走过去,被推开的人刚想瞪他一眼,就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住了。 萧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满头大汗的凌风,而凌风身边却并没有谢瑄的身影。 凌风看到萧烬顿时大喊道:“殿下,谢二公子跟丹华公主被人抓走了!” 萧烬打量四周,却并未发现谢瑄的身影。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此时的人群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个个都害怕得不行,推搡之间已经有了死伤。 大量官兵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想要将纷乱的人群控制住。有小偷见萧烬穿着富贵,伸出手想要趁乱偷走萧烬腰间的玉玦,萧烬看也不看他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随着咔嚓一声,小偷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他的手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被萧烬折断了。这般惨状顿时惊住了萧烬周围的人,萧烬周围瞬间就空出了一大片。 这样的异状引起了官兵的注意,一个士兵见状推开人群走过来道:“那个人干什么?当着我们的面还敢伤人!” 此时凌风终于挤到萧烬身边,掏出令牌对那名士兵道:“我家主子是当今太子殿下,尔等安敢无礼!” 那士兵看到凌风手中的令牌顿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小人无礼,请殿下恕罪。” 其他官兵见状纷纷下跪道:“参见太子殿下。” 听到萧烬的身份,纷乱的人群顿时一静,只要是大盛百姓没有没听说萧烬的。有人说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战场上有名的杀神,有人说他暴戾成性,喜怒无常,是个煞星,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说法,百姓对这位太子殿下都是十分畏惧,知道萧烬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太子,众人瞬间就不敢动了,生怕惹怒了萧烬。 萧烬没管众人的反应,目光凌厉的扫视过在场的官兵,语气如冰道:“京兆府尹呢?” 京兆府尹负责京城内的治安秩序,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他的影子。 士兵支支吾吾道:“祝大人他……他在家……” 萧烬呵斥道:“让他立刻给孤滚过来!” 士兵连忙手忙脚乱的离开了。萧烬对凌风吩咐道:“凌风,去禁军大营传孤的命令,让魏敬先带着禁军封锁京城,不许任何人出入,挨家挨户的给孤搜,掘地三尺也要给孤把人找出来!” 凌风道:“是!” 那边的京兆府尹祝和端正跟新得的小妾颠鸾倒凤,听说太子殿下找他吓得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美人也顾不上了,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就匆匆赶了过来。 此时魏敬先带来的禁军正在对在场的人进行盘查,京兆府的人聚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 祝和端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跪在萧烬面前道:“下官祝和端参见太子殿下。” 此时距离谢瑄两人失踪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萧烬心急如焚,看着面前的京兆府尹那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祝大人来得可真快啊,再晚一些,怕是那些刺客都要离开京城了!京兆府负责京城安全,如今却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拐走,祝大人这个父母官做得可真是好啊!” 祝和端来的路上已经听属下说了事情经过,闻言战战兢兢道:“下官知罪,此事是下官疏漏,请殿下恕罪。” 萧烬冷厉道:“祝和端,孤告诉你,今天要是找不到孤要的人,你的脑袋就别要了。” 祝和端连忙道:“下官一定尽力。” 萧烬冷哼了一声,祝和端在属下的搀扶下起身,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禁军,他咽了咽口水道:“殿下,下官听说您让人封锁了京城,还挨家挨户的搜查,这是不是有些过了?这样大的阵势,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下官不好交代啊。” 第107章 搜寻 祝和端害怕这事被盛安帝知道,会治他一个失察之罪,所以想让萧烬把禁军撤走,毕竟这种事主要还是由他们京兆府负责的。 萧烬冷眼看着他道:“祝大人,你可知道失踪的都是什么人?西朔公主和谢家二公子在你的管辖范围内被人抓走,他们二人若是有什么好歹,你要考虑的就不是怎么交代,而是你全家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了。” “什么!”祝和端大惊失色道:“失踪的是西朔公主和谢二公子!” 祝和端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只听说有人在灯会上失踪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丹华公主和谢瑄啊?难怪萧烬会如此紧张,这二位要是有什么闪失,西朔国不会善罢甘休,谢家也要闹起来,到时候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能够承担得起的? 这时贺兰宸从不远处走过来皱着眉对萧烬道:“太子殿下,我的人并未找到丹华公主和晏清的踪迹,若是寻常的贼人,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不可能在我们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消除痕迹,这些人定是早有预谋,且对京城极为熟悉,否则绝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我看这些人绝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其实他们一开始是猜测这可能是有人寻仇,萧烬甚至认为是林家故意报复,不过后来他们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从护卫口中得知,最先被抓走的是丹华公主,谢瑄则是因为发现了丹华公主被抓走才被顺带着带走的。 由此可见这伙人的目的是丹华公主,丹华公主才刚到大盛,自然不会有什么仇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二人定是被拐子拐走了。 往年灯会上总会有女子或孩童被拐走,但这一次这些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把一国公主和朝廷官员也给拐走,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萧烬听完贺兰宸的话面色更加阴沉,对祝和端问道:“最近几日京城可有人口失踪的案子?” 祝和端不敢再抱有侥幸心理,连忙说道:“回殿下,两日前有人报案,来人是此次参加秋闱的学子,称其妹在灯会上失踪,故来京兆府报官。下官得知后派人搜寻过,并未找到线索。” 萧烬怒斥道:“两日前就有人失踪,你却并未加派人手戒备,让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京城内作恶,你这个京兆府尹是怎么当的!” 祝和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臣知罪,请殿下恕罪。” 萧烬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但此刻最要紧的是要赶紧把谢瑄两人找到。 他吩咐道:“凌风,继续加派人手搜查,凡有阻拦者,一律抓走。张贴悬赏告示,凡有能提供信息者,赏金百两。另外向宫里传话,让宫里将御林军派出来一同寻找,孤今天倒是要把这京城翻过来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凌风领命离开。 皇宫内,听到丹华公主和谢瑄失踪的消息,盛安帝勃然大怒的站起身道:“京兆府尹是干什么吃的!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居然让一国公主连带着朝廷官员都被贼人掳走,朕养他们有何用!” 盛安帝气得不轻,各国使臣朝见的关头,前来朝见的公主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还搭上了一个四品官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大盛?又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安禄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丹华公主和谢大人,那群贼人不知是何来历,若是丹华公主和谢大人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 盛安帝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道:“传朕的命令,让御林军统领带着御林军,全力配合太子寻找丹华公主二人的踪迹,所有百姓及官员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阻挠,违者杀无赦。” 安禄连忙道:“老奴这就去传旨。” 出了这样大的事,灯会自然是办不下去了。百姓们都被勒令待在家中不许外出,街上到处都是官兵,整个皇城一片肃穆。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谢瑄缓缓醒来。刚睁开眼就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今天碰上硬茬了,那两人身份肯定不简单,现在整个京城都是官兵,根本没办法出城。” “那两人究竟是谁啊,我听说太子都被惊动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说了只要那个姑娘,你把男的也抓来做什么?” “老大你别生气啊,那小公子虽说是男子,长得却比姑娘家还水灵,那些富商高官里有的是人好这一口,若是能出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出手?你看看现在京城里的情况,那些官兵挨家挨户的搜,迟早得找到这来,我们怎么把人带出去……” 谢瑄细细听着,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拐子掳走了。他连忙看向四周,看到身边的丹华公主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被分开。 丹华公主还没醒,在她身边还躺着一个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婉约柔美,十分娴静的模样。 看清那名女子的长相后谢瑄十分惊讶,这姑娘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徐澜未来的妻子吗? 谢瑄记得徐澜的妻子出身桓洲,名唤严蓁儿,严家在桓洲算是有名的家族,书香世家,历代出过不少秀才举人。 谢瑄想起来上一世严蓁儿就是陪着兄长进京赶考,后来被贼人掳走,徐澜偶然救下了严蓁儿,便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追求对方,这才抱得美人归。算算日子好像确实是这个时候,只是这一次被掳走的不仅是严蓁儿,还有他和丹华公主。 “公主,公主?”谢瑄小声的喊醒丹华公主,旁边的严蓁儿也被惊醒。 丹华公主睁开眼看着谢瑄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她倏地坐起身想要开口询问,谢瑄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外面有人。 丹华公主连忙噤声,有些害怕的小声问道:“晏清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啊?” 第108章 威胁 丹华公主自幼在蜜罐里长大,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吓得往谢瑄身边缩。谢瑄安慰她道:“不怕,没事的。” 相比于丹华公主,严蓁儿显得镇定了许多,谢瑄安慰了丹华公主一会儿,见她不那么害怕了,才对严蓁儿说道:“在下谢晏清,这是我的小妹,我们二人都是在今晚灯会上被人掳走的,不知姑娘可也是如此?” 为了稳妥起见,谢瑄并未告知两人的身份,严蓁儿久居桓州,自然没有起疑,闻言道:“小女子名叫严蓁儿,桓州人士,我也是被他们掳来的,不过我是在两日前被掳走的,并非今日。” 谢瑄闻言并不感到惊讶,这些贼人经验老道,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他们三人穿着富贵,这些人却只盯着他们,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腰,要么就是胆子太大了。 “晏清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啊?”丹华公主问道。 谢瑄道:“别怕,我听这些人的对话,他们是为谋财而来,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听他们的语气,已经有人在找我们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跟丹华公主一同失踪不是小事,听那些人的话,京城已经被封锁了,相信此刻萧烬定是在全力寻找他们的行踪。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救兵到来之前保全好自身。 丹华公主也知道会有人来救他们,但看着周围阴暗潮湿的环境还是忍不住瑟缩,突然,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她旁边窜了过去,她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啊!有老鼠!” 刚一出声她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果不其然,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推开门走了进来。 “哟,这么快就醒了?” 进来的人有三个,左边那个又瘦又高,留了个八字胡,眼神里流露出猥琐和不怀好意。右边那个身材臃肿,个子也矮了些,嘴角有一个痦子,中间那人应当就是他们的头领,也是掳走丹华公主的人,生得高壮,满脸横肉,右半边脸上有一个交错的刀疤,目露凶光,面带煞气。 说话的是那个瘦高个,看着清醒过来的三人,他走过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小美人们,吓坏了吧,别怕,只要你们好好听话,我们兄弟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目光在严蓁儿和丹华公主之间流连,随后对丹华公主伸出手想要摸她的脸,丹华公主吓得一个劲儿往谢瑄身后躲。 谢瑄见状挡在丹华公主面前,眉头紧锁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抓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瘦高个见谢瑄挡在前头,非但不收敛,反而想去摸谢瑄,谢瑄厌恶的偏过头,瘦高个不死心还想继续,这时刀疤脸发话了:“老六,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惦记这些!” 瘦高个闻言有些遗憾的收回手,对中间刀疤脸讨好道:“老大,我就是摸摸,不会动她们的。” 刀疤脸冷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瘦高个有些不甘心的退开,刀疤脸走了上来,在三人的脸上看了一遍,最后盯着谢瑄和丹华公主道:“告诉我你们二人的身份。” 正如谢瑄猜测的那样,这几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他们跟寻常的拐子不同,他们盯上的都是那些富贵人家姑娘和孩子,因为这样人家的姑娘大多长得细皮嫩肉,而且大多识文断字,有一定的才艺。这样的姑娘卖到青楼中比那些普通人家的价格贵上许多。 他们也知道这样做会得罪人,所以每次在一个地方拐了人后就到另一个地方去卖,就这样在各个州县来回跑,愣是没让官兵抓到。 他们这次本来是到京城出手上一批‘货物’的,京城达官显贵云集,不比其他地方,他们本来没想动手。但恰好遇到了中秋灯会,瘦高个在灯会上看到了严蓁儿,一时起意就把人掳来了。刀疤脸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着这个好机会再寻摸些好货色。他们在灯会上观察了许久,见丹华公主相貌娇俏,身边也没那么多护卫就把人掳走了。 掳走谢瑄的是那个瘦高个,他觉得谢瑄长得比姑娘家还好看,如果能卖出去一定能得个好价钱。 刀疤脸等人本想着今晚就离开京城的,没想到萧烬动作那么快,他也知道是他掳来的人出了问题。严蓁儿是他们两日前就抓来的,此时京城内那么大的动静必定不是她引出来的,那就只能是谢瑄或是丹华公主。 谢瑄闻言心下有了猜测,此事已经闹出了大动静,如果这些人知道了他们二人的真正身份,他们的性命恐怕就危险了。 他故作不解道:“我二人只是普通富商家的孩子,你们抓我们过来可是想要钱?如果是这样,我家里人可以给你们钱,只要你们放了我们跟这位姑娘。” 瘦高个一听这话顿时就心动了,眼睛一转道:“大哥,我看这小子说的有些道理,如今京城四处戒严,我们也出不了城,带上他们三个也是累赘,不如拿他们换些银子,到时候那些官兵说不定就撤了,我们也能带着钱离开啊。” 刀疤脸骂了他一声道:“蠢货!他说什么你都信,你以为把他们交出去我们就没事了吗?” 说完他回过头看着谢瑄冷笑道:“小子,我劝你你少给我耍花样,普通富商家的孩子能惊动这么多官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老老实实把身份告诉我,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谢瑄面前晃了晃,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谢瑄的心往下沉了沉,这人显然不好糊弄,他的话也不似作假,若是真的把人惹急了,他们三人今天恐怕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看了看身边的两人,谢瑄咬了咬牙道:“好,我告诉你,我叫谢瑄,京城谢家你们听说过吧,我便是谢家家主,当朝户部尚书次子。至于我旁边这位姑娘,她只是我一位友人的远房表妹。” 第109章 谈判 既然瞒不下去,谢瑄选择牺牲自己保护丹华公主二人,这几人得知了他的身份定然会将矛盾都转移到他身上,虽然这样一来他会危险很多,但最起码能够保护丹华公主和严蓁儿的安全。 谢家名声足够响亮,刀疤脸显然是听说过的,闻言他下意识的认为这次之所以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究根结底还是因为谢瑄。 这时一直站在刀疤脸旁边不说话的那个胖子开口道:“老大,他是个麻烦,把他杀了吧。” 此言一出,严蓁儿和丹华公主顿时脸色一白,谢瑄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刀疤脸闻言顿时面露凶光,但却没有动手,显然对此有顾忌。谢瑄看向那个胖子道:“杀了我,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我是谢家人,更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四品官员,我若是死了,不止谢家,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先且不说你们能不能逃出京城,就算侥幸逃出去了,从今往后你们都只能做一个亡命之徒,不能用真面目示人,不能娶妻生子,一辈子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听了他的话,瘦高个眼中流露出畏惧之色,刀疤脸眼神中的杀意也减少了许多,那个胖子听完却说道:“巧言令色,就算不杀你,难道那些官兵会放过我们吗?既然终究都躲不过,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他这话一出口,谢瑄还没说什么呢,瘦高个就先不乐意了:“老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兄弟们干这样的买卖就是为了挣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把小命搭进去的,你想死我可不想。” 谢瑄道:“这位大哥说得不错,能活着谁想死。你们只有这么几个人,又带着我们,肯定躲不过官兵的搜查,你们若是肯放了我们,我可以为你们求情,让你们毫发无损的离开京城。” 刀疤脸闻言若有所思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谢瑄道:“我们的性命现在都捏在你们手里,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想要活命,我们想要离开,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交易。你们做这样的事无非是为了钱,这一点我也能满足你们,至于你们愿不愿意,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瘦高个闻言看向刀疤脸道:“老大,要不咱就听他的吧,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等在城外的几个兄弟怕是也听到消息了,咱们三个现在是孤立无援啊。兄弟们跟着你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还没娶媳妇,不想把命搭进去。” 胖子闻言淬了他一口道:“胆小如鼠,就这样的胆子当初也敢跟着大哥做事?从你决定干这一行的那天起,就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瘦高个怒视他道:“你说的倒容易,命都是爹娘给的,我惜命有什么错,你不怕死那你怎么不去把那些官兵引开?” 胖子怒目圆睁,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刀疤脸怒斥道:“够了!自家兄弟还动起手来了,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两人这才稍微收敛一点,刀疤脸看向谢瑄道:“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你要写信给那些官兵,让他们准备一万两黄金,再把城门口的守卫撤了,等我们拿到钱,出了城,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丹华公主道:“那万一你们半路反悔怎么办?” 刀疤脸瞪了她一眼,冷笑道:“现在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谢瑄面不改色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前提是你必须要保证我们的安全,我看你那位兄弟可不像你那么想。” 刀疤脸顺着谢瑄的目光看向胖子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他们不会乱来,但你们最好别耍花样,否则要是缺个胳膊少条腿什么的我可就不保证了。” 谢瑄道:“这是自然,既然是要我写信,那就请你先给我松绑吧。” 刀疤脸看了他一眼,对瘦高个道:“把他的绳子解开。” 瘦高个上前解开谢瑄手脚上的绳子,谢瑄站起身,刀疤脸出去后不过片刻就拿回了笔墨纸砚摆在谢瑄面前道:“写吧,按我的意思写,少给我花样,否则我这刀子可不长眼。” 他拿着手里的匕首在谢瑄面前比划了几下,谢瑄似笑非笑道:“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我能做什么手脚呢?” 刀疤脸冷哼了一声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快写,别磨蹭。” 谢瑄看了那个胖子一眼道:“那就麻烦这位大哥帮我磨墨了。” 胖子顿时怒目圆睁道:“给你磨墨?你当老子是你的书童吗?” 谢瑄无辜道:“我这不是担心你诬陷我耍诈吗?你要是不亲自盯着,等会若是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们杀了那我找谁说理去?” 胖子怒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够了!”刀疤脸皱眉道:“吵什么吵,想把官兵引来吗?” 说完他看向谢瑄道:“你只管写你的,我不发话没人会动你们,老六,你去给他磨墨。” 瘦高个不像胖子那样生气,说让磨墨就磨墨去了。 谢瑄提笔写下信件,将刀疤脸的要求都写了上去,写完后刀疤脸拿起来看了一遍后皱眉道:“我让你写信,不是考状元,你满篇文绉绉的做什么?” 谢瑄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些文人的脾性就是这样的,这是我的习惯,你要是不满意,我重写就是了。” 刀疤脸虽识字,对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却是一窍不通,没从信里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便说道:“罢了,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时间紧迫,老六,你机灵一些,出去找个乞丐把信送到那些官兵的手上。” 瘦高个拿着信出去了,那个胖子拿起绳子重新把谢瑄绑上,谢瑄也不挣扎任由他绑。 此时搜寻的官兵们已经忙活了一个时辰,却是一无所获。萧烬的脸色已经快要杀人了,跟在他身边的京兆府尹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第110章 信件 就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快要到萧烬面前时被官兵拦下。 “小兔崽子没长眼睛啊,在这乱跑什么!”一个官兵呵斥道,伸手就要把小乞丐丢开。 小乞丐见状连忙道:“有人让我把这封信送给你们。” 他举起脏兮兮的小手,露出手里的信件,官兵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孩说的话,正要斥退他,萧烬开口道:“把他手里的信拿过来。” 官兵连忙住口,从小乞丐手里拿过信恭恭敬敬的递给萧烬。 萧烬打开信件,看到上面的字时眉头轻疏道:“是晏清的字迹。” 贺兰宸凑上来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萧烬冷哼一声道:“抓了人,还想要钱,白日做梦。” 贺兰宸皱眉道:“晏清和丹华公主都在他们手里,不如答应他们,免得晏清他们受苦。” 萧烬将信件收起来道:“孤当然会答应他们,不过他们也得有命拿才行。” 说完他看向那个小乞丐道:“小孩,是谁把这封信给你的?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乞丐畏惧的看向他道:“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给我的,他给了我十文钱,让我把这封信交到官兵手里,说如果你们同意信里说的,就往天上放个烟花信号,然后在城门口等着。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给了我信后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祝和端走过来疾言厉色道:“信既然是他给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你定然是为了钱财包庇于他,既然你不说,那就进大牢里说好了,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小乞丐闻言顿时挣扎了起来:“我不知道!别抓我!” “住手。”萧烬看向祝和端道:“祝大人,孤以为你能坐到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应该有几分脑子在才对,那些贼人的位置若是能被这孩子轻易知晓,我们这么多人还需要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京城里乱转吗?” 祝和端恭维道:“殿下说得是,下官也是救人心切,这乞儿是唯一跟贼人有过交集的人,下官以为他说不定知道些消息。” 萧烬道:“不必了,他们没你想的那么蠢,孤已经知道他们在哪了,把这乞儿放了吧。” 祝和端一头雾水道:“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他们刚刚还在满京城的找人呢,怎么这会儿萧烬就已经知道贼人的藏身之地了,总不能是那封信里告诉他的吧,那这群贼人未免也太蠢了些。 萧烬道:“不必多问,孤问你,京城内可有什么寺庙?” 祝和端道:“寺庙?殿下说笑了,这寺庙大都修建在城外,京城里哪来的寺庙呢?” 这时徐澜道:“殿下,据臣所知,京城里还有一座观音庙,是许多年前百姓自己修建的,面积不大,已经荒废多年。” 徐夫人是个喜欢拜佛进香的人,徐澜也是听她提过那么一嘴。据说那座庙是前朝时修建的了,当时前朝皇帝昏庸暴戾,苛捐杂税,重徭重赋,致使民不聊生。百姓们没有活路了,有人就找了处废宅修了这么一座庙,暗中祈祷暴君倒台。 后来先帝起兵推翻前朝暴政,知道有这么一座庙后并未下令拆除,他觉得这是集百姓们的民愿而成。就把这座庙保留了下来,当做是个念想。后来百姓们纷纷选择去比较有名望的寺庙进香,久而久之这座观音庙也就荒废了。 萧烬也听说过这座庙,闻言便知谢瑄信中暗示的定然就是此处,吩咐道:“祝大人,你去准备一万两黄金和一辆马车,一刻钟后放了烟花信号后去城门口等着。魏统领,你带着禁军跟孤去观音庙,记得把通往观音庙的各个入口堵住,一个人也不许放走。” 魏敬先道:“末将领命。” 祝和端还想说些什么,萧烬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带着人急匆匆的往观音庙而去。时间紧迫,若是拖得久了定会让人生疑,他们必须在一刻钟内赶到观音庙。 贺兰宸不明白萧烬是怎么从信里看出谢瑄他们被关在观音庙的,但这个时候他还是选择相信萧烬,带着自己的人紧跟了上去。 萧烬猜得没错,谢瑄他们正是被关在观音庙。这个地方少有人踏足,便被刀疤脸几人当作临时的据点。谢瑄本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但在刀疤脸出去准备笔墨纸砚时他偶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座钟楼。 钟楼这种建筑在京城少见,除了皇宫内,唯有寺庙才有。而京城内唯一的一座寺庙就是这座已经废弃了的观音庙,所以谢瑄大胆猜测他们现在就是在这座观音庙内。 借着写信的由头,他将信写得不那么通俗易懂,仔细读信的后两句,就可以发现前两句的第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兰若两个字,这是梵语“阿兰若”的简称,代指寺庙。谢瑄不知道收到信的人能不能看懂,但这是他们唯一求救的方法了。 “老大,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发信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瘦高个急切的问道。 胖子看向谢瑄猜测道:“会不会是这小子做了什么手脚?莫不是那封信有问题?” 刀疤脸闻言也有些怀疑,谢瑄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着萧烬他们找到这里,闻言道:“那封信你们都看过,我能做什么手脚。更何况你们一开口就是一万两黄金,筹钱也需要时间,哪有那么快。” 胖子讥讽的说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就算去窑子里嫖也是一出手就是几千两,不过是一万两黄金罢了,还用得着这么为难?” 谢瑄冷笑一声道:“你这话说得没道理,难不成这天底下的官员都是贪官污吏了不成?这世上纵然有贪官,却也不乏清廉的好官,我谢家虽是氏族,却不曾拿过百姓一分一毫,不过是家中叔父从商才有几分资产。你们有手有脚却不干正经事,反倒是愤世嫉俗,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 第111章 胁迫 “黄毛小儿!”胖子被他几句话激怒。 谢瑄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们几个正值壮年,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做这种丧良心的买卖。不过是不想吃苦,想要坐享其成,你们又比那些贪官污吏好到哪去?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胖子明显是个性急的,眼见说不过谢瑄,他上前一步就要动手。谢瑄悍然不惧的抬起头,他是故意激怒胖子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拖延些时间等救兵,虽说这样做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但那也是值得的。 好在关键时刻刀疤脸制止了他的动作,说道:“他们几个还有用,不许动手。” 胖子气急败坏道:“大哥!” 刀疤脸把脸一沉道:“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胖子不忿的退后几步,刀疤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刻已是深夜,若是有烟花信号定是看得分明,可距离信送出去已经那么久了,却迟迟不见信号发出,莫非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谢瑄也有些悬心,如果再不见信号,恐怕就要引起怀疑了。就在所有人都心怀忐忑时,远处的天空中终于绽放了一朵火红的烟火。 刀疤脸见状松了一口气,对其他两个人道:“信号出来了,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分头行动,老三老六,你们两个带着那两个姑娘分开走,至于这小子由我亲自带着,咱们城门口汇合。” 谢瑄闻言,心下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带走?” 刀疤脸道:“只要你们的人不耍诈,我保证你们三个平平安安的回去,但如果你们敢做什么手脚,那我保证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瘦高个和胖子一人一个抓着严蓁儿和丹华公主,谢瑄无法阻止他们,只能在心中祈祷,萧烬他们已经找到了这里。 此时萧烬等人已经找到了观音庙,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萧烬让所有的官兵都在观音庙外面埋伏,找准时机将谢瑄他们救下来。 随着吱呀一声里面的门被打开,刀疤脸抓着谢瑄率先走了出来,瘦高个和胖子紧随其后,带着严蓁儿和丹华公主走了出来。 萧烬命令弓箭手准备,看准时机,将这三人射杀。就在这时,三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离开,萧烬见状,眉头一皱道:“他们分头行动了,先等一等,别动手。” 话音刚落,就见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朝着中间的刀疤脸而去。 刀疤脸直觉不对,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就见一支箭与他擦身而过,直直的钉在身后的木门上。 “有埋伏!”刀疤脸大喊道,随后对其他两人道:“你们带着那两个小娘们分开走,我留下殿后。” 他掏出匕首抵在谢瑄脖子上,对着外面的人大喊道:“外面的人听着,立刻放我们兄弟离开,否则我就杀了这小子!” 锋利的匕首一瞬间就在谢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脖子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得到消息赶来的谢家父子俩刚到这就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谢筠高呼道:“里面的好汉手下留情,你要什么都行,莫要伤我儿性命!” 谢琛对萧烬道:“太子殿下,不管他们要什么都先答应他们吧,莫要让他们伤了人命。” 萧烬狠狠的看了一眼刚刚射箭的人,对方只是个刚入禁军的新兵,刚刚也是一时紧张才把箭射出去的,眼见自己惹了大祸,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眼见计划失败,萧烬不再隐藏,站出来对刀疤脸道:“放了他们,孤可以留你们一条命。” 刀疤脸听他自称孤,知道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了,便对萧烬说道:“先前明明谈好,你们给了钱,放我们出城,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他们。可你们出尔反尔,假意答应,实则暗地里埋伏,既如此,我还与你们客气什么?你们不给我们兄弟活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萧烬冷哼一声道:“你们在天子脚下就敢拐卖良家子,一路行来不知做了多少恶事。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悔改,孤告诉你们,若他们三人的性命有任何闪失,不只是你们,你们的九族都要人头落地,你们若是能回头,孤可以考虑饶了你们的家人。” 刀疤脸也知道他们犯的罪行不小,却也不愿束手就擒,说道:“行了!今天你们要是不放我们走,我们就拉他们当垫背的,要想他们活命,你们就必须听我们的。让你们的人让开,放我的两个兄弟离开。” “大哥?”胖子有些着急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刀疤脸道:“老三,这些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你们既然叫了我一声大哥,我就要为你们的性命负责。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你们还有父母要养,不能把命折在这。这些人都是为了我手里这小子来的,我留在这,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你们动手。你们带着那两个小娘们离开,如果有人追上去,还能有个肉盾,到了城外跟剩下的几个兄弟汇合后不要再回来了,这次挣的银钱不算少,你们几个分了,以后换个行当,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好了。” “大哥……”瘦高个听了这话也不免动容,他入伙晚,到刀疤脸对他跟对其他兄弟都是一样的,如今生死关头,刀疤脸愿意牺牲自己保全他们,如何不让他们感动呢? 胖子梗着脖子道:“我不走!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做兄弟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头?” 刀疤脸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能活一个是一个,当初是我把你们拉到这条船上的,如今出了事就该我挡在前头,你们如果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话赶紧走,若是真有心,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给我烧些纸,咱们几个也算没有白做这一回兄弟。” 第112章 获救 胖子和瘦高个家里都有老父老母要养,若真要他们舍身赴死,他们也是放不下这个心的,听了刀疤脸的话,两人抹了抹眼泪道:“大哥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大哥,若我们能逃出去,以后生了儿子,一定让他认你做干爹,让你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刀疤脸也不禁红了眼,谢瑄对他们这副依依惜别的模样心里生不起半点波澜。这些人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不知害了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现如今得了这样的后果那都是报应。 面对刀疤脸的威胁,萧烬也不得不让步,吩咐围在四周的人让开,随后胖子和瘦高个就挟持着严蓁儿和丹华公主离开了。萧烬给魏敬先使了个眼色,魏敬先顿时了然,趁着刀疤脸不注意,悄悄带了一队人离开了。 刀疤脸打定了主意要为离开的两人争取时间,担心萧烬等人下阴手,便挟持着谢瑄爬上了钟楼,还大声呵斥着萧烬等人不让他们跟上来。 钟楼年久失修,许多木头都已经腐朽不堪,走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倒塌。 站在钟楼上,谢瑄看着下面萧烬和父兄等人担心的神色,对身后的刀疤脸道:“本以为你们这些人已经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可言了,没想到你对你那些兄弟倒是挺好,居然肯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换取逃命的机会,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初不带他们做这种事,他们日子虽说会苦一些,可好歹能好好活着,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刀疤脸冷笑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信里做了手脚,否则这些人怎么会那么快就找上门来。你说我们没有良心,你们这些出身富贵的公子哥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底层百姓的辛苦,你们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花不完的银子,而我们为了一枚铜板都要累死累活。凭什么我们吃苦你们享福,我们专挑你们这种富家人家的孩子出去卖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谢瑄知道他跟这种人是说不通的,这些人生来就是愤世嫉俗的,觉得只要有人比他们过得好,就是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刀疤脸一直把谢瑄挡在面前,这让弓箭手根本没有办法越过谢瑄将他射杀。就这样大概僵持了半个时辰,萧烬再也无法忍耐道:“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你的人孤也让人放走了,你也该履行约定把他放了。” 刀疤脸看了一下城门的方向,忽然哈哈大笑道:“我陈定山活了这半辈子也够本了,临死前能有个世家公子给我陪葬也算值了!” 底下的萧烬听见这话顿感不妙,听见刀疤脸对谢瑄道:“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落到了我的手里,下辈子投胎记得擦亮眼睛,不要再撞到我的手里。” 谢瑄还没有反应过来,顿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随后整个人就犹如一片枯叶从高台上落了下来。这个钟楼比较高,下面尽是掉落的木头和碎石,若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晏清!”萧烬飞升而起,在半空中接住掉落的谢瑄,在即将落地时将自己垫在底下,随后两人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 贺兰宸下意识的拔出刀用力一掷,直接将刀疤脸穿了个透心凉。反应过来要去救谢瑄时,却已经迟了一步,人已经被萧烬先行救下了。 “殿下,你没事吧?”谢瑄连忙从萧烬身上起来,慌张的问道,他没想到萧烬会去接他。虽然有了缓冲,可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萧烬还是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不可能不受伤。 萧烬抓住他的手宽慰道:“孤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谢瑄着急道:“我能有什么事,殿下快起来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到。” 萧烬坐起身,谢瑄看了看他的后背,没看出什么不对,但等到抬手一摸,就摸到了满手的鲜血,显然是被地上的碎石伤到了。只是萧烬穿的是玄色的衣服,就算染了血也看不出来。 “殿下你受伤了!”谢瑄惊呼道。 萧烬却像没事人一样道:“别担心,就是些皮肉伤,看着吓人罢了。”对于对萧烬来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想当初他在战场上,受过比这样重的伤不知有多少,今天这还算好的了。 “晏清,你没事吧?”贺兰宸走过来道。 谢瑄看了他一眼道:“我没事,多谢殿下挂心。” 贺兰宸还想说些什么,谢瑄却已经转头关心起萧烬的伤势,见状贺兰宸有些无措的蜷了蜷手指。 谢筠父子俩互相搀扶着,惊魂未定的走到谢瑄面前,拉起他上下打量,确认他没受伤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谢筠对萧烬拱手道:“多谢殿下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萧烬道:“谢尚书言重了。” 这时,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魏敬先带着队伍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丹华公主和严蓁儿。 两人看上去虽然有些狼狈,却不像是受了伤。谢瑄见到她们也是松了一口气,大家都没事便好。 魏敬先上来禀报道:“太子殿下,末将幸不辱命,已将人全部救出,那两个贼人一个反抗太过激烈,已然伏诛。另一个已经被抓回。” 往他身后的队伍里看去,果然看到了面上带伤,被禁军押解着的瘦高个,看来死的是那个胖子了。 萧烬听完点点头道:“辛苦魏统领了。” 谢瑄道:“殿下,臣刚刚听这几个贼人所说,他们还有同党,现如今就在城外,还请殿下派兵将其捉拿归案。” 萧烬看了一眼魏敬先,魏敬先顿时意会,带着人手离开了。 丹华公主受了惊吓,被安排人送回了驿馆,至于严蓁儿,也被她兄长带了回去。萧烬受了伤,谢瑄本来想留他在谢府请白老太爷给他看一看的。可转念一想,这么多人都看着,如果被盛安帝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萧烬跟谢家交往过密。 第113章 归家 谢瑄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见萧烬行动便捷,知道这伤确实不重,就先跟谢筠回家了。 今晚可算得上是惊心动魄,知道谢瑄出了事,谢家所有人都没睡,谢瑄跟谢筠谢琛回家时,就看到秦绯月和谢璃谢珊坐在前厅里等他们。快两岁的小姝云被母亲抱在怀里睡得正香,就连白老太爷都还没睡。 看到三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秦绯月和谢珊更是拉着谢瑄看个不停,秦绯月忧心道:“太子殿下派人传信说你被人掳走,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谁敢信这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敢当街掳走朝廷命官和外邦公主呢,幸得你没事。” 白老太爷打量了一番小外孙,又给他把了把脉,知道他没伤到也是松了一口气,庆幸道:“没事便好。” 劳动家里这么多人为他操心,谢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为这事闹了大半宿,大家都感到十分疲惫,确认谢瑄平安归来,就都放心回去休息了。 谢瑄心里惦记萧烬的伤,如今却不是个询问的好时机,想着明日进宫一趟看看萧烬伤得如何,左右如今萧烬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去看望萧烬也无人能指摘。 萧烬封锁京城十分迅速,刀疤脸几人在城外的同伙并没有得到消息,跟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直接被魏敬先逮了个正着,他们一伙除去已死的刀疤脸和胖子,还有五个人,全都被下了大狱,一番审讯下来,这伙人拐卖过的人还不少,大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或是孩童,但无一例外都是出身富贵,甚至还有官眷。 萧烬把审讯的供词递交给盛安帝,盛安帝看了后顿时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的治下还有这等穷凶极恶的恶徒,当即下令将这些人凌迟处死,至于其家人,既然享受这些人作恶所得的钱财,就该承担罪行。念在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为恶的份上,便都被判罚流放之刑。 发过脾气后,盛安帝看着面前的萧烬,他以前见这个儿子都像是见了瘟神一般,恨不得让人立刻从眼前消失,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儿子来。 先皇后是个极美的女子,当初盛安帝虽是因被迫才娶了大燕公主为妻,却曾为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心动过,两人刚成婚时也是浓情蜜意过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人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烬继承了他母亲的好相貌,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能力也是众皇子中最强的。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皇室血脉,那是大盛之幸,可偏偏不是。 盛安帝细细打量萧烬的眉眼,看着这张跟先皇后像极了的容颜,盛安帝先是怀念,随后又流露出厌恶之色。 “朕听说,今日谢晏清从高楼掉落,是你舍身相救,朕以前倒不知,你如此肯为他人着想?听说你为了救他还受了伤,如此大恩,想来谢家定是感恩戴德极了。” 盛安帝这话明晃晃的试探,萧烬闻言反问道:“父皇这是何意?不是父皇下的命令让儿臣务必保谢二公子和丹华公主毫发无损吗?今日儿臣若是不舍身相救,只怕谢二公子不死也残,到时候谢家折了个儿子,父皇恐怕会让儿臣给谢二公子偿命了吧?” “你……”盛安帝一时语塞,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谢瑄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为了平息谢家的怨气,他也绝对会拿萧烬开刀,但被萧烬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盛安帝面子上也挂不住。 他有些生气道:“朕是你的父亲,你这么对朕说话,从小学的那些礼仪忠孝都学到哪去了?” 萧烬没心思陪他演父慈子孝的戏码,说道:“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在父皇心里,一个臣子的性命都比儿臣重要,父皇现在跟我说什么忠孝不是很可笑吗?为人臣子,忠的是明君,作为子女,孝顺的是慈父,敢问父皇可曾做到哪一点?” “混账!”盛安帝拾起手边的砚台就朝萧烬砸过去,萧烬微微侧身躲过,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盛安帝道:“想来父皇也回答不上来儿臣的问题,既如此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不等盛安帝开口径直出了门,盛安帝见状气得捂住胸口骂道:“这个孽子!朕当初就应该掐死他!” 安禄连忙扶住他道:“皇上息怒,太子一向如此,您可别为此气坏了身子。” 盛安帝坐回椅子上,萧烬的话虽然让他生气,却也打消了他的疑虑。在他看来,谢瑄之前本就跟萧烬有些嫌隙,经此一事萧烬恐怕对谢瑄厌恶更深,就算谢家心有感激,怕是也在萧烬那里讨不到好。 放下了心中的猜疑,盛安帝也不再为萧烬的话感到恼怒,他们二人如今已是父子离心,他能做出给萧烬下毒这样的事,自然也不会在乎萧烬有没有把他当成父亲对待,之所以生气不过是感到身为皇帝的威严被冒犯罢了。 而谢府这边,谢瑄心里揣着事,脑海里一直回想起萧烬奋不顾身救他时的场景,心绪十分复杂。他与萧烬虽说是盟友,但他却自认自己还没有能让萧烬不顾自身安危相救的资格,可萧烬偏偏就那样做了,这不像是他认识的萧烬。 心里想不明白,谢瑄转辗反侧了一宿,次日一早他收拾洗漱好后就打算进宫找萧烬,恰在此时门房来报说丹华公主找他。 谢瑄闻言惊讶不已,昨晚才经历过那样一番惊心动魄之事,他以为丹华公主应当要休息几日才能缓过来,怎的一大早便来寻他了?总不能是还想逛京城,那样的话心也太大了些。 让人把丹华公主请进来,不同于谢瑄以为的憔悴,丹华公主脸色红润,精神看起来也不错,全然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想起昨晚丹华公主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模样,再与她今早这精神焕发的模样一对比,哪怕是谢瑄也是大为惊叹。 第114章 心仪 谢瑄向丹华公主行了一礼后问道:“公主怎的不在驿馆休息,可是找下官有事?” 丹华公主有些扭捏道:“晏清哥哥。我这次过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谢瑄道:“公主但说无妨。” 丹华公主道:“昨晚救我们的那些人里,有一个小将,我找人打听过了,听说他是禁军校尉,名叫宋云归,是大盛骠骑大将军的儿子,我听说他以前也在国子监念书,那你应当是他的先生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跟他见个面。” 说完她已是脸色红透,谢瑄哪还能不明白,丹华公主这是看上宋云归了。 这倒是出乎谢瑄的意料了,毕竟前世丹华公主喜欢的是萧煜那样的,怎么重来一次丹华公主却喜欢上宋云归了?据他所知,这两人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交集,更别说宋云归和萧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了。 “公主你这是……”谢瑄想要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丹华公主红着双颊道:“晏清哥哥,你对我那么好,我也就不瞒你了,昨天晚上我被歹人挟持,要不是这位宋公子,我恐怕就不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了,他救了我,生得又好看,我觉得我有点儿喜欢他。” 说完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谢瑄闻言心里叹息,怎么又是英雄救美,难道说谁救了她,丹华公主就喜欢谁吗?这样的感情,来得也太随便了吧? 谢瑄委婉道:“公主,你年纪还小,或许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这才把感激当成了喜欢。成亲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头等大事,我希望你能跟一个你真心喜欢,又喜欢你的男子共度一生,如果因为一时冲动就许下终身,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瑄也教过宋云归一段时日,宋云归这个人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心怀正气却比较冲动,谢瑄相信宋云归的人品,但他不觉得宋云归跟丹华公主能够走到一起。 宋云归受父辈的影响,满心想的都是驰骋沙场,报效国家,对于儿女私情并不热衷。如果丹华公主要选宋云归做驸马,那按照西朔王爱女如命的程度,必然会让宋云归跟丹华公主一起回西朔,那无疑是斩断了宋云归的臂膀,断了他的志向,这肯定不是宋云归想要的。 丹华公主听了认真道:“晏清哥哥,我只你是为了我好,我也并非不明白你的苦心。你也知道,我此次前来大盛是为联姻而来,无论如何,我此次定是要择一人成亲的。西朔不比大盛强盛,所以哪怕我父王再宠爱我我也必须跟大盛联姻。能让我自行挑选夫婿已是我父王为我争取的最大权益了,既然终究都要嫁人,我当然要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虽然年纪小,却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联姻是我的责任,我不能逃避,宋公子为人正直,于我又有救命之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的。” 谢瑄默了默,他把丹华公主当做妹妹看待,却忘了出身王室的人怎会不知人心险恶呢?正如丹华公主所说,联姻既然不可避免,那选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远比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更有利,更何况丹华公主确实对宋云归有好感,纵使达不到情爱的程度,却也比其他陌生人更容易接受。 想到这里谢瑄心里只觉得无奈,纵使出身尊贵如丹华公主,却也没有决定自己幸福的权利,倒是他想当然了,他叹了口气道:“公主既叫我一声哥哥,我便托大一些,跟你说些交心话。宋云归此人是我的学生,他的品行我是认可的,你若是选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宋云归是骠骑大将军的独子,若无意外,日后也是要承袭父志,报效朝廷的,他心有鸿鹄之志,恐怕不会愿意做这个驸马,你若是执意选他,恐他会心生怨怼,日后你二人成婚,夫妻间也会有嫌隙。” 丹华公主闻言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宋公子那边,我知他对我无意,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相信我能让他喜欢上我。至于他不愿离开大盛去西朔,我也可以请求我父王,准我成婚后在大盛久居。” “你愿意远嫁?”谢瑄惊讶道,丹华公主是西朔王的爱女,自幼定是受尽宠爱,她居然肯放弃在西朔的生活,远离父母来到大盛生活,这宋云归对她来说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丹华公主道:“自古以来哪位公主联姻不是远嫁呢?我虽然比其他人幸运,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可也避免不了联姻的命运。我是西朔公主,我的驸马出身也不能低,虽说我父王对此没有要求,可如果我真的找了个出身低微的驸马,不仅达不到联姻的目的,还会让西朔王室被人耻笑。我也不想嫁入皇室整天勾心斗角,跟一帮女人争风吃醋,宋公子他算是最好的人选了。” 她说得这般有道理,谢瑄知道她这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便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拦你。我可以帮你跟宋云归见面,但成与不成还是要看你自己。” 丹华公主高兴道:“我知道的,无论能不能成功,只要尽力了不留遗憾就好。” 禁军如今归属萧烬掌管,宋云归如今已是禁军校尉,要想让他跟丹华公主相处几天,必须得有萧烬的同意。谢瑄刚好要进宫找萧烬,正好可以顺路问一问。 到了东宫,凌风恭恭敬敬的把谢瑄请了进去。 萧烬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看着。见到谢瑄,他微一挑眉,放下兵书坐起身道:“稀客啊,你今日居然有空来孤这东宫了。” 谢瑄行了礼后道:“殿下于臣有救命之恩,我若是不来说声谢,恐怕得有人说臣忘恩负义了。” 萧烬笑了笑道:“人是孤救的,谁敢碎嘴,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相视而笑,经过昨晚的事,两人的关系无形之中更近了些。 第115章 牵线搭桥 问过萧烬的伤势,谢瑄提出想让萧烬给宋云归批几天假,看看丹华公主的心愿能不能成。 萧烬闻言道:“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待会儿孤便下道命令。只是联姻这事恐怕轻易不能成,宋将军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必是不肯让他去西朔的,更何况宋将军手里掌着兵权,宋云归若是娶了丹华公主,我那位好父亲可就睡不着觉了。” 对于盛安帝萧烬了解得很,于百姓而言,他是个好皇帝,于臣子而言猜疑心却太重了,凡是有可能威胁到他皇权的人,必然会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西朔虽弱于大盛,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国,宋云归若是跟丹华公主在一起了,盛安帝必然会在心中猜疑宋家是否会伙同西朔谋反,到时宋伯庸手里的兵权必然保不住。 谢瑄何曾没有这样的考量,但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管结果如何,他也愿意帮丹华公主这个忙,就像丹华公主所说的那样,就算最后成不了,最起码不会有遗憾。 “我能做的都做了,事情究竟能不能成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其余的我也帮不上忙。”这世上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宋云归若是不乐意,他们也不能强迫他同意。 萧烬看着他道:“他们的事孤也不关心,孤是怕你为这事尽心尽力,到时无论成与不成,你恐怕都会落埋怨。” 若是成了,宋家丢了兵权,宋云归日后的前途也会受影响,焉知宋伯庸不会心生怨怼。若是不成,丹华公主受了打击,难保不会迁怒谢瑄,而宋家知道谢瑄在其中牵线搭桥,心里恐怕也会有根刺。所以无论事情成与不成,谢瑄都是吃亏的。 这其中的利害以谢瑄的聪敏不会看不出,所以萧烬是真的有些纳闷谢瑄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谢瑄笑了笑道:“殿下多虑了,丹华公主天真活泼,臣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她既然有了喜欢的人,臣自然要帮她一把,就算不能成,公主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至于宋家,殿下就更不用担心了,宋将军父子二人皆是难得的正直之人,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辈。更何况手握兵权也不是什么好事,与其等到以后功高震主,不去趁现在这个机会把这烫手山芋丢开。宋将军虽是武将,却也是个聪明人,其中的道理他肯定是明白的。” 更别说谢瑄心里本就对丹华公主有愧,为了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谢瑄愿意吃这个亏帮丹华公主一把,就当是为前世的自己赎罪了。 萧烬本来也不是想阻拦他,只是想提醒他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罢了,闻言道:“你既然心里有数,孤也就不多言了,不过此事事关两国联姻,盯着丹华公主的人可不少,你还是不要牵涉太深,免得被有心之人作了筏子。” 谢瑄道:“臣知晓分寸。” 萧烬随后就让凌风去了禁军大营传了命令,没有明说是丹华公主相中了宋云归,只说是谢瑄经过昨晚那事后受了惊吓病了,便让宋云归接替谢瑄的任务,带丹华公主游览京城,一来宋云归对京城也熟悉,二来宋云归武艺不俗,也能保护丹华公主的安全,省得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谢瑄也也乐得休息几日,往国子监告了假,就躲在家里装病了。 宋云归得了这么个差事,虽不解,却也尽职尽责,让他有些苦恼的是,丹华公主对他十分热情,让他颇有些招架不住。对此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丹华公主生性待人热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迟钝,丹华公主并不掩藏自己对宋云归的好感,除了宋云归这个木头脑袋,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丹华公主属意他。 盛安帝得知这个消息后,把宋伯庸召进宫,对宋云归好一番夸赞,但宋伯庸出宫时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倒满面愁容。 回府后正好遇到回来的宋云归,宋伯庸就把他叫去了书房。宋云归一头雾水的跟过去,暗暗思索自己这几日可有犯了什么错处。 到了书房后,宋伯庸大马金刀的坐下,问道:“说吧,你跟丹华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云归不解其意道:“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丹华公主怎么了?” 宋伯庸道:“你少给我装糊涂,流言都传到宫里去了,今天上朝时不知有多少官员跟我庆贺说我宋家要出一个驸马爷了,连皇上都把我召去问话了,你还想跟我狡辩?” 宋云归闻言惊讶道:“这怎么可能?爹,我对丹华公主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更不可能做什么驸马,外面的人乱传的您也信啊?” 宋伯庸没好气道:“你对丹华公主没想法,那丹华公主呢?你敢说她对你没有其他心思吗?说你蠢你还不信,这么多人都看出来丹华公主属意的驸马是你,你却偏偏看不出来,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这……”宋云归回过味来,难道说这几天丹华公主对他如此热情,并非生性待人热切,而是钟情于他?想到这,宋云归不禁皱起眉。 见他这样,宋伯庸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哼笑道:“怎么,能做驸马爷还不高兴?” 宋云归无奈道:“爹,您知道的,我从小到大的志向就是从军报国,哪里想过做什么驸马啊,您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儿子去西朔吗?不说别的,到时候我不在你们身边,谁给您和娘养老送终啊?” 宋伯庸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还记得我跟你娘。不过这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丹华公主为联姻而来,若她相中了你,难道你爹我敢跟皇上说个不字不成?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宋云归闻言顿时傻了眼,哀嚎道:“爹,我可是您亲儿子呀,虽然儿子平时算老给您惹祸,您也不能这么对我啊,您要是不帮我,我就跟我娘告状去。” 第116章 婉拒 在其他人看来,娶丹华公主,做西朔驸马。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对宋云归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有靠女人吃饭的道理?他自幼苦练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用自身所学报效朝廷,又岂会为了个驸马的虚名就放弃多年来的志向。 宋伯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妻子发脾气。宋夫人同样出身武将世家,那一手长枪耍起来那是虎虎生风,偏偏她这人脾气也火爆,生起气来每次都追着宋伯庸打。宋伯庸也不能跟自己的夫人对打,每次都被揍了个满头包。 此刻听宋云归提起宋夫人,他连忙道:“可别,你娘要是知道这事,八成又得跟我发脾气了,我可招架不住。” 宋家这一辈就只有宋云归一个孩子,宋夫人把他看得跟命根子似的,怎么舍得宋云归去西朔那么远的地方做驸马? “不过这事我确实是没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小子自己惹出来的乱子自己解决,丹华公主也不知是看中你哪一点,你自己想办法打消她这个念头,否则圣旨一下可就迟了。” 宋伯庸倒不在意宋云归娶谁,但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说送出去就送出去,换了谁心里都不痛快。 宋云归自己也纳闷丹华公主是看上了他什么,其实平心而论,抛开西朔公主这个身份,丹华公主其实挺不错的,性子活泼直爽,长得又漂亮。只可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又是西朔的公主,娶了她牵扯太多。 想到这里,宋云归有些郁闷道:“我知道了,我先想想办法吧。” 有了宋伯庸的提醒,宋云归也开始疏远起丹华公主来,每次丹华公主相邀,三次里有两次他都推脱有事,实在躲不过了才去见一次。 丹华公主也不是傻子,知道宋云归是有意跟她拉开距离。在又一次把宋云归约出来时,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这些日子为什么躲着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心意了?” 宋云归闻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装傻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丹华公主气闷道:“你别装糊涂,所有人都看出来我喜欢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敢说你这些日子躲着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吗?” 眼见装傻没用,宋云归叹息一声道:“公主厚爱,在下不胜感激。只是在下立志从军,报效朝廷,并不热衷于儿女之情,便也只能辜负公主情谊。” 丹华公主咬着唇道:“可是娶了我也不会对你要做的事有影响啊,你不想去西朔,我可以跟父王说让我留在盛京,这样难道还不行吗?还是说我有什么地方不够好,所以你嫌弃我?” 宋云归连忙道:“不是,公主活泼可爱,身份尊贵,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联姻一事事关重大,公主可知,若我娶你,那我父亲就得把手中的兵权交出去,而有了西朔驸马这一层身份,皇上他就不会再重用我,我又谈何报效国家呢?” 丹华公主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她只知道宋云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却从未细想宋云归若是娶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宋云归接着说道:“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是西朔王的掌珠,想娶公主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在下无才无德,实不堪为公主良配。还望公主能够另择良人。” 丹华公主沉默了半晌后道:“如果没有这些身份上的限制,你会愿意娶我吗?” 会愿意吗?宋云归扪心自问,或许不会。他并没有喜欢的人,但在他看来两个共度余生的人应当像他父母那样秉性相投。纵然有吵闹,却也是情投意合。丹华公主很好,但宋云归希望的妻子是一个能够跟他相互扶持,意趣相投的女子,要大方,要热烈,犹如一团火,明艳又张扬。而不是丹华公主这样在蜜罐里泡大的小公主,天真又不谙世事。 虽然他没说话,丹华公主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也是,你心怀大志,想的是建功立业,我却想要用驸马这个身份困住你,实属不该。仔细想想,我除了公主这个身份外,还有什么地方配得上你呢?你不喜欢我那也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语气却充满了难过,也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被拒绝了,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宋云归最怕应付女孩子的眼泪了,闻言有些慌张道:“不是公主你想的那样,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是我们不合适,我相信日后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强千倍万倍的夫婿的。” 丹华公主眼眶红了,却并没有哭,她是公主,有自己的骄傲,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哭哭啼啼怨天尤人。见宋云归慌乱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道:“好了,你慌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做不成夫妻,那做朋友总该可以了吧?” 宋云归连忙道:“这是自然。” 虽然伤心,但丹华公主很快就恢复过来,抬起下巴对宋云归哼了一声道:“不娶本公主是你的损失,你等着吧,现在你不愿意,以后你后悔也来不及。” 宋云归还能说什么,只能赔笑道:“是在下没有这个福分。” 丹华公主不理他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丹华公主没再约宋云归出门,宋云归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 谢瑄得知后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觉得失望。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既然丹华公主和宋云归没这个缘分,他也不会去插手。 与此同时,宫里的萧煜也松了一口气,他本就把丹华公主当成目标,先前得知丹华公主中意宋云归也是悬心了好一阵,如今他们二人没成,他自觉有了机会,花了好一番心思制造了好几场偶遇。 第117章 询问 没过多久,谢瑄就听说丹华公主总跟萧煜结伴出游,他顿时提起了心,担心丹华公主重蹈前世的覆辙。于是找了个机会委婉的劝说丹华公主,丹华公主对此只是笑了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盛安帝对这件事倒是乐见其成,萧煜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丹华公主若是跟萧煜在一起,西朔跟大盛的联盟就更加稳固了。先前丹华公主看上了宋云归可是让他烦心了好一阵,宋伯庸是他看重的臣子,若是宋家跟西朔有了姻亲,他是万万不敢再把兵权交给宋伯庸掌管的。 相比于丹华公主,贺兰宸的动向同样让人关注,不仅是有女儿的人家,就连有儿子的人家也都在观望这位北宁大王子会选谁做他的王妃,没办法,谁让贺兰宸这人还喜欢男子呢?不过过了几天这些人家就都放下心来,因为这些日子贺兰宸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谢家跑,这下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北宁大王子还惦记着谢家那个‘小谪仙’呢。 自谢瑄装病后,贺兰宸三天两头的上门来,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谢家,看得谢筠和谢琛眼睛冒火。若不是顾及身份,他们怕是要拿扫帚把贺兰宸赶出去。 谢瑄对此颇为无奈,他告诉贺兰宸自己跟他是绝无可能的,可贺兰宸却说如果不喜欢就把他的这些行为当成朋友之间的关切吧。谢瑄没了办法,好在之后的几天,贺兰宸没有再往谢家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秦夫人也安排了秦恪跟沈幼芙见面。纵然早有准备,沈幼芙也被秦恪的不善言辞惊到了,为了这一次见面,沈幼芙打扮得十分隆重。不曾想秦恪一见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否则脸色怎会如此苍白?天知道那只是扑了粉的缘故,然后秦恪又说红裙娇艳,不如青绿之色更衬她的气质,任谁精心打扮出门被人说不好看都会生气,沈幼芙算是知道秦恪以前为什么会气走那么多贵女了。 见沈幼芙脸色有些僵硬,秦恪连忙找补说她这样其实也很漂亮,不过她天生丽质,其实用不着这些外物衬托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艳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秦恪是个嘴笨的,沈幼芙也得被这个呆子气跑,不过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她此时看秦恪那副紧张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对方还有些可爱,对秦恪的不善言辞也就不计较了。 反正过日子看的是一个人的人品,嘴笨一些也无妨,有这样一张不善言辞的嘴,她倒也不用担心秦恪日后会在外面拈花惹草了,毕竟除了她,还有谁能受得了秦恪呢? 秦夫人对见面的结果十分担忧,等到定国公府那边表示愿意结亲,她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议定了下聘的时间后,把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都找了出来给秦恪做聘礼。 消息一出,京城里大部分人家都知道秦恪将在下个月十六这天跟定国公府的千金定亲,至于婚期,定在明年六月。这个消息在京城里也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秦家门第虽然不比定国公府,但秦恪无论人品才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桩婚事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除了宫中的林贵妃听了这个消息气得摔碎了茶盏外,大部分人对这件事都是乐见其成。 谢瑄也没想到秦恪跟沈幼芙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还是饭桌上谢珊提了几句他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谢珊和秦绯月的推波助澜。不过总的来说,这也是一段佳偶天成的佳话,幸好他当初决定帮沈幼芙一把,否则秦家大哥不知何年才能娶到媳妇呢。 使臣朝见最多待半月,丹华公主和贺兰宸因为联姻之事要在大盛待至少三个月。 盛安帝一直等着丹华公主和贺兰宸来跟他提联姻人选的事。但眼见三月之期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他们二人是一个也没动静。盛安帝见状也坐不住了,把两人召进宫询问。 “丹华公主,贺兰王子,你们在大盛待了这些日子,不知可有寻到心仪之人,若是有,尽管开口,朕定会做主给你们赐婚。”盛安帝对坐在下首的丹华公主和贺兰宸说道。 丹华公主笑了笑道:“大盛人杰地灵,自是有不少好男儿,只可惜丹华没有福分,并没有找到适宜联姻之人,恰巧我父王来信,极尽思念之意。我想着身为人子,尚未在父亲面前尽孝就成亲离家是为不孝,便想着在我父王面前尽尽孝,再过两年在行联姻之事,左右我也还不到适婚之龄,多等几年也无妨。” 丹华公主一早便写信送回了西朔,表示自己不愿将就,想要再过两年再提和亲之事,西朔王本就舍不得女儿,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虽说西朔朝臣多有反对之意,但都被他压了下去。 盛安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看着丹华公主这些日子跟萧煜相交甚密,以为萧煜已经成功拿下了丹华公主,不曾想人家根本就没这个心思。想到这里,盛安帝对萧煜也不喜起来,他向来都知道这个儿子软弱无能,这次萧煜有心跟丹华公主结亲,他也给了萧煜机会,不成想萧煜这般没用,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能把人哄到手,白费他一番苦心。 盛安帝不愿放过这么个跟西朔联姻的好机会,说道:“我大盛人才济济,公主居然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吗?朕听说这些日子公主与朕的三皇子时常结伴出游,还以为你们二人已是情投意合,原来竟是我想差了。公主若是看不上我那个傻儿子,也可看看其他的王孙公子,先前朕说的越王世子就不错,公主也可以考虑考虑。” 丹华公主摇摇头道:“皇上厚爱,丹华心领,但为父母尽孝是作为子女的本分,丹华自幼受父母宠爱呵护却并未回报半分,实属不该,还望皇上体谅我一番孝心,联姻之事暂且搁置吧。” 盛安帝也不好说什么,难道他还能阻拦人家孝顺父母不成? 第118章 联姻作罢 既阻止不了,盛安帝道:“公主一番孝心,朕自然能够体谅。西朔王真是好福气,能有公主这般孝顺的女儿,实在令人艳羡,既如此,朕便允你所愿,待公主尽了为人子的本分,再谈和亲之事吧。” 丹华公主道:“多谢皇上体谅。” 盛安帝转头看向贺兰宸道:“贺兰王子呢,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贺兰宸站起身道:“回皇上,小王当初说喜欢谢二公子并非一时兴起,虽说当时唐突了些,但我的心意是真的,哪怕是现在也不曾改变。” 盛安帝闻言犯了难,贺兰宸若是看上别家人,他说不定就赐婚了,可偏偏是谢瑄,一来他不放心谢家,二来现在谢家对他还有用,他要是让谢瑄去和亲,谢家人非得发疯不可。 不等他开口,贺兰宸道:“贵国的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强扭的瓜不甜,谢二公子对我无意,我也不想强迫他,可要我跟其他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也是不愿的,所以联姻之事还是作罢吧,北宁跟大盛本就是盟友,就算没有联姻北宁对大盛仍是忠心耿耿,与其凑成一对怨偶,不如做个朋友。能跟谢二公子这般人物为友,我也算不虚此行了。” “你也要放弃联姻?”盛安帝十分诧异,随即心里又有些生气,丹华公主不想联姻还算说得过去,毕竟这种事对于女子来说选择更需慎重。但这贺兰宸是怎么回事,身为北宁国的继承人,喜欢男子也就罢了,现在为了一个男人连两国联姻这样的大事也能抛之脑后,简直是不知所谓,北宁王是怎么教儿子的? 他心中不悦,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说道:“贺兰王子的一片痴心固然令人感动,可联姻不是小事,你是北宁的继承人,岂能没有子嗣?你若实在喜欢男子,不如在大盛选一个女子做侧妃,于子嗣上也能有个交代。” 贺兰宸肃穆道:“皇上,小王既喜欢男子,必然不可能再娶女子,又何必再耽误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呢?至于子嗣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北宁对于子嗣方面没有那么严苛,到时只需在王室中择一孩童为嗣子即可。当初我北宁先祖娶男子为后便是过继嗣子,只要身体里流着我贺兰一族的血,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以贺兰宸的身份,就算娶十个八个侧妃也是正常的,可贺兰宸自幼就见识过他父王后宫中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他母后还是最受宠的,就这样还是受了不少姬妾的闲气,贺兰宸觉得若是他有了妻子,必然不会让对方受这样的委屈。 他明明喜欢的是谢瑄,如果为了子嗣娶了其他女子,那不仅仅是对他这份感情的亵渎,更是对那位无辜女子的侮辱,这是他不屑去做的。 盛安帝有些气结,这个贺兰宸简直是死脑筋,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何况贺兰宸还是北宁王位的继承人,他不娶妻,难道想让自己的王位被其他人的血脉继承吗?真是愚不可及。 贺兰宸哪里不知道他这个决定会得罪盛安帝,但他也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北宁虽然依附大盛,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盛安帝就算再不满,也就是口头说几句罢了,绝对不敢对他做什么的。 他假装看不到盛安帝不悦的神色,说道:“我已于半月前送信至北宁,想来此刻我父王已经知道我放弃联姻的决定了,这三月在大盛多谢皇上的款待,待回了北宁,我一定会将大盛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父王,向我北宁子民彰显大盛的大国气度。” 盛安帝有些想骂人,但贺兰宸毕竟是别国的人,娶不娶妻也不是他能管的,他还能硬塞人不成?到时候贺兰宸回国后说自己硬逼着他娶妻,北宁王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反正他又不是贺兰宸的爹,贺兰宸有没有孩子对他也没影响,还是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影响两国邦交。 想到这里,盛安帝也无意追究了,说道:“真是可惜了,你与丹华公主为联姻而来,却都未能寻到合适的人选,朕身为东道主,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 贺兰宸道:“您不必如此,在大盛的这些日子我等处处受您照顾,联姻之事讲究缘分,而缘分这种事向来不能强求,这事又怎能说得上谁对谁错呢?” 丹华公主也说道:“正是如此。皇上,在大盛这些日子我玩得很开心,多谢您的盛情款待,我的那些兄长们知道了说不定还会羡慕我呢。” 盛安帝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大盛当尽地主之谊,只可惜因底下官员疏漏,害得公主受罪,朕已经写了信向西朔王致歉,也准备了许多礼物,到时候公主都带回去,算是朕给公主压惊的赔礼。” 丹华公主连忙起身道:“皇上言重了,丹华此次虽说在大盛遇险,但如今想起来却也是一桩惊心动魄的奇遇,丹华自幼长在深宫之中,若非此番经历,怕是不知这外头人心是如何险恶,历经此事也算是长了个教训,劳烦皇上费心,实是丹华的不该。” 盛安帝见她如此会说话,笑道:“公主聪颖懂事,又颇有孝心,难怪西朔王如此宠爱,朕的几个女儿若是有公主这般懂事,朕也就不用操心了。” 丹华公主道:“诸位皇子和公主俱是天潢贵胄,尊贵无双,岂是丹华能比,皇上您谬赞了。” 几番交谈下来,刚刚的不愉快已经消失了,盛安帝也不强求他们继续联姻之事,询问之下得知他们打算三日后便启程回国,还十分热情的邀请他们留在京城过年,被婉拒后只能遗憾作罢。 次日,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内。 贺兰宸在掌柜的带领下走进包厢,刚一进门就看到自斟自饮的萧烬,见人来了,萧烬对凌风使了个眼色,凌风随即走了出去,将门关上后站在门口守着。 第119章 旧怨 贺兰宸走过去坐到萧烬的对面,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赞叹道:“好酒,殿下可真是会享受。” 萧烬道:“这是孤多年的珍藏,贺兰王子既然喜欢,孤可以送你几坛。” 贺兰宸挑了挑眉道:“殿下盛情,我便却之不恭了。不过殿下如此大方,不知是不是我想要的,殿下都愿意割爱呢?” 萧烬瞥了他一眼道:“有些东西能让,有些东西却不能让。你若是想要酒,孤绝不会吝啬,但你若是想要人,孤却是寸步不让。” 贺兰宸跟萧烬对视一眼,不出所料看到了萧烬眼中的警告,忍不住笑道:“殿下不必如此,我虽喜欢晏清,却也知道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的。这些日子我也看透了,晏清他只是把我当成朋友一般,半点绮思也无,既是如此,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萧烬闻言眼中的敌意减轻了几分道:“你有自知之明便好,若是再执迷不悟,孤也绝不会对你客气。” 贺兰宸苦笑道:“当初殿下阻挠我跟晏清,我心里对殿下颇多不满,只觉得你我二人身份也算相当,理应公平竞争才是。可灯会上那事后我才发现,我对晏清的喜欢终究还是比不上你,生死危机面前,我的第一反应是诛杀贼人,而你的第一反应却是去救他,正如你所说,我的喜欢太过浅薄,这样的喜欢配不上他。” 萧烬略显诧异的看了贺兰宸,随即道:“晏清这般出色,有人喜欢他孤一点儿也不奇怪,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喜欢他,你能认清自己的不足之处,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孤的对手。” 贺兰宸盯着他道:“我在北宁时常听闻你的事迹,我很佩服你,你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处处针对,却能牢牢坐稳太子殿下位置,头一次领兵便能大败敌军,平心而论,若是换了我未必能做得像你这样完美。我向来自负,而你是唯一能被我看在眼里的对手,我一直都想跟你一较高下,不过北宁依附于大盛,你我二人恐怕无法在战场上见真章了,虽然在晏清这件事上我输给了你,但其他地方我可未必不如你。” 萧烬道:“北宁选择大盛是明智的,否则日后战场上,刀剑相向,你我二人必定是不死不休。大盛跟大燕是积怨已久,迟早有一战。到时候我必然会剑指大燕,你若是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一定不会客气。” 贺兰宸道:“你倒是有信心,大盛和大燕旗鼓相当,北宁和西朔虽然依附于大盛,但大燕同样有东越和南疆的支持,你想灭掉大燕未免可没那么容易。” 萧烬冷哼一声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大燕皇帝昏庸无能,后代子孙皆不成器,当初大燕实力强劲,能够强逼大盛和亲,可是如今的大燕在大盛军队面前却是节节败退,可见其气数已尽。” 贺兰宸奇怪的看向萧烬,大燕这些年确实比以前弱了许多,但也没有萧烬说的这般不堪一击。更何况早些年大燕和大盛实力相当,双方交战数次,各有胜负,若不是后来盛安帝脑子不好使把萧烬这个杀神送到边境,大燕也不至于接连吃了好几次败仗。 贺兰宸意味深长道:“说起来,大盛先皇后便是大燕的嫡公主,大燕皇室是你的母族,你难道真的能狠下心,覆灭大燕吗?” “母族?”萧烬面色讥诮道:“孤姓萧,不姓姬。孤生来便是大盛人,现在更是大盛的储君,大燕当初将我母后送来和亲,何曾考虑过半点亲情?自我母后逝世,我在宫中如履薄冰,大燕皇室却是不闻不问。大燕当初极力推举我成为太子,你以为是顾念什么血脉亲情吗?不过是看我年幼,不得宠爱,以为能像拿捏我母后一般拿捏我罢了,既然如此,孤也要让他们看看引火烧身的后果。” 他语气中透露出的杀意就算是贺兰宸也不由得吃惊。不过转念一想萧烬这恨来得也不是没有缘由。 众所周知,大盛已故的先皇后是大燕嫡出的舜华公主,但如今大燕皇帝却并不是舜华公主的生父,而是其叔父。 当初大燕先帝不知为何突患重疾,满宫太医都束手无策,不过一年的光景先帝就这么去了,当时的皇后与先帝鹣鲽情深,先帝去后,皇后悲痛欲绝,竟悬梁自尽追随先帝而去。 两人没有别的孩子,唯有一女舜华公主,不过十岁之龄就这般痛失双亲。后来便是如今的大燕皇帝,舜华公主的亲叔父继位。 可怜舜华公主,本是中宫皇后所出,尊贵无比的嫡长公主,如今父母皆亡,继位的又是自己的叔父,她这个已故帝后所出的公主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大燕皇帝继位后对舜华公主十分不错,吃穿住行上样样都比自己亲生的儿女更好,百姓听说后无不称赞。不过这样的手段在其他人看来是大燕皇帝不忘兄长,怜惜侄女,但在他们这些掌权者看来不过是故意施恩彰显自己大度的名声罢了,反正舜华公主只是个女儿家,对他的皇位又没有威胁,好吃好喝的供着也没什么。 这就让当时的大燕皇后对舜华公主十分看不顺眼,因为大燕皇后同样也有女儿,本来自己成了皇后,自己的女儿也应当是嫡公主,可大燕皇帝为了表明自己对兄长的敬爱,硬是下了旨意说宫中公主唯有舜华公主为嫡公主,其余者不得以嫡出公主自居。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明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自己的女儿反倒成了庶出,让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女占了嫡长之位,这可把大燕皇后气够呛,从此以后看舜华公主哪哪都不顺眼,更是借着教养舜华公主的名义多次惩罚舜华公主,而一向疼爱舜华公主的大燕皇帝居然对此不闻不问。 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见舜华公主孤苦无依,无人撑腰,连个宫女都能踩到舜华公主头上去了,好好一个公主,过得却连皇后身边的女官都不如,如何不让人唏嘘呢。 第120章 敲打 后来又过了五年,大盛和大燕又起摩擦,大燕出了一位名叫卫霄的奇才良将,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不亚于如今的萧烬,直把当时大盛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大盛没了办法只能求和,不仅赔了不少银两,甚至派使臣前往大燕求亲。 因为是嫁给当时的盛安帝,也就是大盛的储君,大燕皇帝有意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以便日后图谋。可大燕皇后一听顿时就不干了,她派人去大盛打听了一番,知道盛安帝当时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人感情很好,如今因为大盛战败却被迫娶他国公主,心中必定会有怨气,她的女儿嫁过去肯定会受气。 当下也不管嫁到大盛后会有什么好处了,极力反对将女儿嫁出去。大燕皇帝被闹得没办法,只能另选他人,大燕皇后趁机把自己不喜欢的舜华公主推出去,美其名曰既然是嫁给大盛的储君,自然得是嫡公主才般配,舜华公主是最适合的人选。 大燕皇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当即拍板把舜华公主送去大盛和亲。 后来舜华公主成了大盛的皇后,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而在此期间大燕皇室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过舜华公主。 大燕当初身为战胜国,本不必答应和亲,可大燕皇帝偏偏将舜华公主嫁到了大盛,究根结底,舜华公主和萧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大燕皇帝的决定而起,如此薄情,不怪萧烬对大燕皇室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贺兰宸心里对萧烬的遭遇还是颇为同情的,他父王虽然也有不少姬妾,但最宠爱的人还是他母后,也从未让任何人动摇过他继承人的身份,这一点他比萧烬幸运得多。 他不由得感叹道:“大燕皇帝年纪大了,脑子也变得昏庸起来,自以为是执棋者,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萧烬嗤笑一声道:“孤这个叔祖父可是把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年轻时还算得上是个人物,可如今却是越老脑子越糊涂,当了几十年皇帝了还不肯退位让贤,孤那几个表舅怕是都要等不下去了。” 如今的大燕皇帝已经将近七十高龄了,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却还不肯退位,而大燕的太子已经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如今都已经快五十岁了,换了谁都受不了。 贺兰宸深以为然道:“大燕皇帝迟迟不肯退位,依我看不用大盛出手,大燕国内迟早都得乱起来。不过殿下可得引以为戒,莫要走了大燕太子的老路。” 大燕皇帝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利,盛安帝却也不遑多让,更别说盛安帝早就视萧烬为眼中钉,绝对不会轻易让萧烬顺利坐上皇位的,若是不加以防备,萧烬日后的下场恐怕连大燕太子也不如。 萧烬睨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为孤把你请过来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你践行不成?” 贺兰宸道:“瞧殿下这话说的,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啊。” “求?”萧烬冷笑一声道:“我萧烬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求这个字。孤叫你过来,不是为了拉拢你,而是为了告知你,聪明人该做怎样的选择。” 贺兰宸皱眉道:“殿下何至于如此笃定,大盛皇帝有三个儿子,殿下你不仅不受宠,反而被处处针对,反倒是那位二皇子,听说是大盛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其母也是当初大圣皇帝原定的未婚妻,宠冠后宫,不管怎么看,他的胜算都比你更大吧。” “幼稚。”萧烬不屑道:“宠爱算什么东西,只有真正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实的,我萧烬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任何人的宠爱,而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权利。你若真觉得萧熠那个草包比孤胜算更大,那孤可就得重新审视一番,该不该拉你上这条船了。” 贺兰宸也知道萧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自然不会觉得萧熠会比萧烬更强,说这话也只不过是看不惯萧烬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罢了。 听到萧烬的话,他耸耸肩说道:“二皇子不成,不是还有位三皇子吗?我实话跟你说吧,前几天你那位三弟可是偷偷来找过我,许诺了我诸多好处让我助他登上皇位呢,殿下你难道就不担心?” 贺兰宸本以为萧烬听见这话会十分吃惊,毕竟萧煜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形象,谁能猜到他背后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呢。但让贺兰宸失望了,萧烬早就知道萧煜是个狼子野心的,对萧煜找过贺兰宸的事自然不会有半点意外,更不会为此感到吃惊。 贺兰宸诧异道:“殿下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意外?”换了是他知道自己向来人畜无害的弟弟背地里惦记着自己的位置,不说大发雷霆,也会生气恼怒。萧烬可倒好,脸色毫无变化,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隐忍的功力太过深厚,连他也看不出来。 萧烬道:“孤为何要意外,在这宫里长大的人,能有几个是简单的。萧煜这个人心机深重,偏偏最会装模作样,否则这么多年来他怎么可能在林贵妃的针对下平安长大,若真的把他当成不会咬人的兔子,一定会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 前世萧烬也以为他这个三弟是个与世无争的,可最后萧煜居然能斗垮林家和林贵妃母子,坐上皇位。虽说这其中谢家出了不少的力,但也足以看出萧煜此人城府之深,居然能够骗过他们所有人的眼睛,论起这份心机,萧烬也要自愧不如。 不过上一世萧烬是因为没有看透盛安帝的真面目,对所谓的亲情抱有期待才会中了暗算。萧熠是个没脑子的,有谢家的帮助,萧煜自然比萧熠更有胜算。重来一回,萧烬知道了盛安帝的谋算,谢瑄也站在了他这边,萧煜就算再能蹦跶,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萧烬根本就不担心贺兰宸会弃了他选择萧煜。 第121章 顾虑 而事实上贺兰宸坦言告知萧煜曾经私下找过他,就已经是一种向萧烬示好的表现了,在他看来,萧烬的能力比萧熠和萧煜不知强了多少,盛安帝就算再不喜欢萧烬又能怎么样,皇位的更迭看的可不仅仅是看谁受宠。 心里有了计较,贺兰宸问道:“我可以说服我父王支持你成为大盛皇帝,但你能给北宁什么好处?” 贺兰宸不会因为萧烬的几句说辞就把宝押在他身上,贺兰宸认可萧烬的能力,但作为北宁王位的继承者,贺兰宸必须确定萧烬能够给到北宁多大的好处,值不值得让北宁陪他赌这一次。 “北宁若是肯安分守己,孤可以承诺,在你在位期间,绝不动北宁一分一毫,如何?” 贺兰宸皱眉道:“我北宁愿倾举国之力襄助殿下,殿下的回报未免不够有诚意吧?” 萧烬哼了一声道:“这已经是孤最大的诚意了,北宁是不弱,却也挡不住大盛的铁骑。孤要的,是一统天下,北宁和西朔依附大盛,孤自然不会对你们动手,但那得是在你们能够安守本分的前提下,孤不是在拉拢你,而是在警告你,臣服亦或是死亡,你可得好好选。” 贺兰宸脸色很不好看,萧烬这话赤裸裸的威胁之意,但偏偏他无法反驳,因为如今的北宁确实不是大盛的对手。东南西北四国为何要分别依附于大盛和大燕,不过是因为他们几个加起来也只能勉强与大盛或大燕打成平手罢了。更何况四国之间交往不深,北宁、西朔跟依附于大燕的东越、南疆不和已久,他们也不可能联合起来对敌。 四国说是强盛,但那也只是对于底下的小国而言,对上大盛这样的强国,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萧烬的话说是威胁,却也是事实。从北宁的角度出发,萧熠或是萧煜登基为帝对他们是最好的,毕竟这二人对北宁的威胁和震慑远远比不上萧烬。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烬是日后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而事实上前世如果不是出了意外,萧煜根本不可能坐上皇位。 贺兰宸就算再希望大盛皇位上坐的是个草包,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北宁站在萧熠或是萧煜那边也不一定是萧烬的对手。北宁依附于大盛,自然也要对未来的新皇示好,而在萧烬的铁血手腕下,北宁确实没有反抗的能力,摆在贺兰宸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 贺兰宸叹息一声,苦笑道:“你说得对,实力不如人,我又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呢。罢了,我答应,但也请殿下遵守承诺。” 没有哪个君主不希望能够一统天下,萧烬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大盛和大燕积怨已久,大燕已经日渐衰落,而大盛却有萧烬这样的储君,谁胜谁负一目了然。贺兰宸也有自知之明,既然北宁不是大盛的对手,他只求北宁能够在未来不跟东越和南疆一样面对大盛的铁骑。 萧烬道:“孤从不食言。”只要北宁不生事,他也不是闲的没事干非要打仗。 从这一刻起,贺兰宸或者说是北宁就跟萧烬站在一条船上了。 被人威胁恐吓了一番,贺兰宸心里郁闷得很,看萧烬那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心里十分不平,话题一转道:“殿下对晏清有那样的心思,晏清他知道吗?” 萧烬闻言微微皱眉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贺兰宸笑了笑道:“我看晏清心思可单纯得很啊,不过也是,他才十五,年纪还小呢,婚事倒也不急,我是没机会了,也不知将来是哪个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说起来殿下你也快要二十了,不知什么时候娶妻?虽说不能喝一杯喜酒,但礼还是得送一份的。” 萧烬冷笑道:“你用不着在这点孤,孤跟晏清今后如何尚未可知,但你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这一点你若是认不清,孤不介意帮帮你。” 贺兰宸一脸无辜道:“殿下你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跟晏清是朋友,关心关心他的婚事怎么了?更何况如今我与殿下也是盟友了,自然希望殿下能够早日娶妻,也能得到更多的助力不是?” 贺兰宸知道自己跟谢瑄没可能了,但他就是看不惯萧烬那副淡定模样,这是故意给萧烬添堵呢。看到萧烬变了脸,他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看得明白,如今的谢瑄对情爱之事十分懵懂,对于男子相爱之事甚至隐隐有些抵触,要是谢瑄知道了萧烬的心思,指不定该怎么回避呢。 萧烬果然沉下了脸,贺兰宸着实戳中了他的痛点。之前谢瑄就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男子,更何况还有前世萧煜做的孽,如果谢瑄知道他的心思,八成会对他敬而远之,这也是为什么萧烬从未向谢瑄显露过自己的心思。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萧烬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是个男人,说出去都会让人觉得惊世骇俗。萧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从小到大听过的诋毁很多,也不在乎再多一件。但是他怕谢瑄会在乎,谢家家风严谨,怕是不能接受族中子弟跟一个男子在一起。 谢瑄又向来把家族看得很重,就算谢瑄能接受这份与众不同的感情,一旦谢家不允,怕是也不能成。 贺兰宸说得也没错,萧烬已经快二十,他是一国储君,婚事自然是令人瞩目,就算他再喜欢谢瑄,世人也没办法接受一个男人做太子妃。而萧烬的这份感情一旦被世人所知,他的太子之位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稳当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萧烬死拖着不成亲,难道他还能阻止谢家,不让谢瑄成亲不成?与贺兰宸不一样,萧烬跟谢瑄之间阻隔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感情,还有家族和世俗的眼光。 沉默了良久,萧烬道:“孤这辈子认定的妻子,唯有谢瑄一人,现在是,以后也是。除了他,没有人有资格跟孤并肩。” 第122章 恍然 贺兰宸眉头一扬道:“殿下可真敢说,男子结合向来为世所不容,就算我北宁早有先例,民间诋毁之声仍然不少,更何况是大盛。殿下执意如此,可曾问过晏清愿意与否?我虽才来大盛不久,却也知道他在大盛是何等出彩的人物,殿下难道忍心让他因你之故名声尽毁,受尽世人唾骂吗?” 萧烬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如果不是顾及晏清的感受,孤何至于隐忍至此,你也用不着操心孤跟他的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孤不会让他遭受来自外界的任何一句诋毁。” 谢瑄是那样骄傲的人,就像是傲然枝头的梅花,萧烬又怎会忍心让他跌落到尘埃里。 贺兰宸认真道:“殿下最好说到做到,如果有一天,你让晏清受委屈了,就算北宁不敌大盛,我也会把他带走。” 萧烬冷然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抢走,他也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贺兰宸点到为止,没有再跟萧烬争论这件事。 谢瑄是知道萧烬跟贺兰宸私下见过面的,这也是他给萧烬的提议,北宁是个很不错的盟友,如果能够得到北宁的支持,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谢瑄让萧烬做的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万万没想到萧烬如此简单粗暴,直接就是威逼恐吓。 几天后的饯别仪式上,贺兰宸提醒他小心萧烬,莫要被对方吃得骨头都不剩时谢瑄是一头雾水,茫然的看向萧烬。 萧烬知道贺兰宸绝不会说他什么好话,对此冷哼了一声道:“贺兰王子一路走好。” 谢瑄有些无语的悄悄扯了扯萧烬的袖子,说什么一路走好,怪不吉利的,哪有人给人践行说这样的话的。 他有些歉然的对贺兰宸道:“贺兰王子别在意,太子殿下并无恶意,希望你们一路顺风,平安归国。” 贺兰宸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叹息一声道:“虽然我们两个没缘分,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尽管写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 谢瑄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萧烬却是脸色黑沉的盯着贺兰宸的手,贺兰宸摸了一把老虎屁股,心满意足的收回手,也不在意萧烬的黑脸,利落的跨上马背,随后低头对谢瑄道:“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虽然不能陪你过生辰了,但到时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推辞。” 贺兰宸居然知道他的生辰,谢瑄有些惊讶,萧烬却是忍不下去了,不等谢瑄开口,对贺兰宸道:“时辰不早了,贺兰王子还是早些出发吧。” 贺兰宸见状轻笑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见北宁的队伍离开,丹华公主走过来道:“晏清哥哥,此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再见了,这手串是我母后为我求的,专门请了大师开过光,带在身上能够保人平安,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当做是给你的生辰礼吧。” 她递过来一个手串,手串不大,由黑色的木珠串成,珠子光泽独特,还有特殊的纹理,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听到是西朔王后特意给她求的,谢瑄下意识就想拒绝,丹华公主怕他不收,连忙开口道:“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晏清哥哥你照顾了我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要是不收,我心里会一直都过意不去的。” 她眼巴巴的看着谢瑄,谢瑄咽回了拒绝的话,伸手接过后笑道:“既然是公主送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公主这次来大盛没能找到心仪的驸马人选确实有些可惜,日后公主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我一定会为公主备上一份厚礼。” 这一次丹华公主没有被萧煜蛊惑,可算是让谢瑄松了一口气,不用远嫁他国对于丹华公主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丹华公主凑上前小声道:“晏清哥哥,你是个好人,我能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实意的为我着想的,没能跟宋公子在一起我确实有些遗憾,毕竟他是你都亲口称赞过的人,如果没有你的肯定,或许我并不会执着于他。日后如果我有了中意的人,我一定会带他来见你,只有得到你认可的人才配做我的夫婿。” 丹华公主对谢瑄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谁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她能感受得到,也正是因为谢瑄对宋云归人品的认可,她才会放心跟宋云归接触。 谢瑄闻言却是惊诧道:“公主是因为我才会选择宋云归的吗?” 丹华公主道:“是啊,他救了我,我也确实对他有好感,但如果不是你也觉得他好,我是不会那么随意就选择他的。” 谢瑄语气苦涩道:“听说这些日子三皇子对公主十分殷勤,公主为何没有选择三皇子呢?” 丹华公主悄悄道:“我听宋云归说你好像不喜欢那位三皇子,连晏清哥哥你都不喜欢的人能好到哪去?所以我才把他叫出来帮我干苦力活,也算是为你出口气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位三皇子对我是好,但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这次我耍了他,他指不定该怎么生气呢,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凑上来的。” 谢瑄心里一片冰冷,丹华公主既然能够看出萧煜别有所图,没道理上一世看不出来,可上一世丹华公主依旧嫁给了萧煜,这是为什么?联想到丹华公主的话,答案呼之欲出,无非是上一世谢瑄站在萧煜那一边,为萧煜出谋划策,还在丹华公主面前说了不少萧煜的好话。丹华公主公主相信谢瑄的判断,这才选择了萧煜。 原来到头来害了丹华公主一生的人不是萧煜,而是他,是他做了刽子手,将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彻底扼杀了。 第123章 恼羞成怒 谢瑄就要被心里巨大的愧疚给淹没,一时间根本不敢直视丹华公主的眼睛。 丹华公主见状奇怪道:“晏清哥哥,你怎么了?” 萧烬也发现了谢瑄的不对劲,微微皱起眉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谢瑄掩饰掉脸上的异样,笑容勉强道:“没什么,公主还是快出发吧,晚了就赶不到驿站了。” 丹华公主没看出什么不对,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看到西朔的队伍离开,谢瑄脸上的笑容淡去。 萧烬拧眉道:“刚刚丹华公主跟你说了什么?你脸色这么差?” 谢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发现自己曾经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事罢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一名刽子手。他一直觉得萧煜是个自私凉薄,心狠手辣之人,如今看来手上沾染了别人鲜血的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萧烬不知发生了什么,道:“你行事向来有分寸,能做什么错事?就算真的做错了,及时改正就是,何必如此?” 谢瑄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即道:“殿下说得没错,做错了改正就是,是我庸人自扰了。”好在如今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前世的事他已是有心无力,只希望这一世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吧。 随着使臣的离开,联姻这事也算是告了一段落,对于贺兰宸和丹华公主都没有择出人选联姻这事,有人庆幸,有人失落,而其中最为恼怒的就属萧煜了。 潇湘殿内,萧煜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字画撕了个粉碎,那是丹华公主说喜欢大盛的字画,他特意找名家画的,为的就是讨丹华公主开心。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百般谋算,居然被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给骗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殷勤,再想到刚刚盛安帝把他叫过去痛斥他懦弱无能的话,萧煜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好一个丹华公主,居然敢如此戏耍本殿下,真真是好得很啊!” 殿内的小太监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与其他人不同,他是自幼便跟在萧煜身边的人,他比其他人都清楚这位在外人面前温柔纯善,与世无争的三皇子内里比任何人都要心狠毒辣。 萧煜眼神阴鸷,他此次不惜引人注目,冒着风险接近丹华公主为的就是能跟西朔联姻,得到西朔王的支持,本来一切都向他预料的那样发展,结果到头来他却是被丹华公主耍了一通,经此一事盛安帝对他更加失望了不说,他还成了整个皇宫的笑柄。 他先前那么大张旗鼓的跟丹华公主在一起,为的就是向众人传达他将要跟西朔联姻的讯号,本来已经有好几个大臣听说后开始暗中联系他,结果丹华公主不再联姻的消息一出,那些人又都缩了回去。 他再怎么落魄也是皇子,丹华公主却将他的颜面踩在脚下肆意践踏,这样的奇耻大辱让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殿下,二皇子殿下来了。”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萧煜气得咬牙,他不受宠,潇湘殿更是难得有人踏足,萧熠跑来他这里,不用想他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可偏偏他现在不能明目张胆的跟萧熠对着干,只能咬牙切齿道:“请他进来。” 原本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连忙起身,手脚利落的把地上的碎纸收拾好,好似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萧熠心情舒畅的迈进潇湘殿,看着里面老旧的陈设,嫌弃的撇了撇嘴。 萧煜刚好看见他眼里的嫌恶,心情顿时更加恶劣,语气生硬道:“二皇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萧熠走进去旁若无人的坐下,喝了一口宫人送上来的茶后啧了一声道:“三弟这的茶味道怎么这么差?该不会还是去年的茶叶吧,我记得今年宫里可是采买了不少新茶,三弟给我喝这去年的陈茶,该不是对我有意见吧?” 萧煜隐忍道:“二皇兄,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由内务府去办的,我一向喝的都是这种茶叶,你若是不满意,大可回芷萝宫,贵妃娘娘那想必有的是好茶。” 萧煜不受宠,宫里的人自然也是看人下菜碟,以前林贵妃管理六宫时,莫要说茶叶了,就算是三餐的膳食送的都是些残羹冷剩。哪怕如今宫里是贤妃和玉妃管理宫务,内务府那帮人也会阳奉阴违,明面上不敢苛待萧煜,实际上送来的茶叶都是用往年的陈茶滥竽充数。萧熠这些年没少欺压萧煜,不至于连这个也不知道,可见就是故意为难萧煜。 萧熠就是故意来看萧煜的笑话的,怎么可能轻易离开,闻言道:“三弟说得是,你虽是皇子,可生母身份实在是太过低贱,父皇肯给你皇子的身份,让你上皇室玉碟已是格外开恩,这待遇方面自然不能跟我们这样的皇子相比,三弟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好。” 萧煜握紧了拳头,用了最大的努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上萧熠的脸,忍着怒气道:“二皇兄今日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萧熠摇摇头道:“不不不,这怎么能是羞辱呢?我这分明是来关心三弟你来了。我听说前些日子,你每天一大早就去驿馆门口等着,对丹华公主殷勤的很, 好多人都说你跟丹华公主好事将近了,就连皇兄我都以为要有一个弟妹了,正愁不知道该送什么贺礼给你才好,结果后来人家丹华公主突然又不联姻了,收拾东西就回了西朔,她这一走倒没什么,可三弟你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你知道京城里都怎么说的吗?说你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被人家耍了一道,哥哥我听说了可是担心得很啊,这不就特意来开导开导你了。” 他每句话都精准踩在萧煜的痛点上,偏偏萧熠还假惺惺道:“其实要我说三弟你不用这么着急,你要真想娶妻,大可跟我说一声嘛,我一定会去求父皇给你赐婚的,公主什么的你虽然够不上,但娶个县令的女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124章 未雨绸缪 萧熠刚说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萧煜虽然不受宠,却也是个皇子,以他的身份,就算娶不到一二品大臣的女儿,也不至于只能娶一个县令之女,萧熠这话明摆着是羞辱他。 萧煜忍不下去了,冷声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有父皇做主,轮不到二皇兄你来操心。” 萧熠见他黑了脸,顿时更高兴了,说道:“难为三弟你还记得父皇,可我听说因为丹华公主的事,父皇恼怒不已,把你痛斥了一顿,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如今父皇看到你都觉得心烦,怎么可能把你的婚事放在心上?不过这也难怪,你说你喜欢丹华公主就喜欢吧,偏偏要去干那些低声下气丢人现眼的事,偏偏到最后还没成功,不仅连你自己被人笑话,连整个皇室都陪着你丢脸,也难怪父皇那么生气。” 萧煜面色阴沉的盯着萧熠,原本得意洋洋的萧熠被他这么一看顿时生起几分心虚来,随后他大声道:“瞪什么瞪?难道我说错了,若不是你自取其辱,我们皇室何至于被人笑话?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提醒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奢求的,趁早死了那条心才好。” 萧煜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萧熠也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生怕萧煜打他,毕竟他这次过来一个随从都没带,打起来说不定他要吃亏的,连忙道:“好了,我话也说完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说完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潇湘殿内就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可见萧煜是何等恼怒。 谢瑄从墨书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只说了两个字:活该。要不是萧煜想要算计丹华公主,也不会有这么一遭,究根结底都是萧煜自己造的孽罢了。 这时云砚从门外跑进来道:“公子,大少夫人让人过来问,您生辰那日要请哪些人过来,她也好安排宴席。” 谢瑄一愣,这才想起还有五天就是他的十六岁生辰了。十六岁?谢瑄突然面色一变,倏地站起身,把云砚和墨书都吓了一跳。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云砚一脸懵道。 谢瑄心里顿时惊起惊涛骇浪,他记得就是在他十六岁这年,剑河突发水患,当时正值夏暑,剑河决堤,几万亩良田被洪水淹没,房屋被冲垮,死伤无数,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因为死伤的人太多,再加上天气炎热,更是爆发了百年难遇的大疫,连京城都受到了波及。 当时凡是洪水所过之处,尸体堆积成山,白骨累累仿佛人间炼狱。因为疫情,朝廷没办法只得放弃了好几个受灾的州府,全力研制药物。后来百姓中发生了好几次暴乱,为了稳定民心,盛安帝派了萧煜前往赈灾。在当时那样的情况,去赈灾的人往往都是九死一生,明眼人都知道盛安帝是要放弃这个儿子了,当时谢瑄担心萧煜的安危,自请一同前往赈灾。 也正是因为谢瑄去了,谢笙才会倾尽全部身家全力襄助萧煜赈灾,后来白老太爷更是不顾危险,千里迢迢赶了过去,殚精竭力最终找到了治疗疫病的药,至此疫情才得以控制。 因为有了谢家的帮助,萧煜的赈灾做得很顺利,更是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萨,在百姓心中有了极高的威望,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也成了萧煜日后能够打败萧熠登上皇位的最大底气。 算算时间,剑河水患就在明年五月末,如今谢瑄已经跟萧煜划分界限,自然不会再像前世一般为萧煜劳心劳力。谢瑄注重的也不是萧煜是否能再次从中获利,而是前世受灾的几十万百姓。当年他们出发赈灾时已是灾后三月,沿途可见白骨堆积成山,令人触目惊心。 距离剑河水患不过半年之期,凭他一人之力自然无法阻止剑河决堤,可他却能提前做好准备,最大限度的降低伤亡。 想到这里,谢瑄吩咐道:“墨书,你立刻去找司琴和落画,让她们把手里可支配的的银钱全部拿去购买粮食和药材,越多越好。” 司琴和落画很有经商的天赋,尤其是司琴,自从她们姐妹接手谢瑄的产业以来,那些铺子更是日进斗金,谢瑄如今的资产十分可观。 墨书听了谢瑄的话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没有质疑,立刻就去做了。反倒是云砚一头雾水道:“公子,好端端的你买粮食和药材做什么?还买那么多,咱们府里哪用得了啊?” 谢瑄说道:“这你不用管,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云砚说道:“可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保不齐要拿此事做文章。”不说别人,林家一直盯着谢家不放,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虽说他们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林家会给他们安个什么罪名。 谢瑄冷哼一声道:“我行得端坐得正,他们想要对付我就尽管来好了,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水患虽然还没来,但总要未雨绸缪,购买粮食和药材是必须的,林家若是装作看不见也就算了,若真要借这件事咬谢家一口,他自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谢瑄的动作大,他也没打算瞒着别人,在谢筠和谢琛没问起时他就主动告知了自己的打算,水患这种事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只说临近寒冬,他打算多备些粮食送去边关,以慰劳边关将士的艰辛。 他也没说假话,边关苦寒,粮草本就短缺,自从林家掌控兵部以来将士们更是难得能吃上一顿好饭,谢瑄记得没错的话,在前世,这一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边关将士缺衣少食,甚至冻死饿死了好几个士兵,消息传到京城后,盛安帝大怒,狠狠的发作了一批人。 对谢瑄来说,那些边关将士们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保家卫国,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结果他们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漠视下,实在令人心冷。 第125章 反将一军 谢瑄确实打算将一批粮食送去边关,只希望此举能够让前世死去的那些士兵能够活下来。 谢筠和谢琛对此自然是表示支持,甚至打算出钱助谢瑄一臂之力,最后还是谢瑄表示自己有足够的银钱才罢休。 谢瑄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其他人的耳目,自从上次在谢家这里吃了亏,林怀风就憋着一口气,想方设法要抓谢家的把柄,听说谢瑄派人大肆收购粮食和药材,他立刻就在早朝上参了谢瑄一本,指责谢瑄身为朝廷官员却与民争利,大肆收购粮食和药材导致粮食和药材价格上涨,对百姓们的生活造成不便。 盛安帝对这件事也有耳闻,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此刻听林怀风这样说,他也觉得谢瑄此举不妥,对谢筠问道:“谢爱卿,林爱卿所言可属实?你们谢家当真与民争利?” 谢筠看了一眼林怀风,不慌不忙的站出来道:“请皇上明鉴,犬子的确让人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和药材,却绝非林大人所说是与民争利。” 林怀风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不是与民争利那是什么?难道谢二公子不是打算同他叔叔一般行商?先且不说他是皇上亲封的官员,按大盛律例,官员不得从商,更何况商人是何等低贱的身份,谢家百年书香世家,怎能让族中子弟操持贱业,未免有失身份。” 他这话不只是在说谢瑄,更是在说谢笙,饶是谢筠这样的好脾气也忍不住了,道:“林大人说话也太刻薄了些,你如此瞧不起商人,可知商人对我大盛的发展有多重要?林大人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些商人,你身上穿的衣,吃的粮食是怎么来的,难道百姓们种了粮食,织了绫罗绸缎后会自己送到贵府上吗?没有这些商人,林大人还能将自己收拾得如此光鲜亮丽?要知道你穿的衣服,喝的茶都是那些商人不远千里运到京城的,林大人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林怀风瞪大眼睛道:“商人重利,所作所为皆是受利益驱使,一文钱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就得翻十倍二十倍的价钱,百姓辛辛苦苦劳作,最后获利的却是这些商人,为了钱商人毫无底线可言,根本就是利欲熏心,谢大人你饱读圣贤书,如何能为这些商人说话?” 谢筠冷哼一声道:“林大人此言差矣,你只看到了这些商人追逐利益,又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些商人,那百姓们种的粮食,织的布匹,根本没有渠道卖出去,最后只能烂在地里。尤其是那些偏远之地的百姓,没有商人收购他们的东西,他们能把东西卖给谁?” 林怀风还想反驳,谢筠接着道:“虽说有些商人为富不仁,欺压百姓,但也不能因此将所有的商人一概而论。林大人说商人身份低贱,可知我大盛国库中大半的财富皆是这些商人上缴的税银。要真的论起来,这些商人好歹还会给百姓银钱,而朝廷里的贪官污吏搜刮起民脂民膏来可不管百姓死活,谁贵谁贱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林怀风被他噎住,用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盛安帝打断二人的辩驳道:“够了,朕问的是谢瑄买那么多粮食和药材做什么,不是让你们争论身份贵贱的。” 谢筠道:“臣是就事论事而已,林大人看不起商人的身份,甚至口出恶言,若是这话传出去必然会引起众多商人对朝廷的不满,林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却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臣实在是看不过去。” 林怀风道:“巧言擅辩,谢大人说得冠冕堂皇,谁人不知令弟身为世家子,却甘愿跻身商贾贱流,谢大人不知规劝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纵容自己的儿子与民争利,岂是君子所为?” 盛安帝被他们吵得头痛,对谢筠问道:“谢爱卿,你既说谢瑄此举不为获利,那便说清其中缘由。” 谢筠道:“皇上容禀,犬子之所以购买大量的粮食和药材,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实是为了朝廷着想啊。” 盛安帝道:“爱卿此言何意?” 谢筠道:“皇上,如今快要入冬,相信您也能感受得到,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加寒冷。京城尚且如此,边境更甚,犬子之所以大肆购买粮食和药材,实是为了边境将士着想,这些粮食和药材谢家将会让人送往边境,只希望边境的将士们能够过个好年。剩下的一部分则是防着若是发生雪灾,能够让百姓们能在冰天雪地之时能够有一碗薄粥果腹。我儿此举为国为民,何错之有?林大人如此胡乱揣测,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皇上您明鉴。” 林怀风万万没想到谢家会来这么一手,反驳道:“你说谎!谢瑄购买的粮食少说也有五十万石,这样的数量堪比一座繁荣城池的粮仓,加上那些药材,买下来至少要花二十万两银子,先且不说你谢家哪来这么多银钱,这么多钱买的东西你们肯白送出去?说出去谁信?” 谢筠瞥了他一眼道:“林大人自己不愿意不代表别人也不愿意,我谢家愿意出这个钱。至于这些钱是哪来的,我谢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有些底蕴怎么了?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我弟弟从商,那我谢家有些钱财有什么了奇怪的?林大人若是觉得我谢家的钱来路不正,尽管去查就是了,怕只怕查到最后却成了贼喊捉贼了。” “你!一派胡言!”林怀风气急败坏,偏偏他不敢像谢筠一样让人去查林家的家底,毕竟林家的钱来路还真没有那么干净。 谢筠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皇上,犬子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好意,他不曾宣扬,是不想以此邀功,结果反倒被林大人如此污蔑,实在令人痛心疾首,还请皇上明察,还我儿一个公道。” 林怀风连忙道:“皇上,臣也是无心之失,绝非故意污蔑谢瑄,还请皇上恕罪。” 林怀风原本胜券在握,以为这一次一定能让谢家吃个教训,没想到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26章 反噬己身 但谢家的反击不仅于此,谢筠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怀风道:“皇上,臣还要参林大人一个失职之罪,户部每年都会拨款给兵部为边境将士们购置粮草和过冬物资,可年年边境都会有粮草短缺的消息传来,臣倒是想问林大人,这些银子都去哪了?” 林怀风闻言背后冒出冷汗,银子去哪了,当然是被他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兵部那么多人,层层剥削下来还能剩多少? 这时苏秉行站出来道:“皇上,臣也有此疑问。臣接任兵部尚书后仔细查过账册,户部每年拨出的银子用来购置粮草绝对是绰绰有余,可每年边境粮草都会短缺,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臣刚刚到兵部,实在不知是何缘由,还望林大人能够为本官解惑。” 盛安帝听完眉头紧皱,他把兵部交给林怀风是对林家的信任,不是让对方去兵部发财的,边境何等重要,如果林怀风真的贪污了粮饷,视边境数十万将士于不顾,就算林家是林贵妃的娘家,他也决不轻饶。 “林爱卿,谢爱卿的问题你怎么看?兵部是不是真的私吞了粮饷,你如实说来。” 林怀风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万万没想到谢筠居然反过来问他粮饷的事。他的确贪污了粮饷,一是因为贪婪,二是边境的将士当初都是跟萧烬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对萧烬那是忠心耿耿,而他身为二皇子的舅舅,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一直克扣边境的粮饷。 可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跟盛安帝说,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拖着,找个替罪羊了。 “回禀皇上,臣之前虽是兵部尚书,可粮饷这一块并不归臣管啊,谢大人的问题,臣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还请皇上宽恕臣些时日,臣定然将其中的蛀虫抓出来。” 盛安帝闻言大怒道:“好一个不知如何回答,你这个兵部尚书就是这么当的?朕让你去掌管兵部,不是让你去吃闲饭的!” 林怀风大气都不敢出,他这样说是明晃晃的渎职之罪了,可是跟贪污粮饷这样的大罪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谢筠也知道林怀风不可能承认自己贪污了粮饷,见状说道:“皇上,苏大人才刚上任却已经看出来其中的不对,林大人做兵部尚书多年,怎么可能连粮饷有问题都不知道,要么林大人是在袒护始作俑者,要么就是林大人太过无能,若是前者,林大人知法犯法,视边境将士的性命如儿戏,应当给予严惩以儆效尤,若是后者,林大人连粮饷都管不好,属于严重失职,如此无能,实不该再待在兵部为官,以免误事。” 林怀风看向谢筠,眼中尽是怨毒。谢筠好狠,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于他和林家来说都是重大的打击,谢筠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就因为他动了谢瑄吗? 盛安帝已是脸色黑沉,林怀风是他亲自任命的兵部尚书,无论是谢筠说的哪一种可能,林怀风的罪过都不小,这无疑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有眼无珠,重用了这么个无能之辈。 偏偏他还不能怪谢筠,毕竟人家说的也是事实,都是林怀风辜负了他的信任,他看在林贵妃母子的面子上把兵部交给林家掌管,结果林怀风就这样打他的脸。 越想越气,盛安帝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说清楚!” 林怀风连忙道:“皇上恕罪,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知法犯法。粮饷一事微臣属实不知,此事是微臣失职,微臣愿承担责罚,但微臣绝对没有做出贪污粮饷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听了他这话,苏秉行皱着眉头道:“林大人,兵部是何等重要,你身为兵部尚书,居然对属下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未免太无能了些。粮饷这么重要的事你不仔细深究,反倒是整天想着抓别人的错处,真是不知所谓。谢二公子慷慨解囊,为边境将士们购买粮食和药材,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你却污蔑他与民争利,简直太过分了。” 苏秉行向来刚正不阿,谢瑄这种不求回报,淡泊名利的作风正对他的性子,而林怀风糊涂无能,一把年纪了还抓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放,在他看来简直是本末倒置,这样的人他羞于与之为伍。 他对盛安帝道:“皇上,林大人监督不严,险些酿成大祸,是严重的失职之罪,还请您严惩。另外,谢二公子花费如此多的银钱为边境将士们购置粮草和药材,实为大义之举,当为天下人之表率,理应褒奖,还望皇上重赏谢二公子。” 一个严惩一个重赏,简直是云泥之别。林怀风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就不该那么想不开去参谢瑄,结果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名利双收,他却是自身难保了。 徐云洲刚刚一直站在旁边听几人辩驳,谢瑄是他的弟子,他若是出声有袒护之嫌,反倒不利于谢瑄洗清污名。此刻眼见谢瑄清白得正,他也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苏大人所言有理。谢瑄是臣的弟子,他的品行臣是知道的,断做不出与民争利之事。林大人诬陷忠良,又犯有失察渎职之罪,臣以为以他的能力不宜再在京中为官,还望皇上秉公处理,还谢瑄,也还边境将士们一个公道。” 闻言众人心中不禁嘶了一声,徐云洲这一手好狠啊,谢筠只是想把林怀风踢出兵部,徐云洲却是想把人踢出京城啊,就是说了他的弟子几句,还没得逞呢,徐云洲就做得这么狠,还真是护短啊。 徐云洲心里冷笑一声,他知道谢家和林家向来水火不容,他也一向公允,从未因为谢瑄是他的弟子就偏帮谢家,可林怀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谢瑄身上,做的还是这种毁人清名的事,他虽然老了,却还没死呢,还轮不到林家欺负他的弟子。 第127章 献上家产 徐云洲身为丞相,是百官之首,又是先帝在时的老臣了,他说的话还是颇具分量的,见他出声,朝臣们纷纷附和。 盛安帝一时有些哑然,他是气愤林怀风,可人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又是林贵妃的亲哥哥,他虽然想要处罚林怀风,却也没想过把人踢出京城去啊。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徐云洲,哪怕是盛安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可若真按徐云洲所说的罚,林怀风不在京城,谁来跟谢家斗?那朝廷不就成了谢家的天下了? 他把林家扶起来除了是给林贵妃母子面子以外,也是想借林家制衡谢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因此林怀风是万万不能离开京城的。可若是不罚,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徐云洲目光如炬的看向盛安帝,等他给出裁决。 礼国公见状顿时急了,礼国公府跟林家是姻亲,林怀风是他的女婿,如今他的孙女也要嫁给二皇子了,两家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怀风要是倒了,他们礼国公府也没好处啊。 他连忙站出来道:“皇上,林大人之前虽任兵部尚书,可兵部事务繁杂,大大小小的事都需他一人决断,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依老臣之见,林大人该罚,却也不该罚得如此之重。更何况林大人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请您看在林大人为朝廷辛劳多年的份上从轻处置。” 林怀风连忙借坡下驴道:“皇上,微臣自知有罪,恳请皇上宽恕微臣这一次,微臣之后定会尽心尽力,绝不再出差错。” 盛安帝闻言道:“礼国公所言有理,既是如此,那便从轻发落吧。” 话音未落,徐云洲立刻道:“皇上,林大人玩忽职守,有负皇恩,若是不严惩,定会助长这种风气。要说劳苦功高,恕臣直言,自林大人任兵部尚书以来,未曾有过什么功绩,反倒犯了不少错处,可以说是有过无功。边境将士们守卫大盛,是大盛真正的功臣,林大人将这些将士的性命当成儿戏,若是不加以严惩,岂不是令这些将士心寒?因此,臣恳请皇上对此事从重处理。” 林怀风心里恨得滴血,面对徐云洲的指责却是无法反驳,目光在林家的附属官员里扫视一圈,希望他们能帮自己说说话。 只可惜他做的这事触了朝中武将的逆鳞,而文官那边又大部分都是以谢家为首,剩下的一部分中立派又是最听徐云洲的话,依附于林家的官员见状也不敢站出来,生怕徐云洲把矛头对准他们,毕竟他们也没有一个贵妃妹妹和皇子外甥,好不容易混成京官,谁也不想被踢出权利中心。 林怀风见状心中又惊又怒,这些人收好处时一个个谄媚不已,结果出了事却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一样,就算他林怀风倒了,他爹还在,林贵妃和二皇子也还在,他们也不掂量掂量。 盛安帝心中生怒,徐云洲一再逼迫,让他身为皇帝的威严受到挑衅,可徐云洲是坚定的保皇党,他也不能让人寒心,可他也不想让谢家如愿,一时间陷入两难。 眼见没人能帮他,林怀风心一横,咬牙道:“皇上,微臣愿将功折罪,将林氏半数家产献给朝廷,只求皇上开恩将微臣留在京中,继续为朝廷效力,微臣保证今后一定尽职尽责,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此言一出,不说别人,盛安帝也是狠狠的心动了。 林家和谢家为什么是老牌世家?因为他们的家族历史悠久,在大盛还没有建朝时他们的家族就已经存在了,这样的家族底蕴深厚,出身也够尊贵,这也是为什么先帝会选择林家女做太子妃,当然真的比较起来谢家比林家略胜一筹,当初先帝也是更中意谢筝做太子妃的,只是当时谢瑄的祖父不愿女儿嫁入皇宫,再加上当时的谢筝还未到婚嫁之龄,先帝才另选了林家女。 谁能想到后来谢家人才辈出,反倒是林家自林太师后再无有出息的子孙,林怀风能够入朝为官也是靠着跟皇家的姻亲,跟谢筠这种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上来的人截然不同。这也使得原本旗鼓相当的两家中谢家独占鳌头,而林家渐渐衰落。 先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深知没有谢家的支持,盛安帝很难坐稳这个皇位,所以后来禅位给盛安帝后不顾谢家的反对强行让谢筝入宫成了盛安帝的妃嫔,希望借此将谢家与皇室捆绑在一起。 原本谢老太爷跟先帝算得上是好友,因为这事双方有了隔阂,交情也就淡了,先帝对此很是惋惜,心情郁郁加上早年征战落下一身伤病,没过几年便驾崩了。 但先帝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为盛安帝考虑了那么多,这个儿子却是如此的凉薄自私,对谢家处处防备,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造成如今君臣离心的局面。 林家虽然衰落了,但这么多年的底蕴不是说说而已,林家一半的家资,少说也有几百万白银,这样的财富谁能不动心?哪怕是盛安帝也不由得意动。 其他人听了林怀风道话也是狠狠的吃了一惊,谢筠和徐云洲也是诧异,没想到林怀风这么豁得出去,为了让自己留在京城,不惜把一半的家产献出来。 世家之所以被称作世家,除了手中的权利和人脉,最重要的财富了,林家一下子去了一半的家产,对林家来说已经是重大的打击,家族地位也要缩水不少,这对于谢筠和徐云洲来说可以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就算把林怀风踢出京城,有林贵妃和二皇子在,再加上林太师还在世,林怀风迟早也会回来。可送出去的真金白银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经此一遭林怀风肯定不敢再大肆敛财,林家可谓是元气大伤。 林怀风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对于他来说他好不容易才在朝堂里站稳脚跟,离开京城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第128章 明悟 财帛动人心,盛安帝也不管其他人反不反对了,当即拍板道:“好!林爱卿肯如此慷慨解囊,看来是真的知错了,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出京外放就不必了,就降为兵部员外郎好了。” 不到一年的时间,林怀风就从兵部尚书一路降到兵部员外郎,直接从正三品降到从六品,可谓是天上地下。 可对于盛安帝的处置林怀风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感恩戴德道:“臣谢皇上隆恩。” 有了一笔意外之财,盛安帝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他对苏秉行道:“苏爱卿,粮饷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朕给你三日的时间,务必给朕查出是谁贪污克扣了粮饷。” 苏秉行道:“臣接旨。” 随后见盛安帝没再说话,他提醒道:“皇上,既然该罚的已经罚了,那还赏的是不是也应该赏呢?谢二公子不慕名利,一心为我大盛将士,还遭受此等无妄之灾,还请皇上奖赏于他,也算是对他的补偿。” 盛安帝刻意不提起就是不想赏赐谢瑄,毕竟林怀风被贬,谢瑄却受了赏,这不是给谢家助威吗?偏偏苏秉行是个一根筋的,根本没看出盛安帝的不情愿,直接开口要让盛安帝重赏谢瑄。 谢筠和徐云洲都没出声,苏秉行已经开口了,碍于压力盛安帝无论如何都要给谢瑄赏赐的。 盛安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之前破例封谢瑄为国子监司业是想断了谢瑄科举入仕的途径,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徐云洲想让这个弟子继承他的衣钵,而想成为丞相必得是翰林出身,谢瑄不再科举,自然不能再入翰林院,就算徐云洲想让他接任丞相一职,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就算如此,盛安帝也没想过要让谢瑄掌握更大的权力,他是有意让谢瑄在国子监司业这个位置上待一辈子的。谢瑄此次花了这么多钱,又是站在大义之上,换了其他人官位是得升一升的,可谢瑄已经是四品了,十五岁的四品官那是前所未有,在盛安帝看来他对谢瑄已经是格外荣宠,谢家为大盛出力那是理所应当,谢家也不应该要求更多。 “苏爱卿说得有理,既如此,便赏谢瑄黄金千两,玉如意一柄,良田百亩。谢尚书教子有方,同样赏赐黄金千两,希望你们父子莫要辜负朕的期望,继续为朝廷效力。”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不一。盛安帝这赏赐未免也太小气了些,人家谢瑄出的可是几十万两白银,区区黄金千两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就算平日里盛安帝赏赐臣子都比这个多。 苏秉行就算再没眼力见也从这赏赐中看出了盛安帝对谢瑄的不待见,心里除了为谢瑄不平外还很是纳闷。在他看来,谢家忠心耿耿,恪尽职守,有这样的臣子,盛安帝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对谢瑄有意见? 不过他也没有再开口,身为皇帝从来就无法容忍别人的挑衅,他是直肠子,但不是没脑子。 倒是谢筠面色如常道:“臣替犬子谢过皇上赏赐。谢家上下定会谨记皇上嘱咐,不负圣恩。” 盛安帝点点头道:“谢家的忠心朕是知道的,谢瑄年纪还小,尚需打磨,此次不厚赏于他也是不想让他因此变得心骄气傲,待来日他再立下功劳,朕定会重重封赏于他。好了,今日便到此处,众爱卿退朝吧。” 朝臣们尽皆散去,有心思通透的已经从盛安帝的举动中看出了对谢家的不满。不过也是,谢家父子三人皆在朝为官,谢筠已是一部尚书,谢瑄和谢琛也都是四品官员,再加上朝中多数文臣皆以谢家马首是瞻,如今失了林家的制衡,谢家的存在已然威胁到了皇权。 徐云洲面色沉凝的走出宫门,等到上了马车才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时至今日他才隐隐明白谢瑄当初为什么放弃科举,谢家无论是权势还是声望都已经极盛,试问有哪一个皇帝能够不忌惮?他自欺欺人这么久,却忘了圣心难测。谢瑄哪里是不想科举,他是不想让谢家站到风口浪尖之上啊,枉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却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看得通透了。 谢家对此倒是接受良好,毕竟他们早就察觉到了盛安帝的忌惮之心。更何况谢瑄做这事本就不是为了名利,盛安帝赏或是不赏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今日他们让林家元气大伤,盛安帝表露出不满实属意料之中。 东宫内,凌风喜气洋洋的对萧烬说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完了后感叹道:“没想到谢二公子跟殿下这么心有灵犀,居然同时想到要去买粮食和药材,那个林家家主还想趁机败坏谢二公子的名声,如今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林家吃了这么大的挂落,我看林贵妃和二皇子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萧烬听了却不见半分高兴,反倒是凝眉沉思。他买粮食和药材是为了明年的水患以备不时之需,谢瑄怎么会突然跟他想到一处去?要说是给边境将士的,那也用不了那么多,除非…… 萧烬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谢瑄跟他一样是重生而来的?想到这萧烬瞬间就把最近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这一世的谢瑄不仅放弃科举,还对萧煜敬而远之,再加上之前送来的九幽草,萧烬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如果说谢瑄也是重生而来,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正是因为知晓前世发生的一切,谢瑄才没有像上一世一样站在萧煜那边,也正是因为如此,谢瑄才会把九幽草给他,因为谢瑄知道盛安帝会给他下毒。 难怪谢瑄不科举了,如果谢瑄知道盛安帝对谢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然不会再去当靶子。 萧烬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心疼,喜的是原来这世上有一个人跟他一样从前世而来,这让他的内心突然有了归属感,心疼的是谢瑄上一世并不没美好,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前世的旁观者了,他清楚的知道谢瑄身上的坚韧美好,如果可以,他更希望现在的谢瑄没有上一世那样惨痛的经历。 第129章 埋怨 “殿下?您怎么不说话?”凌风看着萧烬面上神色几经变换,有些纳闷。 萧烬深吸一口气,既然猜到谢瑄也是重生者,他也就能理解谢瑄的所作所为了,谢瑄既然选择了与前世不同的路,肯定是想改变前世的悲剧,而这也是萧烬的目的。 他吩咐道:“你去告诉凌霜,让她这段时间把手里的事先放下,跟在晏清身边保护他。这次林家吃了大亏,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如果他们敢对谢家出手,你们不必有所顾忌。” 凌风闻言顿时有些激动道:“殿下,要不您让我去保护谢二公子吧,凌霜那个人冷冰冰的,行事又毫不留情,哪像我这么能讨人喜欢。” 凌风虽说是跟在萧烬身边时间最多的,可萧烬的武功比他只高不低,他待在萧烬身边毫无用武之地。但要是去保护谢瑄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要是能跟谢瑄打好关系,日后犯了错还能有人帮他求求情呢。 萧烬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冷面无情道:“孤让凌霜去是让她暗中保护,并不想让晏清知道这件事。她是女子,更容易伪装,就你这张闲不住的嘴,恐怕待不了几天就要把孤供出来了。” 凌风闻言颓丧的低下头。 另一边的芷萝宫,得知早朝上发生的事,林贵妃气得大发雷霆。 “大哥是疯了不成?居然把一半的家产献给皇上,那是我林家多年积攒的底蕴,是熠儿争夺皇位的资本!他怎么可以这么糊涂!” 一旁的萧熠脸色也很是不好看,在他看来,林家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才对,林怀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家产献给盛安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芳柔在一边劝解道:“娘娘,林大人也是迫不得已啊,那谢家抓着这事不放,连徐相和江大人也处处紧逼,林大人若是不这样,恐怕就没法待在京城了,到时候林家嫡系子弟无人在朝中,娘娘您岂不是孤立无援?” 单从今天这事就能看出来,林家的那些附属家族都是靠不住的墙头草,一旦林家无人在朝中,难保他们不会偏向其他人,芳柔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贵妃怒道:“谢家和徐相也便罢了,这苏秉行算什么东西?不过侥幸成了兵部尚书,就敢跟我林家作对。他与谢瑄非亲非故,做什么要帮他说话?大哥也是,就算被贬出京又如何?有我跟熠儿在,父亲也还在,何愁不能回京,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林怀风才能虽说没有多出众,但向来懂得审时度势,这次居然这么冲动,属实出乎林贵妃的预料。 如今林家元气大伤,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看她们母子的笑话,想想林贵妃就觉得生气。 而林家,得知林怀风做的事,林太师也是错愕不已,回过神来后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怎么能如此冲动。” 林鹤安呆呆的坐在一旁,难以置信自家父亲把一半的家产都送去出了。林家能有今天的地位,那是几代人名望和财富的积累,如今林家的资产骤然少了一半,林怀风更是降成了六品小官,林家的地位一下子就从原来的一流世家变成了二流世家。 林鹤安看着林怀风心里不免有了怨愤,他是林家未来的家主,本来他要继承的是风光无限,实力雄厚的林家,结果林怀风这么一弄,他这个未来林家家主的地位一下子降了不少,不就是被贬官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爹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 林怀风不知道儿子心里已经对他有了埋怨,听着林太师的话,他苦笑道:“爹,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若是不这样做,我非得被贬出京不可。” 林太师恨铁不成钢道:“被贬又如何?你有贵妃做妹妹,又有皇子做外甥,难道到时候他们不会给你说话吗?更何况我还没死呢,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老脸去跟皇上求求情,皇上不至于不给我这个面子。林家的家资那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是二皇子夺位的资本,你如今虽说成功留在了京城,官位却只是个六品员外郎,兵部如今又落到了江秉行手里,你与其呆在京城,还不如外放出去做个有实权的四品。” 林太师内心懊丧又不甘,想当初林家跟谢家那是难分伯仲,他跟谢筠的父亲亦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的对手,但谁能想到他的儿子孙子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反倒是人家谢家人才辈出,父子三人皆在朝为官,他费尽心力把林怀风推到兵部尚书的位置,结果林怀风自己却把握不住。 看着林太师失望的神色,林怀风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林家和谢家争锋相对已久,就像他喜欢拿林鹤安跟谢琛兄弟俩比较一样,他从小也是被林太师用谢筠鞭策着长大的。也正是因为从小到大都被谢筠压了一头,他才会对谢家如此痛恨,否则也不至于才抓到点谢家的错处就迫不及待的捅出去,造成如今的这个局面。 林怀风不能说不后悔,但他后悔的是不该那么草率就去参谢瑄,而不是用林家的财产换取留京的机会。对于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被贬出京跟流放也没两样,京城才是权利的中心,他决不能容忍自己被踢出去。至于林家失去的财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要二皇子能够成功坐上皇位,到时候无论是权还是钱林家还会少吗? 他虽然没说话,但林太师怎会看不出他的想法,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林怀风的想法,林太师才觉得悲哀,身为家主,却不考虑整个家族,心中只有自己的个人利益,如何能不让人诟病? 林家虽是由嫡系一支掌控,但林家的财产可不全是他们嫡系的,林怀风把一半的资产献上去了,不出三天,旁支的人定会来要说法,若是处理不当,嫡系一脉的威望定会大打折扣,说不定连家主之位也要丢。 第130章 进宫 林太师长叹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了。二皇子还未得登大宝,林家不能就此衰落,为今之计,我也只能舍下这张老脸,进宫见一见皇上了。” “爹?”林怀风惊诧的抬起头,这些年林太师隐居幕后,将朝堂上的事都交给了后辈去做,如今他这是要重新出山了? 林太师点拨他道:“这些年皇上抬举林家,不仅仅是看在贵妃娘娘和二皇子的面上,更是为了制衡。” 林怀风迟疑道:“您是说谢家?” 林太师道:“不错,皇上当初能够坐上皇位,靠的是世家的支持,世家是他的助力,却也是他最大的忌惮。谢家很幸运,子孙后代都是有出息的,在朝堂上占据了半壁江山,但谢家的声势太盛了,这样的家族已经足以威胁到皇权,皇上又怎能不忌惮呢?皇上需要有人跟谢家斗,平衡朝堂上的势力,所以林家才能跟谢家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你等着看好了,这次林家元气大伤,而谢家却是又一次声望大涨,皇上绝不会让朝堂上成为谢家的一言堂的,这就是林家的机会,林家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就很难再爬起来了。” 林怀风算不得多聪明,但对林太师的话向来是十分信服,闻言有些惶恐,难道说林家真的有衰退之势了? 林太师言出必行,当天下午便进宫求见盛安帝了,听闻这个消息,大大小小的世家和官员不免提起心。 谢家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谢瑄叹息一声道:“想要斗倒林家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啊。” 这次林怀风自投罗网,谢瑄未尝没有期待过能够就此将林家彻底打压下去,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谢筠道:“林太师之能,你们祖父都曾赞过,只要他还在,林家可没那么容易倒下。” 谢瑄也只是心中期望了一下,得此结果也不算失望,他比较好奇的是林太师会怎么解林家这个困局。 皇宫内,盛安帝听到林太师求见没有丝毫意外,林家出了这样的事,林太师若是毫无所为,如何能当得起林家的定海神针。 “宣林太师进来吧。”盛安帝道,他当初能够坐上皇位,林家出了不少力,盛安帝对林太师还是比较尊重的。 安禄在一旁为难道:“皇上,不是老奴不让太师进来。只是太师说林大人玩忽职守,犯下大错,他有管教不严之罪,现下正跪在御书房门口请罪呢。” 盛安帝皱眉道:“林太师年纪大了,怎能让他在外面跪着?”说完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走出了御书房。 一出门看到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林太师,盛安帝道:“太师年事已高,怎么在这跪着?快些起身吧。” 林太师却不肯站起身,说道:“皇上,老臣教子不严,以至于犬子犯下大错,老臣愧对皇上,更愧对先帝的嘱托,臣无颜再做这个太师,还请皇上革去老臣太师之职。” 盛安帝本以为林太师进宫是为了给林怀风求情的,没想到林太师会来这么一出,顿时惊诧不已。 林太师满脸惭愧道:“皇上厚待林家,谁知道犬子是个不争气的,辜负了皇上的圣恩,老臣身为父亲,不能教养好子女,身为臣子,也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盛安帝见状叹了口气,让人把他扶进御书房,这次林太师倒是没有拒绝了。 等进了御书房,盛安帝道:“太师不必如此,你是大盛的肱骨之臣,当初朕初登大宝,你助朕良多,你的功劳朕都记着呢。至于林爱卿之事与你无关,他也只是一时行差踏错罢了,教子无方这样的罪名实不该由太师承担。” 林太师道:“养不教父之过,臣的责任无可推脱。皇上仁慈,宽恕了那小子的罪过,老臣却是深感惶恐,担心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盛安帝闻言有些心虚,他那哪是仁慈,若不是林怀风把林家一半的财产献上,这一次林怀风不死也得脱层皮。 “太师言重了,林爱卿此次虽犯下大错,但好在及时悔改,只要他日后恪尽职守,朕对他的重视不会减轻半分。” 林太师叹息一声道:“老臣膝下子嗣不丰,唯有一子一女,谁知道这个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说起来,臣还真是羡慕谢家,子孙后代中不论男女皆是钟灵毓秀之辈,才能出众,谢家如今是如日中天,林家却已经是日薄西山,林家在我手中败落,日后到了地下,也不知该如何向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他这话说到盛安帝心坎上了,盛安帝不在乎林家衰不衰落,但谢家的强势崛起已经让他颇感不安了。 林太师看着盛安帝的脸色道:“只可惜臣年老力衰,不能再为皇上效力,若是老臣能再撑个几年,等林家的子弟里出几个有担当些的,老臣也能安心了。” 盛安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思了片刻后道:“太师说得有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太师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了,若是你能重返朝堂,必当是朕的臂膀。” 见盛安帝理解了他的意思,林太师笑道:“老臣定然会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人在御书房谈了很久,随后林太师满面红光的离开了,丝毫看不出之前凄风苦雨的模样。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徐云洲也被盛安帝召进宫,与之一同被召进宫的还有已经致仕的前任刑部尚书苏子卿。面对盛安帝这一举动,许多人都从中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第二日谢筠带着户部的官员去林家时,林怀风连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乖乖的把说好的一半家产交给谢筠带走。谢筠查看了一番,与估算的一般无二,可见林怀风并没有在里面做手脚。 这不像是林怀风的行事风格,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到林太师进宫之事,谢筠猜测后面必定会有什么大动作。 第131章 内阁 因为种种猜测,京城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谢瑄派出人手前去探听消息,但皇宫内戒备森严,盛安帝似乎对此事十分谨慎,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徐云洲倒是派人来谢家送了封信,只说盛安帝或许会在官员间进行一次调动,言语间十分凝重,却也没有明说是什么事,看来盛安帝也没有明确告知他们自己的打算。 虽然不知盛安帝想干什么,但谢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林怀风眼见一时半刻起不来了,林家此刻必须有人站出来,而这个人除了林太师以外不做他想,就是不知道盛安帝会以什么名目让林太师重回朝堂。 就在谢瑄十六岁生辰的前一天,盛安帝在朝堂上宣布了一道旨意,重启内阁,任命林太师为内阁首辅、丞相徐云洲,前任刑部尚书苏子卿为内阁次辅。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得众官员大惊,内阁凌驾于六部之上,内阁阁老是皇帝身边最受重视的助手,掌握推举、票拟之权。对于重大事务的决策,内阁阁老的建议起到不小的作用。 前朝时也有内阁,只是当时的内阁阁老都是些利欲熏心的奸佞之辈,加上当时的皇帝昏庸暴戾,内阁的权力甚至一度盖过皇帝,这也是前朝灭亡的重要原因。 先帝夺得天下后便废弃了内阁,设立了丞相一职。如今盛安帝突然提出要重启内阁如何能不让人惊讶?更何况内阁首辅居然不是徐云洲,而是林太师,论在朝中的声望,他们二人差不多,但徐云洲一直在朝中任丞相,而林太师不仅年事已高,又自林怀风任兵部尚书后便赋闲在家,怎么看徐云洲都更适合首辅的位置。而且既然设了内阁,那徐云洲丞相的一职是该撤还是该留呢? 众人心思各异,目光都集中到几个阁老,尤其是徐云洲身上,盛安帝这个决定很明显是在分徐云洲的权啊。 徐云洲的神色不辨喜怒,自上次盛安帝召他进宫他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了,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真正发生的时候徐云洲内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悲凉,谢瑄虽然是他的弟子,但他自问从来没有对深盛安帝起过一丝一毫的异心,而谢家对盛安帝亦是忠心耿耿。 看着上首的盛安帝,徐云洲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当初那个谦逊有礼,待人和善的人成了皇帝后却越发的自私凉薄,不辨忠奸了呢? 想到这里,徐云洲内心不免有些沮丧,他不等盛安帝开口,主动站出来道:“皇上既然设了内阁,丞相一职就不便再保留,臣自愿撤去丞相一职,还望皇上准允。” 盛安帝其实就是在等他开口,他让林太师做首辅已是对徐云洲起了打压之心,但他也不能做得太过,撤去丞相之事还是得徐云洲自己开口才是,不过尽管此话正合他的心意,盛安帝还是要彰显一番自己的仁慈之心,道:“徐爱卿不必如此,自古以来虽说丞相与内阁不并立,但卿为相以来恪尽职守,朕相信就算不撤丞相,卿与内阁诸臣也能和平共处。” 徐云洲道:“皇上,内阁与丞相权力相冲,若不裁撤,恐日后多生事端,更何况内阁诸事繁多,臣实在无法兼顾丞相之职,还望皇上体谅。” 盛安帝这才满意道:“爱卿年事已高,朕是该体恤臣子。既如此,丞相一职便撤了吧,从此以后六部便由内阁统领,众位爱卿要配合诸位阁老行事,不得有误。” 众臣齐声道:“臣等遵旨。” 下了早朝,谢筠和谢琛追上徐云洲,谢筠十分抱歉道:“此次是谢家连累了阁老,正观在此给您赔罪了。” 徐云洲摇了摇头道:“此事与谢家何干?左右我也年纪大了,早几年我就有致仕的想法,如今这般倒也算求仁得仁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谢筠知道他心里绝不会好受的,这事说起来徐云洲也是受了谢家的牵连,谢筠此刻倒不好说些什么了。 徐云洲道:“老夫不是恋权之人,皇上既然有命,为人臣子的自然要遵从。帝王心术,制衡之道自古如此,林家颓势已现,林太师重返朝堂也是意料之中,他这人城府颇深,你们日后行事当小心才是。” 谢筠和谢琛拱手道:“多谢阁老指教。” 徐云洲接着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过分小心,我虽说只是次辅,但与林太师同为内阁阁老,苏大人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林家想要借此为难你们,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谢筠惭愧道:“谢家牵连了您,难为您还如此为谢家着想,正观实在是惭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晏清做您的弟子,也好过如今您受牵连。” 徐云洲板起脸道:“你这是什么话?能得晏清这个弟子是我平生幸事,你回去之后告诉晏清,让他不要多想。皇上此举虽说是打压,但与他,与谢家并无相干,我不会因此生怨,他也不必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过分苛责自己。” 谢瑄自幼拜在徐云洲门下,对于徐云洲来说谢瑄跟他的亲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了,他对谢瑄的疼爱不比对徐澜少半分。帝心难测,自古以来不得善终的臣子不在少数,无论是谢瑄还是谢家都没有做错什么,徐云洲自然不可能去怪他们。他只是担心谢瑄钻了牛角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罢了。当初他还不赞成谢瑄不参加科举,如今看来皇上已然对谢家有了忌惮之心,谢瑄若是能在国子监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也是好事。 谢瑄虽然早就猜到盛安帝会让林太师重返朝堂,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重设内阁,还直接撤去了徐云洲的丞相之职。一时间心里满是内疚,他万万没想到谢家和林家争斗却是徐云洲受了最大的牵连。上一世他连累了徐家,没想到这一世他依然连累了徐云洲,果然只要跟他牵扯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132章 忧心 谢瑄心里有了死结,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把云砚急得直跺脚。 谢筠见状也是惊了,他知道这事一出谢瑄肯定会怪罪自己,可他没想到谢瑄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谢瑄不是那么认死理的人啊。 他不知道的是谢瑄因为这件事想到上一世发生的一切,觉得都是因为他这些事才会发生,一时间走进了死胡同。 谢家其他人听说了这件事都来了谢瑄的院子,想要劝劝他,但还不等他们开口,房间门就打开了。 谢瑄出来后看到大家都聚在他门口,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跑到这来了?” 他面上毫无异色,谢琛小心翼翼道:“阿瑄,你没事吧?” 谢瑄看着众人担心的眼神,笑了笑道:“我没事,刚刚确实有些难受,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大家不用担心。” 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谢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能想通就好,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更何况这件事你本来就没错。” 谢瑄道:“爹,我知道的,您放心吧。”他虽然伤心愧疚,却也知道伤春悲秋是没有用的,他可以放任自己颓废一天,但他不能颓废一辈子。只有让萧烬登上皇位,彻底改变前世的结局,他才能彻底放下心。 东宫。 “设内阁?孤这个好父皇可真是好心机啊,林家都成那样了,居然还不死心,也不怕反噬己身。”萧烬把玩着手里的袖箭,那是他准备送给谢瑄的生辰礼。 凌风愤愤不平道:“林家犯了那么大的错,那么多银子要说林家一分也没贪谁信啊?结果林家随随便便找个人当替罪羊皇上居然就这么信了,还给了林太师这么大的权利,这也太过分了。” 粮饷的案子已经结了,林家把兵部的一个主事推出来当了替罪羊,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小小的主事根本不可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贪那么多银子,可盛安帝为了保住林家硬是这个案子草草结了。有了盛安帝的袒护,再加上林太师成了内阁首辅,林家非但不见颓势,反倒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世家。林家旁支本来因为林怀风的事上门讨要说法,林太师成了内阁首辅的消息一出,这些人就都灰溜溜的回去了。 萧烬瞥了他一眼道:“意料之中的事,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好歹是那么多年的世家大族,要是真的轻易被打垮了那才是令人吃惊呢。 凌风哪里能不生气,本来林贵妃母子俩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还挺高兴,结果才高兴没几天林家就又起来了,刚刚他遇到萧熠还被对方趾高气昂的讽刺了一通,气得他差点没忍住把萧熠揍一顿。 萧烬知道凌风性子冲动,八成是又在哪受了刺激了。其实今天这事倒也没有那么糟糕,林太师当初跟谢家老太爷在朝中可谓是一时瑜亮,风光无限。 可自从林怀风任兵部尚书以后他就退出了朝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年积攒的那些人脉大多数都转投了谢家和徐家,如今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当初了。现在徐云洲被他压了一头,不知有多少人心里对他不满呢,而盛安帝这种做法也会让不少臣子感到兔死狐悲。 毕竟这么多年来徐云洲对盛安帝的忠心有目共睹,可盛安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找人分他的权,摆明了是不信任。 身为臣子最怕的就是君王的猜忌之心,如今是谢家和徐云洲,焉知日后不是他们呢?一个如此自私凉薄,又满怀猜忌的帝王就像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刀,不知哪一天就会落下。 萧烬恨盛安帝,也了解盛安帝的想法。他这个父亲因为早年间兄弟争权,又被逼娶他母后的事导致如今视权利如生命,霸道专权,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盛安帝未必不知道此举带来的后果,可他还是这样做了,无非是觉得他是皇帝,任何人都不能忤逆他的话,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没有人感于冒犯他身为皇帝的威严。 怎么说呢,这样的想法十分愚蠢,可放到盛安帝身上就丝毫不显得违和了。 当臣子对君王有了动摇,那盛安帝这个皇位又还能坐多久呢?萧烬对此乐见其成,他巴不得盛安帝继续再这样没脑子的宠爱林家,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所效忠的皇帝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凌云比凌风心思细腻,知道萧烬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威胁,看萧烬专心致志的打量手里的袖箭,说道:“这次谢家跟徐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这谢二公子明明是做了好事,没得到什么实质的奖赏也就罢了,如今徐相被分权,也不知他会不会多想。” 萧烬手上的动作一顿,以他对谢瑄的了解,谢瑄肯定会觉得徐云洲是受了他的连累才会受到盛安帝的猜忌。 “问问凌霜,晏清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按理说以谢瑄的聪颖不是那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可涉及到自己在乎的人难免会有不理智的时候。更何况谢瑄如果确实经历上一世的事,那盛安帝的这个做法必然会让他想起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凌霜这些日子一直暗中跟在谢瑄身边保护他,得到萧烬的吩咐后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回去。 看到谢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萧烬不免提起了心,看到后面谢瑄自己想通以后他才下心来。倒是他担心过头了,现在的谢瑄可不是个普通的少年,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击垮。 晚上去谢家时,萧烬也没有回避,直接跟谢瑄谈起了盛安帝设立内阁的事。跟萧烬一样,谢瑄也不觉得设立内阁是件坏事,林家如今看似风光,实际上都是林太师在撑着,一旦林太师没了,林家也就彻底倒了。 谢家虽说被针对,但眼下盛安帝却还不会动他们,情势还谈不上危急,要说现在最危险的,还是萧烬自己。 第133章 生辰礼 萧烬在几个皇子中能力最出色,又是嫡长出身的太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除非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否则盛安帝就算再宠爱萧熠也没有理由改立太子。 之前盛安帝想要除掉萧烬不成,必定会有后手,如果谢瑄所料不错的话,剑河水患一事盛安帝必定会借机发难。 想到上一世跟萧煜处理水患时遇到的各种情况,谢瑄心里不免担忧,毫无疑问这是个获取民心的大好机会,可其中的危险也是不容忽视的。上一世他跟萧煜可谓是九死一生,历尽千难万险才解决水患的事,这还是在其他人以及盛安帝没有阻拦的情况下。 如果这一世赈灾的人选换成萧烬,朝中林家定会使绊子,盛安帝也肯定巴不得萧烬死在路上,前有狼后有虎,可谓是内忧外患,其中的危险和困难必定比上一世还要多得多,就算他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能保证自己跟萧烬能够全身而退。 谢瑄不知道的是萧烬也在想剑河水患的事,当初剑河水患时他正是生死攸关之际,但也知道谢瑄在治理水患的过程中出了多少力,后来他遇到白老太爷,也从对方口中听说过其中的风险。 说实话,萧烬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派去赈灾,但私心里他并不希望谢瑄再一次卷入危险之中,上一世谢瑄运气好能够平安活下来,难保这一次不会发生意外。 可尽管心里担忧,萧烬却没有说什么,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一定的把握谢瑄也是重生之人,但没有真正确定之前他还是不能贸然开口。 两人各有心事,但为了不被对方发现端倪都在尽力掩饰着。 次日便是谢瑄的生辰,因为不是大生辰,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都不甚愉快,谢家人只是关起门来好好为他好好庆祝了一番。 看着所有的亲人都好好的,谢瑄沉重的心情也好了几分,这时云砚过来道:“公子,门口有几个人,说是北宁来的,说是要要找你。” “找我的?”谢瑄微微皱眉,想到之前贺兰宸的话后恍然大悟,对云砚道:“让他们进来吧。” 云砚把人领进来,谢瑄打眼一瞧,发现还是个熟人,正是之前贺兰宸的护卫斛律行。 见到谢瑄,斛律行行礼道:“小人斛律行,见过谢二公子。” 谢瑄起身道:“不必多礼,斛律将军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斛律行道:“小人此次前来,是奉大王子之命向公子献上礼物。大王子说不能亲自为公子庆贺,只能献上此礼,望公子福寿康宁,希望公子不要推辞。” 人家千里迢迢送来贺礼,谢瑄若是不收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他笑了笑道:“有劳了,还请你回去后替我对大王子道一声谢。” 斛律行点点头,随后示意身后的随从把礼物抬上来。 随从抬上来两样东西,像是箱子又像是笼子,用黑布覆盖着。 众人见状不免有些好奇,斛律行掀开黑布,下面果然是个笼子,等看清笼子里关的是什么时,众人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谢珊更是发出惊呼。 笼子里装了一只狐狸和一匹狼,狐狸是火红色,唯有下颌到中部有一部分雪白的毛发,狼则是通体雪白,浑身没有一丝杂色,一双冰蓝色的瞳孔澄澈无比。 两个小家伙还是幼崽,但被照顾得很好,皮毛光泽顺滑,胖嘟嘟的,许是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了,乍一见光都在笼子里跑来跑去,发出稚嫩的叫声。 毛色如此鲜艳的红狐在狐狸中十分少见,谢瑄也是第一次见到,白狼据说是狼族中血统最高贵的,更是罕见,谢瑄诧异道:“这是贺兰王子送给我的礼物?” 斛律行道:“正是,这只红狐是大王子养的红狐所出,唯有这么一只,白狼则是狼王所出,机缘巧合之下才被王子所得,狐狸机敏,公子可养着解趣,狼族凶猛善战,养大后可以保护公子安危,不知公子可喜欢?” 两个小家伙长得漂亮又憨态可掬,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喜,谢瑄怎么可能不喜欢,不过他也知道这份礼物的珍贵,倒是不好收贺兰宸这么贵重的礼物。 斛律行看出了他的犹疑,说道:“大王子说了,他与公子是朋友,这是他的一番心意,还请公子莫要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瑄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着接受了。 看两个小家伙在笼子里叫得可怜,谢瑄上前打开了笼子,斛律行也没有阻止,狐崽和狼崽都还小,根本伤不了人。 两个小家伙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感受着周围陌生的气息,下意识往离自己最近的谢瑄走去。小红狐走不稳,吧唧一下在谢瑄脚边滚成一团,谢瑄被它逗笑了,弯腰把它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小狐狸趴在他怀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眼见小狐狸被谢瑄抱起,受了冷落的狼崽着急了,嗷呜嗷呜的咬谢瑄袍角,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渴求。 小动物都是敏感的,比起斛律行一行人,它们更愿意亲近温柔无害的谢瑄。更何况两个小崽子都才几个月大,正是渴求温暖抚爱的时候。 看着脚边的小狼崽,谢瑄也把它抱了起来,好在两个小家伙都还没长大,谢瑄倒也还抱得住。 看着两个小家伙在谢瑄怀里撒娇,斛律行笑道:“看来它们很喜欢公子。” 谢瑄目光柔和道:“我也很喜欢它们。” 谢珊在一旁眼馋得不行,伸出手在狼崽和狐崽身上摸了又摸,两个小家伙脾气也挺好,任她摸也不生气。 谢瑄对斛律行道:“你们远道而来定是累了,云砚,去安排几个客房给斛律将军他们休息,再让厨房给他们做些膳食。” 云砚闻言道:“好的公子,我这就去安排。” 斛律行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待他们离开后,这家其他人才围了上来,看着谢瑄怀里的两个小家伙,哪怕是谢筠也不由得露出柔软之色。 第134章 吃醋 谢家人都知道当初贺兰宸喜欢谢瑄的事,秦绯月忍不住笑道:“这位北宁大王子真是有心了,送出的生辰礼也这样别致,只可惜我们阿瑄不是个女儿家,不然这样的好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谢璃也笑道:“谁说不是呢,以前只道阿瑄生得俊,不知会惹得多少姑娘动了芳心。如今看来但是我们低估了阿瑄的魅力了,连北宁大王子这样的人物都忍不住为他倾倒呢。” 谢瑄闻言一脸无奈,其他人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小姝云在谢璃怀里眼巴巴的看向谢瑄怀里,嘴里着急道:“舅舅……摸摸……” 谢瑄凑过去,小姝云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摸狼崽和狐崽,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分寸,抚摸的力道很轻,不会弄疼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很喜欢谢瑄,谢瑄本想让人把它们带下去喂些吃的,可刚刚还十分乖巧的两个小家伙一离开谢瑄的怀抱就开始挣扎,叫得可怜极了,谢瑄没了办法,只得亲力亲为。 萧烬来给谢瑄庆生时就看到一红一白趴在谢瑄怀里,睡得惬意极了。他一早就知道了贺兰宸给谢瑄送礼的事,此时见了谢瑄怀里的两个小东西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他走上前揪住狼崽脖颈上的皮毛将其提了起来,惊醒的狼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随即发出求救般的叫声。谢瑄见状连忙把它接了过来,好生安抚了一番,狼崽委委屈屈的在谢瑄怀里缩成一团,用屁股对着萧烬,无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狐崽也被这一番动静惊醒,看着面前黑着脸的萧烬和满脸惊恐的狼崽,它不自觉的往谢瑄怀里钻了钻,用尾巴遮住自己。 萧烬啧了一声道:“狐狸和狼野性难驯,若是伤了你就不好了,不如把它们交给孤,待孤好好调教一番,去了野性再送来给你。” 两个小家伙听不懂人话,但趋利避害的本能却告诉它们萧烬对他们很不喜欢,于是都使劲往谢瑄怀里凑,生怕萧烬把它们给吃了。 谢瑄抚摸着它们的皮毛安抚了一番,对萧烬道:“它们很听话的,不会伤到我,更何况它们还这样小,又不肯让别人照顾,还是由我自己照顾更好。” 萧烬忍不住磨了磨牙,越发看那两个小东西不顺眼,但看谢瑄这么喜欢,他也不能把这两个碍眼的东西丢出去,只得在心里又给贺兰宸记了一笔。 谢瑄不知道萧烬心里的弯弯绕绕,问道:“殿下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怎的还不回去?莫不是有事相商?” 萧烬一直都是夜里才来找白老太爷治疗,治疗结束后时辰已然不算早,一般来说治疗结束后萧烬都会立刻回宫,若是没有按时离开,那定是找他有事相商。 萧烬闻言有些气不顺道:“怎么,他贺兰宸都能为你庆生,孤就没有这个资格了吗?” 谢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又何曾说过不让你给我庆生了?以前总听人说殿下喜怒无常,我本还不相信,今日看来谣言并非空穴来风,殿下性子着实古怪了些。” 萧烬心里一股无名邪火,偏偏谢瑄不知晓他的心思,他这火憋着发不出来,有些阴阳怪气道:“是啊,孤喜怒无常,你既然知道,怎的还来找孤合作?不如去找他贺兰宸好了。” 他语气有些冲,谢瑄听了直皱眉,他不知道萧烬是发的什么疯,哪有人给人庆生黑着一张脸的?不过谢瑄也没生气,毕竟是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萧烬这样许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殿下若是来找我发火的,如今也可以离开了,我要睡了。” 萧烬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顿时面色一僵,随后心里一阵懊恼,他早就知道谢瑄于情爱上十分迟钝,自然不可能跟贺兰宸有什么其他心思,就算收下贺兰宸的礼物也不过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罢了,他也是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居然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跟谢瑄发起火来,实在是太不该了。 “抱歉,孤不是有意的。” 见他道歉,谢瑄面色好看了许多,问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回宫休息吧。” 萧烬连忙道:“孤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的。” 他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谢瑄道:“这是孤亲手锻造的袖箭,用的是最好的玄铁打造,哪怕不会武功的人也能使用。你把他带在身上,若是遇到危险,也能护一护你。” 谢瑄接过,这个袖箭做得很精巧,戴到手上十分合适,可以看出锻造之人很用心,他讶异道:“没想到殿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锻造兵器一般都是匠人的活,莫说是皇子了,就算是普通官员家的公子都不屑去沾染分毫的,没想到萧烬身为太子居然愿意屈尊降贵去做这种事,关键是手艺居然还很不错,实在是出人意料。 萧烬如何听不出他的惊讶之处,淡淡道:“你也知道,当初孤被发配到边境,人人都想让孤死在那里,在兵器粮草上自然是一拖再拖。没有办法孤只能带着边境的将士自己锻造兵器,孤的佩剑便是自己亲手锻造的。” 谢瑄把玩袖箭的动作一顿,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他知道萧烬在边境那几年一定很难。可没想到盛安帝和朝廷居然苛待他至此,要知道萧烬在边境那几年正是大燕频繁进犯大盛之时,结果就为了让萧烬彻底回不来,盛安帝不惜让几万边境将士跟萧烬一同赴死。为一己私欲置国家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一国皇帝,何其悲哀。 谢瑄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现如今再多的安慰也只是徒劳罢了。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向萧烬道:“殿下,都已经过去了,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在,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换个人听到他这话只会觉得他口气还挺大,区区一个四品官员还想左右皇帝的想法。可萧烬却丝毫不觉得可笑,看着谢瑄的眼睛郑重道:“有晏清这句话,孤就算死在战场上也安心了。” 第135章 生变 他这话一出口,谢瑄立刻眉头紧皱道:“说什么胡话呢?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他可是一直指望萧烬能够坐上皇位,彻底更改谢家前世的悲剧的,萧烬要是死了,他找谁哭去? 萧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瑄居然还生气了,他无奈道:“好好好,是孤口不择言了,还请谢二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孤可好?” 谢瑄也就气了那么一会儿罢了,见萧烬如此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萧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却那么大的反应,倒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谢谢殿下的礼物,我很喜欢。” 萧烬看向谢瑄怀里的两个小家伙,道:“你喜欢就好,以前不知道你还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等到开春后孤春猎时给你打几只好的,我大盛的狐狸必然比北宁更好。” 谢瑄只觉得这人幼稚,连这都要跟别人比,不过他也没多想,自以为是萧烬不喜欢贺兰宸,想要借此较劲罢了。 见谢瑄不置可否的模样,萧烬心里有些吃味,但还是正色道:“因为内阁的事,朝堂上最近不是很太平,你要小心一些。” 谢瑄道:“殿下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更何况我在国子监任职,平日里也不去上朝,就算这火烧得再旺,想烧到我身上也没那么容易。” 萧烬叹了口气道:“若是以前孤自然不担心,可现在却不同了,你可知道林太师有意让你调去别处任职?” 谢瑄眉头微皱,这倒是他未曾预料的,他手下的人也没收到消息,萧烬是从哪听来的这个消息? 他向萧烬投去询问的目光,萧烬也不瞒他,说道:“孤来谢府之前,林太师独自一人去见了皇帝,根据传出来的消息,林太师相对一部分官员的官职进行调动,不出所料的话皇帝一定会同意。” 谢瑄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林太师既然选择独自面圣,那自然是密谈,萧烬能够那么迅速的得到消息,定然是在盛安帝身边安插了人,且这人身份绝对不低,且深得盛安帝信任。 “我身在国子监,并无太多实权,殿下为何会觉得林太师想要调动的官员中一定有我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太师就算有再多的动作也不稀奇,更何况如今林家一度陷入颓势,林太师想要通过这种手段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也无可厚非,可林太师想要对付谢家也应当是身为户部尚书的谢筠首当其冲才是,怎会直接对只是国子监司业的谢瑄出手呢? 萧烬走上前,微微俯身挑起谢瑄的一缕发丝,笑了笑道:“晏清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其中关窍吗?” 谢瑄有些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避开萧烬的眼神道:“想来是我与国子监许多学子交好,惹了林太师忌惮了。” 虽说国子监司业这个职位没什么实权,但却是个拉拢人心的好位置,国子监的学子大部分都是官员勋贵之子,若是与他们交好,必然能够得到其背后家族的支持,否则当初萧煜就不会费尽心思去结识宋云归了。 谢瑄才学过人,待人和善,又与这些学子年龄相仿,在国子监人缘一向不错。上一次凝晖院的学子与晋王世子发生冲突,谢瑄为了给他们讨回公道不惜得罪盛安帝,这一举动着实获得了凝晖院学子的好感,尤其是顾瑾年、赵文谦和宋云归三人更是将谢瑄当成知己好友,他们的家族也都开始跟谢家交好。 以前林怀风并未将此事看在眼里,觉得朝堂之上利益为先,小辈之间的打打闹闹影响不大。但林太师眼光何等毒辣,自然看得出谢家通过谢瑄已经跟大部分朝臣搭上了线,就连宋伯庸和定国公这样中立的重臣都对谢家隐隐有了偏向。 为了不让谢家继续得利,林太师势必不会再让谢瑄待在国子监了。 谢瑄颇为嘲讽道:“倒是难为林太师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殚精竭虑。” 萧烬道:“权力这种东西容易让人上瘾,一旦得到了就不愿意再失去,如果能够保住林家的权势,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以大欺小又如何呢?” 谢瑄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抽出来道:“殿下看得这样通透,那如果有朝一日殿下获得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知是否还能保持如今的本心呢?” 萧烬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之意,道:“这世上珍贵的东西有很多,权力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如果一个人掌权后变了,那只能说明他骨子里就是那样的人,真正表里如一者,是不会被外物所动的。孤想要权力,但却绝不会被权力所操控。” 谢瑄恰恰就喜欢他的这份坦诚,想当初萧煜装得多好,可等到大权在握以后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谢瑄不讨厌贪权夺利的人,但却厌恶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风格,倒不如萧烬这样直言自己的野心来得讨喜。 “那依殿下所见,林太师会将我调去哪呢?是升还是贬?” 萧烬道:“你是皇帝亲封的国子监司业,任职期间又并无过错,他无权贬谪你。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你放到六部中一个实权不多,又难升迁的位置罢了。” 谢瑄看向他,两人相视而笑,他们心里都已经猜到了林太师的打算。六部之中,户部尚书是谢筠,礼部尚书又与谢家交好,谢瑄若是去了这两部,必然是如鱼得水。而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江秉行一般是个性格刚直的硬骨头,行事从不偏颇,林家也插不进去手。工部尚书是个墙头草,最爱左右摇摆,刑部尚书是林太师的门生,与林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谢瑄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工部和刑部了,其中去刑部的可能性最大。 萧烬的消息来得很及时,第二日上朝时盛安帝便宣布了一串调令,不少三品以下官员都进行了职位调动,而谢瑄不出所料也在其中。 第136章 困局 但出乎意料的事谢瑄去的不是刑部,而是工部,接替的正好是之前被林家推出去做替罪羊的工部左侍郎宋明安的位置。 除了调令以外,盛安帝宣布不再设立丞相一职,丞相以下官员品级皆上调两级。原来的六部尚书也由原来的正三品升为正二品,谢瑄也由原来的从四品国子监司业升为正三品工部左侍郎,直接连跨三级成为三品大员,实在令人惊讶。 朝中不是没有人觉得此事不妥,但此事是经内阁和盛安帝共同允准的,也没人敢质疑,但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有了疙瘩。 谢筠父子以及与谢家交好的官员都是脸色凝重。下朝后谢筠叫住徐云洲,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徐云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晏清去工部这事我也很不赞同,可林太师早就跟皇上商量好了,竟是丝毫不容人反对。” 谢筠眉头紧皱道:“没想到林家如此等不及。” 表面上看谢瑄不但升官了,而且还是个有实权的官职,可工部那种地方往往比其他几部更加难以升迁,更别说谢瑄的顶头上司是个见风就倒的墙头草,林家若是使绊子,谢瑄在工部的日子绝不好过。 而最让他们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谢瑄今年才十六,却已经是三品大员,而他既非科举出身,又没有惊人的功绩,他之前被封国子监司业已经引来了不少微词,但因为谢家的存在那些人也没有闹得太过,可今天这一遭可真是把谢瑄架在火上烤。 别看谢瑄才名在外,可他毕竟没有参加过会试,不是进士出身,若是做个小官倒没什么,可三品官职凭他举人的功名实在是不够格。在那些学子看来,他们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结果却不如一个举人出身的谢瑄,这让他们如何想?尤其是那些苦熬多年还在六七品挣扎的官员,他们怎么容忍一个毛头小子压在他们头上? 林太师此举明面上是给谢瑄升迁了,实际上却将谢瑄陷入了不义。 徐云洲拧眉道:“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晏清去参加会试,以他的才能,前三甲定不在话下。” 当初谢瑄不参加科举就是为了避免纷争,不曾想到头来还是没躲过,现如今这倒成了谢瑄为官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谢筠道:“如今春闱近在眼前,若是阿瑄能参加那问题便迎刃而解。只是当初阿瑄在皇上面前承诺了此生绝不再参加科举,皇上才赐下国子监司业一职,若是此时反悔,那便是欺君之罪。除非皇上亲自下旨,允阿瑄参加这一次的春闱。” 说完他与徐云洲对视一眼,两人均是面露苦笑,林太师能够针对谢家作出这样的安排,背后肯定是有盛安帝的支持,既是如此,盛安帝怎么可能会帮他们解此困局呢? 两人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徐云洲道:“晏清年纪太轻,你回去后也多劝导他,此事虽棘手,却也不是没有好处,工部侍郎毕竟是个有实权的职位,若是做好了对他,对谢家都有益处。至于外界的言论,他不必管,他是老夫的学生,大不了老夫舍去这张老脸,大家也会卖我一个面子。” 徐家是书香世家,徐云洲在文人学子心中的地位不比谢家低,若是由他出面,外面的攻讦之语或许会少很多,但这样一来也会对徐云洲的名声造成很大的影响,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阁老您虽是阿瑄的老师,却也没有为他付出一切的道理。阿瑄是我的儿子,出了事也该由我出面解决才是,怎能牵累于您。” 徐云洲道:“说什么牵累不牵累的,如今我们两家已经被绑在一起,更何况做老师的,庇护弟子是理所应当,你莫要多说。” 谢筠有些惊讶,徐云洲这话的意思是要站在谢家这边了? 徐云洲淡淡的笑了笑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很清醒,知道谁是谁非。” 盛安帝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着实让徐云洲很失望,以前盛安帝虽说行事并不是那么完美,却也是个有分寸的,如今却是偏听偏信,一意孤行,再这样下去恐有昏君之兆。徐云洲与其说是站在谢家这边,不如说是在警醒盛安帝,让他收敛一些。 谢筠到底没有拒绝徐云洲,他到底也有自己的私心,没把握靠谢家为谢瑄挡住外界的流言蜚语,若是有徐家的帮助自然更好。 回去后他就把自己跟徐云洲的打算告诉了谢瑄,谁知谢瑄听了他的提议后十分反对。 “爹,此事症结在我,当由我自己解决才是,谢家于我有生养之恩,徐家于我有教养之惠,这十几年来我未曾对你们有过半分报答,如今又怎能让你们为我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不同意,也请你们放弃这个打算。” 谢瑄态度难得这样强硬,他宁愿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也不愿牺牲谢家和徐家百年的威望和名声保全他一个人。 谢筠道:“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你是谢氏子孙,谢家护你是应当的。至于徐阁老那边,他是真心疼爱你这个弟子,你若是不愿连累他,不让徐家掺和进来就是了。” 谢瑄摇了摇头道:“事情哪里就这样简单了。爹,您虽是我的父亲,却也是谢家家主,您想用谢家的清名换我平安,焉知其他的谢氏族人同意与否?谢家不是我们一家人的谢家,您还需要为其他人考虑。” 谢筠沉默了,生在世家之中,虽然有些普通人得不到的资源,却也承担了许多责任,谢瑄说得不错,他是谢家家主,要为整个家族负责,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就损害整个家族的利益。 可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对谢瑄的名声和前途都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就算是谢家也不能独善其身。 第137章 闹事 谢筠陷入两难之间,作为父亲,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可作为家主,他必须保证家族的利益。 谢瑄见状道:“爹,这件事既是因我而起,就让我自己解决吧。林太师这样做,为的就是逼谢家和徐家出手,你们若是插手了这件事,就真的落到了他们的圈套里。” “可是……”谢筠不是不相信谢瑄,可光凭借谢瑄一人之力如何对抗得了这么多人? 谢瑄打断道:“爹,您就听我的吧,这才刚开始,还没到你们出手的时候呢。林家和皇上这样做,就是笃定了我会靠你们帮忙解决问题,既然如此,我绝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谢筠问道:“你想怎么做?” 谢瑄冷笑道:“他们这样做不就是笃定了我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吗,我偏不让他们如愿。既然给了我这个位置,就别妄想再收回去。” 谢筠没再追问,他虽然是谢瑄的父亲,却也不能替谢瑄做决定,孩子长大了总要自己独立,放手让谢瑄去做也没什么,若是谢瑄处理不好他再出面就是了。 而一切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的一样,谢瑄官拜三品工部侍郎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文人士子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谢瑄素有才名不假,可并非所有人都见识过他的本事,更何况这世上多得是愤世嫉俗之人,他们认为谢瑄没有进士功名,却能官居三品,而他们寒窗苦读多年,却连个一官半职都混不上。 在这些人看来,谢瑄能够当上三品官,靠的不是自身的才能,而是显赫的家世和宫中受宠的姑母。 当然也有不少人相信谢家的家风和徐云洲的为人,没有做出太过激进的行为。但还是部分人对此反应十分激烈,甚至围在国子监门口进行抗议。 国子监内,听着外面传来的吵嚷声,不少同僚都偷偷去瞧谢瑄的脸色,谢瑄虽说已经成了工部的人,但他还未走马上任,这几日还留在国子监交接手上的事务。 面对众人打探的目光,谢瑄面上丝毫不见异色,一派淡然模样。 见状众人心里不禁暗自佩服,先且不说谢瑄到底有没有能力,光是这副心性就令他们赞叹,换了他们面对如此攻讦,不说着急上火,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人家谢瑄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不过谢瑄不急,有人却为他着急,眼见外面的士子不肯离去,吴司业忧愁道:“谢大人,要不我去劝劝外面那些人吧,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传到皇上的耳中就不好了。” 谢瑄闻言心中冷笑,今日这一遭不就正拜他们这位好皇上所赐吗,说不得外面闹事的那些人里就有宫里派来的。 “吴司业不必如此,他们想要闹就让他们去吧,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1,与其捂住他们的嘴,不如让他们说去吧。” 吴司业不满道:“当街议论朝廷命官,扰乱秩序,按我说就该报京兆尹,让他们吃点苦头,整天嫉贤妒能,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做几篇文章,加深自己的学问,也就是你好性,任由他们在外面闹。” 谢瑄抬头看向他道:“吴司业居然是这样想的,说不定他们没有胡闹,而是确有其事呢?” 吴司业笃定道:“这怎么可能,你我好歹共事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不说是我,就算是国子监内的其他人也绝不会认为你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那样。” 吴司业当初的确因为谢瑄的年纪轻视过他,可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被谢瑄的才能和为人处事深深折服,在他看来以谢瑄的本事待在国子监属实是屈才了,对于谢瑄升官的事,他心中不仅没有嫉妒羡慕,反倒觉得合该如此。 谢瑄不再参加科举的事他们也曾议论过,但他相信谢瑄这样做绝对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也从未打探过。 看着吴司业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谢瑄心中一暖,国子监很少涉及朝堂上的党争,这里的官员也更纯粹许多,至少在国子监内,极少有人因此事对谢瑄有不满。哪怕是云祭酒,对谢瑄也只有关怀之意。 谢瑄正要跟吴司业说让他不要管这件事,外面却匆匆跑进来一个学子急切的说道:“谢司业,吴司业,你们快去看看吧,宋云归他们跟外面那帮人打起来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几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谢瑄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笔走了出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国子监门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穿着一袭青袍的国子监学子跟前来闹事的士子扭打在一起,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谢瑄一出来就看到了这副混乱的场面,眉头紧皱的喊道:“都给我住手!” 外围的人听见他的声音都下意识的停了手,而在中间的几人已经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没有听见谢瑄的声音。 被围在中间的是宋云归和七八个士子,宋云归是武将出身,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跟他打的人都是鼻青脸肿,鼻血飞溅。 眼见宋云归如此厉害,围攻他的人都已经想退缩了,他们只是想来发泄心里的不满,可没想带一身伤回去。 听到谢瑄的声音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宋云归已经杀红了眼,手下丝毫不见停顿,这些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见状也不肯认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谢瑄冷着脸穿过人群大声道:“别打了,都停手!宋云归,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宋云归握成拳的手一顿,总算恢复了理智,一把将手里抓着的人丢了出去,回过头叫了一声道:“谢司业。”盯着其他的人的目光依旧点满了怒火。 见他停手,谢瑄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看到刚刚围攻宋云归的人中有一人从地上捡起了地上不知是谁丢下的木棍狠狠的朝宋云归的后脑打过去。 谢瑄下意识的一把拉过宋云归,抬起右手挡住了挥过来的木棍。 “谢司业!” 注释:1出自《国语·周语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 第138章 受伤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谢瑄顿时疼出了一身冷汗。 “谢司业!”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国子监的众人顿时围了上来。宋云归目光赤红,一脚就把偷袭的人踹飞了几米。他正要上前继续教训那人,却被谢瑄拉住了手腕。 “别动手。”谢瑄声音有些虚弱,额头上都是冷汗,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样重的手,疼得都有些站不稳了,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宋云归不让他继续动手。 “谢司业你怎么样了?”众人都十分惊慌,想看看谢瑄伤得怎么样了却又不敢碰他的手臂。 来闹事的士子也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模样,反应过来后纷纷开始推脱责任。 “不关我们的事,不是我打的。” “没错,不是我们动的手,跟我们没关系。” 偷袭的那个人周围顿时空出一大片,打出那一棍后这人已经恢复了理智,他来不及理会身上的疼痛,心里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他刚刚就是一时失了理智,想要给宋云归一个教训,万万没想到会伤到谢瑄。 他们跟国子监的学子打架还可以说是互殴,可谢瑄不一样,他是皇上亲封的正三品官员,打了他那就是袭击朝廷命官,那是大罪。更何况谢瑄还是谢家子,谢家更不可能息事宁人。 吴司业高声喊着叫人去请大夫,着急的看着谢瑄的手道:“谢大人你感觉如何?手还能动吗?” 手对读书人来说何等重要,更别说谢瑄伤的还是右手,要是留下病根以后拿不了笔了可如何是好? 国子监众人都是忧心忡忡,宋云归更是自责不已,谢瑄是为了救他才接了那一棍,若是谢瑄的手因此出了问题,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兆府的人才匆匆赶到。祝和端本来得了林家的授意没有阻止那些士子在国子监闹事,可他没想到谢瑄还没做什么呢,国子监的学子就跟人打起来了。 国子监里的那些学生有一半都是官员勋贵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逃不了责任,听到消息后就急忙带着人赶过来了。 听到周围的人议论有人受了伤,祝和端心里也是一惊,暗暗祈祷千万别是国子监的人。结果拨开人群一瞧,发现受伤的居然是谢瑄,他顿时眼前一黑,心里痛骂那些闹事的士子,他们伤了谁不好,偏偏伤了谢瑄。 虽说有林家护着,但谢家也不是吃素的,更别说谢瑄还是徐云洲的学生。更重要的是,这位谢二公子跟太子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若是追究起来,有这三位大佛压在头上,他也逃不了一个失职的罪名。 祝和端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走到谢瑄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谢大人还好吗?” 谢瑄没说话,祝和端讨了个没趣也不敢有什么不满,当即下令把闹事的士子都抓起来。 听到他这话,那些士子顿时就闹了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人又不是我们打伤的?” “没错,我等身负举人功名,你们怎么能说抓就抓?” “我们只不过是求一个公正,再说了是国子监的人先动手的,凭什么只抓我们?我们不服!” “没错,我们不服!” 祝和端可不管他们服不服,当街打伤朝廷命官那是重罪,他要是不抓他们,怎么跟谢家,跟太子交代? “且慢。”谢瑄开口阻止道。 祝和端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处理方式不满,说道:“谢大人放心,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本官定不会扰了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瑄道:“我并非此意,祝大人想如何处理他们我并无意见,但谁是谁非我们还是要问清楚。” 闻讯赶来的云祭酒听见这话道:“谢大人,此处有我们在,你还是先去看看伤吧。” 谢瑄摇摇头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怎能不管。” 其他人纷纷开口劝谢瑄先去看伤,但谢瑄态度坚决,一定要处理完这件事,众人也就不再劝。 谢瑄看向国子监的一众学子问道:“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顾瑾年站出来道:“谢司业,确实是我们先动的手,可那也是他们口出秽言在先。” 原本国子监的学子虽然对这些来闹事的人不满,却也遵照谢瑄的嘱咐没有跟他们起冲突。谁知这些人实在太过分,竟然说谢瑄谗言媚上,靠着裙带关系和家中势力才官居三品。 凭借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国子监的学子们都知道谢瑄是个怎样的品性,听了这话自然气愤。赵文谦没忍住反驳了几句,谁知这些人竟然得寸进尺,反过来说国子监跟谢瑄都是一丘之貉,说他们这些人凭借家世欺凌他们,还说帮谢瑄说话的也都是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卑劣之徒。 他们骂得太难听,连朝晖院的学子也忍不住为凝晖院的人反驳了几句,谁曾想这些人见状又骂朝晖院的人被金钱和权势腐蚀了心志,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一来二去的国子监的学子就跟他们吵了起来,路过的宋云归听到有人骂谢瑄,二话不说一拳就揍了上去。这下就犹如捅了马蜂窝,两方人马迅速扭打在一起。 对于这个说法,那些士子并没有反驳,可见赵文谦说的是实情。 听完事情的始末,谢瑄看向前来闹事的士子道:“我知诸位对我有意见,谢某无功无绩,却忝居三品之位,诸位心中不服也是理所应当,但冤有头债有主,诸位对我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何必连累他人?” 那些士子本来还想反驳,但接触到谢瑄凌厉的目光后就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谢瑄接着说道:“你们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当明白是非曲直,为何口出秽言,以偏概全污蔑他人?你们既称君子,如此作为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第139章 辩驳 有人不服气道:“我们又没有说错,若非凭借家族势力,他们如何能有锦衣玉食?又如何能进入国子监念书?他们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百姓辛苦所得?” 谢瑄冷笑道:“所以呢?这就是你们污蔑他们的理由吗?他们是借助了家族势力不错,可他们的祖辈父辈当初跟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人,他们能有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你们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入朝为官?那按你们的说法,为官者皆是鱼肉百姓之徒,那你们又何必费尽心思科举,成为你们口中所说的恶人?” 叫嚣的那人顿时讷言,谢瑄接着道:“世上有贪官,自然也有清官,你们说他们的家族鱼肉百姓,那就该拿出证据对簿公堂,而不是靠着一张嘴肆意污蔑。你们将天下所有的官员混为一谈,难道不是令那些为国为民的官员寒心?如此作为,枉做读书人!” 部分人闻言羞惭的低下头,谢瑄道:“你们骂这些寒门学子趋炎附势,可他们只不过是为同窗抱不平罢了,你们却恶意揣测,给他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读书人对于名声有多么看重你们自己也清楚,你们这样做无异于断人前程,这难道就是圣贤所教于你们的道理?” 一众士子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读书人最重清名,他们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又嫉妒这些跟他们一样出身贫苦的学子能够进入国子监念书,这才口不择言。 谢瑄面色如冰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们并非想不到此举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只不过都没有放在心上而已,毕竟棍子不是打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疼的。 “你们针对我我无话可说,可牵连无辜就是错了,今日之事是国子监的人先动的手,但亦是你们辱人家族,坏人清誉在先,你们若是还有几分骨气和担当,就请向国子监的学子道歉。” 有人嘴硬道:“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凭什么让我们道歉?” 谢瑄冷哼一声道:“先撩者贱,你们既口出恶言毁人名声,就应当承担后果。若是不想道歉我也不会强逼你们,是非黑白大家都看得清楚,诸位若想做那等心思恶毒,断人前程的小人,我亦是无话可说。” 听闻此言这些士子都白了脸,若是背负了这等名声,必然会成为他们的污点,他们还想参加科考,若是名声被毁,定是科举无望。 没人想因此断送自己的前程,见状也不再坚持所谓的脸面,纷纷开口向国子监的众人道歉。 国子监的一众学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们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谢瑄还在为他们考虑。有了这一句道歉,今日的错处就不在他们,也不会有人再拿这件事指摘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 这时打伤谢瑄的那位士子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惶恐道:“谢大人,我跟你道歉,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是故意打伤你的,我不想死,你饶了我这次好不好?” 谢瑄皱眉看着眼前的人道:“若非我挡下那一棍,你可知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那士子嗫嚅着说不出话,脸上俱是痛悔,若无谢瑄,他那一棍定是结结实实的打在宋云归脑袋上,一个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谢瑄道:“你知道后果,可你还是这样做了,若只是口舌之争,我可以退让,但你想要伤人性命我不能容忍,此事该如何判罚自有京兆府尹决断,我不是圣人,说不出这一声原谅。”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谢瑄前世吃够了心软的苦头,若是轻易饶了这人,别人只会觉得他软弱可欺,以后这样的事必然是层出不穷,他绝不会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此话一出,那士子顿时瘫软在地,按大盛律例,打伤朝廷命官,轻则杖责流放,重则斩首。而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面对谢瑄的态度,其他人也不敢求情,生怕谢瑄也会迁怒他们,而且他们也没觉得谢瑄做得太过分,毕竟谢瑄伤的可是最重要的右手,若是治不好,别说提笔了,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毁了,在大盛身有残疾者是不能做官的。 谢瑄对祝和端道:“祝大人,今日之事既是少年意气,也不必严重到收监,其他人便算了,至于这位伤人者,祝大人还请按律处置。” 祝和端也不想把这堆麻烦揽在自己身上,闻言自然答应,训诫了来闹事的士子几句,就把打伤谢瑄的士子带走了。 国子监内,众人小心翼翼的围着谢瑄,待大夫看完伤后急切的询问道:“大夫怎么样了?严重吗?” 大夫道:“好在骨头没断,但有些轻微骨裂,须得好好修养,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众人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宋云归愧疚道:“谢司业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伤得这般严重。” 谢瑄道:“此事怎能怪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跟那些人起争执,我当谢谢你们才是。” 他虽这样说,众人脸上却仍是忧心忡忡。 大夫包扎好后,谢家的马车也过来了,谢瑄刚出国子监的门就看到谢琛站在马车旁等着。 他有些诧异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谢琛的目光落在谢瑄吊着的手臂上,面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大步上前道:“我若是不来怎会知道这些人如此大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谢琛心里又急又怒,他听说有人聚集在国子监闹事就十分忧心,本想等到下值后再来看看谢瑄,不曾想却听到谢瑄被人打伤的消息,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告了假赶了过来。 看到谢瑄苍白的脸色,谢琛心里怒火高涨,谢瑄从小到大都被家里照顾得很好,何曾受过这样重的伤?难怪谢瑄不想做官,看看这才在官场上待了多久,就不知挨了多少攻讦,受了多少伤。 第140章 分歧 回去的路上谢琛一言不发,谢瑄也不敢说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样生气,还是不去触霉头比较好。 等到了谢府,谢家的众人都在等着,这阵仗倒是把谢瑄吓了一跳,看着谢瑄吊着的手臂,谢家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等白老太爷给谢瑄看过,确定不会留下后遗症后众人脸色才好看几分。 “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当我谢家无人了不成?阿瑄,你放心,此事谢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为父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谢筠面色沉凝道。 他好好一个儿子,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伤成了这副模样,他决不会让林家好过。 谢瑄并未劝阻谢筠,林家太过肆无忌惮了,谢家若是继续忍让,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今日之事闹得太大,明日早朝上定会有御史参奏,盛安帝和林家既然已经毫无顾忌的针对谢家,那他们也不必再谨小慎微,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是不会收敛的。 林太师同样得知了谢瑄受伤的消息,但他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倒是面色沉凝。 林怀风见状不解道:“爹,您这是怎么了?谢家倒了霉,您不是应该高兴吗?先前我被谢家那小崽子摆了一道,这次总算轮到他倒霉了。” 林太师斥责道:“鼠目寸光!我问你,谢晏清受伤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怀风连忙道:“当然没有,您不是不让我轻举妄动吗,我可什么都没做。” 林太师眉头紧锁道:“如今不管是与不是,恐怕谢家都会将这笔账算到我们林家头上。” 林怀风不解道:“那又如何?反正我们林家跟谢家如今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就算再多这一桩又能怎样?” 林太师道:“糊涂!你以为谢家是吃素的不成,我们林家跟谢家斗了那么久,都没有把谢家斗下去,你以为谢家那些人都是好相与的?本以为谢家那老东西死了后谢家定是大不如前,没想到谢正观那小子有如此本事,不仅能将谢家稳住,还能反压我们林家一头。” 林怀风闻言有些不悦,自他幼时起,林太师就爱将他与谢正观相比较,而无论何时,林太师提起谢家人语气都有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您何必如此担忧?别说这事不是我们做的,就算真是我们做的又如何?同为世家,难道我们就怕了谢家不成?更何况这件事真要追究起来,也是陛下吩咐的,谢正观胆子再大,难道还敢跟陛下对着干吗?” 林怀风实在不能理解林太师为何如此忌惮谢家,就算如今林家稍逊几分,也不是任由谢家搓圆捏扁的存在,实在犯不着如此担忧。 林太师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谢家被称为君子之家谢家人就都是君子不成?真要惹毛了他们,非得被他们咬下一口肉不可。你以为我是怕谢家吗?我是怕得不偿失,如今我刚坐上首辅的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我,在这个关头若是林家出了什么事,我辛苦谋划出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林怀风闻言也觉得麻烦:“可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就算我们去跟谢家人说这事与我们无关,他们也不可能会相信。” 林太师叹了口气道:“事发突然,谁能想到那帮士子如此大胆,居然伤了谢晏清,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有皇上在,想必谢家也不会闹得太过。” 出了这样的事,不说林家和谢家,其他的世家也是讳莫如深,生怕跟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深夜,谢瑄暗暗思索明日的早朝该如何做,今日这事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却对他更有利,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靠家族上位,他今日受伤是实打实的事,如今没理的人可不是他。 他正想着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响动,他开口问道:“是谁?” 门口的墨书道:“公子,太子殿下想要见你。” 谢瑄并不惊讶,今日刚出了这事,萧烬定是会来找他的于是开口道:“请太子殿下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身玄衣的萧烬走了进来,看着谢瑄吊在胸前的手,他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你这个护卫是从哪里寻来的?倒是颇有胆色,连孤也敢拦。” 谢瑄道:“墨书是我从牙行买回来的,我见他功夫不错就留在身边做了护卫。他性子直,若是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莫要与他计较。” 萧烬自然不会追究,看着谢瑄的手道:“听说你受了伤,孤来瞧瞧,伤得如何?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谢瑄道:“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什么事,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萧烬眉头紧皱道:“孤听说你是为了救宋云归才受伤的,可是真的?” 谢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萧烬有些生气道:“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怎么敢用手去接人家的棍子?宋云归自幼习武,皮糙肉厚,就算挨上那一棍也不会怎样,用得着你去救?” 谢瑄好脾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一棍可是冲着宋云归的脑袋去的,若真打了个结实,恐会有性命之忧。如今我只是伤了手臂,骨头都没断,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萧烬拔高声音道:“什么叫做只伤了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遇见这种事你就该躲得远远的让京兆府的人去处理,你倒好就知道逞能,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让那些关心你的人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谢瑄不赞同道:“那依殿下的意思,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宋云归被打死吗?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学生,又是为了给我出头才会招惹上这件事,殿下让我袖手旁观,置身事外那我做不到!但凡有点良心的遇到这种事也做不到隔岸观火,明哲保身!” 萧烬死死的盯着谢瑄,谢瑄也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两人互不相让,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萧烬无奈的泄了口气,终究还是败给了谢瑄的固执。 第141章 惩罚 萧烬知道谢瑄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若是今日宋云归出了什么事,谢瑄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可知道归知道,萧烬对于谢瑄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还是感到很恼火。 他努力平息了一番心里的怒火,道:“你总有许多道理,可孤并不想听你这些道理,对于孤来说,你的安危比其他事都更重要。就算是为了你爹,你的哥哥姐姐,你也应该保护好自己。” 谢瑄被他指责了一通,心里也憋着气,撇过头道:“殿下若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合作那大可以放心,我与殿下毕竟只是盟友,我的私事用不着殿下操心。” “谢晏清!”萧烬气得双眼冒火,这个没良心的,他听说谢瑄受伤的事急得火急火燎,结果谢瑄却这样捅他的心窝子。 萧烬又气又怒,盯着谢瑄的目光简直要冒火。谢瑄却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继续说道:“殿下虽与我有合作关系,但还是应该保持分寸,我不干涉殿下的私事,殿下也别……啊!” 话音未落,谢瑄身体突然腾空,他惊叫一声道:“萧烬你干什么!”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什么身份尊卑,对萧烬直呼其名。 萧烬双手托在谢瑄腋下,轻而易举就将谢瑄举了起来,反身坐到床上,避开谢瑄受伤的手臂将谢瑄搁在腿上,一手紧紧揽住谢瑄的腰,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挥了下去。 谢瑄跪坐在萧烬的腿上,直到身后那不可言说之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才反应过来,萧烬居然打了他的屁股! 谢瑄难以置信的看向萧烬,他两辈子加起来从未被人这样教训过,就算是他爹也从没有这样打过他,心里一瞬间涌上巨大的羞恼。 他奋力挣扎着喊道:“萧烬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打我!你个王八蛋!” 以他的力气怎么可能会是萧烬的对手,更别说他还受了伤,好在萧烬一直顾忌到他的伤,见他挣扎得实在厉害便停了手,但却没有将人从自己腿上放下去。 萧烬一手制住乱动的谢瑄,询问道:“你既不知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就该罚。谢尚书不忍下手,那就让孤来,如何?你可知错?” 谢瑄羞愤交加道:“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萧烬闻言冷下脸道:“看来你还是没学乖。” 谢瑄听他语气不对,生怕他再给自己来几下,疼痛倒是次要的,关键是丢面子啊。情急之下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抓起枕头就往萧烬的脸扇过去,但用力过猛,枕头从手中飞了出去,反倒是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萧烬的脸上,这下连萧烬都愣住了。 守在外面的墨书听到房间里面的动静太大,生怕谢瑄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推开门,一只枕头就落到了他的脚边,再看到屋内的场景,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房间里的两人姿势实在称不上体面,谢瑄双腿跪坐在萧烬身上,一只手吊在胸前,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杵在萧烬的脸上,脸色绯红不说,穿着的里衣都有些散开了。 反观萧烬倒是衣着整齐,只是一张俊脸写满了错愕,但尽管如此他的手还紧紧护在谢瑄腰间,生怕谢瑄掉下去。 墨书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过身出去后默默的把门关上了。 被人看到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谢瑄又气又恼,连带着打了萧烬的惊愕都消散了几分,他连忙从萧烬身上下来,萧烬也没有继续拦他。 萧烬颇有些新奇的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谢瑄用的力气还挺大,萧烬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想来是口里的软肉被牙齿划破了。 被人打了脸,萧烬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反倒饶有兴致道:“果然是个会挠人的小狐狸,胆子还挺大,敢打到孤的脸上来了。” 谢瑄也不害怕,哼了一声道:“是殿下先动的手,我是自卫。” 闹了这么一出,萧烬心里的火气也散了,看向谢瑄道:“孤打你,是因为你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心救人没有错,但那必须是在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而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谢瑄生气道:“就算如此,难道殿下就能动手了吗?更何况还是打那种地方?就算是我爹和我大哥都没打过我那里。” 萧烬顿时高兴了起来:“这么说孤还是第一个了?” 见这人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一副惊喜模样,谢瑄心里气得要死,一脚踹到萧烬身上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见真把人惹毛了,萧烬连忙道:“好了好了,孤给你道歉还不成吗?孤又不是真的想打你,谁让你说那些没良心的话,孤难道不该生气吗?” 谢瑄不搭理他,萧烬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是不是刚才打疼了,来让孤看看。” 谢瑄红着脸避开他的手,大声道:“不用你操心。” 萧烬知道他害羞,也没勉强,说道:“既然不想被教训,做事前就该多思量,日后你若是还犯,孤绝对不会客气。” 谢瑄也没说什么不要他管之类的话,生怕又惹怒了萧烬,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被人按着打屁股算怎么回事? 萧烬也没管他听没听进去,说起正事道:“今天这事闹得挺大,朝中本就对你升任工部侍郎一事颇有微词,今天这事更是给了他们由头。今日过来也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孤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起正事谢瑄也不能再闭口不言,他撇了撇嘴道:“他们搞这么一出说是针对我,其实还是想对付我爹。不过这样倒也好,他们闹得越大我的计划就更容易成功,殿下若真是想帮我,就一句话也别说,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谢瑄虽然年纪小,但思维十分缜密,做事老成,从不做无把握之事,见状萧烬也没问他的计划是什么,知道谢瑄自己能够解决这件事也没再多说什么。 第142章 反击 “你心里有数就好,孤带了一些滋补的药材,你让府里的人给你做成药膳吃了,伤也能恢复得快些。” 谢瑄瞥了他一眼道:“多谢殿下关心,我要休息了,殿下请回吧。”说完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模样。 萧烬知道他心里还在别扭,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把东西放下后轻轻出了门。 待他走后,谢瑄才从被子里露出头,看着桌上的药材,想到刚刚萧烬的所作所为,气得坐起身喊道:“云砚。” 云砚急匆匆的端着一碗药进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谢瑄道:“把桌上那堆东西给我扔出去,看了就碍眼。” 云砚刚刚去给谢瑄端药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桌上的名贵药材十分不解道:“公子,这些药材都很贵的,为何要扔啊?” 谢瑄瞪着眼睛道:“让你扔就扔,你哪那么多话?” 云砚心里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敢违背谢瑄的命令,拿起桌上的东西就要出去。 就在他快要走出门时,谢瑄又叫住他,有些扭捏道:“算了,还是放到库房里吧。” 云砚对他的善变感到疑惑,暗暗腹诽了几句,把东西放到库房去了。 谢瑄这才满意的躺回床上,他才不是心软呢,只是不舍得浪费那么好的药材罢了。 次日一早,谢瑄便跟谢筠和谢琛一同去上朝。按理说他受了伤,可以告假不去参加早朝,但今天的早朝会是一场硬仗,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他必须参加。 朝中的文武百官或多或少都说了昨天的事,看到吊着手臂的谢瑄和面色阴沉的谢筠和谢琛,众人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见他们来了,徐云洲面带忧色道:“晏清,你伤得如何?” 谢瑄道:“老师莫要担心,伤得不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徐云洲这才放下心道:“那便好,没想到那些士子这般激进,竟然还敢伤人,实在太不像话了。” 谢瑄宽慰了他几句,这时林太师父子走了过来道:“小谢大人,听说你昨日受了伤,不知可好些了?” 见他们过来,谢家三人和徐云洲都没什么好脸色,谢琛毫不客气道:“太师何必明知故问。” 林怀风顿时不满道:“谢温玉!我父亲好意关怀,你一个小辈不知感恩便罢了,居然还对长辈如此态度,成何体统?” 谢琛冷笑道:“太师这样的长辈请恕谢某无福消受。” 林怀风横眉倒竖道:“好没礼貌的小子,谢家枉称书香世家,这难道就是谢家的家教不成?” 谢筠终于开口道:“谢家家教如何不劳林大人操心,谢家的确重礼,但也要分是对何人。礼这种东西是对人用的,而不是对畜牲。”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徐云洲也不想搭理林家父子,也跟着离开了。 林怀风气得发抖,指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对林太师道:“父亲你瞧瞧,他们这也太嚣张了。” 林太师并未动怒,说道:“谢家人向来都是这个脾气,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若是还对我们笑脸相迎,那就不是谢家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官员都看到了谢家人跟林家父子不欢而散的模样,不禁暗暗猜测莫不是谢瑄受伤之事与林家有关? 盛安帝来时第一时间便看向谢家父子三人,见到吊着手臂的谢瑄,他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待众臣参拜过后,盛安帝开口道:“诸位爱卿今日可有事要奏?” 众人闻言目光几乎全都看向谢瑄,昨日之事闹得这般大,根本不可能瞒得下去,更别说朝中那些御史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连盛安帝也以为谢瑄会是第一个被参奏的对象时,谢琛站了出来道:“回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见是他站出来,盛安帝有些诧异,他险些忘了谢琛也是御史之一,问道:“何事启奏?” 谢琛瞥了一眼林家父子的方向道:“臣要弹劾工部员外郎林怀风林大人教子不严,纵容其子林鹤安目无王法,强抢民女,甚至视皇室威严于无物,玷污皇室血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林怀风更是激动道:“一派胡言!谢温玉,我知你因你弟弟受伤之事迁怒于林家,可你也不该编造这等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我儿!” 谢琛冷哼一声道:“是我肆意编造还是确有其事,皇上自有明断,林大人如此气急败坏,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痛处,心虚不成?” “你!”林怀风气急,索性也不再跟谢琛辩驳,转过身对盛安帝道:“皇上,犬子虽性子张狂了些,却向来循规蹈矩,臣一向教子甚严,犬子绝不会如谢御史所说的那般,还望皇上明察。” 林太师深深的看了谢家人一眼,他早猜到谢家会报复,但万万没想到谢家报复的对象居然是林鹤安。但不得不说谢家人眼光毒辣,打蛇打七寸,而林鹤安又是林家孙子辈唯一的孩子,正是林太师父子的命门。 盛安帝原本是想看谢家倒霉的,没想到第一个被针对的却是林家,想到谢琛所说的林鹤安的罪名,他问道:“谢琛,这目无王法,强抢民女便也罢了,你说林鹤安玷污皇室血脉是怎么回事?” 谢琛道:“回禀皇上,林鹤安好色成性,常以迷药迷奸貌美女子,这些女子失了清白,又畏惧林家权势,所以并未将其告发。若有性烈者想要讨个说法,要么家破人亡,不知所踪,要么离奇惨死。” 盛安帝听得皱眉,他只见过林鹤安几次,但林贵妃在他面前夸赞过这个侄子是多么的优秀懂事,不曾想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实在令人费解。 “此事虽恶劣,但与皇室又有什么干系?” 谢琛道:“这便要提到一个人,皇上可还记得裕安郡主?” 盛安帝拧眉道:“你是说已故长平郡主之女?朕当然记得,此事与她何干?” 谢琛道:“当然有关,因为裕安郡主同样也是林鹤安所害女子中的一个。” 第143章 揭露 “你说什么!”盛安帝倏地站起身。 群臣更是震惊,这位裕安郡主是已故长平郡主之女,亦是盛安帝的姑母会宁大长公主的孙女。会宁大长公主早逝,长平郡主便被送到宫中由皇后抚养,与盛安帝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后来嫁给了镇国将军为妻。 镇国将军英勇善战,长平郡主又是难得的不爱红妆爱武装,夫妻俩恩爱非常,更是同上战场抗敌,后来在与敌国交战的过程中镇国将军受了重伤,后不治身亡。长平郡主悲痛欲绝,亦是死在了战场上。 两人膝下便只剩下一个孤女,先帝怜悯其年幼失怙,又感念长平郡主夫妻为国献身的功劳,将其封为郡主,封号裕安。 裕安郡主幼时教养于宫中,十二岁时迁出宫外。身为英烈孤女,又是郡主遗孤,这样的人居然也遭了林鹤安毒手,如何不骇人听闻?难怪谢琛会说林鹤安玷污皇室血脉,裕安郡主算是盛安帝的外甥女,自然是身负皇室血脉。 盛安帝此时惊怒交加,死死的盯着谢琛,他不得先帝宠爱,与几个兄弟姐妹也不甚亲近,唯独跟长平郡主十分要好,对于这个表妹盛安帝也是十分疼爱的,对于长平郡主留下来的女儿也是疼爱有加,将其与自己的亲生儿女一道教养,若非后来裕安郡主自请出宫,恐怕如今还在宫里住着呢。 乍然听说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受到如此欺辱,盛安帝如何能淡定得了?他虽然薄情,对裕安郡主的宠爱却是真的,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又父母双亡,没有牵扯进任何利益纠纷之中,可以说是盛安帝除了萧熠这个儿子以外最疼爱的小辈。 “谢温玉,你说的可是真的?”盛安帝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谢琛道:“臣不敢妄言,皇上若是不信,可召裕安郡主上殿一问。” 盛安帝怒视林家父子道:“好啊,你们林家养的好儿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外甥女身上,你们眼里还有皇室,还有朕的存在吗!” 林家父子纷纷跪在地上,林太师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孙子喜好美貌女子,他也曾严厉教训过,不曾想对方的毛病丝毫没有改过。 不过林太师觉得林鹤安虽然胆大妄为了些,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皇家郡主下手,于是开口道:“皇上,裕安郡主是皇室血脉,臣的孙子就算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冒犯郡主,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盛安帝冷哼一声道:“是不是误会一问便知,来人,宣裕安郡主上殿。” 很快裕安郡主就来到了大殿上,她的气色着实不算好,面色憔悴,整个人消瘦不堪,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裕安参见皇上。” 盛安帝有些心疼道:“快起来,怎么才一月不见,你就如此消瘦?可是病了?” 裕安郡主泪光盈盈的看向盛安帝道:“皇上,臣女非是病了,而是有冤无处诉,心中郁结所致。” 此言一出,林家人顿时脸色大变,盛安帝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道:“今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能力,居然能让我皇室的郡主求告无门。” 裕安郡主抹了抹泪,一偏头指向林家父子所在的方向道:“就是他们!一个月前我出门散心,就遇到了林鹤安那个畜生,当时他便言语调戏,我告知身份后他才有所收敛。我本无意追究他的言语冒犯,谁知他却派人上门来请我出去相见,说是为了道歉。我本不愿去,可后来二表哥来了,说林鹤安是真心致歉,希望我给他一个面子,我推脱不过便去了。谁知林鹤安那个畜生竟在茶水中下了药,将我迷晕后玷污了我。裕安虽是郡主,却无父母庇护,比不得林鹤安有个做首辅的外公,又有贵妃娘娘和二表哥相护,加之害怕谣言纷纷,牵扯父母清名,这才隐忍不发。” 这番话听得众人纷纷皱眉,有心直口快者愤懑道:“实在是胆大妄为,长平郡主夫妇以身报国,留下的唯一血脉却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这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林太师几乎都有些站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是真的,而且还牵扯到了二皇子和贵妃娘娘身上。 盛安帝神色有些古怪道:“你是说是二皇子极力相邀,你才去赴了邀约?” 裕安郡主哭诉道:“正是,若非二表哥极力作保,我绝不会去见那等畜牲。” 刚刚为裕安郡主抱不平的人又想开口,却被身边的同僚怼了怼,这人虽然心直口快却也不是傻子,见盛安帝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便乖乖闭上了嘴。谁能料到这件事居然还能牵扯到二皇子身上? 盛安帝心里已经被怒火充满了,这些愤怒有对林家的,有对萧熠的,也有对谢家和裕安郡主的。 一开始听到裕安郡主的遭遇他的确是想严惩林鹤安,可他没想到这件事萧熠也牵扯其中。他心里不禁怨怪起谢家来,觉得若不是谢家要对付林家,也不至于牵扯出这样的丑闻。还有裕安郡主,自己又不是不会为她做主,为何要把萧熠也给说出来,皇子帮着臣子迷奸自己的表妹,这样的事那是极大的丑闻,对于整个皇室的名声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盛安帝心里着恼,为了保住皇室的名声,他必须得把萧熠摘出来,而这样就需要有一个替罪羊,毫无疑问这个替罪羊只有一个人选。 林家父子同样能猜到盛安帝的想法,不等盛安帝开口,林太师道:“皇上,是老臣管教不严,才让孙儿犯下如此大罪。臣无颜面对皇上和郡主,请皇上赐老臣一死。老臣自知孙儿罪大恶极,然老臣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孙儿,还请皇上看在林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命。林家愿以最大的诚意迎娶郡主,让林鹤安用余生补偿郡主。” 第144章 自请出京 看着老泪纵横的林太师,众人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毁了人家的清白还想娶人家,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林太师脸皮这么厚? 不过这招虽然不要脸,却可以说得上是个好主意,如今裕安郡主被林鹤安毁了清白之事已经是人尽皆知,而女子失了清白再想有一门好姻缘是不可能的了,哪怕对方是郡主也是如此。 林鹤安虽然不是人,但林家的家世摆在那里,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林鹤安就算是想娶公主也是可以的,裕安郡主若是嫁到林家倒也不算辱没她的身份。 林怀风一下就知道林太师的打算,痛心道:“皇上,子不教父之过,此事皆是臣的过错,所有罪责臣愿一人承担。然郡主实在无辜,如今就算杀了犬子也无法挽回郡主的清白和名声,若是郡主能嫁入林家或许可以免遭些非议。若是郡主愿意,臣可以保证让犬子绝不纳妾,此生只守着郡主一人。” 事到如今,林鹤安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林家父子如今只想保住林鹤安的性命,不令林家血脉断绝,若是娶了裕安郡主,不仅能够保住林鹤安的性命,也能让林家挽回一些声誉。 盛安帝闻言有些沉默,私心里他确实不想让裕安郡主嫁给林鹤安,可林家父子说得也是事实,如今林家确实是裕安郡主所能选择的最好的姻缘了。 眼见盛安帝有些动摇了,林家父子心中一喜。 这时裕安郡主大声道:“不!我不嫁!” 她恨恨的看向林家父子道:“林鹤安毁我清白,他若不死,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你们想让我嫁给这个畜生,我宁愿去死!” 说完她看向盛安帝道:“皇上,裕安自知清白已失,损害了皇室名声,但裕安绝不嫁与仇人为妻,裕安愿一死以明心志,唯愿皇上处死林鹤安,裕安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说完她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起身向大殿内的柱子冲过去,盛安帝见状大惊道:“来人!快拦住他!” 众人乱成一团,纷纷前去阻拦裕安郡主,最后还是一个离得最近的武将动作最为迅速,挡在了裕安郡主面前,裕安郡主的头重重的撞在这名武将胸前,把这名武将撞得龇牙咧嘴。 其他人眼疾手快的把裕安郡主拉开,盛安帝见人被拦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若今日真让人血溅金銮殿,别人该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裕安郡主眼见寻死无望,哭诉道:“你们为何拦我,与其嫁与那等色欲熏心之辈,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盛安帝连忙安抚她道:“裕安啊,你何必如此,朕也没说让你嫁到林家啊。” 裕安郡主看向他道:“臣女父母皆是忠烈之辈,绝不会愿意让臣女嫁给这样的恶徒,皇上若是硬要让臣女嫁,臣女只能一死了之。” 盛安帝哪还敢逼她嫁,长平郡主夫妇为国捐躯,他若是逼死了他们的女儿,天下人非得戳断他的脊梁骨不可。 “你这话说的,朕是你的舅舅,如何会把你推进火坑,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盛安帝看向林家父子,裕安郡主搞的这一出着实出乎林太师父子的意料,迎上盛安帝的目光,林太师的一颗心沉入湖底。 盛安帝开口道:“林鹤安以下犯上,欺辱郡主,蔑视国法,残害无辜女子,着大理寺收监,择日问斩。林家教子不严,罚黄金千两,用于对受害女子的抚恤。” 此判决一出,林家父子皆是面色灰败,林怀风还想求情,却被林太师拉住了。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谢琛道:“皇上圣明。” 盛安帝心中对谢家愈发厌烦,让人把裕安郡主送出宫后道:“今日早朝便到这,诸卿退朝吧。” “且慢。”谢瑄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见又是谢家人,盛安帝颇有些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 谢瑄道:“昨日国子监之事,不知皇上可曾听闻?” 盛安帝闻言有些意外的看向谢瑄,他有心放缓这件事,不曾想谢瑄自己倒提起来了。 “朕略有耳闻,听闻你在昨日的争斗中受了伤,伤势无碍吧?” 谢瑄道:“多谢皇上挂怀,臣无事。但经昨日之事,外面流言四起,言臣谗言媚上方得担任工部侍郎之职。臣并不在意流言,可臣工部侍郎一职是皇上亲封,若任他人继续以讹传讹,恐会让天下人认为皇上您任人唯亲,昏庸无能。” 盛安帝面色不善道:“何人敢如此胡言?” 谢瑄道:“众口铄金,为了防止事态愈演愈烈,臣有一请求,还望皇上准允。” 盛安帝道:“你且说来。” 谢瑄道:“臣自请出京外任,京中谣言虽有些夸大,但臣既无资历,又无功绩是事实。臣当初本无意为官,这才未再参加科举,如今惹得众人议论纷纷,臣十分惶恐,然不敢辜负皇上重望,故自请出京外任,若无功绩,此生绝不回京。” “阿瑄,你这是……”谢琛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谢瑄所说的解决办法竟然就是出京外任,要知道官员一旦外放出京,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谢筠没出声,但脸色同样凝重。 盛安帝深深地看了谢瑄一眼道:“出京外任不是小事,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若是担心谣言,朕可以派人将传出谣言的人抓起来,朕予你工部侍郎一职,是希望你能竭尽所能报销朝廷,你因为些许留言便逃避出京,可对得起朕对你的期望?” 谢瑄心里冷笑,谣言是谁传出来的盛安帝心里清清楚楚,真要抓人早就抓了,还会等这件事闹大吗? “臣自知有负圣恩,臣不敢辩驳,然臣资历尚浅,尚需历练,还望皇上允臣所请。” 盛安帝心中暗暗思索,如今谢家声望受损已然达成了他的目的,谢瑄的官职毕竟是他给的,真要闹大了对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谢瑄离京倒也是好事,只是他不知道谢瑄这样做究竟是真的想出去避避风头,还是说另有谋算。 第145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皇上,您看中谢瑄本是他的福气,然朝中重职,非才能兼备者不能担任,谢瑄虽是微臣的学生,但毕竟太过年轻。还请皇上放他出京历练一番,待有所建树再回京不迟。” 徐云州站了出来,虽然他也对谢瑄的决定感到吃惊,但转念一想此时出京未必不是好事,如今谢瑄已经成了盛安帝和林家掣肘他们的棋子,就算留在京城也只会成为众人攻讦的对象,出了京便不同了,有道是天高皇帝远,人不在京城,想要对付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筠同样也是这么想的,见盛安帝不表态,他索性来了一剂猛药,站出来道:“皇上,子不教父之过,如今犬子惹出如此祸事,实是臣这个做父亲的过失,臣无颜再忝居户部尚书之位,还请皇上允臣辞官,让臣告老还乡吧。” 听闻此言,盛安帝终于有了动静:“爱卿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正值当年,如何就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更何况此事也不是谢瑄之过,真要算起来倒是朕有欠考虑了。辞官一事莫要再提,至于谢瑄出京外任之事,朕答应便是。” 盛安帝就算再想除掉谢家,也不会傻得在这个时候让谢筠辞官,谢筠和谢瑄不同,他是谢家的家主,也是谢氏一派官员的领头羊,若真让他辞官,必定会引起朝廷动荡。更何况若是谢筠不在朝中了,那不就成了林家一家独大的局面吗,盛安帝虽然偏向林家,却也绝不会容许林家权力过大。 谢筠见好就收,没再提辞官之事。 既然决定了要放谢瑄出京外任,这官职倒是个问题,想了想后盛安帝道:“你已是工部侍郎,既无过错那便不能降职外任,这样吧,你便前往榆阳主持修建水渠之事吧,这也是工部之事,正是你的职责范围之内。” 榆阳?谢瑄心念电转一番后应道:“臣遵旨。” 下了朝后,几人刚走出宫门就被人叫住了。 “谢大公子。” 几人回过头,却是裕安郡主。 谢琛俯身行礼道:“方才多谢郡主站出来作证,谢某在此谢过了。” 裕安郡主摇了摇头道:“公子是在为我等被欺辱的女子讨回公道,该是我谢公子才是。”说完便对谢琛福了一礼。 谢琛来不及阻止,道:“下官不过是尽自身职责罢了,能让林鹤安伏法是因为郡主敢于站出来指认凶手,谢某当不起郡主的谢意。” 裕安郡主道:“若非公子,恐怕我早就一条白绫了结此生了,明日我已经决定了离开京城去我父亲的家乡,开一家专门教授女子的书院,此生不再嫁人。” 谢琛微微皱了皱眉道:“郡主既然愿意站出来作证,想来已经想开了,既是如此又何必自困?此事错不在你,实不该为此断送一辈子的幸福。” 裕安郡主苦笑道:“我知公子之意,可是公子,这个世道对女子终究是太过苛刻了,我一个不洁之人,谁还愿意娶我呢?难道我堂堂郡主,要嫁予别人为妾吗?我若真这样做了,怕是九泉之下的父母也要不得安宁了。” 谢琛还想再说什么,裕安郡主打断道:“公子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今日也是特向公子表达谢意,顺便辞行。” 谢琛见状也不再劝了,道:“那便祝郡主此去一路平安,余生顺遂。” 裕安郡主点点头道:“那便借公子吉言了。” 侍女搀扶着她离开,谢筠叹息一声道:“裕安郡主也是个可怜人,此次若非有她,也不能给林家如此大的打击,阿琛,你是如何说动她出面作证的?” 谢琛摇摇头道:“非是我劝说,是裕安郡主派人找上了我,当初她被林鹤安玷污后被我撞见,我见她面色戚戚,眼神空洞,虽不知是何因由,但还是劝解了她一番,如今想来她当时已有死志,所幸她自己想开了,没有枉送了性命。” 徐云洲叹道:“都是林家做的孽,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几人没有再深究这件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谢瑄出京外任的事。 郡主府的马车上,裕安郡主痴痴的望着谢府的马车离开,眼中是说不尽的不舍和悲伤。 身边的侍女忍不住问道:“郡主为何不告知谢大公子你的心意?今日一别,怕是日后也不会相见了。” 裕安郡主放下车帘道:“你也说了日后不会再见,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呢?他如今已经娶妻,说出去也只是让他徒增烦劳罢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没有娶妻,我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子,又如何能配得上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 侍女惋惜道:“您不惜得罪皇上,忍受他人的指指点点站出来帮他却又不告知他您的心意,这样不是得不偿失吗?” 裕安郡主道:“我不止是在帮他,更是在帮我自己,他从未对我有过其他心思,我又何必去给他添麻烦呢,就这样远远的看看他,知道他过得好就已经足够了。” 侍女小声道:“可是您毕竟喜欢了他那么久……” 谢氏温玉,曾是众多世家贵女心中的如意郎君,裕安郡主也不例外,她也想过为自己争取一番。却得知对方已有未婚妻,她也见过两人相处时的样子,实是一对璧人,自那以后她便把这份喜欢深深藏在了心中。 被林鹤安玷污后,裕安郡主本想一死了之,是谢琛的劝解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之所以站出来作证,一是为了给自己和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子讨个公道,二来也是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事,但也仅此而已。裕安郡主知道,曾经她跟谢琛不可能在一起,现如今就更不可能了。她也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又何必再徒生枝节呢,不如大家各自安好,也算是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做个了结。 谢琛根本不知道裕安郡主对他有这样的心思,此时他正为了谢瑄离京之事苦恼不已。 第146章 求情 “这榆阳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谢琛道。盛安帝虽然没有降谢瑄的官职,却让他去了榆阳那种地方,还不如去其他州府做个地方官呢。 谢筠同样愁眉不展,身为户部尚书,他对榆阳这个地方可是如雷贯耳。榆阳县地处北边,靠近边关,因为气候干旱缺水,导致粮食收成不好,甚至过几年就会出现一次大旱,户部也因此拨出去许多赈灾款,也正是为了解决当地缺水的问题,这才决定修建水渠。 若只是这个倒还不算什么,只是榆阳县与边关接壤,大燕时常前往劫掠,去那个地方任职可谓是危险重重。 徐云洲叹了口气道:“阿瑄年纪轻,又不会武功,去榆阳太危险了,我看我还是进宫一趟,求皇上另外给他派个差事吧。” 谢瑄连忙劝道:“您别去折腾了,皇上派我去榆阳是有意为之,他此时又正在气头上,必定不会轻易改口,更何况我觉得榆阳没什么不好的。” 徐云洲板着脸道:“你年纪轻轻知道什么?那地方危险得很,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真要遇上贼人怕是跑都跑不了。” 谢瑄哭笑不得道:“我哪里就像您说的这般孱弱了?我虽不会武功,箭术却不错,您忘了我每次的射艺都拿了甲等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去,还有护卫在呢,更何况还有边境的将士们也在,真要有人劫掠,他们难道会不管吗?” 几个问题下来把徐云洲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臭小子,就你歪理多,到时候在外面吃了苦头可别怪我这个做先生的没提醒你。” 谢瑄忍笑道:“好好好,不怪不怪。” 谢筠道:“阿瑄,徐阁老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榆阳确实不太安稳,你若是不愿去,我便去跟皇上说,大不了不做这个官,爹跟你大哥养你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谢瑄心中熨帖,认真道:“爹,我愿意去,当初我不科举,就是不想入局。如今我既已身在局中,若是不搅乱这个局面,有些人还真当我谢家好欺负呢。至于我的安危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身边的护卫武功高强,足以保护我了,再说了,打不过还能跑,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 谢筠欣慰的看着他道:“你长大了,懂得自己拿主意,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干涉你的选择。” 离京之事就这么定了,谢家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为谢瑄准备离京的诸多事宜。 比起谢瑄离京外任这事,林太师唯一的孙辈被判斩首的事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毕竟林家那是什么门第?贵妃娘家,皇子舅家,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居然要被斩首示众,如何不令人惊奇? 林鹤安横行霸道许久,不曾想居然会有这样的下场。圣旨到达林家后林鹤安直接就被吓得瘫软在地,林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也没能阻止儿子被抓走。 林太师和林鹤安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里恨得滴血却也不敢有半点动作。林怀风把林夫人从地上扶起来,林夫人趴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宫中的林贵妃听闻侄子要被杀头的消息当即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醒转后连忙去了御书房找盛安帝。 “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侄子,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鹤安要是没了,您要臣妾的父亲和兄嫂怎么活啊,皇上,臣妾求您,求您看在鹤安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吧。” 林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换了平时盛安帝早就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安慰了,可这一次盛安帝却不吃她这一套,冷哼一声道:“年幼无知?亏你也说的出口!平日里你总在朕耳边说你这个侄子千好万好,还想让朕给他在朝中找个官职做。结果呢,这就是一个胆大妄为,不学无术的草包!在外面欺男霸女便罢了,还把主意打到裕安身上,简直不知死活!朕看在你的份上没有迁怒林家已经够好的了,你还要朕饶恕他,简直不知所谓!” 林贵妃不解一向好使的招数怎么不灵了,见盛安帝不为所动,她哭诉道:“臣妾怎敢欺骗皇上,鹤安他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定是身边的人带坏了他,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皇上明鉴啊。” 盛安帝闻言怒气更盛:“够了!莫要再为他辩解,他一个已经及冠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更何况是谁教唆了他,给了他这样的胆子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朕还没来得及处置那个逆子,你还有脸来找朕求情?长平是朕最疼爱的妹妹,她只留下了裕安这么一条血脉,我若是不处置林鹤安,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长平和我萧氏的列祖列宗?林鹤安朕是杀定了,谁也不能改变朕的决定。” 林贵妃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儿子要负很大的责任,可她还是不愿放弃,道:“皇上就算不看臣妾的面上,可臣妾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为皇上您殚精竭虑,林家更是唯您马首是瞻,难道您忍心看着林家血脉断绝吗?” “你住口!”盛安帝怒道:“朕还没跟你算账呢,这次裕安之所以遭了林鹤安的毒手,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干的,他若不是朕的儿子,早就跟林鹤安是一个下场了。朕不追究你们母子的过错,你却还在这里不依不饶,未免太过恃宠而骄!” 林贵妃愣愣的看着盛安帝,多年来的盛宠已经让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多么薄情的人,为了权力他连自己的发妻和嫡子都能害,更何况是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林鹤安呢? 毕竟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盛安帝见她这副模样也有些心软了,对她道:“好了,这件事朕没法改变。朕知道你疼这个侄子,可若是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熠儿也没法脱身,宗室那边更不会放手。林鹤安这样的品性也不足以撑起林家,没了就没了吧。你哥哥才四十几岁,还是有可能再有孩子的,回头朕就赐几个美人到林家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有新的侄子了。至于林鹤安,你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侄子吧。” 第147章 心寒 林贵妃被人搀扶着浑浑噩噩的回了芷萝宫,她抓住芳柔的手问道:“芳柔,你说本宫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一开始本宫就不该嫁进皇家?” 芳柔闻言大惊,连忙把宫人摒退,这才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皇上听到就不好了。” 林贵妃落下泪来:“听到又能怎样呢?难道他还要杀了本宫吗?也是,他连鹤安都要杀了,多本宫一个又能怎样呢?” 芳柔心疼道:“娘娘,皇上他还是爱重您的,这次也是大公子犯下大错皇上才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与您无关啊。” “与我无关?”林贵妃自嘲一笑道:“怎么可能与我无关?如果不是嫁入皇室,生下皇子,也不会助长父亲和大哥的野心,林家也不会跟谢家闹得你死我活,鹤安也不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芳柔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娘,这怎么能怪您呢?这也不是您能决定的啊。” 林贵妃道:“我早知皇上薄情,当初他能为了储君之位弃我选择大燕公主,可我还是为了林家的权势和皇妃的荣耀嫁给了他,这些年来他那么宠爱我跟熠儿,以至于我忘了这个男人心里只有权力,不只是我,连林家也忘了,以为能凭借皇上对我和熠儿的宠爱屹立不倒,把鹤安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才闯下如今这样大的祸事。” 侄子将死的事实总算是让林贵妃这么多年来被帝王之宠迷失的心智回归了些许,她也终于认识到她与盛安帝不仅是夫妻,更是君臣,更别说她还不是盛安帝的正妻。可笑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自以为是,以为凭借盛安帝的宠爱就能高枕无忧,却忘了君心难测的道理。 芳柔不解道:“娘娘,皇上虽然下令杀了大公子,可他最宠爱的还是您跟二皇子啊。” 林贵妃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懂,宠爱算什么?皇上难道不宠爱玉妃和淳安公主吗?可他之前决定送淳安公主去和亲时没有一丝犹豫。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保住他的权利和地位,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之前是淳安公主,现在是鹤安,日后或许就是我跟熠儿了。” 芳柔惶恐道:“这怎么会?”谁人不知皇上最宠爱林贵妃母子,甚至还有意废太子立二皇子为储君。 林贵妃冷笑道:“怎么不会?我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情谊在他看来连手中权势的一半都比不上。” 林贵妃是真的心寒,林鹤安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是真心疼爱过这个孩子的,可盛安帝丝毫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说杀就杀。更别说林鹤安有此一劫分明是林家为了帮助盛安帝对付谢家,这才惹来了谢家的报复。可盛安帝不肯饶他性命便罢了,脸上连一丝愧疚也无。 “娘娘……”芳柔不知该说什么,她实在不敢相信对自家娘娘宠爱有加的皇上会是那样冷血无情之人。 林贵妃疲惫道:“罢了,现如今多说也无用,本宫救不了鹤安,这或许也是他的命数了。皇上因为这事已经迁怒了熠儿,你挑几个人把熠儿身边的人都换掉,看着他不许他再出门,再过几个月就是他娶亲的日子了,这些日子不要让他出宫了。” 林鹤安的事给林贵妃敲响了警钟,现如今看来林鹤安是被家中宠坏了才会犯下大错,可萧熠又何尝不是在她和盛安帝的宠爱下变得无法无天呢?居然对自己的表妹下手,这样的事传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这次有林鹤安做替罪羊,下一次可就不会那么好运了。她必须得让萧熠改一改现在的性子,绝不能步了他表哥的后尘。 求情无果,林贵妃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索性闭门谢客,连林夫人进宫找她求情也没有见到她的面。 林家。看着失望而归的林夫人,原本心怀侥幸的林怀风心沉到了谷底,可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怎么样,见到贵妃娘娘了吗?” 林夫人面如枯槁,不过短短一日,她就像老了十岁一般,两鬓都生出了些许白发,脸色憔悴不堪,与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判若两人。 听到林怀风的问话,林夫人无力的摇了摇头道:“芷萝宫的人说贵妃娘娘抱病在身,我根本没见到娘娘。” 林怀风连忙道:“那二皇子呢?二皇子总该见到了吧?” 林夫人冷笑道:“可别指望你那个好外甥了,人家正忙着准备娶皇子妃呢,哪里有空见我们?” 林怀风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受了一早上冷待的林夫人彻底爆发了:“怎么不会?你以为你的亲妹妹亲外甥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平日里要钱要物我们没有不应的,就算林家没有我也要从礼国公府找来,对他们毕恭毕敬,把他们当成祖宗一样供着,结果现在出了事一个个都像缩头乌龟一般躲着,生怕沾染上他们一点儿!” 林怀风下意识反驳道:“娘娘不是那种人。” 林夫人怨恨道:“那他们怎么不肯见我?我们平日里对他们够好的了吧?可如今鹤安出了事,他们就躲得人影都不见,连句话也不帮鹤安说。也不看看鹤安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不都是二皇子教唆的吗,她居然有脸置身事外。” 林夫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只有林鹤安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爱若珍宝,可如今她对儿子要死了,身为姑母的林贵妃和幕后推手的二皇子却是见死不救,这如何能不让她心寒? 林怀风嘴唇动了动,却没办法再帮妹妹和外甥辩解。他知道林鹤安这次犯下的是死罪,但他还是寄希望于宫里的林贵妃母子身上,他不奢求别的,只要林鹤安能保住一条命就够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林贵妃和二皇子连见他们一面都不愿意,要知道林鹤安完全是在为二皇子受过啊。 林夫人哭喊道:“枉我们平日里掏心掏肺的对他们,结果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第148章 离别 “够了!”闻讯而来的林太师刚好听见她这番话,斥责道:“我不是说过了不要去找娘娘和二皇子求情吗?你们为什么不听!” 林夫人哭着别过脸,林怀风红着眼睛道:“父亲,我就只有鹤安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让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林太师叹了口气,对下人吩咐道:“把夫人扶回房。”说完看向林怀风道:“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怀风抹了抹泪跟过去,到了书房,林太师恨铁不成钢道:“我知道你着急鹤安,可如今的形势你难道看不明白吗?鹤安不死,死的就是二皇子,就连皇上都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这样的情况如何能说动皇上改变主意?你去找娘娘求情,无疑是让她放弃自己的儿子,你觉得可能吗?” 林怀风道:“我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父亲,我们林家就只有鹤安这一根独苗,难道就真的看着他去死不成?” “那是他活该!”林太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平日里我就告诫你们不要太过纵容他,你们不听我的,养成了他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居然敢把手伸到郡主身上,若不是看在娘娘和二皇子的面上,别说是他,就是你我也得脱了这身官袍去蹲大狱!”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林太师怎会不想救林鹤安?可坏就坏在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二皇子,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外孙,救了一个就得牺牲另一个,为了皇室的尊严,盛安帝绝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儿子,林鹤安的命谁来也保不住。 林怀风心痛道:“鹤安虽然跋扈,却绝对没有胆子对郡主动手,若不是二皇子教唆,他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儿子不求别的,哪怕是流放也好,只要能保住他这条命就够了。” 林太师身心俱疲道:“此事二皇子有错,可鹤安也不全然无辜,他若是没有歹心,又怎会被人利用?事已至此,你便不要再想着救鹤安了,你年纪还不算太大,还能再有孩子,至于鹤安,你就当他没有这个福分做林家的子孙吧。” “父亲?”林怀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太师,平日里林太师是最疼爱林鹤安这个孙子的,可现在他却说要放弃林鹤安,是否太过无情了些? 林太师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说道:“很难相信是吧?可我告诉你,我不仅是鹤安的祖父,更是林家的家主,在家族利益面前,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这是一个合格的家主必须做到的事。为了日后二皇子能够得登大位,为了林家能够长久不衰,就必须要做出取舍,别说是鹤安,就算是我,为了林家也得豁出命去,这不是无情,而是身为家主的责任。” 林怀风一阵怔然,林太师道:“我知你现在还不太理解,慢慢想吧,等你哪一日想明白了,你就能真正成为林家的家主。至于鹤安,我们救不了他,但他的仇我们必须要报。谢家,早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林怀风攥紧拳头,眼中迸发出仇恨的怒火,如果不是谢家,他的儿子何至于去死,此仇不报,他林怀风誓不为人! 林鹤安成为了谢林两家争斗的牺牲品,他斩首示众那日正是谢瑄离京之时。谢家人没有兴趣去看杀头,而是出城送别谢瑄。 城门外,看着一家老小,谢瑄笑了笑道:“大家都回去吧,外面冷,若是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女眷们都是一脸担忧,谢珊更是红着眼眶。谢琛走上前来道:“到了之后记得要写信来报平安,若是遇到了困难也要告诉家里,可别一个人强撑。” 谢瑄道:“大哥放心,我都知道的。” 谢筠眼中满是不舍,这是谢瑄第一次离家那么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拍了拍谢瑄的肩膀道:“有事就给家里写信,若是有人为难你也尽管写信来说,别忘了你身后还有谢家,别被人欺负了也不吱声。” 谢瑄无奈道:“好了爹,我有分寸的,你们回去吧,到了地方我就写信回来。” 说完他上了马车,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对众人道:“我走了,大家都回去吧。” 谢家一行人看着他的马车愈行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谢瑄这次出来,把殷棋和墨书都带上了,除此之外,秘阁有一半的人已经先一步出发前往榆阳探路了。谢瑄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自然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大约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墨书道:“公子,前方有人。” 谢瑄眉头轻蹙,此处距离京城已有二十多里,荒无人烟,何人会在此处?莫不是林家派来阻他的? 他掀开车帘望去,只一眼便愣住了。 随着马车逐渐接近,墨书也看到来人的长相,顿时惊讶道:“怎会是他?” 谢瑄道:“停车。” 墨书把车停下,那人见马车停了,策马奔了过来,走到马车旁停下。 谢瑄靠在车窗上,抬头望过去道:“殿下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烬。听到他的问话,萧烬轻嗤了一声道:“孤若是不来,你是不是连句道别的话也不愿跟孤说?” 谢瑄有些心虚,他没有跟萧烬商量就自请出京外任,确实是先斩后奏了,连离开也没跟萧烬说一声,也怪不得萧烬会生气。 萧烬见他面露惭色,脸上的不悦才消减了几分,下马就要上车。墨书知道他的身份没有阻拦,殷棋却是个江湖人,对皇权没有多少尊重,手中的刀一横就拦在了萧烬身前。 看着脖子前面横着的刀,萧烬挑了挑眉看向殷棋,谢瑄之前身边跟着的一直都是云砚和墨书,这个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只一个照面萧烬便能看出此人武功不低且身带煞气,手上必然沾过人命,而且不止一条。谢瑄身边居然有这样的人物,而他却半点也没查到,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 第149章 同行 “殷棋,让他进来。”谢瑄开口了。 殷棋把刀放下,萧烬瞥了他一眼,上了马车。 见他上来,跟谢瑄一同坐在马车里的云砚搂紧了狐崽和狼崽缩到角落。 萧烬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走到另一边坐下,看向谢瑄道:“二公子当真是兵贵神速,孤若非有汗血宝马,还真赶不上。” 谢瑄道:“没有提前告知是我不对,还望殿下见谅。” 萧烬道:“好说,孤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计较。” 谢瑄有些无奈,也不知刚刚板着脸的是谁。 他正要开口,萧烬却对外面的两人道:“出发吧,记得把孤的马也带上。” 谢瑄惊讶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萧烬好整以暇道:“看不出来吗?孤要跟你一起去榆阳。” 谢瑄颇觉荒谬道:“殿下莫要开玩笑了。” 萧烬道:“孤可没有跟你开玩笑,孤可是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说完他示意谢瑄去看马匹身上驮着的包袱。 见他不是在开玩笑,谢瑄顿时急了:“殿下你是储君,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京城,若是被其他人知道,皇上绝不会放过你的。” 萧烬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孤已经对外称病,闭门谢客。更何况林鹤安被杀,孤那个好父皇忙着安慰林家呢,在宫里一年半载他也不会召见我一回,你用不着担心。” 谢瑄还是不赞同道:“那也不行,我此去榆阳是有正事要办,你跟去做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如何是好?” 萧烬道:“孤在宫里待得烦了,想出宫散散心有何不可?你也不用担心孤的身份,此行孤不是太子,而是谢二公子身边的侍从,别人不会发现的。” 谢瑄问道:“那你身上的毒呢?你不打算解了不成?” 萧烬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白老先生为孤行针解毒已有快一年了,昨日他便告诉孤往后不需再行针药浴,只需服用汤药便可,就算不留在京城也无碍。” 敢情这人早就想好了,谢瑄没有理由阻拦他,索性别过头不说话了。 萧烬见状道:“怎么,你不愿意让孤跟你一起去?” 谢瑄有些气闷道:“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管你去哪不成?” 萧烬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身份泄露,道:“你放心,孤既然决定了跟你一起去,自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会暴露身份的。” 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动,谢瑄还能怎么办,只能三令五申让萧烬注意不要暴露了身份。 榆阳远离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才能到,谢瑄本想骑马加快脚程,但如今已至寒冬,天寒地冻,墨书和云砚死活都要让他待在马车里,萧烬更是勒令他打消这个念头。 越往北去人烟越是稀少,有好几次找不到驿站和客栈,只能寻个破庙暂时歇脚。谢瑄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人的人,这次带了足够的物资,每天都是生火做些热食吃。 暗中跟着的凌风和凌云啃着冷冰冰的干粮,闻着谢瑄他们那边传来的烤肉味羡慕得泪流满面,同样是做人下属的,瞧瞧人家再瞧瞧他们,真是人比人得死。 一路颠簸,一个月后,谢瑄等人终于到了榆阳。刚一下车,本地县令就迎了上来。 “谢大人。”周县令带着一行人行礼道。 周县令在榆阳已经做了快三十年的县令了,榆阳县地处偏远,条件艰苦,加上时常有敌人劫掠,在这个地方做官除非撞了大运,否则升迁无望。 周县令是穷苦举子出身,无权无势,这才被打发到这个地方。他如今已经快六十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要告老还乡了。 谢瑄弯腰扶起他道:“周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初来乍到,对榆阳也不了解,日后修建水渠一事还得劳你从旁协助。” 周县令连忙道:“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但凡有用得着下官的大人尽管吩咐。” 周县令可不敢在谢瑄面前摆谱,他虽然比谢瑄年长许多,但谢瑄是京官,还是正三品工部侍郎,他只是一个七品县令,谢瑄想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谢瑄看出了周县令的惶恐,但却没有说其他的,地方官对于京官天生就有一股敬畏,这是三言两语改变不了的。他看向队伍中的一人道:“这位想必就是之前朝廷派来修建水渠的工部郎中李茂李大人吧?” 被点到名的李茂顿时一惊,连忙上前道:“下官正是李茂。” 谢瑄笑了笑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同属工部,你又比我先来榆阳,往后我们二人还要共事很长一段时间,你若是不嫌弃,可唤我晏清。” 李茂闻言道:“大人是上官,下官岂能直呼大人的字,这于礼不合。” 先前听说朝廷派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过来主持水渠修建的一应事宜,李茂心里还满是不屑,他在京中也有些许人脉,自然也听说过京中的谣言。他是个实干派,对于谢瑄这种依靠家族势力上位的官员最是嗤之以鼻,他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要让一个黄毛小儿来做修建水渠这样的事,也不怕耽误了事,因此哪怕谢瑄官职在他之上,李茂对谢瑄却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谢瑄从未见过他,却能准确无误的认出他,可见这个看上去过分年轻的上官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无能。 李茂也收敛了几分轻视之心,谢瑄毕竟是谢氏出身,以谢家的教养,子孙中应当也不会那么愚笨无知。更何况如今情况未明,谣言是真是假尚未可知,贸然得罪谢瑄和谢家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谢瑄见状心里满意了几分,他当然能看出李茂对他的轻视之意,毕竟他实在太年轻了,别说是李茂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怀疑。他欣赏李茂这样做实事的人才,自然也不会跟对方计较。日后天长日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茂自然会知晓。 第150章 张家 周县令告诉谢瑄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为他接风洗尘,请谢瑄移步县衙。 谢瑄道:“宴席什么时候吃都行,本官初来乍到,想先逛逛,熟悉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顺便瞧瞧如今水渠的修建情况,周大人先请回吧。” 周县令不敢阻拦他,只能诺诺称是。谢瑄转过头对李茂道:“不知可否劳烦李大人为本官引路?” 李茂自然不情愿,但谢瑄毕竟是他的上官,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 他们几人穿着华贵,再加上有谢瑄这么个谪仙似的人物,墨书和殷棋长得也十分俊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至于萧烬,谢瑄担心暴露他的身份,就在他的脸上做了些伪装,把他的脸画黑了一些,加了一圈络腮胡,还画了几道刀疤,别说是李茂了,就算是盛安帝看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好看,萧烬的气质本来就有些冷,这副模样加上高大的身材,看上去十分的凶神恶煞,让人见了就要退避三尺。周围的百姓见一个神仙公子身边跟了这么个凶恶的人物都不敢靠近,连小贩叫卖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些。 李茂也忍不住多看了萧烬几眼,实在是萧烬这人太惹眼了些,跟谢瑄几人的风格实在是不太搭,不过这是人家谢瑄的侍从,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瑄没在意其他人对萧烬的打量,他看着榆阳县的环境不由得皱起了眉。跟其他的县比起来榆阳县实在是太冷清了,仔细观察街上多是老弱妇孺居多,很少看到青壮年男子。 他不由自主道:“榆阳县占地广阔,是其他县的两倍,其繁荣程度却不如其他小县,难怪朝廷要修建水渠了。” 就因为缺少水源,导致那么多良田无法耕种,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李茂看了他一眼道:“榆阳县自古便是如此,在这修建水渠十分不易,耗资不菲,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朝廷也不会决定修建水渠。” 谢瑄道:“李大人,我想去建水渠的地方看看,烦请带路。” 李茂把他们带到修建水渠的地方,一眼望去便是数不清的田地,只是此时地里一片枯黄,荒凉得很。 谢瑄看了看道:“于此处修建必然要占用良田,可与农户商议过了?” 李茂道:“之前来时便想过会如此,朝廷也专门给了一笔银子补偿那些需要征用田地的农户,除了一户人家,其余人都愿意用田地换银子。” 谢瑄问道:“剩下的那户为何不愿?可是对补偿不满意?” 李茂脸上流露出不满之色:“我们都是按照市面上最好的良田给价,偏偏他们不满意,竟然狮子大开口,要让我们用十倍的价格去买田地。” 谢瑄讶异道:“什么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胆量,居然勒索到朝廷的头上?” 李茂嗤道:“还能有谁?就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张家,他家家主张洪瑞的亲兄长在阳城任都尉,榆阳正好是阳城的管辖范围,张家人仗着他的势作威作福,如今更是仗着我们需要他们的田地就蹬鼻子上脸,若不是不能轻易对他们动手,我早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从李茂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对这个张家有多么厌恶,谢瑄不动声色的瞧了萧烬一眼,对李茂道:“今日便先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今日说好了要给谢瑄接风洗尘,李茂自然也要去县衙,一行人走到县衙门口,就看到周县令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李茂看不惯他那副模样,不耐烦道:“周大人,不是要给谢大人接风洗尘吗,你站在这干什么?” 周县令对谢瑄陪笑道:“谢大人恕罪,今日本是为您接风洗尘,只是刚刚接到张家的帖子,张家家主听闻大人已至榆阳,也想参席,拜会大人,下官这才来向大人请示。” 张家,谢瑄看向李茂,见他面露厌恶之色便知这个张家就是不肯卖出田地的那个张家了。 不等谢瑄回答,李茂开口道:“谢大人是朝廷派来主持水渠修建的官员,岂是他张洪瑞想见就能见的?让他参加宴席,他也配?” 这话说得不客气,却是很有道理,周县令为谢瑄设宴,参加的都是有品级的官员,张家家主不过是一介白身,如何有资格跟一众官员一同晏饮?居然还把帖子下到县衙来了,实在是胆大妄为。 谢瑄也有些惊讶,这张家究竟是凭何有如此胆气,难道就凭借那个做都尉的兄长吗? 周县令也为难,他当然知道张家如此作为有些胆大妄为,但奈何对方有个做都尉的兄长,他这个小小的县令也得罪不起对方。偏偏谢瑄和李茂他也惹不起,他夹在中间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把这个难题抛给谢瑄,让他来做决定。 思索了一番后谢瑄道:“来者是客,既然想来就让他来好了,左右也不缺他这一口饭吃。” 李茂诧异的看向谢瑄,他本以为以谢瑄的出身绝不会愿意降低身份跟张家那样的人同席的,没想到谢瑄居然答应得这样干脆。 有了谢瑄的话,周县令总算松了口气,派人去张家回复了。 到了晚上,张家家主张洪瑞如约来赴宴了,一进门他看都没看周县令,对李茂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啊,几日不见更精神了。” 李茂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见状张洪瑞脸上笑意不减,走上前来对谢瑄道:“这位想必就是京城来的谢大人吧,果然是龙章凤姿,年轻有为啊。” 谢瑄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道:“本官哪里及得上张家主,张家主见了朝廷官员却不行礼,想来官职在我等之上了,不知张家主官居几品啊?” 这个张洪瑞,一介白身,见了他们不行礼不说,还故意先向李茂问好,把谢瑄放在最后,若是谢瑄心胸不够宽广,恐怕就要因此记恨上李茂了。 第151章 逢场作戏 听到谢瑄的话,张洪瑞脸上的笑意淡去,说道:“是草民疏忽了。”说完对在座的几人都行了礼。 谢瑄也没抓着他不放,让他入了座。 酒过三巡,谢瑄道:“本官此次前来专为了水渠修建一事,日后或多或少都有劳动到诸位的地方,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其他人连忙道不敢,谢瑄看向张洪瑞道:“张家主,听闻此次修建水渠需要用到你家的地,可你却不愿将地卖给朝廷,不知是何缘由?” 张洪瑞道:“大人这话草民可不敢当,修水渠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张家自然是鼎力支持。可大人身在京城,不知底下民生之艰,像李大人指名要的那些田地都是最好的肥田,都租种给了附近的农户,草民自然愿意卖地,可这样一来那些农户就没有了可以耕种的土地,这不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吗?所以草民才要价高昂,非是为了敛财,只是想多卖些钱财分给那些农户,也能让他们度日,不曾想李大人却误会了草民,以为草民是那等利欲熏心之辈,还望大人明鉴啊。” “一派胡言!”李茂拍桌而起,指着张洪瑞怒骂道:“贪财忘义之辈,平日里你张家欺男霸女,压榨农户惹得人人怨声载道,你说你是为了那些农户才故意敲诈朝廷,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张洪瑞往后缩了缩,好似十分害怕道:“大人这话可就冤枉草民了,草民就是个平头百姓,如何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跟朝廷对着干?” “你少在这强词夺理!”李茂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拳打到张洪瑞脸上。 谢瑄这才站出来道:“二位都消消火气,好好的宴会弄得这般剑拔弩张干什么?都坐下,别伤了大家的和气。” 李茂转头怒瞪了谢瑄一眼,气谢瑄一个三品大员不处置张洪瑞这样的巧言令色之徒,反倒还在里面和稀泥。 谢瑄好似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说道:“今日既是为了给本官接风洗尘,就莫要谈些令人不快的事,免得扰了大家的兴致,来,我敬诸位一杯,有什么事过了今日再说。” 周县令和张洪瑞连忙举杯,李茂却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了,硬邦邦的说了一句:“下官还有公务没处理,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等谢瑄回答,甩袖而去。 周县令和张洪瑞见状看向谢瑄,想看看谢瑄对于李茂这样不给面子的行为是个什么反应。 谁知谢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是乐呵呵道:“既然李大人有事就让他先走吧,我们继续。” 其他人连忙应了,很快宴席上又是一片和乐融融。 散席后谢瑄拒绝了周县令的极力相邀,去了驿站休息。 驿站内,萧烬给谢瑄倒了杯茶端过去道:“看不出来谢二公子酒量不错。” 谢瑄面色被酒气熏得泛红,闻言笑道:“不瞒殿下,我的酒量差劲得很,不过官场之上,酒量差了可不行,只是可惜了我这件衣裳。” 他抬起手,露出湿了一大片的袖子。萧烬见状顿时明了,他就说怎么周县令和那个姓张的都醉了,谢瑄还那么清醒,敢情酒都被谢瑄喂了袖子,难怪谢瑄今日一改往日的风格,特意穿了一件玄色的衣服赴宴,原来是早有计划。 知道他没醉,萧烬也放心了些,说道:“今日宴席上你故意挑起事端,又在其中担当和事佬,是故意的吧?” 谢瑄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之前听李茂说这张洪瑞胆子很大,我就想试试他的斤两,如今看来,此人面对我毫无惧色,当着我的面还能巧舌如簧,哪里是一个胆大就能形容得了的,看来这张家背后的靠山不简单啊。” 萧烬挑了挑眉道:“那你可猜到了是谁在故意给你使绊子?” 谢瑄道:“能不怕得罪谢家,又丝毫不把我这个工部侍郎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还能有谁呢?据我所知张洪瑞兄长的夫人是姓林对吧?” 萧烬道:“晏清好灵通的消息,可那位张夫人虽是姓林,可却是林家旁支的旁支,这样看来,倒也不一定是林家的人。” 谢瑄轻笑一声道:“你这是在考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利益面前,血缘这种东西算不了什么,只要能给足好处,莫说只是三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就算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能亲如一家。” 萧烬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酒气上头,谢瑄觉得有些热,扯了扯领口道:“林家如今恨谢家入骨,给我使些绊子不足为奇,不过榆阳远离京城,不是他们林家的地盘,仅靠一个都尉做不了什么,无非就是想拖延进度,到时候水渠不能如期完工,正好可以治我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他的领口被扯开了些,萧烬的目光落到那一片莹白中若隐若现的锁骨上,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说道:“区区一个都尉罢了,你若是不高兴,孤可以让他消失。” 谢瑄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忘了,这边关可是殿下你的地盘。这样看来一个都尉确实不算什么,看来日后还要殿下罩着我了。” 萧烬道:“一切都好说,不过一个张家,孤不会让他们伤了你。” 谢瑄散了散酒意,清醒了许多,见时候不早了,对萧烬道:“殿下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至于张家的事,我自己能够解决,现在还不到殿下出手的时候。” 萧烬动了动手指,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谢瑄泛红的脸颊,在谢瑄发现端倪时及时收了回来道:“我看你还是有些醉了,等会儿我让人送碗醒酒汤过来,你喝了再睡,免得明天头疼。” 谢瑄没在意,点点头应了。 萧烬给他关好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凌风和凌云已经在等着他了。 见他回来,凌风道:“殿下,我们都查清楚了,张家确实是林太师那一派的人,那个张洪峰是之前您在边关时林家安插过来的人,当时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没想到才过去几年他就升为都尉了。” 第152章 致歉 萧烬丝毫不觉得惊讶:“林家有这样的手段不足为奇,张家那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派人盯着他们,再往边关给守将孙仲秋送个消息,让他这些日子多注意大燕的动向。” 既然谢瑄说自己能解决,萧烬也不会插手张家的事,可这次谢家把林鹤安送上断头台,林太师肯定恨谢家人入骨,若只是派张家过来给谢瑄添乱未免太过简单,以防万一,还是盯着一些好。 凌风应了,随后又道:“殿下,除此之外我们发现还有一批人在调查张家,只不过他们行踪诡秘,我们追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人。” “行踪诡秘?”萧烬来了眉头微皱:“凭你们的武功居然还有追不上的人?” 凌云道:“这些人论武功绝不是我跟凌风的对手,可十分擅长隐匿,而且轻功高超,若不是我们内力深厚,也绝对发现不了他们,这样的一支队伍可是刺探情报的好手,也不知幕后之人是是何目的,殿下,我们要不要加派人手去查?” 萧烬暗暗沉思,这些人既然是在调查张家,那就应该不是林家派来的人。他记得上一世他那个三弟身边就有这么一支队伍,但当时那支队伍都是由谢瑄掌控的,在谢瑄死后那支队伍也被萧煜屠杀殆尽。 萧烬顿时明白了,如今在榆阳县需要调查张家的,除了他也就是谢瑄了,想来这便是前世由谢瑄掌控的那支神秘队伍。 想明白后,萧烬道:“不用查了,这支队伍与我们是友非敌,日后若是遇上了,也不要跟他们产生冲突。”既然是谢瑄的人,就用不着追查到底。 凌风和凌云闻言道:“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张家宅院内,张洪瑞从县衙回来后就直奔书房。此时书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见到他张洪瑞连忙道:“大哥。” 来人正是张洪峰,见张洪瑞回来,他问道:“如何?这个谢晏清是个什么路数?” 赵洪瑞道:“大哥,我故意试探了一番,这个谢侍郎年轻得很,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等有手段的,我故意挑衅,与那李茂争吵,这人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看上去是个软弱好拿捏的。” 张洪峰听完顿时骂道:“蠢货!此人能在京中与林家斗得有来有回,岂会是那等蠢人?他这是故意试探你。太师说了让我们务必小心此人,你也给我警醒一些,这谢晏清可不是李茂那样好糊弄的,真要耽误了太师的事,我也保不住你。” 张洪瑞被他骂得缩了缩头,道:“我知道了大哥,不过太师会不会太过多虑了?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哪有那么厉害?” 张洪峰冷哼一声道:“太师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只需听命便是,其他的不是我们该考虑的。田地的事你继续拖着,待我这边安排好了便可放手。” 张洪瑞连忙答应。 次日,谢瑄照样去找了李茂。见他过来,李茂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行了礼后就把谢瑄晾在一边,自顾自的处理起了公务。 谢瑄见状笑道:“怎么,李大人这是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李茂冷哼了一声道:“谢大人多虑了,下官不过是个五品郎中,岂敢生大人的气。” 谢瑄道:“是不敢而不是没有,看来李大人真真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李茂闻言再也忍不住了,看向谢瑄道:“大人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我本以为大人出身谢氏那样的清流世家,又是颇受读书人敬仰的才子,应当是个正直不阿之人,不曾想也是那等趋炎附势,软弱无能之徒,竟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地主爬到自己头上大放厥词,大人此举可对得起谢氏百年清名,可对得起圣上的重托?” 他这话骂得毫不客气,墨书忍不住道:“大胆!你怎可以下犯上,辱骂上官?” 李茂却丝毫不惧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李茂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大人若是觉得我说错了,尽管处罚便是。” 墨书见这个老顽固如此诋毁谢瑄,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开口,谢瑄却拦住了他,说道:“李大人一心为国,我又怎会处罚你,昨晚之事的确是我的疏忽,怨不得李大人恼怒,我在这里先给大人赔个不是了。” 李茂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毕竟他那番话确实不好听,像谢瑄这样出身尊贵,又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定是忍不了,不曾想谢瑄不仅没有处罚他,还给他赔不是,一时间他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后李茂有些无措,他是个牛脾气,平日里有什么说什么,这样的性子最爱得罪人,否则他也不会被派出京城做这种苦差事。 谢瑄若是跟他对骂或是罚他都还好,可谢瑄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这还是他第一次骂了人后被骂的反过来给他道歉的,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瑄也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说道:“我年纪轻,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若是有得罪了李大人的地方,还是大人多多包涵。” 李茂顿时哑口无言,看着谢瑄这副谦卑的模样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欺负人。其实算起来谢瑄才跟他儿子差不多大,还没及冠呢,做事有疏漏也是正常的。他一个四十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未免也太没有肚量了。 这样想着,李茂也起不起来了,语气和缓了许多:“谢大人不必如此,是我言语冒失了些。你初来乍到,又没有经验,仔细想想连我都拿张家没办法,又怎么能让你一个少年去对付张家呢,是我想差了。” 他心里有些羞愧,其实昨晚他确实想要借谢瑄给张洪瑞一点颜色看看,结果谢瑄根本不接他的招,所以他才那么生气。 谢瑄早就摸透了李茂的性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更何况李茂这样刚直不阿的好官最是难得,能有这么一个帮手,他在榆阳县的差事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第153章 重新选址 见李茂服软,谢瑄温和道:“李大人一心为了朝廷,哪里会有错呢?我虽年轻,却是朝廷官员,理应为朝廷尽责,李大人年长于我,又为官多年,能够不吝赐教指点,我是再高兴不过了。” 李茂一改刚刚的印象,只觉得谢瑄真是谦逊懂礼,虚心好学,不愧是谢氏出身。 谢瑄继续说道:“李大人,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李茂连忙道:“谢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谢瑄道:“我想请您将修建水渠需要占用的那些田地主人都召集到一起,我有些事想要跟他们说。” 李茂不解其意,但也没多问,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了。张家同样收到了消息,张洪瑞想着兄长的告诫,担心此行是谢瑄想要对付张家,但想了想,地是他的,他不愿意卖,谢瑄也不能强抢不是?于是便放心大胆的去了。 到了县衙,其他的农户都已经到了,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看着坐在上首的谢瑄议论纷纷。 榆阳县新来了一个大官,还是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小公子这事已经在整个县城内传遍了。谢瑄突然召集他们,这些农户都有些慌张,生怕是哪里做得不好。 见人都来齐了,李茂向谢瑄道:“大人,人都到齐了。” 谢瑄抬起头,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谢瑄见状微微一笑道:“诸位不必紧张,本官是经圣上指派,前来主持水渠修建事宜的官员。在座的都有农田被朝廷征用,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也是想谈谈这征用田地之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农妇鼓起勇气道:“大人,田地的事之前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我们都愿意把田卖给朝廷,只要银钱发下来,田地就归朝廷所有。” 谢瑄道:“不错,这些事李大人已经跟本官说过了。但据本官所知,张家不愿卖出田地,恰好张家的田地都是水渠必经之地,若是张家不肯卖,这水渠也修不成。” 听到这话,众人都纷纷看向张洪瑞的方向。张家一直不肯卖地,还索要高价的事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虽然他们也觉得张家这种做法很不要脸,但他们只是普通的庄稼户,连县太爷都得罪不起张家,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背地里骂几句罢了。 没有被朝廷征用田地的人家看张洪瑞的眼神就有些怨怼了。榆阳县是个穷县,因为旱情多发,许多人家都是食不果腹,勒起裤腰带过日子。那些卖了田地的好歹能有银两,而他们这些人就等着朝廷把水渠修起来,好让粮食能够丰产,一家子能够吃顿饱饭。要是因为张家导致水渠修不起来,他们该怎么活? 张洪瑞见状连忙道:“大人,草民可从来没说不愿意卖田啊,个中缘由草民昨日可是已经向大人说明了。” 谢瑄道:“不错,张家主昨日确实说了为何不愿卖田地,本官回去后也思虑良久,觉得张家主说的也有些道理。” 张洪瑞闻言心中一喜,以为谢瑄要答应他那离谱的要求。卖地那点钱倒是小事,只要谢瑄答应以十倍的价钱买他家的地,到时候其他卖地的农户一定会因为双方田地价格的差距闹起来,到时候这水渠照样修不起来。 看到张洪瑞面上的笑意,谢瑄心里冷笑,话锋一转道:“可本官后来又想,这卖地的不止张家一户,若是给了你家更高的价,其他人定然会心生不满,容易激起矛盾。所以本官深思熟虑下决定重新勘测地形,另择一地修建水渠,张家主放心,本官此次会避开张家田地所在的位置,却不会让你家的佃户无地可种。” 此言一出张洪瑞顿时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谢瑄会跟他来釜底抽薪这一招,他想用田地的事拖延水渠的修建,但人家现在改主意了,不要他的地了,这让他怎么办? 他愣在原地,其他本来定好了要买地的农户但是没什么,田地对于庄稼人来说是何等重要,如果可以,谁也不愿意把地卖掉。这次如果不是朝廷要他们的地修水渠,而且给的价格也很公道,他们也不愿意卖。 “大人……”李茂欲言又止道,如今定好的水渠修建地址是最合适的,如果重新勘测,一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二来也没有如今这个地方合适。 谢瑄抬手制止了他,对众人说道:“当然了,此法也有弊端。如今的修建地址是经由工部的人仔细勘测测量才定下的,如果按照这个地址修建水渠,可以照顾到几乎所有农田的用水。可如果重新选择修建地址,有些地方的农田就会顾及不到了。” 有些农户顿时急了,谢瑄不等他们开口继续说道:“本官也想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水渠带来的便利,奈何张家主不愿割爱,本官也没办法。当然了,诸位也别怪张家主,毕竟地是他家的,卖不卖是他自己的自由,我们没有理由去苛责他。好了,今日本官要说的就是这些事,大家都可以回去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他便起身离开,李茂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驿站内,李茂焦急道:“大人,重新选址不是小事,而且也找不到比现在更合适的地方了。” 现如今这个修建地址就是他们工部的人千挑万选出来最适合修建水渠的地方,如果重新换一个效果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合适。若非如此,之前他早就重新换一个地方了,何必跟张洪瑞掰扯这么多。 谢瑄不紧不慢道:“李大人不要着急,既然如今的地方是最合适的,那我自然不会轻易更换。” 李茂疑惑道:“可您刚刚不是说……” 谢瑄道:“不错,我的确实是说了要重新选址,但要选哪里我可没说。” 李茂还是一头雾水,要重新选址是谢瑄说的,不改变修建地点也是谢瑄说的,这两者还能兼得不成? 第154章 故布迷障 见他面色茫然,谢瑄道:“李大人不明白也没关系,如今张洪瑞恐怕比你更疑惑。” 萧烬突然开口道:“你这是想要声东击西?” 谢瑄闻言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李茂闻言更懵了,谢瑄道:“李大人好好想想,如果水渠修不成,最着急的是谁?” 李大人道:“那自然是榆阳县的百姓,这条水渠可是他们盼了许多年才盼来的,如果修不成,他们必定会着急。” 谢瑄道:“这就是了,那你觉得导致水渠迟迟修不下来,那他们对妨碍了他们利益的张家会是什么态度?” 李茂道:“那必然是恨之入骨,莫非大人是想用舆论逼迫张家卖出田地?这恐怕行不通,张家人平日里就不是注重名声的,怕是不会在意他人的言论。” 谢瑄道:“我自然知道这样改变不了张洪瑞的主意,我本来也没打算靠这个解决问题。” 李茂不解道:“那大人是想怎么做?” 谢瑄道:“李大人,明日你便带着工部的人重新选址。当然了,不是让你真的选址,但一定要做得真,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是假的,至于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李茂眉头紧锁,显然不太相信谢瑄。谢瑄也不生气,说道:“李大人,还请你信我一回,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愿意自己出资用十倍的价格买下所有修建水渠所需的田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茂虽然心有质疑,却还是按照谢瑄的吩咐去做了。 他走后,萧烬坐到谢瑄身边,问道:“你想买张家的地?” 谢瑄道:“不错,李大人说得没错,就算重新选址也找不到比现在更合适的地方,可这事我们知道,其他人可不知道,你觉得张洪瑞会怎么做?” 萧烬道:“张家若是知道了重新选定的地址,定会先一步买下我们需要的田地,到时候又可以继续拿捏我们。到时候他定会觉得现在手里的地没有用了,我们就能从他手里把地买下来。” 谢瑄道:“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萧烬道:“可是你怎么能确定张洪瑞一定会把手里的地卖出来?万一他不卖,你的计划不就失败了?” 谢瑄信心十足道:“我既然这样做了,自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就等着瞧好了。” 对他卖关子的行为,萧烬都气笑了,在他面前还故作迷障,实在是欠教训。 正如谢瑄所想,对于张家不肯卖地导致水渠开工时间延期,重新选址一事使得百姓们都心生怨气。 张家是榆阳县有名的大地主,张家家主张洪瑞更是视财如命,平日里就喜欢欺压百姓,碍于张家势大,大家纵然心有怨言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可如今水渠修建关系着整个榆阳县的粮食收成问题,这是关乎他们身家性命的大事,张家的不肯配合还是让百姓们积压许久的怨气爆发了。 有性烈胆大的当场就开始指责张洪瑞自私自利,为了钱财置全县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他们都听到了谢瑄说的话,如果重新选址,不仅水渠修建的事要延期。还会有部分人无法得到水渠带来的便利。如今新的修建地址未定,谁也不知道最终没法使用水渠的是不是他们,心里的怨愤和担忧使得众人都开始讨伐起了张家。 张洪瑞不是个注重自己名声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让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骂,眼见指责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只能在仆从的保护下灰溜溜的回了张家。 次日一早,李茂就带着工部的人四处勘测去了,这让昨日还心有疑虑的人都相信了谢瑄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要重新选址修建水渠。 张洪瑞听闻这个消息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吩咐下人仔细盯着工部众人的动向,一旦确定了新的地址就立刻来报。 李茂在谢瑄的示意下带着手底下的人忙碌了好几天后,终于放出新址选定的消息。 张家的下人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张洪瑞,张洪瑞立刻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去买地了。结果一连敲了好几家的门都得知对方的地在好几天以前就卖出去了。 张洪瑞气得够呛,他要买的这些地都是新址上必不可少的,如果拿不到手他还怎么完成他大哥的交代。没办法他只能向农户打听买地人的信息,得知对方是外地来的行商,就住在县里最大的酒楼时就马上带着人过去了。 一到酒楼,张洪瑞立刻大声嚷嚷道:“掌柜的,听说前几日有一位大商户在你这落脚,他人在哪?” 掌柜见是他,连忙走过来道:“原来是张老爷,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莫怪。前几日确实来了一支商队,说是自江南过来行商的,现如今正在酒楼住着呢。” 张洪瑞抬起下巴道:“人在哪,带我去见见。” 掌柜顿时为难道:“张老爷,这恐怕不太方便,这在我这住着的都是客人,没有他们的允许,我怕是不能私自带您过去,要不您在这喝杯茶稍等一会儿,让我上去问问?” 张洪瑞顿时就不满意了,他在榆阳县向来是说一不二,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是江南来的商人,到了榆阳这个地界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他想见个人还得等通报,这未免让他觉得失了面子。 他身边的管家向来会察言观色,见他面色不虞,立刻出声呵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就算是县太爷也不敢让我家老爷等着,不过是个商户,有什么资格让我家老爷等?” 掌柜的连忙道:“是是是,张老爷身份贵重,我自然不敢拦。可老爷要见的这位客人也是个大商户,我们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实在不敢得罪客人,更何况你们找的这位客人还是位姑娘,小的实在是不敢未经允许就把老爷带上去。” “是个姑娘?”张洪瑞有些诧异,随即心思一转,说道:“罢了,老爷我也不为难你,你上去通报吧。” 第155章 商谈 掌柜顿时如蒙大赦,匆匆上了楼,没过多久,掌柜的就从楼上下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张洪瑞还以为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位大老板,不免有些失望,还以为江南过来的是什么美人,不曾想是个瘦小普通,身材单薄的黄毛丫头。 他站起身,想要用自身气势压对方一头,那丫头就开口道:“听闻张老爷来访,我家小姐请老爷上楼一叙。” 张洪瑞这才明白是他搞错了,这就是个来传话的丫头,整了整衣冠跟着上了楼。 丫头把他带到一间厢房门口,说道:“我家小姐说了,只见张老爷一个人,其余人请在外面等候。” 张管家立刻道:“那怎么行?万一我家老爷进去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那丫头不卑不亢道:“若是害怕,张老爷也可以不进去,我们不会强求,毕竟是你们想见我家小姐,并不是我们求着你们见。” 被她这么一激,张洪瑞道:“不过是见个面罢了,有什么可怕的,我还会怕一个弱女子不成?张管家,你在外面等着,老爷我一个人就去就行。” 张管家自然不敢再多说,小丫头打开门,对张洪瑞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洪瑞进了门,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他目光落到屋内,房间内摆设雅致,还放了几盆开得正盛的墨兰。 里间的门口放置了一幕屏风,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端坐的身形。 张洪瑞下意识的要走过去,丫头伸手拦住他道:“我家小姐是女子,岂能让外男轻易得见,就请张老爷在外间坐吧。” 张洪瑞自然不愿意,可他此行是为了从对方手里买地,自然不愿得罪人,只能不情不愿的在外间坐下了。 丫头给他上了茶后退守到一旁,张洪瑞开口道:“在下乃是张家家主张洪瑞,不知姑娘芳名?” 里间传来女子娇柔婉约之声:“小女子不便透露姓名,我姓柳,张老爷可以称呼我柳老板。” 只听这声音,张洪瑞便觉得身子酥软了一半,压抑住想要一睹芳容的冲动,说道:“原来是柳老板,听说柳老板是自江南而来,江南富庶,柳老板一个女儿家怎会来榆阳这等偏僻之地经商?” 张洪瑞也不是没脑子的,这个柳老板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又恰巧买了他想要的地,实在是不能不令人多想。更何况做生意的都是去南方那样富庶的地方,哪有往北边这种苦寒之地来的,还是一个女子,怎么看都不免让人怀疑。 柳老板说道:“张老爷也说了,江南富庶,在那种地方商户林立,大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要赚钱可没那么容易。北方虽然不比南方富裕,但少有人行商,江南所产的货物在这可是供不应求,小女子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可张洪瑞并未放下戒心,继续试探道:“柳老板既然是来行商的,那为何还要买榆阳县的田地,这东西又带不走,买了岂不是无用?” 柳老板轻笑了一声道:“张老爷这话问得有趣,小女子是商人,自是为了逐利。听闻朝廷要在此处修建水渠,必然要征收大量田地。之前也听闻张老爷仗着手里的田地跟官府索要高价,小女子不才,自然也想效仿一番。” 张洪瑞明白了:“柳老板这是想赚朝廷的钱,可这种事十分得罪人,柳老板就不怕惹怒了朝廷,牵连自己?” 柳老板道:“瞧您这话说的,如今地契在我手里,卖不卖,卖多少自然是由我说了算,官府的权力再大,也不能强抢不是?更何况张老爷你都没事,小女子又怕什么呢?” 张洪瑞笑道:“想不到柳老板与我竟是不谋而合,你我二人竟连想法都一样,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他放下了大半怀疑,商人嘛,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会这样做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听这个柳老板的意思,怕是不会轻易就把地卖出来。张洪瑞略略思索了一番道:“柳老板心思灵巧,在下十分佩服。看在你我二人颇为有缘的份上,有一事在下想要告诫柳老板。” “哦?”柳老板奇道:“您请说。” 张洪瑞道:“柳老板初来榆阳,怕是对此地不甚了解。不久前朝廷刚刚派了一个官员过来办修建水渠这事,听说是什么工部侍郎,还是三品大官。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较,先前为着我不肯卖地之事多次为难,还煽动百姓诋毁于我。若非在下兄长在阳城任都尉,他心中忌惮,怕是早就对我出手了。” 柳老板听后惊讶道:“竟有此事?可我听说新来的那位大人是个十分俊俏的神仙公子,待人再和善不过了。” 张洪瑞心里啐了一声,暗道女人就是女人,只会看脸。面上却是叹息道:“柳老板你这是被骗了,那位大人最是不容情的,听闻我不愿卖地,竟是不惜损害百姓利益也要重新选址。我本想要为了榆阳县的众多百姓把手里的田地送给他算了,谁知他却记恨上了我,不肯答应这事。” 听他这话,好似谢瑄是那种挟嫌报复,不顾百姓死活的人,而他张洪瑞却是忧国忧民,以德报怨的真君子一般,丝毫不提是他仗着手中田地妄图辖制官府。 张洪瑞继续说道:“柳老板想效仿我,无非是觉得我之前这样做也没事,但那是因为我兄长极力相护。柳老板背后若是没有人护着,一定会得罪这位大人,到时他若是心怀怨愤,报复于你就不好了。” 柳老板顿时惊呼道:“竟是如此,可如今地我已经买了,怕是那位大人也知道了。小女子不过是小小的商户,家中也无人做官,如何对抗得了官府?” 听着她带着惶恐的声音,张洪瑞心中得意,他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商贾出身的女人,随便吓唬几句就怕了。 第156章 讨价还价 他故意重重叹息一声道:“这就有些麻烦了,也罢,既然我跟柳老板有缘,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 柳老板顿时着急道:“还请您指点。” 张洪瑞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手中的烫手山芋丢掉。你虽然买了地,却还没来得及跟官府的人要价,想必那位大人也还不知道,只要你尽快把手里的地脱手出去,这火自然也烧不到你的身上。” 柳老板忧虑道:“话虽如此,可如今上哪去寻愿意买下这么多田地的人?当初新址未定,若非我身边有专攻于此的能人,也无法确定官府选定的新址就在此处,如今新址选定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官府的人定是已经盯上了我手里的地,先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买,就算有,对方也不一定能出得了我想要的价格。” 张洪瑞故作为难道:“柳老板说得也不无道理。”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罢了,难得能遇上像柳老板这样合脾气的人,我便帮你这个忙,买下你手里的田地。” 柳老板连忙道:“这怎么能行?你好心提点我,我怎么能让你为我担此祸事?更何况你先前已经得罪了那位谢大人,若是再买下我手里的田地,恐怕会让那位大人以为你故意跟他作对。” 张洪瑞道:“左右已经得罪了,也不差这一桩,好歹我还有大哥能护着我,性命是无碍的,若是能帮到你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柳老板顿时感激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够遇上张老爷这样仗义的君子,既是如此,我愿意出让手中的田地。” 张洪瑞的目的达成,连忙问道:“不知柳老板想要怎样的价格?” 柳老板道:“小女子这次买下的地共有百亩,总共花费了一千两银,张老爷既是为了帮我,我也不要高价,张老爷只需按我所购原价给钱便是。” 此话一出张洪瑞顿时沉了脸,道:“柳老板这样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榆阳县的地大多贫瘠,加上此处偏远,气候恶劣,按理说就算是一亩上好的田地也不过是二两银子,就算是一百亩也不过二百两,如何要得了一千两银?” 柳老板道:“张老爷是我的恩人,我怎会故意坑害您呢?若是按照原来的情况自然不会需要这么多银子,可是朝廷要修建水渠后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这些田地都是能够丰产的良田,更别说如果是被征用的地,那更是能得到朝廷补偿的一大笔银子,这样一来价格自然是不一样的。” 张洪瑞听了想骂娘,按理说以他的身家想要拿出一千两但也不算太难,只是他手里的银子除了要拿出一部分补贴他大哥一家,还要分出一部分用于疏通关系,之前为了他大哥的计划他已经给出去了三千两银子,如今他手里可支配的余钱也不过一千多两,这一下子要给出去一千两,他如何能不心疼?总不能让他变卖家里的产业吧。 他忍了忍,商量道:“柳老板,我是诚心想要帮你,你要是继续拿着这些田地那只会是引火烧身,你若真想避过这个祸事,还请拿出些诚意来,一千两这个价格实在是有些高了。” 柳老板闻言顿时幽怨道:“我何尝不知道张老爷是想帮我,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不要银钱。可是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够做主,不瞒您说,此次来榆阳还是百般恳求家中夫君才答应的,若是有了亏损,我回到家中该如何交代呢?” “你成亲了?”张洪瑞闻言对她的兴致顿时大减,他确实喜欢貌美女子不错,可他中意的都是黄花闺女,已经嫁过人的妇人在他这里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柳老板道:“正是,张老爷您也知道,我一介女子,能够出来抛头露面经商已经是家中宽容了。此次来榆阳本想着能够赚些钱财,可没想到此处太过贫瘠,带来的货物才卖出去不过三分之一,所以我才想要买地趁机多赚些钱,若是把手里的田地贱卖,恐怕连此行的成本都不够,若是被我夫君知道,定会责骂我的。” 张洪瑞心里不耐烦,她本以为对方是哪个大商户家的小姐出来试商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已经嫁了人的蠢妇,被人三言两语哄骗着高价买地,如今还要他出钱给她填窟窿。 他失了耐性,语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温和,说道:“柳老板,我虽然想要帮你,但也不想做冤大头,你若是不愿降价,我恐怕也帮不了你这个忙。”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对方就会妥协降价,没想到柳老板却道:“买卖讲究的是双方心甘情愿,既是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与其贱价卖地,回去被夫君厌弃,还不如把地留着,大不了我不要什么高价了,只要官府给我一千两,我把地给他们就是了。” 张洪瑞听了想骂人,但他又实在需要对方手里的田地,只能商量道:“柳老板,现如今我手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余钱。你看这样行吗,我用手里的其他田地跟你交换,你放心,都是最好的肥田,你拿了这些田地不用担心得罪官府,到时可以慢慢寻一个买家。” 屏风后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后柳老板才说道:“这样倒也可以,不过我需要先去看看田地的情况,若是比不上我手里的,那我恐怕不能换。” 张洪瑞没想到她居然还没那么好糊弄,本想着随便选一些过得去的地方敷衍一下,现在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那是自然,柳老板现在就可以跟我去看看。” 柳老板道:“还请您稍等。” 没过一会儿,一位戴着幕笠,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了出来。张洪瑞阅女无数,虽看不见面容,却能猜到此女姿容定是不俗,原本已经熄灭的念头瞬间就死灰复燃了。但碍于对方的身份,纵使心中垂涎却也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带着人出门看地去了。 第157章 虚晃一招 张洪瑞带她看的就是之前不肯卖给官府的那片地,他也不想卖这里的,可没办法他手里的田地就数这里最肥沃,换了其他地方怕人看不上。 柳老板对这片地很满意,当场便答应签订契约,双方就又回了酒楼,签订契约后互换了地契。 张洪瑞揣着地契心满意足的走了,这时又进来了一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殷棋,他对坐在桌边的柳老板问道:“计划可还顺利?” ‘柳老板’摘掉幕笠,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正是本该远在京城的丝琴。 她把手里的地契交给殷棋道:“这是公子要的东西,金陵那边你可打点好了?” 殷棋接过地契放在怀里道:“已经办好了,柳玉瑶会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出你的身份。” 丝琴道:“那便好。” 这次她假借柳玉瑶的身份从张洪瑞的手里拿到地都是谢瑄的安排,为的就是不知不觉从张洪瑞手中把地夺过来。 另一边张洪瑞回去后也派人去江南查探消息,得知金陵确实有一位姓柳的小姐,父母俱亡,后嫁给了当地大富商田家大公子为妻,这个月正好前往北地行商。 来历和年龄都对得上,加上张洪瑞隐隐听说这柳家小姐的父母曾经也是为林家做事的,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殊不知在田家人口中已经去往北地行商的柳玉瑶此时正在田府内,陪着刚出生不过一个多月的儿子。 驿站内,谢瑄看着殷棋交上来的地契道:“做得不错,去把李大人找来。” 李茂接到消息很快就过来了,见他来了,谢瑄没说什么,直接把手里的地契给他。 李茂接过来看了看,不解道:“大人给我这个做什么?” 随即有些惊慌的往后退了退,莫不是谢瑄的计划失败了,想拿这些东西贿赂他? 谢瑄见状哭笑不得道:“李大人误会了,你仔细看看这些田地所在的位置。” 李茂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又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这、这是张家的地啊,怎的大人手里会有张家的地契?” 谢瑄道:“那自然是因为现在这些地的主人是我而非张家。” 李茂还以为谢瑄是为了不影响水渠动工,自己花了高价买下了张家的地,这个方法确实是简单粗暴,只是这地是朝廷要用的,谢瑄既然花了钱,朝廷也得给谢瑄一些补偿。 他有些踌躇的看向谢瑄道:“大人此法倒也可行,只是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不多,勉强能够把水渠修下来,大人你花的银子恐怕……” 说到这李茂有些难以启齿,人家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地,他却想要白嫖,实在是有些无耻了,他都不好意思再说后面的话了。 谢瑄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说道:“李大人放心,我知道国库吃紧,这些土地我不会收朝廷一个铜板,就当是为了榆阳县的百姓们做善事了。” “不要钱?”李茂眼神亮了亮,要说他们工部最缺的,不是别的,就是钱。每次朝廷派了任务,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能拨下来多少钱,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就算再能干,没有银钱也什么都做不了。 听到谢瑄不要钱,李茂顿时就高兴了,能节省下一笔银子,水渠就能修得更好,不是他吝啬,实在是国库里也挤不出多余的银两了,哪怕只是一枚铜板他们也得省着点用,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因为买地的事跟张家掰扯这么多了。 高兴之余,李茂又觉得不好意思,对谢瑄道:“谢大人为了百姓们慷慨解囊,下官定会据实上奏,圣上定会对大人这样高风亮节的行为作出褒奖。” 谢瑄对此不置可否,盛安帝现在恐怕巴不得弄死他,更别说什么褒奖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上为他请功的李茂。 想到这,谢瑄说道:“李大人不必如此,朝廷派我来修建水渠,若是水渠迟迟无法动工,我也难逃其责。买下张家的地,除了为榆阳县的百姓,也是在帮我自己。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要拿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为好。” 李茂道:“大人说得有理,只是这样一来大人未免有些吃亏。” 谢瑄道:“我不觉得吃亏,只要水渠能够建好,这点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既不贪功,李茂也没再说什么,谢瑄继续说道:“如今张家的地已经到手了,你尽快跟其他的农户签好契约,把银子给他们,免得张家回过神来横生枝节。” 李茂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连忙去办了。 张洪瑞因为谢瑄放出去的假消息没有再盯着原来的那些地,这就给了谢瑄他们机会,李茂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跟其他人签订好了契约,等张洪瑞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劲时连银子都发到那些农户手里了。 很快县衙就传出消息,新来的谢大人体谅榆阳县百姓们的不易,决定还是按照原来的地址修建水渠,县衙还贴出了招募民工的告示。 张洪瑞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晴天霹雳,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醒来后气得手指发抖:“黄毛小儿,竟敢欺骗于我!” 他下意识觉得之前换地契的事是谢瑄故意设计的,可偏偏柳玉瑶的身份又是真的,而且柳家还得罪了谢家,更不可能帮谢瑄,他也只能把这件事归于巧合。 他本想联系柳玉瑶把地契换回来,结果却得知对方早就离开榆阳县了,就连手里的地都已经卖给了官府。张洪瑞憋了一肚子气,本想去找谢瑄要个说法,却听到下人来报说他大哥过来了,此时正在家里等着他。 张洪瑞想到自己把事办砸了,一脸心虚的回去了。到了书房后,一进门就被一本账册砸了个正着。 他捂着头看向张洪峰,张洪峰怒目圆睁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拖着官府的人,结果你就是这么办事的?这才刚过去几天啊,你就把手里的田地给丢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第158章 狼狈为奸 张洪瑞一向害怕这个大哥,被打了也不敢抱怨,只能辩解道:“大哥,我也没想到那姓谢的小子说变卦就变卦,早知道会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把地卖出去的。” 张洪峰闻言怒气更盛:“你自己没长脑子吗?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你事先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如今被人算计了,完不成太师交代的事,到时候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洪瑞不敢吭声,张洪峰看着他这个样子更来气了,如果这不是他亲弟弟,早就被他打个半死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洪峰缓了缓道:“这件事绝不能传到京城,如今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让我这边的计划提前了。你马上拿三千两银子给我,我再去那边走一趟,让他们提前动手。” 张洪瑞闻言瞪大了眼睛道:“三千两?我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我之前不是才刚给了你三千两吗?怎么还要?” 张洪峰道:“之前那点钱能有什么用?那些人的胃口有多大你不知道吗?没有足够的银子你还想说动他们,痴人说梦呢?” 张洪瑞不忿道:“可是三千两也太多了,我就是个小地主,不是什么富商。先前嫂子说要给侄子请先生,大哥你又要给上峰送礼,我已经给了你们两千两银子,后来你又要了三千两去疏通关系,如今我这身上也不过只有一千两银子了,之前跟人买地我都拿不出银子,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给你?” 张洪峰却道:“你身上没有不会去想办法吗?你手上的那些田产铺子卖掉一些不就能凑齐了?” 张洪瑞听了顿时激动道:“那怎么可以?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才置办下来的,都是我的心血,怎么能卖掉?不行,我不答应。” 张洪峰却不管那么多,冷哼一声道:“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帮着你,你能有如今这些身家?这次要不是你办砸了上头吩咐的事,我需要用钱去解决问题吗?你不肯卖,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别指望我保你。” 张洪瑞也来了火气,说道:“是,你说的没错,如果没有你帮忙我是没有如今的身家。可大哥你也别忘了,这些年来我前前后后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们一家子能够吃香喝辣的不都是靠我接济?不然以你那点军饷怕是养活一家子都成问题。” 被他指着鼻子骂,张洪峰顿时火冒三丈,他一家子如今的富贵生活确实是靠张洪瑞的支持没错,可他也接受不了别人说他无能,气急败坏道:“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别忘了是谁辛辛苦苦把你带大的,又是谁四处找关系给你收拾那些烂摊子,没有我你如今跟那些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花你点银子你就怨声载道,好啊,有本事你日后都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要你一分钱,我倒要看看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闻言张洪瑞就有些气短了,他刚刚就是在气头上,所以说话冲了些。真要让他跟张洪峰撇开关系他就不愿意了,别的不说,这榆阳县的百姓如此畏惧张家大都是看在张洪峰的面上,就连周县令也是因为忌惮张洪峰才会给他面子。如果没了张洪峰在背后给他撑腰,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不过话虽如此,张洪瑞此时也拉不下脸来服软。张洪峰哪里不知道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见他态度软了下来,便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会害你不成?你也不想想,要是办不好太师吩咐的事,到时候别说是钱财了,就算是性命也保不住。别看你哥我是林家的女婿,可你大嫂家跟京城的嫡支不知隔了有多远,他们可不会给我们太大的面子。” 他都这么说了,张洪瑞也没法再端着,说道:“大哥的意思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这些产业得来不易,我这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啊。” 张洪峰道:“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儿产业算什么?只要办好了太师的事,到时候难道还会少得了你的好处吗?你可要听劝,莫要因小失大。” 张洪瑞仔细想了想,终究还是妥协了,把手里最赚钱的几家铺子卖掉了。 谢瑄听说了张洪瑞变卖铺子的事,立刻就意识到不对,直到收到秘阁传来的消息,才知道张家背地里居然还跟大燕人勾结。 “岂有此理!居然敢勾结外贼,谋害大盛百姓,张家人真是胆大包天!”谢瑄怒不可遏,气得把桌上的茶盏都摔了出去。 萧烬收到凌云等人传来的消息就过来找谢瑄,一开门就迎面碰上飞过来的茶盏,幸亏他反应快,这才没被砸到。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萧烬诧异道。 谢瑄被突然进来的萧烬吓了一跳,见人没被砸到也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张家那兄弟俩,你知道他们背地里在干什么吗?居然跟大燕人勾结,想要突袭榆阳县,简直是不知死活。” 原来是这事,萧烬把本来要给谢瑄看的消息收了回去,他本是想来给谢瑄卖个好的,没想到人家已经先一步知道了,看来凌风他们需要再好好训练一下了,打听点消息还比不过人家。 “既然已经知道了,防备着点就是了,何必气坏了自己。” 谢瑄气愤道:“我怎么能不生气?他们想要对付我就冲着我来好了,为什么要把整个榆阳县的百姓都牵连进来?尤其是那个张洪峰,身为大盛将士,居然通敌卖国,这样的小人居然还能当上都尉?你手下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萧烬顿时大感冤枉道:“这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瑄气冲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边关是你的地盘,边关的守将更是你的人,像张洪峰这样的卖国小人能当上都尉,在榆阳县作威作福,这难道不是因为你手下的人识人不清,养虎为患?” 第159章 阳城 萧烬被噎住,解释道:“这我可得替我手下的人解释一句,他们可不是故意纵容张洪峰的。你也知道,我当初在边关时立下了不少战功,有些人坐不住,派了不少探子过来,这张洪峰就是其中之一。我清理了许多人,为了不让京城里那些人狗急跳墙,这才留下了几个。这些年我不在军中,林家也在边境军里插手了,让张洪峰做都尉,那是林家插手干预的结果,便是我也并不知晓。” 谢瑄不解气道:“那不还是你失察?如今倒好,引狼入室了,要是没有提前发现,大燕打过来你让榆阳县的百姓们怎么办?” 萧烬无奈道:“好,是我错了行了吧?这件事就让我来解决,我保证他们绝对翻不起任何风浪,榆阳县的百姓也绝对不会有一点损失,如此可好?” 谢瑄也知道自己对萧烬发火很没道理,就算边关的军队是萧烬的人,萧烬这么多年不在边关,自然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只是他实在是被张家兄弟俩的无耻行径气到了,恰好萧烬撞上来,他就忍不住发泄了出来。 “殿下既然说了那就要说到做到。” 萧烬道:“那是自然,你放心,我绝不食言。” 火气消了,谢瑄理智清醒了许多,问道:“那大燕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这事虽说是张家兄弟谋划的,可大燕狼子野心,在边关劫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还要在这修水渠,若是他们时不时就来捣乱可就不妙了。” 萧烬脸色冷然道:“既然他们不知死活,我自会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我不在边关几年,有些人怕是当我死了。” 谢瑄闻言道:“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萧烬笑了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谢瑄派人紧紧盯着张家兄弟俩的动向,很快就得到消息,大燕准备在除夕之时动手。 除夕之时,正是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候,更别说榆阳县的防守都是由张洪峰负责的,若是他们事先没有防备,定是损失惨重。 萧烬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谢瑄也相信他,不过没多久就要到除夕了,萧烬居然半个字也没提回去的事,谢瑄有些着急。平日里萧烬可以不出现,可除夕宫宴,他身为太子必定是要出席的,到时候他不在,要怎么跟其他人交代? 又过了一日,见萧烬当真没有回去的意思,谢瑄忍不住道:“快要到除夕了,你难道不回京城吗?” 萧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不过是个宫宴罢了,不参加也罢。大不了就是被那些言官骂几句,反正我如今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我那位好父皇定是乐见其成。” 谢瑄道:“话虽如此,可你离京这么久,若是始终不露面,其他人也会起疑的。” 萧烬道:“我已在京中安排好了个替身,隔个七八日他就会露一次面,东宫八百年不见人去一次,没人会发现的。” 谢瑄还是有些不放心,萧烬却说道:“如今都已经知道大燕会在除夕之时搞偷袭,不留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谢瑄劝不动他,只能祈祷京城真的不会有人发现。 躲在暗处的凌风听了心里却是着急不已,萧烬说得没错,在京城人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平日里确实没什么人会去东宫。但除夕宫宴可不同,按照规矩,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必须参加,萧烬若是不去,到时候盛安帝定会以此为由针对他。本来他们来之前是已经定好了要赶回去参加除夕宫宴的,结果萧烬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们都理解萧烬是担心谢瑄的安危,可这样一来反倒是对萧烬不利了。 谢瑄有任务在身,自然不能回去过年了,萧烬不愿回去,他也没办法赶人,只能静观其变。 离除夕还有小半个月,谢瑄让人送的粮食跟药材也都到了,他之前在盛安帝面前说的可不是空话,此次购置粮食药材他也的确给边关的将士们准备了一份,除了这些额外还有五百头羊,冬日吃羊肉滋补,也算是犒劳犒劳这些戍边多年的将士。 谢瑄带着人亲自押送这些东西去了阳城,因为之前已经在盛安帝面前报备过了,他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说他故意结交武将,有结党营私之嫌。 此时已至严冬,榆阳县跟阳城都是飘着鹅毛大雪,地上更是结了厚厚一层冰。 阳城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只见穿着老旧棉衣巡逻的士兵。 城楼上,两个士兵冷得一边跺脚一边抱怨这该死的天气。 “这天可真冷啊,耳朵都要冻掉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饭,我这饿得枪都要提不动了。” “今天要是能有肉就好了,我昨天都闻到大燕那边飘过来的肉香味,差点没把我馋死。” “你可拉倒吧,大燕边城距离我们有二十里,你还能闻到他们那的味?可别胡扯了。不过说真的,咱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啊,都快一年没尝过肉腥味了。” “谁说不是呢,我儿子昨天还在问我过年能不能吃上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当兵当成这样,连口肉都没法让孩子吃上,我这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唉,别说了,军中条件艰苦,朝廷也不重视,大家都是这样的,没见将军也是跟我们一样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吗?本来将军就为粮草的事发愁,还是别说了,让将军听到了心里也不好受。” 城口拐角处,孙仲秋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两个士兵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半晌后他叹息一声,转身下了城楼。 一旁的副将见状宽慰他道:“将军别放在心上,那帮小子都是嘴里没把门的,咱们现在能一天有一顿饱饭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不用像之前一样饿着肚子上战场,他们就是嘴馋了,您不用理会他们,就当他们放屁好了。” 第160章 赠礼 听了副将的话,孙仲秋却没觉得有多少安慰。平心而论,现在的日子是比之前好一些,之前兵部被林家把持着,他们边关的粮草总是被克扣,将士们每天都只能喝稀粥。自从林怀风被降职,江秉行接任兵部尚书后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一些,现在最起码每天都能吃饱肚子。 可身为守将,看着手下的将士们只能过苦日子,他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本来边关就是最辛苦的,可他们的待遇却是最差的,将士们忍受着寒风守卫疆土,却连吃点肉都成了奢望,如何不令人唏嘘呢? 他这边暗自神伤,却突然有士兵来报:“将军,榆阳县那边来了人,说是新来的工部侍郎,拉了好多辆车,还有好多头羊,指名要见您。” 孙仲秋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榆阳县来的工部侍郎?榆阳县要修水渠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确实听说了朝廷派了人过来主持这件事,听说来的还是谢家的公子,太子殿下之前还特意写了信过来让他好好关照这位谢大人。 因为萧烬之前传过话,孙仲秋知道来人是友非敌,直接就过去了。 到了地方,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队伍里那一辆辆装满了的马车还有那一群肥羊。想到羊肉的滋味,孙仲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别看之前那两个士兵想吃肉,他这个做将军的也是快一年没尝到肉是什么滋味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那群肥羊,眼里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萧烬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 孙仲秋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领头的几人,他的目光最先落到中间披着银白色大氅的谢瑄身上。谢瑄本就生得白净,又穿了一身银白,看上去就像是这冰天雪地中孕育而生的神灵,孙仲秋不由得赞叹真是好一个如冰雪般剔透的公子,这般姿容平生仅见。 谢瑄下了马,走到他面前道:“在下工部侍郎谢瑄,见过孙将军。” 孙仲秋惊讶道:“你便是朝廷派来的那位工部侍郎?” 不怪孙仲秋惊讶,工部侍郎官位不低,在他的印象里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的最少也是年过三十了,原来听说是谢家的公子,他还以为是谢家那位已经及冠了的大公子,但是谢瑄看上去恐怕连十七都还不到,这样轻的年纪也就比他侄子大了几岁,如何能不让人吃惊? 谢瑄道:“将军何有此问?可是在下身上有何处不妥?” 孙仲秋连忙道:“不是不是,就是谢大人看上去太年轻了,我有些惊讶罢了。听闻谢大人是在榆阳县修建水渠,怎么天寒地冻的有空来我们阳城?” 谢瑄道:“榆阳县隶属阳城,孙将军是阳城守将,在下理应前来拜会。此行我为阳城的众位将士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将军收下。” 孙仲秋闻言惊讶的瞪大眼睛看向谢瑄身后那一支长队,不敢置信道:“难道说这些是……” 谢瑄道:“不错,这些正是我送给阳城诸位的礼物,这里有三十五万石粮食,五百头羊,药材若干,算是我送给诸位的见面礼。” 听了他的话,孙仲秋连带着身后的几个副将都是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大手笔居然还是见面礼?要知道不久前朝廷拨下来的粮草也不过才二十万石,谢瑄给的居然比朝廷给的还多,更别说还有羊这样的稀罕物。 孙仲秋很心动,但他还是拒绝道:“谢大人这份礼实在是太重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这份礼我们不能收,还请谢大人带回去吧。” 谢瑄早就猜到他不会收,说道:“孙将军不必觉得有负担,你与诸位将士在阳城戍守多年,让大盛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如何能说是无功呢?我没有其他能为诸位做的,只有这点心意能够拿得出手,还请将军莫要嫌弃。” 孙仲秋哪里会嫌弃,他是真觉得这份礼太重了,俗话说拿人手短,他对谢瑄毕竟不了解,要是真收下了,日后谢瑄要是有事找到他,他是帮还是不帮? 他忍住心中的不舍道:“守卫疆土是我们的责任,更何况军中已有朝廷送来的粮草,谢大人还是把东西带回去吧。” 谢瑄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将军若是肯收下,也能让诸位将士过个好年。” 这句话一出就让孙仲秋想到之前城楼上听到的话,也开始犹豫起来。如果能有谢瑄带来的这些东西,阳城的众人也能改善生活,过个热闹的除夕。他自己可以不要,可他不能不顾及下面的将士们。 谢瑄知道他心里在顾虑什么,撇过头看向身后的萧烬,意思是孙仲秋既然是萧烬的人,那萧烬还不赶快劝一劝。 萧烬看懂了他的暗示,开口道:“孙将军,既然我家公子如此盛情,你便收下吧。” 孙仲秋闻言看向他,看到萧烬一言难尽的打扮扯了扯嘴角,但他没有认出萧烬来,疑惑道:“这位是?” 萧烬走上前道:“在下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久仰孙将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靠近孙仲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一别多年,不知将军肩上的伤可还会发作?” 孙仲秋闻言顿时惊讶的看过去,他肩上受过伤,是当年为了救萧烬时被敌军射伤的,因为箭头上淬了毒,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肩膀上也留下了病根,每过一段时日就会发作,犹如万蚁噬心,疼痛难忍。 可这事除了为他医治的军医和几个最信任的心腹外就只有萧烬知道,这个侍卫是从何而知? 萧烬假装不经意般碰了碰孙仲秋的手,塞给他一样东西。孙仲秋不动声色的摩挲一下,发现是块玉佩,手指描绘着上面的纹路,认出上面刻的是什么后顿时瞪大双眼。 萧烬知道他看出来了,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孙仲秋只能忍住心中的激动,握紧手里的东西。 第161章 惜才 谢瑄没听到两人说的话,只看到孙仲秋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随即就改变了态度,笑意吟吟道:“既然是谢大人的一番心意,我就不推辞了,我在这替阳城的所有将士感谢谢大人慷慨解囊,还请谢大人进城一叙。” 随后对身边的几个副将吩咐道:“叫些人过来搬东西,再杀些羊炖点羊汤,让大家都尝尝荤腥。” 副将喜滋滋道:“是,属下这就去。” 孙仲秋把谢瑄几人带回了自己的府邸,不过说是将军府,其实就是个小宅子,没什么值钱的摆设,也就比外面的民房强一些。 孙仲秋道:“寒舍简陋,谢大人莫要嫌弃。” 谢瑄道:“当然不会。” 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妇人来上茶,谢瑄喝了一口,比起平日里喝的好茶,这茶就有些难以下咽了,他不可避免的皱了皱眉。 那妇人见状有些惶恐道:“大人可是喝不惯?” 她有些无措,像她们这样生活在阳城的人平日里有些余钱都用来买粮食,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茶叶,就这点茶叶都是特意留下待客的,都是粗茶,肯定好喝不到哪去,这位公子一看就出身不凡,怕是从未喝过这样差的茶。 萧烬注意到后说道:“劳烦夫人给他换一杯清水吧。” 那妇人有些尴尬的离开了,孙仲秋不好意思道:“家里向来没什么客人,也没准备什么好茶叶,让二位见笑了。” 谢瑄看着妇人离开的背影问道:“这位难道是孙将军的夫人?”看上去年纪比孙将军大了些啊。 孙仲秋道:“谢大人误会了,那是我大哥的夫人,我的大嫂。” 谢瑄讶异道:“孙将军还有位大哥?怎的不见他人呢?” 孙仲秋面上的笑意淡去,有些悲伤道:“谢大人有所不知,我大哥原是阳城的守将,三年前在与大燕交战的过程中身受重伤,不幸逝世,独独留下了我大嫂和刚满十岁的侄子。” 谢瑄没想到会是这样,歉然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孙仲秋不在意道:“没关系,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该伤心的早就伤心完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为我大哥报仇,把他唯一的血脉养育成人。” 那位孙大夫人端着水回来,知道了她是英雄的遗孀,谢瑄对她十分钦佩。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孩童的声音。 “叔父,我回来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半大少年走了进来,见还有其他陌生人顿时愣在原地。 孙仲秋连忙道:“平儿,快过来见过谢大人和萧公子。” 孙平看向谢瑄和萧烬,说道:“小生孙平给谢大人请安,给萧公子请安。” 他态度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谢瑄见了不由得心生好感,问道:“这便是已故孙大将军的孩子?” 孙仲秋道:“正是我大哥的遗腹子,名叫孙平。” 谢瑄注意到孙平的穿着和自称,猜测他身上恐怕已有功名,问道:“孙小公子可是从文不从武?” 孙平道:“小生担不起大人如此称呼,小生父亲离世前曾为我取字青云,大人唤小生青云即可。至于大人所问,小生的确有意科举入仕。” 孙仲秋在一旁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侄儿自生下来便有些不足之症,多年调养方才能无病无灾,想要习武怕是不能了。更何况他是我大哥唯一的血脉,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都不知该如何向我大哥交代。所幸这孩子在读书一道上还有些天赋,若能靠科举入仕,倒比在战场上拼杀更好。” 谢瑄很能理解孙仲秋的想法,大盛重文轻武,若是能走科举的路,好过上战场拼命,更别说孙大将军已经为国捐躯,孙仲秋心中担忧也是应当的。 他看向孙平问道:“既是打算科举,可有下场考过?” 孙平道:“小生今年已考过院试,侥幸中了榜,如今正是秀才功名。” 这下谢瑄不由得讶异,先前听孙仲秋说这个侄儿有天赋,如今看来才十三岁就能考中秀才那确实是天赋异禀,他继续问道:“既已中榜,排名几何?” 孙平道:“小生不才,乃院试第二。” 虽说不是榜首,可能考第二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更别说孙平身在阳城这样的动乱之地,又经历了丧父之痛,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 谢瑄不免起了爱才之心:“你手上可有写好的策论文章?不知可否让本官一观?” 孙平闻言一愣,一旁的孙仲秋却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谢瑄这是想指点孙平一番了,他连忙对侄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文章取来?你可知坐在你面前的是谁?谢大人可是出身谢氏,连中五元的奇才,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于你可是大有裨益。” 孙平从未见过谢瑄,虽然知道他姓谢,但却并未将其与京城谢氏联系在一起,此时听到孙仲秋所言,心中是又惊又喜。 他观谢瑄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这样的年轻,又有着这样的成就,那必定就是谢氏有着小谪仙之称的嫡次子了。 天下读书人对谢氏诸多推崇,盖因谢氏多出才子,凡有科举入仕者,必然是名列前茅,尤其是谢瑄的父兄,皆是状元出身。 孙平对谢氏仰慕已久,如今见到真正的谢家人,心情如何能不激动?忙不迭的回了书房取来了自己平日所作的文章。 谢瑄接过文章慢慢看了起来,孙平忐忑的抓紧衣袖,生怕自己的文章入不了谢瑄的眼。 谢瑄看完后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言之有物,观点务实,确实是好文章,足以见得你功底深厚,才思敏捷。” 孙平松了一口气,有些激动道:“大人谬赞了,小生愧不敢当。” 侄子得了夸赞,孙仲秋也是笑容满面道:“谢大人看得起你,但你也不能因此骄矜自傲,需得以谢大人为榜样,继续努力才是。” 孙平道:“侄儿当谨记教诲。” 第162章 举荐 谢瑄看着他行止有礼,进退有度的模样,心中一动道:“你可曾拜了老师?” 孙平不解其意,道:“不曾。” 谢瑄道:“你如今虽已过院试,可是乡试与会试难度颇大,若无名师教导,怕是难以上榜。你若有意拜师,我有一个人选推荐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放眼望去,凡金榜题名、名列前茅者,无一不是有名师教导,这也是为什么取中的进士中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寒门学子求学艰难,自然很难有机会能够结识到有名望的大儒。 谢瑄刚刚看过孙平的文章,老实说,文章不错,但其中见识略为浅显了些,深度不够,文风朴实敦厚,若是考秀才是足够了,但若是参加乡试,就不够看了。边关动乱不休,读书人不多,孙平能够取得院试第二名的成绩看上去很不错,可他若是到了江南那边文风盛行,贤才辈出之地,恐怕只能排在中等水准。 不过孙平没有老师教导,全靠自己就能有如今这样的成就足以说明他的天赋了,若是能够得拜名师,定然能够青云直上,这样的人才谢瑄自然不会放过。 孙平呆愣在原地,根本想不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他的头上。孙仲秋在一旁看得着急,催促道:“你这孩子愣着干什么?谢大人在问你话呢。”以谢瑄的出身,他推荐的人必然是极好的,这样千载难逢机会要是错过了那可就太遗憾了。 孙平反应过来连忙道:“小生当然愿意,不知大人推荐的是哪一位先生?” 谢瑄道:“我推荐的不是别人,正是家父,想必你也曾听闻过家父的名声。” 孙平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谢瑄的父亲,那就是当朝户部尚书,谢家的家主啊,这样的人物居然会给他做老师? 不说孙平了,就是萧烬听了这话也有些吃惊,他也没想到谢瑄居然有让孙平拜谢筠为师的想法。 谢瑄接着说道:“你若是有意,我可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可持信前往京城拜访家父。当然了,我不能保证我父亲一定会收你为弟子,能不能拜师还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打动他。” 谢瑄的言外之意便是他可以给孙平一个拜师的机会,但究竟能不能成功还是得看孙平自己,并不意味着孙平去了京城就能够成为谢筠的弟子。 但哪怕是这样,也足够孙平激动不已。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哪怕不能成为谢筠的弟子,若是能够得到谢筠一番指点也足够他受益终身了。 对于给了他这个机会的谢瑄,孙平心中满是感激,一揖到地道:“小生谢过大人举荐之恩。” 谢瑄道:“你不必谢我,若不是你自己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说这话。我父亲从未收过弟子,你若能成功拜入他的门下,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弟呢。” 能够成为谢家兄弟俩的师弟,这样的好事想想都令人激动,孙平越想越振奋,匆匆告退回了书房念书,争取能够得到谢尚书的赏识。 看着匆匆离去的孙平,孙仲秋歉然道:“小子无状,还请二位见谅。” 谢瑄道:“不妨事,少年人就该这般活泼些才好。” 萧烬闻言颇觉好笑,明明谢瑄只比孙平大了几岁,却偏要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实在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孙仲秋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看来谢瑄小小年纪就有如今的成就,才华斐然又心怀良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指点评价一番孙平那是足够有资格的。阳城距离京城太远,他在京城又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所以京城的谣言他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如今也根本不相信,不说谢瑄体谅他们边关将士的不易送来了这么多的东西,就凭谢瑄与萧烬交好这一点就说明谢瑄根本不可能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谢瑄瞪了一眼萧烬,让他收敛一些。本来谢瑄是打算将孙平介绍给自己的老师徐云洲的,可徐云洲如今年纪大了,又进了内阁,每天事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教一位弟子,反倒是谢筠尚未收徒,孙平的秉性天赋都很不错,想来定会合谢筠的脾气。 言归正传,谢瑄谈起此次前来的目的:“孙将军,我这次过来除了送物资以外还有一事想要请将军帮忙。” 谢瑄帮了孙平这么大的忙,又给他们送来那么多东西,孙仲秋哪有不应的:“谢大人请讲,只要是我孙某力所能及的事,定然在所不辞。” “孙将军与大燕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想必十分了解对方,不瞒将军所说,我此次奉命来榆阳办差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怀疑其中一个叫张洪峰的人或许与大燕有所勾结,这张洪峰如今就在大人手下任都尉,所以想请将军最近能多留意一番此人与大燕的动向,若有异动,还望大人能够第一时间告知我等。” 谢瑄没有半点隐瞒,在他看来孙仲秋既然是萧烬的人,那就是值得信任的。 孙仲秋闻言看了一眼萧烬,他就说之前太子殿下为何突然要他多留意大燕的动向,他还以为太子殿下是得到了什么大燕的情报,如今看来竟是为了这位小谢大人,看来两人的关系要比他想的还要亲近许多。不过这张洪峰他也曾听闻过此人的名字,据说是个勇武果敢的,居然跟大燕有所勾结吗? 自己手底下出了通敌卖国的叛徒,孙仲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们孙家自他父亲那辈以来就驻守阳城,他父兄更是为国战死沙场,对于这种叛徒孙仲秋可谓是深恶痛绝。要不是谢瑄说出来他都没发现自己的部下出了问题,若是因此出了事,他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孙仲秋感激道:“谢大人放心,既然是我手底下的人出了事,我一定会亲自盯着大燕那边,绝不让他们有机可乘。此事说起来也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谢瑄道:“将军无须自责,此事怪不得你,如今能够早些发现问题也是幸事。” 第163章 破绽 孙仲秋道:“多谢大人体谅了,不过说来也怪,大燕粮食不丰,尤其是地处边境的月城更是缺粮严重,往年这个时候总有大燕军队来阳城附近的村子劫掠,今年却是没有半点动静,着实是有些奇怪。” 谢瑄闻言与萧烬对视了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大燕年年来边关劫掠,今年一改往常,要么就是今年积累的粮食已经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天,要么就是有人给了他们更大的好处,有更大的图谋。按照以往的情况推算,不用说肯定是后者,只是不知道张家兄弟俩究竟给大燕那边许了什么好处,能够让他们如此配合,若说是打算在除夕时突袭榆阳,可榆阳与阳城挨得那么近,难道他们就不怕阳城的军队吗? 谢瑄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他不怕张家人对付他,他只怕此事会牵连到边关的众多百姓。 萧烬看出了他的担忧,避开孙仲秋的视线握了握谢瑄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谢瑄轻叹一声,罢了,事到如今,多想无益,不管对方想要干什么,他们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就不怕对方使诈。 吃过饭后,谢瑄没有多留,跟萧烬冒着风雪回了榆阳。 田地的事解决了,压力也减轻了些。如今天寒地冻,又快要到除夕了,不是开工的好时候,怕是要等到来年开春后才能开始修建水渠了。 萧烬本是打算陪谢瑄过了除夕再回去的,可是第二日就收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信上说事情有变,希望萧烬能够立刻赶回京城。 萧烬面色沉凝,他来时叮嘱过留守在京城的人,对方来信这么着急,必然是他离京的事被人发觉了。 这样大的把柄绝对不能落到盛安帝的手中,来不及多想,萧烬找到谢瑄,并未言明是他离京的事被人察觉了,只说京城那边有些事需要他亲自过去处理,他今日就要出发回京,没办法再陪谢瑄了,让谢瑄小心一些。 谢瑄见他面色无异,便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说道:“殿下既然有事那就快些回去吧,也免得被人发现你离京的事。” 萧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把一块玉玦放到他手中道:“这是代表我身份的玉玦,虽然不是虎符,但在这阳城却比虎符更好用,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你就拿着它去找孙仲秋,让孙仲秋带兵协助你。” 谢瑄没有拒绝,现在的他确实需要这东西,握紧手中的玉玦,他抬头看向萧烬道:“殿下此去一路小心。” 萧烬点点头,转过头叫了一声:“凌风。” 暗处的凌风闻言不再躲藏,现身在两人面前,谢瑄看到突然出现的凌风却不觉得惊讶,之前殷棋就曾告诉他有两个高手暗中跟着他们,不过对方并无恶意。谢瑄就猜到或许是萧烬的暗卫。 萧烬道:“这是凌风,他是我的暗卫,我把他留给你,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谢瑄想说不用,萧烬却先一步开口道:“不要拒绝,如今你身边潜伏的危险不少,我知道你身边的那个叫殷棋的侍卫武功很好,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你把凌风带在身边我也能安心一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瑄就没再拒绝,点点头说了声好。 萧烬看向凌风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保护晏清的安全,务必要寸步不离。” 凌风对萧烬的这个决定没有异议,他看了一眼谢瑄道:“请殿下放心,凌风定不辱使命,绝不让谢大人损伤一根头发。” 安排好一切,萧烬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下人收拾好的包袱上马离开。 谢瑄盯着他离开的身影,直到再看不见人了才收回视线,之前萧烬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觉得,如今人走了他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京城,留守东宫的凌霜焦急不已,十天前三皇子突然来了东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幸亏凌雨能够模仿殿下的声音,这才糊弄过去,可没想到才过了三天三皇子就又来了,还带了太医说想要见见殿下,凌雨虽然会易容,可毕竟没办法易容得跟殿下一模一样。三皇子这些日子也没再来,也不知是信了没有,虽说她十天前就给殿下传了信,也不知道殿下能不能赶得回来。 萧煜确实发现了些不对,他之前听闻太子抱病,闭门谢客,这可不像太子的作风。如今萧熠因为林家的事被盛安帝责备,太子也闭门不出,正是他出头的好时候,东宫被萧烬打造成铁桶一般,如果他能够探知到一些消息,说不定能因此博得盛安帝的好感。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没能见到萧烬,听着声音倒是萧烬,只是有气无力的,与之前十分不同,才没说几句萧烬就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他也就只能回去了。 回了潇湘殿后萧煜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今天见到的萧烬与以往有些不同,怎么说呢,太客气了,又太温和了些,以前萧烬见了他不说像萧熠那样盛气凌人,也是目中无人,根本不搭理他的,今天居然还给他道谢,还关心了他几句,实在是太反常了。 萧煜本就是个敏感多疑的性子,发觉不对劲立刻就带着太医上门了,这次他见到了萧烬,对方的脸虽然被头发遮住了一些,但看上去确实就是萧烬本人。萧煜不由得疑惑,难道真是他想多了?离开时,他又说了一句:“大皇兄可曾听闻朝中有人上奏说中宫多年无主,请立林贵妃为后?这林家也太过分了,教出了那样一个儿子还妄想后位,更何况先皇后何等贤良淑惠,岂是林贵妃能比的。” 躺在床上的凌雨闻言道:“中宫之事自有父皇做主,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三弟也要慎言,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凌雨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这事就是他们殿下安排的,林家刚刚出事没多久,皇上正在气头上呢,这个时候有大臣请立林贵妃为后,定会惹得皇上对林贵妃不满,更会认为林家贪心不足。 第164章 献殷勤 然而凌雨却想不到,正是他这一番话更加让萧煜怀疑了他的身份。 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先皇后就是太子殿下的逆鳞,萧烬从来不许任何人议论先皇后,更不许任何人碰先皇后的遗物,之前就因为萧熠动了先皇后的遗物把对方打了个半死。 萧煜故意提起先皇后,还搬出了林贵妃,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萧烬斥责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却是反应平平,若是换了以前,萧烬定会言语凌厉的让他闭嘴,不准他将先皇后与林贵妃相提并论。 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萧煜心中十分兴奋,他可以肯定东宫里的那个绝对不是萧烬,可那人又是谁呢?真正的萧烬又去了哪?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萧烬绝对不在宫里,从东宫称病那天算起,萧烬已经离开宫里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样长的时间绝对不止是出宫办点事这么简单,最大的可能是萧烬已经离开京城了。 想到这个可能,萧煜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萧烬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未经允许擅自离京,喜的是如果这事被盛安帝知道了,萧烬绝对会有大麻烦,以盛安帝对萧烬的厌恶,说不定会废太子也说不定。 身为皇子,萧煜同样渴望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只是他没法跟萧烬比出身,又不能跟萧熠比宠爱,三个皇子中他是最没有优势的。先前不知是何故惹得谢瑄十分厌恶他,导致他在国子监结交那些勋贵子弟的计划十分不顺。 萧煜因为没有母亲,又不得盛安帝宠爱,自幼就尝尽人情冷暖,所以他心里对于权力十分渴望,他迫切的想要坐上那个象征皇权至尊的位子,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在萧煜看来,他最忌惮的对手不是萧熠,而是萧烬。萧熠虽然最受盛安帝宠爱,又有林家的助力,可却是骄纵蛮横,胸无点墨,更别说如今林家已经大不如前了,一旦林太师没了,林家就垮了。 反观萧烬却不一样,尽管他没有盛安帝的宠爱,但他是中宫嫡出,虽说身负一半大燕血统,但占尽了嫡长之名,大盛立储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凭借着一点萧烬就能得到大部分宗室的支持,所以萧烬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而他能稳坐太子之位至今,除了身负不斐的军功外,就是因为他出身正统。更别说萧烬根本不像萧熠那样没脑子,这人虽然有些喜怒无常又行事出格,但胸有沟壑,颇有才干,否则也不会在盛安帝如此针对的情况下依旧屹立不倒。 之前萧烬行事一直是滴水不漏,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他这么大的把柄,萧煜如何能不高兴?如果这次能够把太子拉下马,再加上盛安帝对萧熠的喜爱不似从前,那就是他一展宏图的大好机会啊。 萧煜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事告诉盛安帝,可转念一想他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贸然指证恐怕盛安帝不会信,倒不如旁敲侧击,让盛安帝自己去怀疑求证,一来他能在盛安帝面前卖个好,二来就算猜错了他也不至于把萧烬得罪死。 想到这里,他立刻去了御书房。 “皇上,三皇子来了。”安禄禀报道。 “老三?他来做什么?”盛安帝有些不耐烦道,林家的事让他心烦不已,偏偏每次去芷萝宫林贵妃都跟他抱怨哭诉,美人落泪自然好看,可次数多了不免让人心烦,为了避开林贵妃,他这些日子都是去贤妃和玉妃那里。 这几天又有人上奏请立林贵妃为后,若是之前便罢了,可如今林家刚做出那样的事,居然还有脸让他立林贵妃为后,真是不知所谓!前朝后宫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盛安帝本来就很不高兴,在听到萧煜过来后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不喜欢萧烬,对萧煜也喜欢不到哪里去。对于他来说萧煜的母亲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宫女,而萧煜也是性子沉闷十分不讨喜,对于这个儿子他根本没有多在意。 “让他进来吧。” 萧煜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盛安帝没看他,有些疲惫道:“起来吧,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萧玉道:“儿臣听闻父皇为了朝中之事忧思烦闷,唯恐父皇忧心过甚伤了龙体,特来看望父皇。儿臣还向太医学了推拿之法,父皇若是愿意可让儿臣一试,也能帮您缓解一下身上的乏累。” 听到这话,盛安帝才抬头看他一眼,半晌后才说道:“既是如此你就过来试试,朕看看你的手艺如何。” 萧煜应了声是,起身走到盛安帝身边,抬手轻轻按摩起来。 萧煜的手法确实不错,盛安帝一下就觉得轻松了许多,本来沉闷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心里对萧煜的不耐也消散无踪。 “难得你肯放下皇子的身份去学这个,倒是孝心可嘉。” 萧煜恭敬道:“儿臣虽是皇子,却也是父皇的儿子,儿臣无才无德,没办法在别的事情上为父皇分忧,只能靠这些雕虫小技让您开心一些。” 盛安帝听了心中熨帖,萧煜虽然性子沉闷,但他不像萧烬那样锋芒毕露,处处惹他生气,又不像萧熠那样惹是生非,总是给他闯祸。知进退,恪守本分,这一点倒是三个儿子里做得最好的。 “难得你这么用心,朕从前忽视了你,你心里可有怨言?” 萧煜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声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这些年儿臣心中是有些怨,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您却只能看得到大哥和二哥。儿臣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如果父皇能像关心二哥那样关心儿臣一句那该有多好。再不济,父皇如果能像对大哥那样严厉的要求儿臣,儿臣也心满意足了。” 盛安帝听了这话却不生气,比起刻意隐瞒阿谀奉承的话,萧煜这般坦言相告倒让他高兴,听到萧煜羡慕自己对萧烬的态度,盛安帝奇道:“你想让我像对你大哥那样对你,你难道不怕挨骂?” 第165章 入朝参政 萧煜道:“父皇您是我们的父亲,又是天子,无论是打是骂都是我们应该承受的。更何况爱之深责之切,您要求严厉也是为了我们好,儿臣宁愿像大哥那样被您严厉管教,最起码能够证明父皇您心中还在乎儿臣。” 盛安帝听完心中都有些怜爱这孩子了,满朝上下谁看不出来他对萧烬是真真切切的厌恶,也只有萧煜心思单纯,心眼实在的认为他是因为看重萧烬才会如此严厉的对待对方。 盛安帝心里对萧煜也生起了几分愧疚之心,细细想来他这些年确实对这个儿子太过忽视,生母出身低微也不是萧煜的错,反倒是萧煜这些年来受了生母不少牵累。 “你站到朕跟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萧煜闻言走到他面前站定,盛安帝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最小的儿子,惊讶的发现萧煜居然是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像他的,萧煜性子唯唯诺诺肖似其生母,没想到长相却是更像他这个父亲。 盛安帝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问道:“这些年朕忽视了你许多,你在这宫里过得可还好?” 萧煜回答道:“多谢父皇关心,自贤妃娘娘跟玉妃娘娘管理后宫以来,儿臣的一应份例未有短缺,两位娘娘还时不时给儿臣送去吃的用的,儿臣过得很好。” 盛安帝注意到他话里透露的意思,贤妃和玉妃管理后宫时他过得不错,那之前呢?之前可是由林贵妃管理后宫的。 不用萧煜开口,盛安帝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林贵妃这个人心眼小爱吃醋,对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自然是好不到哪去,更别说萧煜自幼丧母,又不得他的宠爱,若是林贵妃刻意苛待,萧煜这些年过得恐怕不怎么样。 盛安帝心里对林贵妃的不满又多了几分,不管怎么样萧煜也是皇子,就算他不喜欢这个儿子也轮不到别人欺负。林贵妃故意苛待萧煜那就是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心胸狭窄教子不严,让她管理后宫居然还苛待皇子,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林家居然还想要他立林贵妃为后,也不看看林贵妃有没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要说盛安帝之前没发现林贵妃身上这些毛病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同床共枕多年。只不过以前他宠爱林贵妃,对于林贵妃的这些毛病也是当作看不见,如今林贵妃母子和林家一再给他惹事,他对林贵妃的宠爱也是大不如前。在盛安帝心里,宠爱时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要是不爱了,从前被忽略的缺点自然而然就被放大了。 “林贵妃是有些不像话了,教出来的儿子也不像样,之前你二哥把你推到水里,你心里恨不恨他?” 萧煜握紧了拳头,他怎么可能不恨?萧熠那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如果不是谢瑄,他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萧煜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早晚都要报这个仇,不过在盛安帝面前他却绝不会袒露自己对萧熠的恨意,说道:“儿臣心里确实有怨,但却没有恨,二哥他讨厌我,觉得我生母出身卑微不配做他的弟弟,可是父皇,出身不是我母妃能够选择的,也不是儿臣能够选择的,如果可以谁不想有一个体面的出身?二哥害我落水,要说我心里一点儿也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可要说恨却也不至于,不管二哥怎么看我,我却是真心把他当哥哥看待的,亲兄弟之间又怎么会有恨呢?” 这话说到盛安帝心里去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兄弟相争,骨肉相残,萧煜能有这样的觉悟确实让他惊讶。在萧煜的衬托下萧熠就显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自己的亲兄弟也要下毒手,之前对淳安也是,讥讽玉妃是小官之女。身为兄长却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没有一点友爱之情,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着盛安帝不满的神色,萧煜就知道自己的应对没错。林贵妃母子难得失了圣心,他一定要在盛安帝心里留下林贵妃母子嚣张跋扈不能容人的印象,这样哪怕林贵妃母子再次获宠,盛安帝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对他们盲目宠爱了。 他这样委曲求全,全然为了他人着想,盛安帝有心想要弥补他,问道:“你是皇子,终日无所事事也不像样,这样吧,朕安排你到朝堂上历练一番,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能够入朝堂历练,那就是给了他结交大臣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要知道之前林贵妃求了许久盛安帝都没让萧熠进入朝堂参与朝政。 萧烬是太子,入朝参政是理所应当的,可其他皇子就必须得到盛安帝的允许,而想要争皇位,进入朝堂便是第一步。 纵然心中已是激动难耐,萧煜还是恭恭敬敬道:“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只是儿臣才疏学浅,又对朝中情形知之甚少,实在不知该去何处,还是听从父皇安排为好。” 他把决定权交给盛安帝,一副去哪都行的模样倒是让盛安帝更满意了,不爱争权的儿子显然更得他的欢心。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吏部历练吧,吏部尚书胡大人是个知人善任的人才,你跟着他好好学学,也能长长见识。” 萧煜最想去的其实是户部,一来户部掌管国库钱财,是个颇有实权的部门,二来户部尚书是谢筠,之前他不知是因何缘由得罪了谢瑄,导致与谢氏交好的计划失败,如果能去户部,那他就能有机会与谢筠相交,谢氏一派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能得到谢氏的支持于他可谓是如虎添翼。 盛安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让萧煜去吏部,他虽然答应让萧煜去朝堂历练,却不想让萧煜结交到太多重臣,尤其是谢筠。吏部尚书是个不偏不倚的,不隶属于任何一个派系,绝不会轻易结交任何一位朝臣或皇子,萧煜去吏部最能让他放心。 第166章 各怀心思 虽然没能如愿去户部,可吏部掌管官员任免,手中权力不小,能去吏部也不错,萧煜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异议。 “儿臣谢父皇恩典。” 盛安帝摆摆手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朕乏了。” 萧煜可没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说道:“回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盛安帝道:“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萧煜道:“儿臣去太医院学习推拿之法时偶然听太医谈论说大皇兄病得古怪,竟是一个月了也不见好,儿臣想着大皇兄毕竟是太子,其安危关系社稷,既然宫中的太医治不了,不去让人去谢家请白老先生为其诊治,也能让大皇兄早日康复。” 盛安帝闻言一愣,看向安禄道:“太子的病还没好?” 安禄回道:“正是,东宫那边一直没有传来太子病愈的消息,想来却是还未好。” 盛安帝思索道:“这倒是奇了。”他这些时日因为林家的事没怎么关注东宫,只听到东宫来报说萧烬病了,他巴不得萧烬病死,自然没怎么关心。这几年从未听见萧烬病过,这次突然就病倒,还一病就那么多时日,着实是有些奇怪。 “太医可曾说太子生了什么病?” 安禄道:“回皇上,太医说太子病症古怪,至今未能查明病因。” 盛安帝顿时眉头一竖道:“什么叫查不清病因?太医院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安禄道:“皇上,其实这事恐怕怪不得太医。”说完他看了一眼萧煜。 盛安帝注意到他的眼神,对萧煜道:“你先回去吧,太子的事朕自有主张。” 萧煜心中疑惑,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可盛安帝明显是不想告诉他这件事,他只能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等他走后,安禄把其他的宫女太监叫出去,这才凑到盛安帝耳边道:“皇上您忘了吗,太子身上还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呢。” 盛安帝恍然道:“是啊,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皇后有了萧烬,他怒极了,于是借林贵妃的手给皇后下了毒,想要除掉皇后和她腹中的孩子,不曾想毒下了,皇后却没有一点反应,直到生下萧烬才知道原来大部分毒素被萧烬在胎中时吸收了。皇后后来因为身体里还有余毒,再加上难产导致身体亏空,没几年就病逝了。而萧烬也因为吸收了母体的毒经常生病,太医不敢违背命令给萧烬医治,他本以为萧烬活不了多久,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活到了今天。 太医说过,萧烬身上的毒十分复杂难解,若是不及时医治必然会危及性命,这些年萧烬一直活蹦乱跳的,他还怀疑对方是不是毒已经解了,如果萧烬这次的病是因为毒发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萧烬可能会命不久矣,盛安帝顿时高兴起来,吩咐安禄道:“快,让人去东宫打探消息,再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给太子看诊,务必确认太子生的是什么病。” 当年知晓皇后和太子中毒的太医都被处死了,这些年萧烬又一直跟没事人似的,盛安帝都要忘了萧烬身上还有那要命的毒。 “安禄,你说这太子是不是有些邪门了,当初太医就说过他自娘胎里带了那毒活不过十岁,可他硬是活到了今天还安然无恙,之前朕亲眼看到他喝了那毒酒,可他仍是活得好好的,当年钦天监说他命中杀伐过重,八字命硬,刑克六亲,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盛安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安禄见状连忙道:“皇上不必担忧,您是真龙天子,自有大盛祖先庇佑,便是再凶煞的命格见了您也只有害怕的份。” 盛安帝闻言道:“不错,朕是天子,无人能害朕。但太子不祥,若是不除,恐会危害我大盛江山社稷。” 安禄心中一凛,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但他仍是觉得胆战心惊,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对于太子的杀心却是从不掩饰,作为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他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可不论如何那终究只是个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太子并非皇上亲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皇上不知为何却是深信不疑,几次三番欲置太子于死地。 尽管心中不太赞同盛安帝的做法,安禄却不敢有丝毫置喙,皇上与太子之间的争斗,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够插手的。 萧煜被派去吏部的消息刚刚传出来就迅速在前朝后宫引起轩然大波。如今几个皇子都已经长成,究竟谁才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谁也不知道。 按理说储君已立,结果已定。可谁让盛安帝对萧烬这个太子不满呢,这就让其他人看到了不同的可能。 除了那些坚持立嫡立长的派系,剩下的人大多是支持二皇子萧熠的,这些年来也是他们两方分庭抗礼,结果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三皇子,把双方人马打了个措手不及。 太子这一派的还好,毕竟萧烬已经被册封为储君,只要没有大错,哪怕盛安帝再不喜萧烬也没有理由废太子。萧煜虽然能够入朝参政,可他生母出身低微,没有外家支持,在朝中也没有任何势力,根基浅薄,暂且威胁不到萧烬的地位。 可二皇子派的人就坐不住了,这些人大都是林氏的派系,因为林贵妃母子的受宠,他们都认为二皇子会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皇子,之前他们一直跟太子的人斗,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三皇子,二皇子一直心心念念,苦求不得的机会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实在令人吃惊。 萧煜入朝参政的消息一下子就把双方对峙的局面给打破了,不少人心中不免有了动摇。 虽说萧煜生母出身低微,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皇子,是有资格去争那个位置的,之前萧煜一直默默无闻,声名不显,可如今他却是先萧熠一步入朝参政,难道说盛安帝有意让这个儿子继位不成? 第167章 心中算计 这样想的人不少,如今林家失势,仅靠一个林太师苦苦支撑,但林太师毕竟年事已高,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旦林太师没了,林家就垮了,到时候二皇子最能倚靠的势力也没了,更别说如今林贵妃母子也再没有之前的盛宠,说不定盛安帝也觉得这个儿子无用,打算扶持三皇子继位也未可知啊。 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可能,一些人心里逐渐有了动摇,尤其是那些官位不高的官员,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不高,太子就不说了,这人从不拉拢大臣,但林家拉拢官员时可是从未考虑过他们。反倒是这位三皇子之前曾对他们示过好,见了他们也从未有过轻视之心,他们在国子监念书的子侄也对三皇子赞不绝口,称对方是个礼贤下士,任人唯贤之人。 太子手段狠厉,目不容情,二皇子又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愚钝无能,与他们二位相比,三皇子就是难得的温和君子,这样的人显然更适合作为扶持对象。 有了这样的考量,在萧煜去吏部后便有部分人开始对他示好,萧煜也是来者不拒,不论来者原先隶属哪方势力,官位是高是低他都是一视同仁,倒是让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官员觉得他是个宠辱不惊、不骄不躁的性子,或许值得冒险赌一把。 随着这些人的加入,萧煜可谓是如鱼得水,渐渐的在朝堂出现了三足鼎立的态势,分别是以主张立嫡立长的老臣和武将为首的太子党、以林家为派系的二皇子党以及涵盖低级官员最多的三皇子党。 而对于这样的局面盛安帝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之前二皇子党因为林家的事被太子一派的人压着打,盛安帝默许萧煜培植势力,一是为了对抗太子的人,二来也是警醒林贵妃母子,让他们不要以为有了林家,有了他的宠爱就觉得万事无忧了。 林贵妃母子又何曾看不出来盛安帝的用心,这些日子芷萝宫的茶盏和花瓶都换了好几批了。 芷萝宫内,萧熠咬牙切齿道:“父皇他难道是糊涂了不成?那萧煜是个什么货色?父皇居然让他去吏部也不愿意让我去,我哪里不如他了?” 林贵妃脸色阴沉道:“你父皇这是在警告我们母子,也是我大意了,萧煜这小子之前一直不声不响的,我还当他是个安分守己的,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不过也是,他娘那个贱人,一个宫女还敢勾引皇上,他是贱人生的贱种,自然是有样学样,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 萧熠不甘心道:“母妃,难道就这样让萧煜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吗?你没听外祖父说吗,现在好些官员都去支持萧煜去了,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 林贵妃柳眉倒竖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贱种罢了,他也配跟你争?”萧烬也就算了,毕竟是皇后生的,可那萧煜是个什么货色?他生母不过是个卑贱宫女,给她提鞋都不配,萧煜还妄想跟她儿子争,也不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 “母妃,要不咱们让外祖父出手吧,那些官员都是些墙头草,父皇不过是给了萧煜一点好脸色,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了,让外祖父出手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林贵妃却没有答应,思虑了一会儿道:“不行,如今林家刚刚出事,你父皇已经很久没来我宫里了,这种紧要关头绝不能再多生事端惹你父皇不满。更何况你婚期将近,不能再横生枝节了。” 萧熠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让萧煜那厮嚣张下去吗?” 林贵妃看向他道:“不然呢?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当初你不肯听我的,偏要娶杜若怜那个狐狸精,把沈幼芙推给了秦家那小子。你要是肯听我的让沈幼芙嫁过来,有了定国公的支持,还能容得萧煜如此嚣张?现在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你要是不想彻底失了你父皇的宠爱,就给我安分守己一些,别再给我闯祸了。” 萧熠没吭声了,这事确实是他理亏,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悔当初没能把沈幼芙弄到手,如今定国公府已经跟秦家定了亲,他就更没可能了。可是他当初也没想到林家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啊,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他也不至于不听林贵妃的安排。 林贵妃忧心道:“如今你外祖父跟舅舅跟咱们也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想来还是在记恨你伙同鹤安欺负了裕安郡主,害得鹤安殒命的事。” 萧熠理亏道:“我还不是想给表哥出口恶气,谁知道表哥胆子那么大,居然真的敢对人下手,这怎么能怪我?” 林贵妃气道:“你给我闭嘴,还不都是你挑唆,你舅舅只有鹤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你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会不怨?如果你不是我生的,他们早就不管你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萧熠没敢反驳,这事确实是他做错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否则他说什么也不会给林鹤安出那样的主意了。 “萧煜的事你就别再管了,且让他嚣张几天,要知道看不惯他的可不止我们,我就不信东宫那位有这样大的肚量,能让一个婢生子爬到他头上。” 萧熠恍然道:“是啊,萧煜那小子那么嚣张,我就不信萧烬能坐得住。我们不出手,让他们两个去斗,正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林贵妃笑道:“不错,你也要动动脑子,不要总是听风就是雨,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林贵妃母子的反应早在萧煜意料之中,正是知道他们不会出手,再加上萧烬可能不在京城,他才敢放开手脚去做,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盛安帝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要所有人看看,究竟谁才是最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的人。 第168章 除夕宫宴 “你说什么?太子不在东宫?” 御书房内,听到安禄的回禀,盛安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消息可属实?可别是出了什么差错。” 安禄此时也是觉得难以置信,本是打探太子的病情,谁知道却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据影四所说,太子确实不在东宫,东宫里那人虽然身形、相貌肖似太子,可绝不是太子本人,影四最擅长易容之术,据他回禀,那人正是使用了易容之术,这才瞒天过海。” 盛安帝疑惑道:“太子若是出宫大可正大光明的出去,何必弄个人出来冒充自己?影四可曾查到太子出宫去了何处?” 安禄道:“回皇上,影四并未查到太子的踪迹,据京城内的探子回禀,这些日子也没有在京城内看到太子出现过,所以奴才大胆猜测,太子他会不会……” “你是说太子他可能已经不在京城了?”盛安帝倏地站起身来:“萧烬好大的胆子,竟敢未经允许擅自离京!” 安禄问道:“皇上,可要派人去东宫捉拿冒充太子那人?太子不知为何擅自离京,若是严刑拷打那人想必就能知晓太子的去向了。” 盛安帝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道:“不,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你再继续让人探查,务必确认太子已经离京。还有三日就是除夕宫宴了,太子若是不在京城,到时正好趁机揭发,堂堂一国储君,不经允许就擅自离京,朕倒要看看到时那些宗亲们还如何维护这个孽障。” “圣上英明。”安禄恭维道,转身出去安排人继续探查消息。 东宫里的凌霜和凌雨忐忑不安的等了几天,见萧煜和盛安帝都没有找上门来,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开始担心起来,虽说暂时没有人怀疑,可还有三日就是除夕宫宴了,之前凌风就传回消息说太子不会回来参加宫宴,难道到时候还要由凌雨继续易容替太子参加宫宴吗?先且不说参加宫宴的人中会不会有懂易容术的高手看破凌雨的伪装,就说凌雨的言谈举止跟太子并不相像,要想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也太难了。 其实不参加宫宴也不是不行,最多也就是被言官弹劾,再被宗亲们说一句不懂礼数罢了,可万一被人发现太子擅自离京的事那就不妙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祈祷凌风和凌云劝得太子回心转意,太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三日后,除夕宫宴。 盛安帝再三确认萧烬未曾回宫后才去了宫宴,看着下方空缺的那个位置,盛安帝心中冷笑,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废掉萧烬的太子之位,没想到如今萧烬倒是给他送来了机会。皇子擅自离京是大罪,更何况还是储君,这次他说什么也要废掉萧烬,让其再无翻身之地。 “人都到齐了吧,若是齐了便开宴吧。” 太子的席位就在盛安帝的左下方第一个,十分显眼,所有人都能看到属于萧烬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往年太子都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们都习惯了。盛安帝明明看到太子还没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忽略太子的存在,还是另有打算呢?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话。 这时下方的昭亲王开口道:“皇上,太子还未到,是否能稍等片刻?” 昭亲王是在场人中辈分最高的,他是先帝最小的一位叔叔,盛安帝见了也得叫一声叔祖父,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支持萧烬的皇室宗亲就是以昭亲王为首,因为他辈分高,没有人会驳他的面子,此时由他开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盛安帝沉下脸道:“太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在场的大都是他的长辈,他却迟迟不到,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哪里有一个皇室子孙和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安禄,派人去东宫把太子叫过来。” 昭亲王老神在在道:“太子毕竟年轻,行事不周是正常的。更何况皇上你也说了,太子是储君,平日里自然是事务繁忙,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平日里太子对我们这些长辈还是十分恭敬的,皇上你也不要太过苛责,要我说太子已经很好了,无论是文治武功都是个中翘楚,我们萧氏能有这样的子孙是幸事。” “皇上也不要总盯着太子,也要多关注其他的孩子,听说前些日子二皇子还跟林家那个林鹤安伤害了裕安,皇上虽说处死了林鹤安,可对二皇子却没有任何处罚,这怎么能行呢?裕安也是皇室血脉,更何况她父母都是为了大盛才没了的,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亏欠于她,该对她更加怜惜才是,怎么能还伙同外人欺负她,皇上该重重处罚二皇子,给她一个交代才对。” 裕安郡主的事虽说告了一段落,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罪魁祸首除了林鹤安,还有一个萧熠,朝臣们不敢让盛安帝处置自己的儿子,昭亲王却是没有这个顾虑,一来他一直都看不惯盛安帝偏宠林贵妃母子,反倒处处针对嫡长子的行径,二来他也是真心为裕安郡主感到委屈,同是皇室成员,总不能因为萧熠的爹是皇帝就欺负人家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萧熠也该教训教训,这次敢联合外人害自己的表妹,说不定下次就能害他们。 林贵妃母子原本在一旁等着看萧烬的笑话,万万没想到火还能烧到他们身上来,林贵妃虽然贵为贵妃,却是不敢对昭亲王有任何不敬,昭亲王是宗室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由他发话,盛安帝八成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思的。 林贵妃已经失去了侄儿,自然不愿再让萧熠再受罚,听了这话连忙说道:“昭亲王这话就言重了,熠儿怎么会想害自己的表妹呢,他就是跟郡主开个玩笑,也没料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鹤安已经伏法,本宫也已经教训过熠儿了,还请您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就宽恕他这一回吧。” 第169章 惩处 林贵妃本以为她都这样放低姿态了,昭亲王应该会给她这个面子揭过这事,可昭亲王丝毫不给林贵妃这个面子,冷哼一声道:“年纪小不懂事?本王没记错的话二皇子可是已经定亲了,都要娶妻的人了,还能说是不懂事?可别说出来惹人笑话了。林贵妃你也是出身名门,怎的养个孩子还养不好?前些日子还有官员上奏请立你为皇后,你连孩子都教不好,如何能够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林贵妃气得指甲都掐进肉里了,却不敢反驳半句,只能皮笑肉不笑道:“您教训得是,本宫受教了。” 盛安帝见状有些不满,昭亲王虽说是长辈,但这样当众指责林贵妃母子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叔祖父,太子做错事您便说他是年轻不懂事,怎么到了熠儿这里您就如此疾言厉色?未免有失偏颇。” 众人都听出了盛安帝话中的不满,昭亲王不慌不忙道:“皇上此言差矣,太子自幼便受到严厉管教,皇上您对太子更是要求严格,可是一味的打压并不能使人成才,所以臣才对太子宽宥几分。但二皇子不同,皇上你跟林贵妃对其纵容宠溺,这才养成了他骄纵任性的性子,臣对二皇子严厉,也是希望他能改邪归正,莫要一错再错。” 昭亲王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是盛安帝对太子不公,他才偏疼太子一些,就算他偏心太子,那也是盛安帝偏宠林贵妃母子在先。 盛安帝面色不虞,下方的众人也是噤若寒蝉,不明白好好的昭亲王怎么就跟盛安帝对上了。 挤兑了盛安帝一番,昭亲王也是见好就收:“皇上也别怪臣倚老卖老,实在是林贵妃和二皇子行事确实不够妥帖,后宫中的众位娘娘中,先皇后德行贤淑,自掌管后宫以来从无差错,可称得上母仪典范,更别说她还为大盛生下了如此优秀的一个储君。” “当然了,先皇后这样的女子毕竟少见,林贵妃比不上也实属正常。可不提先皇后,光后宫现有的嫔妃中,比林贵妃德行出众的也有不少。贤妃也是出身名门,虽说未有子嗣,但她贤德淑慧,待人宽和有度,后宫嫔妃无不称赞。玉妃出身虽不高,但温婉恭顺,行事周到从无差错,她所养育的淳安公主也是孝顺恭敬,知书识礼。臣无意干涉皇上后宫之事,但身为君王,应当亲贤远佞,听说皇上这些日子多是去贤妃和玉妃宫中,可见皇上圣明,知晓其中利害。” 盛安帝脸色古怪,昭亲王这话好似在夸赞他,可细品起来又好似在骂他,直让人高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 而被昭亲王夸赞的几人就十分受宠若惊了,林贵妃被昭亲王毫不留情的批判了一通,还用她最讨厌的几人作比,此刻再笑不出来了,阴沉着一张脸气得浑身发抖。 昭亲王好似没看到林贵妃吃人般的目光,继续说道:“皇上,嫔妃无德便罢了,可皇子公主们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一旦行差踏错便会给皇室的威严和名声带来极大的损害。裕安是皇室的人,她愿意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放二皇子一马,但若是不惩处二皇子,必然会助长这种为虎作伥的嚣张气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千万要放在心上。” 盛安帝皱眉道:“此事既然已经结束了,又何必再横生枝节?若是再处罚熠儿,岂不是让那些百姓笑话皇室?” 昭亲王摇摇头道:“皇上此言差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百姓们要的就是皇上您的态度。臣知道您宠爱二皇子,可凡事过犹不及,二皇子不小了,也该懂事了,三皇子比他还小几岁,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吏部的差事都办得很好。三皇子没有生母照拂尚且能够长得这般优秀,二皇子独得皇上的宠爱却长成如今这般模样,焉知不是皇上宠溺太过的缘故。” 盛安帝听了这话一愣,他也不禁反思起来,明明萧熠是他最看重的孩子,他在几个孩子中最宠爱的就是萧熠,结果萧熠不如萧烬就算了,现在连萧煜也比不上,这样下去,他难道真的放心将大盛江山交给萧熠吗? 见他有所动摇,昭亲王继续趁热打铁道:“皇上,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你既叫我一声叔祖父,我就不能放任你再错下去。臣斗胆出言,冒犯皇上,皇上若是生气,是打是罚臣绝无二话,但请皇上听臣一言,严惩二皇子,免得日后惹出更大的祸患。” 他这样说盛安帝反倒不好发火了,毕竟盛安帝初登基时昭亲王也帮过不少忙。转念一想,昭亲王此时说的这般义正言辞,等到待会儿萧烬擅自离京的事被揭发出来,这个老顽固也没办法再包庇萧烬,毕竟他前脚才要求严惩犯错的萧熠,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厚此薄彼,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这样想着,盛安帝对处罚萧熠这事也不排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萧烬离京的事揭露出来。 “叔祖父所言有理,这些年朕确实太纵容萧熠了,这逆子闯出这样的祸事,是该好好教训一番。朕便罚萧熠杖责五十,宫宴后执行,同时罚俸三年。林贵妃教子不严,降为妃位,禁足三月以示惩戒。” 听了这个处罚,昭亲王没再说什么。萧熠毕竟是皇子,总不能要他的命不是?更何况盛安帝还降了林贵妃的位分,他们母子俩短时间内想要复起怕是不可能了。 林贵妃母子皆是失魂落魄,这处罚不算太重,但却足以让他们母子颜面尽失。尤其是林贵妃,她平日里仗着家世和贵妃的位分在后宫中横行霸道,如今被降为妃位,跟谢筝和许玉容那两个贱人平起平坐,后宫中不知得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她,本来就有不少人反对她做皇后,如今她距离皇后的位置就更远了,这让谋划后位多年的她恨不得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第170章 质疑 本意是想对付萧烬,结果现在却牵连到了林贵妃母子,盛安帝心里也不舒服,不耐烦道:“都这么久了,太子怎么还没到,安禄,你派去东宫请太子的人呢?” 其他人也有些疑惑,往年萧烬虽然来得晚了些,却也没有像今年这么晚,难道还真出了什么事不成? 安禄道:“皇上恕罪,太子许是有事耽搁了,应该也快到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惊慌道:“不好了,太子不见了!” 盛安帝与安禄对视一眼,随即沉声道:“外面是什么人,吵嚷什么?”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回皇上,奴才刚刚奉命去东宫请太子赴宴,结果却发现……” 盛安帝道:“发现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奴才发现太子他不在东宫,不知去了何处。” “你说什么?”昭亲王皱紧眉头,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太子怎么可能不在东宫? “可有四处找过?说不定太子去了其他宫里。” 小太监道:“回王爷话,奴才已经四处找过了,都不见太子的踪迹,据东宫的太监小路子说,太子他……他已经离开京城了。” “什么!”昭亲王惊得站起身,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难掩震惊之色,林贵妃母子听了后先是惊讶,而后便是狂喜,除夕宫宴,太子居然不在京中,皇子擅自离京是大罪,若此事为真,萧烬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萧煜听了这话也有些吃惊,随即心中了然,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见盛安帝有动静,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原来盛安帝是在这里等着呢。 盛安帝早就知道这事,但还是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太子怎么可能无诏离京,你莫不是在胡说!” 小太监连忙道:“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小路子前来问话,他可以证明奴才说的句句属实。” 盛安帝看向安禄,安禄随即道:“来人,把小路子带上来。” 另一个小太监被带进来,盛安帝看了他几眼后道:“不错,确实是东宫的人。小路子,朕问你,你说太子不在东宫,而是离开了京城,此事可是真的?” 小路子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太子他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离开京城,至今未归,皇上若是不信可去东宫搜查一番。” 一个多月前就离京了?昭亲王惊得险些栽倒,幸亏被身旁的内侍扶住,如果此事当真,那太子怕是有大麻烦了。 此时萧煜开口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前些日子我才刚见过大皇兄,如果他早就在一个多月前离京了,那我见到的人是谁?” 小路子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的确不在京中,三殿下在东宫见到的不是太子,而是由别人假扮的。” “是这样吗?”萧煜惊讶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大皇兄行为有些不同以往,我还道是生病的缘故,原来那人并不是大皇兄。” 林贵妃几乎是迫不及待道:“当着皇上和诸位宗亲的面,这两个奴才定然不会撒谎,此事必定是真的。太子身为储君,未经皇上允许擅自离京,这是把皇上的威严和祖宗的规矩视为无物啊,皇上定要严惩太子,否则岂不是助长了他目无君父的风气。” 昭亲王还是不相信萧烬会做出这样的事,说道:“皇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太子他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盛安帝还没开口,林贵妃就冷笑道:“太子行事悖逆,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昭亲王不要忘了,皇子未经允许擅自离京是大罪,您刚刚还在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到了太子这就立刻变了说法,就算您偏心太子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 “你!”昭亲王气得不轻。 “够了!”盛安帝沉着脸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安禄,你立刻带人去东宫,把东宫里的太子给朕请来,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真是假。” “是,奴才这就去。” 安禄带着人匆匆离开,到了东宫,立刻就有人拦住了他们。 安禄呵斥道:“一群狗奴才,皇上命咱家将太子带过去,你们有几个脑袋敢阻拦?” 东宫的人都只听从萧烬的命令,纵然安禄说是奉盛安帝的命令而来他们也寸步不让。安禄正要发火,凌霜从殿内走出来道:“原来是安公公,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安禄道:“凌霜姑娘,今儿个是除夕宫宴,太子迟迟不到,圣上命咱家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霜面不改色道:“原来是这样,殿下在去宫宴的路上弄脏了衣物,正在殿内宽衣,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安禄笑道:“既如此,咱家就等着殿下出来。” 不一会儿,安禄就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看着面前与萧烬别无二致的男子安禄都有些恍惚,若不是早就知道这是太子留在宫里的替身,他都要以为他们搞错了。 很快安禄就带着人回来了,看到来人,昭亲王松了一口气道:“太子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是谁说太子已经离开京城了?” 底下的小路子道:“此人不是太子,他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易容假扮的,奴才敢以性命担保他绝对不是太子!”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站在中央的萧烬,被注视着的萧烬一言不发,就在众人以为他是被揭穿后无从辩解时,他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小路子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小路子面上刚刚露出惊恐之色,下一秒便气绝身亡。 众人见状纷纷惊得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大胆!竟敢当众行凶,你疯了不成!!”盛安帝惊怒交加的站起身来。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在他面前不毕恭毕敬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他和那么多宗亲的面杀人,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是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第171章 真假太子 萧烬丢开手里的尸体,看向盛安帝讥讽道:“刚刚这奴才不是愿意以性命担保孤身份有假吗?既然他早晚都要死,孤送他一程有何不可?” 盛安帝怒斥道:“大胆贼人!不仅冒充太子,还当众杀害人证,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把这个贼人给朕抓起来,交由刑部严刑拷问!” “皇上且慢!”昭亲王从刚刚刺激性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连忙阻止道:“皇上,这的的确确就是太子啊,那奴才胡言乱语污蔑太子,就算太子杀了他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你这是做什么啊?”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眼前这人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行事手段都与太子一般无二,怎的盛安帝却是笃定了这人不是太子? 盛安帝道:“叔祖父可不要被这贼人蒙骗了,此人根本不是太子,不过是易容成了太子的模样混淆视听罢了。朕身边恰好有擅长易容之术的高手,只要让他卸下此人脸上的面皮便可得知这贼人的真面目。” 昭亲王惊疑不定,直觉告诉他眼前人就是太子,可盛安帝又如此笃定,他也不知该相信谁。 盛安帝却不管他信谁,迫不及待要揭穿萧烬的把戏,吩咐道:“来人,把这贼子制住,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谁。” 侍卫们闻令上前,而身处漩涡中心的萧烬一脚踢开想要抓住他的侍卫,看向盛安帝冷笑道:“儿臣不知父皇为何如此笃定儿臣的身份是假,无凭无据就定了罪名,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有切实的证据就请拿出来,若是没有,请恕儿臣不能从命。” 林贵妃气道:“怎么没有证据?东宫的人亲口指证太子离京至今未归,你不知是哪路牛鬼蛇神,竟敢冒充太子,简直不知死活。” 萧烬慢条斯理道:“哦?既然是东宫的人所说,那人呢?你让他当着孤的面再说一遍。” 林贵妃被他这装傻的态度气笑了:“人刚刚都被你杀了,你让本宫上哪给你找人去?” 萧烬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原来是他啊,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证,不过是东宫一个负责洒扫台阶的小太监,连内殿都进不去,恐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他说的话。” 在场众人都是一噎,萧烬这话岂不是在骂他们都是傻子吗? 盛安帝黑着一张脸道:“够了!不要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等朕卸下你这张面皮,朕看你还怎样巧舌如簧!你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人检查?” 萧烬道:“父皇要查也不是不行,但要先说好,若是查出来孤的身份没有问题,那又该如何?” 林贵妃道:“没问题便罢了,还能如何?” 萧烬道:“这可不行,孤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一个小太监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孤当着所有人的面检查,那孤岂不是太委屈了?这样吧,咱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孤的身份是不是真,若是假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是真的,孤也不要别的,只要林贵妃起誓此生绝不沾染皇后之位半分,再加上父皇一个承诺,如何?” 林贵妃听了这话顿时就炸了:“不过是检查一下而已,你还敢提这么多条件,本宫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成为皇后是她的夙愿,这小子居然敢提这样的要求,真是该死。 萧烬不慌不忙道:“父皇和贵妃若是不愿意,那就别怪孤不肯配合了。” 盛安帝闻言道:“朕为何要答应你?朕若是非要检查,你以为你能违抗朕的命令不成?” 萧烬挑了挑眉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儿臣怎么敢违背父皇的命令?不过儿臣可受不得这样的委屈,父皇若是执意如此,儿臣只能一死自证清白了,只是这样一来,父皇恐怕得背上逼死亲生儿子的罪名了,不知道父皇能不能担得起?” 盛安帝简直要被他气死了,虽然他十分笃定眼前之人绝不是萧烬,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如果当真逼死了这人,就算事后能够证明此人不是萧烬,也定会传出他尚未查明真相就逼死亲生儿子的丑闻,这样的罪名担着,不说青史留名了,定是会被人口诛笔伐,遗臭万年也说不准。 盛安帝虽然巴不得萧烬去死,但无论是哪一次都是在暗中下手,绝不会授人以柄。如今他算是被这人架在火上烤,不论他愿不愿意,非得答应这人不可。 反正等真相揭穿后这人就要死了,到时候自然不必答应他什么承诺,盛安帝无关痛痒道:“朕跟你打这个赌,现在可以检查了吧?” 萧烬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盛安帝命人把准备好的药水倒进水盆中,这药水是影四专门研制的,凡是易了容的人,用这药水洗脸后脸上不属于自己的面皮就会脱落露出真容。 安禄亲自端着水走到萧烬面前道:“太子,请净面吧。” 萧烬意味深长的看了安禄一眼后没有半分迟疑的洗了脸。安禄被他看得心中一跳,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忐忑。 等萧烬洗完后安禄端着水离开,此时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在萧烬脸上,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萧烬面上却是毫无变化。 盛安帝惊疑不定的站起身道:“这是怎么回事?”影四不是说用那药水洗过脸后最多一刻钟就会显出原貌吗?为什么会毫无变化? “这怎么可能?”林贵妃母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支持太子的人却是松了一口气,昭亲王瞬间底气十足,对盛安帝说道:“本王就知道太子身份绝不会有假,皇上,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也该还太子一个清白了吧?” 盛安帝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眼神狠厉的看向安禄,安禄同样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明明探子告诉他萧烬不在京中的,怎么萧烬会突然出现?此时此刻面对盛安帝质疑的目光他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第172章 承诺 半个时辰前,萧烬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才终于赶回了京城。城门由禁军看守。他事先已经传信给了宋云归,在宋云归的掩护下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京城。 前脚刚回到东宫,后脚就遇到来找人的安禄,萧烬索性将计就计去了宫宴。 盛安帝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萧烬能够及时赶回京城,毫无防备下被萧烬摆了一道。 意识到眼前这人真的是萧烬,盛安帝差点没气厥过去,他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戏,结果萧烬半点没损失,他却被众人看了个大笑话。 “儿臣一直好好待在东宫内,只因为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些,怎么父皇竟会觉得儿臣擅自离京了?难道父皇宁愿相信一个奴才的话也不愿相信儿臣吗?” 萧烬一脸受伤的模样,看到他这样,众人都觉得太子实在太可怜了些,都知道皇上不喜太子,可做得也太过了吧,不过是因为一个奴才胡言乱语,皇上就当众质疑太子的品行,此行此举是在称不上一个仁慈的父亲,更称不上是个圣明的君主。 盛安帝哪能不知他是被萧烬给算计了,到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是朕糊涂了,冤枉了你,不过你这孩子也是,既然有事那就该派人来回禀一声,也不至于平白闹出许多误会。” 萧烬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定会谨记在心。既然已经证明了儿臣的清白,那父皇和林贵妃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 林贵妃脸色难看道:“瞧太子这话说的,本宫也不是非要怀疑太子,那奴才说得信誓旦旦,自是要查清楚免得人心动荡。既然是误会一场,本宫也给太子赔个不是,还请太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了。” 萧烬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贵妃的意思,是想要出尔反尔?” 林贵妃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根本就没答应什么赌约,都是盛安帝自己答应的,凭什么要她付出代价? 盛安帝脸色也不好看,他先前根本没把这个赌约当回事,谁能想到后面会有这么大的反转,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不答应,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这个皇帝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对他的威信必然有损。 “说吧,你要朕怎样一个承诺?朕有言在先,若是太过分的要求,朕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萧烬道:“父皇放心,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要求,儿臣想要父皇承诺,从今往后无论何人都不得干涉儿臣的婚娶一事,无论儿臣娶谁为妻,何时娶妻都由儿臣自己做主。” 盛安帝已经做好了萧烬会狮子大开口都准备了,他都想过萧烬可能会借机索要回边关的兵权,没想到竟然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 萧烬的婚事是盛安帝从未考虑过的,这些年他担心萧烬会通过婚事获得额外的助力,所以一直压着朝臣为太子择选太子妃的请求。 盛安帝有些不想答应,若是答应萧烬这个要求,他就少了一个能掣肘萧烬的机会,若是将来萧烬选了个家世强大的女子做太子妃,那就违背了他的初衷。可若是不答应,万一萧烬提出个更过分的要求该怎么办?盛安帝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萧烬哪能不知道盛安帝心里的成算,说道:“若是这个条件让父皇太为难,儿臣可以换一个,这样吧,不如父皇把边关的兵权……” “够了,朕答应你的要求。”盛安帝连忙打断道,比起一个太子妃的人选,显然还是兵权更重要。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萧烬看向林贵妃,显然是在等她兑现他提的要求。 林贵妃咬着唇看向盛安帝,希望盛安帝能帮她说句话。但盛安帝此时此刻显然没有这个耐心,在他看来他作为皇帝都已经向萧烬妥协了,林贵妃还有什么可推脱的? 眼看没人帮自己,林贵妃不得不开口道:“本宫今日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沾染皇后之位半分,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如此,太子可满意了?” 萧烬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多谢贵妃了。不对,孤都忘了,你如今已经不是贵妃了,应当称你为林妃娘娘才对。” 林妃咬牙切齿的看着萧烬,恨不得把他扒皮吃肉,被降位份已经够让她恼火了,如今她在众人面前立了誓,这辈子都跟皇后之位无缘了,这让心心念念后位多年的她如何能不怒? 见气氛有些凝固,昭亲王打圆场道:“好了,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今日是除夕,就不要提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太子既然来了就入座吧,都是一家人,谁也别生气,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 萧烬对昭亲王是十分敬重的,自然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盛安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驳昭亲王的面子,一时间气氛又开始其乐融融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宫宴结束,林妃也不想跟萧烬虚以委蛇了,跟盛安帝说了一声直接回了芷萝宫,其他人也是各回各家。 “三弟。”萧烬叫住要离开的萧煜。 萧煜步子一顿,转过身挂着一副笑脸道:“大哥找我有事?” 萧烬道:“没什么其他事,孤前些日子病了,其他人听了唯恐避之不及,反倒是三弟一再上门。都说患难见真情,孤以前居然从未发现三弟对孤如此关心。” 萧煜有些拿不准萧烬是知道了自己之前做手脚的事还是真的在为他上门探病一事心生感动,说道:“兄弟之间自然要相互关心,弟弟之前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哥多多包涵。” 萧烬道:“三弟这话就太过自谦了,三弟应当是最会做人的,否则这些日子也不会引得父皇对你如此看重,朝臣交口称赞,这样看来,孤应当多向你学学这做人之道才对,不知三弟可愿指教?” 第173章 警告 萧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道:“大哥文韬武略样样皆在我之上,我何德何能能够指教得了大哥?” 萧烬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冷言道:“原来三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孤还当三弟这些日子深受圣宠,在朝堂上又得心应手,所以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萧煜脸上的笑挂不住了,问道:“我自问并未有何处得罪大哥,大哥说这话是何意?” 萧烬道:“三弟既然知道自己不如人,就不该在孤面前耍那些小把戏,有野心没错,可你不该把主意打到孤的身上,若是你再把手伸到东宫,别怪孤断了你的手。话已至此,还望三弟好自为之。” 萧烬如何猜不出今天这一切都是萧煜在背后推动的结果,虽然在上一世萧煜成功坐上了皇位,可萧烬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萧煜这人,野心过重,但欠缺智谋。毕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既没有世家支持,又不像萧烬自幼便学习帝王心术,跟别人斗时只会耍后宫中学来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 上一世若非萧烬中毒,又有谢家的帮衬,萧煜根本不可能坐上皇位。可他上位后完全不顾往日恩情,卸磨杀驴,冤杀忠良,萧烬最不耻这样忘恩负义之徒。 这一世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萧烬都不会让萧煜继续活着,不仅是因为萧煜这人心胸狭窄,做事不择手段,更是要为谢家,为谢瑄报上一世的血仇。 只是萧烬没想到他还没动手,萧煜就如此胆大包天敢把手伸到东宫去了。 萧煜没想到萧烬已经看破了他在其中搞的小动作,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狡辩道:“大哥许是误会了,我怎么会干涉东宫的事呢?” 萧烬不欲与他纠缠,如今他腾不出手来,等到日后他再来跟萧煜一一清算。 “是事实也好,是误会也好,三弟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聪明,就守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孤也不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 警告完后,萧烬不打算再听萧煜狡辩,转身离去。 萧煜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一脸阴沉的看着萧烬离开的身影。本分?什么是他该守的本分?难道要让他继续看人脸色过活,小心翼翼的活着才算守本分吗? 还说什么兄弟之情,但凡萧烬和萧熠有一个把他当兄弟,他也不会活得如此艰难。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要他仰人鼻息?萧烬和萧熠可以众星拱月光芒万丈,凭什么他却像是阴沟里的蛆虫见不得光? 萧煜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如萧烬和萧熠,不过是萧烬他们会投胎有一个好出身罢了。尤其是萧烬,就因为是皇后所出,哪怕没有盛安帝的宠爱也能成为太子,不过是命好罢了。他自幼无人庇护,活得那般艰难时都没有人帮衬他一把,如今他好不容易好过一些了,萧烬就看不过眼了,明明他现在有的连萧烬拥有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这样萧烬还是要跟他过不去。 萧煜心里杀心顿起,盯着萧烬的眼神阴鸷无比。 “三殿下。” 萧煜顿了顿,收起脸上的表情,转身挂上一副温和笑意道:“曾叔祖。” 昭亲王没看见刚刚萧烬跟萧煜的交锋,还以为两兄弟感情好,十分欣慰。 “你们三兄弟里属你的脾气性子最好,太子跟二殿下那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容,没想到跟你关系还不错。听说太子病了的这些日子你还去东宫探望过,你做得很不错,是个难得的懂孝悌的孩子。你对太子的好,曾叔祖都看在眼里,日后太子继位后绝不会亏待你这个弟弟,你们兄弟俩若是能相互扶持,君明臣贤,也是一段佳话。” 昭亲王是真的看好萧煜,之前萧煜不受宠,在宫里也是默默无闻,他也就没怎么关注过。直到这次萧煜进了吏部,接连办了好几件事都是毫无差错,表现得也是可圈可点,他才发现盛安帝的几个儿子里除了萧烬还有这么一个能干的。 萧烬日后是要接手大盛江山的,手下也需要有用得上的能臣,虽说朝中得用的臣子也有不少,可外人哪有自家人亲近?萧煜这人不争不抢,做事也认真,倒是个贤王的料子,若是能好好培养日后也能成为萧烬的一大助力。 昭亲王丝毫没有想过萧煜也想争那个位子,在他看来萧煜虽然有些才能,但无奈生母出身太过低微,自身根基太浅,根本无法给萧烬带来威胁,萧煜要是足够聪明就应该退出皇位之争,安安心心做一个贤王,也能富贵一生。 萧煜听了这话却觉得心中恶心,他一直都知道宗亲们偏袒萧烬,但昭亲王这样毫不避讳的说出来,是认定了他没有资格与萧烬争了。贤臣?他要做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君王,而非是那低人一等的臣子。 “曾叔祖过誉了,大哥是兄长,我关心他是理所应当的。” 昭亲王笑道:“难得你能这样想,皇家之间的亲情样样纠缠着利益,不管日后你是不是会变了想法,我都希望你心里记住,你们是骨肉相连的兄弟,千万不要因为利益而闹到兄弟反目成仇的地步,这话我跟你说,也跟太子也说过,或许你们现在不明白,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 萧煜心里冷笑,兄弟?涉及皇位之争,哪有什么兄弟之情可言?更何况萧烬和萧熠从未把他当成兄弟看待,又凭什么要他顾及兄弟之情?心里对昭亲王的话不以为然,萧煜面上却道:“怀远定会谨记曾叔祖的教诲,与众位兄长姐妹和睦相处。” 昭亲王点到为止,今晚发生的事大起大落,让人心力交瘁,他这个年纪也撑不住了,关心了萧煜几句后就由人搀扶着离开了。 针对萧烬的阴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而在远处的边关,另一场阴谋也掀开了序幕。 第174章 瓮中捉鳖 除夕之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谢瑄却没有那个心思,他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大燕会在今晚对榆阳发起突袭。 要想绕过阳城到达榆阳只有一条路,谢瑄一早便让人守在了这条必经之路上,就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公子,张家家主送来了帖子,说愿意捐赠部分钱财帮助修建水渠,请你过府商议。”墨书递上一张请帖道。 谢瑄接过,却并没有打开看,冷哼一声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我看怕是已经在家里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上门了吧。” 墨书问道:“公子可要去?” 谢瑄道:“自然要去,戏台子都搭好了,怎么能少了唱戏的角呢。” 李茂刚刚得知了张家勾结大燕意图于今夜突袭榆阳的事,震惊得不能自己,听到谢瑄要去张家,立刻出言制止道:“大人不可,张家人狼子野心,竟然干出这种通敌卖国之事,张洪瑞因为之前的事定是恨大人入骨,大人此去定是危险重重啊。” 谢瑄道:“李大人不必激动,我是要去,可我没说是一个人去。墨书,把我们的人还有县衙的人都叫上,我们大家一起去瞧瞧,张家主究竟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李茂了然,这是要去抓人了,当下也不再制止,精神抖擞的跟着一同去了。 此时的张府内,除了张洪瑞外,还有另一名陌生男子。 “张家主,你说的那个谢晏清真的会来吗?你可不要害我白跑了这一趟。” 张洪瑞恭敬道:“世子放心,我已言明是要出资助他们修建水渠,那些官员除了这个谢晏清外都是些穷酸货,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要是有人愿意捐银,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谢晏清是主事的官员,他一定会来的。京城谢氏的名头想来大人定是听过的,这谢晏清是大盛谢家家主的小儿子,世子若是擒获此子,便可以他为质向大盛索要赎金,大盛皇帝若是不想彻底得罪谢家,威严扫地,定会答应您提出的条件。” 钱明晔闻言满意道:“好,若能事成,到时定记你一大功。” 张洪瑞小心赔笑道:“是,届时还要请承安侯和世子在贵国陛下面前为在下多美言几句。” 钱明晔之父,正是大燕承安侯,其妹是大燕皇帝最宠爱的贵妃,钱贵妃育有一子,排行第九,是大燕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最得大燕皇帝宠爱。大燕皇帝迟迟不退位于太子,国内早有谣言称其有意废长立幼,这些年不肯退位也是在等幼子长成,只是碍于皇后母家势大才迟迟没有动作。 不过无论大燕皇帝有没有这个心思,其对钱贵妃的宠爱是毋庸置疑的。钱贵妃是南疆送来的贡女,长得美艳无双,妩媚动人,入宫二十载仍是盛宠不衰,大燕皇帝对其宠爱到直接在其兄长毫无功绩的情况下封其为承安侯,还在九皇子十五岁时直接将其封为晋王。 如此盛宠实属难见,南疆擅蛊,曾有人猜测林贵妃怕是对大燕皇帝下了蛊才使得大燕皇帝对她如此死心塌地。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至今也没人找出证据证明钱贵妃使了手段。 如今的大燕国内,除了皇后的母族祁氏,就属钱家最风光了。钱明晔是承安侯的长子,也是大燕皇帝亲自下旨册封的世子,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出现在边关这样的地方,可钱家有意扶持九皇子登位,而大燕兵权有三成掌握在祁氏手中,若想斗倒太子和他背后的祁氏一族,他们钱家也要有兵权才行,所以钱贵妃就求了大燕皇帝,给了钱明晔一个骠骑将军的职位,派到边关掌控边关兵权。为这事钱家还忍痛将巡盐的差事给了太子的人才换来祁氏松口。 钱明晔来边关是打定主意要立个大功回去的,钱明晔掌权后,得知大盛要在榆阳修水渠的事后就起了心思,本来只是想在榆阳劫掠一番,顺便给阳城添点麻烦,得知榆阳主事的官员是大名鼎鼎的谢家公子后他就改变了主意,想要把人抓回去向大燕皇帝请功。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打算,钱明晔才会冒险亲自来到榆阳,就是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钱明晔心中一紧道:“人来了。” 与此同时,钱明晔带来的人手作出了攻击之态。 没多会儿,钱明晔突然面色一变道:“情况不对。”外面脚步声繁杂,绝对不止是两三人那么简单。 “不好,我们中计了!” 话音刚落,随着一道震响,门闩断裂的声音传来。 砰的一声,张府的大门就这样倒了下来,谢瑄踩着张府的大门走进来,看着院子里的一行人笑道:“张家主家中好热闹啊,看来本官来得正是时候,只是这阵仗可不像是要议事的模样。” 看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钱明晔哪能不知对方是有备而来,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当机立断道:“事情有变,撤!” 他带来的人纷纷开始撤退,只见其中几人飞跃至墙檐,只听咻咻的几声响,几根箭矢快准狠的插在几人的心口,这些人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便当场毙命。 剩下的人顿时大声道:“世子!我们被包围了!” 钱明晔目眦欲裂道:“这怎么可能!” 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精锐,武功不低,对方居然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一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将他们包围,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钱明晔当然猜不到这些人都是谢瑄从秘阁中带出来的,单论隐匿的功夫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除非是像殷棋、凌风这样的顶尖高手,否则绝不会发现他们的动静。 谢瑄一眼就看出钱明晔才是这群人里领头的,开口道:“本官才刚来,怎么这位公子就着急走了?诸位千里迢迢来到榆阳,本官当尽地主之谊才是,来人,把这位公子,连同他的侍从都请到县衙喝喝茶。哦对了,也别忘了我们的张家主,毕竟他还有事要跟本官商议呢。” 第175章 计划生变 话音刚落,身后的众人立刻涌上前跟钱明晔带来的人拼杀起来。 钱明晔带来的人虽然武功不低,但架不住人多,更别说还有殷棋和凌风两个高手在里面。 眼见己方渐渐陷入颓势,钱明晔盯着谢瑄目露凶光,随即加入战局。 不得不说钱明晔的武功不错,虽说不上顶尖,但也算是个中好手了,也难怪大燕皇帝会封他为将军。 擒贼先擒王,钱明晔深知若想脱此困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抓住谢瑄,以谢瑄为人质离开此地。 他的想法不错,只可惜谢瑄身边有凌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几次下手都未能得逞,反倒被凌风伤了好几处地方。 又一次进攻未成,钱明晔体力也快要透支了,凌风抓住他进攻的空档,飞扑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腿窝,同时一手扭住他的胳膊,单手成爪扣住其咽喉。随后便有几人拿着绳索上前将人五花大绑起来。 “谢大人,幸不辱命,已将贼首擒获。”凌风道。 谢瑄看了一眼满眼愤恨不甘的钱明晔,点了点头。 见主子被擒,其余人便有些慌了,没多久剩下的人就纷纷落败,连同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张洪瑞都被抓到谢瑄面前。 张洪瑞万万没想到谢瑄给他来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见形势反转,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谢大人饶命啊,草民都是被胁迫的,都是他威胁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大人明鉴啊。” 钱明晔听闻此言讽刺一笑道:“好一条见风使舵的狗,我胁迫你?分明你自己出的主意,如今连累了我不说,你还想在我头上泼脏水,我看你是找死!” 张洪瑞哪管得了这么多,如今他们计划败露,一旦他通敌的罪名坐定,他九族都要被牵连啊。 顾不上钱明晔杀人般的目光,张洪瑞声泪俱下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名叫钱明晔,乃是大燕承安侯世子,亦是玉城守将,是他找到我让我帮他抓住大人,以此向大盛索要好处,他还说如果我不从就要杀了我全家,草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如何能跟他抗衡?草民都是被逼的啊,还望大人宽恕。” 钱明晔的目光都要喷火了,他没想到张洪瑞这么没骨气,为了自保就这样将他的身份和盘托出了。 谢瑄对于张洪瑞明哲保身的行为毫不意外,不过钱明晔的身份确实让他有些惊讶。 “哦?不曾想阁下居然是承安侯世子,没想到本官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劳动钱世子从大燕来到大盛。” 钱明晔也算有骨气,虽然深知落入敌手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还是冷哼一声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了,何必多说废话?” 谢瑄笑了笑道:“世子这就想岔了,本官怎么会杀了你呢?你身份如此贵重,活着可比死了更有价值。” 钱明晔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想做什么?” 谢瑄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官仔细想了想,觉得世子的主意非常不错,听说钱贵妃在大燕宠冠后宫,贵国皇帝对其百依百顺,无有不从,你说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侄子落入敌手,会不会愿意拿出几座城池来换呢?” 钱明晔对谢瑄想拿他索要赎金的事有些猜测,但还是被谢瑄狮子大开口给惊住了:“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还想要城池?你以为我是皇子不成?就算是太子被抓了,我国皇上也不一定会答应你这样的条件,我看你趁早熄了这个念头,再把我放回去,否则到时引起两国大战,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官员能够承担得了的。” 谢瑄冷笑道:“你身为大燕承安侯世子,玉城守将,来我大盛应当先递交国书,求得我国允许方可入境。可你却隐瞒身份,带着人潜入我大盛边境,还妄图在大盛境内烧杀抢掠,绑架大盛官员。莫说我只是抓了你向大燕要几座城池,就算我现在就杀了你,天下人也说不出我一个错处。大燕若是要战,我大盛也不惧,只是你们师出无名,你猜到时被人口诛笔伐的是我还是你们呢?” “你!”钱明晔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反驳。谢瑄说的话字字在理,是大燕有错在先,若是大燕先发起战争,那师出无名必然受人诟病,于国威有损。 谢瑄不欲与手下败将过多纠缠,让李茂把人带回县衙关押起来。 李茂带着人前脚刚走,后脚漆黑的夜空中就绽放出一朵红色的烟花,看方向正是谢瑄派去埋伏大燕的人所发出的。 谢瑄看见烟花的颜色皱紧眉头,埋伏在那的人是由孙仲秋身边的的田副将带领的,出发前他们约定过以烟花为号,若是事情顺利便发蓝色烟花,若是计划不顺需要支援便发红色烟花。 如今他们发了红色烟花,定然是计划不顺,谢瑄也不再耽搁,当即带着人赶了过去。 埋伏的地方是一道山谷,到地方时双方已经厮杀成了一团,谢瑄找到田副将询问道:“怎么回事?” 按理说敌在明他们在暗,应当是他们占优势才对,可现在的情况反倒是他们处于劣势。 田副将看着下方的情况眉头紧锁道:“敌人的数量超出了我们的预计,我们这次只带了五百人过来,可对方足足有三千人,若非事先埋伏,恐怕还要比现在更损失惨重,将军那边的支援迟迟未到,再这样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谢瑄同样不解,按理说接到求援信号孙仲秋应当已经带着人赶过来了,怎么到现在却不见一个人影,实在太蹊跷了。 “莫不是阳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谢瑄带来的人也加入了战局,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就要不敌对方。 谢瑄面上一片凛然,如果让这些人突破他们的防线进去榆阳县内,必会给榆阳县的百姓带来灭顶之灾,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守住。 第176章 共同御敌 谢瑄心中后悔,是他太过自信了,没能料到如今的情形。 眼见己方身陷不利战局,田副将也陷入拼杀之中,谢瑄也有些坐不住了,此时连留在他身边保护的人都被他派出去了,就连凌风也不得不加入拼杀。 谢瑄也被激起了火气,拿出放在马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直取敌首。 别看他不懂武,箭术却是一绝,连萧烬见了也忍不住夸赞,还专门为他量身打造打造了一柄弓,不仅更加轻巧省力,射程也更远。 但尽管连他也加入,依旧是杯水车薪,就在谢瑄已经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时忽然听到一阵喊杀声。 “谢大人!我们来助你!” 谢瑄回过头一看,就见周县令带着榆阳县的百姓们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所有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就连周县令也拿着与他身形并不相符的大刀。 谢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都有些惊呆了。 随着一阵激昂的喊杀声,榆阳县的百姓们也加入了战局。久战成兵,榆阳县本就常年处于动乱之中,为了应对时不时就会来劫掠的大燕士兵,榆阳县的大多数百姓或多或少都会个一招半式,别看他们武功不怎么样,但胜在人多,光是那气势就足够震慑人。 有了榆阳县的百姓们加入,形势瞬间倒转,武功再高的人也挡不住十几个人围攻,很快对方就抵挡不住攻势下令撤退了。 热血上头的百姓们还想去追,谢瑄连忙制止道:“穷寇莫追,大家别冲动。” 一连喊了好几次,百姓们这才停下。谢瑄让人把受伤的人抬回去医治,好在参战的百姓们虽然有受伤的,但并没有因此丧命的,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安排好伤员,谢瑄这才走到周县令面前道:“周大人,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周县令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气喘吁吁道:“我听说有敌军突袭榆阳,几位大人都在御敌。我这把老骨头做不了别的,只能召集榆阳县的青壮助你们一臂之力。” 谢瑄没想到周县令还是这么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沉默片刻后道:“此次真是要多谢诸位了,若不是你们,只怕敌军已经杀进城了。若因我一时之失导致榆阳全县的百姓遭难,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诸位不计生死,共同守卫榆阳,谢瑄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说完他直接给众人行了一个大礼,周县令连忙把他扶起道:“这可使不得,我们哪里受得起大人的礼。下官身为榆阳县的父母官,保护整个榆阳县的百姓是我的职责,谢大人替我尽了责,该是我谢你才是。我虽比大人年长,却是个无用的,张家人在榆阳欺男霸女,仗势欺人,我这个做父母官的却没法制止,只能看着百姓们受苦,如果不是谢大人你过来,这样的日子不知还得过多久。” 谢瑄查抄张家的动静不小,到现在几乎全县的百姓都知道了。张家作威作福了那么久,不知有多少人受过他们的迫害。谢瑄替他们铲除了这个毒瘤,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谢瑄,所以周县令号召他们一同迎敌时,几乎所有能动手的都来了。 此刻听到周县令的话,立刻就有人说道:“周大人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谢大人你来了,我们还不知道要被张家欺负多久,我们榆阳县的百姓都感激您。再说了,榆阳是我们的家,我们保护自己的家那是理所当然的!” “不错!大燕那帮狗杂碎,这些年来我们没少吃他们的亏,今天这么酣畅淋漓的跟他们干一场,终于把心里压了这么多年的憋屈发出去,我们还要谢谢大人能给我们这个机会呢。” 谢瑄心里感动不已,既为榆阳县百姓们的一腔热血,也为周县令的坦诚。 谢瑄其实并没有怪罪周县令,他手下的人早就把周县令查了个底朝天了。这些年周县令在榆阳也算是兢兢业业,他就是个穷苦百姓出身,身后没有任何背景,被张家压制也不怪他。他这些年来也是真的在为百姓做事,还在张家欺负百姓时出手帮过许多次。说实话,以周县令的出身和能力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谢瑄实在没有苛责他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今晚都多亏了大家我们才能共同度过这个难关,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功臣,回头我亲自在县衙设宴,邀全县的百姓都来庆贺。” 其他人也不扭捏,纷纷说好。 此时阳城的援军才姗姗来迟,看到这么多百姓在这,孙中秋也是一愣,随后他看向谢瑄,见他不像受伤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要他照顾好谢瑄,要是谢瑄出了事他都不知该怎么交代。 留下一部分人清扫残局后,孙仲秋跟谢瑄一同回了县衙。 到了县衙,清退了其他无关人等后谢瑄才问道:“孙将军今晚怎么来得这般迟?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孙仲秋叹了一口气道:“正是如此,信号发出时我正打算带兵支援,谁曾想粮仓突然失火,阳城内又突然出现小股大燕士兵,花费了好些功夫才彻底解决这事,谁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闻言谢瑄连忙问道:“那如今情况如何?损失大吗?” 孙仲秋道:“好在发现得及时,火及时扑灭了,潜进来的敌军也都被歼灭了,对方的目的只是想拖住我,不让我来榆阳支援,只是搞了点小动作,倒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倒是谢大人你这边,我未能及时支援,不知伤亡如何?” 谢瑄脸色沉重道:“敌人的数量超出了我们的预计,带去的五百人中伤一百八十二人,死了十六人。” 死去的人里有六人是田副将带来的士兵,其余的全部都是县衙的衙役。谢瑄也没想到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伤亡还会如此惨重,心中自责的想如果他能够再谨慎一些,会不会就能避免这些伤亡了? 第177章 怀疑 孙仲秋看出了谢瑄心中的内疚,宽慰他道:“你不要多想,这事你自己做的很好了,如果你没有及时发现大燕的阴谋,死伤的人数会是现在的十倍乃至百倍,你挽救了榆阳县的百姓,他们也不会怪你的。更何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每年大燕过来劫掠都会有人死伤,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了。” 谢瑄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今天的计划是他一手制定的,他难免会把那些人的死揽在自己身上。 孙仲秋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可在战场上待久了就会知道,在这种地方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像这样的伤亡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每年都有人因为战争死去,像榆阳县这样比邻边境的地方每年都会死人,哪怕是榆阳县的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谢瑄不过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战争中死去,所以心中格外不能释怀罢了,不说谢瑄,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也是这样的,他见得多了。 “伤亡士兵和衙役的家人都已经派人去抚恤了,你还自己掏银子补偿了他们,实在用不着耿耿于怀。在边关生活的,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此次我们大获全胜,也算是对那些死去的人有一个交代。” 谢瑄不会让自己被情绪所左右,逝者已矣,多想无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怨与愧,他说道:“孙将军,此次查抄张家我们抓到了大燕承安侯世子,我待会儿把人移交给你,麻烦你向皇上请示一番该要如何处置。” 孙仲秋闻言兴奋道:“承安侯世子钱明晔?你们居然把他抓到了?好!太好了!大燕厚颜无耻算计我们,这次非要让他们脱层皮不可。” 谢瑄对如何处置钱明晔没有兴趣,孙仲秋跟大燕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怎样对大盛才是最有利的,他还是专心修建水渠更好。 孙仲秋动作很快,前脚刚回了阳城,后脚就派人往京城中送消息了。 正月十六,早朝恢复。好巧不巧孙仲秋的折子刚好在这个时候送到。因为是边关的折子,担心是边关有敌情,收到折子的人没等早朝结束直接就把折子递到了盛安帝面前。 听说是边关的急报,群臣不禁担忧起来,难道说是大燕又要发起战事了吗? 自从前几年萧烬去了边关,在边关大发神威将大燕打得节节败退后,大盛与大燕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偶尔起些摩擦,也都只是小纷争。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年,萧烬也被盛安帝召回了京城,大燕这些年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了,难保对方贼心不死,又卷土重来。 众人都紧盯着盛安帝,看到他打开折子,面上先是惊喜,随后又皱起眉,他这番表现着实让人猜不着头脑,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倒是说一声啊。 众人心里跟猫挠一样,虽说如今设立了内阁,但百官之前都习惯了以徐云洲为首,纷纷把目光投向徐云洲,意思让他问问,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徐云洲被他们殷切期待的目光看得嘴角微抽,但还是认命的上前道:“皇上,边关急报定是有大事,不知孙将军说了些什么,可是边关又起了战事?” 盛安帝放下手中的折子,面上看不出喜怒道:“孙仲秋在折子里说除夕夜时大燕夜袭了阳城和榆阳县,敌军已被击退,希望朝廷能够派发银两抚恤伤亡的百姓和士兵,边关的粮草也告罄了,希望朝廷尽快运送粮草过去。除此之外,他们这次还抓到了玉城的守将,大燕承安侯世子钱明晔,孙仲秋询问该如何处置对方。” 听到第一句话,徐云洲和谢家父子俩就变了脸色,哪怕听到盛安帝说进犯的敌军都已经被击退了,他们也丝毫开心不起来。谢瑄此时就在榆阳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其他人听完只觉得高兴,能够活捉敌方将领,这可是大功啊。更别说这人还是侯爵世子,是大燕皇帝宠妃的侄子,其重量不言而喻。有这么一个筹码在手,他们就能跟大燕谈条件了。 苏秉行道:“皇上,孙将军此乃大功一件,皇上当重重封赏他才是。” 盛安帝闻言脸色微沉道:“这人不是孙仲秋抓的。” 苏秉行诧异道:“竟不是孙将军抓获的?边关除了孙将军外居然还有这样的勇武之士,不知对方是何人?” 盛安帝看向谢筠道:“此人是谁,应当问谢爱卿才是。” 谢筠不解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站出列道:“微臣不知皇上此言何意,微臣一直待在京城,对边关情况一无所知,实在不知皇上所说的究竟是何人。” 盛安帝闻言突然笑了,说道:“爱卿当真不知?苏爱卿所说的这位勇士正是你的次子,朕亲任命的工部侍郎谢瑄。谢氏从文,不曾想爱卿的次子居然还是文武双全,不仅看破了大燕的诡计,抓住了军中的奸细,还一次出手就抓到了敌方的大将,实在令人惊叹,朕该恭喜爱卿,有这么一个智计无双、有勇有谋的儿子。” 孙仲秋不是贪功之人,他在折子里说得清清楚楚,从头到尾都是谢瑄发现了大燕的阴谋,人也是谢瑄抓到的,他在其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也是为什么盛安帝看到消息后会有那样的表情变化了。 谢瑄之前因为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无法服众才被派到榆阳县,结果人家才去了没多久就立了这么一个大功,想到是他给了谢瑄这样一个立功的机会,盛安帝心里当然觉得膈应。 众人听到这话自然十分惊讶,不明白这种事是怎么跟谢瑄一个文臣联系起来的,他们记得谢瑄是去修水渠的,怎么修着修着还把人武将的事也做了?想到谢瑄的年纪,几乎所有人都有些不太相信,就谢瑄那样一个年轻得过分的文弱书生能干得了这事?可别是孙仲秋夸大其词了。 第178章 驳斥 别说是他们了,哪怕是谢筠和谢琛都有些不太相信谢瑄能做出这种事,谢琛想象了一下自家文弱安静的弟弟在战场上抡着大刀跟敌军互砍的场景顿时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随后又忍不住暗暗思索,难道说阿瑄是个武学奇才,只是他们一直没发现?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对此持怀疑的态度。盛安帝同样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孙仲秋说得那样仔细,毫无破绽,足以说明此事的真实性。 他不愿解释,让人把折子给群臣传阅。 看完折子,大家这才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居然是真的。从张家兄弟的故意为难到看破其中阴谋,制定计划制敌,这居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做的,实在令人惊叹。没有人怀疑这是孙仲秋在编故事,一来孙仲秋跟谢瑄素不相识,没必要费尽心思把到手的功劳推给对方。二来以孙仲秋那只知打打杀杀,不懂变通的性子哪能编出这么缜密的故事? 众人羡慕的看向谢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人家怎么就那么会生呢?大儿子优秀就算了,小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自家的跟人家一比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真是的,怎么谢家的运气就那么好,子孙后代里没一个差的。 苏秉行发自内心的赞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谢侍郎小小年纪就能立下这样的功绩,谢尚书教导有方啊。皇上,这样的功劳理应封赏才是。” 又是封赏,谢瑄才当官多久就封赏不断。盛安帝郁闷得不行,早知道他就不给谢瑄升官了,让他在国子监待一辈子多好,如今让他得了这样一个功劳,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别说盛安帝了,林氏一派的官员更是不乐意了,谢瑄都已经是三品大员了,再继续给他升官他岂不是要上天? 刑部侍郎连忙站出来道:“皇上,谢侍郎虽然立了功,可您派他去往榆阳是让他主持修建水渠的,他一个工部官员,又非榆阳县地方官员,抗敌之事并非他的职责范围,他既知晓大燕计谋,应当将此事交由孙仲秋将军处理才是,可他却越俎代庖,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带人抗敌,导致出现了死伤,如此贪功冒进,应当责罚才是,怎么还能封赏呢?” 苏秉行闻言冷哼一声道:“谢侍郎为了榆阳县全县百姓的安危不惜亲自上阵对敌,怎么在张大人口中就成了贪功冒进、渎职失责了?难道要像张大人所言,谁都只做自己的事,其余的一概不管才算是恪尽职守不成?” 刑部尚书道:“苏大人先不要激动,我并非这个意思。能者多劳这没错,可若是职责并不在此,贸然插手其他事务恐怕会适得其反。孙将军的折子你也看了,此次跟大燕的冲突中居然还把无辜百姓牵扯进来了,还死了好几个人,焉知不是谢侍郎年轻冲动,未能思虑周全的缘故。如果此事一开始就交由孙将军处理,也许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若是封赏了谢侍郎,让其他官员见了也去插手自己职责范围之外的事,那朝廷不就乱成一锅粥了?” 苏秉行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说道:“张大人也太过杞人忧天了,这次榆阳县的对敌之策乃是谢侍郎跟孙将军共商得出的,并非由谢侍郎一人擅专,张大人越俎代庖之说未免有些站不住脚。至于此战中的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此次他们面临的敌军是己方的数倍,能够将伤亡控制在如此小范围之内,已经是十分不易了。张大人是文官,不懂得行军打仗也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无知,就以此污蔑别人。张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其他人,这样的伤亡到底合不合理。” 听完他的话,武将们窃窃私语,宋伯庸出列道:“皇上,以臣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来看,榆阳县此战的伤亡处于合理范围之内,无论是谢侍郎还是孙将军都已经尽其所能做到最好,就算是换了臣,也不一定能比他们做得更好。至于百姓参战一事,谢大人实在无辜。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榆阳县的百姓不顾自身安危襄助谢侍郎等人共同御敌,此乃赤胆忠心的体现,如何能成为攻讦谢侍郎的借口?臣以为,张大人所说实在太过牵强。” 定国公说话就比较直接了,只听他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张大人口口声声说谢侍郎年轻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可依我看,谢侍郎做得好得不能再好了。张大人倒是成熟稳重了,可这事要是换了张大人,别说是身先士卒的抗敌了,怕是见了对方杀人就要吓晕过去了。” 众人闻言暗暗偷笑,刑部尚书是在四年前升任为刑部侍郎的,因为他之前不在京城为官,加上萧烬被盛安帝打发到边关去了,他从未见过萧烬。他也是运气好,才到京城不到两年的功夫,原来的刑部尚书就因为年纪太大,因病辞官了。在林家的运作下他便顺利的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可就在他刚当上刑部尚书还不到一个月,萧烬回京了,刑部尚书本来没把这当回事,可萧烬一回京就要求盛安帝彻查边关粮草被克扣一事。这事自然是林家做的,最后推了个人做替罪羊,萧烬知道背后是林家在捣鬼,为了给林家一个警告,直接冲到刑部大牢把人一剑给杀了,血直接喷了刑部尚书一身,让他直接当场吓晕过去。 事后盛安帝把萧烬斥责了一通,而刑部尚书被太子吓晕过去的事也成了官员之间互相谈论的笑话。只不过碍于刑部尚书和林家的面子,也没人敢当着刑部尚书的面提这事。 定国公当众提起这事,直把刑部尚书气得脸色涨红,可他又不敢跟定国公硬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第179章 条件 其实刑部尚书这话确实有些牵强了,哪有立了功反倒要被罚的,这样做不是让人寒心吗? 盛安帝制止几个人道:“好了,此事朕自有决断。谢瑄有功,自然该赏,至于该如何赏待朕考虑一番后再做定夺。”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谢筠站出来道:“臣代犬子谢过皇上厚爱,不过臣斗胆请求皇上莫要再对犬子进行封赏了。犬子之前得皇上看中,毫无功绩的情况下被任命为工部侍郎,这已是莫大的殊荣,此次他虽然立了功但也是孙将军鼎力相助的成果,皇上若是要赏,还请赏赐边关的众将士吧。至于犬子,他毕竟还是年轻,还请皇上莫要对他太过抬爱,以免他因功自傲,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也免得再像之前那般,引得文人士子不满,百姓争议。” 登高必跌重,谢瑄已经站得够高了,如今的他正需要时间沉淀自身。盛安帝已经对谢家十分不满了,没必要再为着让谢瑄再一次成为盛安帝和林家攻击的靶子。 到手的功劳谢家居然不要,盛安帝有些惊讶,但他本来就不想再奖赏谢瑄,谢筠此举正中他的下怀,便说道:“爱卿所言有理,谢瑄毕竟年纪还小,还需要再历练几年。这样吧,这份功劳朕先给他记着,等过几年他要是再立了功,朕再一并封赏。” 谢筠道:“臣多谢皇上体恤。” 不再提封赏谢瑄的事,盛安帝切入正题道:“关于承安侯世子,诸位爱卿可有什么高见啊?” 提到这事大家就又激动起来了,有说要把钱明晔杀了给大燕一个教训的,有说要用钱明晔向大燕索要赎金的,吵得不可开交。 徐云洲道:“皇上,这钱明晔毕竟是大燕承安侯世子,还是玉城守城的将领,身份不容小觑。若是杀了他,说不定会引起两国大战,不如留下他的性命与大燕谈判,让大燕把人赎回去。” 盛安帝也不愿起战事,徐云洲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便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向大燕提出怎样的条件呢?” 徐云洲道:“这就要问秦大人了,与他国谈判之事都是由鸿胪寺负责的,秦大人作为鸿胪寺卿,应该知道怎样的条件才是最合适的。” 盛安帝闻言看向秦正远道:“秦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被提到的秦正远站出来道:“回皇上,此次是大燕无故突袭在先,本就是我大盛占理,那钱明晔身份也不低,这赎金也不能要少了。依臣看,应向大燕索要黄金十万两,外加十座城池才是。” 众人闻言不禁瞪大了双眼,这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吧?钱明晔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个侯爵世子,大燕皇帝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愿意割让城池赎回钱明晔? 盛安帝虽然很心动,但也觉得不现实:“秦爱卿,这要求是不是过了些,恐怕大燕那边不会同意。” 秦正远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要求若是不狠一些,如何能对大燕起到震慑敲打的作用,而且臣也不是没给他们留余地,大燕要是觉得过分,可以派人过来商谈嘛。” 众人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万一大燕真的同意了呢? “好,秦爱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务必要办得不出一丝差错。” 这件事要是做好了也是件不小的功劳,朝中本来有人想揽活,但看盛安帝直接指定由秦正远负责这件事也只能不甘心的看了眼秦正远和徐云洲。都是徐云洲挑起的话头,秦家跟谢家是姻亲,徐云洲这是故意把功劳划给秦正远啊。 不过鸿胪寺的主要职责就是这个,所以他们也不能确定徐云洲是真的觉得秦正远合适还是因为秦家跟谢家的姻亲关系故意为之。 大燕这边,得知钱明晔被大盛抓了,又接到大盛的国书,让大燕拿十万两黄金和十座城池去换钱明晔。燕景帝大发雷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昏过去。清醒后就要下令发兵攻打大盛,一众朝臣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久才打消他的念头。 钱贵妃听闻这个消息哭得梨花带雨的去找了燕景帝,求他把钱明晔救回来。 燕景帝对钱贵妃的宠爱到了着魔的地步,见钱贵妃这般苦苦哀求,竟真想答应大盛的条件。皇后和太子知道后根本不同意,朝臣们也反对得厉害。这么多人反对,燕景帝也没了办法,只能折中一步派使臣去往大盛谈判。最后九皇子自请作为使臣前往大盛,燕景帝本不愿意,但禁不住幼子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同意了。 使臣在二月初出发,于三月初抵达大盛京都。 大燕九皇子,亦是大燕晋王殿下,名叫姬桁,今年十九。因为不是往常的使臣朝见,也不想太给大燕脸面,所以盛安帝并没有安排皇子接待,是由秦正远带着鸿胪寺的众官员接待了这位九皇子。 参考本国的二皇子萧熠,众人都以为这位九皇子也是那种拿鼻孔看人的人,但经过相处才发现这位九皇子身上没有半点盛气凌人,见谁都是温温和和的笑意,倒是意外的好相处得多,令众人都有些惊讶。 姬桁来到大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刑部大牢看钱明晔。大盛留着钱明晔有用,自然不会对他动用刑罚,只是吃喝待遇上就差了许多,每顿饭只有一个馒头并一碗稀粥,连普通犯人的待遇也不如。 钱明晔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粗糙的食物,当即就不愿意了,但衙役可不管他喜不喜欢,一个大燕人,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不吃就饿着,反正又不是饿着他们。 钱明晔闹了两天,非但没能改善待遇,还把自己饿了个头昏眼花。他也看出了那些衙役是故意针对他,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吃就得饿死,他也只能忍辱负重。 姬桁去到刑部大牢时正好遇上了放饭,看到钱明晔的稀粥馒头,再看看其他犯人好歹还带点油水的饭菜,姬桁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180章 商议 秦正远想着钱明晔跟姬桁是表兄弟,姬桁能够不远千里,冒着风险来到大盛说明对这个表兄也是十分重视的。 他以为姬桁看到钱明晔的待遇会不满甚至大发雷霆,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知道姬桁却是面不改色,好似没看出他们在区别对待钱明晔似的。 钱明晔看到姬桁顿时两眼放光,随即又皱眉道:“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燕与大盛是死敌,姬桁作为大燕皇子来到大盛可是很危险的,万一大盛厚颜无耻,把姬桁给扣下怎么办?钱明晔见大盛没杀他就知道对方想用他威胁大燕,他也猜到大燕可能会派使臣过来交涉,但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姬桁。 姬桁道:“本王奉父皇之命,来大盛交涉,把表哥你换回去。” 他对钱明晔说了大盛的条件,钱明晔听了气得想骂娘,直接对秦正远怒目而视。 秦正远一脸无辜的看回去,好似这事与他无关。 姬桁简单关心了钱明晔几句就离开了,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确认钱明晔的安全,既然人没事他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秦正远没等到姬桁发难,心里还有些不得劲,他都做好了跟对方唇枪舌战三百回合的准备了,结果人家根本不出招。 回到驿馆后,姬桁对秦正远道:“本王的表兄脾气不好,这些日子有劳贵国照顾了,本王想明日跟贵国皇上见面,还请秦大人安排一番。” 秦正远道:“晋王殿下客气了,此乃下官本分。下官会将殿下的请求告知皇上,至于皇上愿不愿意在明日见殿下不是下官能够决定的,还请殿下在驿馆内等待消息,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可派人告知下官,下官会尽力满足殿下的需求。” 姬桁面上看不出息怒,依旧客客气气道:“那便有劳秦大人了。” 秦正远看不透这位晋王殿下的路子,换了其他人被这样忽视怠慢早就不高兴了,姬桁还是个如此受宠的皇子,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到底是真的性子好没脾气,还是另有谋算呢? 离开驿馆后,秦正远直接去了宫里把姬桁想要明日面见的事禀报了盛安帝。 盛安帝有意想要晾着姬桁,虽然早就收到了消息,但一连几日都推脱说没空,就这样拖了五天才在早朝时召见了姬桁。 姬桁不会猜不到盛安帝是在故意冷待他,但他对此却没有丝毫不满,到了大殿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无论是态度还是礼数上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盛安帝也没想到姬桁如此沉得住气,想要刁难他都找不到机会。 “朕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没有空闲召见晋王。晋王不远千里来到我大盛,朕却未能尽地主之谊,晋王心中不会怨怪吧?” 姬桁不喜不怒道:“国事为重,本王自然理解,自来到大盛,贵国的秦大人就颇为照顾,不曾有一丝疏漏,本王又怎会心生怨怪?皇上您多虑了。” 盛安帝看了秦正远一眼,继续问道:“晋王是第一次来大盛,不知在晋王看来,我大盛如何?” 晋王笑了笑道:“大盛不愧是诸国之中最强盛的国家,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便是我大燕也略逊一筹。大盛的官员也是恪尽职守,十分能干。尤其是大盛的太子殿下,乃是本王见过的除了我国的卫霄将军外最擅用兵之人,本王虽然从未见过他,却是对他神往已久。如若此次有幸,本王十分想拜会一番贵国的太子殿下。” 盛安帝听见前半部分话时十分高兴,能从敌国皇子口中听到对自己国家的赞赏,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可听到姬桁对萧烬的推崇后他就不开心了。他不喜欢萧烬这事人尽皆知,姬桁故意提起萧烬,莫不是在给他添堵? 姬桁却好似没有看到盛安帝不高兴的脸色,接着说道:“说起来本王也算是太子殿下的表舅。虽然本王从未见过舜华公主,但也听说过她的美名。太子殿下身负大盛和大燕两国皇室血脉,也难怪会这般优秀,大盛有这样的储君,实乃大盛百姓之福啊。” 盛安帝听完已是面沉如水,他最忌讳有人提起萧烬和早逝的先皇后,这会让他想起当初那段身不由己的屈辱记忆,姬桁三番两次戳他的痛处,是想找死不成? “够了,晋王若是想闲话家常下朝后可自去东宫寻太子,朕今日叫你过来是商议该如何处置承安侯世子之事的,晋王不要本末倒置才好。” 姬桁笑容温和道:“这是自然,不瞒皇上,我父皇对大盛提出的条件十分不满。虽说是承安侯世子有错在先,可毕竟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大盛索要十万两黄金作为赎金这没问题,但城池一事大燕不能答应。我父皇的意思是愿意出十五万两黄金赎回承安侯世子,至于城池便作罢吧,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盛安帝料想到大燕不会同意他们的条件,但没想到燕景帝这么小气,提出的十座城池连一座都不愿给,他看向秦正远,此事他是交给秦正远办的。 秦正远对姬桁道:“晋王殿下,贵国承安侯世子未经允许擅自潜入我国边境,还毫无缘故的对阳城和榆阳两地发起突袭,害得边关百姓无辜丧命。如此恶行,我大盛并未杀他,甚至还好吃好喝的待他,这已是仁至义尽。我们肯让大燕将人赎回,已是看在大燕与大盛曾有姻亲的缘故,贵国想用一点黄金就把人赎回去,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 姬桁满脸歉然道:“本王理解大盛的愤怒,对于承安侯世子的所作所为无论是本王还是本王的父皇都是一概不知。知道他擅自突袭大盛边城的消息,我父皇亦是怒极,第一时间便责罚了承安侯。这次派遣使臣来此,也是想把钱明晔带回去严加惩治,以正纲纪,也是给诸位及大盛百姓一个交代。” 第181章 见面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秦正远却不吃这一套,一针见血道:“大盛不关心大燕如何处置臣子。但大燕想要带走钱明晔,就必须答应我国的条件。区区二十万两黄金,如何能与我大盛在边关丧生的百姓相比?大燕若是不想答应也成,但就别怪我们拿钱明晔的命来祭奠那些死去的英灵了。” 简而言之,不想割地赔款别说把人赎回去,就算是尸体他们也别想得到一根头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跟着姬桁一同前来的两个大燕使臣已经是目光喷火了,恨不得破口大骂,但姬桁却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他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两个使臣,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说道:“本王既然来了大盛,自然是想把人平安带回去的。但大盛的要求确实有些过了。钱明晔毕竟只是个臣子,还不值得这个价。大盛如果还是坚持原来的条件,哪怕本王再想救他也没法答应。大盛自然可以杀了他,但这样一来大盛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因此激发大燕的怒火,届时双方的矛盾更加不可调和,若是再引发战争,无论对于大盛还是大燕都不是什么好事。” 秦正远皱紧了眉头道:“晋王殿下的话是有理,但此次的过错方在大燕,殿下若是不能给出合适的补偿,我大盛也不是害怕战争的。还请殿下明言,大燕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什么?若是合理,我们也不是不能答应。” 姬桁道:“五万两黄金,外加三座城池,这是我大燕能给出的最好的条件,贵国可以仔细考虑考虑。” 盛安帝闻言心中一动,大燕肯拿出城池来交换一个臣子这是他没想到的。正如姬桁所说,钱明晔值钱,却也压根就不值大盛所说的那个价。姬桁之前所说的二十万两黄金其实也算是公道的价了,如今肯给城池倒是意外之喜了。 别看二十万两黄金能建设好几个城池,但地盘可比钱重要,光靠军队去打费时费力不说还劳民伤财,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白得几个城池,那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啊。 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秦正远,打算看他如何应对。 秦正远对姬桁提出的条件不是很满意,之前大盛提出的条件是十万两黄金加十座城池,结果姬桁一开口就砍了一半还要多,不太符合他预期的结果。 他斟酌了片刻后道:“殿下给的连大盛原来要求的一半还不到,未免也太少了。我大盛也不是不讲理,这样吧,只要殿下愿意再加两座城池,以五万两黄金五座城池作为赎金,我们就把人交给殿下带回去,殿下意下如何?” 姬桁皱眉沉思了片刻后道:“此事本王做不了主,还需去信询问一番才能给大盛一个答复,还请诸位再稍待些时日。” 只是再等些日子罢了,反正人在他们手里,大燕说什么也要付出点代价才行,盛安帝也不在乎多等些时日,直接答应了姬桁。 临走前,姬桁向盛安帝请求能去东宫拜见太子,盛安帝也没拦他,先且不提燕景帝跟先皇后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凭萧烬大义灭亲,几次带兵重创大燕的事,姬桁就不可能跟萧烬合作。更何况以萧烬的性子,就更不可能愿意跟大燕皇室的人有牵扯了。 姬桁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东宫,言明了自己是来拜会萧烬的。 萧烬正在看凌风从榆阳传回来的消息,如今张家已除,大燕暂时也不会再有动作,水渠的修建也提上了日程,他也能放心让谢瑄待在榆阳了。 听说姬桁要见他,萧烬顿时冷了脸道:“他来做什么?” 对于大燕皇室,萧烬是深恶痛绝。这些年大燕一直有派暗探想要联络他,妄图以他母后为借口让他与大燕合作,但都被他杀了。 最近几年大燕但是没再派人来了,本以为他们已经识趣的知道他的意思,不会再来扰他的清静,这姬桁是真傻还是装傻,居然还敢来见他? 凌霜道:“殿下若是不想见,属下这就将他赶走。” 萧烬道:“让他进来吧,孤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凌霜让门口的人放行,把姬桁和他身边跟着的侍卫带了进来。 “大燕晋王姬桁见过太子殿下。”姬桁微微行了个礼道。 萧烬冷眼看着他道:“真是稀客啊,孤杀的大燕人数不胜数,你还是第一个活着站到孤面前跟孤说话的。” 姬桁轻轻笑了笑道:“那倒是本王的荣幸了,殿下的事迹本王早有耳闻,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得见殿下,方知传言不虚。” 萧烬道:“孤没兴趣听你的废话,直说吧,你来找孤有何事?” 姬桁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殿下何必对本王有那么大的敌意,说起来本王还算是殿下的表舅,虽说舜华公主已经逝世,但我与殿下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话音未落,忽闻一阵破空之声,姬桁飞快地侧过头,一根玉制的笔杆直直的插进他身后的柱子上。可想而知如果姬桁动作再慢一些,此刻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谁给你的胆子资格敢提起孤的母后?当真是活腻了不成?”萧烬面如寒霜,大燕亲手造成了他母后的悲剧,姬桁居然还敢将他母后拿出来说情,简直是找死。 姬桁带来的侍卫见状大惊,他没想到萧烬的武功竟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见萧烬毫不避讳对姬桁的杀心,他当即就要出手,却被姬桁抬手制止了。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姬桁面上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色,依旧是言笑晏晏道:“本王与舜华公主是表姐弟,为何不能提起她?无论殿下有多不想承认,你身负大燕皇室血脉是事实,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殿下与其愤恨,不如接受现实,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第182章 前往阳城 萧烬冷笑道:“孤的确是憎恨大燕皇室,但孤从未对身上所负的一半大燕血统有半点不满。孤身上流的是我母后的血,是大燕先帝昭帝的血脉,与你们毫无干系,窃国者的肮脏血统,有什么资格跟我母后相提并论?” 姬桁正色道:“先帝与我父皇是亲兄弟,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血脉至亲。我父皇的皇位乃是兄终弟及,名正言顺,何来窃国之说?殿下可以不认我们,却也不能红口白牙,随意诋毁。” 萧烬讽刺道:“你愿意自欺欺人孤不管,你今日若是来找孤攀亲论戚的那你可以滚了。你是大燕使臣,孤今天不会杀你,但下一次见,你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凌霜,送客。” 凌霜走到姬桁面前冷着一张脸道:“晋王请吧。” 姬桁也不在意她的冷脸,笑了笑后带着侍卫转身出了东宫。 两人刚走出东宫的门就听到凌霜吩咐宫女太监抬水来把地板擦了,免得脏东西污了殿下的眼。 这个脏东西指的是谁主仆俩心知肚明,侍卫不忿道:“大盛太子好生无礼,亏殿下还顾及血脉亲情来看他,结果他就这个态度。” 姬桁却没有半点被人嫌弃的不高兴,笑道:“这个态度怎么了?本王就喜欢他这个态度,如果他的态度能更恶劣一些,本王就更高兴了。” 侍卫听得一脸懵,不理解自家殿下是个什么癖好。 姬桁道:“萧烬的事用不着管,本王让你去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侍卫道:“回殿下,属下已经将那谢晏清仔细查过一番了,但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之处,或许他这次抓到世子只是他运气好,碰巧而已。” 姬桁摇了摇头道:“这个谢晏清既是谢家人,又能在大盛两大世家之一的林家和大盛皇帝的针对下安然无恙,足以说明他不简单。表哥被抓之事绝不是巧合,那孙仲秋没有这样的脑子,定是这个谢晏清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你继续查,不止是他,他身边接触的人也不能放过,本王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侍卫道:“是,属下遵命。” 足足一个月后,姬桁才终于向盛安帝表示可以同意他们的条件,双方约定半月后在阳城外签订契约,届时大盛将钱明晔交由大燕,大燕也会将允诺的城池和黄金交给大盛。 而这一次押送钱明晔前往阳城与大燕签订契约的差事盛安帝交给了萧煜去做。 这段时间盛安帝对萧煜的宠信明显有了愈演愈烈之势,这一次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萧煜去做更是令不少人惊掉了下巴,朝野之间议论纷纷,猜测盛安帝是不是有了扶持萧煜继位的想法。 林氏一派的官员急得嘴上起泡,林太师也有些坐不住了,旁敲侧击的表示如今太子和三皇子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唯独二皇子还是毫无建树,希望盛安帝也能给二皇子一个差事做做。 盛安帝虽然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宠爱萧熠了,但对这个儿子还是很关心的。想着这些日子对林妃母子的冷待应该已经让他们得到了教训,盛安帝也觉得是该给萧熠找些事做了,省得他整日待在宫里无所事事。 于是他大手一挥决定让萧熠也一同去阳城,待萧熠办好这事回来后再把他安排到六部去。 对于萧熠的突然加入,萧煜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一副十分欢迎的模样。 萧熠被林妃勒令在宫里待了几个月早就不耐烦了,这次得到盛安帝的允许前往阳城让他又开始支楞起来。面对与他同行的萧煜一脸自傲道:“我早就说过了,父皇他最宠爱的还是我。你别以为靠你那点小聪明得了父皇几分宠爱能怎么样,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我去。你在父皇面前讨好了那么久才得来的差事,我只需要我外祖一句话就到手了,你啊还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安分分的,说不定日后我还能放你一马。” 萧煜对此不知可否,满脸谦卑的笑道:“二哥最得父皇宠爱我自是知晓的,二哥放心,此次前往阳城与大燕交涉的事我一定以二哥为首,绝不敢跟二哥抢功的。” 见他这么识趣萧熠也没再说什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开始萧熠还十分志得意满,可随着离阳城越来越近,他就越来越不耐烦了。 越往北越是荒凉,路上也十分颠簸,每天吃的都是粗糙的干粮和硬邦邦的肉干,一向养尊处优的萧熠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每天都在发牢骚。 萧煜虽然同样有些无法适应,但他自幼被苛待着长大,不像萧熠一样从小锦衣玉食,所以虽然也不舒服但从未抱怨过一句。 两相对比下随行的官员自然都对萧煜比较有好感,对整天没事找事的萧熠充满了怨念。 此次秦正远也是随行官员之一,哪怕是他也被萧熠折磨得不轻,一路上萧熠不是嫌吃的不好就是嫌睡得差。他们这是去干正事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有什么可抱怨的? 边关本来就不是什么风景宜人的好地方,路程艰苦是肯定的,要是怕吃苦就别来啊,真来了又诸多牢骚。 秦正远对萧熠的做派感到十分不屑,同时也对盛安帝有些不满。就萧熠这样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的,毫无可取之处,别说是跟太子比了,就连三皇子也能甩他几条街。这样的人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要是生在平民百姓之家,早就饿死了,也不知道皇上究竟看中他什么,这样重要的事还把他塞进来了,半点作用都没有,纯属添乱。 尽管众人心里都对萧熠十分不满,但不管怎么样萧熠也是皇子,不是他们能置喙的,哪怕萧熠提的要求再强人所难,他们也不得不继续忍气吞声,就这样熬了快一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阳城。 第183章 至榆阳 孙仲秋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几个心腹过来迎接他们。 “末将孙仲秋参见二皇子、三皇子。” 萧熠经过这一个月早就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了,一张脸青白交加,人也憔悴了不少,可见这一路确实折腾得够呛。 此刻到了阳城,他也松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的对孙仲秋道:“孙将军,快安排人准备些吃的喝的,再安排好住处和沐浴的热水,这一路过来本殿下都要被累死了,现在没功夫跟你说话,有什么事等我休息好了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无语,这位爷是不是忘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还真当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不成? 孙仲秋早知这位二皇子是个什么德行,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说道:“请殿下放心,这些末将早已安排好了,殿下进城后便可休息了。” 萧熠这才满意,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的让车夫驾车进城了。 见状萧煜歉然的对孙仲秋道:“孙将军莫怪,二哥他自幼养尊处优惯了,受不了这一路颠簸,所以说话失礼了些。” 孙仲秋道:“末将不敢,末将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和住处,还请三殿下和诸位移步进城歇息吧。” 萧煜道:“先不忙,我这次奉父皇之命前来与大燕进行交涉,钱明晔我们已经押送过来了,还要麻烦孙将军找个地方安顿他。” 孙仲秋道:“殿下放心,末将定会安顿好他。” 萧煜点点头,转过身对身后的众人道:“这一路走来多亏诸位照应我们兄弟二人,诸位也辛苦了,快些进城休息吧。” 众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城,心中不由得感慨同是皇子,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幸亏此次三皇子也来了,否则都交给二皇子那他们算是完了。 孙仲秋也是第一次见到除萧烬外的另外两个皇子,这二皇子果然如传闻里那样草包无能,倒是这三皇子,听说他自幼丧母,又不得皇上宠爱,在无人照拂的情况下长大,据说是个畏缩懦弱的性子,怎么今日一见与传闻大相径庭呢? 一路上孙仲秋跟萧煜闲聊了几句,发现这位三皇子十分的平易近人,也愿意虚心听从别人的建议,倒是没有皇室子弟身上的浮躁之气。虽说与太子相比还有不足,倒也是个才德兼备的,这样的人若是想争皇位,或许会成为太子的一个劲敌。 孙仲秋有些替萧烬感到担忧,对于萧煜示好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让人看不出他的偏向。 身处榆阳的谢瑄也得到了萧煜跟萧熠来阳城的事,他离开京城后也一直派人关注萧煜的动向。他知道萧煜是个不会安于现状的性子,但没想到他不过才离开京城几个月的时间,萧煜就已经得到了盛安帝的宠信。 上一世萧烬早早中毒离世,林家也并未遭受重创,盛安帝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宠爱林贵妃母子,所以萧煜一直都没有找到出头的时机,直到剑河水患过后,萧煜在谢家的帮助下立了大功,这才让盛安帝开始注意到这个儿子。 这一世谢家提前跟林家对上,林贵妃母子失宠,倒是让萧煜能够趁虚而入,得了盛安帝的青眼了。 幸好这一世萧烬还活得好好的,萧煜如今是在盛安帝面前得脸了些,但没有足够的势力支持萧煜也没办法跟萧烬抗衡,所以哪怕这次萧煜能够被盛安帝委以重任,谢瑄也没怎么担心。 谢瑄只希望萧煜他们办完差事后就立刻回京去,莫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碍他的眼。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与大燕签订好契约后的第二天,谢瑄收到孙仲秋的消息,说是萧煜等人要来榆阳县视察水渠修建的情况。 谢瑄虽然不愿却也不能拒绝,只疑心萧煜此次莫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不成? 事实上萧煜还真不是故意想给谢瑄添堵,只是从京城出发前盛安帝特意叮嘱他让他回来时去榆阳走一趟,一来是为了盛安帝的赏赐的金银财帛送给谢瑄,算是对谢瑄抓获钱明晔的嘉奖,二来也是看看谢瑄在榆阳的境况,探一探谢瑄的虚实。 时隔几个月再见到谢瑄,见对方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萧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之前他几次对谢瑄示好,都被谢瑄严词拒绝了。他不明白谢瑄如果真的讨厌他,那当初为什么要救他? 可尽管谢瑄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支持他,萧煜心里却依旧对谢瑄生不起一丝恶感。明明有那么多人对他不喜,可他却格外在意谢瑄的态度,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谢瑄对他的态度不该是这样的。 将盛安帝的赏赐都交给谢瑄后,萧煜还是忍不住问道:“谢大人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边关条件艰苦,哪怕是他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在谢家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谢瑄呢?光是从孙仲秋传回去的消息就能看出谢瑄在榆阳经历的艰险,谢瑄看上去也明显瘦了些。 谢瑄道:“多谢殿下关心,臣一切都好。” 萧煜还想再说什么,谢瑄却先一步道:“水渠修建正值关键时期,下官还有要事要忙,殿下若无其他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萧煜要说的话顿时堵住了,看着谢瑄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他还是让开了路。 谢瑄道:“殿下若是有其他吩咐可以告知李大人,下官先去忙了。” 秦正远这次也跟过来了,虽然谢瑄已经写信回京告知自己无恙,但谢家人还是很担心。秦正远这次跟过来也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危,见谢瑄一切如常,只是消瘦了些他才放下心,就是谢瑄对萧煜的态度莫名有些冷漠,让他有些感到不解。明明之前谢瑄还救过这三皇子,怎么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差啊? 萧煜怅然若失的看着谢瑄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一同前来的萧熠本来是很讨厌谢家人的,但见谢瑄这么不给萧煜面子,顿时都对谢瑄看顺眼了几分。 第184章 灾情 他拍了拍萧煜的肩膀道:“三弟啊,人谢瑄摆明了不想搭理你,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快歇了你那点心思吧,谢家一向都不站队的,就你这出身他们就更瞧不上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 萧煜抖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心情极差的看了萧熠一眼,转身离开了。 萧煜在榆阳待了三天,这三天里谢瑄是早出晚归,偶尔碰见萧煜也是冷冷的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让萧煜想跟他单独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萧煜还要回京复命,没法在此久留,再加上谢瑄对他又是这个态度,他就更没有理由再留下去了,只能带队回京。 凌风自从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后就把谢瑄当成未来太子妃看待,见萧煜对谢瑄的态度不一般立刻就警醒了起来,赶紧写信给萧烬,同时对谢瑄寸步不离,生怕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谢瑄跟萧煜有了交集。 好在谢瑄对萧煜一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半分亲近之意。眼下见萧煜终于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他没看好谢瑄,让萧煜把人拐走了,回去殿下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萧烬对于盛安帝给萧煜安排什么样的差事不感兴趣,但他没想到萧煜脸皮居然如此之厚,竟然还敢去攀扯谢瑄。 虽然凌风在信里说谢瑄对萧煜并未有什么特殊之处,反倒还十分冷漠,但萧烬心里还是燃起了怒火。 上一世萧煜过河拆桥,为了皇位将谢家赶尽杀绝,还那般折辱谢瑄,这一世他竟还敢妄想跟谢瑄扯上关系,真是不知死活。 本来打算过段时日再收拾萧煜的,没想到萧煜自己找死,看来是时候给他些教训了。 萧烬面沉如水道:“凌云,你去带一队暗卫好好给三皇子松松骨,如果他完好无损的回到京城,你就回暗卫营里从头再来吧。” 凌云心中一凛,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没过多久,宫里就接到消息说三皇子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不仅折了一只手,还从马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至今昏迷未醒,令人奇怪的是与他同行的那么多人一个都没受伤,就他伤得严重。 得知此事盛安帝大发雷霆,朝野上下也是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怀疑这事是萧熠干的。 这些日子萧煜很得盛安帝看重,这次又被指派了这么重要的差事,二皇子一派的人早就坐不住了。这次两人一同去阳城,怎么那刺客只伤萧煜,却不动萧熠?除了那刺客就是萧熠安排的外,他们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盛安帝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的,之前萧熠故意推萧煜落水他没怎么深究,可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萧煜的看重,可萧熠竟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萧煜动手,实在是胆大妄为,根本没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盛安帝越想越生气,萧熠还没回来他想罚人也罚不到,只能把气都撒到林妃身上,直接让她禁足三月,抄一百遍地藏经。至于萧熠,等到队伍回来后自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林妃母子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背了一大口锅,萧熠更是觉得冤枉,他哪里知道走着走着就突然窜出一伙刺客对着萧煜又打又杀的。 自从萧煜受伤昏迷后,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十分诡异,属于林家派系的官员更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又混杂着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萧熠对此是百口莫辩,谁让他是有前科的人呢。 因为萧煜突然受伤,队伍耽搁了好几日才又重新出发。等到到达京城时已经六月了,正好赶上沈幼芙和秦恪的婚期,秦正远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儿子娶亲,他这个当爹的要是不在可怎么行? 定国公府跟秦家一嫁一娶,京城里凡是有名有姓的官员几乎都去吃喜酒了,当然了,处于昏迷中的萧煜和一回宫就被盛安帝狠狠打了一顿又被禁足的萧熠自然是没有这个机会。 受伤的两个人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萧烬却是没事儿人似的的去喝了喜酒。前几天谢瑄写信来说,水渠的修建也快要结束了,如果一切顺利,七月初他就能启程回京了。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恐怕不会有那么顺利。 秦家的婚宴结束后不过几天就开始下起了大雨,一连多日雨势不绝。京城地势高,城中虽然有些积水,却并没有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但地势低洼之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六月二十七这日,京城收到江州知州急报,称剑河突然决堤,江州境内的洪德、宜阳、长平等地皆受灾严重,其中最严重的属长平府,不过短短三日已死伤上万人,失踪数千人,数万人流离失所,江州知州恳求朝廷能够派兵增援,同时拨款赈灾。 这还是大盛建国以来受到的最严重的一场灾害,朝野震惊。 江州地处江南,最是富庶,每年从江州产出的粮食和赋税都是最多的,江州突然受灾对大盛的影响不小,一时间朝臣纷纷请求盛安帝立刻派人带兵增援江州,并押送赈灾钱粮前去赈灾。 盛安帝也知此事迫在眉睫,立刻就下令命户部筹集赈灾钱粮,但赈灾人选迟迟无法定下。 据江州知州所报,江州境内的大雨至今未歇,除奏报中所提到的几个地方外,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受灾,而受灾最为严重的长平此时已是一片汪洋,去江州赈灾必定是危险重重,要是运气不好,怕是都回不来了,因此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盛安帝一连问了几次都没人愿意接下这个差事,顿时怒道:“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敢担此大任的吗?”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这时林太师站出来道:“皇上,江州此时受灾严重,百姓之间必定人心惶惶,若是处理不好恐会引起动乱,依臣之见,此次派往江州赈灾的人选必定要身份贵重,方能压得住暴动的百姓和手下的军队。” 第185章 赈灾人选 盛安帝皱眉道:“太师的意思是?” 林太师道:“臣斗胆请皇上派皇子前往江州赈灾,一来可彰显皇恩浩荡,二来皇子身份贵重,手下的士兵和百姓也不敢造次。”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现如今的三位皇子中,二皇子受了责罚还在禁足,三皇子还处于昏迷之中,要说派皇子赈灾,那能去的恐怕就只有太子了。 盛安帝若有所思道:“那依太师之见,派哪位皇子前往赈灾最合适?” 林太师接着说道:“如今三皇子受伤昏迷,自然是去不得,二皇子刚刚受了杖责起不了身,更何况还有一个月就是二皇子的婚期了,他自然也去不了。如今最适合前去江州的就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作为储君,由他前往赈灾最能安抚民心。” 闻言徐云洲第一个不赞同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乃是储君,其安危关系国本,江州之行危险重重,太子怎能前去?林太师所言未免太荒谬了。” 林太师道:“徐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正是因为太子是储君,由他前去赈灾才能最大限度的体现皇上对江州百姓的看重,太子在边关时力克敌军,边关将士无不称赞,区区赈灾如何难得倒太子?更何况此去赈灾有军队随行,重重保护下太子怎会有闪失?徐大人不要太杞人忧天。” 徐云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林太师这话说得轻巧,若到时太子当真有了损伤,你难道负的了这个责任不成?” 林太师摆明了要把萧烬推出去送死,徐云洲自是不愿意。不是他偏袒萧烬,只是盛安帝子嗣稀少,膝下唯有三个皇子,二皇子骄纵跋扈,毫无明君之相,三皇子虽然行事稳重有几分可取之处,但因为并没有接受到合格的教导,缺乏远见和为君者的能力。 唯有太子,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对其他国家的震慑能力都是首屈一指。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君王,若是此次折损在江州,那将是大盛不可挽回的损失,届时若皇位落到二皇子手中,那大盛还有何前途可言? 面对徐云洲的诘问,林太师没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我只是向皇上提个建议,至于究竟派何人前往江州赈灾,还要看皇上的抉择。” 他把问题抛给盛安帝,盛安帝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想要除掉萧烬的念头占了上风,之前他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如今有一个能光明正大除掉萧烬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若是错过了怕是就不会再也这么好的机会了。 “二位爱卿所言都有理,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先安抚民心,防止灾害继续蔓延到其他州府。太子前去赈灾虽说有些冒险,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更何况身为储君自当身先士卒,若是害怕危险便躲在后方,日后如何能令天下百姓心服?依朕看,便如太师所言,派太子前往江州赈灾吧。” “皇上请三思啊!”徐云洲着急道。 盛安帝有些不耐烦道:“朕意已决,徐爱卿不必再多言。传旨下去,让太子即刻整装待发,前往江州赈灾。” 徐云洲劝说无果,一脸失望的看向盛安帝。 这时林太师又道:“皇上,除赈灾外还有一事刻不容缓。剑河决堤,若不将冲垮的堤坝重新筑好,恐怕洪水还会蔓延到其他州府,因此工部恐怕也要派遣官员一同前往。” 盛安帝闻言冷哼一声道:“朕差点忘了还有工部的事了,周卿,朕明明记得户部每年都有拨款维护剑河的堤坝,朕倒要问问你,这些钱你工部都用到哪去了?好好的一座堤坝像纸糊的一样一冲就垮,你该当何罪!” 工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道:“皇上恕罪,维修堤坝的银钱微臣绝对没有贪墨一分一毫啊。这剑河堤坝乃是前朝所建,时间久远,剑河水势凶猛,哪怕工部年年都有派人维护,也不能让其恢复如新啊。此次江州暴雨数日不绝,剑河水位大涨,这堤坝自然是撑不住了,并非我等不尽力啊。” 工部尚书虽然是个墙头草,但向来谨小慎微,绝不轻易让人抓到把柄。要说户部拨给工部的银钱他没有贪一点那是不可能的,可他深知剑河堤坝的重要性,从未在这上面贪墨过。本来剑河堤坝年代就有些久远了,哪怕年年维修也不能让它永远不溃堤。这次江州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暴雨,剑河水势本就湍急,水位大涨后堤坝就撑不住了,确实不是他们工部不作为。 盛安帝道:“不管怎么说,此事你工部也有一定的责任,朕命你立刻调派人手随太子一同前往江州,务必将堤坝重新给朕筑好。” 工部尚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回皇上,工部大部分官员都已外派到其他地方修筑水利工事了,一时之间征调不出人手,还望皇上宽限几日,待臣将人召回后便立刻命其前往江州。” 盛安帝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正要答应便听到林太师道:“皇上,江州灾情迫在眉睫,早一天修好堤坝便能少一些损失,实在是耽搁不得。不如看看哪些官员得空,让其直接转道去江州,说不定还能赶在太子之前到达江州。” 盛安帝道:“太师此言有理,只是不知工部如今有哪些官员得空?能负责修筑堤坝一事?” 林太师道:“臣昨日刚刚收到榆阳送来的折子,工部侍郎谢瑄已经完成了水渠修建一事,上书请求回京。依臣看,不如让他带着榆阳的几个工部官员直接从榆阳出发去江州,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谢筠立刻道:“皇上,臣以为太师所言不妥。谢瑄初任工部官员,迄今为止也不过才主持了水渠修建这一事宜,于修筑堤坝上毫无经验。再者他毕竟太年轻,江州之行事关重大,臣怕他担不起这份重任。” 第186章 敲定 林太师道:“谢尚书此言差矣,谢瑄在榆阳的差事完成得很是不错,甚至还能抽空抓获敌军首领。有志不在年高,谢瑄少年英才,正是为国效力的好年纪,谢尚书如此阻拦,莫不是舍不得令郎涉险?那可就太不应该了,皇上尚且能舍得让太子前往江州赈灾,难道谢尚书的儿子比太子还要金贵吗?” 谢筠愤怒的看向他,先前谢瑄就是因为林家的算计被迫离京,如今林家还想把他推出去涉险。江州之行,其危险性不可估量,谢瑄若是去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如果盛安帝是让谢筠去,那他绝无二话,反正谢家还有谢琛在。可谢瑄是他最心疼的儿子,他怎么忍心让谢瑄去趟这趟浑水? 盛安帝看了看两人,对谢筠说道:“谢爱卿,朕知道你舍不得儿子。但在其位谋其政,谢瑄既是工部官员,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你放心,此行太子也在其列,有他在,定会保谢瑄平安归来的。” 他这话说得怪,萧烬身为太子,只有别人保护他的,哪有他保护别人的?若是到时候谢瑄当真出了事,难道谢家去责怪太子不成? 谢筠面如寒霜,却不能替谢瑄拒了这份差事。皇命难违,盛安帝想让谢瑄去江州,谢家除非想要造反,否则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圣旨传到东宫,萧烬对此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这样一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如果盛安帝没有指派他那才是怪了。 但听到盛安帝让谢瑄也去时萧烬就变了脸色,此去江州危险重重,上一世谢瑄就因为萧煜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牵扯进去,本以为这一次谢瑄被外派出京就能避过去,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虽说这事谢瑄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但谁也没法保证这他一次同样能够安然无恙的从江州回来。 “林家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还这么能蹦跶,看来是孤这些日子太纵容他们了。” 萧烬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凌云想劝他几句,却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圣命难违,除非他们一刀宰了盛安帝,让萧烬做皇帝,否则只有服从一条路可走。 凌霜和凌雨不知道萧烬跟谢瑄之间的纠葛,只知道两人是合作关系,见萧烬这么生气,凌霜道:“殿下莫要着急,这事说不定也不是坏事,谢二公子与您一同前去江州,谢家为了保他平安定会全力襄助,有了谢家人在朝堂上,也不怕皇帝或是二皇子一派的人在江州的事上搞手脚,这对殿下来说可是好事。” 道理虽说是这个道理,可对萧烬来说谢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合作者,比起谢家在此行中的助力,他更在乎谢瑄的安危。反正他孤立无援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多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凌云担心凌霜什么都不知道惹恼了萧烬,连忙说道:“殿下与谢二公子感情甚笃,自然担心他的安危。不过殿下您想,如今林家和谢家已然成了死仇。谢二公子初入官场,年纪又轻,自然容易成为林家的首要针对的对象。端看这一次,谢二公子尚未回京林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如果谢二公子顺利回京还不知道林家会出什么样的阴招呢,届时您身在江州也是鞭长莫及。倒不如让谢二公子跟您一起去江州,虽说江州同样危险,但在您眼皮子底下,您也能护他周全。”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萧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江州危险,但京城同样安全不到哪去,有他跟着,他也不会让谢瑄独自一人面对险境的。 见他脸色好转,凌云暗自松了一口气,把凌霜和凌雨拉出去后嘱咐道:“你们两个以后要是再遇到有关谢二公子的事可得注意点,咱们殿下对谢二公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好,你们可不能用对其他人的态度对待谢二公子,否则惹得殿下生气了再把你们打发回暗卫营那我可帮不了你们。” 萧烬的暗卫自然不止有凌云他们四个,几人都是从暗卫营里厮杀出来的最强者,凌风武功最高,凌云心思缜密,谋略最好,凌霜擅长用毒,凌雨则擅长伪装隐匿刺探情报。 暗卫营共有一百二十四人,他们每人手下都有三十人。当然了,他们统领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他们手下的人能在他们擅长的领域赢了他们,就能取代他们成为新的统领,能够来到萧烬身边跟随。 凌霜和凌雨自然不会想再回去,闻言惊讶道:“这位谢二公子竟如此与众不同?殿下究竟对他看重到这种地步?” 凌云道:“这个问题你们日后也会明白的,你们只要记住,你们对殿下是什么态度,对谢二公子就得是什么态度,说不定日后他就是我们的另一个主子了。” 凌霜和凌雨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讶,这些素未谋面的谢二公子竟是如此重要吗?而且听凌云这话怎么有些奇怪呢? 凌霜是女子,心思也更细腻一些,从凌云的话中品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顿时瞪大了眼睛道:“难道说殿下对谢二公子是……” 凌云止住她的话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跟手下的人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太多人知道对殿下不好。” 凌霜点点头表示明白,唯独凌雨一头雾水,搞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殿下对谢二公子究竟怎么了?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凌雨急得抓心挠肝,但其他两人并没有发现他的不解,对视了一眼后各自离开了,只留下凌雨一个人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盛安帝在圣旨上说了,江州灾情严重,耽搁不得,让萧烬准备好后立刻出发。 萧烬虽然不待见盛安帝,却也不会为了置气把江州百姓的性命不当回事,命人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后带着赈灾的队伍直接连夜出发了。 第187章 至长平 另一边的谢瑄接到京城的旨意后并不觉得惊讶,就算林家不弄这一出,他也会自请前往江州的。作为上一世经历过江州灾情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州的情况。更别说这次去江州赈灾的人还是萧烬,为了让萧烬能够平安从江州回来,这次说什么他都要跟着去,盛安帝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盛安帝让身在榆阳的工部官员都去江州,所以李茂等人也不能回京了。对此李茂几人有些忧愁,却并没有太大的不满,本来嘛他们工部的官员大都是天南海北的跑,哪里用得着他们就得去哪,所以对于盛安帝的旨意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最多就是私下里抱怨几句罢了。 谢瑄可没有他们这么乐观,比起这些人他更知道他们此去将会面临多大的困难,只希望有了前世那一遭此次江州之行能够顺利度过吧。 两方人马一方从京城出发,一方从榆阳出发,他们此去的目的地便是受灾最为严重的长平府。京城距离江州更近,萧烬等人自然先到一步。 自打进了江州,沿路可见的都是逃难的流民,离长平府越近所见景象越是惨不忍睹,只见房屋倒塌,白骨累累,绝望的哭喊呻吟不绝于耳。 行至长平府外十里处时洪水已经淹没至人的膝盖,长平府地势最低,又是处于剑河的最下游,可想而知情况会有多严重。 赈灾的队伍没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一个个面色严峻。再往前就没法行走了,众人只能搭乘小舟入城,这一路上暴雨不断,水势还在不断上涨,众人心知此次赈灾面临的艰难将是无法想象的。 城外的景象已经足够骇人了,但跟城内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此时长平府内的房屋已经被冲垮了八成,哪怕有幸存的也被洪水淹没得只剩下屋顶了。要知道这可是最繁华的江州啊,如今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萧烬虽说早知道会有这一遭,但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内心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接到消息的长平知府余知言赶忙过来迎接萧烬,堂堂一个知府,此刻却是穿了一身粗布麻衣,衣角还沾了泥,不说蓬头垢面,却也干净不到哪去。要不是他自报家门,谁都不会以为他就是长平府的知府。 余知言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太过狼狈,可他也是没办法了。剑河突然决堤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天灾面前莫说是知府了,就是皇帝在这也逃不了。 洪水冲进府城时正是黎明时分,此时大多数人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大的一场天灾。 洪水冲到城里时余知言刚刚从床上起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就被洪水冲走了,若不是途中遇到百姓搭救,恐怕此刻他都没命来见萧烬了。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还是跟救他的百姓借的,否则他还要比现在更加狼狈。 府衙已经被冲垮了,自然没法接待众人,余知言把众人带到了长平最大的一座寺庙,这寺庙名叫静安寺,是长平府内地势最高之处,也是唯一没有被淹没的地方,一些幸存的百姓也都聚集在这里。 见余知言带着一大群人过来,这些人里还大多是身披甲胄,手握长枪的士兵,寺里的百姓脸上都露出惧怕之色。 余知言见状连忙安抚道:“大家别怕,这位是太子殿下,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赈灾的。” 百姓们之前就听余知言说朝廷会派人来赈灾,但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太子,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太子萧烬,整个大盛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在萧烬出现前,大盛只要跟大燕对上十次有六次是输的,可自从萧烬带兵打仗后大盛再没有输过一次,可以说萧烬在百姓们看来就是大盛的定海神针。可在林家和盛安帝的刻意抹黑下,萧烬又多了杀人如麻、残害兄弟、无礼失教的坏名声。 江州距离京城不算太远,江州百姓自然也听说过京城的流言,在他们心里对萧烬是又敬又怕。此时见到真人他们又有些不确定了,这太子殿下长得英俊不凡、器宇轩昂,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更别说他们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萧烬居然亲自过来赈灾,这样一看太子殿下倒是个关心百姓的人。 人嘛,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事物更加宽容,这些百姓本就只是听说了一些谣言,并没有见过萧烬,对谣言也是半信半疑,此次萧烬亲自过来赈灾,又见萧烬长得俊美不凡,他们就更不相信谣言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萧烬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粗略一看聚集在静安寺的百姓约有上万之数,长平府登记在册的百姓有八万人,除去眼前这些人,应当还有六万多人才对。 静安寺再大,容纳上万人也十分勉强,莫说是房间了,就算是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余知言是长平知府,寺里专门给他腾出了一个小房间休息,此刻寺里实在腾不出多余的房间了,其他人还能挤一挤,但萧烬却没人敢让他跟别人挤,余知言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说是房间,其实也没多大,仅仅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余知言看着眼前逼仄的屋子,再看看满身贵气、不怒自威的萧烬,脸上满是尴尬。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身份贵不可言,怕是从未住过这般差的房屋,不说别的,东宫里的茅房只怕都比这里豪华。 “条件有限,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住处了,恐怕要委屈殿下一段时日了。” “无妨。”萧烬不觉得有什么,从前在军中时过的日子比这还苦,风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眼下这种情况能有一间屋子遮风挡雨已经够好了,他也不会不知足。 第188章 汇合 萧烬现在只想知道长平府的具体情况,他问道:“余大人,你是长平府的父母官,此地的情况你应该是最了解的。孤问你,长平受灾至今,死伤如何?你是如何安置灾民的?如今的存粮又有多少?” 余知言闻言露出一抹苦笑道:“微臣不敢欺瞒殿下,长平府受灾至今已有半月,死一万二千三百余人,伤两万七千余人,目前在静安寺内的灾民共有一万三千余人,剩下的人要么被洪水冲到了其他府城,要么就是去往别处逃难去了。剑河决堤之日水势凶猛,臣无法组织救援。等到水势平缓后,臣才组织幸存百姓开始救援,但也只救下了眼前这些人。如今长平府被洪水淹没,臣实在找不到其他地方安置灾民,只能把人安置在静安寺了。” “至于存粮,事发突然,无论是百姓还是府衙都来不及将粮食转移,臣这些日子带着人在长平府城内四处打捞,也才找到一点可以吃的粮食,幸得静安寺内还有些存粮,这一万多人才不至于饿死。可静安寺内的粮食也供不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天的吃喝,我们在两天前就已经断粮了。” 萧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长平府的形势比他预想中的还要严峻。 江州是南方所有州府中最富庶的,无论是农还是商都是大盛首屈一指的存在,但同时也意味着江州受灾会对大盛造成多大的损失。 如果不是这场洪灾,再过两个月就是丰收的时候了,可一场洪水淹没了所有,受灾的几个府城今年注定是颗粒无收了。 受灾的百姓足足有几十万人,朝廷运来的那点钱粮无疑是杯水车薪,这雨一直下个没完,洪水也不知何时才能退下去,若是洪水退不下去,他们也只能干等着坐吃山空。 余知言不知道萧烬究竟带来了多少粮食,但外面的百姓也是饿得受不了了,就连他这个知府也是头晕眼花,要不是怕在萧烬面前出丑,他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萧烬也知道眼下还是先救助百姓才是最要紧的,当即命人熬粥发放给百姓。 看到一袋袋粮食倒进锅里,百姓们都喜极而泣,所有人眼里都是迫不及待的渴望。 看着挤成一团的百姓,萧烬脸色紧绷,此时已至夏暑,气温炎热,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极易染病,可目前除了静安寺外确实找不到其他地方安置灾民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粥就熬好了,灾民们一人领到了一碗稀粥。不是萧烬不想让他们吃饱,只是他们带来的粮食确实不多,就这点粮还是要给整个江州受灾的百姓分的。眼下也不知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他只能节省一点,争取能让百姓们撑到雨停的时候。 萧烬自己吃得也跟百姓们是一样的,有些随同的官员见吃食这么差都忍不住抱怨,见萧烬跟他们吃的一样顿时就不抱怨了。笑话,人家堂堂太子都能吃得了这个苦,他们还能比太子更金贵不成? 就这样一连过了五天,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无论是前来赈灾的众人还是长平府的百姓此时都忍不住绝望起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得被困死在这了。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洪水不退,我们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啊。”凌云一脸愁容道。 萧烬眉头紧锁,问道:“晏清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凌云道:“据凌风传回来的消息,谢二公子他们大概还有三日就到了。” 萧烬道:“那便再等三日,待工部的人来之后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办法。”术业有专攻,萧烬再能耐也没办法让洪水退下去,只能看看工部的人有没有办法排水了。 此时的谢瑄等人已经到了江州境内,距离剑河决堤已经过去二十天了,受灾的百姓除了小部分人仍旧在原来的府城,其他人都已经往其他未受灾的州府逃难了。 谢瑄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流民是一日比一日多,沿途的路上甚至堆满了尸骨,天气炎热,这些尸体发出的臭味能把人熏出三里地。 工部的官员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吐了,李茂也受不了,忍着胃部翻涌的感觉看向谢瑄。谢瑄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怕是比他们还要难以忍受这种场面。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谢瑄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这让其他几个大吐特吐的官员都不免惭愧起来。他们一帮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连人家一个不过才十六岁的少年都不如,这也太丢人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场景谢瑄早在上一世就已经见过了。眼前的景象还不算什么,上一世疫病爆发,几乎每天都有上千人死去,尸骨堆积成山,恍如人间炼狱,那叫真正令人胆寒。 谢瑄面不改色道:“加快速度,尽快赶往长平府。”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在他面前丢脸了,忍着不适快马加鞭赶往长平府。 三日后,谢瑄等人终于到了长平府,此时的长平府已是一片汪洋,放眼望去都是滔滔洪水,众人见状都惊呆了。大盛立国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大的洪涝灾害。 谢瑄身后跟着的几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一片茫然,长平府都变成这样了,那幸存的百姓在哪?朝廷派来赈灾的人又在哪?他们该怎么进城啊? 一连串的疑问得不到解答,这时李茂道:“你们看,那边有人!” 几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叶小舟迅速向他们这边靠近。 离得近了,几人才看清小舟上的人,李茂高声道:“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来了!” 小舟行驶到众人面前大概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谢瑄正要下马走过去,却见萧烬足尖一点,轻轻松松越过这点距离落在谢瑄对马背上。 谢瑄转过头问道:“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萧烬对他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道:“孤来接你。” 第189章 治河之法 萧烬一手扣住谢瑄的腰,在马身上轻轻一蹬,不过须臾之间两人就落在了船上。 留在原地的李茂几人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看面前没过膝盖的洪水后明白过来萧烬的用意,纷纷用热切的目光看向凌风和殷棋。 他们自然没那个胆子敢使唤太子,但这两个人是谢瑄身边的护卫,好歹他们也是谢瑄的同僚,帮帮他们也不过分吧? 殷棋眼里只有谢瑄,其他人不在他的负责范围之内,眼见谢瑄过去了,他也施展轻功上了船。 至于凌风,他压根没注意到几人的眼神,眼见谢瑄和殷棋都过去了,他连忙道:“等等我!”唰的一下就去了对面。 被丢下的几人顿时风中凌乱,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帮,几人对视一眼后只能认命的下马吃力的淌着水上船。 上船后的几人纷纷用幽怨的目光看向谢瑄,谢瑄回以歉然的一笑。他不是不愿帮忙,只是凌风是萧烬的暗卫,他使唤人家也不像话,殷棋虽然是他的人,但殷棋向来脾气冷硬,只对他一个人负责,想让他去帮其他人难如登天。 萧烬不管几人的眉眼官司,他心疼谢瑄,但其他人还不够格让他心疼。 一路上萧烬把长平如今的情况告知了谢瑄,询问其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谢瑄已经经历过一遭,自然是有办法的,不过还要跟其他人商议过后才能实施。 萧烬把他们带到静安寺,看到上万人挤在一起的场景,刚到的几人都有些不落忍。 谢瑄也是面露不忍之色,天灾面前,人力的作用是微小的,所以哪怕他早就知道剑河会决堤,除了多积攒一些物资外,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当然了,他也可以提前告诉所有人剑河会决堤,让这些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无凭无据人家只会以为你是疯子,不会有人相信。 如果可以谢瑄当然想要避免这场灾祸,只可惜他没有这样的能力,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减少损失罢了。 萧烬把几人带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小小的房间站了七八个人,一下子就拥挤起来。 看到萧烬住的居然是这样简陋的房间,几人心里都是感慨万千。 萧烬坐下,又将仅剩的另一把椅子给了谢瑄,让他坐下说话。 “这雨不见停歇,长平府的百姓却等不下去了,晏清,你刚刚说有办法让洪水退去,不知是什么办法?” 谢瑄道:“长平处于剑河下游,此处积聚的洪水最多,要想让洪水退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水引向别处。” 萧烬沉声道:“孤也想过将长平府内积聚的洪水引向别处,可并未找到合适的地方,你可想过要将剑河之水引向何处?” 谢瑄道:“这是自然。” 他取出舆图摆放到桌面上道:“殿下请看,剑河与海并不接壤,所以积聚的河水才无法排出,可这汉河就不同了,若是能将剑河与汉河相联通,剑河之水便能通过汉河排入大海,届时长平府城的水自然就会退去。” 听闻此言,李茂立刻开口道:“可若想将剑河与汉河连通何等艰难?剑河与汉河可连接之处唯有两处,可一处隔着碧峦山,这碧峦山连绵近百里,要想移山无异于痴人说梦,另一处又有着玉宁府城,想要连通两河就要将整座府城淹没,不谈其中的损失,光是说服玉宁府城内的百姓搬离都是个大问题。” 剑河决堤虽然对大盛来说是头一遭,可历史上剑河决堤的次数少说也有十几次了,谢瑄这个办法并非没有人想到,只是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否则为什么朝代更迭这么多年,这件事却一直没人去做?还不是因为实施起来难度太大。 众人都不看好谢瑄这个想法,谢瑄道:“万事开头难,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此次剑河决堤造成的损失巨大,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更何况就算这一次躲过去,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不把这个问题一劳永逸,剑河周边的百姓将会永远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李茂问道:“你说得是有道理,可又该如何实施呢?” 谢瑄道:“事在人为,不瞒诸位,其实我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辰州缺水,连连干旱,榆阳更是其中最严重的地方。之前我与诸位同僚在榆阳修建水渠,本是引沧河之水入榆阳,可沧河之水不算丰盈,除开沧河两岸的用水外仅能供给榆阳一地,无法解决辰州的旱情。若是能连通剑、汉两河,将两河之水引入辰州,不仅能彻底杜绝剑河决堤的问题,还能解决辰州的连连干旱,提高粮食产量,此乃一举两得。” 他这番话说得众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可几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的难度。 李茂摇了摇头道:“谢大人,不是下官要针对你,只是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连通剑河和汉河之事尚且还有实施的余地,可这将两河之水引入辰州其难度不亚于登天啊。江州与辰州相距千里,想要将两河之水引过去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其中所耗费的人力和财力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大数目。这法子虽好,可眼下国库吃紧,朝廷如何能拿得出这许多银钱呢?” 谢瑄却道:“李大人的顾虑我能理解,此法实施起来虽然艰巨,但却功在千秋,哪怕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去完成,亦是值得的。” 上一世谢瑄同样提出了这个想法,只是萧煜觉得此法耗费的时间和金钱都是不可预计的,盛安帝也不会支持,便只采纳了连通两河解决水患的建议。 后来萧煜登基为帝,谢瑄本想重提此事,但萧煜却先一步对谢家发难,这个想法便也不了了之了。 如果可以,谢瑄希望这一世能够完成这件事,纵然此法实施起来十分艰难,可它带来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如果能够完成,大盛的国力绝对能提升不少。 第190章 前往玉宁 李茂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了一声,其他人也是连连摇头。作为工部的官员,他们如何不知这样对百姓、对大盛有多大的好处,可其中的损耗和困难也是难以估量的。 这样一个耗资巨大,且短时间内得不到任何回报的工程绝对得不到盛安帝的支持。没有皇帝的支持就没钱,没钱就算是再好的想法也实现不了。 谢瑄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实施起来太难了,但眼见众人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沮丧。 “孤觉得谢大人所言有理。” 谢瑄闻言看向萧烬 ,萧烬对他笑了笑道:“此法虽艰,但若真的做成了必定利在千秋、名垂青史。虽然眼下没有足够的财力来完成,但孤相信总有一天谢大人的想法会实现。” 谢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想法想要现在就实施是不可能的,他需要的不过是一句肯定,而这句肯定由萧烬说出来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令他心安。 “引两河之水入辰州之事暂且不忙,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水患,孤认为谢大人的提议很不错,诸位以为如何?” 工部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思虑过后道:“眼下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若是要连通两河,从碧峦山处入手难度巨大,所需时间也不短,江州的情况等不了那么久。这样一来只能炸毁玉宁府的堤坝,经由玉宁府将剑河与汉河连通了,可玉宁府内有七八万民众,先且不说如何说服他们搬离,如何安置他们也是一大难题啊。” 玉宁府虽然同属江州,但因为玉宁府处于剑河中游,与剑河接壤处也修建了堤坝,洪水并没有波及到玉宁府,但这雨也不知道何时会停,若是再下个十天半个月的,恐怕玉宁府的堤坝也撑不住了。若是能将玉宁府城内的百姓全部转移,炸堤泄洪,便能挽救许多百姓,只是想要说服玉宁府城的百姓背井离乡并不容易,其中的花费也不会低到哪去。 李茂道:“殿下,是否先去信京城看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同意,再让玉宁府城的百姓撤离。” 萧烬道:“此刻传信去京城,等回信至少也要七天,多耽搁一日,江州的百姓就会死伤更多。孤会去信给京城,但让玉宁府百姓撤离之事不能耽搁,谢大人,待会儿你便随孤一同前往玉宁府,说服玉宁府百姓撤离。”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先斩后奏吗?若是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他们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谢瑄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答应了。他本来就跟萧烬是一条战线,更何况眼下江州的情况也确实耽搁不得了,若是等朝堂上那些人互相推诿扯皮再开始行动,还不知要死多少百姓。 李茂等人见状也没再说话了,本来这次赈灾就是以萧烬为首,他们这些人又只是谢瑄的下属官员,就算到时盛安帝追究,也有萧烬和谢瑄等着,更别说他们内心也是赞同这个决定的。 吃过午饭,萧烬跟谢瑄就出发了,不过一河之隔,长平府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但玉宁府还是与往常一般无二。 两人来到玉宁府城外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玉宁府城门紧闭,城门外挤满了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流民,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受灾府城出来逃难的。长平府与玉宁府距离不算太远,这些人里恐怕也有长平府的百姓。 灾民往其他州府逃难是很正常的,可玉宁府为何城门紧闭不让这些人进去? 两人来到城门外,原本挤做一团的灾民见到两人衣着气质不凡,身边还跟了十几个士兵,顿时畏惧的避开。 城楼上的士兵见状知道两人的身份不简单,连忙去找了知府。 赵明涛得知有人要入城。顿时有些不耐烦,还是守城的士兵说来人的身份不简单,他这才想去看看。听闻朝廷赈灾的队伍此刻就在长平府,两个府城距离不远,说不定是哪个官员过来了。 等到了城楼,赵明涛往下才看了一眼,顿时就吓得腿软了。他也是出身世家,还是家中嫡子,只不过他的家族跟谢家、林家这种大家族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赵明涛身上并没有什么功名,这个玉宁府知府也是家中花费了大量钱财,多番运作下才得来的。萧烬从边关被召回京时他曾在大街上见过萧烬一面,就那一眼就足以让他印象深刻。 此时的赵明涛心中焦急不已,怎么好端端的太子不在长平府待着,跑来玉宁府做什么? “快,快开城门,随本官一起迎接太子殿下!” 赵明涛手忙脚乱的跑下城楼,打开城门快步走到萧烬面前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萧烬看了看四周的难民,目光冰冷的看向赵明涛,什么都没说直接略过他进了城。 赵明涛连忙命人把城门关上,不要放城外的灾民进来,已经进城的萧烬和谢瑄闻言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很不好看。 赵明涛诚惶诚恐的把两人请进府邸,朝廷派太子前来江州赈灾的事他是知道的,但玉宁府又没有受灾,怎么太子会突然过来? 落座后,赵明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太子驾临寒舍,微臣甚感荣幸,不知殿下此来可是有事吩咐微臣?” 萧烬冷声道:“孤来做什么暂且不论,赵大人,你是不是该给孤解释解释,城外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将他们关在城外?” 赵明涛连忙道:“殿下有所不知,城外那些人都是逃难过来的流民,如今江州受灾严重,玉宁府虽然并未受灾,但也是人心惶惶,微臣本是想将他们放进城的,只是城内实在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城内的百姓也害怕跟那些流民生活在一起,微臣担心激起民愤,所以不敢放他们入城。” 萧烬目光凌厉的盯着赵明涛,似在探究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第191章 通知 赵明涛被萧烬盯得直冒冷汗,他说的这话半真半假,城中百姓害怕流民入城是真,可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私心作祟。 如今的江州大部分府城都受到了剑河决堤的影响,玉宁府离剑河不远,没受到波及已是万幸。家中早就来信告诉他已经在朝中开始运作了,江州那么多府城受灾,玉宁府却是安然无恙,届时可以此为功绩向盛安帝表功,说不定他的官职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就连家族也能趁此机会在盛安帝面前露露脸。 为了能让玉宁府继续保持现状,赵明涛自然不肯放灾民进城,一来担心那些灾民入城后不守规矩,到时造成骚乱;二来这么多人进城,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本来江州受灾,今年的粮食产量大大减少,粮价飞涨,玉宁府的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哪有多余的给其他人? 萧烬不冷不热道:“这样说来,赵大人倒是挺为玉宁府百姓着想。但城外的那些都是江州百姓,赵大人就算为了城内的百姓不放他们入城,也该在城外施粥救助才是,怎么孤却没看见城外有人施粥呢?” 赵明涛不知该怎么回答,府衙粮仓里的那些粮食,那都是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都给那些灾民吃了怎么行?而且这段时日粮价越涨越高,粮仓里有一半的粮食都被他高价卖出去了,卖粮的银子都还在他房里呢。 “殿下恕罪,不是微臣不愿施粥,只是玉宁府粮仓内也没有多少存粮了,如今好多个府城都被淹了,粮食运输太过困难,玉宁府内的百姓都快没有吃的了,臣已经拿出粮仓内一半的粮食救助城内的百姓,城外的灾民数量太多,若是将粮仓内的粮食都拿出去施粥,届时玉宁府内的百姓又该如何呢?微臣身为玉宁府的父母官,私心里自然要先考虑玉宁府的城内的百姓。微臣自知对不住城外那些灾民,还请殿下责罚。”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好似是真的为了玉宁府的百姓才不管城外的灾民一样。 萧烬却没有这么好糊弄,江州遭遇这样的灾祸,官府不开仓放粮,反而任由灾民自生自灭,同为江州百姓,如何能厚此薄彼? 赵明涛的话真实性有待考察,萧烬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赵大人,此次剑河决堤,长平府受灾最为严重,暴雨不停,积聚的洪水无法排出去,百姓们已经要撑不下去了。孤此次前来是要通知你,孤已经决定炸毁玉宁府的堤坝,经玉宁府将剑河之水引入汉河。你既是玉宁府的父母官,便由你来通知玉宁府的百姓撤离。” 赵明涛闻言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萧烬看向他道:“怎么?赵大人对孤的决定有异议?” 赵明涛自知失言,连忙道:“微臣怎敢质疑殿下的决定,只是玉宁府的百姓祖祖辈辈都扎根于此,要说服他们搬离谈何容易?微臣是怕辜负殿下的期望。” 这时谢瑄开口道:“还未通知玉宁府的百姓,赵大人如何知道他们不愿?江州遭此大灾,江州百姓更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殿下让玉宁府的百姓搬离,自然会好生安置他们,给予补偿。为了受灾对数十万百姓,此法不可不为,赵大人也不用担心,此事不是交由你一人去办,我与殿下都会从旁协助你。” 赵明涛看向谢瑄有些疑惑道:“这位公子是?”他比谢瑄大了整整十五岁,谢瑄在京城崭露头角时他已经离京来了玉宁府了,因此并不知道谢瑄的身份。 谢瑄道:“在下谢瑄,现任工部侍郎。” 姓谢?赵明涛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就是在京城引发好几次大动静的谢氏嫡次子,连忙道:“下官眼拙,竟没能认出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谢瑄道:“不妨事,赵大人任玉宁府知府多年,想来在玉宁府百姓心中颇有威望,此事就要麻烦赵大人了,最好能够让玉宁府百姓在五日之内全部搬离。” 赵明涛还指望着靠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升官呢,结果萧烬一来直接把他的期望打破了,偏偏他还敢怒不敢言,这位太子殿下据说可是杀人不眨眼,他可不想在这丢掉小命。 但谢瑄所说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玉宁府可是有七万多人,想要让这么多人都搬走哪有那么容易? 赵明涛为难道:“这五日时间是不是太紧了些,不知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谢瑄拒绝道:“我与殿下能等,可江州的数十万百姓等不起,无论如何,五日后炸堤泄洪是一定的。” 萧烬没说话,显然是赞同谢瑄的说法。 赵明涛无语凝噎,眼前人他谁也惹不起,他也真是倒了霉了,偏偏遇上这事。 “那撤离的百姓要安置在何处呢?每户的补偿又是多少?还请殿下告知。” 萧烬道:“此事孤已有安排,你立刻召集全城百姓告知撤离之事,其他事孤自会为他们解惑。” 赵明涛咽下心中的疑问,出门办事了。 不出所料,玉宁府的百姓对搬离玉宁府这件事十分抵触,对于他们来说玉宁府就是他们的根,更何况玉宁府并未受到剑河决堤的影响,他们的生活还跟以前一样,好端端的凭什么要他们搬? 赵明涛搬出萧烬的名头,告诉他们太子殿下决定炸毁堤坝将剑河之水引入汉河,以解决水患带来的威胁。 百姓们闻言闹得更激烈了,纵然有小部分人觉得这是为了救受灾的百姓,心里有所动摇,但大部分百姓并没有这样长远的眼光和宽大的肚量。 离开玉宁府,那就意味着他们要放弃在玉宁府的一切,房子、铺子还有田地,那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这些他们离开后怎么活下去? 赵明涛焦头烂额,实在没耐心跟群情激愤的百姓讲道理,他自己心里也不愿意搬,巴不得这些人再闹大一点,好让萧烬能打消这个念头。 第192章 劝说 就在百姓们越闹越凶的时候,萧烬和谢瑄过来了。 赵明涛看到他们连忙上前道:“太子殿下,微臣已经尽力劝说了,可是百姓们都不愿意搬离,您看这……” 萧烬看向激动的百姓,提高声音道:“炸堤泄洪已成定局,无论你们愿或不愿,都必须在五日内撤离玉宁府。” 有人不服气道:“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赵明涛训斥道:“大胆,这是太子殿下,岂是你可以质问的?” 听到是太子,人群的吵嚷声瞬间安静下来,拜盛安帝和林家所赐,萧烬的名声在寻常百姓中的震慑力非同一般。尤其是刚刚质问萧烬是谁的人心里是又惊又怕,就怕萧烬生气让他丢了小命。 见人群安静下来,萧烬继续道:“孤已经派人知会崇德、承安、庆天三个府城,腾置出足够的房屋供你们撤离后暂住。这三个府城均未受灾,距离玉宁府也不算太远,正适合你们居住。至于你们损失的田产铺子,孤待会儿会命人挨家挨户登记,待水患结束后会照价赔偿给诸位,不会让你们损失一分一毫。” 这些百姓不愿搬离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害怕损失,萧烬承诺补偿他们让大家镇定了许多,如果不会给他们造成损失,搬离也不是不行,毕竟也没人想跟朝廷对着干。 但那些以种地为生的农户们还是不能接受,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对于他们来说田地就是他们的一切,让他们抛弃祖上传下来的土地离开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谢瑄知道这些人的顾虑,开口道:“诸位莫要担心,这次的搬离只是暂时的,待两河连通后,会重新筑造一座堤坝,届时会在沿岸周边重新建立两座府城,到时大家还是可以回归故土。这雨一直不停,剑河的水势也在不断上涨,这些大家应当都是能看到的,再这样下去,恐怕玉宁府的堤坝也撑不住了,到时大家可不仅仅是损失钱财,怕是连性命都不保。” 听到这里,原本反对的人们顿时就动摇了,如果只是暂时离开,到时还能回来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谢瑄说得也是实话,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如果一直下个没完,难保他们玉宁府不会成为下一个长平府。 知道这些人已经没那么抵触了,萧烬让赵明涛立刻组织人手挨家挨户进行登记,登记完的人家立刻收拾东西搬离。 仅仅只有五日的时间,玉宁府的百姓都不敢耽搁,万一他们搬得迟了,人家炸堤泄洪把他们给淹了可怎么办? 这些人没跟萧烬相处过,加上萧烬强硬的态度,让他们心生畏惧,根本不敢违抗萧烬的命令。 除了玉宁府城内的百姓,城外的灾民也要妥善安置。谢瑄跟萧烬商量过后,决定雇佣这些灾民挖掘河道。虽说他们运来的粮食还有些,但一直免费给这些灾民不免会让他们产生依赖心理,让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还不如让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吃食。 商定之后,萧烬就让人去城外通知那些灾民,招募他们挖掘河道,凡是报名参加挖掘河道的人一日可领取十文钱,还免费供给两顿饭。不仅仅是针对玉宁府城外的灾民,静安寺乃至其他地方的灾民都可以报名参加。 消息传到灾民们的耳中,众人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如今他们身无分文,饱腹都成了问题,能有活干,有饭吃有钱拿,谁不愿意?告示刚刚贴上,立刻就有大批灾民去报名了。当然了,也有小部分人看不上这份工,这些人未遭灾之前家底还算殷实,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挖河道这种辛苦活他们哪能愿意干,而且一天才十文,放在以前丢在地上他们都不愿意去捡。 一开始这些人还坚持着,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铁打的人也要吃饭啊,有些想要混在挖河道的民工中冒领饭食,但无一例外都被发现,这下他们也认命了,为了活命只能去干自己曾经看不上的辛苦活。有些干活时偷奸耍滑的,被发现后萧烬直接让人断了他一天的饭食和工钱,被发现三次以上的直接踢出去,不再录用。 灾民们能填饱肚子,有了钱,脸上都多了几分活气,不再向之前一般死气沉沉。 但其他人知道萧烬的一系列决策后都忍不住想要当众骂街了。 曾文修是此次跟随萧烬前来赈灾的官员,他在谢筠手下任户部侍郎,这次赈灾的钱粮都是由他统筹。得知萧烬允诺玉宁府百姓会给他们补偿损失,还给挖河道的民工发工钱后他都忍不住要当天咆哮了,如果不是顾及身份,他恨不得指着萧烬骂败家子了。 如今国库本就吃紧,之前辰州旱情就已经拨了不少银子赈灾了,加上王公大臣的俸禄,士兵们的军饷,国库已经空了大半。这次江州又遇到了水患,为了筹集赈灾的粮食物资,国库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结果萧烬一开口就允诺出去那么多钱。 玉宁府本来就算是比较富庶的府城,这里的田产铺子跟那些偏远府城根本不是一个价,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没有个百万两银子根本实现不了。还有那些挖河道的民工,本来供他们饭食已经很好了,毕竟挖河道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偏偏萧烬还要给他们发什么工钱。那么多人,这工钱少说也要几万两,这些钱从哪来?把他们户部的官员都捆一起卖了也凑不齐十分之一。 看着曾文修幽怨的目光,萧烬难得的有了几分心虚,说道:“曾大人何必如此激动?这些灾民受了灾,如今身无分文,孤给他们工钱,也是为了水患结束后他们手里能有钱过活。你放心,这些人的工钱不用户部,孤会从自己的私库里出。” 曾文修闻言依旧不语,但眼神里明晃晃的在问,那玉宁府百姓的补偿款呢?你也出不成? 第193章 废太子 这下萧烬不说话了,几万两银子,他勉强凑一凑应该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但这几十上百万两银子,把东宫卖了恐怕也没有。 曾文修的眼神更幽怨了,这次出来时谢筠特意交代了让他全力协助太子,能帮的都要尽力。他当时在谢筠面前答应得好好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萧烬这么能花钱啊,这一下就欠了这么多钱,届时拿什么来补上?他们户部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谢瑄被两人逗得想笑,但这些钱都是必须花费的,倒也怪不得萧烬。 “曾大人,殿下也是为了百姓着想,这银钱的事还要麻烦您多多费心了。” 曾文修是看着谢瑄长大的,自然不会对谢瑄横鼻竖眼,但萧烬干的这事确实太不地道了。 他语重心长的对萧烬说道:“殿下,不是臣推脱,国库是真的没钱了,你说你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干出这事,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且皇上对这事还不知情,到时若是怪罪下来,别说钱了,怕是少不了一顿重罚。” 萧烬道:“父皇那边自有孤去交代,曾大人只需尽力筹钱便是,一切责任都由孤一人承担。” 曾文修叹息一声,摇摇头认命的离开了。 谢瑄有些担心道:“此次我们先斩后奏,皇上知道了必然大怒,林家再从中拱火,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盛安帝心心念念的要除掉萧烬,萧烬这次递给他这么大一个把柄,盛安帝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最大的可能就是萧烬会被废掉太子之位。 “殿下,你后悔吗?” 萧烬看着他的眼睛道:“孤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倒是晏清你,孤或许很快就不再是太子了,你后悔把宝押在孤的身上吗?” 谢瑄笑了笑道:“我做过不少后悔的事,但独独这一件事,我绝不会后悔。” 上一世萧煜可没有萧烬这样的担当和魄力,他愣是拖了十来日等到了盛安帝的允许后才开始动工,足足拖死了好几万百姓。 萧烬走的这一步对不起他自己,也对不起支持他的人,但却对得起江州的百姓,只这一点,谢瑄就知道自己选对了人。做不成太子又怎么样?结局未定之前,一切都充满了不定,只要最终坐上皇位的是萧烬,现在当不当太子又能怎样? 京城,萧烬传回消息打算炸堤泄洪的事传到朝堂上后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也有之。这几天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都在讨论此事的可行性。 恰好在这时传来了萧烬先斩后奏的消息,朝臣们俱是大惊,他们还讨论出结果来,萧烬那边却已经动手了,这样擅作主张,犯了盛安帝的大忌啊。 盛安帝知道这个消息,先是大怒随后便是大喜,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对付萧烬的好机会吗? 二皇子一派的官员更是大喜过望,林太师给了刑部尚书一个眼神,刑部尚书立刻开口道:“皇上,太子殿下无旨擅自行动,肆意妄为,分明是不将皇上您放在眼里,还给国库平添许多负担,若不严惩太子,君威何在?” 徐云洲立刻反驳道:“事急从权,江州灾情刻不容缓,太子也是为了江州百姓才如此行事,并非故意对皇上不敬,张大人这话说得未免太严重了。” 林太师这时说道:“徐阁老此言差矣,太子此次奉旨赈灾,一切都当以皇上的旨意为准。未经皇上允许,太子便下令命玉宁府百姓搬离炸堤泄洪,这其中的损失有多大不用我说想来诸位也都知道。太子行事如此不顾后果,若是不处罚,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无视皇上,那朝廷岂不是乱了套了?太子此举不仅蔑视君威,还扰乱朝纲,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所为。” 林氏派系的官员纷纷附和道:“是啊,太子此举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如此肆意妄为,皇上如何能放心将大盛江山交到太子手中?” “请皇上严惩太子,以正朝纲。” 支持太子的官员顿时就不满了,这些人大多是武将,说起话来没遮没拦的,气得二皇子党的官员直跳脚,双方互骂不停,乱成一团。 盛安帝出声制止道:“够了!身为朝廷重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萧烬不敬君父,无旨专行,实不堪为国之储君,朕宣布,废除萧烬太子之位,待其回京后禁足一年。” 林太师闻言道:“皇上圣明。” 太子党闻言大惊失色,徐云洲连忙道:“皇上,太子是有错,可他都是为了江州数十万百姓,太子在边关时更是打了无数胜仗,为大盛立下了汗马功劳。您若是废太子,恐会令民心动荡,于大盛社稷无益,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一揖到底,除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的官员全部异口同声道:“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就连只忠于盛安帝的保皇派都对盛安帝的这个决定表示不赞同。储君关系国本,岂能轻易废立?更何况萧烬此次也是为了江州百姓不得已而为之,盛安帝说废就废,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盛安帝本就子嗣不丰,废了萧烬,谁能担当太子之位?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都差萧烬远矣。 盛安帝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废掉萧烬,怎么可能会改变主意,颇不耐烦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若是有人为萧烬求情,朕必严惩不贷!” “皇上!”徐云洲不死心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盛安帝已经转身拂袖而去。 下了朝,徐云洲与一帮文武大臣跪在御书房外请求盛安帝收回成命。他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但太子之位何等重要,除了萧烬,无人能担当起这份责任,他不在乎盛安帝会不会处罚他,只在乎大盛的江山社稷是否安稳。 萧烬被废,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就是萧熠,若真让萧熠成为大盛的君主,林家的势力就更无人压制了,届时君主无能,外戚干政,大盛就完了。 第194章 苏醒 萧烬被废,最高兴的当属林家和林妃母子了,他们跟萧烬斗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萧烬拉下马,没想到萧烬倒是自己把太子之位给弄没了。 林妃因为被降了位份,手里的权力也被贤妃和玉妃分走了,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眼下萧烬被废,萧熠的机会就来了,林妃立刻就传信给林太师,让他向盛安帝提议立萧熠为太子。 林太师却没有她这么不理智,眼下太子刚刚被废,他们林家若是在这个时候请盛安帝立二皇子为太子必定会引起太子党的强烈反对,还有可能会引起皇上的反感。更何况二皇子确实没有什么功绩在身,又刚刚受了责罚没多久,反倒是三皇子如今在朝中颇有佳名,虽说三皇子昏迷至今未醒,但太医也没说三皇子醒不过来的话,到时候三皇子醒了必然会争太子之位,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收到林太师的回信,林妃不免气闷,倒是她小看了萧煜那个小贱种,早知今日,她当初绝不会让萧煜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萧熠从林妃那里得到自己暂时没法当上太子的消息顿时气炸了。太子之位近在咫尺,论长幼论出身都该是他放这个太子才对,萧煜凭什么跟他争? 八月初七是萧熠的婚期,但因为江州受灾,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给萧熠大办,仅仅是简单操办了一下就草草了事。 萧熠见状更是恼火,不能马上当上太子就算了,可他堂堂皇子,成亲居然这么寒碜,这让他大感羞辱。 心里有气,萧熠把自己喝了个烂醉,都没心思搭理新娘子,倒头就睡。 杜若怜见状委屈得不行,本来婚礼那么没排场她就很生气,偏偏萧熠还对她这个态度,顿时就更委屈了。 但萧熠是她这一生的指望,出嫁前家里就嘱咐过她,让她好好跟萧熠相处,不要使小性子让人抓住话柄。 所以杜若怜虽然心里生气,但还是命人打水来给萧熠擦洗。擦洗过后,萧熠清醒了一些,看到杜若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杜若怜躺在他怀里委屈的问:“殿下,你今天是怎么了?今日可是你我大婚之日,你怎么这般不高兴?难道是不想娶若怜吗?” 温香软玉在怀,萧熠心里的郁气消散了几分,说道:“怎么会,怜儿这般体贴,我怎么会不愿娶你?” 杜若怜问道:“那殿下怎么不高兴?” 萧熠听到这又生起气来道:“还不是那个萧煜,一个宫女生的贱种,也敢跟我争储君之位,也不散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要不是他,我现在就是太子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的病秧子,居然成了我最大的阻碍,我能不生气吗?” 杜若怜一听是为了太子之位,顿时就精神起来。她听祖父和父亲谈起过,说太子被废,如今只看二皇子和三皇子谁能当上这个太子。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三皇子对二皇子的威胁很大。 杜若怜费尽心思的嫁给萧熠,就是为了能够成为未来的皇后,如今有人阻碍萧熠成为太子,那就是在挡她的路。 萧熠酒劲上头,随意的说了一句:“要是萧煜永远都醒不过来就好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杜若怜心念一动,是啊,三皇子昏迷至今,如果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谁还会支持他成为太子呢?届时太子之位不就是二皇子的囊中之物了吗? 一想到自己能成为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杜若怜心中一片火热,心里也有了计划。 潇湘殿,与之前的冷清简陋不同,随着萧煜逐渐得到盛安帝的宠信,潇湘殿如今的摆设、器具都是最好的。萧煜尚未清醒,宫人们洒扫伺候时都是轻手轻脚的。 午后,一个宫女端着碗药进来,对屋内给萧煜擦洗换衣的另一名宫女笑道:“玉竹姐姐,三殿下用药的时间到了。” 玉竹是盛安帝赐给萧煜的贴身宫女,也是潇湘殿的掌事宫女。看到来人后,她说道:“是绿珠啊,把药给我吧,我来喂殿下喝药。” 绿珠笑道:“姐姐忙活一早也累了,我让厨房做了冰镇酸梅汤,姐姐去喝一点吧,我来喂殿下喝药就是,总不好让姐姐事事亲力亲为,我们这些人都闲着也不像话。” 玉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萧煜,正值酷暑,她也想歇歇,闻言便应下了。这绿珠是萧煜身边的老人了,应当也不会害萧煜。 等玉竹走后,绿珠对殿内伺候的其他人道:“我让厨房做了许多,你们也都去喝一碗吧,殿下这有我看着。” 绿珠是潇湘殿除了玉竹外最得萧煜看重的宫女,没人敢反驳她的话,纷纷退出了殿外。 要看殿内没有其他人了,绿珠把药放在桌上,看了看床上的萧煜,眼中流露出愧疚和挣扎之色,最后还是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进药碗里。 拿起勺子将其搅拌均匀,绿珠心道:殿下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偏投生在这帝王家。 搅拌好后,绿珠端起药碗就要给萧煜喂药,谁知刚一转头就看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绿珠本就心虚,见状更是吓了一跳,手一抖,药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殿、殿下。”绿珠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了,她根本没想到会被萧煜看到她下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 玉竹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到绿珠和地上的打碎的药碗后一愣,再看到醒来的萧煜后顿时惊喜道:“殿下您醒了!” 她连忙上前查看萧煜的情况,一边大声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还不忘让人把萧煜醒来的消息告诉盛安帝。 萧煜皱起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他不是死了了吗?难道说他作孽太多,连阎王爷也不肯收他?萧煜脸上露出苦笑。 第195章 前尘 见萧煜醒来一句话也不说,玉竹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道:“殿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通知皇上了,也让人去请了太医,太医一会儿就过来。” 皇上?萧烬吗?萧煜眼神阴鸷,倏地起身一把掐住玉竹的脖子道:“怎么,我没死,萧烬很失望?他特意派你来监视我,恐怕巴不得我赶紧死别碍他的眼吧?” 他没见过玉竹,只以为是他求死不成,萧烬特意派了人来监视他。 玉竹大惊,使劲挣扎道:“不、不是的,奴婢是皇上派来的,跟大皇子没关系。” 萧煜一愣,手上却没松,问道:“大皇子?什么大皇子?皇宫里哪来的大皇子?”他记得无论是他还是萧烬都没有子嗣,这大皇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玉竹被他掐得脸色涨红,艰难道:“大皇子,大皇子就是原来的太子殿下,您的大哥啊。” 萧煜这下是彻底呆住了,手上的力道也随之一松,玉竹瘫软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萧煜看了看自己,怔愣了半晌,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追问道:“那阿瑄呢?阿瑄现在在哪?” 此时的他双眼发红,神情癫狂,哪里还有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玉竹被吓得浑身发抖,颤抖着声音问道:“阿瑄、阿瑄是谁?奴婢不认识啊。” 萧煜呼吸急促起来,大声吼道:“阿瑄他是谢家的嫡次子!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玉竹吓得手足无措,想明白萧煜问的人是谢瑄,连忙道:“江州水患,谢大人跟大皇子去江州赈灾去了!” 江州水患?竟是这个时候吗?萧煜愣了半晌,随后放声大笑。贼老天总算厚待了他一次,居然让他回到了江州水患的时候。 自他醒来后一举一动宛若一个疯子,玉竹和绿珠吓得魂飞魄散,绿珠见萧煜自顾自的又哭又笑,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刚刚她下药的事,悄悄挪动着脚步想要退出殿外。 不曾想萧煜突然盯住她,神色阴冷道:“你要去哪?” 绿珠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道:“殿下的药洒了,奴婢想去让人再熬一碗。” 萧煜冷笑一声道:“是吗?到底是药洒了,还是你在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心虚呢?” 萧煜可没有忘记,他刚醒来时看到场景。绿珠是他身边的老人了,上一世也是跟着他到最后的,没想到居然能干出给他下药的事来。 绿珠闻言抖若筛糠,玉竹本以为绿珠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药碗,没曾想她居然是给三皇子下药,顿时心中大怒。 玉竹双目喷火的盯着绿珠,她是盛安帝指派过来照顾三皇子的,要是三皇子出了事,第一个要被问罪的就是她,这个贱人怎么敢的! 恰好此时门外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 萧煜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神色,一脸虚弱的躺回床上。 盛安帝进了门,萧煜撑起身子想要下床,盛安帝走过来伸手扶住他道:“你刚刚醒来,身子还弱,不必多礼。” 萧煜顺着他的手躺回床上,脸色苍白道:“多谢父皇。” 时隔多年再看到盛安帝,萧煜心中恨意满满。当初是盛安帝看重萧熠,把他当做萧熠的磨刀石,令他历经生死。后来萧熠死了,盛安帝终于松口把皇位传给他了,却又留下密诏逼迫他屠灭谢氏全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谢瑄成为仇人,谢瑄也不会含恨自尽,是盛安帝一手造就了他跟谢瑄之间的悲剧。 心里已是恨意滔天,但萧烬却掩饰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盛安帝注意到地上碎裂的药碗和面如土色的绿珠,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煜顿时又愤怒又委屈道:“父皇您来得正好,这奴婢刚刚在儿臣的药里下了毒,要不是儿臣醒来正好撞见,恐怕父皇就再也见不到儿臣了。” 盛安帝闻言怒道:“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敢谋害皇子,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把这奴才拉出去乱棍打死!” 绿珠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真的没有想害三皇子啊。三殿下,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伺候您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请您高抬贵手,饶奴婢一命吧。” 萧煜想要的可不仅仅是绿珠的命,见状道:“父皇,绿珠她跟了儿臣许多年了,按理说不会做出这种事。更何况她一个奴婢,哪来的胆子敢谋害皇子呢?其背后定有人指使。儿臣认为还是先问清楚再处置她,死一个奴婢不要紧,可如果不把她背后的人找出来,那人再让其他人下毒怎么办?儿臣死不足惜,可万一对方下毒的对象是父皇您呢?这不得不防啊。” 萧煜知道盛安帝这人多疑且惜命,事情牵扯不到他身上他是不会重视的。 盛安帝听了这话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萧煜这话说得有理,皇宫大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给皇子下毒,绿珠他是认得的,那是自幼跟着萧煜的老人了,居然也会被人指使下毒,万一这背后的人手眼通天,也买通他身边的人给他下毒怎么办? 随着年纪的增长,盛安帝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一想到宫里可能有人会害他顿时就坐不住了。他当即命人搜身,果然从绿珠身上找到了剩下的药。这时太医也来了,盛安帝立刻让其检查这是什么毒。 太医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仔细查看,随后又闻了闻,对盛安帝回复道:“回禀皇上,这瓷瓶中装的虽说不是毒药,但若是服下便可令人昏睡不醒,少则昏睡几月,多则几年啊。” 听到不是毒药,盛安帝松了口气,但无论是什么药,有人想对萧煜不利这是肯定的,他随即大声质问绿珠道:“你给朕从实招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让你谋害皇子的?你若有半句虚言,朕摘你九族的脑袋。” 第196章 处置 绿珠声泪俱下道:“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二皇子妃,是她让我在三皇子药里下毒的。” 盛安帝闻言狠狠皱了下眉头,他没想到背后的人居然会是杜若怜。但他觉得杜若怜刚刚嫁进皇宫,以前跟萧煜又没有任何交集,应当不会对萧煜下手才对,这背后恐怕还是林妃或者是萧熠的授意,甚至有可能是林太师的授意。而他们的目的不用说他也能猜到,定是为了太子之位。 这些日子有不少人旁敲侧击的让他立太子,其中大多是提议立萧熠为太子的。 若是以前他可能就会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可这两年林妃母子做事越来越糊涂,林家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祸事。他虽然宠爱林妃母子,但正如徐云洲所说,储君之位关系国本,不可轻易废立,他也不能凭喜好做事,大盛的江山还是需要交给有能者继承。 萧熠虽然支持者众多,但其本身能力并不出色,而且无论是林家还是林妃母子表现得都太过急切了,让他不喜。 反倒是萧煜这个儿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是个可造之材。最重要的是萧煜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想要争权夺利的想法,不给他的他绝不会开口讨要。所以盛安帝心里渐渐地也萌生出了立萧煜为太子的想法。当然了,究竟让谁当这个太子,他暂时还在考虑。 不过他没想到林妃母子俩居然这么等不及,废太子的事才过去半个月不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除掉萧煜这个竞争对手了。虽说这药不会要了萧煜的命,但萧煜要是真的一直昏睡下去,自然是无缘太子之位了。 萧煜面上震惊道:“父皇,定是这奴婢在胡说,我与二哥是骨肉兄弟,与二嫂又素未谋面,二嫂她怎么可能会想害我呢?定是这贱婢胡乱攀咬。” 绿珠慌乱道:“奴婢所言句句为真,真的是二皇子妃让奴婢做的,二皇子妃说只要奴婢把这药给三殿下吃了,日后二殿下成了太子后就会让奴婢当二皇子的侍妾。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给三殿下下药的,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当面跟二皇子妃对质。” 萧煜闻言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好似不相信杜若怜会害他一样。 盛安帝见状心里怒火更甚,他也是从夺嫡之争中走过来的,因为不得先皇宠爱,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更是被那些所谓的兄弟栽赃陷害了不少次。萧煜如今的处境恰如当年的他,一下就让他想起了当初所受过的屈辱和愤恨。 萧熠想害萧煜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推萧煜落水,幸得萧煜被谢瑄救下,几个月前又让刺客刺杀萧煜,害得萧煜昏迷至今。可没想到都这样了他还不死心,还要对萧煜下手,这样死不悔改,不留情面,亏他当初还那么看重萧熠。 绿珠心里已是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听杜若怜的话背叛萧煜,她现在只希望盛安帝能找来杜若怜跟她对质,或许到时候三殿下会看在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 殿内的气氛十分紧张,盛安帝盯着绿珠看了半晌后终于开口道:“绿珠谋害皇子,证据确凿,拉出去,即刻赐死。” 绿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盛安帝居然查都不查就要杀了她,连滚带爬的哭求道:“皇上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二皇子妃让我做的,我真的没有想害三殿下啊!” 绿珠又看向萧煜道:“三殿下你救救奴婢,奴婢跟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殿下你救救我!” 萧煜面露不忍之色道:“父皇,绿珠她毕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要不就饶她一命吧?” 盛安帝不赞同道:“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朕只处置她一人已是格外开恩。你也不要太过心软,这样背主的奴才若是不杀,以后底下的人难免有样学样,对你阳奉阴违。” 萧煜没说话了,绿珠很快就被拖出去,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盛安帝对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跟三皇子谈。” 安禄带着众人退出殿外,玉竹临走前看了萧煜一眼,正好对上了萧煜冷厉警告的眼神。她顿时打了激灵,安禄注意到后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了?” 玉竹原是伺候盛安帝的宫女,因为萧煜身边缺人,盛安帝就把她派到了萧煜身边,一是照顾,二是监视。 听到安禄的问话,玉竹连忙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罢了。” 三皇子这次醒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刚刚那种快要死去的恐惧至今还令她感到后怕,她也不敢跟安禄说萧煜的不对劲,担心萧煜知道了不会放过她,那种濒死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会一次了。 安禄以为她是被二皇子妃派人害萧煜的事惊住了,警告道:“这事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讨论的,今天发生的事听到的人都得烂在肚子里,若是泄露出去,你我都得丢了脑袋。” 玉竹连忙应道:“公公放心,奴婢知道的。” 殿内,盛安帝看向萧煜道:“朕没有处置二皇子妃,你可知是何原因?” 萧煜敛眉道:“父皇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无论绿珠说得是真是假,一旦将二嫂找来问话,必然会将事情闹大,届时传出去,必然会对皇室名声有损。” 盛安帝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 兄弟相残是极大的丑闻,寻常人家尚且知道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是皇室了,这事若是传出去,皇室的名声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所以哪怕盛安帝心中已经是怒火高涨,他也不能把杜若怜叫过来跟绿珠对质。 不仅如此,这件事还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今天听到的人都要下封口令,不得将此事传扬出去。虽说这样做有些对不起萧煜,但对盛安帝来说还是皇室的名声更重要,毕竟绿珠并没有得逞,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有利一些。 第197章 诘问 盛安帝也知道这样做对太委屈萧煜了,安抚他道:“朕知道要你隐忍这事有些不讲理,但你要知道,身为皇子,并不是任何事都能够随心随欲的。你放心,朕也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你二哥那里,朕会好好敲打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你向来是最懂事的孩子,应该能理解为父的苦心吧?” 萧煜心中冷笑,他早就知道盛安帝薄情寡恩,处处以自身利益为重,自然不会期望盛安帝为他讨回公道。 听到盛安帝这样问,他说道:“父皇的不易儿臣都知道的,这样也好,若因此事让二哥二嫂夫妻之间生了间隙可就不好了。更何况儿臣觉得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我与二哥虽然有些矛盾,二哥却也不至于害我的性命,二嫂一个弱女子,更不可能做出下毒这样的事,或许是绿珠见阴谋败露想要推卸责任罢了。” 盛安帝欣慰于萧煜的懂事,对他天真的想法却表示不认同,“你心地善良这是好事,但也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好,权力这种东西,能让亲人变仇人,你不会害别人,别人却不像你这样想,还是要有些防备心才是。” 萧煜低眉顺眼道:“儿臣受教了。” 盛安帝道:“好了,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养好再回吏部吧。” 他起身离开潇湘殿,没过一会儿,玉竹忐忑的走了进来道:“殿下。” 萧煜没看她,不紧不慢道:“父皇能把你派到潇湘殿,想来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该不该说相信不用本殿来教你吧?” 玉竹连忙道:“殿下放心,奴婢知道分寸的,不该说的奴婢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萧煜道:“你知道就好,绿珠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若是敢背叛本殿,本殿一定会让你死得比她还难看。” 玉竹畏惧道:“奴婢不敢。” 萧煜道:“起来吧,现在你把本殿落水至今的事都说一遍,务必要毫无巨细,不许遗漏半个字。” 玉竹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不敢询问半个字,把这两年来的事全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她说完,萧煜心中十分惊讶。这一世发生的事为什么跟上一世差那么多?萧烬没死,谢瑄也没有科举入仕,林贵妃被降位,林家一再遭受打击,这些事前世可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最重要的是,阿瑄他为什么没有像前世一样跟他站在一起?听玉竹这话,他跟阿瑄之间关系并不好。 种种与前世不一样的走向让萧煜心里疑惑重重,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失去谢瑄一次了。 盛安帝从潇湘殿离开后就气势汹汹的来到了芷萝宫。林妃听到盛安帝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自从林家出事后,盛安帝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一个月也不见得来芷萝宫一次。 她连忙起身又出去迎接盛安帝,看到盛安帝黑沉沉的脸色,她脸上的笑容一僵,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盛安帝瞥了她一眼,对安禄道:“你去把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叫过来。” 萧熠成婚后就从芷萝宫搬出去了,现今住在景华宫。 安禄去叫人去了,林妃不知盛安帝怎么突然就要找萧熠夫妻俩了,忐忑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要找熠儿夫妻俩了?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他们?” 盛安帝没说话,把她当成空气,林妃被晾在一旁有些尴尬。没多久,安禄就把萧熠和杜若怜带过来了。 “皇上,二皇子和二皇子妃来了。” 盛安帝点点头,安禄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宜让太多人听到,便带着一众宫人退下了。 萧熠不知道盛安帝把他们叫过来做什么,一头雾水的问道:“父皇找儿臣可是有事?” 盛安帝目光凌厉的看着他,突然毫无预兆的将手中的茶盏扔过去,不偏不倚的砸中萧熠的额头,鲜血立刻就流了下来。 林妃跟杜若怜见状惊呼出声。 “熠儿!” “殿下!” 萧熠捂着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盛安帝,杜若怜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捂住伤口。 林妃难以置信的看向盛安帝道:“皇上,熠儿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盛安帝怒道:“他要不是朕的儿子现在早就人头落地了!朕是作了什么孽?有他这样不孝不悌的儿子?” 萧熠第一次从盛安帝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又伤心又委屈的问道:“父皇,儿臣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您要这样说儿臣?” 盛安帝怒气冲冲道:“你还有脸问?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上次你在朕面前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又对你弟弟下毒手,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萧熠听到这里,知道盛安帝又是为了萧煜对他动手,悲愤道:“儿臣没有!” 盛安帝见状怒气更甚,起身一脚将他踹了个仰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你没有?那贱婢亲口承认了是你的皇子妃让她给怀远下的药,你敢说这背后不是你在指使?之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怀远下毒手,朕也都忍了,没想到还不知悔改,故技重施,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会一直包容你?” 萧熠听到这里愣住了,转过头看向杜若怜。杜若怜突然被盛安帝叫过来就心感不妙,听完这话就知道自己派人去谋害萧煜的事已然暴露。 对上萧熠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目光,杜若怜是又惊又怕,连忙跪下道:“父皇明鉴,殿下他虽与三殿下不和,却也做不出这样残害手足之事,此事绝非殿下指使。” 盛安帝冷哼道:“不是他指使,这样说来是你擅作主张对三皇子下手了?” 杜若怜心中恨极,绿珠那个贱婢,在她面前保证得好好的,说什么一定会完成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事情败露不说,还把她跟二皇子也牵扯进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第198章 降位 谋害皇子是大罪,哪怕杜若怜是皇子妃也绝不会被轻饶。 心念电转之下,杜若怜决定咬死不认,抬起头柔弱可怜道:“父皇,儿臣不过一介女流,如何有这样大的胆子?更何况儿臣与三殿下从无交集,怎会对其下毒手?此事绝非儿臣所为,定是有人蓄意诬陷。” 盛安帝自然不信:“怀远身边那个叫绿珠的宫女亲口承认是你指使,人证物证俱在,岂能容你狡辩?你是老二的皇子妃,自然与他一条心,之前他便对怀远下过手,你让朕如何信你?” 杜若怜道:“儿臣真的没有!儿臣承认,因为三殿下一向与二殿下不和,所以儿臣对他确实有些成见,但也不至于害三殿下的性命啊。那个绿珠之前见三殿下迟迟未醒,忧心自己前途渺茫,确实来找过儿臣,说只要儿臣让她在二殿下身边做一个侍妾,就愿意除掉三殿下投诚。但谋害皇子这样的大罪儿臣怎敢答应?儿臣当场便拒绝了她,谁知那贱婢贼心不死,竟对三殿下下手,这都是那贱婢自作主张,与儿臣无关啊!” 萧熠此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突然一口大锅扣在他身上把他都给砸懵了,在他眼里杜若怜一直都是柔弱善良的,自然不愿相信杜若怜会做出这样的事。 听到杜若怜的辩解,他连忙道:“父皇,儿臣相信若怜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儿臣承认,确实与三弟不睦,但除了之前那次推他下水之外,儿臣真的再也没有做过对三弟不利的事,儿臣敢对天发誓,此事绝非儿臣所为,还请父皇明查。” 林妃也跪倒在盛安帝脚边道:“皇上,熠儿他纵是有千般不好,那也是您的亲儿子啊,他之前莽撞不懂事,惹了许多祸事,可受了教训后他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您难道宁愿相信一个奴婢所说的话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盛安帝听了这些话,本来坚定的心有了些许动摇。 是啊,一个奴婢所说的话,难道不会有假吗? 盛安帝知道萧熠是个什么德行,才刚刚被他重罚没多久,萧熠再怎么说也得消停一段时间,不该这么快又对萧煜下手,杜若怜一个刚出阁的小女子,哪能想到这样的毒计?那么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盛安帝目光不善的看向林妃,林妃见状心里一咯噔,明白过来的她慌张道:“皇上,这事也不是臣妾干的啊。” 盛安帝却不信,林妃向来善妒,这些年来她不知对多少人下过手,谋害皇嗣这样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林妃此刻是百口莫辩,虽然她确实想对萧煜下手,但这事真的与她无关。 “皇上,臣妾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三皇子不利的事,您与臣妾相伴多年,对臣妾难道就没有一丝信任吗?” 盛安帝道:“正是因为你与朕相伴多年,朕深知你的为人,以前的事朕不与你追究,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对朕的儿子下手,林妃,你让朕太失望了。” 林妃满脸伤心,自嘲道:“看来无论臣妾怎样辩解,皇上都不会相信臣妾了,既是如此,臣妾也无话可说。” 盛安帝不予理会,叫来安禄吩咐道:“传朕旨意,林妃刁蛮跋扈、心术不正,身为宫妃,以权谋私,苛待皇子,着降为嫔位,禁足于芷萝宫中,无旨不得出。” 盛安帝一心想要瞒下这桩丑闻,所以林妃的罪名并不是不是谋害皇子。 林妃掌权以来,仗着手中的权势没少欺负后宫中的嫔妃,萧煜也没少被她苛待,盛安帝给的这个罪名倒也不算冤枉了她。 安禄看了满脸灰败的林妃一眼,心中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当初宠冠后宫,一度要登顶后位的林贵妃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真是世事无常。 盛安帝自问自己对林嫔已是手下留情,若非顾忌多年来的感情,林嫔就算不死,也只能在冷宫之中度过余生,如今只是降为嫔位,已是给林家面子了。 待盛安帝走后,萧熠连忙扶起瘫倒在地上的林嫔。 “母妃,您怎么样?”萧熠担忧道。 林嫔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杜若怜,恶狠狠的一巴掌扇过去。 “贱人!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林嫔可不会像盛安帝似的被杜若怜的外表欺骗,之前杜若怜为了能嫁给萧熠都能破坏她的计划自荐枕席,能做出对萧煜下手的事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要真不是她下的手,为什么人家不攀扯别人,偏偏攀扯她呢?林嫔在这宫里斗了快二十年,杜若怜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她。 萧熠都懵了,回过神来为杜若怜辩解道:“母妃想必是误会了,若怜她一个弱女子,哪敢做这种害人性命之事。” 林嫔听了这话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蠢货!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她辩解!” 她又看向杜若怜厉声道:“杜若怜,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你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宫,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宫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本宫的手段!” 杜若怜害怕了,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事情会败露,更没想到会因此连累林嫔被降位分。 看着林嫔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杜若怜瑟缩道:“我不是有意牵连母妃的,那个贱婢事先跟我保证的好好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居然真的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杜若怜委屈道:“我都都是为了殿下你啊,不是殿下你想要当太子吗,还跟我说如果三皇子没了就好了,我这还不是想为殿下分忧。” 萧熠气急败坏道:“我那是随口说的,谁让你真去干了?你干就算了,还自己出面,你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你干的!” 杜若怜又悔又怕,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要除掉萧煜,好让萧熠顺利当上太子,根本没想过若事情败露会是什么后果。 第199章 罚跪 林嫔冷眼道:“娶妻娶贤,古人诚不欺我。本宫当初就不该心软,让熠儿娶了你这个蠢货进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生带累了本宫!” 杜若怜听了心中暗恨,脸上哭得梨花带雨,拉着萧熠的袖子道:“殿下,若怜是做了错事,可若怜都是一心为了殿下啊。” 萧熠被她这一番哭诉弄得心软了几分,对林嫔道:“母妃,若怜虽然做错了事,但也都是为了儿臣着想,还请母妃看在这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林妃都要被这个傻儿子气死了,都被这个狐狸精害得头都打破了,还不知教训继续护着。 “本宫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了,我们母子俩被她害成这样,你还要护着她,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萧熠十分为难,一边是亲娘,一边是新婚妻子,他站在哪边都不行。 林嫔今天是铁了心要教训教训杜若怜,面对萧熠的恳求毫不心软道:“你若还认我这个母妃,就在一边乖乖看着。今天我若是不教训她,今后她还不知会给我们惹出多大的祸事。” “母妃!”萧熠不死心,还想继续求情。 林嫔见状对殿内的宫女太监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二皇子带下去,请太医来为二皇子治伤。” 几个太监连忙上前把萧熠给带下去了。 见自己最大的靠山走了,杜若怜连忙求饶道:“母妃恕罪,我都是为了殿下着想啊,请母妃饶恕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你下次绝不再犯了。” 林嫔冷哼一声道:“想让本宫饶了你,做梦。” “芳柔,把二皇子妃带出去,让她跪在芷萝宫门口,跪满三个时辰才许她起来,你给本宫盯着,这三个时辰里,不许任何人给她吃喝。” 杜若怜闻言难以置信的看向林嫔,芳柔走过来道:“二皇子妃,请吧。” 杜若怜没动,林嫔见状道:“看来你是要本宫请你了。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进来,不顾杜若怜的挣扎将人拖到芷萝宫门口。 芳柔看着满脸愤恨的杜若怜道:“娘娘有命,奴婢不敢不从,还请二皇子妃跪好,不要为难奴婢。” 杜若怜攥紧了手,跪在了门口。 正值酷暑,日头十分毒辣,才跪了半个时辰,杜若怜已是摇摇欲坠,大汗淋漓。 她自幼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这还不是最令她难受的,芷萝宫门口宫女太监来来往往,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会看见她这个皇子妃如此狼狈的模样。 杜若怜都不用想就知道,今日过后,她被林嫔罚跪的事定会传得人尽皆知。 她向来最看重自己的面子,林嫔这个处罚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和他们异样的目光,杜若怜倍感屈辱,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怨恨的看向芷萝宫内。 好不容易跪完了三个时辰,杜若怜大半日水米未进,已是满脸惨白,芳柔刚刚开口说时辰到了,她就立刻晕了过去。 林嫔听完禀报,让人把她送回了景华宫。 杜若怜醒转后听到太医说她跪了太久,日后腿可能会留下病根,天气变化时会疼痛难忍。 她气得碎了一地的瓷器,加上与萧熠哭诉告状后只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这让她更加怨恨起了林嫔。 林妃被降为林嫔,二皇子妃被林嫔罚跪的消息在后宫中引起一阵热议,不少人纷纷猜测其中缘由。 而在前朝之中,除了二皇子党外,没什么人关注这事。 林嫔如今不得圣心已是众所周知之事,婆母教训儿媳也实属正常。现如今朝臣们最关注的事就是三皇子醒了。 三皇子清醒过来,意味着二皇子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如今二皇子和林嫔渐失圣心,反倒是原本平平无奇的三皇子大放异彩,盛安帝不止一次在朝臣面前夸赞过三皇子能干。 有一些二皇子党的官员见势不妙转而投向三皇子,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三皇子这次醒过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行事作风果决干练,在政事上还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显得成熟了不少。 面对二皇子党的针对,三皇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忍让,你来我往之间反倒还隐隐占了上风。 对于萧煜的转变,哪怕是盛安帝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差点死过一次的人,性格有所转变也是正常的。 二皇子党被三皇子党压着打,就在众人以为萧煜要一鼓作气,拿下太子之位时,萧煜突然上奏请求前往江州一同参与赈灾。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直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盛安帝也是十分错愕,但还是驳回了他的请求。江州水患还未解决,此去必然有风险,他本来子嗣就不丰,若是萧煜此去出了什么意外,他可就只有萧煜一个儿子了。 谁曾想萧煜却不死心,盛安帝拒一次他就接着上奏一次。 二皇子党的人见状简直是欣喜若狂,萧煜突然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要放弃京城的大好局面,跑到江州去涉险,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于是以林太师为首的二皇子党开始大力支持萧煜离京去江州。 盛安帝被萧煜的举动也弄得来了气,见萧煜铁了心要去江州,最终还是同意了。 离开时他特意指派了五百御林军保护萧煜的安全,对萧煜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除此之外,盛安帝还赐了尚方宝剑。 朝臣们见状就知道了盛安帝的打算,如今大皇子就在江州赈灾,三皇子这一过去,同是皇上指派去赈灾的皇子,那江州的官员该听谁的吩咐呢? 论长幼尊卑自然是该以大皇子为尊,可三皇子手握尚方宝剑,见此剑如见皇上亲临,就算是大皇子也该听三皇子的,盛安帝这是要两人打擂台啊。 三皇子党的人对于萧煜的决定是一头雾水,眼下京中形势对他们有利,只要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夺得太子之位。这个紧要关头萧煜却要去江州做那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是昏了头不成? 第200章 疫病 萧煜自然没有昏头,他去江州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江州之行至关重要,前世他能顺利坐上皇位,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在江州赈灾时积累了大量的声望。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许多事的发展都与前世不同,但他不会放过这个收揽民心的好机会。 别看如今他在朝堂上的呼声比萧熠高,但过犹不及,盛安帝本就疑心重,最忌讳底下的儿子争权夺利。 虽然目前盛安帝对他颇为看重,但一旦朝中都是请立他为太子的声音,恐怕会物极必反,让他在盛安帝心中的好印象减退。 倒不如急流勇退,一来向盛安帝表示他毫无争权夺利之心,不必让盛安帝感受到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胁。二来也能借机收揽民心,为日后做准备。 最重要的一点是,江州那边有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想到谢瑄,萧煜面色柔和下来,上天垂怜,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失去谢瑄。 长平府。 自废太子的旨意从京城传来后,随行的众官员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触了萧烬的霉头。 虽说萧烬这事做得确实有欠考虑,但也都是为了江州百姓着想,他们也没想到居然闹到了废太子的地步。 相比于他们的胆战心惊和忐忑不安,萧烬和谢瑄对此却是接受良好,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些天众人在萧烬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萧烬不满。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萧烬对此是既不悲伤也不愤怒,该干嘛还是干嘛,跟没事人一样,倒显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 玉宁府百姓尽数搬离后,在几万灾民齐心协力下终于挖掘好了河道,随着萧烬一声令下,玉宁府与剑河连接的堤坝被炸毁。 滔滔洪水随着挖掘好的河道涌入汉河之中,又随着汉河水汇入了临近的大海中。 滞留在长平府中的洪水终于退去,围观的百姓们见状喜极而泣,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没有了洪水的阻挡,赈灾终于得以正式进行。首先要进行的就是清淤,必须先把路清出来,才能保证各种物资顺利运送。 长平府的所有百姓包括萧烬带来的士兵都参与了进去,众人干得是热火朝天。 就在萧烬跟众官员商量下一步计划时,随行的太医来报说有好几个百姓身上突然起了红疹,还发起了高烧,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都无法退烧,看上去有些像疫病。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谢瑄心中一沉,上一世,瘟疫就是从长平府传出去的。 自他来到长平后,,就安排人熬制预防疫病的汤药给百姓们服用,也嘱咐了大家不要吃被洪水污染过的食物和水,加上这一次长平府内的洪水解决得比上一世快了许多,按理说爆发疫病的可能性很小,怎么还是没防住呢? 若真是瘟疫,那非同小可,萧烬终止了议事,随太医一同前去查看情况,谢瑄跟部分官员也跟了上去。 有几个官员担心真是疫病,怕自己染上本不愿意去,但看到萧烬过去了也不得不跟上,只是离的距离有些远。 发烧的几个百姓已经被隔离起来,看到萧烬他们过来,留在此处的太医连忙递上布巾让他们将口鼻掩住。 “可确认了是何病症?”萧烬问道。 太医一脸凝重道:“回殿下,已经确认了是疫病。” 闻言身后的众官员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再看到待在原地不动的萧烬和谢瑄,他们脸上露出羞惭之色,又不动声色的走回来。 不怪他们如此害怕,瘟疫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纵观历朝历代以来发生的几次瘟疫,没有哪一次死伤人数不超过十万,严重的甚至死伤百万人,直接导致了一个朝代的灭亡。 萧烬闻言心也往下沉了下,瘟疫比洪水可怕得多,如今水患的事还未完全解决,若是再让瘟疫扩散开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让你们每日熬制预防时疫的汤药分发给百姓吗,为何还会有疫病发生?”萧烬问出了谢瑄心中的疑问。 太医无辜道:“臣等确实一直按照吩咐给百姓们分发了汤药,可有部分百姓觉得我们这是夸大其词,并不放在心上,分发下去的汤药他们都没喝。下官询问过染病的百姓,他们都是没喝药的那部分。” 萧烬和谢瑄闻言眉头夹得死紧,却也无可奈何。 百姓大多是目不识丁的普通农户,这就造成了小部分人愚昧且自信,觉得自己才是对的,最后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才知道后悔。 “这疫病可有对症的药方?” 太医道:“这种疫病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所以暂时没有治疗的方子。眼下只能先用些治疗时疫的方子试试看能不能缓解症状,还请殿下宽容些时日,待下官等仔细研究,再对症下药。” 萧烬拧眉道:“此事事关重大,片刻也耽搁不得,你们尽快拿出解决办法。另外传我的命令,所有的百姓必须喝预防时疫的汤药,若有抗令不遵者,一律杖责二十。” “下官遵旨。” 谢瑄这时开口道:“殿下,下官的外祖于医术上颇有建树。下官也略懂些皮毛,所以下官想留在这里与众位太医一同探讨,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太医闻言道:“白老先生的医术在大盛无人能及,谢大人若是肯帮忙,下官等人感激不尽。” 谢瑄看向萧烬,萧烬皱紧了眉,谢瑄既然也是重生而来,自然是知道该如何解决疫病,让谢瑄留在这里确实更有助益。 可是瘟疫何等可怕,谢瑄留在这,若是染上疫病该怎么办?如今发生的事比上一世多了许多变数,难保谢瑄依旧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于公来说,萧烬不能阻拦,可于私来说,他又不能不阻拦。 谢瑄知道萧烬在担心什么,没有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可为了上一世那些在瘟疫中丧生的百姓,他必须站出来。 第201章 自疑 “殿下信我。”谢瑄认真道。 萧烬目光复杂的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握紧了他的肩膀道:“一切小心。” 谢瑄点点头,萧烬让凌风留下辅助谢瑄,带着其他人继续商议后续赈灾事宜。 谢瑄确实知道该如何医治这次的时疫,在他的点拨下,太医们很快就配置出了能够减缓症状的药。 可要彻底治好这疫病暂时还不行。倒不是谢瑄忘了,这药方他一直刻在脑子里,可有了药方还不够,还缺一味关键的药引。 这味药引名为月华草,此草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吸收月华和露水而生,从发芽生长到枯死只需一年。 月华草唯有在彻底成熟时才能发挥其药效,据记载,月华草只在九月十五月圆之夜成熟,若是不在九月十五后五日之内采摘入药,五日之后便彻底没有了药效。 如今距离九月十五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纵使他们有药方在手,没有月华草也是无济于事。 没有彻底根治时疫的药,染病的人数还在增加,纵然他们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每天还是有人死去。 从疫病发生不过才过去短短三日,就已经有三千人染病,两百多人病重而亡。 谢瑄这些时日一直跟着太医们前前后后的忙活,萧烬每次见他都看到他在忙碌。 在谢瑄又一次彻夜未眠后,萧烬找上他道:“够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谢瑄摇摇头道:“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了,人手不够用,我必须得去帮忙。” 萧烬把他拉回房间,隐忍着怒气道:“那么多太医在,难道还缺你一个吗?别人累了还知道休息,你逞强个什么劲?你再不休息,就算时疫治好了,你的身体也垮了!” 谢瑄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道:“我要去帮忙,还有病人在等着我。” 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萧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些天因时疫死去的百姓数量不断增加,谢瑄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沉重。 萧烬知道谢瑄是在自责,自责自己明明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却没有能力挽救。 他拦住要往外走的谢瑄,尽量放柔声音道:“你听话,好好睡一觉好不好,外面的事都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谢瑄却执拗的坚持要出去,萧烬气急道:“够了!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人各有命,那些人又不是你害死的,你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做什么?” 谢瑄沉默,片刻后才声音发涩道:“昨晚又有人死了,里面有一个孩子,从他发病起就是我在照顾,昨天中午他还在问我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告诉他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可是才过去几个时辰他就死了,他死时那样痛苦,他父母的哭声那么凄厉,我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凉。” 谢瑄难道没有见过死人吗?当然不,早在上一世他就见过尸山血海。 但知道与不知道是两回事,这些天死去的那些人让谢瑄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没有办法挽救这些生命,如果上天让他重来一次是为了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再死一次,那么他重生的意义何在呢? 谢瑄的思维已经陷入了误区,他以为自己知道前世发生的一切就能挽救尚未发生的悲剧。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才发现他的力量是那么渺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颓丧不已。 萧烬也能猜到几分谢瑄的想法,说实话,无论是水患还是疫病都跟谢瑄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没有谢瑄,那么死伤的人数将是现在的数倍。 谢瑄就是责任心太重了,才会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但世上之事都有自己的定规定法,他跟谢瑄能够重生已是十分匪夷所思。 因为他们的重生,这一世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数,江州的水患跟疫病既然是注定要发生的事,自然非人力所能阻止,若是强行逆天改命,谁知道又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生死有命,没有谁必须为别人的生命负责,哪怕是他跟谢瑄亦是如此。 “你不要想太多,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为江州百姓所做的一切已经够多了,没有人会怪你。晏清,不要把其他人的不幸的原因强加在自己身上,你并没有亏欠任何人。” 谢瑄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可看着这么多人死去,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萧烬揽住他的肩膀道:“你可怜他们是因为你心善,但你要记住,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你,你已经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不要再多想了,好好休息吧,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他把谢瑄按上床,给人捏好被角,“不要再操心其他事,万事有我在。” 躺在床上,疲惫犹如山呼海啸般席卷上来,谢瑄困乏的看着萧烬,认真道:“殿下,谢谢你。”谢谢你的开导,也谢谢你能在我迷茫无助时给予我安慰。 只有一句简单的谢谢,萧烬却已明白谢瑄所要表达的意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吩咐其他人不要去打扰谢瑄休息。 因为疫病,整个赈灾的进度都被拖慢了几分,为了避免疫病传到其他府县,萧烬直接将赈灾的队伍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带着粮食和药材去其他受灾的府县继续赈灾。 一部分则留在长平府,随后他又下令封锁整个长平府,准入不准出,避免瘟疫进一步传播。 萧煜进入江州境内时便听闻了长平府发生疫病的消息,身边跟着的幕僚听闻这个消息都劝他不要再去长平府,留在其他没有疫病的府县赈灾即可, 但萧煜深知此次时疫才是赈灾关键,更何况他知道治疗此次时疫的药方。 如今长平府的百姓饱受疫病的困扰,如果此时他带去救命的良方,百姓们自然是满心感激,就算萧烬先他一步来赈灾又如何?还不是为他做了嫁衣。 第202章 再见 萧煜不惧时疫,不顾众人阻拦执意前往长平府。 长平府内,经过谢瑄和一众太医的努力,终于能勉强控制住时疫,因疫病死去的百姓人数少了许多,眼下距离月华草的成熟期只有不到三日的时间了,届时长平府的百姓就有救了。 谢瑄忙着救人,萧烬同样没闲着,眼下长平府内的重建已经走入了正轨。 “殿下,余大人说城门口的守卫来报,说三皇子奉皇命前来参与赈灾,眼下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口,余大人向您请示,要不要放他们进城?” 萧煜过来了?萧烬微微皱了皱眉,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萧煜现在可是春风得意,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个时候萧煜不在京城巩固局面,跑到江州来做什么? 长平府如今有时疫,人人闻之色变,萧煜居然不怕死的跑过来,究竟所图为何? 不过萧煜是奉盛安帝的旨意过来的,萧烬自然不能将人拦在城外,吩咐凌风让余知言把人放进来,自己也带着其他官员过去了。 不过他没让人去叫谢瑄,一来谢瑄现在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多余的空闲,二来他也不想让谢瑄跟萧煜见面。 萧煜带着人进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萧烬。 再一次看到萧烬,萧煜心中的感情十分复杂,说不清是愤恨还是恐惧,但可以肯定的是,萧烬是最令他忌惮的对手。 上一世那样的局面,萧烬还能拖着一副残躯将他从皇位上拽下来,从高高在上的君王沦落为阶下囚,萧煜心中自然有恨。 除了愤恨,萧煜心中还有嫉妒。 他嫉妒明明自己才是皇帝,可得知萧烬还活着的消息后群臣和百姓纷纷倒向对方,也嫉妒萧烬能够不在乎众人的看法和世人的攻讦当中烧毁盛安帝留下的密诏,更嫉妒萧烬能够力排众议洗脱谢家的冤屈,就连他最爱的人的后事也是由萧烬一手操办。 他不能做到的事萧烬做到了,他不敢做的事萧烬同样做到了。 萧烬这个人仿佛是天道的宠儿,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不能完成的,这让萧煜如何能不嫉妒? “大哥,别来无恙。”萧煜露出一抹笑,直直的看向萧烬。 萧烬只觉得萧煜的眼神有些怪异,但并未多想,闻言讥讽一笑道:“三弟如今春风得意,难为你还记挂着我这个大哥。” 萧煜轻笑道:“大哥对我的教诲,我至死不敢忘。知晓长平府发生疫病,弟弟可是担心得睡不着觉,如今见大哥安然无恙,我自然高兴。” 萧烬对此嗤笑不已,两人面上带笑,眼中却尽是冷意。 “弟弟这次过来还带了父皇的旨意,还请大哥接旨吧。” 萧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跪下接旨。 圣旨上没有说别的,只是让萧烬好好照顾萧煜,同时命令众人,一切赈灾决策必须征得萧煜的同意方可实施,不得先斩后奏。 这道旨意摆明了是让萧煜来分萧烬的权,有萧煜在,萧烬以后做事就要处处受制。 萧烬对此毫不意外,将圣旨丢给身后的凌风,“长平府中诸事繁多,我就不与三弟闲话家常了,三弟请自便。” 萧烬转身就要离开,萧煜跟上他道:“我是来协助大哥赈灾的,哪能让大哥独自忙碌,自己躲清闲的道理。大哥若是不嫌弟弟愚笨,我也愿为大哥分忧。” 他打定了主意要跟着萧烬,萧烬也没管他,长平府的事确实有很多,有人愿意出力他也不会拦着。 萧煜知道萧烬的臭脾气,自然也不会被对方的冷脸吓退。 他在一众官员之间扫视,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人,忍不住向萧烬问道:“大哥,工部的谢侍郎不是也在长平府吗,怎么不见他人?” 萧烬闻言停下脚步,目光探究的看向他道:“谢大人忙着与太医们研究如何治疗疫病,不得空过来。怎么,三弟想见他?可我记得谢大人跟三弟你并没有什么交集。” 萧煜道:“大哥此言差矣,此次来江州的工部官员中以谢大人为首,后续的许多安排都需要谢大人配合,我想见见他又有什么不对呢?更何况谢大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说我与他之间没有交集?” 萧烬心中嗤笑,恐怕谢瑄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下了萧煜。 “谢大人现在忙得很,就算是我也很少能看见他,三弟既然是来赈灾的,就多干点实事,不要去打扰谢大人了。” 萧煜闻言皱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萧烬好像十分排斥他去见谢瑄。 按理说不应该啊,以谢瑄的性子,应该跟萧烬这样的性格作风合不来才对,可萧烬提起谢瑄时那熟稔的语气分明暗示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看上去那般生疏。 事实证明萧煜的感觉没错,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萧煜找了好几个借口想要去找谢瑄,但都被萧烬拦住了,随手丢给他一堆事,让他干完了再去做别的。 萧煜心里憋着火,把事情丢给幕僚后终于找到机会过去找谢瑄了。 谢瑄也听说了萧煜过来的事,对此他十分奇怪,按理说这里已经有了萧烬,盛安帝不该再把萧煜派过来才对。 更何况以萧煜那样的性子,知道长平府有时疫,躲都来不及,哪能上赶着过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不过眼下还是时疫的事最要紧,还有两天就是九月十五了,到时取了月华草制药,长平府的时疫就能控制住了。 不管萧煜是来干嘛的,只要不来打扰他就行了。 不过谢瑄没想到他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对萧煜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了,就这样萧煜还要自讨没趣的凑上来。 “下官参见三殿下。” 身边太医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跟病人交流的谢瑄。 他转过头,就看到萧煜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他不喜的皱眉,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三殿下。” 萧煜看着眼前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心中顿时涌上万千思绪。 第203章 针对 “谢大人不必多礼。”萧煜走上前想要扶起谢瑄。 谢瑄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道:“此处都是感染了时疫的病人,殿下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的好。” 萧煜没听出他的逐客令,目光柔和道:“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谢瑄闻言语气有几分不耐烦道:“殿下千金贵体,若是出了事下官等人担不起这个责任,还请殿下移步去别处吧,下官还要照顾病人,实在没有空闲接待殿下。” 萧煜连忙道:“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的。” 谢瑄不知道萧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确实很忙,萧煜愿意在这干站着他也不拦着。 他跟着几个太医照顾染病的百姓,萧煜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柔软不已。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阿瑄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否则前世阿瑄就不会救他,甚至押上自己的一切扶持他上位。只是前世的他太笨了,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谢瑄弄丢了。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他会将亏欠谢瑄的都弥补回来。虽然这一世谢瑄对他的态度比上一世冷淡了太多,但这没有关系,他跟谢瑄注定是要走到一起的,往后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萧烬听凌风说萧煜过来找谢瑄了就连忙过来了,看到萧煜目光痴痴的看着谢瑄,他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 他走过去站在萧煜面前,挡住萧煜看向谢瑄的目光。 “三弟这么快就把事都做完了,都有空闲到这来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三弟的能力,应该多分给三弟一些事做,省得三弟无所事事,有心思四处闲逛。” 萧煜微微皱眉,看向满脸不爽的萧烬。 “大哥误会了,尚未到长平府时我便听闻此处的时疫严重,恰巧我之前意外在医书上得了个治疗时疫的古方,想着或许能有用,所以过来想问问几位太医。” 萧烬冷哼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不用三弟费心了,治疗时疫的药方已经研究出来了。三弟的方子怕是派不上用场,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萧煜惊讶道:“你说什么?你们已经有了治疗时疫的方子?” 这怎么可能呢,前世江州的时疫可是十分严重,就连京城也受到了影响。如果不是白老爷子亲赴江州,不眠不休多日才配出药方,这场瘟疫恐怕会直接导致大盛覆灭。 按理说按照前世的轨迹,此时瘟疫已经大面积爆发了,可长平府的时疫却一直都在可控范围内,而且白老爷子尚未出手,那萧烬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 “大哥莫不是在说笑?若真的有对症的药方,为何长平府的时疫拖到现在还未治好?” 萧烬道:“三弟这就有所不知了,药方的确是有,可却缺了一味关键的药引。此药名为月华草,需到九月十五方能成熟,算算日子也只有两日了,三弟若是不信,到时亲眼看看不就好了。” 萧煜对月华草自然不陌生,上一世方子研究出来时已经是九月十八了,距离月华草失去药效只剩下两天时间。当时几乎是调动了整个大盛的医者共同采药制药。 可正是因为印象深刻,萧煜才相信萧烬他们手里居然真的有对症的药方。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煜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萧烬已经有了解决时疫的药方,那他费尽心思来到江州又有什么用呢? “殿下。” 听到谢瑄的声音,萧烬和萧煜同时转过头。 谢瑄走向萧烬,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殿下,还有两日就能采月华草了。长平府染了疫病的人不少,需要的月华草数量也不少,殿下要调动尽可能多的人手去采药,免得药量不够。” 萧烬点点头道:“你放心,采药的人手我都已经找好了,不会耽误事的。” “殿下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谢瑄道。 萧烬笑了笑,余光看到一旁目光喷火的萧煜,心念一动,抬手揉了揉谢瑄的头发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只顾着那些病人,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若是让我发现你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可是会生气的。” 谢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道:“殿下放心,我都知道的。” 萧烬收回手,对萧煜道:“我这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做,三弟既然闲着就跟我一起过去帮忙吧。”不要再留在这里碍人眼了。 萧煜眼神受伤的看着谢瑄,可谢瑄却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反倒是跟萧烬举止熟稔,语气亲近。 有萧烬在一旁虎视眈眈,萧煜没法继续留在这,只能跟着萧烬离开。 回去的路上,萧煜越想越觉得气愤,刚刚萧烬跟谢瑄的亲近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进他的心里,心里的嫉妒和怒火越烧越旺。 “我倒不知大哥跟谢大人的关系居然如此亲近,大哥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打交道吗?怎么如今改变主意了?” 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萧烬却没生气,心情颇好道:“晏清跟旁人怎么会一样?世家大族大都利欲熏心,贪得无厌,可谢氏家风清正,晏清更是正人君子,能得他青睐,是我之幸。” 说完他瞥了萧煜一眼道:“不过晏清不喜欢跟三弟有交集,想来三弟是无法体会我的感受了。” 萧煜攥紧了拳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谢瑄有多好,可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无法接受谢瑄对他的冷漠。 跟谢瑄要好的人明明是他才对,这一世萧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骗了谢瑄,让谢瑄如此亲近。 “大哥不要高兴得太早了,父皇最忌讳的就是皇子与朝中大臣勾结,你说若是父皇知道你与谢氏关系不一般,他会如何想?” 萧烬闻言丝毫不惧,冷言道:“三弟若是想用这事威胁我,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我这个人,别人越不想让我做的,我就偏要做。就算父皇知道又怎么样?我难道会害怕吗?我到巴不得三弟多替我四处宣扬一番,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晏清交好。” 第204章 不甘 萧烬跟盛安帝的关系经过废太子一事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盛安帝对萧烬的厌恶和要打压谢氏的决心。 既然盛安帝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萧烬也不想再跟对方虚与委蛇。 就算盛安帝知道他跟谢瑄关系好又怎么样,既然无论怎么做都是盛安帝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他们结成同盟也无可厚非。 就算朝中大臣们知道了,也会觉得是盛安帝欺人太甚,逼得萧烬跟谢氏不得不合作。 若是前世,萧烬还会在意几分盛安帝的看法,可经历了前世的种种磨难,他对这个父亲早已没有了半分期待,如今的局面,盛安帝和他,只能活一个。 所以萧煜的威胁对萧烬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就算他不跟谢瑄交好,盛安帝对他的忌惮和杀心也不会少半分。如今他跟谢氏联合,盛安帝就算想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住他们的反扑。 萧煜被萧烬的话说得心里发堵,是啊,萧烬本就不是个在意旁人眼光的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谢瑄为何待他如此冷淡,独独对萧烬青睐有加,但萧煜是不会真的把萧烬同谢瑄交好一事透露给盛安帝的,不仅不会说,他还要替两人遮掩。 虽说如今看来谢瑄跟萧烬关系亲近,但谢瑄毕竟只是谢氏的二公子,既非家主,也不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其所作所为并不能完全代表谢氏的立场。 就算是前世谢瑄与他那般交好,谢氏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会支持他,仅仅只是偶尔伸出援手罢了。 还是后来谢瑄明确表示要支持他夺位,萧熠的表现又平庸无能,谢氏这才表示对他的支持。 以谢筠的谨慎,绝不可能轻易就站到萧烬这一方。若是他因为一时之气暴露了萧烬和谢瑄的关系,以谢氏对谢瑄的重视,说不定会彻底倒向萧烬,还会因此记恨他这个告密者。 如此作为得不偿失,萧煜也只能是随口说说。 更何况一旦盛安帝知晓此事,谢瑄将会比现在危险数倍,他也不愿意将谢瑄置于危险的境地。 “大哥如今都已经自身难保,何苦再把别人牵扯进来?谢大人涉世未深,性子单纯,大哥若真当他是朋友就该远离他才是,若是非要将他卷进来,那就是在害他。” 萧烬闻言面色骤冷,“我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也不要当别人都同你一样无能,你怕那个好父亲,我不怕,你护不住晏清,我能。” 萧煜嗤笑,“希望大哥一直能如此自信,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哄骗了谢瑄,但是大哥,你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他最终选择的人只有我,也只能是我,不信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萧煜拂袖离开。 萧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萧煜一向谨慎小心,这次却一改常态,居然敢当面挑衅他,与之前谨小慎微的形象截然不同。 难道说之前受伤之事还让他性情大变了?还是说他已经被目前所得的一切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是何斤两了? 萧煜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背着人把屋里的瓷器砸了个精光。他本以为这自己这次来可以靠着治疗时疫的药方收揽民心,结果没想到萧烬手里竟然已经掌握了对症的药方,他这一次费尽心思过来岂非无功而返? 更让他愤怒的是萧烬跟谢瑄之间的关系,明明跟谢瑄关系亲近的人是他才对,凭什么萧烬抢了他的功劳又要去抢谢瑄? 萧煜本以为靠着前世的经验,他已经胜券在握,但与前世发生的一切截然不同的变化让他此刻心生迷茫。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仔细回想之前玉竹告诉他的事,明明他与谢瑄之间并未发生任何不快,为什么谢瑄待他如此冷淡? 还有萧烬那个杀神,明明前世谢瑄待他都是敬而远之的,为何这一世谢瑄却一反常态与萧烬走得那么近?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萧煜情绪激动,头痛欲裂。 自从谢瑄死后,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逼死了谢轩,从那以后他的神志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变得疯魔不已。 而萧烬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居然坚持不懈的派太医给他诊治,萧煜恢复神智后,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悔不当初。兼知到手的皇位被萧烬夺了去,他的自尊心让他没有办法仰人鼻息过活。 于是趁着看守的宫人不注意,他用早就藏好的瓷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想到却因此重生。 可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又为什么要让他跟谢瑄形同陌路? 萧煜头疼得像要爆炸了一般,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门口的侍从听到声音不对连忙进去查看,顿时惊呼道:“殿下!” 一阵兵荒马乱,太医被叫了过去,一番诊治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太医推测许是之前萧煜摔伤了脑袋,因此留下了后遗症。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何病症,只能开了个止疼安神的方子替萧煜缓解症状。 萧烬和谢瑄听说后并没有放在心上,眼见九月十五到了,两人立刻带着人出发去采月华草了。 因为月华草都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采摘的难度颇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落崖底,尸骨无存。 为了降低危险,派出去采药的都是懂武艺的士兵,谢瑄和一众太医也没闲着,需要跟着队伍辨识月华草。 来不及耽搁,都是一部分人去采药,剩下的一部分则留下制药。 经过众人的不懈努力,终于赶在月华草失去药效之前备好了足够的药量。 染病的百姓服下药后,很快就起了效果。病症轻的,一日的功夫就恢复了,哪怕是病情严重的,至多不过五日的功夫,病症几乎全部消失。至此,这场曾经带给大盛灭顶之灾的瘟疫总算平息了下来。 第205章 民心 为瘟疫担心了整整一个多月的萧烬和谢瑄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自从水患发生到瘟疫结束,他们两个人的付出都被长平府的百姓看在眼里。 谢瑄本就素有才名,哪怕是在江州这样文风盛行的地方也都知道京城有他这么一个人物。 这次瘟疫,谢瑄不顾自身安危,亲自照料病人,不眠不休,有一次甚至直接累晕了过去。 在百姓们眼中,像谢瑄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贵公子那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甚至根本看不起他们这些贫民百姓的。 可谢瑄却不一样,他对待百姓们永远温柔耐心,从不会表现出嫌弃。 这次他们能够挺过这次水患和瘟疫,多亏了谢瑄带来的粮食和药材。听说那些粮食和药材都是谢瑄自己花钱买的,百姓们就更感动了,同时对于朝廷的不作为心里鄙夷不已。 盛安帝为了给萧烬使绊子是无所不用其极。明知长平府受灾严重甚至有瘟疫,他却对于萧烬索要药材和粮食的请求视而不见,置数万百姓的命于不顾。 谢筠看不过去,几次三番上奏要给萧烬拨钱粮都被盛安帝驳了回来,还美其名曰国库空虚,还有好多地方等着用银子,让萧烬自己想办法筹钱。 以前盛安帝还会做做样子,但自从废太子后他直接演都不演了,摆明了要对付萧烬。 他这样做无非是觉得萧烬已经失去了太子之位,在长平府那样缺粮少药又有瘟疫的地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觉得萧烬对他的威胁已经大大降低,用不着再虚以委蛇。 哪怕萧烬早知盛安帝的本性,对此依旧感到心寒,盛安帝既然做得这么绝,他也不会替对方遮掩,直接将朝廷不给长平府赈灾钱粮的事说了出来。并告诉他们现如今的粮食和药材都是谢瑄出钱出力筹集的。 百姓们听了这话自然心生不满,以前萧烬名声不好,百姓对他多有畏惧。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都发现了萧烬虽然看上去冷漠,实则心怀百姓,是个面冷心热的。 而之前在他们看来仁慈圣明的皇上却有些心胸狭隘了。 萧烬不得圣宠的事民间也有几分传闻,但就算再不喜欢也没有这样的,就算是待陌生人也没有那么狠心的了。 尤其是盛安帝触碰到的还是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是大盛百姓,受了灾朝廷就该出银子赈灾才对,现在却是对他们不管不顾,直接把烂摊子丢给萧烬。 百姓们对于皇权多有畏惧,但盛安帝这事做得确实是有欠考虑了别看现在百姓们不敢多讨论,只是抱怨几句。 但盛安帝不仁不慈的形象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痕迹,随着时间推移,百姓们口口相传下,盛安帝的名声必然会受损。 虽然事后盛安帝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在萧煜过来后立刻让人送来了粮食和药材。但最困难的时期都已经过了,百姓们自然不会领他的情。 而他们对萧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这次水患和瘟疫,萧烬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他们,事事亲力亲为不说,还为了救他们丢掉了太子之位,这样的付出如何不令人动容? 百姓们虽然有些愚昧,却也最是朴实,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如今在长平府百姓心中,谢瑄和萧烬的地位甚至高于盛安帝。 其他州府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谢瑄和萧烬在长平府做的一切,但经由长平府百姓们的传播渲染下对两人也有了一个好印象。 尤其是萧烬,经此一事后算是洗清了之前盛安帝和林家强加给他的污名。 这些日子,时不时就有百姓将菜蔬、鸡蛋或是鸡鸭等物送到修建好的县衙门口,直说是给谢瑄和萧烬的谢礼。 无论是谢瑄还是萧烬都没有收这些东西,不是因为看不上,而是心疼这些百姓。 长平府还在重建,这些百姓们身上有的也就只有做工时得的那点钱,这些东西不知道花费了他们多少身家,他们两个也不缺这些,倒不如还回去还能让这些百姓好好过活。 对于谢瑄和萧烬这样的举动,百姓们自然是心生感动,对两人更加信服了。 萧煜之前头疼多日,等他恢复过来已经晚了,萧烬已经收服了长平府的百姓,其任善的名声甚至已经在整个江州流传,其他州府也有所耳闻。 眼见此行的目的失败,萧煜心里自然窝火,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百姓们的反应,谢瑄和萧烬其实并不太在意。他们来江州,为的就是解救百姓,就算没有得到感激他们依然会做。 瘟疫的事虽然解决了,眼下却又有了新的难题,那就是他们没钱了。 这次过来赈灾,盛安帝一共就给了二十万两银子,如果只是长平府一个府城,那也够了。 可这二十万两银子是要分摊到所有受灾的府城的,长平府受灾最严重,分得也多一些,可也就只有五万两罢了。 房屋重建,道路清淤,不仅需要建房的木材和石料,这么多人的工钱和吃饭都需要钱,五万两银子哪里够呢? 更何况之前答应玉宁府百姓的安置款和补偿款还没给,他们还答应了会在汉河两岸重新建造两座府城作为玉宁府百姓的新居所,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没有个百万两银子是做不成的。 为了这个萧烬和谢瑄已经把自己的私库都掏空了,可依然是杯水车薪。 要钱的折子萧烬已经给京城送了好几道了,可盛安帝迟迟未批复,他们能等得,百姓们却等不得。 “殿下,玉宁府的知府又派人来问补偿款什么时候能发下去?玉宁府的百姓已经闹起来了。”曾文修一脸愁苦道。 先前他就觉得萧烬的做法有欠考虑,如今水患是解决了,可他们要从哪里拿出钱来给玉宁府的百姓呢? 作为户部的官员,曾文修是知道国库的情况的,不能说完全没银子了,但那些银子都是有其他用处的。军饷、官员勋贵的俸禄,还有给宗亲们的银子等等,都是需要钱的。 第206章 办法 朝廷迟迟不给江州拨赈灾款,除了盛安帝为了跟萧烬斗法不愿给以外,也是因为国库确实吃紧,把银子给了江州,其他需要用银子的就没了,到时候闹起来又是一团乱。 可如今这情况,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玉宁府的百姓拿不到银子,说不定会民怨沸腾,到时候闹大了就不好了。 曾文修眼巴巴的看向萧烬,希望他能拿出个决断来。 萧烬眉心紧锁,若是别的他还能想想办法,可要银子他是真没办法啊。他手里的产业不算多,赚来的银子都用来养暗卫和接济边关将士了。 这次为了给百姓发工钱,仅有的一点剩余都用进去了,实在是掏不出多余的银钱,实在不行就只能把他母后留下的嫁妆拿出去变卖了,换些银子救救急。 看到萧烬眉头紧锁的模样,萧煜心中快意,说道:“大哥,如今国库吃紧,处处都要用银子,父皇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否则定不会让大哥你如此为难。这样吧,我的私库还有一些银子,虽说不多,但也总比没有好。弟弟虽然没什么银钱,但也能勉强拿出一些来帮帮大哥,毕竟咱们欠谁的钱都不能欠百姓的钱,不然回头闹起乱子来,岂不是让父皇烦忧?” 他一副忧心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要以为他是真心为萧烬着想了。 萧烬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谢瑄抢先开口道:“不劳烦三殿下费心,江州百姓亦是大盛子民,大皇子如今虽已不是太子,但依旧是大盛的皇子,为百姓尽责是应有之义。下官作为大盛官员,亦会鼎力相助大皇子,既然国库空虚,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殿下既然觉得勉强,我们就不劳烦殿下拿出自己的私库来,所需的银钱我与大皇子自会想办法。” 萧煜闻言沉下脸,却又不想当众跟谢瑄闹得不愉快,只能悻悻闭上嘴。 待众人散了,谢瑄对萧烬道:“殿下,我已经让人尽力去筹集银子了,我手上也有一些产业,筹集个几万两没问题,只是再多就没有了,差的银子还得另想办法。” 萧烬听完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怎么能用你的钱?你送来的粮食和药材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怎么能让你再拿自己的钱出来填窟窿,我不同意。” 谢瑄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笑道:“什么你的我的,殿下与我既然已经是同盟,殿下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你有困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反正我留着这些银子也没用,若能帮到殿下也算没有白花。再耽搁下去要是真有人闹事了,可就真让那些人看笑话了。更何况我也想为江州的百姓略尽绵薄之力,这些银子不是给殿下的,是给这些百姓的,还请殿下莫要推辞。” 萧烬内心感慨不已,谢瑄付出良多,说是为了江州百姓,可其中确实是有想要帮他的原因在内,心中感慨的同时又忍不住欣慰。不愧是他喜欢的人,比其他人都更有胸襟和眼光。 “你费心帮我,我记你的情,但江州百姓亦是大盛百姓,这笔银子理应由朝廷来出,没道理让你来掏腰包,反倒让那些尸位素餐之人坐享其成。” 萧烬不愿让谢瑄掏钱,这笔钱本就该盛安帝出。就算如今国库没钱,盛安帝不是还有私库吗?当初盛安帝娶太子妃是先帝出的钱,这些年几个公主出嫁添妆也没花多少,皇子中又只有萧熠一人成亲,总的算起来盛安帝的私库还丰盈得很,凭什么他不出反倒让谢瑄来出?萧烬才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谢瑄闻言迟疑道:“可是这样殿下要从哪筹集银两呢?” 如今盛安帝靠不上,其他人也不会大方到这种地步愿意白拿出钱来帮他们,除了自食其力以外谢瑄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萧烬笑道:“晏清可知,江南除了多才子佳人,还有什么最多吗?” 谢瑄想了想,心中一动道:“殿下是说,商贾?” 萧烬道:“不错,自古以来江南便是最为富庶之地,天下商贾之中,江南尽占五分,其中不乏富甲天下的大商贾,从里面随便选一个,怕是都比你我加起来还要富有。” 谢瑄摇摇头道:“殿下,商人重利,没有足够的利益如何能够打动他们?若想让他们出钱援助,实非易事。” 萧烬道:“我知道此事不易,但你也说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让这些人动心。” 谢瑄疑惑道:“殿下想要如何说服这些商贾呢?” 萧烬道:“晏清觉得,一个皇商的名额够不够?” 谢瑄听完只觉得豁然开朗,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排在最低,甚至商籍之子不能参加科考。所以别看商人富有,论起身份地位来说就算是九品小官地位也比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户高得多。 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最迫切的希望就是能改换门庭。大盛自立国以来便有皇商,但其数量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别看依旧是商人,但加了一个皇字就不一样了,大盛与前朝不同,皇商也是有品级的,虽然只是八品,也不能算作正式的官员,但那也是半只脚踏进了官员的行列。 抛开品级不谈,皇商那是在为皇家办事,其中的利益不可小觑。最重要的是,皇商之子可以参加科举,若是子孙后代争气那就能直接带领家族改换门庭。 如果出些钱就能成为皇商,那就算是倾家荡产恐怕都有人愿意,一时的损失不算什么,若是能够惠及子孙后代,那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 谢瑄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向萧烬问出心中的疑问:“殿下这个主意不错,可要想封皇商,怕是还得求得皇上的同意,还有三殿下那里,皇上派他过来,说是协助,实则是监视,若是他不同意,怕是也没法实施下去。殿下可曾想过要如何说服他们?” 第207章 染病 萧烬神情冷厉道:“既然朝廷不愿出银子,就别怪我另辟蹊径。不过是一个皇商的位置就能换来大笔银子,你觉得朝中大臣会不会同意?” “至于我的那个好父亲,是他亲口说国库空虚,不给赈灾银,如今我想出了办法,他若还是不同意,那就是摆明了不把数万江州百姓放在眼里,届时民怨四起,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可不是我,端看他如何抉择。” “萧煜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若是敢阻拦,就看能不能承受得住百姓的怒火。” 谢瑄想了想觉得有理,便说道:“既如此,便召集所有人议事吧,顺便飞鸽传书给京城那边,看看皇上对此是个什么态度。” 萧烬点点头,谢瑄站起身要出去,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身形晃悠,又跌回了椅子上。 萧烬见状面色一变,走过去扶住他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瑄缓了缓,觉得好了些才道:“没事,许是这些日子太累了。” 萧烬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回去休息,筹集银子的事有我,你先好好养好身体。” 谢瑄本来想再坚持坚持,但萧烬一脸严肃的吩咐人把他送回去休息,他也不好拂了萧烬的好意,加上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就回房休息去了。 谢瑄回去休息后,萧烬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让凌风去找了个太医去给谢瑄诊治,顺便通知萧煜等人过来议事。 不出意料,对于萧烬提出的以皇商之名让商户捐银的提议,其他官员对此都没有异议。 一个皇商而已,说的再好听也是个商人,就算有个名义上的官身,那也不是真正的官员,跟他们这些人没有利益威胁,他们也看不上这个皇商的位置。 而萧煜就是意料之中的反对了,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不想让萧烬那么轻易的就解决钱粮的问题。 他给出的理由也是十分冠冕堂皇,说什么此事需要得到盛安帝的同意,皇商是为皇家办事的,需得考虑其身家品,怎么能像买卖商品一样价高者得?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同意萧烬的决定,他有尚方宝剑在手,又有盛安帝的旨意,若是没有他的同意,萧烬也没法继续实施下去。 两个人摆明了是要打擂台,在场的官员都是默契的低下头,一言不发。萧烬虽然已经不是太子,但其自身的势力和多年的经营不可小觑。 萧煜虽然风头正盛,但奈何出身太低,势力单薄,更别说还有一个二皇子虎视眈眈。 现如今局势未明,无论是萧烬还是萧煜他们都不能得罪,就看两人谁能压对方一头了。 看着萧煜虚伪的嘴脸,萧烬眼中满是厌恶和冷漠,开口道:“三弟如此顾虑,想来是有更好的办法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洗耳恭听,看看三弟究竟有什么好对策。” 萧煜笑了笑道:“此次赈灾,大哥才是主事者,弟弟怎能越俎代庖呢?弟弟愚笨,实在没有什么好对策,还得大哥拿主意才是。” 萧烬嗤笑道:“三弟如此反对我的提议,我还以为三弟有更好的办法。罢了,既然三弟如此反对,我也不会强行实施。凌云,你去告诉外面那些百姓和商户,就说三皇子觉得此事不妥,怕是没法再实施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凌云瞥了萧煜一眼后道:“是,属下这就去。” 萧煜闻言面色一变,连忙开口叫住凌云,难以置信的看着萧烬道:“你已经把风声透露出去了?” 萧烬一脸无辜道:“是啊,我本来以为大家都会同意我这个想法,就想着先把百姓们召集起来,让大家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以便于那些商户知晓。没想到三弟你如此反对,既然如此,这个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萧煜面色阴沉,他没想到萧烬居然先斩后奏,没与他商议就把消息放出去了。 若是此时告诉别人是他反对萧烬的想法,那这些百姓和商户必然会记恨上他,于他可是大大的不利,萧烬这是在逼他啊。 深呼吸几下,压下心里的怒气,萧煜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是我有欠考虑了,仔细想想,大哥的办法还是不错的,既然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就不要让大家失望而归了,就按大哥说的办吧。” 萧烬笑了:“这才对嘛。” 他摆摆手,示意凌云退下。 这时凌风急匆匆的走过来,附在萧烬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了他的话,萧烬脸上的笑容顿消,脸色沉了下来,对屋里的众人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按计划进行。曾大人,你是户部官员,此事就交由你来办。我已经去信京城,相信没多久就能有回信了。” 曾文修站起身道:“下官遵命。” 交代好这件事,萧烬急匆匆的离开,看着他脸色不加掩饰的急切,众人面面相觑,如今最大的难题已经有办法解决了,萧烬为何突然如此着急? 萧煜看着萧烬匆忙的背影,想到没来参加议事的谢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跟了上去。 萧烬一路脚步匆忙,脸色也很不好看,凌风和凌云见状也没敢说话。 刚刚凌风按照萧烬的吩咐请了太医去给谢瑄诊治,谁知太子还没到,谢瑄就突然发起了高烧,经过诊治,谢瑄居然患了跟长平府百姓一样的疫病。 凌风慌得不行,只能来找萧烬了。到了谢瑄的房门口,就看到几个太医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脸上神色凝重。 萧烬心一沉,走进去问道:“晏清他怎么样了?” 看到他过来,几位太医连忙行礼,看到萧烬要去看谢瑄,其中一位太医连忙拦住他道:“殿下莫要靠近,谢大人患的是疫病,若是传染给了殿下就不好了。” 听到谢瑄患的真是疫病,萧烬的脸色十分难看,质问道:“长平府的疫病不是都已经治好了吗?晏清这些日子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说患病就患病了?” 第208章 束手无策 太医面色凝重道:“谢大人之前与下官等人一同照顾病人,与那些病人密切接触,染病的几率确实高了许多。当时也有几位太医和药童染了病。这些日子谢大人一直没有表现出不适,本以为无碍,谁知现在谢大人突然发起高烧,身上也起了红疹,确是疫病无疑。想来之前谢大人已经染上了疫病,只是不知是何缘由到现在才出现症状。” 萧烬沉着脸道:“既然是疫病,不是有对症的药方吗?还不快给他服药?” 太医苦笑道:“殿下,不是我等不给谢大人服药,实在是之前采摘的月华草早就用完了,眼下没有了药引,便是有了药方,也无法配药啊。” 若是可以,他们如何不想救谢瑄?只是如今月华草药效已消,没有了这味药,他们实在是无从下手。 萧烬脸色布满阴霾,心中懊悔不已。当初他就不该答应谢瑄让他去照顾病人,如今长平府的百姓是救回来了,可谢瑄却病倒了,没有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谢瑄去死吗?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把他治好,没有月华草,难道就不能用其他的药材代替吗?你们若是治不好他,这个太医你们也不用做了。” 萧烬面如寒霜,说出的话冷得能掉渣,太医们听得冷汗直流,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谢瑄真的死了,萧烬真的会说到做到,一个个连忙道:“殿下放心,下官等人一定竭尽全力。” 萧烬黑着脸,不顾他们的阻拦走到床边,看着谢瑄脸色烧得通红,脸上还长了几个红疹,眉头紧皱,显然很不舒服。 看他这样,萧烬都要心疼死了,他宁愿此刻染了疫病的人是他自己,也不想让谢瑄遭这个罪。 紧随萧烬而来的萧煜在门口将太医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听到是谢瑄染了疫病,他心焦不已,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看看谢瑄的情况。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他若是表现得太过急切定会令人怀疑,只能作罢。 疫病不是小事,很快谢瑄所在的房间就被隔离开来,其他人也都知道了谢瑄染病的消息。 对此,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与谢瑄或是谢氏交好的自然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巴不得谢家倒霉的自然是幸灾乐祸,恨不得谢瑄折在这里,谢家从此少一个惊才绝艳的儿郎。 此次江州之行谢瑄功不可没,明眼人都能看出若是谢瑄此次回京必然是要受赏的,加上之前捉获钱明晔的功劳,升官那是一定的了。 只是当初盛安帝和林家想把谢瑄架到火上烤,给了谢瑄一个工部侍郎的位置。如今倒是进退两难了,若是谢瑄要升,那只能升尚书,可六部尚书都还在,十年内恐怕也没有致仕的,这样一来,要升谢瑄的官就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所以不少人巴不得谢瑄死在江州,一来能给谢家一个重大的打击,二来也能让他们少一个强劲的政敌。 萧煜的幕僚也是同样的想法,看到萧煜回来,他连忙上前道:“殿下回来了,殿下可听说了,那谢晏清染了疫病,如今无药可治,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煜没说话,幕僚继续说道:“谢家如此看重这个儿子,若是此次谢晏清熬不过去,对谢氏定会是个沉重的打击。谢晏清这次又是跟着大皇子过来的,到时候谢家定会因此记恨上大皇子。林家跟谢家又是水火不容,谢家绝不会支持二皇子,若是谢晏清死了,谢家也会恶了大皇子,那殿下您就可趁此机会拉拢谢家,若是能有谢家的支持,您当上太子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他这边一脸喜色,萧煜却是越听角色越难看。幕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兴高采烈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谢晏清也是命不好,不过若能帮殿下坐上太子之位,他也不算白死了。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派人盯紧了大皇子那边,绝不会让他治好谢晏清。” “够了!”萧煜忍无可忍道。 幕僚满脸错愕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煜一把攥住幕僚的衣领,神情冷厉道:“我警告你,不要打谢瑄的主意,谁都可以死,唯独谢瑄不能,你若是敢做什么手脚,小心你全家的性命。” 幕僚都要吓傻了,自从他跟在萧煜身边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萧煜这副宛若罗刹杀神的模样,他丝毫不怀疑萧煜话里的真实性,连忙道:“是是是,属下知道,属下一定不动他。” 萧煜丢开他,冷声道:“告诉下面的人,让他们都安分一点,谁要是敢背着我对谢瑄下手,小心他的项上人头。” 幕僚小心翼翼道:“是,属下一定会告诫好下面的人,绝不让他们动谢晏清一个手指头。” 萧煜接着说道:“不仅如此,萧烬那边你们也不许阻拦,不仅不能阻拦,还要帮着他救谢瑄。” 幕僚不知道萧煜这是怎么了,眼看一个能够彻底拉拢谢家的机会摆在眼前,萧煜却对此视而不见。那个谢二公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萧煜对他如此上心,连这样的大好机会都能放弃。 不过他没胆子再问萧煜,只能按萧煜吩咐的去做。 跟这幕僚想法一样的人也有,但有萧煜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烬本来就防备着萧煜在其中搞小动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萧煜的人不仅没有在其中使绊子,反倒还暗中帮助他遍寻药材和名医。 没有月华草,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先给谢瑄用些缓解症状的汤药。 能当上太医的已经是大盛顶尖的医者了,他们都没办法,民间的大夫自然更是没办法。萧烬只能派人给谢家送信,希望白老爷子能够有办法解决。 而远在京城的谢家收到萧烬的来信后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早知道江州之行艰险无比,但碍于皇命无法违抗,只能让谢瑄走这么一遭,如今谢瑄果真出事,众人皆是怒火滔天。 第209章 各方反应 第209章 各方反应 “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抗命不尊,我也不会让阿瑄去江州。”谢筠满脸怒容。 谢琛同样不忿道:“谢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却是疑心不断,三番五次对阿瑄出手,我们一忍再忍,现在阿瑄出事了,我忍不下去了!” 他看向谢筠道:“爹,我现在就进宫去,定要给阿瑄讨个说法不可!” 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谢瑄呵斥道:“站住!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谢琛止住脚步,脸上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谢筠眉头拧紧道:“若进宫真能给阿瑄讨回公道,你以为还能轮得到你?阿瑄他是奉皇命去的江州,身为臣子,违抗圣旨是想造反不成?” 谢琛怒道:“可这分明就是阳谋!若非皇上和林家勾结,非要让阿瑄去江州,阿瑄如何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谢瑄目光深沉道:“你自己也说了是阳谋,只要我们谢家一天是皇上的臣子,那就不能违抗皇上的命令,除非我们想要背上叛国造反的罪名,否则别说是阿瑄病了,就算阿瑄真的折在了江州,我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谢琛气得双目发红,手攥得咯吱响,“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他们欺负吗?” 秦绯月担心的握住谢琛的手,却并没有说一句劝谢琛忍让的话。 以秦、谢两家的关系,秦绯月自然知道谢琛跟谢瑄兄弟俩的关系有多好。若是换在别的世家,或许会有兄弟阋墙的事发生,但在谢家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先且不说谢家家风清正,教育出来的孩子都是正直善良的好孩子。更别说谢瑄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是由谢琛这个大哥一手带大的,两人的感情自然深厚。 如今亲弟弟危在旦夕,谢琛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不说谢琛,就算是她这个做大嫂的,也忍不住愤慨。 平心而论,谢家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儿对不起盛安帝的地方,可忠心耿耿换来的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反倒是林家那样趋炎附势,自私自利的人能得到盛安帝的百般维护,如何不令人寒心?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谢筠,希望他能拿出个决断。 谢筠疲惫的叹息了一声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出救治阿瑄的办法,至于皇上那里。哼,忠君爱国也得看是跟什么样的人,若真是逼急了我,便是反了又如何?” 众人闻言先是惊诧,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盛安帝如此作为,谢家若是一味的忍气吞声,那只能是任人宰割。 忠君爱国,那也得忠的是个明君才是。真要惹急了他们,便是反了又怎么样? “岳丈,阿瑄的事还要劳烦您出手。”谢筠看向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点点头道:“这是自然,阿瑄是我的外孙,我怎会不救他,我下午便出发去江州。” 谢筠惭愧道:“是小婿无用,害得您这么大年纪还要奔波。” 白老爷子叹息道:“你也莫要这么说,作为家主,你身上的担子重,老夫理解你的不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莫要多想,谢家还需要你来撑着,阿瑄就交给我吧。” “多谢岳丈。”谢筠拱手致谢。 与此同时,盛安帝乃至其他人派去江州的探子也将谢瑄染病的消息传了回来。 盛安帝先接到了萧烬的传信,得知萧烬又一次先斩后奏,想要用一个皇商的名额让商户捐银,盛安帝脸色不算好看。 除了不想让萧烬那么容易就解决问题以外,也是觉得萧烬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行动让他失了面子。 但萧烬的办法确实挺好,哪怕盛安帝心中不愿,也不能就这样回绝,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听到谢瑄染了疫病的消息,盛安帝的烦躁瞬间一扫而空。如果谢瑄就这样没了,那谢家跟萧烬就彻底交恶了,谢家也会因此深受打击,不用他动手就能一箭双雕,盛安帝自然乐得看戏。 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盛安帝还是派了太医院的院判亲赴江州,至于谢瑄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林家接到这个消息更是欣喜若狂,先前林鹤安因为谢家告发丢了性命,林家对谢家可谓是恨之入骨。如今谢瑄染病,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林家自然希望谢瑄就这样病死,一来能打击到谢家,二来也能为林鹤安报仇。 得知白老爷子要去江州,林家立刻就派了人在路上阻拦。他们倒不敢害了白老爷子性命。一来是怕逼急了谢家,二来白老爷子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就连皇室也欠了他的人情,一旦白老爷子被人害死,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了结的事。 所以林家派去的人倒也没有下狠手,只是给白老爷子制造点麻烦,拖慢对方的脚步,若是谢瑄撑不到白老爷子赶到,那也是谢瑄的命。 幸得萧烬早就料到京城有人会捣乱,让凌霜派了暗卫营的人在白老爷子这边暗中守护,这才没有拖慢行程。 而谢瑄这边的情况也是一再恶化,刚染病那几日他还有精神跟萧烬商议筹集赈灾银的事,可才过了两天整个人就病得昏昏沉沉,连起身都困难了。 萧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段时间他的脾气暴躁了许多,而除了他,得知谢瑄情况危急的萧煜更是没有心思再跟萧烬作对了,每天都来看望谢瑄不说,整个江南有名的大夫都被他请了来,可是没有一个有办法救谢瑄。 得到这样的回复,萧煜自然是没法接受,整个人跟吃了火药一样。上头的两位皇子都跟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炸,身处江州的众官员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撞上去。 在谢瑄染病的第十日,白老爷子终于赶到了江州,这些天日夜赶路,白老爷子年纪大了也受不了。但他没有休息,一下车就赶过去查看谢瑄的情况了。 萧烬和萧熠得知白老爷子到了的消息,很快就来了谢瑄的房间。 第210章 凝霜花 “白老,晏清他的情况如何?”萧烬焦急道。 这些天他既要忙活筹集赈灾银的事,又要顾谢瑄这头,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不行。 一刻钟后,白老爷子收回诊脉的手,又要来先前制药的药方看了,眉头紧皱道:“阿瑄这病,难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白老爷子接着说道:“按照这张药方配药确实能够治好这病,只是这一味月华草难寻。如今月华草已经过了成熟期,药效已无,想要配出对症的药来,实在是难啊。” 萧烬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谢瑄,心中大痛,恳切的对白老爷子道:“白老,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白老爷子叹息道:“有一味药可以代替月华草的功效,若能寻到,阿瑄便有救了。” “是什么?”萧烬和萧煜同时开口。 白老爷子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南疆有一圣物,名为凝霜花。传说此物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服之可令人百毒不侵,延年益寿。但凝霜花树天下仅有南疆这一棵,这花百年才开一次,且一次只有一朵。南疆立国至今,留存至今也不过只有三朵,且都在南疆王室之中。二十五年前南疆动乱时丢失了一朵,后南疆王又献给了大燕一朵,如今的南疆王室也就只有一朵了。” 说到这里,白老爷子摇了摇头,愁眉不展道:“此物珍稀,世间罕有。大盛与大燕是仇敌,南疆又是大燕的附属国,想要得到这凝霜花无疑是难如登天。” 以大盛和大燕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他们自然不会拿出凝霜花来救治谢瑄,南疆作为附属国,又怎会将圣物拿出来救大盛之人呢? 萧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萧煜同样面色沉凝,他将屋里的其他人叫出去,看向萧烬道:“大哥,如今的大燕皇帝可是先皇后的亲舅舅,你身上也有大燕皇室的一半血脉,你看是否能够去信大燕,让他们拿出这凝霜花来救治晏清。” 萧烬闻言冷笑道:“我确实有大燕血统,但是三弟难道会觉得皇室之人会看重血缘这种东西吗?更何况我当初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大燕人,你觉得大燕皇室能够摈弃前嫌,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白白送给我们?” 萧煜越听脸色越沉,忍不住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晏清去死不成?” “当然不会!”萧烬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救晏清,他不会死,更不能死。” 萧煜不信道:“大燕不肯给,你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不成?” 萧烬看了看昏睡不醒的谢瑄,深吸一口气道:“明日我便启程去南疆,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让南疆王室把东西交出来。” 萧煜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后面色复杂道:“你疯了?要去南疆,必得先过大燕。若是被大燕知晓,你必死无疑。就算你能顺利到南疆,南疆王室又凭什么把对他们如此重要的圣物给你?一旦他们不愿,将你的行踪透露给大燕,你觉得你还能回得来吗?” 萧烬闻言面上毫无惧色,看着萧煜道:“我若是回不来,三弟该高兴才是。为了晏清,就算此行无法归来又如何?如果救不了他,那我这条命去陪他也没什么。” 萧煜听闻此言只觉荒唐,“你居然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萧烬毫不迟疑道:“晏清的命自然重要百倍。” 萧煜本以为谢瑄和萧烬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但听了萧烬这一番话,他也终于明白了萧烬从来都没有把谢瑄当成一个普通的盟友看待。 想通了这一点,萧煜看萧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晏清是为了长平府百姓才会染上疫病,这一点朝廷应该负责。大哥不必急着涉险,我会写信给父皇,让他派使臣前往大燕交涉,虽说大燕同大盛是敌非友,但只要有能够打动对方的利益,想要得到凝霜花也并非如此困难。” 萧烬听了这话毫不掩饰的嘲笑道:“三弟,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我们那个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若他真的看中晏清的性命,就不会把晏清派到江州来。更何况你觉得以晏清如今的情况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吗?” 萧煜不语,萧烬话说得不客气,但都是实话,盛安帝只怕巴不得谢瑄死在这里,哪里又肯付出代价救谢瑄的性命。 白老爷子看了半天,也能看出两位皇子对他家阿瑄态度不一般,心中微妙的开口道:“二位殿下莫要再争了,阿瑄如今的情况不算好,我可以施针缓解他的病情,但最多只能撑十日,十日内要是没有药,便是我也回天乏术。” 说到这里,白老爷子亦是心痛不已,来之前他本以为以他的医术,谢瑄应当会没事,如今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真求不到药,谢瑄是凶多吉少。 谢瑄这孩子本就够可怜的了,如今还要遭此横祸,若是这孩子当真撑不过去,他百年之后有什么颜面去见谢瑄的娘呢? 白老爷子止不住地叹息,萧烬和萧煜听到他的话脸色就变了,十日时间,不仅不够求得盛安帝的旨意,就算萧烬现在就出发去南疆求药也来不及。 一番思索之下,萧煜道:“我马上就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大燕都城,若是大燕肯给出凝霜花,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萧烬闻言十分讶异,“你可知你这般先斩后奏会是什么下场?” 萧煜好不容易能够得到盛安帝的看重,若当真如此做,那他之前的一番努力会全部付诸东流,莫说是储君之位了,恐怕会从此被盛安帝厌弃,再无缘于大位。 萧煜面色沉沉道:“无论是什么下场,我都认了。” 他看向谢瑄露出一抹笑,或许这就是命吧。前世他欠了谢瑄的,所以这一世要他拿出一切来偿还。不论最后盛安帝如何处置他,只要谢瑄能好好活着,那就够了。 第211章 出乎意料的赠礼 萧煜这一番话倒是让萧烬刮目相看,不曾想萧煜还有这样的魄力,可若是萧煜当真能为谢瑄做到如此地步,为何前世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萧烬只觉得萧煜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却并未往萧煜同样重生这件事上想。 在他看来,他跟谢瑄能够重生已是十分令人匪夷所思了,自然不会想到萧煜也是重生而来。 萧煜也是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皇位纵然重要,可若是没有谢瑄,就算得了皇位又能如何? 萧煜当即写了书信要派人送往大燕,恰在此时,余知言急匆匆的来到萧烬面前道:“殿下,城外有一人,说带来了殿下所需之物,想要求见殿下。” 萧烬不动声色的与萧煜对视一眼,他如今最需要的东西,除了凌霜花再无其他。可他们也是刚刚才知晓凝霜花能够救治谢瑄,这人又是从何得知? 无论是真是假,萧烬都不可能放弃这份希望,当即命余知言将人带过来。 余知言闻言有些为难道:“殿下,那人说只能跟殿下单独见面,不愿入城。” 凌风不满道:“这人好生狂妄,既是求见殿下,却又不愿入城,难道还要殿下亲自出城去见他不成?” 余知言为难的笑了笑,若非那人言之凿凿,看上去又不似普通百姓,他也不会把这事告诉萧烬。 萧烬倒是没觉得不满,现如今是他们有求于人,若是此人手里当真有凝霜花,出城见一面又有何妨。 萧煜有心想一同前往,奈何人家只想见萧烬一人, 只能留下。 余知言带着萧烬一路出了城。果然在不远处见到了余之言所说的人。 萧烬叫停了余知言,让他在此处等候,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待走至那人身后,萧烬谨慎开口道:“在下萧烬,不知阁下是何人?” 只听那人轻笑了一声,随后转过身道:“太子殿下,多日不见,一切可好?” 待看清面前之人的长相,萧烬眸光一凝,沉声道:“原来是你。” 站在萧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前往大盛进行谈判的大燕晋王,姬桁。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独自一人出现在大盛境内。” 姬桁轻轻一笑道:“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本王亦不例外。否则又怎会只见殿下一人,为的不就是不暴露身份。” 萧烬冷笑道:“你怎知我不会将你的身份告之于众?” 姬桁没有丝毫慌乱,说道:“本王此次前来可是为殿下送了一份大礼,就算看在这份礼的份上,想必殿下也会为我隐藏身份。” 萧烬闻言目光沉凝道:“你口口声声说带来了我需要的东西,你可知如今我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姬桁言笑晏晏道:“若本王所料不错,殿下需要的,便是此物吧。”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盖子露出一物,乃是一朵通体晶莹,恍若霜雪的花朵,盒子一打开就散发出一股清香之气,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此乃南疆圣物,凝霜花。殿下想要的便是此物,不知本王是否猜错?” 萧烬深深的看了姬桁一眼,“晋王殿下真是好手段,身在大燕,居然对长平府之事了如指掌,看来是我之前太过小看你了。” 姬桁谦逊道:“殿下谬赞了,与殿下相比,本王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听闻谢瑄谢大人身染疫病,本王得知后便立刻赶了过来,就希望能够帮到殿下。” 萧烬可不信姬桁会这样好心,开门见山道:“你这样做,有何目的?” 姬桁闻言一脸受伤道:“殿下这样说未免也太伤人了,大家好歹也是亲戚一场,本王出手相助也是人之常情啊。” 萧烬可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道:“我与大燕之间本就水火不容,凝霜花何等珍贵,你肯不求回报拿出来帮我,你认为我会信?” 姬桁立刻变脸,一脸笑意道:“我就知道瞒不过殿下,要说本王别无所求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也没有殿下你想得那般严重,要说本王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拉近与殿下的关系罢了。” “仅是如此?”萧烬根本不相信,付出这么多,只是想跟他拉近关系,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姬桁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道:“本王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凝霜花,这样的好事萧烬自然不会拒绝,收下东西,萧烬面色复杂的看向姬桁道:“凝霜花如此珍贵,这想来便是当初南疆所进献,你就这样给了我,难道不怕大燕皇帝降罪于你?” 玉菩提的珍贵不言而喻,大燕皇帝已至暮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对此物定然是十分看重,就算姬桁母子俩受宠,怕是也逃不过重责。所以对于姬桁的做法,萧烬是真的感到不解。 姬桁道:“本王既然敢给,自然有法子应对,东西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罢了。谢大人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能救他一命,也算没有白费。” 萧烬郑重道:“无论如何,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是有所需,只要不违背我的处事原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帮你一次。” 虽然萧烬跟大燕皇室之间有仇怨,但主要是针对大燕皇帝,严格说起来他跟姬桁并没有什么恩怨,如今姬桁出手帮他救了谢瑄,萧烬自然承他这份情。 姬桁没有拒绝,道:“殿下的话本王记下了,日后若是真有求于殿下,本王自然不会客气。东西已经送到,本王不便多留,这便离开了,日后有缘再会。” 萧烬目送他离开,随后立刻将凝霜花带回去交到白老爷子手中。 见他只是出去一趟就带回了凝霜花,白老爷子和萧煜都十分惊诧,萧烬只说了一句是旁人所赠。白老爷子和萧煜也猜到定是那个要见萧烬的神秘人所赠。 萧煜知道定是萧烬去见的人定然不凡,否则绝不会有这个本事拿到凝霜花。 第212章 初窥情意 不过能得到凝霜花救治谢瑄,萧煜自然不会刨根问底非要萧烬说出是何人所赠。 有了凝霜花,白老爷子很快就配好了药,谢瑄服下药后,很快就退了烧,身上的疹子也消退了不少。 见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三日后,谢瑄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在此期间,捐银一事也告了一段落。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捐银拔得头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谢瑄救下的柳玉瑶。 当初谢瑄救下柳玉瑶不过是不想让林家杀人灭口,也是想着后面或许有用得上柳玉瑶的地方。 柳玉瑶也没有辜负谢瑄的期望,本来她与田家公子的事田老爷并不同意,只是一来柳玉瑶肚子里已经有了田家的骨肉,二来柳玉瑶手里有着不少的财产,加上田公子对柳玉瑶十分的死心塌地,田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拗不过,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婚后田老爷才发现柳玉瑶在经商上颇具天赋,待柳玉瑶生下孩子后,他就将田家的部分产业交给柳玉瑶打理,柳玉瑶也不负众望将生意越做越红火。 如今的田老爷对这个儿媳妇可是满意得不行,本来因为儿子不喜欢经商他还愁得不行,担心家业后继无人,柳玉瑶的出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田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没有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经商的规矩,所以田老爷对柳玉瑶极尽培养,也舍得放权,如今田家的生意几乎都是柳玉瑶在打理。 此次萧烬号召捐银,田老爷发话必须拿下头筹,不为别的,如今田家已经足够富有,他只想为子孙后代争一个好前程。 柳玉瑶也想让儿子能够读书科举入仕,虽说如今他们田家在江州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商户,可商户低贱,终究比不得读书科举更有前途。 这次捐银谢笙也参与了,凭他的财力,若真有心相争,只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只是谢家如今正站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谢家又成了皇商,怕是更得惹人忌惮了,所以一开始谢笙就没打算要这个皇商的名头,权当是捐些银子给家里人祈福了。 萧烬明白谢笙的顾虑,将谢笙捐银的事悄悄隐瞒了下来。有柳玉瑶在前面挡着,谢笙的行为倒也没什么人注意。 谢瑄醒来后,对于自己染了疫病的事颇为惊讶。上一世那般凶险的境地他尚且能平安渡过,没想到这一次提前有了准备反倒中招了,真是世事无常。 对于是怎么治好他的事,萧烬并没有瞒着,直接告诉他是姬桁送来了凝霜花,这才救下了他的性命。 对于姬桁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谢瑄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姬桁的行为明显是在向他们示好。既然并无敌意,他们也不必过分在意。 不过这样一来就欠了姬桁一个人情,谢瑄十分过意不去,“是我连累了殿下,殿下放心,若日后晋王殿下找上门来,无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会自己承担,绝不将殿下牵扯进来。” 萧烬看着他无奈道:“你非要跟我算得这样清楚吗?晏清,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这样豁出去救他的,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萧烬自问自己虽然有所隐忍,但并未努力遮掩过对谢瑄的情意。就连萧煜都能看出来,谢瑄当真看不出来吗? 面对萧烬炙热的目光,谢瑄下意识的回避,抿抿唇不发一言。 萧烬对他如此特殊,所作所为早已超过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界限,他又不是傻子,又怎会没有半分察觉。 要说心中没有半分触动是假的,可经过上一世的事,谢瑄对这种事颇为畏惧,他从来都没想过两个男子之间也能相爱。 上一世知晓萧煜的心思后谢瑄心里只有恶心和厌恶,可换了萧烬,谢瑄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排斥。 只是如今大局未定,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事,他也担心萧烬只是一时兴起,更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份情意,与其闹到最后大家都难堪,不如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谢瑄没有正面回应萧烬的问题,转移话题道:“如今长平府的救灾已经走上了正轨,搬走的玉宁府百姓也已经派人去接洽了,答应他们的补偿不久就会下发下去,我们在长平府怕是待不长了。” 面对谢瑄回避的态度,萧烬无奈又夹杂着几分沮丧,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因为萧煜的事谢瑄对这种事还是有些阴影,若是强逼,反倒是适得其反。 他顺着谢瑄的话道:“我们在长平府先斩后奏这么多次,皇帝那边怕是早就忍不住了。先前赈灾一事未完,他不好下旨召我们回京,如今长平府之事已经告一段落,怕是没多久,旨意就该下来了。” 见萧烬没有继续追问,谢瑄悄悄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自然了几分。 “此次回京之后,怕是麻烦不少,殿下刚失了太子之位,林家必定会抓住这个契机,继续打压殿下。” 萧烬不屑道:“就算没有这一遭,这些人也不会安分。我那两个好弟弟不是都想当太子,现在机会就在他们面前,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谢瑄点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相比于殿下,林家现在怕是更忌惮三皇子,不如作壁上观,等他们争出个胜负,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萧烬:“正是如此。” 不出所料,不过十日,盛安帝的旨意就到了,正是召他们回京,至于长平府未尽的事宜,已经派遣了其他官员接手。 来传旨的太监催得紧,次日一早他们便出发回京了。 谢瑄骑着马走在萧烬身侧,有些纳闷道:“奇怪,怎的今日府城内不见百姓?” 往日里城中总是有许多人忙着清理淤泥,搭建房屋,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实在太过反常了些。 萧烬也觉得奇怪,派了凌风去查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第213章 民心所归 不多时,凌风就回来了,脸上的神色又是激动又是喜悦。 “殿下,城中百姓此时都在城外!” 谢瑄和萧烬对视一眼,十分不解。 等队伍行至城外,看到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萧烬停下马,看着眼前的百姓们,发问道:“诸位这是作何?” 百姓中走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平府知府余知言。 余知言笑容满面道:“殿下,谢大人,还有其他大人,长平府受灾,若非殿下与诸位大人不顾艰险,救长平府百姓于水火之中,亦不会有我们的今天。听闻殿下和诸位大人今日回京,我等虽不舍,亦不能阻,只求亲自送殿下和诸位大人离开,还请殿下准许。” 萧烬一时哑然,看向余知言身后的百姓,比起初至长平时的害怕,如今长平府百姓眼中只剩下感激和不舍。 活了两辈子,萧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竟破天荒的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谢瑄对此也有些惊讶,不过上一世他也经历过这一遭,倒比萧烬镇定许多,眼见萧烬没有反应,他悄悄的扯了扯萧烬的袖子。 萧烬回过神来,郑重其事道:“大家的心意我与诸位大人都收到了,只是如今长平府百废待兴,大家实在不必将时间花费到我们身上。” 余知言恳切道:“还请殿下莫要推辞,今日若不能亲自送殿下与诸位离开,下官跟长平府的百姓都会留下遗憾的。” 萧烬见状也不再阻拦,高声道:“出发!” 队伍又开始行进起来,百姓们自发站在道路两旁,目送着队伍离去。 突然有人高声道:“殿下、谢大人,一路平安!” 这一声好似引线,彻底点燃了百姓们的情绪,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大声道:“祝殿下,谢大人一路平安!” 有情绪激动的百姓憋着哭腔道:“殿下,我们会永远记得您和谢大人的!” 此情此景,哪怕是萧烬也不禁动容。 随行的众官员亦是心生感触,看向萧烬的目光也多了些探究。 他们本以为大皇子被盛安帝厌恶,此番又失了太子之位,想要东山再起怕是十分困难。 可眼下大皇子如此得民心,这是其他两位皇子拍马难及的,众望所归下,大皇子怕是没那么轻易倒下,这太子之位的最终归属怕是有待商榷。 林家派系和三皇子一派的人看到这般场景亦是面色凝重,之前他们费尽心思让萧烬来江州,本是欲置萧烬于死地,可如今却适得其反,让萧烬大获民心。有了这么多百姓的支持,萧烬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萧煜此时也笑不出来了,他对于眼前这一幕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上一世这些百姓感激的是他,赞颂的也是他,可如今却换成了萧烬。 谢瑄也注意到萧煜僵硬的神情,心中多了几分快意。上一世萧煜因为在民间有了声望,这才能有底气参与到皇位之争中。这一世没有了民心,他倒要看看,萧煜拿什么来争。 虽然萧烬和谢瑄一直都在长平府赈灾,但他们所实施的各项决策同样惠及了其他受灾的府县,在行进的路途中送行的百姓络绎不绝,足以见得两人如今在江州百姓心中的地位。 这还不算完,两人的功绩已经在江州百姓的口口相传中向其他州府扩散,怕是要不了多久,两人的名字就会传遍大盛。 与此同时,京城那边也收到了江州的奏折。 早朝上,盛安帝沉着脸道:“江州送来了万民伞,极力赞颂此次前往江州赈灾的各官员。江州知州更是连同江州境内各知府一同上奏,请求为大皇子和谢瑄立德政碑,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群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率先表态。 他们也没想到本来凶险的赈灾之行,居然会被逆风翻盘。 能让江州所有官员和百姓如此推崇,还要立德政碑,足以见得萧烬和谢瑄是何等得民心。 可这样一来,盛安帝当初的一旦筹谋不但没有起到半分作用,反倒是为他人作了嫁衣,可想而知盛安帝心中的懊恼。 盛安帝确实是悔恨交加,他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伤到萧烬分毫,反倒让他借机收揽了民心。他作为皇帝,尚且没有人想过为他立德政碑,如今萧烬倒是越到他前头去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呕得要死。 见众人不说话,他眉头紧皱道:“怎么,诸位爱卿对此事就没有半分见解吗?” 拥护萧烬的官员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中立派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坐不住的反倒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一党。 眼见众人都不出声,再这样下去这事就真的是要板上钉钉了,刑部尚书接收到林太师的眼神,一咬牙站出来道:“回皇上,臣以为大皇子和谢侍郎此行的确居功甚伟,但自古以来能立德政碑者无一不是德高望重,大皇子和谢侍郎毕竟还年轻,若是太过赞誉恐会适得其反,所以臣认为此时立德政碑还是太过急切了些。” 太常寺卿也道:“臣亦是如此,大皇子和谢侍郎有功,待回京时自可厚赏,只是听闻在江州已经有百姓自发为他二人立生祠,若是再为他们立德政碑,恐他二人为这泼天赞誉迷失自我,反倒辜负了江州百姓的一番期望。” 礼部尚书这时站出来道:“二位大人此言差矣,江州之行何等凶险?大皇子等人解决了江州水患,解我大盛危局,此功甚伟,江州百姓想为他们立德政碑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以这种莫须有的担忧进行阻拦,一来恐会伤了江州百姓的心,二来若是当真这样做了,日后哪还有官员肯认真做事?谁不担心自己的一番功绩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给抹除了?我看大皇子和谢侍郎都是心志坚毅之人,想来不会发生二位所担忧的事,二位大人说是不是?” 礼部尚书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少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214章 奖赏 哪个为官者不想做出一番功绩,名留青史?若是像刑部尚书和太常寺卿所说的那样,仅仅是担心对方会因为功绩迷失本心就阻拦人家青史留名的机会,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刑部尚书被哽住,辩解道:“赵大人误会我了,本官并非否定大皇子和谢侍郎立下的功劳,只是觉得如今他们二人已经足够得江州百姓爱戴,这德政碑对他们也无甚大用。” 礼部尚书道:“张大人这话岂非自相矛盾?既然这德政碑对他们二人而言可有可无,那又何必阻拦?” 刑部尚书顿时哑口无言。 这事要真阻拦,确实没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 秦正远站出来说道:“皇上,这德政碑虽说是百姓们为大皇子和谢侍郎二人所立,但我大盛面上同样有光。细数列国,能让百姓为其立德政碑者寥寥无几。若是答应让江州百姓立碑,将其立于交通要塞,他国百姓来我国时看到,岂非能扬我大盛国威?” 总的来说,这是一件对大盛来说十分长脸的事,实在不该阻拦。 盛安帝扫视着下方的众人,见秦正远说完,没有一人反驳,心里不悦极了。虽然他早些便能猜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阻拦,但也没想到居然连一个能提出合理反驳意见的都没有。 “既是如此,便允江州百姓所求。” 众人齐声道:“皇上圣明。” 盛安帝心情不佳,正要宣布退朝,吏部尚书胡大人却突然站出来说道:“皇上,此次大皇子和谢侍郎前往江州赈灾,立下不小的功劳,不知皇上要对他二人进行怎样的封赏,还请示下,臣也好早做准备。” 吏部掌管百官职位调动,吏部尚书此问倒也合乎情理。只是这挑的时机实在不太对,众人悄悄去看盛安帝的脸色,果不其然,盛安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看着底下的吏部尚书,盛安帝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他又发作不了。吏部尚书是朝中的老臣了,又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保皇派,此举不过是尽自身职责,并非是特意为萧烬和谢瑄讨赏。 就是这为人太过耿直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别人都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盛安帝的霉头。他倒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盛安帝看着众人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众人不发一言,以萧烬和谢瑄二人的功劳,确实该好好封赏一番,只是谢瑄年纪太轻,他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若是要在往上升,只能升为一二品大员。 当初盛安帝为了捧杀谢瑄,一开口就给了他正四品的国子监司业,后面又是听信了林家的提议将其升为了正三品的工部侍郎。这步子起得太高,以至于如今如何封赏谢瑄都成了个问题。 至于萧烬,众人就更不好开口了。毕竟萧烬才刚刚被盛安帝废了太子之位,结果转眼人家就立下了大功,若是他们提议让盛安帝恢复萧烬的太子之位,那盛安帝定然不愿,可若是不恢复萧烬的太子之位,又该给他怎样的封赏呢? 林太师此时终于开口了,“皇上,大皇子和谢侍郎等人居功甚伟,确实该好好封赏。大皇子是皇上的嫡长子,早就到了出宫立府的年纪,依臣之见,不如将其封为亲王。至于谢侍郎,如今一二品官员并无空缺,若要擢升他的官职,怕是有些困难。不如继续让他担任工部侍郎,再在正三品官职中挑一个令其兼任。” 盛安帝闻言。眉头舒展了许多,赞同道:“太师此言有理,既如此,便封大皇子为秦王,赐宿州为其封地,工部选址为其建造王府。至于谢瑄,继续担任工部侍郎,兼任正三品太子府詹事,其他有功的官员皆官升一级。” 林太师道:“皇上圣明。” 三皇子党和二皇子党闻言满意了,拥护萧烬的官员和谢氏一派就有些不忿了。 盛安帝此举看上去是封赏了萧烬他们,可跟没赏也没区别。 萧烬既然已经不是太子,但他是嫡长子,封王出宫立府也是应有之义,把这个作为奖赏未免也太小气了。而且宿州那个地方虽然地域还算辽阔,但十分贫瘠,作为堂堂嫡皇子的封地实在太过寒酸。 再看谢瑄,官是一点儿没升。太子府詹事这个官职作为太子的重要属官是挺不错的,但如今萧烬被废,东宫已经没有太子了。 谢瑄身上担着这么个名头,那就是有名无实。就目前的情形看,盛安帝不太可能会让萧烬再成为太子。 若是三皇子成了太子还好些,但若是二皇子成了太子,以林家和谢家的恩怨,谢瑄必然会被排挤在外,日子也不会好过。 九死一生去这么一趟,结果就得到这样的回报,换了谁都不会高兴的。 许是担心有人反对,说完这番话后盛安帝就急匆匆的宣布下朝了。 秦正远也没想到盛安帝小气到这个份上,安慰谢筠道:“现在盯着谢家的人不少,阿瑄不出头也好,省的又被针对。” 谢筠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没想过要阿瑄做什么高官,只是此次去江州,阿瑄受了这么大的罪,险些便回不来了。结果连一句肯定都没得到,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秦正远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低声道:“皇上这几年不知怎的越来越糊涂了,大皇子这些年来立下多少功劳,就因为一个小错就被废了太子之位。好歹是父子,怎么就能闹成这样,虽说当年皇上迎娶先皇后是形势所逼,但先皇后为人贤良,又逝世这么多年了,皇上心中就算有气也早该消了,怎么还迁怒到大皇子身上,将父子关系闹得这么难看。” 谢筠皱眉道:“此事我心中亦是疑惑,我也没想到皇上对当初被迫迎娶先皇后的事这般怨气深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耿耿于怀。大皇子德才兼备,只可惜没能遇到个好父亲。” 第215章 家中喜事 秦正远谨慎道:“此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轻易插手的。唉,只是如今东宫未定,怕是又有一番血雨腥风了。父子离心,群臣互相猜忌,长此以往,怕是江山不稳啊。所幸这几年大燕内部同样争斗不断,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对大盛出手。”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说起来大盛和大燕作为诸国中最强大的存在,却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一山不容二虎,以两国之间的恩怨,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现如今两国都陷入内部争斗中,只看谁先解决内部的矛盾,谁就能先一步占据优势。 半个月后,从江州回来的队伍就到了。 盛安帝虽然不愿见到萧烬和谢瑄,但还是设了宴席接待他们。 萧熠也带着杜若怜出席了,只不过跟萧烬的春风得意和萧煜的左右逢源相比,他就有些没落了,虽然之前他被盛安帝申饬的事没有传出去,但在座的哪个是省油的灯,或多或少都听到一点风声。所以一时间没人敢来跟他攀谈。 看着其他两个兄弟这般风光,萧熠恨得攥紧了酒杯,但这么多次下来他也长了教训,不再像之前那般冲动,哪怕心里有气,也没再莽撞的开口。 盛安帝当众宣布了对众人的封赏,听到萧烬和谢瑄的奖赏,众人神色各异,与他们一同在江州历经数月的官员都有些为他们不值。 反观萧烬和谢瑄倒是接受良好,没有丝毫的气愤或不甘,让那些想要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萧烬虽然封了王,但盛安帝并没有让他离京就藩,许是担心萧烬离开京城后不好掌控,索性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宴席散后,谢瑄就回了谢家。 这几个月,江州传来的消息都不算好,特别是谢瑄还染了疫病,弄得整个谢家都是人心惶惶。 见人回来了,个个都围上去对谢瑄仔细打量,就担心自己家的宝贝蛋磕着碰着了。 谢璃庆幸道:“幸好平安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听说你在江州染了疫病,差点把我们吓死。” 谢瑄满怀歉意道:“都是我的不是,让大家担心了。” 谢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哪能怪你,这次你在江州立了这么大的功,给我们谢家长了这么大的脸,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谢家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呢。” 谢瑄看向他笑道:“怎么,大哥这是吃醋了?” 谢琛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你是我亲弟弟,我还能吃你的醋不成?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越优秀我越开心。” 弟弟如此优秀,谢琛心里除了开心没有任何不满。这些日子确实有人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要提防谢瑄,说谢琛作为长子却被弟弟压了一头,长此以往,日后谢家家主的位置不知是由谁继承。 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谢琛并没有听进心里,他不在乎能不能做谢家的家主,若日后当真是谢瑄成了家主,难道还会不给他这个哥哥一口饭吃不成?这些人就是看不得他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弟,心里嫉妒呢。 谢瑄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看谢琛确实没有半点介意,他心中一暖。虽然前路艰险,但他有这么一群关心爱护他的家人,又还怕什么呢? 看着兄弟二人如此和睦,其他人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都知道兄弟俩感情好,但耐不住总有好事者挑拨离间,他们就怕谢琛把那些人的话听进心里去,破坏了两兄弟的感情。 好在谢琛和谢瑄都是极好的孩子,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如意算盘打了个空。 秦绯月看着众人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其实不止谢琛,她每每出门都会有人摆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让她早做打算,免得日后谢家当家主母的位置让别人占了去。 听到这样的话秦绯月只觉得好笑,秦谢两家是世交,谢瑄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在她心里谢瑄跟她亲弟弟也没什么两样。 弟弟有出息了,做嫂子的只有高兴的份儿,哪会因为这个就心生不满?这些人也太小瞧她秦绯月了,别说她不在乎能不能做谢家的当家主母,就算她真的在乎,也绝对是正正当当的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而不是背后耍阴招。 作为夫妻,秦绯月自然清楚丈夫的为人,别说谢瑄如今官做得比谢琛大,就算有一天谢瑄成了内阁首辅,成了谢家的当家人,谢琛也只会笑着说弟弟真厉害。 这些挑拨离间的人高估了他们自己,也低估了谢琛和谢瑄兄弟俩的感情。 谢珊是个实心眼的,没看出大家的神色变化,拉着谢瑄道:“阿瑄还不知道吧,咱们家可有大喜事了。” 谢瑄好奇道:“什么喜事?” 谢珊笑道:“咱们大嫂有身孕了,我们要有侄儿或是小侄女了。” 谢瑄顿时惊讶的看向秦绯月,秦绯月轻轻捂着肚子笑道:“我们前几日才刚知道,已经有两个月了,还没坐稳就没往外说。” 谢瑄顿时欣喜不已,他怎么忘了这么大的事,算算时间,大嫂就是这个时候有孕的。 即将为人母,秦绯月脸上也不禁流出期待之色:“这孩子想必是个乖巧的,怀上之后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来是个体贴的女儿。” 谢琛走到她身边傻笑道:“女儿好,女儿乖巧又贴心,若是能得一个像你的女儿就更好了。” 谢筠也道:“女儿好啊,正好能跟姝云做个伴。” 秦绯月闻言心中甜蜜,在这些世家大族中,儿子的地位向来比女儿高。尤其是像谢琛这样的嫡长子,第一个孩子都希望是儿子。 也只有谢家这样的人家才会将儿子和女儿一视同仁,秦绯月心里本来还有些压力,听到谢琛和谢筠的话后瞬间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谢珊和谢璃也都附和着秦绯月的话,说未来的小侄女一定十分可爱。 唯有谢瑄摇了摇头,满目柔和的看着秦绯月的肚子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子。” 第216章 亲事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 谢瑄怎么就认定秦绯月肚子里怀的一定是儿子?难不成他还重男轻女不成? 谢琛担心谢瑄的话给秦绯月带来压力,连忙道:“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我都喜欢。” 秦绯月倒不觉得谢瑄是那种看重儿子,轻视女儿的人,端看他平日里对姝云疼爱有加便知道了。 她好奇的问道:“阿瑄怎么知道我这一胎一定是儿子呢?” 谢瑄也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总不能说自己能预知未来吧?左想右想他只能道:“我要是说我是在梦里梦见的,大嫂你信吗?”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绯月忍俊不禁道:“咱们阿瑄还是个孩子呢,说话这么孩子气。” 只有小孩子才会把梦见的东西当成真的,谢瑄一向表现得稳重,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还怪让人觉得有趣的。 谢瑄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就别笑话我了,说不定我说的是真的呢。” 谢珊乐不可支道:“好好好,你说得对。” 谢瑄听着这哄孩子一般的话十分无奈,这年头说真话还没人信了。 他看向秦绯月的肚子,这可是他们谢家的长孙,想到上一世乖巧懂事,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叫小叔叔的小家伙,谢瑄心里就软成一片。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他的小侄儿也一定能平安长大。 秦绯月突然说道:“说起来阿瑄你的生辰就要到了,过了生辰你就十七了,也该相看亲事了。” 长嫂如母,谢琛兄弟俩的母亲早逝,替谢瑄相看这种事自然只能由秦绯月来。之前她去几个交好的夫人家里赴宴时就有人跟她打探过谢瑄的亲事,只不过当时谢瑄人不在京城,她就没怎么注意。如今谢瑄回来了,也该把亲事定下来了。 其他人听了也是十分赞同。 谢瑄闻言顿时一僵,不假思索的拒绝道:“现在相看也太早了点,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秦绯月道:“早什么?有些人家的公子像你这么大时都娶亲了。再说了,这相看也是需要时间的,又不是看中了马上就能成亲,少说也要一两年呢。现在开始相看,等定下来后还要准备婚礼,需要的时间可不少,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也差不多到及冠的年纪了,正好能娶亲。” 秦绯月对这里面的门道清楚着呢,当初她跟谢琛本来也是打算在谢琛十九岁的时候成婚的。只是被孝期耽搁了,这才往后拖了三年。 谢瑄离及冠也不过只有三年了,若不早早打算起来,适合的好姑娘早就被别人抢走了,哪还有谢瑄的份? 谢瑄无奈道:“大嫂,我真的还不想成亲,你就别为这操心了。” 秦绯月闻言严肃道:“这怎么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的亲弟弟是一样的,你的事我能不操心吗?我又不是要你马上就成婚,只是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趁时间还早,能仔细挑一挑,否则到时候好的都被人抢走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谢琛也附和道:“就是,你大嫂也是为了你好,不管喜不喜欢,先看看再说,你要真不愿意,难道我们还会逼你不成?” 秦绯月笑道:“阿瑄这么不愿意相看,可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众人闻言都看向谢瑄,谢瑄呐呐道:“没有,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 谢筠拍板道:“就这样说定了,绯月,这事就麻烦你了,除了阿瑄,珊儿你也多帮她留意。” 谢笙把谢珊送到京城来就是为了给她找个好婆家的,谢珊比谢瑄还大一岁,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早该定亲了,只是秦绯月给她看了好几户人家,谢珊都没相中,这才耽搁了下来。 谢珊也没想到火会烧到她身上,连忙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成亲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家做老姑娘呢。” 秦绯月打趣她道:“我们倒是不介意你在家做老姑娘,我跟你大哥也乐意养你一辈子,只是二叔那里若是发起火来,我们可就爱莫能助了。” 提到谢笙,谢珊顿时就泄气了,她爹绝不会答应她这种离谱的要求的。 谢瑄同情的看向谢珊,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对视一眼,都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盛安帝给了江州回来的官员每人半月的假期,谢瑄也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家喝喝茶,下下棋,将朝廷纷争暂时抛了出去。 与此同时,京城里又有了一件大事,燕王和燕王妃要入京了。 早在一个月前燕王就上奏请求来京城,说是燕王世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想要带着王妃入京给燕王世子选世子妃。 算起来燕王世子和二皇子萧熠同岁,如今萧煜都已经成婚了,燕王自然也着急儿子的婚事。 盛安帝虽然不想让燕王进京,但也不能拦着人家为儿子选媳妇,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同样有儿子在京城的越王听说了也是紧随其后上奏,表示自家儿子也老大不小了,他们也想进京为儿子相看相看。 盛安帝这个做大伯的不能厚此薄彼,只能一并同意了。 谢瑄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但他之前与燕王世子发生过矛盾,想到燕王世子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也不知道谁家姑娘会这般倒霉被对方看上。 越王世子得知这事只觉得晴天霹雳,秦王府如今已经改建好了,萧烬也已经搬出宫,越王世子索性跑来秦王府对这萧烬大吐苦水。 “我父王也真是的,那萧炜要娶妻,他也来凑热闹,都不问问我这个儿子的意见。”越王世子满脸幽怨。 萧烬与越王世子关系说不上亲近,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来他这里。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越王世子羡慕的看着萧烬道:“还是大堂兄你好,也没人逼你成亲,自己想干嘛就干嘛,要是我也能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 第217章 香饽饽 萧烬这才抬起头看向他道:“哦?你当真羡慕?既是如此,待四皇叔进了京,我就将你的愿望告诉他,看看他如何说。” 越王世子连忙道:“别啊,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我父王要是知道我这么想,非得打我一顿不可。” 其实越王世子也知道萧烬这样也是形势所逼,若不是盛安帝故意拖延,萧烬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成亲。 虽然嘴上说着羡慕,越王世子心里还是挺同情萧烬的。同时又忍不住佩服,要是换了他处在萧烬这样的处境里,怕是早就一蹶不振了,偏偏萧烬有这样的本事,处在这样的境地里还能杀出一条路来,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他。 越王世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伯父是怎么想的,居然对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如此冷淡。要是换了他父王有这么一个儿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萧烬也是说着唬他的,自然不会真的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告状。 因为越王世子和燕王世子要选世子妃的事,京城里有女儿的官员勋贵顿时就慌了。 虽说世子妃身份尊贵,但无论是越王世子还是燕王世子,都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选。 越王世子便罢了,虽说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但好歹是你情我愿,并未做出什么强迫之举,也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燕王世子就不一样了,他仗着背后有盛安帝和燕王撑腰,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甚至还因为一点小纠纷闹得人家家破人亡。 更有传闻说这燕王世子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欢虐待房里人,他房里的姬妾都因为受不了他的虐待自杀了好几个。 这样的人,若是把女儿嫁过去,那就是进了火坑,所以那些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听到晴天霹雳。 一时间,京城里的媒婆都开始忙碌起来,那些不愿把女儿嫁到燕王府或是越王府的人家都开始紧急为女儿相看起来,想趁着燕王还没到京城的时候把亲事定下来,避开燕王府这个火坑。 而京城里上到国公世子,下到六七品小官的儿子,凡是略微出众些的,都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谢瑄同样也不例外,先且不说他本来就在京城里声名显赫,如今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大员,达成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成的成就,这样的女婿谁家不想要? 更别说谢家有不能纳妾的规矩,嫁过去之后不会有妻妾之争,加上谢瑄是次子,不用像长兄一般需要承担整个家族,又没有婆婆需要侍奉,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舒服。 这几天一波接一波的媒人都快把谢家的门槛给踏破了,秦绯月这些日子接待这些人都快把脸给笑僵了。 两辈子加在一起,谢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媒婆的威力,实在是不堪其扰的他只能提前结束假期,去了工部躲着。 但他没想到就算是在工部,也有人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婚事,就连工部尚书也拉下老脸,三番五次的请他去喝茶。 在工部尚书又一次拉着谢瑄推荐自家女儿的时候,凌风过来了,说萧烬对于秦王府的部分建造不太满意,想请谢瑄过去瞧瞧。 谢瑄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连忙摆脱工部尚书的纠缠去了秦王府。 到了秦王府,谢瑄直接去见了萧烬。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萧烬阴阳怪气道:“谢大人如今可成了京城的大红人了,本王要是没点事儿还请不来谢大人呢。” 谢瑄闻言气笑了,“殿下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不成?若殿下当真羡慕,不如趁这个机会选个王妃好了,若是那些人知道殿下要选妃,怕是趋之若鹜,也能让殿下好好享受享受这所谓的福气,省得殿下见了臣这般受欢迎便生气。” 萧烬一脸匪夷所思道:“你以为本王气的是这个?” 谢瑄当然知道他在气什么,换了平时他或许会好声好气的哄几句。但他这些日子本就被那些想要结亲的人烦得不行,本以为到这能躲躲清静,谁知道萧烬也阴阳怪气的气他。 这下他心里也来了火气,他又没欠萧烬的,萧烬摆脸色给谁看呢?谁爱哄谁哄去,他不伺候了。 “看来殿下这里没什么事需要臣,既然如此,臣便告退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萧烬见状愣住了,还是凌云有眼力劲,急忙拦住谢瑄道:“谢大人莫气,我家王爷说话向来就是这样,嘴上没把门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他一般见识,快坐下消消气,凌风,快让人送茶水过来。” 凌风难得见谢瑄跟萧烬怄气,都看愣了,听见凌云的话连忙答应。 谢瑄瞪了凌云一眼,凌云讪讪的笑了笑,却没有让谢瑄离开。 开玩笑,若真让谢瑄走了,萧烬发起火来他们可受不了。 既然走不掉,谢瑄索性转身找地方坐下了,看都不看萧烬一眼。 萧烬这些日子听说不少人找到谢家去想要把女儿嫁给谢瑄,心里醋得要死,所以今天才找了个借口把谢瑄叫过来。 因为心里犯酸所以语气有些不好,可谢瑄毫不客气的一通怼顿时就让他心里火气发不出来了。 见谢瑄生气要走,他心里也慌了,见凌云及时把人拦住这才松了口气。 等丫鬟送上茶水,他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都退下,他走到谢瑄身边坐下,谢瑄端起茶水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对萧烬视而不见。 萧烬无奈道:“真就这么生气?连句话也不愿意跟我说?” 谢瑄不看他,当没听到。 萧烬只能服软道:“好了,我承认我刚刚的话有失分寸,可你也不该曲解我的意思。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不知道?干嘛非要说那些话来气我。” 谢瑄听了这话更来气了,倏地站起身道:“殿下这话说得倒有意思,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既然如此殿下还叫我过来做什么?索性我现在就走,免得碍了殿下的眼。” 第218章 坦言 萧烬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他就不该嘴贱去说那句话。 他拦住想要离开的谢瑄,讨饶道:“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是我错了还不成吗?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听到有人去谢家说媒,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窝火。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口不择言可好?” 谢瑄冷着一张脸道:“殿下好不讲理,难道就因为殿下喜欢我,我就必须按照殿下的心意做事吗?我不是殿下的附属品,殿下要发火就去找别人,我没有这个责任承担殿下的怒火。” 萧烬无法,“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哪里值得让你发这么大的火,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打我几巴掌也成啊,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谢瑄发泄了这么一通,心里的火气也消散了许多,听萧烬这么说,他绷着一张脸道:“我哪有这个胆子敢对殿下动手。” 见他不再挣扎着想要离开,萧烬连忙拉着他坐下道:“就算你真的对我动手,难道我还能罚你不成?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人上门说媒,所以才让凌风叫你过来,免得那些官员整天缠着你不放。” 谢瑄睨了他一眼道:“殿下怎知我不喜欢?说不定我还真有看得上眼的呢。” 萧烬闻言眼神沉了沉道:“好了,今日的事是我不对,但你也体谅体谅我的心情,别说这样的话来气我。你可还记得你大哥成婚当日我们的约定?” 谢瑄自然记得,当时他答应了萧烬绝不会先于萧烬娶妻,当时也没想太多,如今看来萧烬是蓄谋已久,竟是在那时就已经对他有了这样的心思。 想到自己不知不觉被萧烬给算计了,谢瑄没好气的瞪了萧烬一眼。 萧烬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晏清是人人称道的君子,想必不会出尔反尔。” 谢瑄本以为萧烬对他只是一时兴起,但没想到萧烬在那么早之前就对他起了心思,这份认真的态度让他颇觉压力。 想了想后,谢瑄还是忍不住道:“殿下,两个男子相爱有悖人伦,莫说谢家断断不会允许这种事,对于皇室来说也是极大的丑闻。殿下今后还会遇到许多好姑娘,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人指摘的把柄?” 萧烬闻言脸色沉了下来道:“世人的眼光我不在乎,左右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便是再多这么一桩又能如何?” 谢瑄直视他道:“可是殿下,我在乎。我是谢家人,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你可知道天下人会怎么说?他们不会在意我们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只会说谢家教出了一个魅惑皇子,罔顾世俗的儿子。从前他们对于谢家有多少赞誉,知道这事后就会有多少诋毁。谢家养我长大,我不能让谢家因为我名声败坏。” 萧烬闻言怔住,谢瑄继续道:“殿下你不在乎,是因为你并不在意皇室的名声,更不在意他人的指责。可是我不一样,我有在意的家人,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萧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生性淡薄,在这世上能让他放在心里的人没有几个,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顾虑,也不知道谢瑄原来有这样的担忧。 “晏清,你是在拒绝我吗?”萧烬目光沉凝道。 谢瑄摇摇头道:“不,殿下,不是我要拒绝你,是世俗不能让我们在一起。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如果我孑然一身,或许愿意陪殿下赌这一场。可我有家人,我不能拿他们来做赌注。” 萧烬没说话,沉默了半晌后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但是晏清,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谢瑄道:“你说。” 萧烬认真的看向他道:“你老实告诉我,除却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你心里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情意?” 谢瑄闻言笑了,“殿下,我不知道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在意与我的家人是一样的,所以我希望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能好好的。” 萧烬轻笑了一声道:“这样吗?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如此平静的表现让谢瑄十分惊讶,“殿下愿意放下便是最好不过了。” 萧烬挑了挑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下?” 谢瑄有些疑惑道:“殿下刚刚这样说难道不是答应了吗?” 萧烬道:“自然不是,晏清,我很高兴你能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但你太小看我了。我这个人认定的事,绝不轻易改变。我知道,你今天跟我说这番话,其实是不相信我,你不信我能保护好你,也不信我能保护好你在意的人。” 谢瑄沉默了,萧烬知道他说中了,但他并不觉得生气,因为他知道谢瑄对上一世谢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始终无法释怀。只要盛安帝在一日,谢家的危机就始终存在,要想让谢瑄真正放下心中的顾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取代盛安帝,成为大盛新的君主。 “好了晏清,咱们今天不要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但也请你不要急着拒绝我,我向你保证,最多两年时间,你所担心的事再也不会发生。所以,请你再等一等,若是两年时间我做不到,那我便不再强求。” 谢瑄看着萧烬期待的目光,突然就不忍心再说出拒绝的话了。 看到萧烬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点头答应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瑄也不纠结了,左右他并没有成亲的想法,便是等他两年又能如何?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他对萧烬其实已经有那么一点儿动心了,只是心里顾虑太多,让他刻意忽视了这份感情。他本以为自己是排斥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但现在他发现,其实他不是讨厌跟男人在一起,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罢了。 第219章 担忧 得到谢瑄的许诺,萧烬打蛇随棍上,挤到谢瑄身边道:“既然答应了我,那可就不许搭理那些说亲的人了,你要牢牢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要跟那些心思不单纯的人保持距离。” 谢瑄闻言羞恼道:“殿下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萧烬一脸无辜道:“你我虽还未修成正果,可我们还是盟友,既是如此,你便是我秦王府的人,我这话说得有何不对?” 谢瑄瞪圆了眼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萧烬脸皮这般厚,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因为谢瑄答应了等他两年,萧烬自认为自己如今也是有半个名分的人了,说起话来也不再像之前有所顾忌,直白又了当。 萧烬逗了谢瑄几句,这才正色道:“燕王就要到京城了,我这个皇叔最是睚眦必报,你之前在国子监跟他儿子有过过节,还让他受了责罚,燕王对这个儿子十分疼爱,若是知道这事必定会与你为难。好在你是在工部任职,应当不会与他打交道,到时候你躲着点,别让他抓着由头为难你。” 谢瑄点点头道:“殿下放心,当初的事是燕王世子有错在先,又是皇上亲自下令责罚他的。燕王就算心中记恨,也没有理由对我发难才是。” 萧烬却道:“话不是这么说,若是别人便罢了,燕王却是个无理也要搅三分的人。若他当真要对付一个人,根本不会在乎理由是否正当。到时候若真出事,我那个父皇八成也只会和稀泥,不会为你做主。” 谢瑄想到上一世燕王对丝琴姐妹做的事,也觉得萧烬说得有理,答应道:“既如此,我躲着他些便是了。” 萧烬道:“若他当真为难你你也别怕,要是解决不了就来找我,我替你出气。” 谢瑄闻言笑了笑,随后有些担忧道:“我倒是还好,燕王就算要对付我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我担心的是我二姐姐,我二叔的生意都是挂在我二婶名下,所以我二叔并未入商籍,二姐姐既然不是商籍女子,又是谢家女,我担心到时她也得去参选世子妃的。” 当初谢笙经商,因为担心入了商籍后会影响孩子们的前程,所以就把生意都放到妻子名下。本是为了不耽误两个女儿,现在却成了束缚。 若是谢珊也去参选世子妃,选不上还好说。若是燕王世子因为当初跟谢瑄的过节故意选了谢珊,到时候谢家没法拒绝,谢珊的一辈子就毁了。 萧烬也清楚这其中的门道,安慰谢瑄道:“别担心,燕王此人野心勃勃,一直为当初错失皇位一事耿耿于怀,我派人查探过,他在封地上养了私兵,至少有上万人,早就超过亲王该有的规制。我看他心里还没放弃对皇位的想法,他又只有萧炜这一个儿子,就算要为萧炜选世子妃,也会选一个家世显赫,能为其增添助力的。你二姐姐虽然是谢家女,可你二叔没有官身,燕王应当不会看上你二姐姐。” 谢瑄听了这话心中稍安,但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萧烬见状道:“别担心,有我在,就算燕王真有这个心思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谢瑄叹息一声道:“但愿此事确实如殿下所说的那般吧。” 不止谢瑄有这样的担忧,谢家其他人也为这事心焦不已。反倒是谢珊这个当事人心大得很,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的还去秦家找沈幼芙玩耍,丝毫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感到担心。 大家把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无奈又庆幸,没心没肺也好,最起码日子能过得开心一些。 这些日子秦绯月也一直在为谢珊相看人家,只是最近京城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也都在忙着帮姑娘相看。谢珊虽然是谢家女,但因为谢笙只是一介白身,以谢珊的条件在京城众多贵女中还是有些不够看。 秦绯月看中的人家,又嫌谢珊家世不够贵重,想要跟谢家结亲的,条件又太差了。就算有那么几家条件好,又不在乎女方家世门第的,又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秦绯月着急得不行,加上孕期开始有了反应,整个人食不知味,都消瘦了。 谢琛看在眼里也急得不行,既担心妻子,又担心妹妹。为了这事他都在跟同僚打听对方家里是否有合适的公子了。 谢珊担心秦绯月累出个好歹来,让秦绯月不要再忙活她的事了,顺其自然就好。 秦绯月却没有她这般心大,托自己在京城的手帕交也帮忙寻摸。 对于底下的官员忙着嫁女的事盛安帝也有所耳闻,对此他的反应是放任自流。本来他就对燕王不满,燕王的儿子娶不到媳妇关他什么事?最好是没有姑娘肯嫁到燕王府,让燕王一脉就此绝后才好。 燕王的封地距离京城不远,差不多十日后,燕王和燕王妃就到了京城,又过了三日,越王和越王妃也到了。 盛安帝专门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还召了四品及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入宫陪同。 众官员都心知肚明,盛安帝这是让他们把女儿带进宫,让燕王世子和越王世子相看。 四品以下官员虽然没有资格入宫赴宴,但都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官职低,否则自家女儿怕是危险了。 谢家在朝为官的三人都要入宫赴宴,女眷之中只有秦绯月有资格一同入宫,但秦绯月有孕在身,他们都担心会发生意外,就没让秦绯月一同前往。反正盛安帝主要召见的是各家尚未出阁的姑娘,秦绯月去不去都没什么妨碍。 对于谢珊不能进宫这一点,他们心里同样庆幸,幸好谢笙没有官身,这样一来谢珊就不用进宫,也就能避免被燕王世子看上了。 谢筠和谢琛也知道谢瑄跟燕王世子之间的矛盾,入宫的路上不断叮嘱谢瑄要小心谨慎,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开口,免得引起燕王或燕王世子的注意。 第220章 来者不善 入了宫,三人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入了座。 谢瑄如今是正三品官员,位置不前不后,刚好在中间的位置,倒是不容易引人注目。 待落了座,谢瑄看向前方,正好对上萧烬的目光,萧烬对他露出一抹笑。 谢瑄见状连忙避开,心里忍不住抱怨萧烬太过大胆,这样的场合也不说注意点,要是被人发现,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生疑就不好了。 萧煜自谢瑄到了后目光就一直未离开过,谢瑄跟萧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看到两人之间隐秘的亲密,萧煜心中充满了妒火和彷徨。 不应该是这样的,跟谢瑄如此亲近的人应当是他才对,怎会变成萧烬? 男女不同席,女眷的席位安排在另一座宫殿,由谢筝和玉妃招待。 待来赴宴的官员到得差不多了,越王和燕王也到了。 谢瑄是第一次见这两个王爷,小心谨慎的打量起来。 越王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见有官员问好都是笑着点头。反观燕王则是一脸倨傲,对上来打招呼的官员没有给半个眼神,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向他寒暄的官员官位都不算太高,没看那些一二品大员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出头吗? 越王世子和燕王世子跟在自己父亲后面入了席。谢瑄想着暂避锋芒,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等着盛安帝过来。 这时他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抬头看去,就看到燕王世子死死的盯着自己,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恶意。随后就见燕王世子侧身对着身边的燕王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便看向了谢瑄的方向。 谢瑄见状眉头微皱,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便听到燕王开口道:“听闻京中谢氏出了位少年英才,解决了江州水患之事,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大员,不知本王可有这个荣幸一睹这位谢大人的风采?”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谢瑄身上,谢瑄心中叹了口气,他不想招惹是非,奈何是非自己找上门,正要起身,却见谢筠先一步站起身对燕王说道:“犬子才疏学浅,此番不过侥幸为江州之事略尽绵薄之力,承蒙陛下看得起,这才封了他三品之职。王爷乃天潢贵胄,不知见过多少英才,犬子如何入得王爷法眼。” 燕王看向谢筠道:“谢尚书不必过谦,令郎之名本王早有耳闻,若无真才实学,皇上也不会对他这般另眼相看。” 这时林太师也在一旁帮腔道:“王爷说得是,谢尚书实在太过谦虚了,如今京城中谁不知道谢家有一双麒麟儿,最是出众。尤其是你的次子,屡立奇功,实在令人艳羡,大家都说生子当如谢家子,足以见得令郎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王爷既然想见一见令郎,你就不要推辞了。” 谢筠目光不善的看向林太师,林太师回以一笑。 燕王耐心告罄道:“好了谢尚书,快把令郎叫过来吧。都已经是入朝为官的人了,总不至于还要躲在父亲背后吧?” 谢筠深知他来者不善,哪里敢让谢瑄过来,正要继续推辞,谢瑄已经起身来到近前。 明知燕王来者不善,谢瑄怎么可能让谢筠挡在自己面前,反正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燕王想要发难,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臣工部侍郎谢瑄参见燕王殿下。” 燕王没叫他起身,仔细打量着他,说道:“谢侍郎果真如传闻中所说,貌比潘安,让人见之忘俗,难怪本王的儿子会栽在你手里。” 他这话引人歧义,好似谢瑄跟燕王世子之间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一般。表面上是在夸赞谢瑄容貌出众,实则是在暗讽谢瑄除了容貌一无是处。 谢瑄恭敬道:“王爷这话微臣不敢当,臣与世子确实有过矛盾,但臣与世子并无私怨,不过是秉公办事。” 燕王冷哼一声道:“好一个秉公办事,照你所说,本王的儿子是罪有应得了?” 其他人都知道谢瑄跟燕王世子之间的恩怨,见状便知燕王这是要给自己的儿子找场子了。 说起来谢瑄当初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尽自身职责,并无错处,燕王此举实在有些不讲理。 但哪怕知道燕王不占理,他们也不敢帮谢瑄说话,毕竟燕王是先帝亲封的亲王,就算是盛安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们又哪有胆子敢跟对方对着干。 先帝在时徐云洲就对燕王的嚣张跋扈十分不满,眼下见他如此为难自己的弟子,开口道:“王爷,当初的事人尽皆知,确是世子有错在先,谢瑄秉公处理并无错处。更何况世子受罚乃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王爷如此说,莫不是对皇上的决定心有不满?” 燕王看向徐云洲道:“徐阁老不必拿皇上来压本王,本王的儿子就算犯了错,也罪不至此。不过是伤了个大臣的儿子罢了,你们居然撺掇皇上把我儿子的双腿打断,是不是觉得本王不在京城,你们就可以肆意欺凌本王的儿子了?” 众人闻言不禁暗暗腹诽,就燕王世子那性子,三天两头闯祸,他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别人还能欺负得了他? 礼部尚书听了这话顿时气炸了,说道:“王爷未免太过分了,什么叫不过是伤了个大臣之子?世子纵然身份尊贵,臣的儿子也不是草芥,犬子被世子打断了一条腿,若非救治及时,险些落下残疾,终身无缘于仕途。您不制止世子,反倒问责谢侍郎,这是何道理?” 燕王瞥了他一眼道:“赵尚书,炜儿确实伤了你儿子,但你儿子是什么身份?本王的儿子又是什么身份?你儿子腿断了就得让本王的儿子同样断了腿,你扪心自问,你们配吗?” 礼部尚书闻言气得手指发抖,众人听闻此言也觉得燕王太过分了。礼部尚书好歹是六部尚书之一,乃是朝廷重臣,燕王此话极尽贬低侮辱之意,莫说是礼部尚书了,就是个普通人也忍不下去。 第221章 折辱 燕王没理会礼部尚书,看向谢瑄道:“谢侍郎,当日是你向皇上进言要皇上处罚本王的儿子。本王的儿子断了腿,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这事你是罪魁祸首。这事本王要是不要个说法,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欺负到我燕王府头上来了。所以你也别怪本王不讲道理,要怪就怪你不识时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谢瑄只听闻过燕王是何等的霸道不讲理,如今一见才知传闻果真不虚,眼见燕王是不会善罢甘休,他问道:“王爷想要如何?” 燕王道:“本王也不为难你,本王的儿子断了两条腿,本王也不要你照样奉还。你若是自己打自己二十下耳光,再给本王的儿子磕三个响头道歉,本王便不再追究此事,你觉得如何?” “欺人太甚!”谢琛忍无可忍的站起身要冲过去,幸好一旁的秦恪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谢筠、徐云洲等人亦是面色难看,燕王这个要求看起来倒是比断手断脚划算多了,但实在太侮辱人了。 谢瑄如今已是朝廷官员,今日这么多官员在场,他要真按照燕王说的做,无疑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和谢家的颜面扔在地上踩。 等到事情传出去,就算人人都知道是燕王欺负人,但谢瑄本人也逃不过被人指指点点,颜面尽失的下场,日后在官场上也要面对同僚们异样的眼光。恐怕日后提起谢瑄,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的才华和功绩,而是他今日受辱的一幕。除此之外,谢家也未因此名声大损,从前积累起来的声望必将荡然无存。 更别说谢瑄要真的承认是自己错了,岂不是在说盛安帝当初处罚燕王世子处罚错了吗?那是在打盛安帝的脸,所以谢瑄做了会得罪盛安帝,不做燕王也不会善罢甘休,可谓是进退两难。 燕王此举不在伤人,而是诛心啊。 谢筠不卑不亢道:“燕王殿下,我谢家虽是臣子,却也有傲骨。您纵然是天潢贵胄,也不能这般侮辱臣子。” 燕王沉下脸道:“谢尚书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谢筠道:“微臣不敢,但犬子所作所为并无半点错处,王爷行此辱人之举,恕臣不能接受。作为父亲,断没有看着儿子无故受辱而置之不理的道理,王爷若是执意如此,臣便是拼了这顶乌纱不要,也要向皇上讨个说法。” 燕王目光如炬的看向他,谢筠浑然不惧的看了过去。 谢琛也来到近前道:“我父所言不错,王爷若要辱臣弟弟,便从臣身上踏过去吧。” 看着父兄如此,谢瑄心中也来了又是感动又是愤怒,他本不欲与燕王发生矛盾,奈何燕王步步紧逼,他若是继续隐忍,让父兄挡在前头,岂是大丈夫所为? 想到此处,他站起身走到燕王面前道:“王爷,微臣虽然身份卑微,却也是朝廷命官,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世子之事,微臣乃是秉公处理,王爷心有怨言微臣能理解,但若是想以此胁迫微臣做此有辱家门之事,恕臣无法从命。” 燕王竖眉道:“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谢瑄不卑不亢道:“非是臣故意违抗王爷之命,王爷要为世子出气,臣无话可说。但臣乃朝廷官员,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世子寻衅滋事,无故伤人,臣有责任将其上报给皇上,请皇上处理。” “臣自认为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之处,王爷今日因此事辱臣没什么,但试问若人人皆像王爷这般因袒护自己的儿子责罚无错官员,又有谁还敢秉公办事?今日臣若是向王爷妥协,便是在告诉天下人,凡出身尊贵者皆可视人命如草芥,若是替弱者伸冤,便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若开此先例,则百姓不敢告官,官员不敢尽责,若是如此,那朝廷律法何在?大盛威严何在?” 谢瑄直视燕王,语气铿锵道:“王爷此举不仅是在侮辱微臣,更是蔑视大盛法度,蔑视皇威。” 朝中官员不乏有尽忠职守,不畏强权之辈,此刻听了谢瑄这番话他们心里不免动容。 试想一下,谢瑄当初不过是尽自身职责罢了,就因为对方是亲王世子就要受此奇耻大辱。那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因为自身职责所在得罪了位高权重之人,难道也要受此大辱吗? 若真如此,那他们做官又有何意义?若是以权势论对错,那大盛律法岂非有名无实?长此以往,官员们畏首畏尾,都只知明哲保身,那成什么样子了? 燕王被谢瑄这一番话说得面色铁青,道:“好啊,谢侍郎真是好伶俐的口齿,按谢侍郎所说,本王若是罚了你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了众怒了?” 谢瑄道:“王爷要罚臣,臣岂敢违抗。只是臣作为大盛官员,不得不为天下百姓着想,不得不为朝中的诸位同僚着想,王爷罚的不是微臣,而是千千万万敢于对抗强权,不屈服于富贵淫威之下的赤胆忠心之士。王爷的要求臣办不到,王爷若是执意要为此事追究微臣的罪过,请王爷赐臣一死,如此既出了王爷心中恶气,臣也算没有玷污这身官袍。” 听闻谢瑄这话,本就感同身受,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的官员们就不干了,纷纷为谢瑄开脱起来。 “王爷,谢侍郎此举并无差错,您如此责罚他于礼不合啊。” “是啊,再说了,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王爷又何必旧事重提呢?” “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闹大了,皇上那也不好交代啊。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不错,谢侍郎秉公办事,若是今日他在此受辱,传了出去,对王爷您名声有损啊,还请王爷三思。” 其他作壁上观的官员见状也纷纷劝说起来,他们只是想看看谢家的笑话而已,这要是再不劝劝,真要闹出人命来,他们都有可能被追责的。 第222章 维护 众人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燕王,一边疑惑怎么这都快乱成一锅粥了,盛安帝还没来。 听着这些话,燕王此刻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他本就脾气火爆,加上性子逆反,众人越是劝解,他心里越是怒火高涨。 就在他忍不住要发作时,萧烬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冰冷道:“六皇叔,适可而止。” 燕王看向他,不屑道:“怎么,连你也想来教训本王。” 萧烬走到他跟前,将谢瑄挡在身后道:“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萧炜犯了律法,自当受罚,就算他是亲王世子又如何?六皇叔今日在这胡搅蛮缠,妄图欺辱无辜官员,本王是真的很好奇,六皇叔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敢如此肆意妄为?本王劝六皇叔还是好好睁眼看看,现如今皇位上坐着的可不是皇祖父了。” 萧烬言下之意便是让燕王好好睁大自己的狗眼瞧瞧,现在已经不是先帝在位时的光景了,没有人会在毫无底线的纵容他胡作非为。 底下的官员听闻此言都是大为赞同,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与谢家不睦,但燕王此举确实太过分了,谢瑄好歹有谢家护着,燕王尚敢如此欺辱他,若是换了他们,燕王岂非更是无所顾忌? 在他们看来自己如今的官位要么是寒窗苦读,要么是战场拼杀得来的,而燕王自大愚蠢,不过是因为投了个好胎,才能得封亲王之位,居然还如此看不起他们这些官员,这是何道理? 哪怕是林氏一派的官员心中亦有愤懑,他们不是为谢瑄鸣不平,而是觉得同为朝廷官员,燕王肆无忌惮的欺辱谢瑄让他们觉得燕王根本没把他们这些官员放在眼里。 萧煜也站出来道:“六皇叔,你此举确实太过,父皇当初既然下令责罚世子,那便说明确实是世子有错,皇叔应当约束好世子,令其修身养性才是。” 萧煜头一次跟萧烬站在一条战线上,面对燕王的无理要求,他心里同样怒不可遏。 谢瑄是他放在心里的珍宝,他怎能容忍别人这般折辱。 燕王闻言怒极反笑道:“好啊,如今连你们这些小辈也敢教训到本王头上来了。” 萧烬冷冷的看着他道:“皇叔言重了,本王只是在提醒皇叔,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我父皇,朝中官员有错自有他来处置,用不着皇叔在此越俎代庖。” “你!”燕王顿时大怒。 萧烬这话可谓说到了燕王最大的痛处,燕王当初最得先帝宠爱,若非盛安帝乃是嫡长子,朝中官员不同意废长立幼,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怕就是燕王了。 因为这事,燕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盛安帝抢了属于他的皇位,萧烬如今说这话就是在往他最在意的地方戳,一时间他是恼怒不已。 见燕王被气成这样,燕王世子顿时不干了,不忿道:“萧烬,你不要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我父王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如此顶撞他?” 萧烬眼神顿时落到燕王世子身上,燕王世子本就惧怕萧烬,刚刚也是怒气上头,加上有燕王在身边,这才敢质问萧烬。但此时接收到萧烬冰冷的视线,他还是忍不住浑身一抖,下意识躲到燕王身后。 萧烬见状嗤笑一声,说道:“你不出声本王险些忘了,这事跟你可是脱不开关系。萧炜,你今年已有十九了吧?怎的还跟三岁小儿一般,惹了祸还敢去告状,如此没有担当,竟然还想娶妻?若是日后六皇叔和六皇婶逝世,你是不是还要跟你的妻子告状,让她替你做主啊?若真是如此,本王还真是同情未来的世子妃了,这哪是找了个丈夫,分明是养了个儿子。” 众人闻言顿时忍俊不禁,有人甚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燕王世子顿时涨红了脸,燕王虽然对儿子这般没骨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看不惯萧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奚落嘲笑自己的儿子。 当即开口道:“萧烬,炜儿他好歹是你的亲堂弟,你怎能如此嘲笑他?你这般目中无人,上不敬长辈,下不悌兄弟,怪不得你父皇不喜欢你。”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萧烬不得盛安帝宠爱虽说是众所周知,但从来没有人敢当着萧烬的面提这事,燕王此举,当真是胆大啊。 面对燕王的嘲讽指责,萧烬非但不怒,反倒笑出声来,燕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萧烬笑够了,这才开口道:“六皇叔莫不是气糊涂了,这点小事也拿出来说。不过也是,在六皇叔看来,帝王之宠确实挺重要的,想当初若非有先帝的宠爱,六皇叔也不会有今天。不过本王跟六皇叔不同,本王向来只看中能力,更何况本王乃是嫡长出身,至于有没有圣宠,本王从来都不在意。不过六皇叔只是庶出,应当是体会不了本王的感受了。” 燕王顿时黑脸,却也没法反驳,同时心中大恨。在他看来,他当初就是输给了盛安帝的嫡长出身,萧烬如今故意强调,不就是在揭他的伤疤吗? 眼见二人越闹越大,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昭亲王连忙制止道:“够了,今日是什么场合,你们莫要再闹了。燕王,你既是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平日里不求上进便罢了,如今还与小辈为难,像什么样子?炜儿的事虽说罚得重了一些,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你莫要再胡搅蛮缠。” 说完他看向萧烬道:“你也是,你六皇叔好歹是长辈,你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些,他有错处,你好言相劝便是,都是一家人,莫要把关系闹僵了。” 萧烬没说什么,似笑非笑的看向燕王。 燕王气炸了,昭亲王对他如此疾言厉色,对萧烬却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分明是偏向萧烬。这个老东西,从前他父皇在时他就百般劝诫他父皇不要太宠爱他跟他母妃,坚持要让嫡皇子继承大统,如今又在这拉偏架。 第223章 再次为难 燕王觉得当初若非昭亲王带着宗室的人反对废长立幼,几次三番的在先帝面前上眼药,他也不至于与皇位失之交臂,落到如今处处受人辖制的境地。 燕王心中恨极,但昭亲王辈分摆在那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对方不敬的,只能不甘不愿,咬牙切齿道:“叔祖父教训得是。” 昭亲王走到谢瑄面前和蔼道:“孩子,此事委屈你了,燕王说话做事不经头脑,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谢瑄心知昭亲王这般说其实是想让他揭过这事,虽然燕王做得过分,但毕竟是皇室中人,昭亲王就算不喜欢燕王,也要为了皇室的颜面出面维护。 “王爷言重了,燕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微臣不过是一介臣子,如何敢跟燕王殿下计较。” 昭亲王听出了谢瑄话里的不满,不过他对此表示理解,换了任何人被这般刁难心里都会有气,谢瑄咽不下这口气也正常。 “今天这事是燕王做得不对,回头本王会好好教训他。他说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他以后再来找你的麻烦,你尽管找本王或是皇上为你做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燕王闻言不甘的看了谢瑄一眼,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走运。”随后拂袖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瑄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他并没有真的被责罚,想要以此让燕王受到惩罚是不可能的。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他也讨不了好。 萧烬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捏了捏谢瑄的手指,低声道:“别生气,回头我帮你出气。” 被他这么一弄,谢瑄心里的郁气顿时消散了许多,抬起头对昭亲王道:“微臣谨遵王爷之命。” 昭亲王对谢瑄的识大体感到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迟迟未至的盛安帝终于到了,昭亲王有些不满道:“皇上可是被什么要事耽搁了,怎的现在才来。” 盛安帝本来早就该到了的,但他听说燕王跟谢瑄发生了冲突,就决定晚一会儿再出去。无论是谢瑄还是燕王都是他不满的对象,他巴不得谢瑄跟燕王对上,最好斗个两败俱伤才好,哪会出来阻止。 不过盛安帝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对昭亲王道:“确实是有些事耽搁了,怎么大家脸色如此严肃,可是朕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 昭亲王疑惑道:“皇上难道没听说?” 盛安帝摆出一副困惑的模样道:“朕确实不知,难道当真出了什么事?” 昭亲王摇摇头道:“罢了,都已经结束了,皇上再追问也无益。今日是为燕王和越王接风洗尘,请皇上入座,宣布宴席开始吧。” 盛安帝本就没打算追问,闻言点了点头,来到座位上宣布开宴。 酒过三巡,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前方才的事,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燕王一想到自己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压不过,心里这口气怎么都消不下去。 再看没事人一样的谢瑄,他心里就更来气了,看着眼前的歌舞也没了兴致,突然说道:“这都多少年了,宫里的歌舞还是这些花样,连点新意也没有,还不如本王在福州时所见。” 他声音不低,除了坐得比较远的几乎都听到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福州是燕王的封地,燕王当着众人的面说宫里的歌舞比不上福州,这不是不给盛安帝面子吗? 众人耳观鼻鼻观心,都没开口说话。 盛安帝本来兴致正高,听了燕王这话顿时就没心情了,脸色微沉道:“六弟向来喜好玩乐,对这些歌舞自然是如数家珍,朕不喜声色犬马,这些舞姬难得召见一回,想来她们也是因此懈怠,长久不练,技艺生疏,以六弟的眼光,自然是入不得眼。” 盛安帝的意思就是在说我不像你一样整天关心这些吃喝玩乐的事,我忙着呢,自然不像你一样还有空闲调教舞姬。 燕王对此十分不屑,说道:“皇兄,你好歹也是皇帝,这样的歌舞怎么拿得出手。” 盛安帝袖子的手骤然握紧,但也不好发作,只能敷衍道:“歌舞而已,不过是为宴会助兴而已,六弟若是不满意,回头朕让教坊的人好好调教便是,今日只能委屈六弟将就将就了。” 燕王不满道:“这般粗陋的歌舞,简直是污了本王的眼睛。皇兄,我看你还是让她们下去,另外换人来表演吧。” 盛安帝心里烦躁,只觉得燕王事多,语气有几分不满道:“那六弟想看着什么歌舞?朕让人重新安排便是。” 燕王哼了一声道:“老是看歌舞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点新鲜的,在座的诸位大人里想必也有擅曲之人,不如找一位大人来献曲,也让臣弟开开眼。”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的露出抗拒之色。他们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官员,如何能像乐伎一般给人表演,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一时间众人眼神躲闪,生怕燕王会点到自己。 盛安帝有些错愕,他也没想到燕王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在场的的官员最低也是四品,让他们去做这等不入流之事,不是在折辱人吗?谁会乐意? 燕王没管众人是何反应,直接将矛头对准谢瑄道:“听闻工部的谢侍郎是京城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知本王可有这个荣幸听谢侍郎弹一曲啊?” 众人这才明白,敢情燕王闹这么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听曲是假,为难谢瑄倒是真,怕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想要找个由头教训一下谢瑄出口气。 不少人看向谢瑄,心里都不由得同情,要不说小人难缠呢。人家谢瑄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结果就这样被记恨上了,这燕王看来是真不愿轻易放过谢瑄,非得让人吃点亏不可。 不过同情归同情,他们要是为谢瑄说情,说不定燕王会因此记恨上他们,只能怪谢瑄自己倒霉了。 第224章 服软 谢瑄没想到燕王居然这般不依不饶,一计不成居然又来一计。 燕王看向谢瑄道:“怎么,谢侍郎这是不愿?莫非是看不上本王,不愿为本王献曲?” 谢瑄深吸一口气,不想把这事闹大牵连到父兄身上,正要开口答应,却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众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就见萧烬面色如霜的盯着燕王。 坐在萧烬身边的萧熠毫无防备之下吓得跳起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这里,他大感丢脸,正要质问萧烬要干嘛,就看到萧烬面前的桌案发出咔嚓一声响,随即裂成两半。 萧熠质问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立刻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开玩笑,他上一次看到萧烬这么生气还是因为他损坏了先皇后的遗物,那一次他差点被萧烬打死。他怕自己要是出声,下场就跟那张桌案一样。 众人都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盛安帝惊诧道:“秦王,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萧烬不答,紧盯着燕王道:“六皇叔,本王看在皇祖父的面子上叫你一句皇叔,但你也不要给脸不要脸。这是京城,不是你的福州,你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本王下你的面子。” 燕王又惊又怒道:“你想干什么?本王是你的亲叔叔,你居然敢这么跟本王说话,如此没有礼数。” 萧烬冷笑道:“礼数?若是有礼之人,本王自然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可是皇叔,你配吗?” 燕王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看向盛安帝怒气冲冲道:“皇兄,萧烬是你儿子,他如此目无尊长,你难道就不管管吗!” “这……”盛安帝也是懵了,他不明白萧烬怎么好好的就跟燕王干起来了。不过他还挺高兴,这是在他的地盘,燕王挑三拣四的要就让他一肚子火了,萧烬这几句话听得他浑身舒畅,盛安帝第一次对萧烬看顺眼了几分。 看着燕王被萧烬气成这样,盛安帝心里暗爽,嘴上说道:“六弟啊,朕这个儿子就是这个脾气,若是惹急了他,他谁的面子都不给,你一个做叔叔的,也莫要太小气了,跟一个小辈计较未免有失身份。” 萧烬的脾气盛安帝还能不知道吗?真要惹毛了他他连自己这个皇帝的面子都不会给,更别说只是燕王了。 燕王闻言气得是七窍生烟,萧烬都已经指着他的鼻子骂了,盛安帝居然还要他不要计较,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烬也没想到盛安帝会维护他,不过仔细一想他就明白盛安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借他之口打击燕王罢了。 见盛安帝视若无睹,燕王只能向萧烬质问道:“你年轻气盛,行事冲动,本王作为长辈不与你计较,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本王命谢侍郎献曲,与你又有何干?你无缘无故辱骂本王,若不给本王一个说法,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烬讽刺一笑道:“六皇叔真是好大的脸面,宫中声乐入不得你耳,居然要堂堂朝廷命官为你献曲。皇祖父在时,礼贤下士,对文武百官无不尊重,六皇叔可倒好,堂堂三品大员在你眼里与乐伎无异。皇祖父这般圣明之君尚且不敢这般折辱臣子,六皇叔却将自己凌驾于百官之上,将朝廷肱骨之臣视为乐人舞姬肆意欺凌,难道六皇叔以为自己贵比天子,功比尧舜?” 燕王闻言面色一变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本王何时这般认为了?” 萧烬反唇相讥道:“燕王若非自诩功过先帝,又如何敢为先帝不敢为之事?岂非自相矛盾?” 萧煜也站出来声援道:“皇兄此言在理,六皇叔,我大盛能有今日,文武百官可谓居功甚伟,六皇叔今日折辱臣子,岂非令人寒心?若是传至民间,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皇室?” 萧熠往右看看,又往左瞧瞧,不明白萧烬和萧煜怎么就为这点小事跟燕王对上了,但他向来见不得这两人风头盖过自己,加上他本来也不喜欢燕王父子,于是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道:“就是啊六皇叔,这俗话说得好,打狗也得看主人啊,我父皇还没发话,您在这蹦跶个什么劲儿?” 听见他这话众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本来是维护臣子的话从萧熠口中说出来怎么就变了个味儿呢?这是想要结仇吧? 萧烬和萧煜听闻此言也是颇觉无语,不过萧熠能站出来指责燕王倒是他们想不到的。 在座的众人也是第一次见三个皇子第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都觉得十分惊奇,唯有林太师面色难看,他是不愿让萧熠开罪燕王的,更别说还是为了谢家人开罪燕王。 燕王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趁机教训教训谢瑄,居然还惹了众怒了。对于底下的官员他自然没有顾忌,可萧烬他们就不是他能随意斥责的了。 这时坐在燕王旁边的越王开口劝道:“六弟啊,得饶人处且饶人,过犹不及的道理你不会不知,你若执意跟谢侍郎过不去,底下的官员怕是都要对你有意见了,若是再继续闹下去,届时群臣激愤,便是皇上也保不住你了。” 众怒难犯,燕王就算是头牛也知道该回头了,越王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燕王只能服软道:“罢了,本王不过是提议而已,谢侍郎既然不愿献曲,此事便罢了。” 说完他有些颓然的坐下,接连两次出师不利,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可谓是打击不小。 也是此时燕王才明白什么叫人走茶凉,若是在以前他父皇在位之时,他说的话谁敢说半个不字?如今可倒好,连小辈都能踩到他头上了。 见燕王服软,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宫人们给萧烬换上新的桌案,萧烬方才落座。 萧熠觉得燕王肯息事宁人自己应该占一大功,颇有些志得意满道:“这就对了嘛,六皇叔你就是行事太冲动了,该好好修身养性才是。” 第225章 算计 听闻萧熠此言,众人也是醉了,不明白萧熠这份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燕王气了个半死,狠狠的瞪了萧熠一眼。他之前听说盛安帝最宠爱的就是萧熠,本以为是什么惊世绝艳之才,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是个傻子。 闹了这么一出,宴会上的气氛有些低沉,哪怕面前摆满了美味佳肴,众人都有些味同嚼蜡。盛安帝见状只能提前宣布宴会结束,这一场接风宴便草草收场了。 女眷那边结束的时间要晚一些,谢瑄担心谢珊也被为难,便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等谢珊一起回去。 所幸谢珊出宫后说自己并没有被为难,谢瑄这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燕王府的马车上,燕王沉着一张脸,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燕王妃不知道另一边的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见状纳闷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燕王世子愤愤不平道:“母亲您不知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谢瑄。” 燕王妃柳眉微皱道:“就是那个害你被皇上责罚的谢瑄?他又干什么了?” 燕王世子当即把宴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燕王妃。燕王妃听完却不想燕王这般生气,而是若有所思道:“照此说来,这个谢瑄很不简单啊。” 燕王世子不屑道:“不过是仗着有谢家在背后撑腰罢了。” 燕王妃摇摇头道:“此言差矣,照你所说,除了谢家,就连三个皇子和昭亲王都护着他,他要是没点本事可做不到。” 说到这个燕王世子就来气,“萧烬看谁都不顺眼,跟父王作对倒也不意外,萧煜被谢瑄救过,会护着谢瑄也是情理之中。可萧熠是吃错药了不成?林家跟谢家是死对头,他自己也很讨厌谢瑄,居然还为谢瑄出头,我看他真是疯了。” 燕王妃道:“二皇子未必是要帮谢瑄,既然是秦王和三皇子都已经站出来表态了,他若是不表态,别人会怎么看他?所以他倒也不一定是真心要维护谢瑄。” 燕王世子闻言问道:“母亲,那依你看,我们该如何?” 燕王闻言也看了过来,显然也是想听听燕王妃的看法。 燕王妃略略思索一番后道:“这个谢瑄背后有这么多人护着,想要动他有些困难。依我看,便不要对他下手了。” 燕王世子顿时不干了,“难道我就这样白白挨打了吗?” 燕王妃嗔怪道:“你这孩子着什么急?这谢瑄虽说是罪魁祸首,但罚你的命令是皇上下的,咱们要是不依不饶的对付谢瑄,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对皇上不满,皇上本就对我们燕王府心怀芥蒂,要是再惹怒了他,我们燕王府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燕王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但若是自己的王妃开口,他必定能听进去几分,闻言开口道:“依王妃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燕王妃道:“这谢瑄有这么多人护着,想要动他也不好下手,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但炜儿他受了这么大的罪,让我就这么咽下这口气,我也办不到。既是如此,我们不如退而求其次,从其他人身上下手。” 燕王若有所思道:“王妃的意思是?” 燕王妃看了一眼儿子道:“咱们这次进京不就是为炜儿选世子妃的吗,我听说谢家也有适龄女儿。” 燕王闻言有些疑惑道:“谢筠不是就只有两个儿子吗?也没听说他娶了续弦,什么时候添了个女儿?” 燕王妃道:“自然不是谢筠的女儿,谢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听说他弟弟就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过人了,小女儿叫谢珊,还待字闺中,尚未婚配。” 燕王皱眉道:“王妃是想让炜儿娶这谢珊为世子妃?这不行,炜儿的世子妃必得是名门贵女才行,这谢珊虽说是谢家女,但她爹不过是一介白身,还是个行商的,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做我燕王府的世子妃?” 燕王世子也道:“那谢珊说白了不过是个商人之女,若是娶了她做世子妃,我还不得让人笑死。再说了,那谢瑄害我被打断腿,我还娶他谢家的姑娘,这算什么事?” 燕王妃道:“你们急什么?我何时说了要让谢珊做世子妃了?” 燕王世子疑惑道:“那母亲是何意?” 燕王妃道:“世子妃那谢珊是不够格,不过一个侧妃的位置还是勉强能够得上的。” 燕王世子不屑道:“侧妃?便是让她做我的侍妾我也看不上。” 燕王闻言点点头,显然也是赞同儿子的说法。 燕王妃瞥了儿子一眼道:“你以为我想让谢家的女儿进我燕王府的门吗?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你也不想想,要是谢珊嫁了你,那谢瑄还敢跟你对着干不成?” 燕王世子半信半疑道:“可那谢珊只是谢瑄的堂姐,又不是他的亲姐姐,不见得他会为了谢珊就向我们服软吧?” 燕王妃道:“若是换了别家或许不行,但谢家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不喜欢他们谢家的人,但也不得承认谢家人确实家风清正,颇具情义。谢筠跟谢笙一母同胞,对这个弟弟十分爱护,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十分看重两个侄女。来之前我就派人打听过了,谢家几个孩子关系都十分要好,谢瑄对两个堂姐也是当亲姐姐看待的,所以谢瑄绝对不会不管谢珊的事。” 燕王世子满脸喜色道:“这么说来,只要我拿捏住了谢珊,那我让谢瑄那小子干什么他不都得乖乖听话。” 燕王妃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若是能跟谢家结亲,日后我们燕王府有事,他们难道还能不帮不成?” 燕王虽然觉得她这话有理,但还是迟疑道:“话虽如此,可谢家也不是傻子,我们都已经跟他们结下梁子了,谢家怎么可能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燕王妃眼中露出几分轻慢道:“谢家再有本事,还能大得过皇上不成,若是皇上亲自赐婚,他谢家难道还敢抗旨?” 第226章 心思各异 燕王闻言赞道:“王妃果真足智多谋,此计甚妙。” 燕王世子高兴道:“好,就这么办。哼,谢瑄不是狂得很吗?倒时我非得让他跪下来求我不可。” 燕王妃道:“谢家那里便交给我来办,我会找个机会把谢珊叫到府里来,虽说是侧妃,也得好好瞧瞧,不能辱没了我燕王府。至于皇上那里,就得看王爷你的了,先帝在时,你与皇上多有不睦,若是求旨赐婚,恐怕皇上不允,王爷不如趁此机会向皇上服个软,修复一下兄弟之情。” 燕王不情不愿道:“若是父皇还在,本王何至于受这样的窝囊气。” 燕王妃道:“今时不同往日,王爷也该收敛些了,不说别的,炜儿如今在京中为质,若是开罪了皇上,炜儿他能有好日子过吗?” 燕王叹了口气道:“王妃说得有理,本王照办便是。” 皇宫中,御书房内。 盛安帝批阅着手中的折子,萧煜已经在御书房内站了两刻钟了,盛安帝却好似没看到他一般。 萧煜也没说话,依旧恭恭敬敬的站着,半个时辰后,盛安帝方才搁下手中的朱笔,看向他道:“今日你们兄弟三个倒是让朕十分吃惊。” 萧煜低着头道:“是儿臣不懂事,让父皇操心了。” 盛安帝道:“萧烬跟谢瑄在江州共患难过,肯为谢瑄出头朕不意外。你二哥是个莽撞没脑子的,朕别人干什么他就跟着干,但你向来谨慎小心,怎么也这般冲动,跟你六皇叔针锋相对?平日里也没听说你跟谢瑄有什么交情,怎么这次却为他出头?” 盛安帝话中毫不掩饰自己的猜疑,很显然萧煜为谢瑄出头这事引起了他的怀疑。 萧煜恭顺道:“父皇明鉴,儿臣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不落人口实,二是为了父皇您啊。” 盛安帝道:“哦,此话怎讲?” 萧煜道:“父皇,儿臣虽然与谢瑄并没有什么交情,但谢瑄之前毕竟救过儿臣一命,这次他被六皇叔为难,儿臣若是袖手旁观,岂非是忘恩负义?再者说,谢瑄毕竟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燕王世子的事是您下的命令,燕王为难谢瑄,那不就是在质疑您的决定?就算谢瑄真的有错,那也该由父皇您来处置,轮不到六皇叔来越俎代庖,六皇叔这般做,分明是不将父皇您放在眼里,儿臣实在是气不过,这才贸然开口。” 听了这话,盛安帝点了点头,谢瑄对萧煜有过救命之恩,萧煜开口相帮倒也不奇怪。更何况燕王做的这事确实是在质疑他这个皇帝,萧煜若是为了维护他这个父皇,倒也能理解。 想到这盛安帝面色微霁道:“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过谢瑄身为臣子,救你也是分内之事,你不必将此事太放在心上,这次你既然帮他说了话,这事便扯平了,你以后也不用总惦记着这事。” 萧煜道:“儿臣知道。” 盛安帝冷哼一声道:“燕王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先帝在时便罢了,可如今是朕坐在皇位上,他却如此没有分寸,若不是看在他是朕的兄弟的份上,朕定会好好教训他。” 萧煜道:“六皇叔确实太过了些,今日他当着众官员的面羞辱谢瑄,所幸并未成功。若真让他得手,文武百官乃至百姓们会如何看待皇室?燕王世子之前本就惹了不少祸事,父皇下令责罚也是为了约束他,免得他继续犯错,六皇叔不领情便罢了,却还无理痴缠,着实有些不识大体。” 盛安帝冷声道:“暂且先让他得意一段时间,终有一日……” 萧煜哪会不明白盛安帝的意思,萧烬能查到的事,盛安帝自然也能查到。 若是燕王肯安分守己的待在福州,说不定盛安帝还会看在先帝的面子上让他安稳的过完这一生,可燕王偏偏不安分,居然还对皇位不死心,敢养私兵,这不是想谋反是什么? 萧煜清楚的记得,上一世燕王世子意外出事,失去了生育能力,燕王心里记恨,认为要不是盛安帝硬要他把儿子送进京城为质,他燕王府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上一世在盛安帝病重之时,燕王起兵谋反,但盛安帝一直对燕王十分防备,对此早有准备,所以燕王并未得逞。 事后燕王府所有人都被赐死,而盛安帝也因为怒极攻心进一步加重了病情,没过多久便驾崩了。 这一世燕王世子没出事,不知道燕王会不会还跟上一世一般起兵谋反。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盛安帝开口道。 萧煜:“儿臣告退。” 接风宴后过了几天,越王妃下了帖子遍邀京城贵女入府赏梅。 几乎所有接到帖子的人都去参加了,毕竟越王和越王妃都是很和善的人,就是越王世子在京城中风评不佳,不过有燕王世子做对比,越王世子已经很不错了。 而就在越王府赏梅宴的次日,燕王妃同样下了帖子邀请各府的贵女,而谢家同样收到了请帖。 面对燕王府的这份请帖,谢家对此态度凝重,之前的接风宴让燕王丢了面子,心里指不定有多记恨谢家。 谢瑄想让谢珊不要去,毕竟这次不同于上次,在皇宫里好歹还有谢筝护着,可在燕王府就不同了,万一燕王妃故意刁难怎么办? 可谢珊却说自己要是不去的话不就授人以柄了?京城那么多贵女都去了,就她一个人不去,燕王府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谢家呢。更何况这么多人在,燕王府就算为难应该也不会做得太过。 谢瑄劝不动她,只能让她去了,秦绯月本来想陪谢珊一起去,只是她现在有身孕,谢家人都担心她去了会出意外,都不答应,谢珊更是极力反对,秦绯月只能作罢。 幸好沈幼芙听说了这事,自告奋勇陪谢珊一起去了,她背后有定国公府撑腰,有她护着,燕王府若真的要对谢珊不利,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227章 属意人选 谢家人都觉得燕王府的这场宴会是鸿门宴,对谢珊此去忧心忡忡。 等谢珊赴宴回来,众人连忙上前询问。 “二姐姐,你没事吧?燕王妃有没有为难你?”谢瑄问道。 谢珊摇摇头,有些奇怪道:“燕王妃不但没有为难我,居然还对我十分友善,还夸了我几句。” 沈幼芙也在一旁纳闷道:“说来也真奇怪,我们都以为燕王妃会发难,谁知道她看到我们居然还一脸和善,拉着姗姗亲热得不行,还夸谢家教女有方,你们说奇不奇怪?” 沈幼芙此去本来是为了保护谢珊的,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要打一场硬仗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出招。 谢瑄闻言却并没有放松,皱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才刚给了燕王这么大一个没脸,燕王妃就算不为难,态度也不至于有多和善,她这般反常,其中必有蹊跷。对了二姐姐,你们可有看出燕王妃属意谁做世子妃?” 谢珊道:“应当是辅国公的孙女,今日去的贵女不少,可燕王妃独独对辅国公府的小姐态度格外不同。” 辅国公的孙女谢瑄有些印象,之前谢琛成亲时辅国公还跟谢瑄提过,想要把孙女嫁给他,只是谢瑄拒绝了,没想到燕王府相中的是她。 辅国公虽说不像定国公那般手握重兵,可他是朝中资历最高的老臣了,乃是三朝元老,更是先帝驾崩之时任命的辅政大臣。别看他如今年事已高,但他在朝中的门生故旧可不少,且有不少身居要职。若是能与辅国公府结亲,便能间接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想必燕王府正是出于这样的打算才会选择辅国公府。 谢珊惋惜道:“辅国公府的那位周小姐,人品才貌俱佳,配给燕王世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定国公府跟辅国公府交情还不错,沈幼芙对辅国公的脾气了解几分,闻言道:“那倒不一定,辅国公虽然有好几个孙儿,却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平日里爱若珍宝。周小姐本来前两年就该议亲了,只是辅国公舍不得孙女,说要留她在家里多住几年,这才一直没有定下亲事。燕王世子品行低劣,不堪为良配,辅国公定是不会同意把孙女嫁到燕王府的。” 谢珊不乐观道:“可那是燕王啊,他若是请皇上赐婚,辅国公难道还敢抗旨吗?” 沈幼芙道:“那可不一定,辅国公是出了名的犟脾气,不畏强权。先帝在时想纳他女儿为妃,结果他硬是不肯,跑到御书房吵着让先帝收回成命,先帝生了气,威胁说要罢他的官,结果他二话不说带着一大家子就回老家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先帝没法子,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派了御前总管亲自去把他请回来。要是辅国公不想嫁孙女,我想皇上也得仔细考虑。” 谢瑄赞同道:“不错,辅国公不是那等畏惧权势之人,更何况,燕王与皇上关系不睦,皇上倒不一定会答应燕王将辅国公的孙女赐婚给燕王世子。” 谢珊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同为女子,谢珊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姑娘嫁给燕王世子这样的人。 皇宫中,盛安帝也收到越王和燕王请旨赐婚的奏章。 只听啪的一声,盛安帝将燕王的奏章摔得老远,语气不善道:“好一个燕王,野心倒是不小,居然想让朕将辅国公的孙女嫁给萧炜。” 安禄见他发火,连忙道:“皇上息怒,您要是觉得不妥,回绝了燕王便是,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盛安帝怒气冲冲道:“辅国公是三朝元老,为我大盛付出良多。那萧炜不学无术,只知惹是生非,居然还想娶辅国公的孙女,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安禄道:“皇上,论身份燕王世子与辅国公府的小姐倒也相配,虽说论品性,燕王世子差了些,但世子妃出身也不可太低,燕王选中了辅国公府的小姐倒也不意外。” 盛安帝冷哼一声道:“身份尊贵?他萧炜再尊贵能贵得过朕的儿子吗?朕已有意让煜儿娶辅国公的孙女为正妃,燕王却想趁机截胡,你让朕如何不生气?” 安禄闻言心中了然,三皇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只不过三皇子生母早逝,没人为他操持,如今看来皇上是要亲自过问了。 只是这人选嘛就值得深究了,二皇子的正妃是礼国公的孙女,虽然同为国公,但礼国公是不如辅国公的,这样一来,三皇子的正妃身份就要高于二皇子妃。 安禄跟在盛安帝身边久了,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他觉得盛安帝此举倒像是更看重三皇子一些,否则绝不会想将辅国公的孙女嫁给三皇子。 本以为最有望继承大位的是二皇子,如今看来盛安帝好似更属意三皇子。 “皇上说得是,您是天子,燕王只是臣子,燕王世子又怎会比得上皇子,既然皇上您想让辅国公府的小姐做三皇子妃,那便回绝了燕王,令他另择人选就是了。” 盛安帝点点头道:“燕王就是不知分寸,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看看越王,人家就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妄图染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越王府选的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也就是当初跟随萧烬和谢瑄一同前往江州赈灾的曾文修之女。 户部侍郎官位不算太高,但也不低,既不会辱没了越王世子,也不会让盛安帝不满,可谓是恰到好处,也足以看出越王有多么会做人。 有燕王在前比较,盛安帝自然是对识趣越王更有好感一些,更别说越王父子一直以来都十分恭敬,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安禄将奏章捡回来放回桌案上,问道:“那皇上可要回绝燕王?” 盛安帝面色不虞道:“燕王贪心不足,不仅想要辅国公的孙女做世子妃,还想让朕将谢家的谢珊赐给萧炜做侧妃,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第228章 赐婚 安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疑惑道:“可谢家二公子不是跟燕王世子有间隙吗?之前在接风宴上燕王还为此事丢了好大的脸面,按理说燕王府和谢家应当是结仇才对,怎么燕王还想让谢家的姑娘嫁过去?真是奇也怪哉。” 盛安帝何尝不觉得奇怪,只觉得燕王是吃错药了。 “谢家如今在朝堂上势大,若真让燕王府跟谢家结亲,那燕王岂不是如虎添翼?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盛安帝一直都觉得燕王包藏祸心,如今更是认为燕王想要联合谢家意图不轨。 安禄却不这么认为,说道:“皇上,奴才觉得燕王未必是真心想让谢家姑娘嫁过去。” 盛安帝斜睨了他一眼,道:“哦,说来听听。” 安禄道:“皇上您想,燕王的性子向来是睚眦必报,不能容人的。燕王世子因为谢二公子的原因被打断双腿,燕王心里本就记恨得不行,加上上次在接风宴上刁难谢二公子没成功,还丢了脸,心里焉能不恨?不是奴才小瞧了燕王,皇上您比奴才更了解燕王的性子,燕王他绝对做不出以德报怨之事,更不可能会委曲求全,为了联合谢家而跟谢家结亲的。”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盛安帝听了不由得露出讥讽的笑容道:“燕王是个没脑子的,偏偏他自己不以为意,不过是仗着有父皇的宠爱人人都让他三分罢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别想他会以德报怨。安禄,照你这么说,那燕王此举意欲何为啊?” 安禄躬身答道:“依奴才愚见,燕王怕是还在为谢二公子之事耿耿于怀,想要以此报复谢家。” 盛安帝道:“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若他只是要报复谢家,朕倒也不是不愿意赐婚,就怕他是别有用心。更何况谢家人生性狡诈,一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朕若是答应了燕王,要是谢家人舌灿莲花,说动他改变了主意又该如何?” 燕王府跟谢家斗生斗死盛安帝都不在意,他担心的是谢家会因此跟燕王府合作,做出不利于他的事。 安禄道:“皇上您多虑了,先且不说以燕王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答应和解,更何况谢家人一向自诩清高,哪能拉下脸去做卑躬屈膝的讨好之事。退一步说,就算谢家人拉得下脸求和,联合燕王意图不轨,不用皇上您出手,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把他们淹死。谢家一向注重清名,岂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之事?” 盛安帝闻言赞赏的看了安禄一眼道:“想不到你这还有这样的脑子,不错,谢家人把名声看得比他们的命都重要,量他们也不敢助纣为虐。” 想通了之后,盛安帝当即命人拟写圣旨,打算下旨赐婚。 安禄见状道:“皇上,这样一来谢家恐会生怨。” 盛安帝不以为意道:“天子赐婚何等荣耀,他谢家不说感恩戴德便罢,还敢生怨?怕是活腻了。谢珊不过是商贾之女,虽说未入商籍,但与平民无异,能够嫁去王府做世子侧妃,是她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朕如此抬举,谢家焉敢不满?” 安禄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劝不动盛安帝,之所以开口,只是想卖谢家一个好罢了。如今乾坤未定,谁知道谢家前途如何?大皇子眼见着与谢瑄关系尚可,若是日后是大皇子得登大宝,他也可以请谢家说说情,让他出宫安享晚年。 事情做了就得让人知道,等伺候盛安帝睡下,安禄便让自己的心腹去了谢家,将盛安帝要将谢珊赐给燕王世子做侧妃的消息告诉谢家人,并着重强调自己已经劝过盛安帝了,只是盛安帝铁了心的要这么做。 左右明日圣旨就到谢家了,就算谢家提前知道也没有时间让盛安帝改变主意了,他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妨碍,还能卖谢家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谢家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得到安禄传来的消息,谢筠立刻就睡不着了,他没有惊醒其他人,只叫来了两个儿子将消息告知。 谢琛和谢瑄得知这个消息先是大惊,随后便是愤怒。 谢琛怒不可遏道:“燕王这根本就是徇私报复!” 谢筠面色凝重道:“就算他是徇私报复,我们也没办法,圣旨明天就到了,届时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 谢瑄握紧了拳头道:“是我害了二姐姐。”他明明早就猜到燕王府可能会用谢珊的婚事进行报复,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没有早做准备,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却是束手无策。 谢琛不赞同道:“这怎么能怪你?燕王气量狭小,为难你不成,又想在珊儿身上做文章,这样品行低劣之人,居然还是王爷,真是老天无眼。” 谢筠道:“多说无益,事关珊儿的终身幸福,轻易马虎不得,我立刻传信去金陵,让你二叔他们马上赶回来,阿琛,你派人给你姑母传个消息,看看她有没有办法拖住皇上,让圣旨晚一些下来,也好给我们一些时间想想办法。” 谢琛道:“我这就去。”说完急匆匆的离开。 谢筠又看向谢瑄道:“阿瑄,你先回去吧,这事不怪你,你也不要太自责,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跟你兄长顶着,你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珊儿嫁到燕王府那样的虎狼窝里去。” 话虽如此,但谢瑄如何能不自责呢?自重生以来,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但都被他一一化解了,这一路走得太顺,让他失了警惕之心,如果不是他太过自负,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奔涌的情绪,谢瑄开口道:“您不必劝我,此事我难逃其责,既是因我而起,我便不能袖手旁观。您写信给二叔吧,剩下的事我会尽力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谢筠问道:“你要去哪?” 谢瑄脚步顿了顿道:“秦王府。” 第229章 宽慰 谢瑄深夜前来,秦王府的侍从惊讶得不行,连忙让人去通禀。 听到是谢瑄过来,凌风连忙叫醒萧烬,顺便让人把谢瑄请到花厅等候。 没多久萧烬就出来了,他随意披着外袍,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 谢瑄见到他连忙站起身,还未开口萧烬就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到书房来。” 谢瑄只好忍下心中焦急,跟着他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谢瑄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才看向谢瑄道:“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谢瑄将盛安帝要将谢珊嫁到燕王府的事说了出来,萧烬听完眉头拧紧。 他知道以谢瑄的性子深夜前来必然是有要事,却没想到会是这事。 谢瑄说完对着萧烬深深的一俯身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二姐姐嫁进燕王府,殿下若能助我破此局,臣愿赴汤蹈火以报殿下恩情。” 萧烬将他扶起,不满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种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帮的。” 谢瑄却道:“一码归一码,殿下愿意帮我是殿下仁慈,但我若是觉得理所当然,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萧烬道:“好了,你只要别这样跟我见外,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你二姐姐这事确实有些棘手,如今想让圣旨收回十分不易。但你也不要太着急,就算圣上赐婚,也没有正妻未入门,便先娶侧室的道理,你二姐姐也不会立刻就要嫁到燕王府去。燕王想让辅国公的孙女做世子妃,这事没那么容易,只要世子妃的人选一日未定,你二姐姐暂时就是安全的。” 谢瑄听了这番话逐渐冷静下来,“殿下说得对,是我太急切了。” 萧烬道:“关心则乱,你暂且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糟。明日宫里来宣圣旨,你们接下就是,不要起了冲突,给人拿捏的话柄,后面我会想法子让燕王府退婚。只是这样一来,你二姐姐的名声免不了要受损,日后想要找门好亲事怕是有些困难了。” 谢瑄道:“比起嫁给燕王世子,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这事就有劳殿下了,时辰太晚了,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这便告辞了。” 萧烬有意留他在秦王府住一晚,但也知道这不可能,只能咽下话茬,亲自送他到门口。 送谢瑄上马车时,萧烬嘱咐道:“不要着急,万事有我。若是燕王府再找你麻烦,尽管让人来报我。” 谢瑄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轻轻的点点头。 看着马车离开,谢瑄冷下脸对凌风道:“凌雨那边还没消息吗?” 凌风道:“昨日刚收到消息,凌雨已经找到了殿下要的东西,再过几日就能送到京城了。凌霜那边也已经办妥,就等东西送过来了。” 萧烬冷哼一声道:“燕王父子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王不顾人情。” 凌风闻言为燕王世子默哀一把,他们惹谁不好,偏要去惹谢瑄,这下可好,把他们殿下惹毛了,这下燕王府要吃大亏了。 宫中的谢筝收到消息,心急如焚,她没有孩子,对几个侄子侄女都是视如己出,十分疼爱。虽然她身处深宫之中,对燕王世子的名声也听说过,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她怎么忍心让谢珊嫁过去? 更别说还不是做正妻,侧妃说得好听,不过也就是个妾罢了,她谢家还没有落魄到需要让女儿为人妾室的地步! 谢筝当下连觉也不睡了,打听到昨夜盛安帝没有召嫔妃侍寝,是在临华殿歇下的,当即做了点吃食往临华殿赶去。她要趁着圣旨还没下,尽力拖一拖时间。 此时已至五更,临华殿内,安禄正服侍盛安帝起身,一会儿还有早朝。 洗漱好后,盛安帝问道:“圣旨可都已经拟好了?” 安禄回答道:“皇上放心,都已经写好了,待会儿奴才就派人去宣旨。” 盛安帝点点头,这时小太监来报说贤妃娘娘求见。 盛安帝微微蹙眉道:“贤妃?这般早的时辰,她来干什么?” 安禄心下一咯噔,心道坏了,莫不是谢家不想嫁女,让贤妃来求情?这样一来不是在告诉盛安帝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了吗? 他心中大骂谢家没眼色,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他们倒好,居然背后捅他一刀。 担心自己泄露消息的事被发现,安禄连忙道“皇上,快要到早朝的时间了,要不奴才去回了贤妃娘娘,让她早朝过后再来?” 盛安帝道:“罢了,左右还有些时间,让她进来吧,再让人传早膳。” 安禄没办法,只能暗中祈祷谢筝不会把他供出来。 宫人把谢筝请进临华殿,谢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盛安帝道:“不必多礼,你过来,跟朕一起用早膳。” 谢筝站起身,走过去坐在盛安帝身边,身边的贴身宫女打开带来的食盒,从中取出一盘糕点放到桌上。 谢筝夹了一块放到盛安帝面前的碟子里道:“臣妾记得皇上喜欢吃枣泥糕,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盛安帝尝了一口夸赞道:“爱妃手艺精湛,比得过御膳房的大厨了。” 谢筝道:“皇上喜欢便好。” 盛安帝道:“你出身世家大族,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厨艺,实在令人惊讶。不过下厨劳累,你不必这般亲力亲为,这些事交给御厨们做就行了,免得累坏自个儿。” 谢筝柔婉一笑道:“能让皇上开心,臣妾辛苦一些也无妨。” 盛安帝看着谢筝,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丝愧疚。 谢筝生得美,性子温婉贤淑又颇具才情,盛安帝是很喜欢她的。只可惜谢筝是谢家女,盛安帝本就忌惮谢家,认定谢家会有不臣之心,否则也不会设计让谢筝不能有孕。 如果谢筝不是谢家女,盛安帝是很愿意跟谢筝有一个孩子的,以谢筝的聪颖智慧,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也很聪明。 第230章 恳求 盛安帝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认为一个好的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 比如说先皇后,她是大燕嫡公主,果断能干,若生为男儿,定会成就一番事业。而她生下的萧烬也继承了她的聪慧能干,纵使自幼丧母,依旧十分出色。 再说林贵妃,在闺阁中时便娇蛮任性,做事莽撞冲动,不是个能容人的,生下的萧熠也是一样的嚣张跋扈,平庸无能。 至于萧煜的母亲,盛安帝因为心中厌弃,只临幸过她一次,后面就没再有过交集,对其并不了解,说不上好不好。 不过在盛安帝的一众子女中,但凡出众些的,其母必定也是个不错的,足以看出母亲对于孩子的影响有多么重要。 谢筝这样的女子,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盛安帝也不例外,否则也不会在对谢家心生厌恶的同时依旧十分宠爱,若非谢筝是这样的出身,盛安帝甚至都曾考虑过将她立为皇后。 越想盛安帝越觉得可惜,面对谢筝时态度都不自觉的软了三分,“爱妃今日这么早来找朕,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谢筝道:“臣妾是体谅皇上辛苦,左右臣妾在宫中也无事可做,就想为皇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哦?”这话盛安帝是不相信的,谢筝这个人其实是有些清傲的,甚少做这些奉承讨好的事,突然这样定是有事相求。 盛安帝今日心情好,便问道:“爱妃若是真有事可以直说,不必有所顾忌,说不定朕还能帮帮你。” 谢筝犹豫了片刻后道:“不瞒皇上,臣妾确有一事相求。” 盛安帝还是第一次听谢筝说求这个字,顿时来了兴趣道:“何事?说来给朕听听。” 谢筝有些低落道:“其实也没什么事,臣妾只是有些想家了。自从入宫以来,臣妾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嫔妃无故不得出宫,我兄长他们身为男子又不能进入后宫,臣妾便是想见家人一面都不行。” 盛安帝一愣,不等他开口,谢筝继续说道:“臣妾知道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臣妾不敢违矩,也不想让皇上为难。臣妾只想求皇上一件事,皇上可否让臣妾的小侄女入宫陪臣妾住一段时间?” 盛安帝不假思索道:“你说的可是谢珊?” 谢筝脸上露出几分惊喜道:“不曾想皇上还记得臣妾的侄女,正是珊儿。这孩子之前一直都跟随父母住在金陵,才回京没多久。上次臣妾见她时她还只有十岁,一转眼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臣妾这么多年没见她,实在想念得很,所以臣妾想让她进宫住一段时间。一来能解臣妾的思亲之苦,二来这孩子也到了适婚之龄。之前臣妾的兄长就曾写信让臣妾多多留意,为这孩子找一门好亲事,臣妾心里虽然有几个人选,但毕竟还得问过珊儿她喜不喜欢,若她能入宫,臣妾也方便为她的婚事做打算。” 盛安帝听完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不是巧了吗?朕这里正好有一门好亲事要赐给你侄女,你说你与朕是不是心有灵犀?” 谢筝心里愤怒,面上却是十分惊喜道:“皇上赐婚,那是珊儿的荣幸,说句僭越的话,皇上也算是珊儿的姑父,您为她找的亲事必定是好的,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既能入皇上的法眼,想必对方定是人中龙凤,若真是如此,臣妾得替珊儿好好谢谢皇上。” 盛安帝闻言有些心虚,燕王世子那样的人,说他一句草包都算是夸奖了,人中龙凤这几个字跟他更是沾不上半点关系。看着谢筝期待的眼神,他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谢筝恍若未觉道:“皇上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方便告知臣妾吗?” 盛安帝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不方便的,爱妃啊,你觉得燕王世子怎么样?” 谢筝失声道:“燕王世子?皇上您是说,您要给珊儿赐婚的对象是燕王世子?” 盛安帝点点头道:“不错,昨日燕王上了奏章请朕赐婚,想让谢珊嫁入燕王府为世子侧妃。朕想了想,觉得这桩婚事还不错,就答应了。” 谢筝焦急道:“皇上,臣妾不是故意反对,可众所周知,燕王世子与臣妾的侄儿谢瑄有过节,之前接风宴上燕王还因此为难过阿瑄,虽说未能成,但我谢家与燕王府之间已是结仇,燕王怎可能愿意让谢家的姑娘嫁过去呢?更何况珊儿她与燕王世子从未有过交集,以两家之间的仇怨,珊儿若是嫁过去,世子怎会善待她?” 盛安帝知道燕王父子俩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他也不能明说,只能安慰谢筝道:“爱妃不必担忧,你不是说了吗,朕是谢珊的姑父,就算是看在朕的面子上,燕王府也不敢亏待了谢珊的。朕说句不好听的,你二哥毕竟只是白身,又从事商贾这样低贱的行当,谢珊要想在京城找门亲事,高门大户是瞧不上她的出身的,只能从那些六七品官员家中找,还不一定能嫁嫡子。嫁入燕王府虽说只是侧妃,但燕王世子身份尊贵,不比那些小官家的公子强吗?” 谢筝道:“臣妾何尝不知世子身份尊贵?可再尊贵也不过是做个妾室,进了门就得仰人鼻息。臣妾的二哥就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遇人不淑,险些连命都没了,现如今和离在家。若是再让珊儿为人妾室,臣妾有何颜面去见兄长?臣妾宁愿珊儿嫁入平民百姓之家做正妻,也不愿让她去王府为妾,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盛安帝面色不虞道:“你这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谢筝不卑不亢道:“臣妾不敢,但燕王府就是个火坑,燕王世子喜欢折磨房里人皇上您不是不知道,珊儿她嫁过去那就是去送死。臣妾没有孩子,这几个侄子侄女与臣妾的亲生孩儿无异,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珊儿跳了这个火坑,还请皇上三思。” 第231章 说动 听到谢筝提起自己没有孩子的事,盛安帝又多了几分心虚,被谢筝顶撞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 他将谢筝扶起来道:“朕知道你疼爱侄女,朕也不想如此。可燕王都提出来了,朕也不好拒绝他。” 谢筝道:“皇上,臣妾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但臣妾今天恳求您,不要让珊儿嫁给燕王世子,哪怕是嫁给贩夫走卒,也比嫁到燕王府丢命强啊。” 谢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燕王世子的嫌弃,她深知盛安帝对于燕王有多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就算她把燕王世子说得再不堪,盛安帝也不会生气。 而盛安帝也确实如谢筝所预料的那般并没有为她贬低燕王世子而恼火,心里反倒还有几分畅快。 谢筝见状又跪下道:“皇上,就算是平民百姓也没有正妻未入门先娶侧室的道理,世子妃还未定下来,就先定下了侧妃,这让未来的世子妃怎么想?皇上若是答应了燕王的请求,待日后世子妃知道了心里怕是会有怨气。若是再有那等嚼舌根的人胡乱编造,说不定大家会以为您是不想让世子娶世子妃,甚至觉得您是对未来的世子妃不满,届时传出谣言,对您的名声不利啊。” 这番话倒是让盛安帝动摇了,他倒是不关心萧炜娶不娶妻,但赐婚的圣旨是他下的,在外人看来就是他支持燕王世子先娶侧室,若真有人议论,燕王肯定不会站出来承担责任。到时好处是燕王府得了,骂名倒是让他这个皇帝背了。 这便是谢筝的高明之处了,她深知想要说服盛安帝改变主意十分困难。若她只是一味地胡搅蛮缠,只会让盛安帝心生反感,只有真真切切的涉及到盛安帝自身的利益才有可能打动他。 “爱妃此言甚是有理。” 盛安帝将谢筝扶起来道:“是朕有欠考虑了,如今确实不是下旨赐婚的好时机。算了,这件事待燕王府选定世子妃后再议吧。” 谢筝感激道:“臣妾多谢皇上。” 虽然盛安帝并没有说不会再把谢珊嫁给燕王世子,但最起码她争取到了时间,在燕王府选定世子妃之前,谢家还有时间想办法。 盛安帝和颜悦色道:“多亏你提醒,否则朕岂不是落人话柄。你不是想让谢珊入宫陪你住一段时间吗,朕答应了。” 随后他看向安禄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吩咐下去,赐婚的旨意暂时搁置,待朕好好考虑考虑。” 安禄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走之前他看了谢筝一眼,心里不由得叹为观止,怪不得那么多人想送女儿进皇宫呢,这枕边风可是真好使。本以为赐婚这事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没想到贤妃娘娘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动了皇上改变主意,真真是令人惊叹。 安禄取回了赐婚的圣旨,顺便安排人去谢家告知让谢珊入宫的事。 谢家父子三人忧心忡忡了一夜,下了早朝回到家刚好遇到宫里来的的太监。见状几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燕王请旨赐婚的事谢家其他人也知道了,他们也没有瞒着谢珊,看到宫里来人,大家没有慌乱,镇定的出来迎接。 谢珊再没心没肺,也知道嫁去燕王府凶多吉少,不过她并没有怨恨任何人,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让燕王府有机会拿捏谢家。 谢筠作为一家之主,出面道:“公公今日过来,可是宫里有什么吩咐。” 那名太监笑道:“正是皇上旨意,皇上说贤妃娘娘想念家人,想让贵府的二小姐入宫陪贤妃娘娘住一段时间,请谢二小姐收拾好后便入宫。” 众人闻言惊讶的抬起头,居然不是赐婚? 谢璃为着妹妹的事已经悄悄哭过一回了,闻言忍不住出声道:“皇上只是让珊儿进宫吗?没有其他吩咐?” 她这般贸然发问有些失礼,但那太监并未计较,回答道:“皇上只说让谢二小姐进宫,其他的并未吩咐。” 众人闻言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谢琛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传话太监手里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还请您回去告诉皇上和娘娘,待舍妹准备好后便入宫。” 传话太监粗略看了眼手里的银票,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了,说道:“谢大人放心,奴才回去定会好好回禀皇上。” 送走了传话的太监,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谢琛道:“定是姑母说动了皇上,皇上这才撤回了赐婚的旨意。” 谢璃几乎是喜极而泣,谢珊眼眶微红,在一旁安慰她道:“好了姐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瑄也是如释重负,还好,只要赐婚的圣旨没有下来,他们就还有机会。 “哎呀,谢大人家中好生热闹。” 众人闻言一愣,待回过头看清来人是谁后纷纷冷下脸来。 谢筠迎上去道:“臣参见燕王殿下,世子殿下。” 其他人虽然不情愿,依旧跟在谢筠身后行了礼。 燕王一改当日的眼高于顶,笑容满面道:“谢大人不必多礼,你我如今可是亲家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谢家人看到他这副虚伪的模样气得牙痒痒,想用圣旨逼着谢家嫁女儿便罢了,还敢上门来耀武扬威,若非谢筝说服了盛安帝,他们还真要被这等小人拿捏了。 谢筠故作惊讶道:“王爷此言何意?臣怎么听不懂呢?” 燕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道:“谢大人你就别装傻了,刚刚宫里不是已经来过人了吗,本王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清楚?” 敢情燕王以为刚刚宫里来人是来传赐婚圣旨的,谢筠心里冷笑,说道:“王爷这话臣就听不懂了,刚刚宫里确实来了人,不过只是说贤妃娘娘想让侄女入宫住一段时间而已,王爷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燕王闻言面色一变道:“你说什么,刚刚那些人不是来传赐婚圣旨的?”明明他已经打听到盛安帝同意赐婚的。 第232章 流言 谢筠一脸疑惑道:“什么赐婚圣旨?刚刚那位公公可是只字未提啊。王爷您也是说笑了,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能跟王爷您攀亲,依臣看您怕是听岔了吧?” 燕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跟他预想的根本不一样,他明明听说宫里来人是到谢家宣读赐婚旨意的,怎么可能不是呢? 跟在他身后的燕王世子听到谢筠这话顿时就忍不住了,说道:“你们少装蒜,我父王已经请皇上赐婚,让谢珊嫁给本世子做侧妃了,莫不是你们不想答应这门亲事,故意装不懂吧?” 谢瑄冷着脸道:“皇上若是当真赐婚,我谢家岂会隐瞒旨意?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世子若是不信,大可去宫里问皇上。” 燕王世子气急败坏道:“好,你给我等着,等我秉明皇上,看他怎么治你们谢家的罪。” 谢瑄冷硬道:“世子请便。” 燕王看了一眼谢瑄,随后带着儿子离开了。 谢琛不忿道:“什么东西,幸好姑母有办法,否则岂不是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秦绯月忧心忡忡道:“看他们的样子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躲得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依我看还是尽快把珊儿的亲事定下来,免得再节外生枝。” 其他人闻言都是点点头表示赞同,谢珊也没再吵着不想嫁人,她心知大家都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燕王离开谢家后便怒气冲冲的进宫了,盛安帝早就料到他会进宫来,直接推脱说自己公务繁忙,将人拒而不见。 燕王气得火冒三丈,偏偏还没有办法,眼看着盛安帝是铁了心的不想见他,只能铩羽而归。 盛安帝给越王世子和户部侍郎的女儿赐了婚,唯独对燕王府视而不见,这不免让人议论。燕王为了挽回面子,自然不会说自己被拒了,只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而燕王世子回去后也是越想越不甘,他们谋划了这么久,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越想他越难以咽下这口气,叫来随从附身耳语一番。 很快京城里开始传出一个消息,说是谢家为了跟燕王府修好,愿意将谢家二房所出的小女儿嫁到燕王府做侧妃,并且已将此事上秉天听,不就宫里就要赐婚下来了。 传消息的人说得言之凿凿,很快这个消息就流传到大街小巷。虽然也有人不相信,觉得谢家跟燕王府之间本就不睦,不可能跟燕王府结亲。 尤其是读书人,都很难相信谢家会做出这种为了攀附权贵把女儿送出去的事。 但能理智看待这件事的人不多,那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对这种世家大族的八卦津津乐道,不管信与不信,都把这事当成了谈资。 得知这个消息后,京城里的世家勋贵们幸灾乐祸有之,担心忧虑有之,事不关己也有之。 而谢家人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是怒不可遏。 砰的一声,谢琛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愠怒道:“燕王府实在是欺人太甚!竟敢在外面胡乱编排,不行,我这就进宫,我要好好参他一本!” 谢筠皱着眉看向他道:“坐下,我们如今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燕王府做的,你贸然参奏,小心被燕王府倒打一耙。” 谢琛不忿道:“除了他们还有谁会知道皇上赐婚的事?本来这事已经结束了,皇上也没下旨,燕王府却把这事到处胡说,这让我们谢家,让珊儿她怎么做人?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谢琛这话说出了谢家其他人的心声,本来嘛赐婚这事也就燕王府和谢家知道,圣旨没下来那就说明这事不存在。可如今燕王府在外面这么颠倒黑白的一说,直接把谢家说成了卖女求荣的,畏惧权贵的小人了。 更要命的是出了这样的事,谢珊的亲事就困难了,就算后面澄清了这是子虚乌有之事,也总有人议论这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名声就有了污点,议亲时那些人家也会因为这事心有隔阂。 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看向谢珊的眼神都带着心疼。 就在众人都在思考对策之时,谢瑄倏地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谢瑄已经没影了,谢筠见状连忙吩咐人道:“快,快派几个人跟着他,别让他出事了。” 谢琛连忙带了人跟了上去。 谢瑄没去别的地方,直接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楼,天香楼。 根据秘阁送来的消息,这是燕王世子最喜欢来的地方,一个月能有半个月歇在这。 谢瑄也不在意这地方腌臜,直接走了进去。 天香楼的姑娘们第一次遇到这样好看的客人,纷纷涌了上去,却又自惭形秽,不敢碰谢瑄,只敢围着他看。 老鸨看到谢瑄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这位公子好面生啊,是第一次来我们天香楼吧?正好我这新来了几个姑娘,个个都是美若天仙,一定能让公子满意。” 谢瑄对周围一圈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冷着脸道:“我不找姑娘。” 老鸨哎哟了一声道:“公子这话说的,来这的不找姑娘还能找什么?公子要是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我这还有更好的。” 谢瑄目不斜视,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老鸨看到后顿时两眼放光,连忙接过塞到怀里,围着的一众姑娘高声道:“都杵在这干什么?还不散开,要是惊扰了贵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姑娘们闻言顿时依依不舍的散开了,老鸨这才凑近笑道:“不知公子要的找什么人啊,您放心,只要是进了我这天香楼的人,我都记得,一个也不会忘。” 谢瑄道:“燕王世子可是在你这?” 老鸨脸上的笑容一顿道:“公子找燕王世子啊,恕我冒昧,不知公子找世子有何事?您别见怪啊,世子毕竟身份尊贵,我也没这个胆子轻易让人去见他,这样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啊。” 谢瑄冷哼了一声道:“找他算账。” 第233章 动手 老鸨闻言心里暗暗思忖,燕王世子是她这的常客,她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听到谢瑄说是来找燕王世子算账的,可却又是一个人过来的她也没太放在心上。燕王世子在京城里招惹的仇家不少,可没一个能动得了他的,原因无他,谁让人家背后有个做王爷的爹呢。 老鸨没见过谢瑄,但看谢瑄穿着富贵,生得仙姿玉貌,再联想燕王世子那荤素不忌的作风,顿时就以为谢瑄是燕王世子养在身边的小倌,怕是听说燕王世子来了天香楼,心里吃醋,这才过来找人的,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想到这,老鸨就没怎么想拦谢瑄,她觉得就凭谢瑄这副样貌,在燕王世子跟前定是十分受宠,说不定这还是人家两人之间的小情趣呢。 于是她便告诉了谢瑄燕王世子所在的房间号,谢瑄对于老鸨的轻易松口略感惊讶,不过这也省了他的事,当即往老鸨所说的房间走去。 燕王世子因为谢家的事心里烦躁,不顾燕王妃的告诫,悄悄溜出府来了天香楼。昨夜与天香楼的花魁厮混了一夜,此刻正呼呼大睡。 谢瑄来到房间门口,打开门一瞧,地上堆满了衣裳鞋袜。他关上门走进去,来到床边看到燕王世子睡得死猪一样的模样,当即冷笑了一声,随后提拳便打。 另一边的谢琛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天香楼。 看到又一个姿容不凡,气度卓绝的公子进门,老鸨都有些惊讶了,见谢琛带着几个家丁,神情一脸焦急,她连忙迎上去道:“这位公子也是第一次来天香楼吧,瞧您这人多势众的,我的姑娘都要被您这阵势吓坏了。” 谢琛脸色焦躁道:“这位姑娘,请问是不是有一位十七八岁,容貌出众的公子来了你们这?” 老鸨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听谢琛称呼她为姑娘,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说道:“来我们这的客人里,生得好看的公子不少,不知道您要找的是哪位啊?” 谢琛道:“就是长得最好的那个。” 老鸨顿时明白过来他找的是谢瑄,便试探的询问道:“不知您与那位公子是何关系?” 谢琛脑门都急出汗了,说道:“他是我弟弟,姑娘你就说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吧。” 老鸨仔细打量他,见他与谢瑄确实有六七分相像,正要开口回答,楼上却突然传出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天香楼里所有人都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姑娘衣衫不整,慌慌张张的从楼上跑下来。 老鸨认出来这是她楼里的花魁烟柳,顿时皱眉道:“那么多客人在呢,你鬼吼鬼叫的干什么?” 烟柳一脸惊慌失措道:“妈妈,楼上打人了,有人把燕王世子打了!” 老鸨脸色一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不等烟柳继续说话,谢琛就带着人风一样往楼上赶去,老鸨见状连忙跟上。 等来到燕王世子所见的房间,便听到里面传来扭打和痛呼声。 谢琛带着人进去,便看到燕王世子倒在地上,谢瑄跨坐在他身上提起拳头便是一阵狂揍。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顿时惊呆了,还是谢琛最先反应过来,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分开!” 身后的家丁连忙上前阻止,将谢瑄和燕王世子分开。 此时的燕王世子已是鼻血横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人扶起时还哎呦哎呦的痛叫,看起来好不凄惨。 反观谢瑄,除了嘴角青了一块,头发和衣服散乱了些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别看谢瑄不懂武功,可他勤练骑射,手上的劲道可不弱,反观燕王世子,虽然看上去比谢瑄强壮一些,但他日日沉迷于酒色,疏于锻炼,本就是外强中干,真打起来他还不是谢瑄的对手。 燕王世子捂着额头咒骂道:“谢瑄!我看你是活腻了,你居然敢打我,我定要告到皇上面前,你死定了!” 谢瑄整理了下仪容,闻言冷笑道:“好啊,你不是要告到御前吗?正合我意,我们这便到皇上面前分说分说,我倒要看看,你编造谣言,败坏我谢家的名声,皇上会不会偏袒你。” 燕王世子闻言有几分心虚,随后又理直气壮道:“什么谣言?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打了我,那就是以下犯上,你就等着被治罪吧。” 他说话太用力,扯到了嘴角的伤口,顿时捂着伤口大叫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本世子受伤了吗?还不快让人去燕王府告诉我父王,再请个大夫来给我看伤?” 老鸨急忙让人把他扶下去,随后让人去燕王府报信和请大夫,处理完这一切后这才看向谢瑄愁眉苦脸道:“这位爷,您说您干的这是什么事啊?那可是燕王世子啊,燕王要是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啊?” 她不敢怪罪谢瑄,毕竟这可是连燕王世子都敢打的狠人。 谢瑄道:“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你们天香楼,燕王府若是有人来问,你照实说就行,让他们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谢琛连忙跟上。 上了马车,谢瑄直接吩咐道:“去皇宫。” 谢琛一脸新奇的看着他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打架。” 谢瑄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谢琛道:“这还不奇怪吗?你向来是最守礼的,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结果你居然跑去青楼打人,这要是传出去不知得有多少人惊掉下巴。” 谢瑄道:“对付燕王世子这样的无赖,拳头可比嘴巴管用。” 谢琛叹了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你打了他,燕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手里又没有燕王府散播谣言的证据,这闹到皇上面前不还是你吃亏吗?” 谢琛不觉得谢瑄对燕王世子动手有什么错处,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他都想上去补几脚。可打的时候是爽了,后续燕王府追究起来,他担心谢瑄会吃亏啊。 第234章 入宫告状 谢瑄抚摸着嘴角的伤道:“谁说我没有证据。” 谢琛惊讶道:“你哪来的证据?” 谣言传出来后谢家也派人查过,虽然都知道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就是燕王府,可他们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结果谢瑄现在却说自己有证据? 谢瑄自然不会说出秘阁的存在,只道:“只要做过的事,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何况燕王世子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我派人抓了燕王世子身边的随从,一番大刑下去什么都招了。传消息的那几个乞丐也都指认过了,谣言就是那个随从吩咐他们传出去的。” 谢琛这下就更惊讶了:“你居然抓到了燕王世子的随从?” 他十分惊讶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谢瑄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在不惊动燕王府的前提下抓了燕王府的人。 随后他又有些担忧道:“燕王要是知道了,必定会更加恨你,而且就算你抓到了人,他们也会说你是动用私刑,屈打成招。” 谢瑄不以为意道:“左右燕王已经恨我入骨,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遭,再说了,谁说我是动用私刑了?我可是规规矩矩的把人送到了大理寺,这人是大理寺审的,与我有何干系?” 谢琛挑眉道:“你在大理寺有相熟的朋友?” 谢瑄道:“倒也不算太熟,不过审个人倒也足够了。” 见他心中有数,谢琛也没再纠结这事,将话题重新转到燕王世子身上道:“燕王这人蛮不讲理,就算有证据,他怕是也不会认,你这次又打了他儿子,他肯定不会善了。皇上对我们谢家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了,若是皇上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你这次怕是要吃亏的。” 谢瑄道:“我当然知道皇上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不然大哥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打燕王世子?我可不仅仅是是为了出口气,更重要的是,我要将这件事闹大,只要关注这件事的人越多,皇上就越不敢徇私,否则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谢琛恍然道:“怪不得,我就说你向来沉得住气,怎么这次会忍不住动了手。” 谢瑄道:“我出门之前已经让人对外散播消息了,现在我们要咬死了燕王府这样做是为了抹黑谢家的名声,我与燕王世子发生冲突,正好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我与燕王府身上,免得大家继续谈论二姐姐的事,将这件事给二姐姐带来的影响降到最小。” 谢琛这才明白原来谢瑄搞这么一出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免得谢珊的名声受损。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谢瑄正要开口让谢琛先回去,谢琛就抢先一步开口道:“我与你一起去见皇上吧,别忘了你大哥我还是个御史,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忍燕王府很久了,这次就让我们兄弟俩一起面对,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没有公道了。” 谢瑄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只说了一句好。 盛安帝正在蒹葭宫陪谢筝,听到宫人禀报谢琛兄弟俩求见,他有些不悦,觉得自己难得的清闲时候被打扰了。 谢筝见状道:“阿琛和阿瑄进宫想必是有要事,皇上还是先去看看吧,臣妾吩咐小厨房做些皇上爱吃的菜,皇上记得回来用晚膳。” 盛安帝拍拍她的手道:“爱妃有心了,那朕就先去看看。” 谢筝点点头,盛安帝出了蒹葭宫,回了临华殿。 “微臣参见皇上。”谢瑄和谢琛一同行礼道。 盛安帝看着他们道:“平身吧,二位爱卿入宫可是有要事?” 谢瑄和谢琛对视了一眼,谢琛先开口道:“回皇上,臣此次入宫是为了向皇上弹劾一人。” 盛安帝道:“哦?是什么人啊,居然让你跑到朕面前来当面弹劾?” 谢琛正色道:“臣要弹劾的人便是燕王世子。” 盛安帝闻言面色微异道:“燕王世子?他又做了什么?” 谢琛道:“燕王世子派人在京城内四处散播谣言,抹黑我谢氏清名,给臣及家中亲人带来诸多困扰。臣位卑言轻,不敢得罪燕王殿下和世子,只能来找皇上做主。” 京城里的谣言盛安帝也听安禄说过几句,他也猜到这是燕王府干的好事,不过他乐意看燕王府和谢家斗个你死我活,并没有想要插手。 此刻听谢琛这么说,他装作从不知道这事道:“什么谣言?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说完他看向安禄,安禄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都怪老奴疏忽,这谣言也传了好几日了,奴才也听说过几句,只是皇上您这些日子忙,奴才就想着过几日再回禀。” 当下就把京城里传的谣言当着几人的面又说了一遍。 盛安帝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谢琛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拿来打扰您,若非燕王世子欺人太甚,臣也不会贸然进宫惊扰皇上。” 盛安帝皱着眉头道:“这事确实是燕王世子过分了,女儿家的清誉何等重要,怎么拿来如此玩笑,朕回头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谢琛眉头一皱,果然如他们所料,盛安帝并不打算为他们做主。 这时谢瑄开口道:“皇上,微臣有罪,特来向皇上请罪。” 盛安帝道:“爱卿此言何意啊?” 谢瑄道:“世子故意抹黑我谢家名声,臣实在气不过,气急之下对世子动了手,世子身份尊贵,臣以下犯上实属不该,故来向皇上请罪。” “你打了燕王世子?”盛安帝惊讶道,他根本没想到谢瑄居然会对燕王世子动手。 谢瑄道:“不错,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臣对世子动手,相信这个时候京里都已经传遍了。” 盛安帝闻言脸色不虞,若是这事已经传开了,那倒是不好息事宁人了,以燕王的性子,必定会将这事闹得更大。关注此事的人若是太多,他也不好在其中和稀泥,若是不拿出个公允的态度来,百姓之中肯定会颇有微词。 第235章 对峙 盛安帝正思虑着,安禄来报:“皇上,燕王求见,此刻已在门外候着了。” 不用说,燕王肯定是为了儿子被打的事过来的。 盛安帝看了谢瑄一眼后道:“让他进来。” 很快燕王就气势汹汹的进了临华殿,看到谢琛兄弟俩也在,他冷笑一声道:“谢侍郎好胆色啊,居然还敢出现在这!” 谢瑄丝毫不惧道:“王爷说笑了,这是皇宫,又不是燕王府,我为何不敢出现?” 燕王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本王的儿子,这分明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之前本王好意放你一马,你不知感恩便罢了,居然还恩将仇报!” 谢瑄冷眼相对道:“王爷所谓的恩难道就是三番五次的为难微臣?若真是如此,请恕微臣孤陋寡闻了,不曾见识过这样的恩德。” 燕王被他这通阴阳怪气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指着他道:“你少在这狡辩,本王承认之前确实因为你与炜儿的恩怨想过为难你,可有哪一次成功了?这次你无缘无故打了本王的儿子,莫不是仗着有谢家和几个皇子给你撑腰,你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谢瑄道:“无缘无故?王爷这话当真好笑,我谢瑄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会毫无缘由的动手打人,世子做的事我就不信王爷你半点不知!” 燕王闻言一堵,他进宫前已经问过那个逆子前因后果了,自然知道谢瑄为什么会动手打人,可知道又怎么样?儿子做错事自有他这个做老子的教训,也轮不到谢瑄帮他教训儿子。 “不管怎么说,你以下犯上就是不对,本王的儿子就算有错,也有本王或是皇上教训,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三品官教训了?” 说完他看向盛安帝道:“皇上,炜儿他虽然混账了一些,但好歹也是皇室血脉,结果让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打了,这根本就是把皇室的脸面摁在地上踩,要是不处置谢瑄,我皇室脸面何存?还请皇上为我儿做主,严惩罪魁祸首。” 谢琛见状道:“皇上,谢瑄固然行事冲动了些,可那也是燕王世子有错在先。世子纵然是天潢贵胄,也没有故意抹黑他人名声的道理,若要罚谢瑄,燕王世子又岂能置身事外?” 燕王怒目而视道:“你的意思是本王的儿子也要受罚是吗?” 谢琛目光丝毫不闪避道:“皇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更别说是世子,我谢氏纵使位卑言轻,却还有骨气,绝不会忍气吞声。世子败坏我谢氏清名,难道不该罚吗?若王爷要偏袒自己的儿子,我谢氏纵然无法阻拦,也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天下人来评评理。王爷如此维护皇室的名声,想必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把整个皇室置于风口浪尖上吧?” “你在威胁本王?”燕王怒气冲冲道。 谢琛淡淡道:“臣怎敢威胁王爷,臣不过是在提醒王爷罢了。” “够了。”盛安帝打断他们的争吵道:“谢瑄打了燕王世子朕已经知晓。燕王,朕问你,萧炜是否真的故意让人去抹黑谢家的名声?” 燕王暗暗思虑了一番,随后一脸正气凛然道:“皇上明鉴,炜儿他平日里虽然胡闹了一些,却也不会暗地里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更何况我燕王府本就有意跟谢家结亲,如何会在这时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听闻此言,谢琛心中暗叹,还好谢瑄早有准备,否则燕王这般厚颜无耻,他们还真奈何不了对方。 他当即说道:“王爷也先别急着否认,是与不是自有公断。” 说完他对盛安帝道:“皇上,臣等已经寻到证据,足以证明燕王世子的罪行。” 燕王闻言面露惊色,盛安帝也没想到谢琛兄弟俩准备如此充足,说道:“那就把证据呈上来吧。” 谢瑄道:“臣的证据便是燕王世子身边的亲随,此人已经交代,是燕王世子吩咐他在京中散布谣言,他花钱买通的几个乞丐也已经抓起来了。” 燕王这才明白,难怪他在府里找不到这个人,本以为对方是因为主子受伤,害怕被责罚才藏起来了,没想到是被谢瑄抓起来了。 他当即惊怒交加道:“你竟敢未经允许擅自抓本王府里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哼,什么证据,定是你乱用私刑,屈打成招,皇上,这份证据不可信。” 盛安帝严肃道:“谢瑄啊,你要是真的动用私刑,屈打成招,那这份证词确实不可信啊。” 谢瑄道:“皇上放心,臣岂是那等知法犯法之人,这人抓到后臣便送到了大理寺,审人的也是大理寺,何来的动用私刑一说,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大理寺少卿俞大人面圣,人便是俞大人亲自审的。” “你把人送去了大理寺?”燕王惊诧道,他本以为谢瑄是把人抓去私自拷打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把人交给了大理寺。 盛安帝看了看谢瑄,又看了看燕王道:“来人,传大理寺少卿。” 俞子安早就得到消息在宫门口等着了,盛安帝一传召,他立刻就进宫了。 “臣俞子安参见皇上。” 盛安帝摆摆手道:“平身吧,俞卿,谢侍郎说大理寺抓了燕王世子身边的亲随,还对其进行了审问,可有此事?” 俞子安道:“回皇上,确有此事。近日京中流言纷纷,又牵涉燕王府,臣本就有意追查,恰巧谢侍郎送来一人,说是与此次流言的幕后主使有关,臣便连夜审问,不曾想此人居然会是燕王世子身边的亲随,臣本想立刻禀报皇上,但此事又与燕王世子有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臣左思右想下还是觉得该交由皇上定夺,正要进宫,正好遇上皇上宣召。” 盛安帝听完前半部分话脸色微沉,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话才恢复正常。看来俞子安虽然心中畏惧燕王,但还是有分寸的,知道自己该忠心的是他这个皇帝。 第236章 狡辩 盛安帝问道:“既然已经审完了,实情究竟如何,快些道来。” 俞子安取出供状道:“涉及亲王世子,臣不敢妄言,这是那人的供词,皇上一看便知。” 安禄把供状呈上去,盛安帝仔细看完,面色不虞的吩咐道:“把供词给燕王,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安禄又把供状给了燕王,燕王看完后顿时黑了脸,狡辩道:“皇上,犬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定是那刁奴自作主张,见事情败露便想攀咬主子妄图脱罪,还请皇上明鉴啊。” 俞子安闻言立刻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大理寺办案向来是公正廉明,若不是有足够的证据,又怎敢说是与世子有关?” 燕王恼羞成怒道:“区区一介奴仆之言怎能相信?” 俞子安摇摇头道:“大理寺办案,不问身份高低,便是卑微如草芥,所言亦可作为证据,这刘泸作为世子的亲随,其所说的话更有几分可信。” 燕王还想狡辩,俞子安继续说道:“臣也审过那些乞丐,他们都承认是刘泸给了他们一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在京中四处散播流言。一人十两,那些乞丐足足有二十人,那就是两百两银子,王爷觉得刘泸作为一个仆从,每月仅有三两月银,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找人散播流言吗?” 燕王嘴硬道:“我燕王府家大业大,就不能是我儿赏给他的吗?” 俞子安道:“当然可以,可是世子的性子,不用臣说想必王爷您也清楚吧,就算刘泸最得他的信任,您觉得他会赏一个仆从那么多银子不成?” 燕王无言以对,因为众所周知燕王世子萧炜除了骄奢淫逸,喜好女色之外,还十分吝啬。别看他平日里一掷千金,对待下人却是一毛不拔,别说是赏赐了,甚至还克扣下人们的月银。 毕竟燕王府虽然有钱,但燕王妃为了约束儿子,每月给燕王世子的银子都不算多,根本不够燕王世子出去花天酒地,这不他就把主意打到其他地方,典型的对别人吝啬,对自己大方。 两百两银子对燕王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要说燕王世子会赏下人这么多银子,那纯属瞎扯淡。 俞子安道:“王爷若是不信,臣可以把这些证人都带过来与世子当面对质。” 燕王深知以自家儿子的那个脑子一旦对质必定是错漏百出,当下也不再狡辩,而是对盛安帝道:“皇上,炜儿他只是一时糊涂,绝非故意如此,定是那些刁奴教唆,这才做出这样的错事,还请皇上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这话说得众人都不忍卒听,燕王世子都已经及冠了,居然还敢说年幼无知,真是太无耻了。 燕王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只道:“炜儿他本就倾心于谢家二小姐,只是碍于两家之间的恩怨,开不了口求娶罢了。定是因为如此才会出此下策,虽然冲动了些,但也是一番痴心作祟,并非有意为之啊。” 谢琛闻言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怒火,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燕王还不忘拉谢珊下水,若真让他继续说下去,谢珊的名声就毁了。 想到这,谢瑄怒目而视道:“王爷就算想为世子脱罪也不必用这么牵强的理由,我二姐姐与世子从未见过面,世子怎么可能倾心于她?更何况我与世子之间关系不睦,世子怎可能会想与谢家结亲?王爷要辩解也要找个合理的理由,这般牵扯无辜女子的声誉是何道理?” 燕王瞥了他一眼道:“本王哪里说错了,若非你姐姐狐媚勾引,把我儿迷得晕头转向,他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本来嘛,你姐姐不过是商贾之女,根本没有资格入我燕王府的大门,如今既然我儿倾心于她,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纳她,左右出了这事她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好亲事,给我儿做个妾室已经是抬举她了。” “无耻之尤!”谢琛忍不住骂道。 就算是盛安帝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过分,他是最清楚前因后果的人,无非就是燕王府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燕王世子气不过,想通过这件事毁了谢家和谢珊的名声罢了。燕王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还倒打一耙,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俞子安也在心里吐槽,早就听闻燕王是个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这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燕王好似没感觉到几人的鄙夷一般,继续说道:“反正如今谢珊要嫁到燕王府做侧妃的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你们谢家把人嫁过来,本王也就不计较谢瑄今天打了我儿的事,如何?” 谢瑄冷笑一声道:“恐怕要让王爷你失望了,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了,我姐姐就算嫁给贩夫走卒,也不会嫁进燕王府。我就算是不做这官了,也不会把姐姐推到燕王府这个火坑!” 燕王横眉倒竖道:“你居然如此看不起我燕王府,你信不信,只要本王一句话,就能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谢瑄毫不畏惧的抬了抬头,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有人道:“六皇叔好大的威风,这般能耐,本王险些以为这大盛的皇帝是六皇叔你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循声看去就见萧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盛安帝面色不悦道:“你怎么未经通传就进来了?没规矩。” 萧烬也不在意他的冷脸,说道:“事急从权,还请父皇体谅。” 盛安帝语气冷硬道:“什么样的急事,让你连规矩都记不得了?” 萧烬道:“父皇看完这个就知道了。” 说完他拿出一封折子递了上去,盛安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待看清折子上写的东西,盛安帝的脸色顿时一变。 见状众人颇觉诧异,片刻后,盛安帝终于看完了折子上的内容,只见他将折子往燕王面前狠狠一摔,怒道:“燕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第237章 遗诏 燕王一脸莫名的捡起折子,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顿时大惊失色,立刻矢口否认道:“这是诬陷,皇上,臣绝对没有干过这些事!” 盛安帝冷哼一声道:“诬陷?证据就摆在你面前,你还敢说是有人诬陷你?六弟,朕本以为你只是被父皇惯坏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胆子,豢养私兵,贩卖私盐,鱼肉百姓,你是想造反不成!” 盛安帝拍案而起,对燕王怒目而视。 燕王没了刚刚那副倨傲的模样,冷汗直冒。这折子上写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盛安帝本就不待见他,这下抓到这些把柄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见状盛安帝冷笑一声道:“怎么,无话可说了?这些年朕看在你与朕是亲兄弟的份上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儿子也是诸多照拂,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萧烬在一旁道:“六皇叔若是觉得冤枉,我这里还有其他证据,若是六皇叔信不过我。父皇也可以派人去福州查一查,便能知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了。” 燕王哪里敢让盛安帝去查,萧烬折子上写的没有一件是冤枉了他的。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悔恨道:“皇兄,臣弟也是鬼迷心窍,听信了小人的谗言,绝无半分谋反之心啊,请皇兄饶恕臣弟这一次,臣弟立刻回去把私兵解散,贩卖私盐所得的所有利润臣弟愿意全部上交国库,臣弟保证日后决不再犯,还请皇兄宽宥。” 这是燕王第一次在盛安帝面前彻彻底底的服软,盛安帝心里一阵畅快,对于燕王的话他回应道:“让你回去?你觉得朕有这么蠢,会放虎归山吗?只怕朕前脚放你回去,后脚你就起兵造反了吧?” 燕王还真是这么想的,他本想找机会回到福州,届时在自己的地盘,又有军队和财富,就算盛安帝想对付他也要仔细考量考量,没想到小心思直接被戳穿了。 燕王讪讪道:“皇兄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弟绝对没有半点不臣之心啊,何况谋反这种事可是要遗臭万年的,臣弟哪敢啊。” 盛安帝道:“好了六弟,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犯了重罪的事实,朕若是就这样放任你,岂非置大盛江山社稷于不顾?所以啊,你也别怪朕心狠,谁让你闯出这样的大祸呢。” 说完他脸色一冷道:“来人,传朕旨意,燕王豢养私兵,贩卖私盐,意图谋反,着削去其亲王爵位,贬为庶民,其家人同罪,皆从皇室玉碟除名,燕王府内奴仆等一律充军发卖,燕王及其妻儿流放西北。” 说完这番话,盛安帝长舒一口气,心里这些年来因为燕王积压了许久的怨与恨都得到了释放。当初先帝临终时百般要求他善待燕王,如今却是燕王自己找死,怪不得他。 燕王听了盛安帝的话却并未伏法,而是倏地站起身道:“皇兄你不能这么做!” 盛安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不能?朕是皇帝,有什么是朕不能做的?你做出这等谋逆之举,朕没有要你的性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难道还不知足?” 燕王抬起头直视盛安帝道:“没错,皇兄你是皇帝,这天底下任何人的话你都可以不听,但是父皇的话难道你也不听了吗?” 盛安帝闻言讥讽一笑道:“父皇的话朕当然会听,可是六弟你别忘了,父皇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再为你闯出来的祸事兜底,今天除非是父皇活过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燕王听了这话却面无惧色,说道:“皇兄,事不要做得太绝,否则你会后悔的。” 盛安帝嗤道:“那朕倒要看看,六弟你怎么让我后悔。来人,还不快把庶民萧琰给朕拖下去,通知御林军,查抄燕王府。”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侍卫进来要对燕王动手。燕王甩开侍卫,高声道:“且慢!本王有先帝遗诏,谁敢轻举妄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盛安帝更是倏地站起身,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燕王一脸有恃无恐道:“先帝崩逝前曾留下遗诏,就在我府中,皇兄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取来查验。” 盛安帝面色铁青,紧紧的捏着龙椅扶手,半晌后才道:“安禄,派人去燕王府,看看究竟有没有所谓的遗诏!” 安禄没想到临到头居然还有这么一遭,战战兢兢的离开让人去燕王府取遗诏了。 很快,遗诏就被取回来了,盛安帝迫不及待的打开,等到看完他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先帝在这封遗诏中说了,除非燕王犯下实质性的谋反之举,否则不得伤其性命,更要保他一生平安富足,燕王的爵位可以降却不能夺,更不能将其与家人的名字从宗室除名。 也就是说,除非燕王真的起兵造反,否则盛安帝不但不能伤他,还得保他跟他的家人一生平安,像夺爵除名这样的事更是不能做。 先帝了解盛安帝的性子,知道他绝对容不下燕王这个弟弟,所以哪怕盛安帝在他临终前发过誓会好好对待燕王,他还是留下了这封遗诏。 盛安帝看着手里的遗诏,心里的怨恨和悲凉充斥着整个胸腔,但他还是抱着一丝期望道:“传礼部尚书和昭亲王。” 安禄连忙派人去昭亲王府和礼部尚书的府邸传旨。 没过多久,昭亲王和礼部尚书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燕王和谢琛兄弟俩也在,昭亲王眉头一皱道:“燕王,是不是你又惹事了?” 燕王瞥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昭亲王见状心中不悦,正想斥责几句,便听到盛安帝道:“叔祖父,其他事暂且搁在一边,朕叫你们来,是想你们看看,这封遗诏是否是先帝亲手所书。” “遗诏?”昭亲王和礼部尚书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先帝驾崩时他们二人都随侍在侧,可从头到尾不知道还有一封遗诏的存在,这封遗诏是哪来的? 第238章 公断 昭亲王和礼部尚书满心狐疑,从盛安帝手中接过遗诏。 看到遗诏上的内容两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看向燕王。 待仔细查验过后,昭亲王道:“皇上,这确实是先帝的字迹。” 礼部尚书也道:“臣亦认为这的确是先帝亲笔所书。” 盛安帝闻言脸色更沉,作为儿子,他怎么会认不出先帝的字迹,只不过他心里还抱有侥幸,觉得先帝或许也是在乎他这个儿子的,绝不会留下这样一道令他如此难堪的遗诏,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将他的心里的幻想彻底击了个粉碎。 反观燕王却是有恃无恐道:“怎么样啊皇兄,父皇的遗诏就摆在你面前,难道你要违抗父皇的命令吗?” 盛安帝看着燕王,心中的愤恨更加了一层,他不明白,他父皇那样一个英明的君主,怎么会宠爱燕王这样没有脑子的人,甚至死了还不忘给对方留下一道护身符,凭什么! 昭亲王也知道了燕王干的好事,对于盛安帝的决定他是支持的,只是如今有先帝的遗诏在,先前对燕王处罚是不行了。 “皇上,既然先帝留有遗诏,还是遵遗诏行事吧。”昭亲王劝道,别说盛安帝心里有气,就算是他也对先帝这一手弄得心烦不已。 盛安帝拧着眉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这才开口道:“父皇有旨,朕不能不尊,但燕王所犯罪大恶极。传旨,降燕王为郡王,收回其封地,勒令其居于京中,无诏不得离京,自今日起,燕王及其家眷禁足一年,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个惩罚对于燕王所犯的罪来说实在太轻了,盛安帝心里十分不甘心,看向燕王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六弟,父皇的遗诏也不能护你一辈子,望你好自为之。”盛安帝冷冷道。 燕郡王虽然没受太重的惩罚,但心里也是痛得滴血,他这么多年的经营都在福州,如今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听了盛安帝的话,他不甘示弱,略带挑衅道:“请皇兄放心,臣弟定当谨记教训。” 萧烬在一旁淡然无波的看着这场闹剧,他早就知道燕王手里有遗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谢瑄却是有些惊讶,前世燕王起兵谋反,被诛杀于阵前,但是没听说燕王手上还有一道这样的遗诏。怪不得先帝都不在了,燕王还敢这样肆意妄为,原来是有这么一道护身符啊。 盛安帝被自家老爹偏心小儿子的举动气得肝疼,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谢瑄道:“皇上,臣与燕郡王还有桩公案未断。” 盛安帝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本来是在商议燕王世子被打以及流言之事的,结果被萧烬带来的消息给打断了。 盛安帝此时也没功夫理会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不耐道:“你与燕王世子之间各有错处,他不该散播谣言败坏谢家名声,但你也不该动手打他,这样吧,既然你们双方都在对方手上吃了亏,那便就此扯平了,谁也不许再追究。” 先不说燕王愿不愿意,谢瑄第一个就不答应。 “皇上,臣打了世子,臣愿意认罚,但世子辱及谢家清名,尤其还牵扯到了家姐婚事,若没有个妥善的交代,让我谢家如何做人?” 盛安帝皱着眉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谢瑄道:“我谢家与燕郡王府上绝无结亲之意,臣想请皇上下旨澄清,向百姓们言明我谢家绝不会嫁女于燕郡王府。” 燕郡王听了这话不满道:“不知好歹,你姐姐是何等出身?能进我王府的大门那是她的荣幸,你居然还嫌弃起来了,本王还不信了,不嫁本王的儿子,你姐姐还能找到门第更高的人家不成?” 谢瑄回道:“我姐姐嫁予何人不劳郡王爷费心,世子身份尊贵,我谢家高攀不起,还请王爷打消这个念头吧。” 燕郡王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盛安帝没心情看他们在这里吵架,说道:“行了,多大点事闹得没完没了?燕郡王,既然谢家没有这个意思,你就不要揪着不放了,朕待会儿便下旨澄清此事。” 燕郡王没再反对,他刚刚才死里逃生,若是再惹怒了盛安帝,保不齐连遗诏也救不了他。 盛安帝也不是想帮谢家,只是燕郡王把他得罪死了,他也乐意站在谢家这边让燕郡王吃瘪。 燕郡王有些不甘道:“那谢瑄打了我儿子又怎么算?难道就这样揭过不成?” 盛安帝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要不是萧炜闹这么一出,他能被打吗?说白了是他自作自受,这样吧,谢瑄罚俸半年,禁足一月。此事就此作罢,无论是谢家还是燕郡王府都不得再以此生事,违者严惩不贷。” 这样的惩罚对谢瑄来说不痛不痒,燕郡王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提其他要求,只能谢恩。 盛安帝让所有人都离开,他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走出临华殿,燕郡王看向萧烬,冷哼一声道:“本王以前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本王居然会栽在你身上。” 萧烬笑了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叔既然做了,就该知道会被人发现。” 燕郡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瑄道:“你们蛇鼠一窝,眼下是得意了,待你父皇反应过来,你以为你们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萧烬道:“这就不劳皇叔费心了,皇叔有这个空闲,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吧,免得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燕郡王听了这话脸色十分不好看,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甩袖离开。 看燕郡王走远,谢琛对萧烬道:“此次多亏殿下相助,臣在此谢过殿下了。” 萧烬托住他将他扶起道:“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更何况于情于理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说完他看了一眼谢瑄。 谢琛没多想,只觉得众人对萧烬的误会太深,对方哪里是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分明是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大好人啊。 第239章 大燕近况 谢琛毫无所觉,谢瑄却知道萧烬这是故意在谢琛面前卖好,至于目的,那自然是不言而喻。 几人走到宫门口,萧烬看向谢瑄道:“本王有些事想请教谢侍郎,不知谢侍郎可有空闲?” 谢瑄还没说话,谢琛就道:“左右现在也无事,阿瑄你就先陪王爷说说话吧,父亲那里我会替你说明的。” 萧烬道:“谢大公子放心,本王待会儿定会亲自将晏清送回谢府。” 谢琛道:“那便有劳王爷了。” 谢瑄无奈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跟着萧烬上了秦王府的马车。 “王爷这几次不该为臣出头的,皇上如今被燕郡王的事气昏了头脑,待他反应过来,恐怕会觉得你我关系太过亲厚,如此对王爷不利。” 萧烬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本王的人没有受别人欺负的道理,至于皇帝会不会怀疑,你也用不着担心。仅凭这几件小事,他是不会笃定我们已经合作的,就算他有所察觉也无妨,再过些时日他就没有心思再关注咱们的事了。” 谢瑄迟疑道:“王爷的意思是?” 萧烬道:“我已经收到消息,大燕皇帝病重,怕是只能撑几个月了。一旦大燕皇帝驾崩,大燕内部必然会有动乱,依我父皇的性子,定会借机生事,对大燕出手。” 说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双方一旦起了战火,必定会持续个一年半载,大盛国库不丰,难以维持长时间的战事,百姓们也不堪战火纷扰。短时间内大燕或许会败退,但一旦新帝登基,战况便不一样了。若是可以,我会想办法让这场战争迟几年再发生。” 谢瑄惊讶道:“大燕皇帝快不行了?怎么会?” 萧烬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吃惊,因为在上一世,大燕皇帝是在两年后才驾崩的,而现在大燕皇帝却只剩下几个月日子可活了。 许是他们二人的重生让这一世许多事情的走向都发生了改变,但萧烬知道大燕皇帝驾崩对大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都以为大燕皇帝驾崩后大燕会因为皇位之争陷入动乱,而事实正好相反。上一世大燕皇帝驾崩后,仅仅只用了十天,大燕便结束了短时间的骚乱,新帝便登基了。 而坐上皇位的却不是大燕太子,而是晋王姬桁。 没有人知道姬桁是怎么打败经营多年的太子成功成为大燕皇帝的,但毋庸置疑的是姬桁是一个手段了得的帝王。 在前世,大盛趁着大燕皇帝驾崩之际对大燕出兵,但仅在攻下一座城池后大燕便发起了反扑,连克大盛五城。最后宋伯庸亲自领兵,这才堪堪与大燕打了个平手,双方僵持了足足一年。 大燕情况还好,可大盛长时间进行战事,国库空虚,加上耽误了春耕,那年的收成几乎减半。盛安帝因为这事病情加重,最后不得不派出使臣进行和谈,姬桁一开始并不答应和谈,就这样过了半月,大盛已经做好苦战的准备时,大燕又答应了和谈,条件是让大盛太子迎娶大燕公主为妻,正如当年盛安帝与先皇后那般。 当时的萧煜已经靠着西朔的支持和在民间的声望打败了萧熠,成为了太子。 丹华公主逝世后,萧煜就一直没再娶正妻,对于大燕联姻的条件,萧煜有些不愿,但还是答应了。 许是被大盛又一次被大燕逼婚的事刺激到了,就在萧煜答应联姻后没多久,盛安帝病情就又加重了,昏迷不醒数日,撑了半年后就驾崩了。 若大燕皇帝真的时日无多,大盛与大燕的战争也就没几个月了。上一世这场战争就让大盛损失惨重,若是能够阻止,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王爷想如何做?” 萧烬道:“我这个父皇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并不比历代的皇帝差,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要想阻止他,除非找出件事分散他的注意,让他暂时忽略出兵这事。” 谢瑄道:“能让皇上改变主意,必得是发生了大事不可,王爷可有计划?” 萧烬摇摇头道:“暂未,能让他改变主意,必须得是关系到他自身的利益,倒是有些不好办。” 谢瑄想了想道:“还有些时间,我回去跟父亲和大哥商议,或许能想到办法。” 萧烬道:“也好,想不出来也没事,大不了到时我找个由头给他找点麻烦,让他无暇顾及这事便成了。今日找你来也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到时我与他对上,你千万不要出头,免得把谢家也搅进这滩浑水,左右我有把握不会出事,你就不要冒险了。” 谢瑄听了这话有些不放心道:“王爷究竟要做什么,听上去好似十分危险。” 萧烬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我可不是燕王那个蠢货,不会做出谋逆的事来,只是到时候就得请你多担待些了。” 谢瑄听完一头雾水,萧烬继续说道:“我今年已是二十有一,按照惯例早该娶妻了,只是皇帝不愿,我也乐意拖着。若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要娶妻?”谢瑄愣住了。 萧烬连忙解释道:“不是真的娶妻,只是个由头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父亲将我视作心腹大患,不希望我娶妻助长我的势力。我若提出娶妻,他必定会想办法阻拦,到时怎么也得闹一段时日。等他反应过来,大燕新帝早就登基了。” 见他解释得这样认真,谢瑄有些别扭道:“王爷不必向我解释,我能理解王爷的苦心。” 萧烬道:“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吗?本来咱俩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要是再因为这事对我有了意见,那我不是亏了?” 自从表明心意后,私下相处时萧烬总是这般语气暧昧,谢瑄实在招架不住,有些羞恼道:“王爷就不怕皇上当真同意了?” 萧烬道:“你放心,我提的这个人父皇绝对不会同意。” 谢瑄好奇道:“不知是何人?” 萧烬轻笑一声道:“丹华公主。” 第240章 新消息 谢瑄惊讶道:“王爷怎么选了丹华公主?” 萧烬道:“西朔本就有意与大盛联姻,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罢了。我已经与西朔王书信联系过,他答应陪我演这场戏,我也许诺他定会在大盛为丹华公主寻个如意郎君。” 谢瑄不反对他的这个计划,问出了心中的隐忧:“王爷可曾想过,就算你阻止了皇上不对大燕出兵,可你阻止不了大燕对大盛出兵。一旦登基的新帝有起兵戈之心,你我又能如何?” 萧烬道:“大燕皇帝膝下皇子不少,可论有希望坐上皇位的唯有太子和晋王。大燕太子能力平庸,又一向主和,若是他登基,对大盛出兵的几率不大。倒是晋王,此人城府极深,所作所为连我也看不透,若是他成为大燕皇帝,或许会成为我大盛劲敌。” 萧烬与姬桁算是表亲,按照辈分,萧烬还得称呼姬桁一声表舅。可萧烬最看不透的也是姬桁,从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来看,姬桁态度都还算友好,尤其是之前姬桁还拿出了凝霜花救了谢瑄。 但也正是如此才让萧烬更加忌惮,大盛与大燕是死敌,姬桁却对他们出手相助,这不是很奇怪吗?要说是因为萧烬与他有血缘关系他才出手相帮,那就更不可能了。 上一世也是在萧烬继位后才扭转局势,御驾亲征夺回了被大燕攻占的城池,只不过后来因为身体实在撑不住,只能暂缓攻势。 而没多久,姬桁便送来国书想要和谈,表示只要萧烬愿意送回嫁往大盛和亲的公主,便愿与大盛签订百年不战的契约。 萧烬有心将大燕打服,奈何他的身体因为中毒已经被拖垮了,实在是有心无力,便答应了姬桁。 作为对手,萧烬不得不承认,姬桁足够聪明睿智,行事果断,不失为一代明君。这样的人若为友便是一生之幸,若为敌,则是心腹大患。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大燕新帝便是姬桁了,若姬桁继位后当真要对大盛动手,萧烬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会自请领兵出征,会一会这个前世最强劲的对手。 总的来说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他能让大盛不主动发生兵戈,但若姬桁执意如此,他也不是吃素的,端看姬桁如何抉择。 谢瑄没有跟姬桁见过面,但早在上一世他便知道对方并不简单,但之前在江州时姬桁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谢瑄也无从判断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谢瑄心里忍不住感叹,若是盛安帝明日便退位,萧烬登基做了皇帝就好了。 看他唉声叹气的模样,萧烬笑道:“事情还没发生,你这么担心做什么?一切有我在呢,你虽然被罚禁足一月,倒也是好事,这一个月里你就好好休息,最近朝中蠢蠢欲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要提议立太子了,萧熠目前处于劣势,林家怕是要有动作,你不出门也好,省得卷入他们的是非。” 谢瑄道:“王爷难道甘愿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萧烬道:“做不做太子又能怎样呢?谁说做了太子就一定是皇帝,让他们去争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这时,外面驾车的凌风道:“王爷,谢府到了。” 萧烬看向谢瑄道:“你先回去吧,把我的话跟你爹和你大哥说一下,让他们也小心一些。” 谢瑄点点头,转身下了马车。 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殷棋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看到他,谢瑄便知道他必定也是查到了大燕皇帝的病情。 果不其然,殷棋递上来的消息就是关于大燕皇帝的。不过除了大燕皇帝病重的消息,殷棋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大燕太子意图逼宫,这消息可靠吗?”谢瑄问道。 殷棋道:“这消息是我们安插在大燕太子身边的人传出来的,据他所说,燕景帝重病的这些日子,身边只有钱贵妃侍奉,除了钱贵妃和晋王,其他人连想见一面燕景帝的面都不行。大燕朝臣议论纷纷,都怀疑燕景帝欲废长子,让幼子登基。大燕太子为此事惶恐忧虑,暗中联合大臣和军队,意欲逼宫。” 谢瑄若有所思道:“大燕太子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又是长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若此时逼宫,便是成功亦会背上谋逆的骂名。” 殷棋道:“与皇位相比,骂名又能算得了什么?当初大燕昭帝突然崩逝,燕景帝继位,多得是人在背后议论他是杀兄夺位,这么多年了燕景帝不还是好好的坐在皇位上吗?” 谢瑄瞥了他一眼道:“若大燕太子当真逼宫,就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得想个办法稳住局势才行。” 上一世大燕并未发生逼宫之事,在萧煜继位前谢瑄都没怎么关注过大燕的消息,对姬桁是如何登基为帝的并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大燕太子的这番筹谋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坐上皇位的还是姬桁。 谢瑄立刻吩咐道:“你马上去一趟秦王府,把这个消息送到秦王的手里。” 事发突然,他又在禁足,希望萧烬得知这个消息后能够有所准备。 殷棋听了这话却没动,说道:“还是让墨书去送消息吧。” 谢瑄奇怪道:“这是为何?” 殷棋沉默了一瞬后道:“我不喜与人打交道,墨书与秦王的暗卫比较熟悉,他去更合适。”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殷棋只是担心自己与萧烬的手下交过手,怕接触太多容易被人认出来。 谢瑄也没多想,毕竟殷棋一直都是个生人勿近的性子,便说道:“那你就让墨书去一趟吧。” 殷棋转身离开,他前脚刚走,后脚谢珊就来了。 “二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谢珊道:“大哥说你跟燕王世子打架了,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嘛。天啊,你的脸怎么受伤了?这燕王世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谢瑄闻言摸了摸嘴角的伤,心道燕王世子还被他打成了猪头呢,怕是没几个月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第241章 惊闻 “就是一点淤青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谢珊满脸不赞同道:“脸上的伤怎么能轻视呢,你还没娶亲呢,这要是留下点疤什么的,要被人嫌弃的。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留了疤多可惜啊,正好,我从白爷爷那里拿了药膏来,治你的伤最好了,你待会儿记得擦啊。” 谢瑄接过药膏,一口答应道:“好好好,我一定牢记二姐姐的嘱咐。” 谢珊看着他感慨道:“没想到我们阿瑄还会跟人打架呢,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一次跟人家动手吧?你是不知道,我们听说这事后有多惊讶。”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道:“也怪我,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跟燕王世子动手,还被禁足罚俸。” 谢瑄道:“二姐姐别这么说,你是我姐姐,你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做弟弟的要是毫无作为怎么行,人家还以为我谢家的姑娘好欺负呢,这点处罚算不了什么。” 谢珊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谢瑄笑道:“二姐姐要是真的这么过意不去,不如做些好吃的来谢我吧。” 别看谢珊性子大大咧咧的,不似京中那些贵女娴静,却有一手令人惊叹的好厨艺,只要吃过她做的东西,没有不称赞的。 谢珊也不觉得下厨辛苦,把这当成爱好,偶尔下厨一次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算算时间也有好些日子没吃到谢珊的手艺了,谢瑄还真有想念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谢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当即就往厨房去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谢珊拎着两个食盒过来,谢瑄见状道:“二姐姐怎么做了这么多,我哪里吃得了?” 谢珊道:“不是都给你的,两个食盒,一个给你,一个你让人送去给大理寺的俞大人。这次的事他帮了我们的忙,该谢谢人家才是,我不方便出面,就由你送给他吧。” 谢瑄一愣,没想到谢珊心思还挺细腻的,他都没记起该给俞子安道谢呢。 “好,二姐姐放这吧,待会儿我让云砚送过去。” 谢珊把食盒放下,谢瑄打开其中一个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还不忘叫来云砚,让他把另一个食盒送去俞子安家里。 既然被禁了足,谢瑄也难得偷个懒,在家里喝喝茶,下下棋,倒是十分惬意。 盛安帝很快就下了旨澄清了谣言,有圣旨在,京里也没人敢再乱传。反倒是谢瑄打了燕王世子后不仅全身而退,燕王还因此被降爵的事让众人津津乐道。 盛安帝并未将燕王所犯之罪和遗诏的事公之于众,因此民间百姓们纷纷猜测是不是谢瑄做了什么才导致燕王被降爵。 谢瑄听了之后只觉得啼笑皆非,他自认还没有这般大的本事。 不过无论是真是假,京城里的官员勋贵经此一事都觉得谢瑄是个惹不得的人物,只看凡是要对付谢瑄的人下场都算不上好就是了。一时间在朝中为官的大部分官员都嘱咐家中子女莫要跟谢家交恶。京中那些喜欢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都收敛了许多。 谢瑄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禁足,时刻关注着大燕的近况。就这样,一个有惊无险的年关便过了。 元宵佳节,谢瑄的禁足时间也到了。他答应了外甥女姝云要带她出去看花灯,一大家子收拾好了正要出门,便有下人匆匆来报道:“不好了老爷,咱们门口来了好多官兵,说是宫里的御林军,要带咱家二公子进宫问话。”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这时厅外走来一队士兵,个个身披黄色甲胄,手握红缨长枪,为首的正是御林军统领,姓莫,名云晖。 谢筠走上前问道:“莫统领,你带着这么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到我家里来,是何道理?” 莫云晖拱手道:“还请谢尚书莫怪,皇上有令,命我将谢侍郎带入宫中问话,还请谢尚书行个方便,将人交出来。” 谢琛上前道:“既是进宫问话,皇上为何不派人宣召?你们这分明是来抓人的,我弟弟并未犯错,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我家里拿人,恕我不能接受。” 莫云晖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谢御史若是有异议,尽可禀报皇上,但眼下我等还要带人回去复命,还请莫要为难。” 谢瑄皱着眉上前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容我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劳动莫统领亲自过来拿人?” 莫云晖看向他,想了想说出了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燕郡王世子于今日申时于府中暴毙,经查验是中毒而亡。燕郡王抬着世子的尸首告到御前,言之凿凿的说是谢侍郎所为,故皇上命我等带谢侍郎进宫问话。” 燕郡王世子死了?众人大吃一惊,这人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谢筠道:“这其中定是有误会,我儿早在一月前就被皇上禁足于家中,至今为止都未出门半步,如何能毒害世子?” 莫云晖道:“这我便不知了,我只负责带人进宫,至于世子究竟是何人所害,自有皇上明断,谢侍郎,还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谢家人都不想让谢瑄进宫,谢瑄知道莫云晖待他们已经是客气的了,换了别人怕是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直接就把人带走了。对方肯向他们解释已经很不错了,再继续纠缠下去把对方惹急了,给他们扣一个违抗皇命的罪名就不好了。 想到这,谢瑄安抚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清者自清,我既做过这事,自然不怕进宫对质,大家就在家里等消息就好了。” 随后转过身对莫云晖道:“莫统领,我们走吧。” 莫云晖带着他离开,谢筠沉着脸道:“阿琛,你立刻随我进宫,绝不能让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阿瑄。至于其他人,你们暂时就不要出门了,等我和阿琛回来再说。” 谢琛道:“是。” 两人匆忙换好了官服,往宫门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