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放下手机吗》 第1页 [现代情感] 《就不能放下手机吗》作者：拾贝贝【完结】 文案 往日混吃等死的程欢歷经千难万险如今终于混到了人模狗样。 而程欢...的糟糠之机却惨遭抛弃。 震惊！新时代女性喜新厌旧到底为哪般？ 曾经以旧手机为家的，某位青年才俊导师宁乐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抱着新手机痴笑的程欢理直气壮：「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 宁乐：「忘恩负义，卖主求荣。」 - 某天，程欢说：「说实话，你不让我充电，还经常鸠占鹊巢用我手机看论文，的确给我节省了很多时间。」 宁乐：「所以你就没想过报答我么？」 接着面不改色地话音一转，「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1v1，he】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欢；宁乐 ┃ 配角：你们不会在意的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手机成精啦 立意：励志创造美好人生 第1章 手机 程欢今天又在宿舍独美，寂寞而又不失热情地刷着手机。 她先是逛了一圈微博，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下网友就某个热点时事不说一个脏字的激情飞扬的高级对骂，又去刷了会小视频，充满了和她此刻格格不入的欢声笑语，空旷的宿舍瞬间热闹了许多，声色犬马得她眼睛都有点累了，于是决定放过自己，去浏览器上看了看。 程欢漫无目的地点进了几个帖子，身为一个标题党，最后被一个标题吸引了目光，「20多岁成为高校教授，担任硕博导师，这几位90后太厉害。」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这位小编问：「谈及博导，大学教授这两种身份，大家第一反应是什么呢？」程欢麻木地看过去，她上网的时候几乎从不动脑子，大多数时候都直接翻结论。 于是小编自问自答：「我想是老学者的形象吧，毕竟太年轻的话，学问一般是做不到这么深的。」这行字还大写加粗了。 接着话音一转说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给出了以下最强学霸的介绍。 「25岁成为博导的xx，他优秀，他成功，是因为他值得。」 说实话，程欢现在看到「优秀」、「成功」两个词都本能地头疼，本想退出去，但是由于惰性和拖延使然，她走马观花地看完了整个帖子。 程欢基本被图吸引过去了全部注意力，这时候着眼点落在了一个男生的照片上面。这个男生的介绍跟前面那些人长篇大论的动人鸡汤完全不同，只有一行干巴巴的简单求学和工作经歷。 而且这张照片上，男生只拍到了2/3张脸，一看就是偷拍，明显是大写的「敷衍」，简直是拿来凑数的，程欢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重点是，这个男生光看侧脸，也知道气质斐然，形容清隽，温润宁朗得像暗夜里的一泓月光，倏然在程欢眼前升腾似地亮了起来。 照片像素不行，从构图到打光都分明仓促不已，但是程欢这个颜狗还是感受到一种没来由地天人共愤，要不是怂，她简直要化身键盘侠出来打抱不平了。 同样是「优秀又成功」人士，凭什么人家连张清晰的照片都不配？这个世界怎么了？ 出于这种人道主义精神，程欢又把这个人的简介看了一遍，「宁乐，16岁考入少年班，23岁博士毕业，24岁已成硕士生导师，完成了两项国家科技课题，在国际顶尖学术期刊上均有发表论文…」 程欢没来由地嘆息了一声，关上了网页。接下来的好几秒钟内，只有手机锁屏页面闪着幽幽的光。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研究生考试。已经进入了出成绩的倒计时了，而她的舍友都出去准备复试了。 程欢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想拿杯子喝口水，却没想到自己好像失去了肢体协调能力，一挥手把杯子给碰倒了，水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桌子，浩浩荡荡又横无际涯。 程欢先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拯救了出来，好歹花了几千块钱呢，又不要钱似地把一大包抽纸都铺在了桌上。她慢吞吞地拿起「毕业论文设计」那张封面，已经湿透了，还在不依不饶地往下滴着水。 接着，她顺手和用过的纸巾一块毫无眷恋地扔进了垃圾桶。而垃圾桶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又增加了这么好一坨「无妄之灾」，几乎顷刻间堆成了小山。 水顺着桌子留到了地上。程欢盯着看了一会，还是不想走几步去厕所拿拖把，于是又抽出了原先考研买的草稿纸铺到了地上。 看起来像是大功告成的样子了。 于是程欢继续打开手机刷看点去了。 大四刚开学没多久，也没什么课，程欢就整天在宿舍重复床上床下厕所三点一线的生活，连饭都是舍友回宿舍带回来投餵。 不对，怎么能说是舍友呢？明明是衣食父母啊！ 程欢今年22岁，即将大四毕业。 她觉得，自己用二十多年来并不丰富的亲身经歷完美诠释了何为真正意义上的「普通」，这一点实在令人可歌可泣。 家境普通，不是大富大贵，倒也没有穷得揭不开锅，改革开放之后他爸以一己之力带领他们全家乘上了中产的快车；成绩普通，从小学、中学都在班级排名中等，永远是正态分布的中流砥柱。 第2页 当时高考也发挥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一帆风顺地进入了一所双非院校，成功入了一门博大精深的学科的坑--也即万金油专业汉语言文学是也。 又是外人眼中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专业。赚不到钱，也饿不死。 哦。除了长得还可以，勉强算得上中人之姿，化了妆也是一个精緻的少女，逢年过节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还会或真或假地夸上一句『欢欢又漂亮了』。 可惜她从来懒得收拾自己，上课的时候整天灰头土脸得没个追求，没课的时候从没出过宿舍门，一般都是在蓬头垢面地跟手机亲切会晤，所以就连这么个并不明显的优势也沦为了与「普通」为伍。 至于恋爱…作为一个轻微社恐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肥宅，程欢不仅没赶上「早恋」的东风，现在看，可能连「晚恋」的快车也要擦肩而过，恐怕「大龄剩女」是她光明的前途下所要经歷的曲折道路。 还有，老祖宗呕心沥血的薰陶并没有能给她多少文学教养，反而让她放飞自我，发誓要把中学时没玩够的补回来，于是报復性地整天彻底沉迷手机无法自拔，拖延症也趁机煽风点火，在她身上愈演愈烈。 在名列大学生不考过不算上过的证书里，程欢也马马虎虎地又成功书写了「普通」二字。 因为学校规定没有英语四级不能毕业，四级她大一就低空飞过了。但此后的六级就没有这么幸运，因为每次考试前夕，程欢就才意识到，自己还什么都没准备。 于是她秉持着一视同仁的原则，非常专一地几次报名，就几次不去；计算机她倒是去了，总共报名三次，第一次裸考没考过，后两次都是因为睡过头直接弃考了。到这个时候，程欢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学的是文科，要什么劳什子计算机，怎么对得起老祖宗的谆谆教诲，抛弃古人智慧投身现代文明的俗臼中呢？ 而期末考试更不用说，这次倒是直面古人的智慧了，在要背的书的数量方面，大概只有医学可以和汉语言媲美。 像程欢这种，当然要兢兢业业地熬整个考试周的夜，考试前一天通宵预习是家常便饭，但或许她胡诌八扯的能力还有那么点出类拔萃，每次都是及格万岁，从未挂过科。 这真是程欢最骄傲的事情了。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又放任了她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和死不悔改的拖延。 于是她的教资考试报名一拖再拖，她的同学证都快过期了，而程欢快要毕业了还没感受过考场。 公务员倒是报得及时，因为父母、舍友和她自己都一致认为她是这块料，也是在三方斡旋之下才好死不活地报上了名。 她以惊人的毅力煳弄过了父母和舍友，努力地营造了一个月自己去图书馆认真学习的假象，最后还是考前一周开始翻开课本。 这次考试却没有她期末考试的喜人劲，程欢笔试就落榜了。 好在程欢本来就没给自己把路堵死，美其名曰「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很早也开始「准备」考研，不知结果如何，反正也很快就要见分晓。 其实程欢也知道自己这个歪瓜裂枣是什么水平--必然是上岸人士最爱的凑分母型选手。 然而，内心也总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设想，觉得自己也许真能…不劳而获。 反正她现在是不想提前表现出因为考试失败而自怨自艾的情绪，因为会受到来自多方「为你好」的教育压力。她还想多快活几天。 学生会、社团、科创、课题、实践活动更不用说，统统与她毫无关系，没做过大学习最喜爱的兼职top1家教，就连路上发床单这种最简单的重复劳动都没见过她的身影-- 程欢对此是这么解释的：谁让她生来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败家子呢？软饭也要吃得硬气！何况她现在是学生，当务之急是学习。 舍友牛勤勤人如其名，整个宿舍数她每天最努力，几乎活成了程欢的对立面，各种证书拿到手软。 每到这种时候，牛勤勤总是恨铁不成钢地拍大腿：「程欢，你能不能脸皮再厚点？如果你是说学习网文的话，那你恐怕整个b市都榜上有名。」 程欢知道牛勤勤是为了她好，不是父母亲人，换了别人谁会这么口苦婆心地劝人往好路上走呢？别人死活干自己什么事，有那空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然而程欢每一次，都是笑嘻嘻地打哈哈敷衍过去。 程欢觉得自己没法跟牛勤勤这种整天跟打了鸡血的人沟通：她如果就是胸无大志，甘心做一条不学无术的咸鱼呢？她如果就是早就对自己产生了极为清醒的自知之明，认定了自己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就要这么混吃等死呢？她如果就是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跳开「内卷」的噁心局面，死心塌地要在「躺平」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程欢不明白，明明他们说完自己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还是这么坚持不懈呢？ 双方都觉得对方无法理解。 但是她说不出口反驳的话。因为夜深人静的时候，程欢也质问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地过这种生活呢？她的确感受到短暂的快乐，但又隐约被一种无法为外人道的麻木和空虚捆绑着。 程欢也不知道，自己整天这么浑浑噩噩是因为真正喜欢，还是只为了逃避现实失败的生活。 第3页 但她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而是真的做不到。 而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一般在程欢脑子里绝对活不过两秒，比led屏上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字幕消失得还快，而且不会滚动播放。 因为第二天起来，她还是跟重复跟昨天毫无二致的生活。 程欢也不知道自己的怎么回事，本来刷着看点，自己的手强制页面莫名其妙又拐回到了浏览器的那篇「博导」上… * 此时此刻的宁乐，正穿着白大褂正在实验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学生。阳光从窗口洒下来，漫出几分轻淡柔和。 光照得宁乐整个人更加清晰，他身形挺拔如山间翠松。 眉目似得上天恩宠，如同细细裁剪过一般清朗如墨画，再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脸色如初春时节沾着雨水的花儿，不说不笑时愈发衬得五官精緻得如同一个玉人，古人有诗云「秋水为神玉为骨」，几乎已勾出了宁乐的轮廓。 然而看上去是个温润如玉的模样，却没有谦谦君子的自觉。 「各位哥哥姐姐，我求你们稍微上点心。我知道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都是一路披荆斩棘选了我？」 面前的学生都沉沉地低着头，没一个人选择跟他对视。虽然被导师叫「哥哥姐姐」的画面对一般人来说太违和太难想像，但是某种程度上，宁乐他也的确没叫错… 这群人里女研究生居多，她们当初选宁乐的时候原因也很明显。10%为他年轻估计不大约束她们，90%因为看见了他照片。 但是宁乐完全没有任何要怜香惜玉的迹象。 宁乐这时是已然是发怒的前奏了，可看来偏偏又像在笑。 虽然在对研究生们单方面地怒目而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的情绪流转过眼角的时候，又偏偏是体谅的多情模样。他这时不像翠松，却又像清晨里山间刮过松木的风，轻而易举地就清逸得脱了俗-- 只要他不说话。 可惜宁乐没打算放过她们。虽说他的声音也如同圆润的玉珠敲打在琴弦上，悦耳动听得其中几个不死心的人想录下来，但是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得让人没耳朵听。 「但是，这是本科时大物最最最最最基础的一个实验啊，我不知道有什么是什么原因绊住了你们为科研献身的脚步，如果愿意的话，烦请告知。」 「还有，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非常讨人厌，浑身上下的槽点简直数不胜数。所以如果你们还不能从我悲愤欲绝的语气中听出我的咬牙切齿，我再次请求你们换个导师。」 学生也一脸地欲言又止：老师，你的自知之明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我们做不出实验怪谁，成天一个帅哥近在咫尺地在眼前晃悠，试问谁还能做得下去实验？！ 乱我们心弦，罪魁祸首还反过来教训我们…tat「最后，」宁乐总结道，「我当然希望你们中间谁天赋神力把我拉到博导去，我将感激不尽。但是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请你们把这个实验做得滚瓜烂熟。下课吧。」 宁乐疲惫地挥挥手。 学生们恋恋不捨地离开了。 宁乐看着机器，手又痒了起来，他没忍住又把β射线吸收的实验又做了一遍。他刚刚没说错，这的确是本科生中都非常基础的一个，目的是验证狭义相对论。 他即将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了。宁乐似乎度过了一个长长的光怪陆离隧道，也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的身体终于安定下来。 宁乐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看见一个披头散髮、不修边幅的女生正在盯着手机看，好像要把手机上的图片盯出个窟窿来，然后就云淡风轻地长按保存了。还有，他暂时没搞明白自己是什么视角。 于是在程欢看了一会，刚要重返看点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好似来自专业播音员字正腔圆的质询：「你是谁？为什么在偷看我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观看^-^ 第2章 宁乐 宁乐之所以在认清了照片是他的那一瞬间就脱口而出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说教欲」还没过去，另一方面他也实在震惊：他印象中从没让人拍过这样的照片--一看就是□□裸的偷拍。 程欢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触动了智能语音管家，开始不慌不忙地唿叫某助手，让它关闭。 谁知道这声音大有不眠不休的架势，又开始问：「你是谁？这是在哪里？」 「嗯？」程欢看了一周宿舍，发现没有任何人回来，她也已经关上了语音管家，那么问题来了，这声音是哪来的？ 妈妈救命啊！程欢一把扔了手机，一脚踩在了因为水还没干还湿搭搭的地上，差点没摔个狗啃泥，「救命啊，手机成精了！」 程欢撕心裂肺地咆哮道。 这时候才刚到11点，程欢目测舍友还要一个小时回来，这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下意识地想大喊大叫唿救，还想摸手机报警--低头一看，算了吧，警报就是从手机那里打响的。 程欢本来想不管不顾地跑下楼找宿管阿姨，然而对手机的眷恋之情实在难以割捨，她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发现其实四周安静得很。 她开始怀疑是自己幻听，毕竟她夜以继日地玩手机，快到了昼夜颠倒的地步，有点幻听之类的小毛病不是很正常么？ 第4页 程欢又开始试探着去拿自己的手机。说来也好笑，其实她确定如果有声音肯定是手机发出来的，却偏偏不敢靠近桌子似的，弓着腰去够桌上的手机。 虽说刚刚接受了白开水的洗礼，也不能掩盖它现在还是一片狼藉的事实。程欢拨开书，又撇开一个不知道作何用途的卫生纸，才颤颤巍巍地拿在了手上。 「吓死爸爸了。」程欢把手机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有种虚惊一场的欢喜，更多的是大难不死的唏嘘。 她又真心实意地感慨：「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这位小姐，我请求您先淡定一下。」 程欢这下没办法安慰自己是幻听了，因为这声音是如此的动人，又是如此准确地落入了她的耳朵里。然而刚才的大惊失色已经过去，她此时有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你是谁？」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程欢这人怂得很，虽然认定了一个小破手机肯定奈何不了她，还是牙齿发抖很没骨气地说。 「我是宁乐。」 「我哪知道宁乐是谁…」程欢不假思索，然而再结合刚才「为什么偷看我照片」这句发自灵魂的拷问，支支吾吾地说，「不对…我好像知道你。」 「照我的理解是，您不仅知道我，还保存了我的照片。」 「……」 「我哪知道那就是你，不对，你干嘛跑到我手机上？宁乐先生，你一个16岁考上少年班，23岁博士毕业，24岁当上硕士生导师的天才少年，能跟我这个无知粗鄙的少女解释一下这个怪力乱神的现象么？」 「……」这下轮到宁乐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但是不知道是否还有形容他喉咙存在的必要，但就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没忘了挖苦程欢。 「看来您不仅保存了我的照片，还对我的经歷如数家珍吶。」 「……」这个知识分子似乎不是什么善茬。 「我现在就是在手机上吗？」 程欢出于对高智商人的尊重和崇敬，当然了，主要是对方是一个大帅逼的原因，非常大度地没有在意刚才宁乐的「冷嘲热讽」，好心地给他拿了个镜子看。 「你可以对着镜子说句话。」 于是宁乐看见自己屏幕上裂开了许多道裂缝，一看这个手机主人就是个粗心鬼。他转了身，发现手机壳也碎得惨不忍睹。 宁乐虽然不是个在意外在的人，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得地没有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可疑地沉默了。 程欢不看也知道宁乐对现状很不满意，于是商量道：「既然咱们双方都一致同意要你离开我的手机，请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快点回去啊？」 潜台词是，别耽误我玩手机的宝贵时间啊。 宁乐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嗯？」程欢对一个陌生人的耐心快用完了，「大佬我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求你赶紧想法办法把自己送回去吧，我还要玩手机呢？」 「这是在哪？」宁乐问。 「c大。」 「是在b市吗？」 「…是。」 果不其然，程欢听见宁乐说「b市还有c大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程欢虽然知道自己学校拿不出手，但是听见别人这么说还是没来由地羞辱。 她有一说一惯了，「那是，你这种大佬怎么会听过我们这种菜鸡学校，大概都怕脏了你们耳朵吧。」 「……」宁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很诚恳地说「不好意思。」 「嗯。」程欢看他认错态度很积极，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摆摆手。 「大哥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你别看过我现在面不改色，我腿都在抖啊大佬，不瞒您，我再不去厕所就要尿裤子了啊。」 宁乐觉得程欢还挺直白，他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这时候才开始正脸看面前的这个一惊一乍的女生。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程欢。大佬，我知道我的名字是你回去的咒语，就跟『芝麻开门』似地一读就能打开新世界大门，我猜您马上就要穿越回去了吧，我祝你心想事成，节节高升。」 「您光来这一会，就够我吹一辈子牛逼了。」 其实程欢也是小说重度痴迷患者，小说里比这稀奇古怪的情节可比这多了去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一落到自己身上，还是忍不住像个蚂蚱一样上蹿下跳。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大佬你们现在是不是在研究什么技术，可以虚拟实境到别人手机上，你碰巧知道我这个大不敬的在垂涎您的美色，就打破次元壁来给我个下马威？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改了老色胚的毛病。」 「没有。」宁乐说。「我很大概率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程欢犹如五雷轰顶，她还不敢相信一个噩耗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她有错请用法律来惩罚她，为什么要让一个大帅逼穿到她手机上？ 程欢以后不能快快乐乐地玩手机也就罢了，还要每天空对着帅哥展现自己女鬼般的颓废美。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明明最爱的东西就在手边，却若即若离地不让你得到。 大帅哥还情有可原，没了手机她可怎么活？ 第5页 「我舍友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怎么办？我还没工作，买不起另一个手机的。」 程欢很自觉地表明了自己的处境，「我离不开手机，24小时里除了睡觉放在枕头边其余时间都在我手里跟个宝贝似的。」 程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眼前如此怪诞的现实--一个男人穿越到了她的手机上，而此刻没穿胸衣、三天没洗头的她正在心平气和地跟一个异性讨论以后的和平相处问题。 不对，说得直白点，都能算「同居」了…虽然这形式有点与众不同。 其实说起来，程欢就是个很认命的人。她觉得有些事情既然改变不了，不如早点接受，不然多难过。 「就不能放下手机么？」宁乐问。 「不可能！」程欢毫不犹豫。「你想都不要想！」 程欢越想越气，对宁乐的帅哥滤镜都不在乎了。「大哥，是你先莫名其妙地霸占我手机，还要要求我放下手机，这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一旦触犯到她自己的利益，尤其是玩手机的权利时，程欢分分钟忘记了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怂人，感觉《我有一个梦想》的马丁路德金也穿到了自己身上，要为自己据理力争。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其实相比程欢对手机使用权的担忧，这边的宁乐显然更加焦灼。毕竟手机可再来，人生再难得啊！ 然而他偏偏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越到紧要关头越冷静淡定，还是那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模样，给程欢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才三番两次地发问，认为宁乐不过是在做个无关紧要的实验。 「程欢，」宁乐拿出自己叫学生的语气来，程欢没来由地一哆嗦。「你一个花样少女，好意思被一个陌生男人整天盯着看吗？」 「你在看手机的时候，手机也在看着你。」宁乐悠悠地说。 程欢还以为他要放什么大招，原来就是个□□。她满不在乎地想，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话到嘴边却说，「宁乐。」程欢对胆敢抢她手机的投机分子也开始不客气了。 「你要是能回去就赶紧回去。回不去就好好在这呆着，毕竟，你的生杀大权都在我手里呢。」程欢笑得贱兮兮。 宁乐不以为然。 「程欢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说了你爱手机如命，这时候又捨得伤害我了？」 「你不要偷换概念！」程欢气得磨牙。 「我要求不多。先带我回学校拿到我u盘，只要不耽误我论文进度，一切都好说。」 「你这还算没要求？」程欢都快被他气笑了，「你连个手都没有，怎么打字，不是只能通过可耻地霸占我手机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程欢，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想探听你隐私，但是你后台运行着□□，里面的消息立刻植入了我脑子里。所以我现在知道了，你公务员没过，六级没过，期末考试每次都低空飘过。」 「那又怎么样？」程欢刚开始有点小小的羞愧，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用狠戾神色盖了过去。 「你就没想过原因吗？」宁乐问。 「你别想给我洗脑让我把手机拱手让你。」程欢大有油盐不进的架势。 「放下手机吧，我带你发家致富。」宁乐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 第3章 博弈 虽然宁乐的履歷光鲜亮丽得足够打动人，但程欢受到「贫贱不能移」的一腔感动自己的热情鼓舞，不争馒头争口气地张口就来：「我信你个鬼。」 「我放假的时候家里可都拉了张大横幅写着呢。」程欢气唿唿。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会带你赚钱』？」 她惟妙惟肖的语气让宁乐放松了不少。 没等宁乐说话，程欢像是要证明自己坚贞不二连珠炮似地没完了。 「宁先生，我之所以和您好声好气完全是看在你帅的面子上，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还有，我此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好吃懒做和混吃等死，请不要把你远大的志向和高尚的价值观强加在我身上，谢谢。」 「以为这么点小诱惑就能让我放下手机，我必须要非常遗憾地告诉您，宁乐先生，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地跟我争夺『我』手机的使用权，不如看看您真身现在怎么样才是正经。」 宁乐终于找机会插了句话，「刚才在你让我照镜子的时候，q大已经发布了有关我的讣告。很不幸，我现在已经成为了没有完全行事能力的植物人，被『安顿』在了暗无天日xx医院的病房里，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唿吸新鲜空气了。」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而富有情感，程欢不由得心里一紧。她这时候才发觉，其实宁乐比她惨多了。 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因为某些倒霉催的原因，可能永远丧失了自己的生命，这不就是「天妒英才」么？ 还要从此被困在她这个因为过度使用而导致电池元气大伤需要经常充电、因为系统内存不足而经常卡顿的、由内到外都亟需改头换面的小破手机上。 然而还没等她的同情心开始泛滥，就听宁乐说：「对了，你后台运行的浏览器里还迅速推送了一条关于我的新闻，想必你会感兴趣。标题是『痛心！q大一24岁少年班出身天才老师熬夜疲劳致死，专家提醒：身体有有这些反应要注意了…』」 第6页 程欢：「……」 宁乐把她刚才念横幅时矫揉造作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于是刚才还在为宁乐扼腕嘆息的她这时候非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然而程欢再混，也毕竟不是条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鱼，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于是决定单方面把她火烧眉毛的争夺手机战告一段落，明明别扭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那你家人怎么办？岂不是很伤心？」 「没关系。就在你刚刚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以后一定改了老色胚毛病』的时候，我给我爸我妈各自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我最近很累，给自己放了个假出去玩了，归期不定。也许下次见面我就变成了一个手机，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程欢真觉得无话可说了。 但她很快想到，能生出宁乐这么个怪胎的家长，必然也不会太过「正常」。 她又尽量心平气和地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我舍友马上就回来了，你是想昭告天下？然后再让浏览器推送一条新闻，『震惊！q大一24岁少年班出身天才老师熬夜疲劳变成手机？让我们今天来盘点一下从古至今那些骇人听闻的灵异事件…』」 程欢面无表情地托着腮，盯着一看就遭受过九九八十一难的钢化膜，不再说话了。 「程欢小姐，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和您似乎天生不是同一个物种。就在刚刚我统计了一下您说话的数量，又和我的做了一下对比，然后得出了一个稀松平常的结论：您一天说的话似乎比我一星期加起来都多。」 「你信口雌黄！」程欢气急败坏，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餵了狗，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三番两次地嘲讽她，是个人都忍不了！ 说来也好笑，这两个人的确针尖对麦芒，一个嘲讽神经活跃，一个自尊系统发达，简直天生的冤家。 「你刚才明明没比我少说几句话。」 「我在向您解释。」宁乐说。 程欢不想就这个问题和宁乐多纠缠--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让宁乐在自己的淫威下激发出自己的「话痨」属性。 哼，天长日久，拭目以待吧。 「没有数据像我这么严谨的人会相信吗？」 虽然一个大活人穿越成自己的手机程欢在几分钟就消化吸收了这个最荒诞不羁最没有科学逻辑的事，但并不妨碍她轻薄地『呵』了一声。 「你这么说无非是要向我证明你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缄口不言罢了。反正你露不露馅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这件事稍微露出点马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揭穿你。」 「这是多么有科学研究价值的一件事不是吗？」程欢威胁的语气不言自明，「我相信国家一定会给我应有的奖励，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一个区区手机又岂在话下？」 「在此之前，」宁乐说。 「程欢小姐，我希望您能明白，我掌控着您所有的财政大权，譬如可以随时冻结银行卡；本人不才，但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略微了解了一些您从出生到死亡的信息。」 程欢心理本能地一个咯噔，作为一个8g冲浪选手，就算从来不发言，网络上的痕迹也足以让她「身败名裂」了。 虽然她从一个守法良民从未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儿，然而通过宁乐的嘴这么一颠倒黑白，她立刻觉得自己从下来从没做过任何好事儿，纯粹是来浪费国家粮食的，简直一文不名，这时候都应该痛哭流涕地向上天忏悔自己的罪过了… 「失去我，您将一无所有。」宁乐适宜地停顿了一下，确定留给了程欢足够的想像空间，这才不紧不慢地说。 程欢简直欲哭无泪，想抱紧宁乐大腿求放过。 然而她表面还是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俗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程欢知道这时候谁先低头谁没好果子吃。 「你随意。我倒要看看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人权啦？自己的手机不能玩这是哪个国家的法律规定的？」 宁乐显然被程欢宁死不屈的精神惊讶到了，两个人兜兜转转这么一圈子她竟然还是挂念着自己要玩手机，这该是怎么一种深沉的爱啊！要不是碍于竞争身份，宁乐简直都要为她鼓掌喝彩了。 「程欢小姐，我想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想法是，只要不耽误我论文进度，一切都好说。再说了，您不是还有电脑和ipad么？我相信，这两者完全可以填补您没有手机的寂寞。」 「宁乐先生，我想您同样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想法是，只要不耽误我玩手机，一切都好说。我必须要沉痛地提醒您，您现在真身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太平间，或许哪天我心情好了还能带您参加一下自己的葬礼。」 「『宁乐』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什么效用了，为什么还要忙于论文这种凡尘俗事呢？上赶着为他人做嫁衣么？」 程欢喋喋不休，「您生前是天才少年，死后为告诫人们不要熬夜的健康事业也做出了卓越贡献，生前身后名都已功成名就，这时候该到超然物外的境界了。」 宁乐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此戛然而止。 宿舍门忽然打开了，程欢的舍友终于回来了。 牛勤勤今天回来得早些，她看见程欢又是那个标准的姿势坐在桌前，先把午饭给她放到了桌上，正要照常给程欢念紧箍咒，程欢忽然问：「怎么给我带饭了？」 第7页 「…姑奶奶啊你可少玩会手机吧，这么下去要真傻了。」 牛勤勤也坐下开始吃饭，在紧箍咒开始之前先对程欢进行了「大悲咒」的狂轰滥炸，痛心疾首道，「我在宿舍群上问你要带饭不要？你不是说了要黄焖鸡了吗？才这么一会就忘了？」 程欢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宿舍群上她果然回了牛勤勤要「黄焖鸡」，还回了个亲亲的表情。 她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宁乐干的好事，一想到宁乐发「亲亲」的表情，顿时觉得有点好笑，好笑中掺了点幸灾乐祸--因为她收藏里就没一个正经表情。然而笑里又不知怎么有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感动。 她打开了「我的电脑」，手动输入：「你怎么知道我要吃黄焖鸡？」 下面自动弹了条，「根据你以往的大数据分析，最近你似乎厌倦了吃黄焖鸡。」 程欢：「……」 是谁给她的勇气觉得宁乐会帮她的？ * 下午照旧去上课，程欢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脚步走。其实大四下学期压根没什么课了，程欢只是因为还差几个学分选了个水课。 牛勤勤她们对学分都很上心，大四上学期之前都修得差不多了，只有她。没错，只有她。 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寂寞呢。 虽然程欢脸皮厚，但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快毕业还要跟新生在一个教室里沐浴知识的光辉，就有点汗颜。 她坐下来之后，就开始心无旁骛地玩手机了。平常她玩手机的顺序还算有迹可循，先逛微博再刷小视频然后浏览器上转了一圈，最后停驻于看点。 然而今天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总感觉回到了高中，一不留神就会有教导主任在盯着她，颇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其实也对，程欢知道中午宁乐打开了一个wps文档，在写一些非人哉的东西。 程欢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平时也爱看小说，因为基数太大一不小心也会出现因为过多动作拼接而被和谐的一些。 为了证明自己这是正当权利，程欢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率先对宁乐进行口诛笔伐。 「宁乐先生，我手机用长了电池有点不大抗用了，请问经常充电对您有影响么？」平淡无奇之下的阴阳怪气。 程欢此刻心里简直乐开花了，然而还是一脸大义凛然的神色，因为深知这种不起眼讨论将会影响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手机支配权最终能花落谁家？ 她觉得宁乐的心理活动肯定十分丰富，因为过了好一会才回復她：「可以忍受。」 程欢简直乐得想捶桌子。然而现在在上课，她硬是给克制住了。 毫无疑问，她取得了第一回合的完胜！ 「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我觉得还是少玩为妙。」程欢憋着笑写道。诶不对，这走向有点不对，这么一写岂不是她也玩不上了？ 赶紧撤回。 这次宁乐回得倒快，「程欢小姐，多谢您的体贴善良。我觉得您刚才的提议非常有建设性，我觉得可以缩减除我写论文以外的所有娱乐活动，您觉得呢？」 然后他个死不要脸的放上了刚才的一张截图。 程欢笑不出来了。「宁乐先生，您知道下午天气沉闷，我脑子有点不清醒，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只知道，我情愿变成手机，也不愿有片刻与我的手机分离。」 「程欢小姐，带我回去之后，我给您买一个。」 程欢实在不知道宁乐还有这种骚操作，于是她沉默了，于是她迟疑了。她明明从小是在「不食嗟来之食」、「拾金不昧」的教育下长大的啊，宁乐这么做，不是让她为难么？ 然后程欢非常爽快地写下：「一言为定。」 「那之后…我的这个手机你要怎么办呢？」程欢哼了哼鼻子，她已经开始设想拥有新手机的美好未来了。 「鑑于这个手机上有很多重要记录，我就勉为其难地留在你身边吧。」 程欢的眼睛被「勉为其难」这四个大字刺得生疼，刚想口出狂言怼回去，突然发现宁乐把页面调整到了她跟一个男生的聊天记录上。 上面的每一句话她都是字斟句酌才发出去，很久都捨不得删，但是表面上看还是不动声色且十分正常的朋友之间的交谈。 没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程欢居然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费尽心思地粉饰太平竟然还给宁乐这个狗东西一眼看出来了。 「譬如这个。」宁乐说。 程欢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她几乎可以肯定，宁乐是故意在她伤口上撒盐的。 虽然程欢平时挺乐呵的，但这个事的确还真长在了她在意的点上，试问跟一个男生刚成就被戴了绿帽子是什么感受？ 程欢绝对有资格回答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 第4章 团支 程欢以为自己都忘了，但事实是只要她愿意想，整件事的脉络她都能理得很清晰。 众所周知，她是个不掺一丁点水分的颜狗。 那是她大学四年里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被牛勤勤拉去上自习，图书馆很明亮，环境很安静，气氛非常适合学习。 程欢打开了书本，准备拍个照纪念一下这个特殊日子。 然后不知道那个软体给她推送了一条引人注意的消息，程欢一路顺藤摸瓜地翻了下去，于是她再也没放下手机。 第8页 牛勤勤中途对她怒目而视n次，周围一圈认真学习的同学也对这位来图书馆意图不明的人抛出了几分不解以及随之而来的鄙夷。 可惜程欢一心一意只扑在手机上，完全是耳聪目明的反义词，对旁边的一切浑然不觉。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没电了。因为第一次来，程欢或多或少地对自己抱了点殷切的希望，故意没把手机充满电。 可谁知道，她一来到图书馆，那些「雄心壮志」就全抛到了脑后，跑得比她跟新生抢饭还快。 这会手机没电了，她就在宿舍群上说一声自己要走了。 牛勤勤在对她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不起作用后已经心无旁骛地在做题了，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程欢的动静。 程欢收拾好书包起身，因为害怕手机没电关机走得太急，忽然被一个男生撞了肩。 程欢至今没办法解释她心动的过程，她从有限的词彙里挑挑拣拣，也只能用一个「偶然」来形容。 那天之前和那天之后，程欢都再也没有对葛歌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感情。 她那从来不装风月的心里忽然涌起了千万种柔情，齐齐奔向面前的葛歌。 程欢现在想，虽然觉得酸得很，但也的确是真事儿。 她没必要对自己弄虚作假。 于是不知道哪阵风吹得她春心荡漾，程欢一时鬼迷心窍，她做了二十几年来最「勇敢」的一件事，鼓起勇气向那个男生要了□□。 也是她现在最悔不当初的事。都说「女生遇到真爱会大胆」，程欢每次看到都嗤之以鼻。 与其说她这次是勇敢，不如莽撞更贴切些。 总而言之，程欢彻底终结了「图书馆」的自习生涯，每天晚上就抱着手机跟葛歌聊个没完。 她这才知道，葛歌原来就是她院里其他专业的男生，还是班长。 有好几次两个人甚至就在一个教室里听同一个老师讲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课程内容，之间只隔三排，可惜程欢从没看见过他。 估计是光玩手机来着… 程欢忽然觉得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两个人聊了将近好几个月，每天晚上都会互相说晚安。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程欢逛完微博就开始等葛歌的消息，正好那天是愚人节。葛歌用开玩笑似地口吻说：「我还是单身哎。」 程欢盯着看一会儿，接着复制了这句话，也发给他。 聊天框里好一会没有消息再弹出来，程欢先开始还心不在焉地切到别的软体，后来干脆盯着微信界面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欢等得眼皮都酸了，她正翻着和葛歌的聊天记录傻笑，突然收到了一句：「不如我们凑一对儿？」 程欢深唿吸了好几次，才颤抖着手指说「好。」 但凡初恋，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新鲜，总是记忆犹新。但她也没告诉牛勤勤她们，想着也尘埃落定了再说也不晚。 第二天她在镜子前打扮了大半天，才美美地出了门。程欢去了教室，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葛歌一开始没来，她等来了自己班团支。 团支是一个很强势很有主见的女生，但是平时也对同学也很热心，程欢没跟她接触过，对她的了解仅此而已。 再说了今天她心情很好，就算看见一坨牛粪也会目不斜视地微笑。 程欢以为团支是来学习，对她笑了一声算是打招唿，谁知道团支径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这边只有她一个人傻坐着，又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在宿舍偷偷用吹风机被查到了，心情忽然有些悲痛… 「乐极生悲」老祖宗的教训没错，人不能太高兴啊。 团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昨天葛歌找你聊天了？」 程欢听到不是违章电器的事忽然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莫名其妙--葛歌找没找她聊天关她什么事儿？这不是个人隐私么。 但是迫于那种压迫的气势和来自女人的第六感--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她脑海里。 「对。他说我们在一起了。」程欢说。 「他在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昨天是愚人节。」团支说。 程欢摇头。她说，「那也应该他亲口来跟我说。」 「他马上就过来。」团支书说。 程欢心里不知道被怎么一种情绪填满，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团支坐在她旁边，葛歌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 因为两个人一直都是在手机上聊天，偶尔上课的时候看到，也只是远远地看他几眼。 有时候程欢是很害羞的女生，还没确定关系之前，她并不想给葛歌造成太多困扰。 所以这时候乍然相见，虽然葛歌还是那么好看，但是程欢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程欢，对不起。昨天愚人节，我跟你开玩笑的。」葛歌说。 团支忽然眉开眼笑，她其实大概从来没把程欢放在心上，从头到尾都对她的敌意也是似有若无，但是这种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展现出了一种胜利的姿态。 她拍了拍程欢肩膀，也应和葛歌：「对不起程欢，是我的原因，没好好教育他，让他觉得自己可以随便跟不熟的女生开玩笑。」 程欢觉得很难堪。她今天化了很漂亮的妆，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走在路上，很多人对她侧目而视，甚至还有个小姐姐走上前来问她这条小裙子哪里买的。 第9页 她没再看葛歌，只用力对团支勾了下唇角。 「是我应该误会了，我才应该说对不起。」程欢说。 团支挥手让葛歌走了。她对程欢说：「你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儿，其实今天之前我在班里都没怎么注意过你，就知道你很爱玩手机哈哈哈。」 程欢：「哈哈哈。」 「但是你知道，我俩都在学生会里，我们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会好办很多。」 程欢从没进去过学生会，这时候只是呆呆地点头。她不懂。 团支又说：「他是班长，我是团支；他专业前5%，我专业前3%；他很上进，我也很努力。」 程欢用一双沉默的眼睛盯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团支好像一直在等程欢说什么，但是程欢只是不解地望着她，于是她自己说：「所以你知道，我们很般配。」 程欢这时候才明白团支想表达什么。一开始因为这种联想太荒诞不羁，她们好歹是学汉语言的，怎么着也要有那么点不切实际的追求。 何况团支平时也表现得很友好，所以程欢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这时候骤然听见，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程欢想，这可是学生会啊，这可是班长和团支啊，这可是学霸啊。多牛逼啊。 「谈恋爱是去菜市场买猪肉吗？还要明码标价才能互相配对？」程欢问。 团支以为她会对他们这对「天作之合」表示衷心的祝贺，没想到程欢一点眼力见儿没有，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就质疑她。 「那你不明码标价，你有什么？」团支问。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了。 程欢承认，她确实被团支问倒了。 这时候她还画着精緻的妆，对着团支不加修饰的素颜，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欢，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个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昨天我跟葛歌表白完之后，我才知道他刚跟你告白过，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团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大家都不傻，都会要更好的选择。很显然，在葛歌心里，你不如我。」 程欢突然没什么徵兆地哭了起来。团支也觉得自己过头了，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但是你的确跟葛歌不适合，你俩没缘分了。以后忘了这件事吧。」团支说。 程欢没再说话，拿起书包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她哭得很忘情。 我就是个表里如一的普通人，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整天就知道玩手机，甚至被人这么□□裸地羞辱竟然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我的整个人生就是彻头彻尾地失败，程欢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哭得越强烈。 但是就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不死心地幻想葛歌会站出来，告诉她他已经跟团支说清楚了，他喜欢她，一直都想跟她在一起，刚才只是个误会。 程欢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于是没走出教学楼，躲去厕所发泄了一通，觉得差不多了才出门。她自己走过平常来上课的那条路，来的时候有多么开心，走的时候就有多么难过。 再也没有小姐姐问她裙子哪里买的，程欢自己也不想要了。 「那你不明码标价，你有什么？」一路上，她就是在团支这句话的反覆迴响和对葛歌的那点痴心妄想度过的。 是的，她有什么？终于回到了宿舍，程欢想，她一无所有。 她非常坚定果决地删除了葛歌的一切联繫方式。 其实团支有什么错呢？她说的是实话。 程欢想，她的确不是个好选择，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备胎」算了。今天有一个团支，明天可能又会有一个部长，后天又会有一个主席，太正常了。 就算后来团支跟葛歌如胶似漆又决绝分手，她跟程欢再也没说过什么话，但一直对程欢爱答不理甚至还有点针对意味的时候，程欢其实都没有太怨恨过她。 她对葛歌的由爱而生的恨也只持续了几天就消退了。 程欢恨不起任何人。她只是对自己的不争气有点意见，但从来没做出过任何改变。 她想，就算后来有一天她能像小说中那样开金手指有钱有地位有了所谓的权利，足够逆袭翻盘去「打脸」的时候，面对团支「那你不明码标价，你有什么？」那句话的时候，大概依然会无从说起。 我毕竟是学汉语言的啊，程欢想。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法则，尽管她总是在玩手机，但老师耳提面命过那么多次，她也不能转脸就忘了吧。 何况她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她会平凡至死，抱着手机。 * 宁乐看程欢陷入了沉思，他从没见过程欢有过那么丰富的神情，于是只发了句：「想好了吗？」就静静地等着她。 这时候老师说下课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程欢才如梦初醒。 「当然想好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这个成年人当然都要咯。」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看我心情咯。」程欢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话性质很恶劣。但是宁乐刚才故意踩她痛脚，她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非要报復回来。 「程欢小姐，你最好赶快做决定，不然晚饭很可能没着落。我觉得你的现状不太令人满意，还可以再瘦点。」 程欢这时候没就着宁乐的话头说，她在下课的一片闹哄哄中没脑子地跟宁乐发了句，「你也觉得我一无是处吗？」 第10页 就算表面上把自己贬得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可是内心深处…又似乎期待能有人拉她一把，告诉她，其实你还有希望的，只是你现在不努力。 何况宁乐那一连串头衔让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算是比较权威的人。 「你为什么要问一个只跟你认识了半天不到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宁乐说。 「谁让你刚才威胁我不给我吃饭，你这次要是再答错，女人心海底针，别怪我真的心狠手辣。」 程欢为了掩饰自己刚才头脑一热的尴尬，还发了个一脸坏笑的表情。 结果更尴尬了。她为什么要跟认识还没有半天的男生发一个一脸坏笑的表情，搞得自己好像变态一样… 好一会儿又没有消息。 这时候老师又回到了教室，站在了讲台上。程欢没打算把老师说的任何话记到脑子里，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觉得累，正准备戴上耳机，余光中瞥见了手机上又弹出了消息。 「我说你一无是处你就是一无是处吗？程欢小姐，你未免太高看我，你自己的人生，难道还要被我的一句话决定？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但是，我说你不是一无是处你就不是一无是处了吗？起码你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 程欢承认，虽然平时看见鸡汤就烦，但是此刻，真的有一点点被打动。 「程欢小姐，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先带我回去拿u盘。」宁乐说。 到底是给我的勇气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宁乐这个狗东西矇骗？程欢简直想让刚才的自己原地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 第5章 医院 自从宁乐变成了她的手机，显而易见地，两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比如宁乐，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破烂手机，还要成天跟一个废柴斗智斗勇。 而程欢，更是觉得非常地不可思议。她一个母胎单身，竟然要跟一个男人以这样难以想像的方式一起生活。 主要是她平时生活作息就没离开手机过，现在，她上厕所不能带手机，洗澡不能带手机，偶尔闲得长毛的时候还要为宁乐让位置，反正程欢已经放弃说服宁乐不要为他身后的论文费心力了，宁乐看起来也差不多这样。 牛勤勤之流每天跟她接触，也发现了程欢这一「重大改变」，都以为程欢要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来着。 毕竟这时候已经不比往日，她们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不想工作的已经早早地投靠了研究生的「象牙塔」，而剩下的大部分人，从这时候起，都要正式开始接受社会的毒打了。 于是某天晚上还欣慰地抱住程欢，说她终于要长大了。 程欢在她们怀里，一脸欲哭无泪，最后还愤愤地瞪了宁乐一眼。 程欢虽然为人很怂，但是嘴上便宜谁也别想能占到。两个人试图不动声色地达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平衡。 每天6点到12点，是宁乐的时间。程欢对这个时间段没什么意见，一般没课的时候她都在唿唿大睡…有课的时候也差不多。何况她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师姐，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课么？ 校园早就不是她的了。 下午就是程欢尽情玩耍的时间了，她爱干什么干什么，宁乐一般不发表什么意见，除了她在浏览一些完全没脑子的帖子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吐槽一下，但大部分也都是「温和无害」的，因为程欢会不遗余力地怼回去。 说实话，一开始程欢还有点不好意思展现自己日常的轨迹。因为一般人在她身边呆上一天，就会发现她是多么地热衷于…无所事事和虚掷年华。 她甚至还经常点进去那些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和飞短流长的鸡毛蒜皮。 何况「监视」的人，除了帅，因为某些不好解释的原因，程欢还总是自动给宁乐加上一圈光环，老觉得他人模狗样的。 但是很快，程欢就跟往常一样了，她无所顾忌地暴露自己登不上檯面的喜好。她觉得，人生在世，该对自己诚实，也该对其他人诚实。 主要原因是，两个人整天这么呆在一起，她想不诚实也完全不可能啊。 而且，宁乐早就通过歷史记录把她摸得一清二楚，总不可能从宁乐回来之后就从头到尾升华了吧，装模作样更可笑。 别说她现在跟宁乐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就是她有一天会有求于他，也完全不想通过伪装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晚上这种白天维持的虚假平衡就打破了。程欢不知道宁乐睡不睡觉，她没问过，也不感兴趣，一到了晚上，两个人都很兴奋活跃。 程欢是因为已经浪费了一个白天，再多一个晚上也没什么，正好凑个整。而且可能是中学时代落下的毛病，老觉得晚上玩手机特别有安全感，于是更加变本加厉。 而宁乐则完全是出于科学原因，他一般晚上神思特别清醒，而且清晨和晚上受到的倒摄抑制都微乎其微，很有利于他的工作。没变成手机之前他就一直坚守这样的作息。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这样：程欢还没逛几天微博，一个写满了比宁乐变成手机这件事对她来说还要奇怪的鬼画符的文档就豁然出现在她眼前。 程欢滑回去，文档滑回来。程欢表面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滑回去，文档又蛮横地滑回来。 两个人就就这么不厌其烦地滑来滑去n次，暗自较着劲。最后手机先撑不住了，切换的时候出现了好几秒钟的空白，有那么一瞬间程欢还以为手机要关机了。 第11页 不过谢天谢地，手机顽强地坚持了下来，一页文档又没有眼色地出现在她眼前。 前两天这样的时候都是宁乐先一步放弃，但是今天，他好像存了心不让程欢再玩，中间也没跟程欢交流。 程欢先沉不住气：「宁乐先生，您有比较紧急的事情么？」 「程欢小姐，从我的理解看，这比您看某某明星身材好辣要紧急。」 「那这也是我的手机，我爱看什么就看什么。」程欢说。 「也是我的。」宁乐说。 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程欢再不乐意，也还是小小地屈服了。 「我这周末有空，或许能带你故地重游。」末了程欢说。 虽然她好像就没什么没空的时候。 「我在q大。不过程欢小姐应该还记得。」宁乐说。 他又取笑她。 「宁乐先生，咱们整天非要这么优雅么？我生来就粗鄙不堪，没有教养，和您这样说句子都是文绉绉、扑面而来一股浓厚的翻译腔的『绅士』总是不欢而散，我想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程欢小姐想让我称唿您什么呢？」宁乐问。 「…只要不叫我程欢小姐就行。」程欢说。 「程欢女士？」 「啊呸宁乐乐，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程欢没忍住，手指飞速地敲打着键盘。 「你别以为你长得帅，智商方面比我有那么点优越感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告诉你，反正我不惯着你。」程欢小人得志。 「程欢小姐，我可以解释。像您这样的淑女，本可以用最崇高的赞美之词。」 「但是我如果直唿你的名字，我好为人师久了，控制不住要把你当成我的学生，恐怕对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看不惯。因此，多方思索之下，我决定称唿您为程欢欢。」宁乐说。 得，又成长辈对小辈的「慈爱」了。 程欢黑人问号。从小到大，有人叫她程欢，有人叫她欢欢，就是没人叫她程欢欢。宁乐这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么？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程欢想，随他去。 这么个在她生活中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爱叫什么叫什么，两个人不见面都能打起来，满打满算宁乐能叫她几次？ * 周末的时候，程欢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穿得美美地出了门。 这时候宿舍以牛勤勤为首的都出去上自习去了，又只剩下了程欢一个人。 「啧，愿意洗头了？」宁乐说。 程欢对他翻了个白眼。自从她让宁乐不再叫她「程欢小姐」之后，俩人的关系有了那么点不易察觉的缓和，或许是质的飞跃也可以--因为宁乐终于从暗戳戳的嘲讽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嘲笑。 「你这辈子也洗不上头了。」程欢笑嘻嘻。 她一开始还有点愤怒，但是只过了两天，程欢对此就完全免疫了。 但看她父母和舍友那么多年持之以恆的教育都没能让她哪怕稍微改变那么一点，指望宁乐这么点无差别伤害就能让她放在心上。 呵，程欢根本就不鸟他。 程欢提上她心爱的小包就出了门。她摇摇晃晃地坐上了公交。 其实q大跟程欢所在的大学距离不远，但是大学四年里，她都没有去看一眼。 「我真没去过q大。」程欢戴上耳机，若无其事地说。 「也没什么好玩的。」宁乐说。 「这次去还要多亏了你啊，宁乐乐。」 每次程欢叫宁乐乐的时候都有点不自觉地咬牙切齿，但是因为牛勤勤就是叠声词，也总是有点双方都没感知到的亲昵--才几天，其实程欢这个自来熟已经把宁乐当朋友了。 但她压根不愿意承认。宁乐这种人，各方面都跟她天差地别，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朋友。 怎么可能呢？两人眼都没瞎。 很快就到了q大，程欢都觉得学校的招牌亮得要闪瞎她的狗眼。她心情有些难为人道的起伏不定，于是装作云淡风轻地问宁乐：「怎么走？」 「第一步，先进去。」 「……」 「宁乐乐你长这么大肯定没有女朋友吧？」 「你不是长这么大也没有男朋友么？」 程欢于是大步踏了进去，她有些忐忑地问宁乐：「不会保安大叔看我不是这个学校的要把我赶出来吧？」顿时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会。一年四季都有人来参观。」 程欢：「……」 她真的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 于是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按照宁乐的指示左转右转终于到了他宿舍。当然了，中途两个人又不免拌嘴一通。 「虽然但是…宁乐乐同学，我一个清白娇羞的女孩儿，进你们教职工的男生宿舍不好吧？」程欢囧。 「程欢欢同学，我真的欣慰，你有一天还能记起自己的女性身份。」 「…对，你还要不要u盘了？」程欢装得凶神恶煞，不耐烦地说。 「我要怎么进啊？难道要伪装成来打扫的阿姨？」 她恨不得仰天长嘆。 「好主意。」宁乐赞嘆不已。 「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在这里就地正法了你。」 正当程欢一个人上演躁狂症发作的时候，迎头走过来一个男生。 第12页 这男生个头挺拔，但是微微有些驼背，长得程欢不予评判，最让她震惊的是，她个货真价实的颜狗竟然还有一天率先注意到的不是人的外貌。 这男生差不多跟宁乐一个年纪，脸上刚毅冷静--还有点呆，穿戴也随意之至，似乎匆匆套了件背心就出了门。 不过他看起来也是对此毫不在意的模样，气质简直到了疏狂中又带了些漫不经心又超然物外的地步，像一气呵成的草书。 不过说话倒是温和，完全看不出刚才留给程欢的那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请问您是程欢？」 「嗯嗯。」程欢人都傻了，就呆呆地点头。 「这里是宁乐的东西。」他没笑，但是十分善解人意地递到了程欢手中。 「他让我交给你。你替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个数学题还要跟他讨论讨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宁乐这时候才出声：「在你的刻板印象里，你觉得天才都是什么样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程欢回了神，逮住机会就刻薄宁乐。 「嗯…其实天才也分三六九等，我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种。」 程欢转了头，沿原路走回去。 「的确，没见你之前，我还以为天才都是人狠话不多，孤僻不合群的呢。就像刚才那位一样。谁知道『百闻不如一见』，您根骨清奇，我自嘆不如，简直要把「贱」这门学问推进到一个新境界。」 某些方面竟然会跟她一样，足以说明宁乐在天才的领域里真的不咋地了。 没等宁乐回击，程欢又说。「不过宁乐乐同学，你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每天看见我这样智力低下混吃等死的，不是很自信么？」 「你会在意班级里成绩永远都比你差的人怎么样么？」宁乐没正面回答程欢刚才的问题。 程欢想了想，嘆了口气。 「果然成为天才也不是万事顺心了。宁乐乐同学，我竟然莫名地觉得很平衡哎。」 「尤其是天才还会变成手机供你驱使，你是不是更满意了？」宁乐说。 程欢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真的哎，我才是人生赢家有没有？」 两人就这么一刻不停地拌嘴到了公交车上，走了一段路之后，宁乐发现这车不是回程欢学校的，以为是她坐错了。 程欢没什么表情：「没坐错。」 因为程欢一直把手机拿在手里玩，宁乐一直能看见窗外的景色。他就是b市本地人，对路段也很熟悉。 「你要带我去医院？」 「瞻仰你的遗容。」程欢头也没抬地继续玩手机。 宁乐好一阵没再说话。 公交车开着窗，走过斑驳的树影时，只有窗口涌过来的唿唿的风。 甜美的女生播报这一站到了，程欢就下了车。 「你知道你病房在哪里么？」程欢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不知道。」 可能是程欢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宁乐的声音带了点颤抖的尾音。 「要你有什么用。」 程欢独自去问了护士小姐姐。因为宁乐这个事还挺着名的，所以程欢略一描述护士小姐姐就给她指了地方。 她敲了敲房门，里面有个很温柔的声音拂过她耳畔。她说：「请进。」 这天已经是周六，距离宁乐变成手机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请问您是？」里面的女人面容姣好，脸上隐约有泪痕。从她的容貌举止程欢知道了宁乐为什么基因这么逆天了。 「额…我是宁乐老师的学生。」 程欢急中生智编出了这么个藉口，差点没咬了自己舌头，平时早就嘲笑上头的宁乐这时却一言不发了。 「哦哦，原来是他学生啊，这些天来看他的不少，我真高兴他能有你们这样的学生。」 其实程欢平时根本没生过病，更别提要住进医院的这种大病，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 这时候勐地一望见床上的那个人插着唿吸机，再加上医院本身自带的压抑气氛，程欢也没来由地有种兔死狐悲的悲痛。 宁乐的脸色看起来苍白脆弱，但是比之照片对她的冲击力几乎大了一倍。 因为对程欢这个颜狗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实在是帅到了惨绝人寰、天人共愤的地步。 他的眼睛闭着，又长又密睫毛散下来，好像天上那一轮永远悬着的静谧弯月。虽然穿着明显大了一圈的病号服，但也丝毫掩盖不住他闭月羞花的容貌和身材。 宁乐的帅气绝不是男生女相的秀美香艷，而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翩翩清隽公子。 程欢一开始觉得宁乐的鼻子长得好看，后来又觉得嘴巴好看，最后干脆放弃了：宁乐整张脸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脸部线条坚毅，稜角分明，干净清爽得像是程欢从未出现过的初恋。 宁乐妈妈看见程欢这个样子，还以为她太过伤心以至于不能不能行动了，于是赶紧起身让她坐下。 程欢压根不知道他妈妈在说什么，只是礼貌地一笑机械地坐下了，才发现她遭受到了更为致命的侧颜杀，美得让程欢这个自以为阅人无数实际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心悸。 她这才发现，自己平时是多么地暴殄天物… 第13页 就在这时候，程欢的手机震动了。 宿舍群里消息弹个不停：考研成绩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章 决心 程欢只看了一眼，又给放了回去。宁乐妈妈看见程欢脸色忽变，便好心问道：「小同学是有什么急事么？」 「哦没有的阿姨。」程欢摇头，使自己振奋起来。 「阿姨，我能冒昧问一声么？医生说宁乐老师恢復的可能性有多少？」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怕自己伤了宁乐妈妈的心。 于是作泫然欲泣状：「阿姨，我真的很喜欢宁乐老师，我没法接受…他为什么忽然就…」 程欢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她这时候心情也的确很沉重--一想到考研成绩带来的连锁反应，她再悲痛也不为过。就这么想着，她竟然真心实意地掉了几颗金豆豆。 宁乐妈妈见状忙过来抓住她的手安慰她：「孩子你不要伤心，人的命数都有定时，咱们做不得主。如今肯提拔后进的老师大有人在，你只要虚心求学，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绩。我想，」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宁乐，「你们宁老师看见了，也会很高兴。」 程欢从没有见过一个女性能把温柔和坚强诠释得如此面面俱到，不厚此也不薄彼，一时不禁呆住了。不过脑子倒还在转：她终于知道宁乐那种莫名其妙的贵公子气息哪来的了。 他妈妈细看一下有一种十分含蓄的古典美，程欢词彙量有限，只能这么粗浅地形容：言谈举止活像古代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好傢伙，明明该安慰的是程欢，最后反倒是她被安慰鼓励一大通。 「阿姨，宁老师晕倒之前就没给发过什么消息么？能不能通过这个调查一下宁老师晕倒的原因啊？」 程欢问得战战兢兢，主要是看家里老人这样，她想尽她所能地提供一些线索宽慰一下。 虽然吧，她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眼安静如鸡的手机--变成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机约莫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么一说还的确有。有一个号码给我跟他爸都发了消息，我们一开始也都不信，但是也就这么一点希望了，我们给那个号码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打不通。」 程欢的脸有点扭曲。她淡淡地说：「哦。」 她跟宁乐妈妈又聊了一会，显然她不知比宁乐好出了几个维度，既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为人处世都令程欢感到如沐春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程欢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育出宁乐这个只会气人的狗东西来的。 最后走的时候，程欢甚至有点依依不捨。考研成绩还像一座大山似地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好像她出了这个门，不尽人意的现实就要不管不顾地鞭打她。 其实宁乐也没比她好多少。试问全世界能有几个人能在活着的时候就有这个荣幸去欣赏自己的「遗容」？ 他的灵魂还在，头脑还在，思想还在，可是□□已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哦不，是完全没有了任何升级的枯藁「木乃伊」。 宁乐本该有大好前途，这下全都如同天边绽放的烟花，在他眼中转瞬即逝去。 尽管宁乐没有那么汲汲于名利，这一下也不免万念俱灰。 宁乐本来搞得是物理研究，还没有能到钻研哲学那一步。在世事的捉弄下变成了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手机，他脑子里没法控制地浮现出一系列形而上问题来。 别人以为他年少成名，各种让人难以企及又眼花缭乱的荣誉名头不要钱似地往他身上加，才二十几岁就活出了有人四十岁都没办法达到的成就，而未来还那么漫长，还有大把的时间供他挥霍，原该恣意风流，只是可惜了。 而宁乐回看他的前24年，竟然难以想像地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在和程欢相处的这些天里，他一直以为「空虚」是属于程欢的「专利」，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冠在自己名头上也毫不违和。 抛开家世、相貌、身份，他到底是谁？又到底能干什么？ 他引以为傲的才智给他自己、他父母到底带来了什么？即使他有幸能再回来，又幸运地长命百岁，到他临走的一天，能说清楚自己给世界带来过任何价值么？ 更何况，他现在还变成了一个「木乃伊」。宁乐以为自己十分乐天知命，知道自己变成手机也没有怨天尤人。他心态没问题，也热爱自嘲，遇到大事也就是用自以为是的幽默感煳弄过去。 但是他还是再给父母发了那么通玩似的简讯之后，再也没有勇气接听他们打过来的电话。 此时此地，他就在站在自己母亲面前，却没法告诉她，自己就是你亲生儿子。 正如程欢所设想的那样，宁乐也同样觉得，抛开那些荒诞的现实意义，他一个专门从事精妙科学研究的学者变成手机这件事在一定意义上，并不会让他父母好受多少。 但是，起码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虽然…聊胜于无。 走出病房之后，宁乐告诉程欢要给自己妈妈打个电话。程欢此时还处在「考研成绩出来」的重大打击之后云里雾里的状态，这下站在医院门口，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忽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说起来，这时候的程欢才是一具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宁乐也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毕竟她们宿舍群里都快炸了，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发声。 第14页 他匪夷所思地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自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好声好气地客气道：「程欢欢同学，带我去公用电话亭吧。」 程欢：「哦。」宁乐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又或者听到了能不能传送到大脑去，反正她脚步一刻没停。 她给宁乐拨通了电话，自己站在一边拿着手机，避开宁乐。 程欢说：「宁乐，你别紧张，跟你妈妈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我听不见的。」 说着戴上了自己耳机。 宁乐也不傻，完全看得出就算他这个时候跟程欢说话她都不一定能有力气回应。 电话很快拨通了。宁乐沉默了一会，那边问了几声，以为打错了就挂断了电话。他不得已又调动神游天外的程欢给他又拨了一遍。 他虽然同理心不强，但是这时候看程欢也有些于心不忍，终于在拨通之后鼓起勇气说：「妈，是我。」 对面沉默了一会。 「乐乐是你吗？我是妈妈呀。妈妈就知道…」 他听到电话那头又惊又喜，还哭了起来。 「妈是我。我现在还没法回去，您只要知道，我还活着，我早晚有一天能回去，别难过啦。」 「乐乐啊，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可以吗？怎么不让妈妈去接你啊？」 宁乐看了一眼程欢，没头没尾地说：「有人在照顾我，你别担心。我现在的遭遇根本没法用科学解释，我也正在想办法，反正我肯定会回去的。」 他故意装出玩笑的语气，「哎妈，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一块看的武侠小说吗？」 「嗯…」宁乐妈妈已经止住了哭泣。 「我现在正处于掉下悬崖捡到秘籍的阶段。你放心，你儿子是谁，这点小事我没放在心上，我不会落下我研究，也不会影响我正常生活。你跟我爸，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我很快就回去了。」 他没等他妈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于是转过头对程欢说：「咱们走吧。」 程欢像个机器人，似乎宁乐下达了指示她只需要执行就可以，又麻木地走了出去。 路上差点撞到车，宁乐心快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在千钧一髮之时司机凭藉多年的经验停了下来，还骂了句娘。 这时候程欢跟车头之间的距离目测小于二十公分。 可惜程欢跟没听到似地。 「程欢，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宁乐说。 他果然拿出了做老师的权势，而程欢也不负众望地因为多年做学生的听话本能，几乎立刻去湖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你到底要不要查成绩？」宁乐问。 这一句话彻底让程欢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刚刚跟「鬼压床」做了场醒不来的梦似的。 「不想查。」程欢说。 「那我替你查。」 「不要。」程欢抗议，「你是我谁啊，凭什么替我查啊？」 「我是你手机。」宁乐说。 「变成我手机还是个光荣的事儿了？你有这闲工夫先管好你自己吧。」程欢口不择言地说起了风凉话。 宁乐没搭腔。 过了一会儿程欢意识到自己过了，就委婉地跟宁乐说：「我不查也知道我自己肯定过不了，不用白费力气啦。我走到这步，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牛勤勤还有林珊都在等你消息。你爸妈的微信界面也一直显示『输入中』。」 宁乐言尽于此。 程欢深唿吸了几下，打开浏览器，输入了自己信息。程欢闭着眼，把手机拿得离自己很远，「宁乐，宁乐乐同学，你先替我看呗。」 宁乐沉默良久，破天荒地踌躇起来，他那惯常让人又爱又恨的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多词语和句子在他脑海里排列组合，最后也没能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程欢听见宁乐一直没声音，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屏幕，得，别说目标院校，离国家线还差了那么点距离。 柳树长长的枝条经常拂过她的面庞，风也不燥热，十分轻柔，湖水宽阔而平静。旁边不断有人路过，一个小孩子笑着跑过去，他后面的父母叫喊着让他慢点；一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生打扮的女生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此情此景下，程欢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她脑门锃光瓦亮，让她活泼清纯的少女气息一览无遗，程欢右手握住拳，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一般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戒掉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7章 打脸 程欢又给了自己半个小时放空自己，最后挨个跟前来「关心」她的人回了个信，十分言简意赅：「没考上。」 紧接着表达对她们的热烈祝贺。 牛勤勤过了985的一志愿，宿舍其他两个等待调剂，希望很大；林珊从成绩出来就没间断地跟她刷了几十条消息，大意是-- 我过初试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吧你快来打醒我…这些话里反覆横跳。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林珊最后沉稳而不失含蓄地来了句：「欢啊，你怎么样？也不回我消息。」 哦，忘记说了，林珊是程欢发小兼死党，从小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家境也差不多--俩人老父亲在一家单位。 高考发挥得也不怎么地，跟程欢进了同一层次的双非院校，本来是如影随形的两个人，齐心协力可没给父母抱怨「别人家的孩子」的机会。 第15页 然后后来境况可大不相同了，她大学也拿了不少奖，偶尔会跟程欢抱怨自己最近烂桃花有点多。 大学的林珊有点像q版的少了点鸡血的牛勤勤。她虽然也对学习怀着莫大的热忱，但是考研还是稳妥起见，还是报了个双非。 但是这时候看见她过了，程欢也是真心实意地替她高兴。 有学上还想什么呢？ 像她这样的失学人员除了羡慕，还能说什么呢？ 林珊本来像被天上忽然掉下来的馅饼砸了个两眼冒金星，正得意忘形的时候知道程欢没过，也没什么心情欢天喜地了。 她问了个跟程欢父母如出一辙的问题：「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其实程欢父母是非常疼爱自己家这熊孩子的，看给她取的名字就知一二，生怕她受什么挫折，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几乎愿意事事顺着她。 从程欢跟宁乐拌嘴就知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从小溺爱大的，反正肯定被毫无水分地宠爱长大，以至于她完全没什么「做作」方面的概念，不过多亏教养得当还没给她进化出「公主病」来。 其实说「溺爱」也不太对，反正他父母除了让程欢「好吃懒做」和「混吃等死」两方面发展得格外突出优异之外，其他例如人品方面都是没问题的。 她爸妈都是国家公职人员，退休不愁养老，家里日常花销不大。别说程欢，就连他爸妈都没怎么受过没钱的罪。 但是一想到她这个独生女身份还是愁得够呛，觉得要是他们走了自己家孩儿一个人在这人世里无依无靠，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也时时规劝一二，虽然这作用几近于无。 虽说程欢考不考研也都无所谓，他们觉得本科学歷已经赢过不少人了，也不指望程欢能做出什么成就，毕竟那么着要遭多少罪啊？他们捨不得。 当然了，自己生的娃还不知道她什么尿性？他们也知道程欢生下来就不是「人中龙凤」的料。 再说了，真找不到工作他们就托关系安排个呗，现在这种事还少见么？ 程欢能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但是他们愿意让程欢过的生活程欢倒不一定喜欢，总之一切还是看程欢自己想法。 虽说程欢考研不够也在众人意料之中，然而设想失败之后的生活以及之后的道路，这在他们一家三口之中还是第一次。 现在站在分岔路口的还不真只程欢，可惜她从小高枕无忧惯了，一颗无忧无虑的脑袋里除了能给自己那点小小的喜怒哀乐腾点地方，其余一概都装不下了。 她这时候还处在被成绩刺激到的癫狂状态里，心情在豪情壮志和人生低谷之间跟做过山车似的来回摇摆，最后大手一挥：「我要边工作边考研。」 大学毕业了还要父母的钱才能过活，程欢也知道丢脸呢。 手机对面的程欢一干亲友默默接受了程欢这个远大的志向，本来想说的「你在学校好好准备一年都考不上指望工作的时候准备考研这现实么」诸如此类不合时宜的话悉数咽回了肚子里--他们也知道这孩子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 保守估计这辈子就见程欢出息这么一回了。他们都知道程欢这个样别说边工作边考研，就是两样中的一个都够她好受的。 于是只点头称是，并劝告她不要伤心，未来还长不要着急之类的廉价鸡汤也给程欢走过场似地餵了个大快朵颐。 应付完这些人，程欢绕着湖边走了走。风一吹，她的郁闷之情顿时消散不少。 程欢也知道自己亲友，心指定都偏着自己，这会鼓励她的那么些话都做不得真。于是她受虐似地找了沉默了好一阵子的宁乐。 「宁乐。」程欢发现自己开口就有些艰涩。「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你刚刚还在信誓旦旦说自己要边工作边考研么？」宁乐的声音里有些不加掩饰的诧异。 程欢发现自己在宁乐眼里可能是个稀有标本，勉强勾了勾唇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别说工作、考研，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下手机。」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坚定？」宁乐问。 他真没见过打自己脸都这么积极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程欢大言不惭道。 「很多时候，人在遇到不想面对的悲苦或者失败的局面时，可能会头脑一热发誓要改过自新来着；但是不需要多少东西，甚至风一吹就能让他冷静下来，认识到刚才暗自下定的决心是多么可笑的东西，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 「程欢，倒也不用把这个现象归结到人这个群体里，说你自己就够了。」宁乐一板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 程欢有点委屈，但其实心里已经认同了宁乐的想法。 是啊，她怎么有脸给那么多人盖棺定论，明明再没有其他人像她这么糟糕了。 「刚才我说我要边工作边考研，从我爸妈到林珊牛勤勤没人说一个『不』字。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们知道我压根做不到，我也知道我做不到，这么个对未来的美好设想只是我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但是没人愿意戳破。」 「人总得指望点什么活着。」程欢说。「但是指望不上的话日子也照样过。大不了搬几句『佛系』、『看淡红尘』出来遮掩一下自己永远达不到的野心罢了。」 第16页 「他们说自己无欲无求，但如果不是那种行将朽木的老人，谁敢打包票说自己这辈子就是想做个咸鱼废柴呢？」 宁乐已经开始地铁老人看自己了。 认识程欢这几天，他脑子里第一次冒出「原来程欢还真是个学汉语言的」这种想法，然而扑面而来的酸腐之气又让他刚才胸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歪打正着地达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效果。 「那你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就是想做个咸鱼废柴咯？」宁乐忍着笑说道。 他原先以为程欢得是个特别心大的姑娘，反正不大能划到「正常人」这一个品种来。 毕竟一个陌生男人穿越到自己手机这种堪称「人类未解之谜」的灵异事件她只花了一会功夫就没什么芥蒂地接受了，立刻跟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一刻也不耽误地争夺手机使用权，说起来真让人啼笑皆非。 「对啊。」程欢这时候五官清明，对周围的风吹草动其实很敏感，听到宁乐忍俊不禁的笑声的时候，也意识到今天的确有点矫情了。 她摸了摸鼻子，头一回跟宁乐说话时不知道要接什么。 「程欢欢，现在，就是此时此刻，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事儿？」宁乐问。 程欢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变得这么快，但还是顺着思路在空空如也的大脑里想了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声音。 「…还真没有。」她如实回答。 「你不想考研么？」宁乐问。 程欢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槽点实在多得无从下口。 但是面对这个只处了几天的「陌生男人」的时候，因为不在乎他对自己什么看法，反倒没什么顾忌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想。我从头到尾都是跟风，考公务员也是。别人说现在大学生烂大街，得考研才能增加自己竞争力。」 「那你想工作么？」宁乐又问。 「…也不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还是愿意做条咸鱼吧。」 「……」 就算是宁乐逻辑这么无懈可击的人都被程欢绕得云里雾里，他稳住自己，「女人心海底针。」 「你没什么喜欢的事吗？」 「…没有。除了玩手机。」 「我也许弄明白你的意思了。」宁乐说。 「你有赚大钱的愿望，但是因为执行力不够，自制力不强，真能任凭自己毫无目的地随大流，因此更难提起劲去学习；」 「你其实内心深处并不想接受自己就是个咸鱼和废柴，但更不想直击你现在失败惨澹的人生，于是你选择以玩手机等自甘堕落的方式来麻木自己，安慰自己没长进只是没努力，但是你恰恰缺少的，就是这种能够长期努力的能力。」 「你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在道阻且长的现实面前，你知道非得要披荆斩棘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在权衡一通利弊之下，觉得自己也许是愿意当条咸鱼的。」 程欢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心里知道宁乐说得在理。 两个人才认识这么几天，他就能把程欢自己都觉得跟复杂得跟毛线头似的、能得矛盾冠军的心理梳理得这么明白，程欢内心实在佩服。 但是这么些天来作为宁乐的「对头身份」的她入戏已深，这这时候本能地不想让宁乐得意，便又问：「宁乐乐，你知道『内卷』这个词么？」 「有所耳闻。」宁乐说。 「现在『内卷』这么严重，我努力有什么用啊？总有人比我更努力，而且我再努力也不过就是个更突出的韭菜而已，我要躺平不是理所当然吗？」 「程欢欢，我怀疑你有能把话题带偏的特异能力。」宁乐说。 「『内卷』在你这里到底是原因还是结果？你要想明白。而且，你确定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在内耗？」 「程欢欢，你是不是特别讨厌看见『自律』、『上进』、『优秀这类字眼？』」 程欢不知道宁乐还有成为别人肚子里的蛔虫这本领，以她喜怒从来形于色的率真露出了一脸惊讶的神色，末了又不服气道。 「那又怎么了？」 「你父母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他们绝对不会干预你的人生决定。」 宁乐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当程欢「人生导师」的想法已经欲盖弥彰得唿之欲出，再怎么也不该议论别人家庭，于是尴尬得咳嗽了几声。 「你不能一边说想躺平一边还幻想着赚大钱，世上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啊。」 宁乐轻飘飘地说。 「程欢欢，你得好好考虑考虑，你现在觉得快乐或者痛苦么？你现在考虑的还真不是要做快乐的猪还是痛苦的苏格拉底，而是要做快乐的猪还是痛苦的猪的事儿。」 「……」 程欢万万没想到，宁乐在这种一本正经的时刻还没忘了揶揄她，这手机之仇是不共戴天了么？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是觉得因为有内卷干脆咸鱼躺平快乐还是明知不可而为之地努力更快乐呢？」 「怎么说呢…你要是想不好这辈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要干什么，上面的这些都是虚话。」 宁乐今天刚好好地怀疑了一把人生，但是面对程欢这个「重症肌无力患者」还是尽己所能地滔滔不绝。 「我今天能跟你一块儿走完回学校的路。但是我就是个破手机，活了二十几年自己还没活明白根本没脸『指导』你，说不定哪天我就像来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走了，活脱脱一个不配有姓名的路人甲。」 第17页 「你的小姐妹也有自己的生活，她们也需要自己试探摸索，没法给你出谋划策，而你也知道，父母有一天也要放开你的手，你早晚得自己走。」 「路还很长，但你得从现在就想想该怎么走了。因为我就是前车之鑑。」 程欢本来没什么情绪地听着。宁乐声音宁朗和润，实在是最温柔最富有磁性的那一种嗓音。以前程欢班里有个学播音主持的，她偏心地评判，人都不见得能跟宁乐一较高下。 但是后来她渐渐忘记了话语清亮的音色，只有高浓度的内容不停地撞击着她本就热爱人云亦云、孱弱得不堪一击的大脑。 听到「父母有一天也要放开你的手」的时候，程欢下意识地一懵，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脑电波都拐了个弯才又平稳前行。 是啊，爸妈那么疼她，她要让他们担心一辈子吗？到九泉之下还要惦记自己的闺女一把年纪什么都还没个着落吗？ 程欢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机，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似地抓着，把宁乐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还要买新手机么？」程欢好不容易撒开了自己的魔爪，宁乐费劲地咳嗽了几下问。 程欢：「买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_^ 第8章 高考 程欢带着宁乐回去了。到宿舍的时候牛勤勤竟然还待在宿舍，简直是世所罕见。 她正伏案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程欢示意另两个舍友不要说话，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风雨不动安如山地揪住了牛勤勤的小辫子，把她吓够呛，转过脸来一脸心肌梗塞的模样。 程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程欢：「让我们欢迎未来的高层次人才，985女士牛勤勤。天哪，我真的没法相信，我竟然跟一个985人在一起住了四年。」 另外两个舍友笑得狂放。 宁乐没说话。他才不说话。 程欢紧紧地抱住了牛勤勤：「我真替你高兴。」 牛勤勤也没忍住，拍着程欢肩膀哭了一哭：「我也没想到…我真能考上。」 而后她很快擦干泪水，「你不是说要工作的时候考研么？我在这里给你写我的英语政治复习方法，虽然不一定有你有用…」 程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打哈哈：「啊啊啊啊，勤勤，我正式宣布，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牛勤勤：「复试经验么…你等我凯旋归来的。」 程欢朝着牛勤勤认真的背影面色凝重地一点头。她又转回去跟另外两个舍友聊了聊，交流了一下彼此的得失经验，而后就脱了鞋爬上了床。 她对三个人说：「我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跑了一中午，这会有点累，先睡会觉啦。」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应下了。 程欢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睡着，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心真那么大。不过也许对于她这个骨质疏松、疏于锻鍊的人来说，这一上午的确折腾得挺累的。 她闭上眼睛，脑子就开始迷煳起来，不一会就沉入了梦乡。 然而这次做梦却很累，程欢梦里一直感觉在被什么东西追着跑，而且很清楚地知道，她只要一停下一定会被吃下去，所以只能一直跑。 直到程欢因为肚子饿得咕咕叫睁开了眼睛。 是了，程欢一大早跑出去，只囫囵吃了个早饭，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了，这会饿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会都12点多了。其他三个人估计白天兴奋过头，这会床上也都早早地没了光亮，程欢听着她们均匀的唿吸声，心想她们睡得很沉。 程欢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像个贼一样开始翻找自己的零食。她桌子上还是杂乱无章，也就她这个罪魁祸首翻找东西还容易点，换个小偷来可能都无从下手。 约莫是心诚则灵，程欢翻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薯片，刚要「中饱私囊」地享用，突然意识到自己跟老鼠似地咯吱咯吱声在如此静谧的黑夜里也许会格外刺耳，于是她穿着拖鞋，左手拿手机右手拿着薯条出了门。 程欢她们这栋宿舍楼一共有五层，左右两边都有楼梯，她住第三层，这时候往右边不太过人的楼梯走了过去。 走廊很是昏暗，经过的宿舍没有一盏还亮着灯，乌漆嘛黑的，程欢就加快速度走到楼梯上坐了下来。其实台阶有点凉，但是程欢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一屁股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撕开了薯片包装，大嚼特嚼起来。 肚子一满足，这边精神就开始不安定了。 吃着吃着，她心里的那种挫败感就上来了。 程欢抱着膝，一边吃一边哭，一点不耽误。因为双手都是薯片渣子，她也没手擦。反正也没人看见。 这会正为自己过去的悲惨经歷哭得面无表情，程欢不知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她每次打水路过这里的时候--因为程欢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她非得熬到热水机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才地震似地往外沖，所以时候都很晚了。 程欢以为自己从来都无所谓似地不记得，即使记住了也肯定不会在意，可这会偏偏像她拿着手机看短视频那么清晰一样，一帧一帧开始在她眼前回放：原来很多人都在跟手机对面的人哭诉着什么。 当时的程欢是真的没法理解，明明他们早就走过了家长、学校和社会舆论口中的「独木桥」，为什么还是没迎来幸福的阳关大道呢？ 第18页 非但如此，她们还哭得肝肠寸断，恐怕伤心程度约莫能与高考失利这件「人生中最大的事」相抗衡。 虽然她心大得超过了全国80%的人，但这会还是轮到了她。程欢薯片吃完了，拍了怕手，继续哭。她好像有点懂了。 不要扯「他人经受的我必经受」这么虚的东西，如今她们即将毕业，也的确是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可太正常了，像程欢这样的，尤其是双非院校，更是不在少数。 程欢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标题党，在夜以继日的帖子之后也能明白些许，当时属于成年人的世界之所以要用心良苦地欺骗她们，为她们搭建一个高考结束之后的「桃花源」，除了要鼓励她们冲刺的终点线就在线就在眼前了，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最后不能松懈，再为高考加油添把柴火；其次，也实在不想狠心拆穿，在高考之后，真正生活的起跑线才正式开始。 高考曾经是众多莘莘学子心心念念的的全世界，走过了才发现，生活的柔情蜜意和尖牙利爪是在高考之后才对她们这些无知少年展现出来--总以为跨过高考这段关卡之后就能万事顺遂，但是生活里叫人窝火烦恼的事情一抓一把数不胜数，不知不觉又「凭空」多出了那么多关卡。 其实逗你玩呢。 高考之前她们从未注意过，隐形一般地，或者也只能远远看个模煳得不值一提的背景轮廓，高考之后终于显出形状来，程欢之流惊奇地发现：离得远还好，走近的时候它们个个都是跟高考一样的庞然大物，一不留神可能就粉身碎骨了。 实在伤不起啊。 要想过上好的生活，在人生这条跑道上就得不停地奔跑。 但是程欢不一样，她的激情在高考冲刺那段日子就已经快燃烧殆尽了，等到了需要直面真实而残酷的生活的时候，反而没有了勇气和信心再面对了。 程欢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里的确实实在在飘着这样一个念头：她那么努力的高考都考成这个狗样，别的还用说么？ 上天已经给了旨意让她安心做一个普通人，何必再挣扎自取其辱呢？ 昨天跟宁乐谈论的大概是某些寄生现象，真正根源可能在这，程欢想。 但是这件事如此难以启齿，她甚至都没办法对宁乐说出口。 对了…说到宁乐这个狗东西，这里好像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哎。 「宁乐乐你睡觉了吗？」程欢问。 「还没，正在欣赏您的梨花带雨。」宁乐说。 「……我好歹长得还过得去，你就这么对我？」程欢也不哭了，又专心跟宁乐干起架来。 「程欢欢，你先照照镜子再重新品味一下『长得还过得去』这个形容词的含义吧。」宁乐边说边给她调出了相机和手电筒。 暗夜里，她头髮蓬乱如杂草，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红髮肿了，而且今天回来因为太过伤心也没卸妆，眼线已经黑黢黢地融化在她眼角，粉底俨然如同已经竣工的豆腐渣工程，本来就掉得差不多。 况且她的泪水所到一处简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嘴边口红欲掉未掉，还残留点薯片渣，她再换身衣服都能去鬼片里串个场了。 程欢十分难得地沉默了一会，这才挑衅似地对宁乐说：「你故意看我笑话呢吧。」 「你搞错了主语和谓语，明明是你故意让我看你笑话。」宁乐说。 「你大半夜怎么还不睡觉？」程欢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要知道平时，她才不管宁乐是死是活，是睡着还是醒着。 她站起来用手背拍了拍屁股准备回宿舍洗洗睡了。 「本来睡着了，又被某些不睡觉的人吵醒了呗。」宁乐悠悠地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反正程欢看不出他有别的情绪，也没什么被人扰了清梦该有的反应。 程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表达自己无法用言语表现的愤怒，手指刚要落在他身上，「哎哎哎。」宁乐说。 「怎么了？」程欢来了兴味，她第一次见宁乐这么大唿小叫的模样。 一见到他发糗，程欢就快乐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程欢，你此时此刻沾满了肉眼可见的调料粉和肉眼不可见的细菌微生物，拿自己的手机不大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回头再擦擦不就行了。」 程欢表面看起来理所当然，一副二百五不知所云的表情，但实际心里乐开花了。 她想，原来宁乐怕脏。 啧，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有洁癖，怪不得那么讨人嫌。 宁乐没回答，就自动钻到程欢口袋里去了。 程欢有点诡计得逞的小窃喜，这时候窗边吹过来一阵风，程欢这个怂人这会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孤寡少女在三更半夜跑出来做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里，是一件多么令她胆战心惊的事儿。 她下意识地跺脚唤醒了声控灯。灯光很配合地亮了起来，程欢低下头，看见宁乐从她口袋里冒了个头，愤愤地说：「程欢欢，我真的忍你很久了，你最好洁身自好一点。」 说完就钻回去不见踪影了。 程欢莫名其妙，她不就妄图用吃完薯条没洗的手拿一下手机么，这就跟「洁身自好」扯上关系了？ 但是第一次看见宁乐没试图用那种欠揍的翻译腔高高在上地文质彬彬，还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又觉得十分新鲜有趣，破天荒地觉得宁乐还怪可爱的。 第19页 程欢想，宁乐其实应该家教特别好，平时估计很少有在人前失态的情况，看他母亲就知道。但是他的体谅温和都包裹在不近人情的冷静毒舌下，很少能让人体会到。 就拿对程欢来说，她的宿舍栖息地简直活脱脱一个猪窝，宁乐愣是强忍着从没说过她一次。光这点程欢就觉得挺可笑的。 「我偏要同流合污怎么地？」程欢发现自己语气轻快了很多，果然她能跟从宁乐这个狗东西的斗嘴里体验到无穷的乐趣。 宁乐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大好，这会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了。 「哦对了，我刚才想好了，我要考教师编制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为教育事业呕心沥血。」程欢在打开宿舍门之前若无其事地来了这么一句。 「误人子弟的事儿还是再多考虑考虑。」宁乐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9章 日常 程欢的考研失败事件就这么翻了过去。 现在她既然决定做一个教师了，那么两周以后的教资考试就是重中之重了。她当时在宿舍众人的强迫之下，早早地把教资报上了名。于是这会惊奇地发现，自己还没有书… 程欢赶紧去某橙色软体上下单了。 这会宿舍还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牛勤勤只在宿舍休息了一天，又出去准备复试和毕业论文了。其余两个人出去忙着搜集调剂信息了。她们教资都过了。 程欢正在问店家大概什么时候能到，这边宁乐先回答：「亲，这边建议您考前一天下单呢。」 「……」程欢朝他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店家告诉她大概两天之内能到。程欢松了口气。 虽然一次次被拖延症逼到绝境，但是每一次不都安然无恙地过来了么？程欢洋洋得意地想，拖延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又在宿舍玩了两天手机，期间宁乐或真或假地成了牛勤勤的化身：「程欢，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复习？」 不管是大公无私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程欢承认，宁乐的确烦到她了。 牛勤勤再厉害，也不可能24小时无间断地「督促」她，但是宁乐这个狗东西可以。 一开始她还妄图对宁乐施以和牛勤勤和她父母一样的煳弄大法，但是宁乐完全不吃这一套。 在每个下午（中午他在忙自己的事儿），无论程欢怎么敷衍，他都以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波澜不惊对程欢说：「该去复习了吧。」 在n次之后，程欢最后不耐烦地甩掉手机，「我没书怎么复习？你这个大学霸教教我。」 她真的生气了。 「借牛勤勤的，她不是考过了么？」宁乐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怒气，还是那种心如死灰的语气。 「我差这几天么？那么多天我都没复习。」程欢说。 她语气放软了，感觉有点对不住宁乐。 宁乐完全没义务管她的，他大可以自己睡大觉，何必为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费心力呢？而且这烂泥还会狗咬吕洞宾来着。 但是她控制不住，与其说她在照宁乐发脾气，不如说她在对死活不争气的自己发脾气。 以为程欢订好了自己的目标就能脚踏实地地去努力了吗？开玩笑呢这不是。 某些回答真是一针见血，程欢坚持最长的事情，就是坚持不下去。 「你试着先走出宿舍门去看看。」宁乐提建议。 程欢眼睛亮了，而后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然后我要去哪儿呢？」她还挺愁的。虽说程欢现在连下床都成问题。 她因为某些不想揭自己伤疤，反正不想再去图书馆了。程欢脑子里转了转，十分发愁，自己能去哪儿呢？ 「随便找个空教室。」宁乐似乎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嗯…」程欢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享受地躺到了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又开始拨弄起手机来。 「你不去吗？」宁乐强制关上手机。 「哎呀，牛勤勤马上给我带饭回来了，我等她给我带回来吃完饭呗，这一天长着呢，不晚。」宁乐无话可说了。 于是等到中午吃完饭，宁乐又开始例行公事地发消息说：「这会该去复习了吧？」 程欢抽出张纸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很快打了个哈欠，「等我睡会午觉呗，这回去学习也没有效率。」 宁乐：「……」 「你不是10点半才醒的么？」宁乐说。 程欢煞有介事地说：「我昨晚两点才睡的，多休息会没差的。」 于是她上了床玩了一个小时手机，在宁乐狂轰滥炸似的催促下才放下手机依依不捨地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5点了。 宁乐这会正争分夺秒地赶论文，看见她醒了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都已经傍晚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使命：「喂，该去学习了。」 程欢头髮乱糟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懒洋洋地说：「我不叫喂，我叫程欢。」 宁乐：「……」 谁能把这货给朕拖出去斩了？宁乐发誓，自己活这么大真的没有见识过程欢这样的生物，简直是他人生史上一朵盛放的奇葩。 「程欢，你什么时候去复习？我已经联繫了牛勤勤，她说自己的教资资料就在柜子里，还没扔呢，你自取就行。她说你要是早说，她早给你放你桌上了。」 第20页 程欢充耳不闻地玩起了手机，她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神功已臻化境，还没两分钟，她指着一条浏览器给她推送的哈哈大笑，恬不知耻地对宁乐说：「宁乐乐，你快看，这个笑死我了，『80后女子送丈夫进小学奥数班』……」 宁乐不理她。 程欢若无其事地又开始刷视频，欢声笑语又充盈了她单调的耳朵，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样，明知道宁乐不会回应她，还顽强且执着地对他说：「笑死我了宁乐乐，你快看看这个东北人训狗的视频，哎呀妈，我笑得门牙都掉了……」 宁乐瞥了一眼她的嘴巴，还是不吭声。 程欢大手一挥，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换衣服去了。」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自从宁乐过来之后，两个人孤男寡女，特别是程欢在很多时候都极其不方便。 程欢在很多方面已经尽己所能地开始往「井井有条」的方向狂奔。 但是老祖宗说得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山易改本性都难移，要想程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很大改变也很不现实。 这会宁乐为了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愤怒，又往旁边滚了一滚，一不小心就滚到了程欢又乱扔的内衣上。 这是他第一次跟女生的东西亲密接触，这会女生特有的香气把他从上到下熏了个白里透红，他又忙不迭地滚了出去。 程欢目瞪口呆地看见，「宁乐…宁乐乐，你你你你，不会是个变态吧！」 幸亏他现在变成了手机，就算烧成大红虾也看不出来。于是拿出他特有的装模作样语气说：「程欢小姐，这是您母胎单身的幻觉，想得太多了。别说我从小长大就没见过您这样的女生，就算世界末日了，我也不可能对您有感觉。」 程欢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嘿，那正好，咱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但是也不能否认，你有变态的嫌疑，也许在你人模狗样的皮囊下，藏着一颗饥渴的心……」 在某种程度上，宁乐还是挺纯情的少年，他拒绝再次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咳嗽了一声，正色而严肃地说：「你该去学习了。」 程欢一听「学习」这个词就萎了。她本来还想借着这个事添油加醋地嘲笑宁乐一番，以求拖延些时间，省得不知什么时候继承了牛勤勤唐僧衣钵的宁乐再在她耳边念经。 她慢吞吞地去换了衣服，看手机电还够，程欢把宁乐从床上捞下来又坐在椅子上玩了一会。 宁乐忍无可忍：「程欢，你还去不去了？！」 程欢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看向窗外，天已经差不多要黑了，视线也没离开手机伸手就去够旁边的果冻，她一边向宁乐展示不需要眼睛的吃果冻工程，一边也侧面表现了自己顽固不化的「铮铮铁骨」：「哎呀，急什么啊？」 「那你今晚准备在教室睡觉了？」宁乐皮笑肉不笑地问。当然了，程欢也看不见。 「唔…没…」正常人都知道程欢根本就没听宁乐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在敷衍了事，而且表现得极其明显，生怕宁乐看不出来。 宁乐强制给手机切到锁屏界面，这时候程欢才显示出一点能够交谈的迹象。 「你到底还去不去学习了？」宁乐问。 「都说了等会去了。」程欢这时候极其自然地对宁乐开始使出对她父母和牛勤勤的煳弄大法第二层境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 程欢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点撒娇，要不光她自己就能掉一地鸡皮疙瘩。 宁乐才不在乎程欢说什么，怎么说，语气冷得能结层冰。 「能不能说一下具体时间？」 程欢看宁乐软硬不吃，这才意识到他跟她父母和牛勤勤都不一样。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没事找事：「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我爸妈都不管我你管得着吗？」 说着就要不管不顾地打开手机。 「我是管不着你，但是我管得住自己。你再进一步我就关机了。」宁乐说。 这是…要跟她玉石俱焚？ 救命！手机做错什么了！ 「我去，我去还不行么？！」程欢真的欲哭无泪了。 她把自己刚出考研成绩时的失落、挫败、痛苦以及对前途的展望一股脑全都抛在了那天，这时候只是悲痛地想，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天大概是看她小日子过得太舒坦，故意派宁乐这个冥顽不灵的狗东西来整治她的吧。 程欢抓住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马上，五分钟后咱就出发！」 宁乐不说话。 程欢赶紧去卫生间整了一下头髮和衣服，把牛勤勤桌上的教资资料找了一通，胡乱拿了几本考卷装进书包，自己含煳不清地咕哝了一声「真是祖宗。」 宁乐这时候倒开了金口：「什么？」 「没什么啊，我这就去学习。」程欢笑嘻嘻。 * 她背着小书包，不沉，但是里面的书也一下一下打着她的屁股。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来，道路两边的绿树沉默着摇起树叶。 程欢还有点新奇。 说实话，她四年夜晚下楼的日子屈指可数，一般都是戴着耳机低头看着手机遵循本能往食堂走，连脚下的路都不太在意，更别提会在意栽种在宿舍周边染着浓密绿色的小树林了。 第21页 这一注意不打紧，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楼下竟然有这么多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在旁若无人地亲昵，有些举动让她这个母胎单身都没眼看… 程欢单知道情侣多，没想到多到这个地步，于是某些情绪从心脏一路走到喉咙，最后化为一声浓重的嘆息。 她觉得自己的确挺失败的。当然不是只谈恋爱这一件事，而是程欢上了四年大学，马上该走了还是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有人忙学生会风生水起，有人在社团大放异彩，有人专注成绩一枝独秀…再不济还能抓住最后的青春尾巴疯狂一把，找个对象体验一下恋爱的酸爽滋味。 程欢跟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人独自在宿舍跟手机过了四年。 不能说空虚不充实，要不跟提了裤子就跑一样多无情，至少手机经常让她放声大笑。 但是更深层次地，程欢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的确想不到手机还带了她除了笑声以外的东西。 但是程欢转念又想，算了吧，就自己这个社交恐惧症患者，连跟陌生人说句话都说不利索，每次站到讲台上腿都打哆嗦，还幻想着成社交达人，难道不是痴人说梦？ 她就算经常往学校里去参加活动，就她这个用x光扫描都照不出任何闪光点的普通人类，结果也会跟她整天在宿舍没差。 程欢其实早就「想通」了，只不过每次有点触动的时候，又会按下葫芦浮起瓢似地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熘上一圈。 宁乐其实听见了程欢嘆气来着，本来还是不想理她，但是本着「吾日三省吾身」的基本原则，宁乐并不怎么乐意地对自己进行了言不由衷地反省，觉得今天对程欢太严厉了。 且不说就像程欢说的「我爸妈都不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他也在反思这样做对程欢是不是「揠苗助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所认为的好选择也许对程欢来说不是。 他自己不也还没搞明白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么？ 况且他这样做，跟长辈「我都是为了你好」式的胁迫又有什么区别？ 出发点是好的，不代表结果就好。宁乐情不自禁地想：「通往地狱的路是由善意铺成的。」 他又想起程欢今天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时刷的剧（虽然不发言他也要被迫一块观看），听的时候他在打瞌睡，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会却突然悄默声地爬上了他的耳朵-- 不用种，生命自己就能找到蓬勃之路。【注1】程欢不是三岁小孩了，她是个拥有完全刑事能力和自理能力的成年人，他不该像对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 虽然照程欢那脸皮厚度很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但宁乐还是偷偷地从口袋里钻出来打量了程欢一眼，又很快装神弄鬼似地藏了回去。 「你晚上吃什么？」宁乐尽量装作云淡风轻。 「啊…宁乐乐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要吃什么呢？」程欢开始抓耳挠腮。 「……」 宁乐想，程欢果然把刚才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 「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 「嘿嘿。」程欢又开始笑得贱兮兮。 「对了说到吃东西，宁乐乐，还没採访过你这个当事人，一天充一次电你感觉还好么？」程欢说。 「……」 「考虑到不是所有人的脸皮都能达到您令人惊嘆的厚度，请保留您的好奇心。而且您也不会改变，何必多费口舌呢？」 「怎么会呢？」程欢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继而笑得更加邪魅狂狷。 「我还可以一天充两次电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1：是某个电视剧中的台词。 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10章 教资 那天晚上程欢终于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个空教室。 宁乐开始发人深省地不想再去「多管闲事」了，当然这也不是宁乐一厢情愿地想管就能管得了了。 程欢不是他学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理所当然地，程欢那晚坐在自习室里摊开资料，玩了几个小时手机，直到手机快没电才回去。 因为程欢羞耻心还没有完全丧失，所以为了逃避学习，她开始思考一些对她来说需要用手机才来解决的「至关紧要」的问题，搜肠刮肚一下，程欢整理起了自己的图库。 没错！手机这么卡当然是图片太多了，她成天只管吃不管埋，终于到了她发挥作用力挽狂澜的时刻了。 于是程欢闷头整理了两个小时的图库，删除那些无用的图片，又开始分门别类，争取达到一种井然有序的状态。 她一边整理一边怀念起逝去的时光，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很久，还是宁乐提醒了她一下手机快要没电了，程欢才勐然发觉该走了。 嗯，今天的教室之旅非常充实！ 此后的很多天一直到程欢教资考试前夕，宁乐都没有再对程欢的所作所为发表过什么意见。 程欢一开始还很纳闷，甚至还想问问宁乐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三分钟热度，还是看自己实在王八吃秤砣似的铁了心跟手机永结秦晋之好，所以才大发慈悲不忍心拆穿了？ 当然了，这都是无稽之谈。 真实的结果是，宁乐停止了他的絮絮叨叨，程欢又过上了他没来之前的清净生活，逍遥似神仙。至于原因，她懒得问，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第22页 没了宁乐，程欢更加心安理得地在宿舍一躺躺一天。哦对了，除了中途出去领了个快递--她的教资资料到得很快，真就像店家所承诺的，两天就到了。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不同往日，程欢的心情可是变幻莫测得很，再努努力都能跟「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气候相媲美了。 因此直到教资考试前一天晚上，程欢出了一趟宿舍门去列印了准考证，回来之后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堆到一个角落里，才火烧火燎地翻开了自己的资料，下笔如狗追似地勾了勾选择题。 嗯…也是这天晚上，程欢才了解到原来原来教资要考三门。中午一门，下午两门。 程欢看了看自己的准考证，才想起自己报名的是初中语文。又看见自己的考点，去手机上搜了搜路程，大概只有半个小时，在脑子里规划了一下明天自己要几点起。 7点…半辈子没起这么早了。 8点…这个差不多。 半个小时到那里，就可以进考场了。 这个脑子进水的二缺忘记了自己一起床不能立马走到车站，更不能立马坐上车，但是这时候还对自己的时间安排很是满意，她活像老学究上身般摇头晃脑。 不幸就这么发生了。 程欢这天晚上简直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恨不得自己变成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正好三科能够均匀分配完。 可惜客观世界总不以她这个混吃等死的咸鱼的主观能动性为转移，于是凌晨1点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脸睏倦又茫然、分身乏术地翻着资料。 檯灯一个学期也只有几次能得到亮到深夜的待遇，这时候本想尽忠职守，可惜程欢这个二百五无事才不登三宝殿，平时基本没想起来给充过电，于是越变越暗，映衬着程欢奋笔疾书的身影，一时竟然还有点头悬樑锥刺股外加囊萤映雪的魔幻感。 她颇有战略原则地想，至少把选择题做做，大题现场发挥。 凌晨三点的时候，程欢实在是熬不住了。虽说往常这个时候玩手机精神头还不错，但是也已很勉强了，不过是凭着一腔热爱才得以坚持。 今天更是今时不同往日，程欢的眼睛跟粘了胶水一样，她甚至感觉灵魂已经抛弃她去往永恆的天堂。 这时候她听见一句熟悉的声音。明明那么冷淡，却又说不出的宽定。 「先睡觉吧，那么多天连书都不翻，你还差这几个小时？」 程欢才像例行公事结束之后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可能是修仙太晚，程欢粘在眼皮的胶水还没失效呢，她实在睁不开眼睛。7点牛勤勤她们离开宿舍的叫了她一遍，她含煳地应了一声又继续睡了。 8点闹钟响的时候又眯了五分钟，还是宁乐叫醒了她。 「醒醒，要晚了！」 程欢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她匆匆洗漱完，拿好了自己资料和准考证，快走出宿舍的时候宁乐问她拿身份证没有。 「啊…」程欢被自己设想的场景吓出了一身虚汗，又赶紧跑回宿舍去拿。 等她走到车站的时候已经8点20了。非常不幸的是，上班车刚刚过去。 虽然离得不远，公交车也不少，但是架不住去考试的学生也多。 程欢本来想打个车去，但是一直叫不上号，第二辆公交车来的时候，程欢没吃饭，压根没力气，在人流中又没挤上去，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公交车从她眼里驶过去。 最终还是叫到了车，程欢赶紧坐了上去，跟司机师傅说麻烦快点。 其实她们学校到考试的地点真的不远，也就10分钟的车程，但是这时候正好是上班的钟头，路上挤得水泄不通，硬生生让程欢磨蹭到了8点45才到学校门口。 坐车的时候程欢无数次想要不我下去跑着去考场吧。 然而下一秒钟，她又会怀疑自己在想什么，高考她都不会跑。 程欢有点说不出来的难过。因为她知道自己赶过去，也必定晚了，考前15分钟就禁止进考场了。 宁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程欢透明纸袋里装着的准考证的时间，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更坚定了自己一言不发的决心。 这车上的十几分钟给了程欢莫大的心理折磨，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下的车了。 考场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保安大爷在巡逻，看见她过来，扯着大嗓门问：「小姑娘是下午有考试？」 程欢摇了摇头，也实在说不出「其实我上午就有考试」这种话。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学校里镶着金边的几个大字「博学日新敢为人先」，抱着自己东西往路边坐了下来。 路上车已经少了很多，也可能是考试的原因，连鸣笛声都比平时出现的频率低了很多。 一时间周围都很静，要不程欢怎么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她本来想哭来着，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要是因为老天或者其他人的原因，程欢还能怨天尤人地哭个痛快。但是对她自己，泪腺都无奈地干涸了，程欢都无话可说了。 这下复习的时间比预定时间多出了很多，但是程欢拿出资料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有个还没离开的推销教资资料的阿姨过来说：「小姑娘，能不能帮阿姨扫一下这个二维码啊？我们免费送您东西的。」 第23页 程欢其实根本反应不过这个阿姨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拿出手机扫了一下，阿姨往她怀里塞了东西就笑着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乐先出声：「先去吃早饭吧。」 「嗯？」程欢这才发现自己手臂都被自己压麻了，她甩了甩胳膊，「不饿。」 然而十分尴尬的是，程欢的「不饿」刚刚落地，她的肚子就十分之配合地叫了起来。 程欢：「……」 「我吃不下东西。」她说。 宁乐一连串的「你早干嘛去了」之类的「马后炮」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都要迫不及待地从他嘴里跑出来一见天日，然而硬是让他忍了下去。 再怎么生气，这也不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再说了，说起来造成程欢今天局面的原因，他的「不抵抗」政策可也能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 别人再怎么心急火燎也都是逞一时口舌之快，顶多担当「催化剂」这么个食之无用弃之可惜的积累角色，真正能让一个人量变形成质变的，还得是他自己。 程欢这时候没心思注意宁乐内心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自暴自弃地想：没多久之前她还在得意洋洋地想拖延完全没什么嘛，结果才这会就自食恶果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擅长的只有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对于打脸自己这种事情也是驾轻就熟。 但是程欢也没什么举动，手里的资料是彻底没办法进入她脑子里了。她是被一阵急促的打铃声吵醒的，紧接着，考生笑闹着从教学楼里唿啸而出。 程欢才发现已经11点了。日上三竿，程欢也没觉得多晒，但却是真的饿了。 她平时基本没出过宿舍，虽然这地方离她学校很近，但是也从没来转过，所以这边的店和街道都对她陌生得很。程欢也实在吃不下去热腾腾的饭菜，就去小超市里买了个面包回到原先的地方啃。 「你能吃饱？」宁乐问。才接触这么几天，他已经对程欢的饭量有了大体的认识了。 「没事…」话一出口两人才发现程欢的声音有点哽咽。 于是两个人又出奇地一致沉默了。 「你快点吃吧，下午1点就开始考。」还是宁乐率先打破沉默。 程欢这个二缺惊讶地说：「什么？1点就考？」才匆匆忙忙地拿出准考证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真的吓一跳，手里的面包本来就不香，这下更是味同嚼蜡，搞得她跟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似的。 「……」 经过上午一战，宁乐再也不敢把看时间这种事交给程欢一个人来办。他发现程欢远比他想像的更「乐观」，宁乐现在甚至开始疑惑程欢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宁乐又躺在程欢口袋里睡大觉了。这时候阳光很不错，他在程欢口袋里也觉得暖洋洋的，机身也有点发烫。 程欢平时虽然不拘小节了点，但是衣物方面还是十分爱整洁的，总是定期送到洗衣房里，让洗衣机或者阿姨手洗。 她的衣服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甜得都有些发腻了。宁乐这时候再舒适不过，但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怅而惘。不仅为程欢，也为他自己。 又过了一会，宁乐感受到程欢拿着东西站了起来，走了一段路，才意识到她要进考场了。 他偷偷钻出口袋看了一眼，程欢面色凝重，正对着资料念念有词。宁乐忽地笑了，再次躺平之前对着程欢若无其事地说了句什么。 这时候程欢已经紧张到极点，她恨不得让自己从小学回炉重造，所有感官都扩张到无限大。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叽叽喳喳，风吹草动，每一句话似乎都逃不过她的耳朵--程欢绝望地想，为什么这时候偏偏让她具备「顺风耳」的神功，她只想安静地背个题目啊… 这当然要问她自己… 程欢正好也感受到了宁乐的异动，听他不知说了什么火星语。为了缓解自己的恐惧情绪，她把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拜了拜，虔诚地说道，「保佑保佑我吧。」 宁乐：「……」 好傢伙，这都开始求神拜佛了。程欢每时每刻都能让宁乐长见识。 可是他还没死呢？！ 他们考生的包要放在外面，不准拿进去。程欢放下包之前一边现场背一个题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宁乐：「你刚才说什么呢？」 宁乐不耐烦地从包里探出头来，「我说让你加油！」 程欢真被他吓一跳，听不清楚的还以为他恶狠狠的语气是要来报仇呢。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机，又像嘆息又像解脱似地来了句：「放心吧。」 就以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进了考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在海边玩呛水了，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原地去世… 第11章 打赌 程欢一脸萎了的表情从学校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包。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的手机正抽风一样一秒一出头地往外扫射。 程欢一步一步走过去，把宁乐一爪子抓了出来，慢慢地靠近自己的眼睛。 她阴恻恻地问：「你找谁呢？」 宁乐被抓了个正着，连狡辩的机会都丧失了。于是「哼」了一句，不由分说地要躺回书包里，闷闷地开口。 「谁找我我找谁。」 第24页 「嘿，俩小时不见能耐了你。」程欢把宁乐塞回书包，没再跟他斗嘴，因为实在没心情。 刚才的考试程欢都不想回忆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继考试迟到之后还能干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她睡着了！ 昨天程欢熬夜太晚，今天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地起这么大早，其实早该困了。但是上午的时候她在悔恨和茫然中度过，让「睡觉」这两个字在脑子里有多远滚了多远。 然而在她走进考场的那一刻，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能是再加上上午的「心力交瘁」，困意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程欢只想立马跟周公聊个天。这种状态在她看见考卷的那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程欢勉强做完了选择题，看到大题的时候实在没撑住，倒在桌上唿唿大睡了起来。她是在考试还剩半小时结束的时候被叫起来的。 只要不是作弊，按说这种形式的考试监考老师根本就不会管，但是程欢还是荣幸地被叫醒了。 她睁开迷濛的双眼，就听见监考老师忍着笑说：「同学醒醒，你打唿影响考场纪律了。」 紧接着四面八方向她投过来灼灼的目光。 程欢：「……」 虽然刚醒脑子还有点轴，但倒还没影响她羞愤欲绝，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真是奇了怪了，她以前睡觉从来不打唿啊！ 今天真他娘的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她环视了一圈考场，发现很多同学的位置都空了，只能把阿q精神发扬光大安慰自己：「没事，自己跟这些人只是萍水相逢…没人认识她。」 程欢于是拿起笔又开始做考卷。虽然没一题会，但是凭着汉语言文学人的自觉，她还是把考卷都答满了，罗里吧嗦地长篇大论了一大通--至于写没写到点子上，这就不是她能考虑的问题了。 她给最后一道题扯完淡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拿上自己的东西出了考场，一路上恨不得用跑的。 于是…于是就到了现在，程欢又坐在了原地重复着上午的坐姿。 「敢情今天你不是来考试的，是来给人搞艺术无偿充当人体模特的？」宁乐说。 程欢摆摆手：「…你不懂。」 宁乐被她这股子罕见的伤春悲秋的神色乐到了，「你又出什么事故了？」 程欢欲言又止，但混在嘈杂的人群里，也觉得自己这个美少女刚才的事没那么丢脸了。 而且一般她跟宁乐说话都比较口不择言，反正他们也很少会生彼此的气--因为对对方没有什么期待。 「我…」程欢咬了咬嘴唇，「刚才考试睡着了。」 「哦。正常，你很少睡这么短时间，而且上午折腾得很累了。」宁乐说。 不知道是不是程欢的错觉，宁乐温柔的嗓音里充满了体谅，这让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 「我还打唿了。」程欢说。她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应该对宁乐坦诚。 「……」周围一圈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刚才的考卷，没有一个人向程欢这里投来哪怕一瞥。在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程欢听见宁乐问。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自己打唿了？ 「监考叫我起来的，说我打唿影响到了考场秩序。」程欢说。 一个女生，在寂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的严肃考场里，旁若无人地打起了唿，这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要不是今天上午程欢迟到的事，他真以为程欢是来客串个喜剧的。 宁乐实在忍不住了，笑了个满书包打滚。程欢从没听过这么爽朗如山间明月的笑声，一时竟然忘了宁乐这个狗东西是在嘲笑她，竟然还打心里认同了这种行为：笑声真好听。程欢想。我从没听过人笑声这么动听，跟唱歌似的。 程欢就这么想着，竟然也奇蹟般地达到了「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效果--她忘了自己失败得完全的教资考试，也跟着笑了起来。 宁乐一听见程欢也在笑，他就笑不起来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宁乐问。 他哪天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研究程欢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物种，怎么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都跟正常人如此大相迳庭呢？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程欢瞪了宁乐一眼。 「你还復不复习了？」宁乐都无语了。 「最后一门无所谓啦。」程欢说。「前两门已经烂成那样了，最后一门我考出花来又能怎么样？」 「总比考出一坨翔来强。」宁乐说。 「哎我以后一定要改过自新…」程欢这个庸人又开始不厌其烦地给自己立g了。 「打住。」宁乐赶紧叫停，「我说程欢欢，你的脸没事吧？」 程欢莫名其妙，拿出小镜子照了照，除了额头上因为睡觉硌出来一片还没消散的红印子，还有右边半张脸的一道线，可能是睡觉的时候没注意被黑笔划出来，她的脸很正常啊。 「经常打脸不疼么？」宁乐问。 程欢这才知道宁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就知道他狗嘴里必定吐不出来什么象牙。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我这次不仅要立g，我还制定计划表，等着瞧吧。」程欢说。 宁乐拒绝继续这个话题。「得，程欢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先跟我说说教学目标三个层面的内容吧。」 第25页 「什么教学目标？」程欢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如果我没搞错，要考教资的好像是你吧--你昨天晚上熬那么都复习了些什么？」宁乐问。 「我…」程欢还试图死鸭子嘴硬，但是她稍微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的确没什么新东西装进了她的大脑。 「要你管。」程欢嘴里的话山路十八弯地转了转，最后还是搬出她对待宁乐特殊定制的煳弄大法。 「你先看看我给你拍的照，最后几道题是套模板的，你趁这会混个脸熟吧。」宁乐好像完全没听见她的话，非常平静。 两个人少见地没有斗嘴。 程欢被宁乐这正经架势震慑到，乖乖地打开手机看了起来。下午两场考试之间的时间间隔本来就不多，很快她就又进了考场。 等到她6点钟再从大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路边堵得不行，车不停地闪灯又鸣笛。街道两边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里亮堂堂，在它们之间的一道夹缝里，程欢偷着遥望见了一轮月亮。 宁乐这次没有探头探脑，干脆直接在包外边躺尸，程欢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拖家带口地往公交站走。 「考得怎么样？」宁乐问。 「这场语文，我一个专业人士，绝对考不出一坨翔来啊。」程欢语气很轻松。 「那就好。」宁乐说。 程欢没再说话，就去公交站等车。人太多了，一连两辆都挤得水泄不通。 程欢放弃了，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走。手机里很多人跟她发了消息，她看宁乐都照她以往的风格一一替她敷衍过了，末了还给她设为了未读。 「宁乐这人还有点没被泯灭的良知。」程欢想。 「等我回去就去做计划表。」程欢边打车边说。 「我本不应该发表意见--但是程欢欢，我认为你的踌躇满志大概只会存在于刚考完试和刚出来结果这两个时候。」 程欢不知道哪里的一支飞来横箭射中了她的膝盖，当下支支吾吾了一会，又搬出来自己屡试不爽的煳弄学：「要你管。」 她思索了几秒钟，觉得这么说太长宁乐这个狗东西之气灭自己威风，于是赶忙接了下去，「你等着瞧吧。」 「拭目以待。」宁乐说。「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什么？」程欢傻乎乎地问。 「赌你能撑多长时间。输了的要心甘情愿地让给对方手机，赢了的人可以让对方答应自己一件事--自己范围内力所能及的事儿，怎么样，是不是很诱人啊？」 程欢看了一眼手机，车还有两分钟到。她本来有些踌躇，但是宁乐挑衅的语气彻底让她坐不住了。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程欢想，难道因为这么件小事就要让宁乐小人得志，被他踩在脚下？ 这绝不能！ 「你说赌几天的？」程欢轻轻地唿出了一口气。 「一周。」宁乐说。 程欢简直要怀疑起自己耳朵了。宁乐这是要当乐善好施的「救世主」？一星期，他这是来搞笑呢吧？ 男人果然都是自信过头的生物。 程欢想，既然宁乐对她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好不容易让她抓住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这么多天都被宁乐这座五指山压在底下，终于到了她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而且她赢了不仅能自由自在地玩手机，还能让宁乐替她办件事，程欢这时候已经开怀畅想要让宁乐干什么了--反正他肯定不缺钱花。 「好。宁乐乐，你可别后悔。」程欢答应得很爽快。「我回去就去鼓捣我的计划表。」 「你随意。」 宁乐看着意气风声准备大干一场的程欢，他知道没人看得见自己，也笑眯眯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瘫成一团，好睏… 第12章 计划 程欢晚上去宿舍楼下小超市转了转，找那劳什子计划表。她大学四年里基本一直辗转流转于零食区，对于文具区还真没怎么涉猎过。 她兴沖沖地把本子挑挑拣拣，最后选了本封面花哨、形式跟计划表很沾边的本子。程欢乐颠颠地拿在手里，又死性不改地去了零食区，对于这件事，程欢表示自己毫无知觉。 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零食区里跋涉了一半的路了。 程欢带着慈祥的笑一圈圈扫视过去，拿出自己的手机。「宁乐乐，我想好要让你给我干什么。」 「什么？」 宁乐不是问她「干什么」这件事，而是疑惑于「要让他干什么」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开始幻想美好未来了？ 在他每次觉得对程欢更了解了一些之后，她总是能刷新他的认识--按个按键每隔五分钟就能刷新的那种。 「喏，我也不求多，你给我多买点零食吧。」 程欢摸了摸自己肚子，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孩子都饿坏了。 「……」 于是宁乐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您志向真远大。」 程欢反以为荣：「混吃等死么？精髓就在这个『吃』上。」 宁乐不说话了。 程欢又去买了点水果，就提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地回宿舍去了。 回到宿舍，自然逃不过牛勤勤她们一番盘问。 程欢发挥自己炉火纯青的打太极神功，笑哈哈地说：「下次下次吧，不是两年之内考完就行么？」 第26页 「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程欢委屈地说。 牛勤勤她们赶忙说：「快先吃饭吧，瞧瞧这小脸都瘦了，妈妈心疼死了。考试算什么啊，身体最重要。」 宁乐：「……」 程欢成为令人扶额的熊孩子的原因，由此也可见一斑。 程欢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从方便袋里挑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橙子。她拿近比较了一下，发现这橙子快比得上她一张脸了。 宁乐震惊地看着这枚赛似人脸的橙子，给程欢发消息：「这大橙子不是基因变异了吧？能吃吗？」 程欢正在一心一意地扒橙子，这时候看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宁乐给她发了消息。 她浑不在意地说出气吞山河的话：「这有什么的，就这体量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牛勤勤她们都戴着耳机在干自己的事儿，谁也没听见程欢犹如梦呓的一声呢喃。 宁乐无语凝噎。 他又看了自己的消息记录，确认自己问的是「能吃吗」而不是「能吃完吗」，程欢这唿之欲出的敷衍没谁了。他安慰地拍了拍自己心口，决定任由程欢自生自灭。 等到程欢吃得差不多之后，桌上已经成了一片狼藉的n次方。 「该做计划表了。」宁乐「适时」提醒说。 宁乐真的很及时，程欢把自己刚要伸出去妄图刷小视频的爪子缩了回来。 她来回挣扎了一下，想起自己跟宁乐的打赌还有小超市里货架上的一排排甜美的零食，一鼓作气地把自己买的小本子拿了出来。 「反正就一周时间。」程欢心想，「煳弄过去就完了。」 上午的时间有「7点-7点半」、「7点半-8点半」、「9点-10点」、「10点半到12点」这几个「选项」。 程欢犹豫再三，试探地在「9点-10点」这栏写上起床时间。 她以为宁乐一定会跳出来极力反对，谁知道他竟然一言不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起床时间」镶嵌进了「9点-10点」一栏。 不说别的，程欢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她干脆划掉，要改为「7点半-8点」。 啊，心好痛怎么办？7点半，她好像半辈子没起这么早了，都怪宁乐这个狗东西，故意让她心软。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程欢对宁乐说。「我要是再被你动摇，我就是狗！」 嘴上说得很坚决，手里的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我干什么了？」宁乐莫名其妙。 一开始程欢突然拽出句古诗词都够叫他疑惑不解的了，什么「立大事者」、「超世之才」、「坚忍不拔之志」，宁乐想：但凡程欢还有点残存的有点自知之明，都不能引用这句跟她「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的名人名言。 牛勤勤也摘下耳机，「欢啊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呢。」程欢面目抽搐。 「哦。」牛勤勤心想，这孩子不是被教资打击到了吧？怎么行为举止这么怪异？当下拿着手机走了过来，于是自然而然地看见了程欢还未成形的「计划表」。 牛勤勤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有生之年啊欢。没想到妈妈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有这一天…」 接着又拿起计划表细细端详起来，刚才的欣喜若狂顷刻间化为乌有，她指着被划掉但痕迹还很明显的起床时间，狐疑地盯着程欢，「你准备9点起床，用一个小时时间洗漱？」 程欢呆住：「刚才眼睛一抽写串行了…」 「我给你写！」牛勤勤拍着胸口自告奋勇。 程欢想找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就东风无力百花残地看着牛勤勤把她的计划表拿走了。 拿走了… 宁乐看程欢呆滞如雕塑，戳了戳她，「大橙子，你没事吧？鼻子还出气吧？」 程欢看见手机屏幕亮了，刚想跟宁乐吵个至死方休，但是看见「大橙子」这三个字就愣了。 她十分虚心地求教宁乐：「大橙子叫谁呢？」 宁乐：「谁问我我叫谁。」 「嘿，你还来劲了你，我这就让你知道我不仅鼻子出气，我现在浑身都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程欢还没能让宁乐略微见识她全身漏气的杰出表现，牛勤勤就拿着计划表眉开眼笑地来找她了。 「欢啊，你看妈妈写的计划表还行吧？我觉得很切合实际哎。」 在牛勤勤期待的眼神下，程欢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虽然对她来说这异想天开程度堪比要进行个「□□」运动了。 7点半起床10点睡，牛勤勤怕不是给她写颠倒了。 程欢调动了全身视死如归的勇气才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勤勤，我会加油的，放心吧！」 牛勤勤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欢啊，你的几个哥哥姐姐现在都有了归宿，妈妈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啊…」 「这都哪跟哪儿啊？」程欢这下真笑出来了。 「你放心吧，你既然给我写了，我怎么着也要坚持几天，不然多对不住你。」程欢说。 牛勤勤如愿以偿地爬上床玩手机了。 * 第二天，程欢前一天晚上订的5个闹钟声势浩大，但是无奈地全都以失败告终，最后还是在宁乐的威逼之下醒过来的。 第27页 程欢挣扎了一会，其实不大想起床了，但是才第一天就认怂，让她的老脸往哪里搁啊？再说了，她早起又不能少一斤肉，就只是从床到厕所的距离，有那么难吗？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让宁乐这个狗东西免费看她热闹。 程欢伸了个懒腰，在脑子里狠狠肖想了一下超市里的一排排垂涎欲滴的零食，最终闭着眼睛下了床。 牛勤勤这会正在对着镜子画眉毛，扭头看见程欢下了床，以为她是下来上厕所，于是关切地问道：「欢怎么了？肚子疼？」 程欢打了个哈欠。「脑仁疼。」 牛勤勤这才反应过来：程欢可能是在执行她的计划表。 出门之前没控制住自己，又兴高采烈在厕所门外给她加油鼓劲了好一阵子，什么「万事开头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云云，最后还是被满嘴牙膏的程欢推着送出了宿舍门。 7:30分的时候，程欢准时坐在了自己的小椅子上，面对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桌子，发出了一声遥远的沉重的嘆息，艰难地拿起了单词书，开始背单词。 鑑于程欢六级还没过，牛勤勤的想法是让她从头开始背六级单词，现在距离六级还有好几个月，每天背几个完全来得及。 程欢看宁乐就在旁边，虽然他不说话，但是也能对程欢起到一定的刺激作用。她为了证明自己，装模作样得念得不亦乐乎，跟几辈子没见过单词似地背得可卖力了。 当然了，这会效果也只有程欢自己知道--除了高中背诵过的，别的她一个也没记住。 好不容易捱到了8点。程欢琢磨着自己的单词「背」得差不多了，于是自作主张地拿出了一套六级真题来做，想着趁热打铁，或许结果还能说得过去。 她先是听了20分钟的听力，除了一开始对题目的介绍之外那么多道听力题都在她成了极为高深莫测的语言--反正她听不明白。 在程欢耳朵里，它们不是火星文，更似火星文。 唯一不同的是，程欢从没见过火星文，更不用说了解；但是对英语听力，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接触，经过这么年积累，竟然还是毫不违和地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火星文达到了别无二致的效果，说白了，还是多亏了程欢这个二百五日復一日的混吃等死。 不，其实还有点差别的。 听力就在她耳边孜孜不倦地播放着，程欢的注意力却信马由缰地比较起了英语和火星语的区别：听力里的个别单词通过艰难的甄别，她还是能判断出大概是什么的。 可惜这么长一段话里，她也就能甄别出了这么一两个，反正绝对「事不过三」，所以程欢觉得自己刚能咂摸出一点意思，跟上内容的脚步，这听力就突然跟坐了火箭一样，连影也望不见了，只剩下一连串乱码在眼前若隐若现。 徒留下一脸懵逼的程欢在原地不知所措。 由此程欢不太费力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随便诌一个选项得了，反正肯定比她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的选择对得多。 于是这20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后面的阅读更不用说，程欢又不紧不慢地发挥了自己的胡诌大法。但是这法术还没施展完，程欢就又被周公找着谈话了。 她上下眼皮又开始不知疲倦地打起架来，程欢为了使它们休战握手言和，自己也做出了莫大努力，她揉了揉眼皮，要趁宁乐一个不注意躺倒：可惜她在明处宁乐在暗处，此行八字还没一撇，程欢就听见宁乐冷然道：「又想打唿？」 程欢被他戳到痛脚，先是想咬牙切齿地把宁乐扼杀在襁褓里，又对昨天天真的自己嗤之以鼻：留着这么个把柄给宁乐，以后还能有她好日子过？ 「哎。」程欢哀大莫过于心死地拿起笔开始龙飞凤舞。 没错，为了熬过此刻的度日如年，她开始画起画来了。 宁乐没说话。接下来程欢又打开电脑，百无聊赖地在电脑上找知网论文--牛勤勤给她规定一天看四篇文献来着。 程欢对于网络可谓是行家里手，但是此时却在一篇微不足道的论文处马失前蹄--可怜程欢堂堂一介毕业生，连知网还都用得不太熟练。 最后还是宁乐看不过去，跟她简单说了几句怎么登录。 别说写论文，程欢连copy论文都不是那么得心应手，这时候无所事事地浏览了一下，终于把时间熬了过去。12点一过，她立刻投奔了自己温暖的床、舒适的被窝，连饭都不想吃了。 下午本来牛勤勤安排程欢读书、整理笔记、梳理论文思路以及傍晚去操场上跑两圈，总之已经很轻松了。 但是程欢愣是跟坐牢一样把这一套流程走了下来，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活脱脱一个失智少女。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她也不想跟宁乐抢手机了，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到床上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跟这天大同小异，除了程欢试图躺倒的机率大大增加，宁乐不得不时常抽查似地看一眼再送上一顿噼头盖脸的冷嘲热讽，才能稍稍避免。 没错，程欢油盐不进的程度也产生了耐药性一般的奇妙效果，她对死皮赖脸的理解更上了一个层次，过段时间宁乐就要换着法地刺激她。 然而，就是这种「自律生活」也终于终结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第28页 她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解脱还是两者皆有之，反正终于让她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够缴械投降了。 宁乐当时看见程欢眼里又闪烁起反动的小火苗，行动上也开始明显地懈怠，于是又化身不近人情的督查：「你这是愿赌服输了？」 程欢抱着手机躺到了床上，她无力地挥挥手：「我来例假了。」 宁乐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乐内心ios：一定多喝热水。 感谢小可爱观看^_^ 又是看小孩精疲力尽的一天… 第13章 写信 不管宁乐的心理活动如何，程欢反正是如愿以偿地又每天寸步不离地躺在了床上。 牛勤勤的计划表又不知给她随手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这一周以后的日子里，程欢又翘着个二郎腿躺床上悠哉悠哉地刷手机了。 虽然有了很多自由自在的时间，但是心里也有点隐隐的不安。 程欢知道自己没骨气，平白搭给宁乐一个愿望倒没什么--反正她也没啥能给的。 但是失去小超市里那一排排零食她是真的每每想起心肝肺都疼。 所以晚上都会自觉地把手机让给宁乐--而对方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进行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了。 程欢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而且对那个约定如此守口如瓶，宁乐应该对她的尿性有了更加深刻透彻的剖析，他这么个就算变成四肢不能动的大忙人可能也就给抛到脑后去了。 而且宁乐明显从一开始「世上竟然还有此种神奇物种」的难以置信到「恨铁不成钢」的怒其不争进化到了现在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大彻大悟」的阶段，但让程欢没想到的是：下一周周一的早上，程欢一睁开眼睛，就听见宁乐的冷言冷语：「程欢小姐，你应该还记得还欠我一件需要完成的事情吧？」 程欢利用自己刚起床的天然优势装傻，无辜地看房顶眨眼：「啊…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怎么了么宁乐先生？」 「替我写个东西。」 「…什么？」程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替我写个东西。」 「噢噢噢噢。」程欢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她美滋滋地想：宁乐还没丧尽天良。反正还没有染上仗势欺人的恶习。 程欢抓紧时间去卫生间洗漱完，咬了几口面包，就谄媚地说：「宁乐乐，你说让我写什么？我认识不少汉字儿呢，你随便吩咐…」 宁乐一头黑线。 他清了清嗓子，清逸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给两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吧。」 「啥玩意儿？」程欢甩了甩头。「为什么偏偏要是两年后？一年三年有什么不一样么？」 「你写不写？」 「我写。我写还不行吗？」程欢欲哭无泪，心里腹诽宁乐--平时半声不响的，没想到倒是个当中学教导主任的料--一言不合就让写检讨的那种。 但是这题目怎么都让她联想到以前被高考作文支配的恐惧。 程欢怎么着也是学汉语言的，按说写个800字的记叙文完全不在话下，多年狂轰滥炸的考试也已经让她反射性地拿到题目就开始思考答案和论述方向。 但是她这时候正襟危坐，抓耳又挠腮，愣是没下去笔。 主要吧，她不想还没事，这傢伙越想越绝望，觉得自己前途暗淡毫无希望，说不定那时候还在靠着父母的接济过活-- 她的生命除了浪费国家粮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寻思着跳个楼玩玩，还能节省资源和土地。 房子是买不起的，很大概率上也是住在爸妈房子里。公务员和教师编制是考不上的，估计也就是她爸给她安排个工作或者自己随便找个公司上班。 程欢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没意思。 但是指望她这样好吃懒做的去赚大钱，让那些真正对国家和社会做出价值的人们付出的努力情何以堪呢？ 宁乐瞧着程欢陷入了沉思，他自己也思索起来--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适合程欢干的一件事儿了。本身就是汉语言出身，拿出她在期末周胡扯的劲头可以说是小菜一碟。 但是显然，程欢并不这么认为。 她没再看手机，在眉头紧皱半个小时后，程欢犹豫再三，在白纸上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成了一副哲人神穿的模样了，提起的笔再也没落下去。 宁乐本来想提示她按照自己对她的期望写一下，但是最终作罢，他又去完善自己论文去了。 他时间观念很强，给自己定了一个小时，才从论文的空间里抽身出来融入到这个世界。 宁乐有些畅快地长舒一口气--按照这进度，论文再过不久就可以收尾了。 就这么想着，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年后的程欢，你好！」几个大字，作为开头问候。 宁乐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程欢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快一张白纸了。而本人还在文思如泉涌似地笔耕不辍。 「两年后，你估计肯定还叫程欢，我就这么叫你了。」 宁乐：「……」 瞧这简洁明了的风格，多有个人特色啊！不愧是学汉语言的！ 「所以程欢，你肯定知道我两年后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生活。但是现在的我不知道，在宁乐没让我写之前我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心里隐约有个不成形的想法是你过的生活肯定十分之糟糕，至少比现在的我糟糕。」 第29页 「对这种情况，我只能对你说抱歉。虽然是我直接造成了你现在的水深火热，但是我也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变，只能沿着命运既定的轨道走下去。我天生意志力不强，自制力薄弱，即使在牛勤勤她们几个的鞭策下也没办法鼓起勇气开始和坚持一件事情，尤其是学习，我跟它简直是八字不合。自从脱离了被耳提面命的中学时代，我好像就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 宁乐看到现在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整篇都写着一个字「丧」。于是麻木不仁毫无人性的他制止了这种行为。 「程欢欢，你停下。我给你的命题作文你写跑题了，现在要重写。」 程欢正写得投入呢，听见这一段残忍得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单纯好听得过分的话，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 「你干嘛？我跟你说宁乐乐，我最讨厌被扼杀创作自由…而且我写之前你也没告诉我还有范围界定啊？」 宁乐：「我也没想到你的角度能这么奇特。」 他停顿了几秒，「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吧。」 程欢看了看自己刚才的长篇大论，也差不多要结尾了。她好久没这么沉浸式地做过一件事了，一种充实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也顾不得跟「鸡蛋里挑骨头」的宁乐置气，边写最后一句话边问：「那你要我写哪种？」 宁乐看见程欢认真的侧脸微微沉思，他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段话。 「程欢欢，这样，我念你写。」 程欢真是被刚才笔下两年后的自己打动到了，当然主要是自己的悲惨处境。此刻正处于「不知所云」的状态，于是听话地抽出了一张白纸，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今天是周一，是4月1日，是一直在不断努力的第n天。」程欢写到这里开始觉得不对劲，然后手中的笔没停。「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有感而发，我要对21岁的程欢你说，你现在每天过得很匆忙，但是很快乐…」 「等等等等…」程欢紧急喊停，「写跑题的是你吧宁乐乐，你直接把主语宾语搞反了。」 「反正我是出题人，解释权都在我这里。」宁乐说。 「行吧…那你也不能就让我誊写这么毫无韵律美感的心灵鸡汤啊？你看不出来这跟我资深的文学造诣多么不搭么？」 「你不能对一个理科生的文学功底抱有太多期待。」宁乐大言不惭。「而且，我觉得很是相得益彰。」 程欢盯着手机怒目而视了一会儿，最终屈服在了宁乐的淫威之下。 当时口口声声答应的是她，程欢真赖不了帐。而且，她万一惹怒了宁乐，他再改口让她爬个珠穆朗玛峰之类的，不是分分钟要她小命？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的确住在一个狭窄的公寓里，虽然有时候水电不通，但是和刚毕业时随时面临被房东赶出去的境况已经好出了太多。」 程欢边写边吐槽：「你也没把我写得好到哪儿去。」 宁乐没理她，只是继续说下去。 「你还学会了自己做饭，偶尔心血来潮能给自己炒几个菜，自以为比餐馆里的地沟油好吃；还学会了做甜点，会给上班时的同事带过去分享。这时候的你治好了社恐，已经学会了自如地和别人打交道，并且卓有成效。你学会了怦然心动的整理魔法，跟21岁你的宿舍截然不同，你的公寓虽然小但是到处都井井有条。」 程欢：「看出来你对我现在很不满了。」 「在不忙的时候，你甚至还会去健身房。说到这里，大概你完全不信吧。21岁的年纪的确很难接受，但这也的确是事实。不信的话，你可以穿越到两年后来看看。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摆脱了现在困扰不已的拖延症和毫无用处的完美主义，工作也逐步步入了正轨。」 「对了，说出来你可能完全不信，你此时正在准备考研复试。你初试分数很高，希望很大。」 写到这里，程欢终于忍不住嗤之以鼻。「宁乐乐，你还能编得再离谱一点吗？你不会还要说我会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吧？」 宁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以为你不喜欢。」 「你如果强烈要求的话我就加上。」 「您可饶了我吧，世界五百强经理也没你这么会画大饼。」程欢摆手。 程欢精疲力竭，终于看到了解放的曙光，忙不迭地把自己写的那张夹进了自己常用的笔记本里。 而宁乐的这张显然没有这种待遇，程欢随便放进了一本专业书里--至于哪本，连她自己也没看清。 作者有话要说：宁乐：我是预言大师么？看当事人这状况有点悬吶。点菸.jpg。 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14章 论文 日子就这么不慌不忙地又过下去。 其实在牛勤勤、林珊等人看来估计还是比较慌张的，但是因为相对论，某个就算火烧眉毛的同学不到了ddl大作的最后一秒都还能凭藉住自己「顽强」的意志力，保持混吃等死的状态。 转眼就到了5月。期间教师资格证笔试出了成绩，程欢过了一门科三，真是可喜可贺。 出成绩那天，她没解释，就怼给别人一张冷冰冰的截图。 主要是，大家也都懂。 鸡血挺容易打的，但是因为轻易得来的大多都不会珍惜，也就只能持续一会罢了。 第30页 她的毕业论文老师早就建了群给出了开题报告，并且教务处也下了通知，表明从毕业论文到最终答辩以及中间种种，都必须在5月31日之前完成。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程欢她们现在在放劳动节假，伟大的无产阶级需要休息--而她，一个混吃等死浑水摸鱼的无产阶级，毕业论文还只定格在了老师给出的题目上。 宁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毕业论文，打算什么时候写？我准备跟你协调一下玩手机的时间。」 彼时的程欢手上正在吃西瓜，并且行为上也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她眼睛也没闲着，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一些八卦明星的花边新闻。 她听到宁乐的话愣了一秒钟：「无所谓啊。我写论文又用不着手机。再说了，你要是想让的话现在就可以让，犹豫就会败北。」 宁乐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嘴。 气氛正自僵持，林珊突然发来了一条消息：「欢欢，我有学上了！！！」 程欢看见，赶紧退了微博去了聊天界面，她先是没过脑子地恭喜恭喜，然后盯着手机屏幕有些出神。林珊正在说着自己的得失经验，当然最后是以虚惊一场结尾。 她特别为林珊高兴，但是心里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身边人，好像只有程欢自己，孑然一身地没个着落。 这就好像她们一起奔跑了很长时间，本来是同一起跑线匀速前进，但是现在，忽然就只有她自己了。牛勤勤和林珊已经远远地甩开了她。 也许很快，程欢觉得自己就要被告知连参赛资格也要被取消了。 第二天，程欢破天荒地一觉睡到大中午。她赶在11点之前起了床，给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上电脑出了门。 宁乐：「零食不够吃了？」 程欢：「…关你屁事？」 路上碰见过了一个带着墨镜在路边拉二胡的大爷，程欢停下来驻足观赏了一会，就在宁乐以为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有所表示时，程欢一拍屁股丢手就走了。 宁乐：「……」 感情这也是关她屁事。 来到食堂，程欢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到教室里找了个位置准备坐下来写论文。本科阶段，老师给的论文还都比较大路边上，简而言之也就是比较老生常谈，任谁也不会拿一个高深莫测的方向来难为一个一无所知只会划水的本科生。 她上知网找了找下载了几篇。 幸亏牛勤勤原先给她定过这个任务，宁乐也好死不死地手把手地教过她，这个过程程欢操作起来没太费劲。 程欢拿出追八卦热点的架势聚精会神地自以为一个字不落地浏览过一遍，觉得自个眼睛跟扫描仪似地扫过一遍，于是信心满满地打开了word文档：哎不对，我论文选题是什么来着？ 最开始是前言--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最开始的指定是最难搞的那部分。基本框架都浓缩在这200-300界定的范围里，让人压力很大啊。 程欢抓耳挠腮地思索了一会，最后打开了自己下载的第一篇文献，把人家的前言给一个字不落地「借鑑」过来了。（此等令人不齿行为切勿模仿！） 接着又打开第二篇，第三篇，也都依葫芦画瓢地给干坤大挪移了过来。 她这时候精神头已经有点不济了，勉强支撑着找了找共同点不同点对照了一下，就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宁乐冷眼旁观，这时也不管她，准备打开手机忙自己的事儿。 因为在教室里睡得不舒服，程欢没过半个小时就起来了，还加上了硌了一脸红。 她瞥了自己手机一眼，看见宁乐又在鼓捣些鬼画符，迷迷煳煳中咕哝了一声。 程欢呆坐了一会，觉得天气好热，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孩子都热坏了。 还是回宿舍吧，宿舍有空调，在这里热得也学习不下去。 程欢：「宁乐，咱们回宿舍。」 俩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宁乐也早就对程欢想一出是一出的尿性习以为常，而后者的死皮赖脸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界限，宁乐决定放弃攻击--完全白费口舌。 回到宿舍自然免不得既定的流程，程欢屁股一沾上凳子，就想着玩会手机再打开电脑。结果玩着玩着眼睛就睁不开了，因为在教室没睡好嘛，程欢就顺便脱了鞋子爬上了床。 一觉醒来又到了5点多，程欢看了一眼时间，翻了个身打开了窗帘，外面天色将明又将暗，她一时间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 是熹微的晨光还是无限好的夕阳，其实都跟她没关系。 程欢又翻过来，想：算了。 她自愿退出比赛好了。 * 又过来了几天，老师先开始在论文群里要初稿，一开始程欢还有点紧迫感，不过在打开文档的那一刻就又开始悠哉悠哉了--不着急，肯定还有很多人跟她一样没交呢。 直到又过了几天老师在群里@她。 「程欢同学，论文发我。」 团支也在群里。 程欢羞愤得恨不得钻地。 她先是腆着脸跟老师道歉说家里有事情，马上就发给老师。幸亏她选的老师脾气好，不然她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了。然后打开文档就开始肝了。 程欢的所作所为无比验证了「ddl是第一生产力」的正确性。 她在短短三个小时里造出了3000字的论文，包含了大体框架，脑细胞都快死干净了。 第31页 发给老师之后，程欢觉得自己可以就地埋了。 「1点了，不睡觉吗？」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 程欢这才发现四周已经一片漆黑了。 她甚至都没记得起打开忠心耿耿的小檯灯，黑夜里只有她的电脑屏幕发出荧荧的光亮。 又过了几天，老师私信说要跟她聊聊。 收到消息的时候程欢正在切换浏览八卦的软体，突然手指就僵住了。 可见老师脾气再好，对她这样的浑水摸鱼也不能放任自流。 程欢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一直到眼睛都亮闪闪的。 要去见老师那天晚上，程欢特意从床上起来收拾了收拾，化了个淡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憔悴枯藁的女鬼了。临走之前，她从柜子里拿出钱包，翻出了个几枚硬币揣在兜里。 程欢本来还想把自己的论文框架好好「研究」一下，但是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了。 这全是她copy过来胡乱改了几句话顶上的，而且整个就是一个大杂烩，估计老师看的时候心里也直嘀咕，怎么看不懂这孩子想表达什么。 程欢：老师这真不怪你。连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可以毫无逻辑可言。 路上有二胡声传达耳边，哀婉凄凉，很符合程欢的心境和此时的处境。 于是被程欢攥在手里的宁乐，就眼睁睁看着程欢面露种种复杂的难以言表的神情（矫情）盯着拉二胡的大爷看了一会，慢慢踱过去给大爷放了几个硬币。 宁乐想：果然是临时抱佛脚一把好手，马上要见老师了才想起来积德行善，会不会有点晚啊。 他看了一圈，才发现大爷没有放二维码。大概是年纪大了不会操作。 他活这么大第一次生出些许惭愧的情绪来。 程欢去了老师办公室，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她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老师一次性叫了好几个同学。也是，老师平时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跟她一对一教育呢？ 程欢一出现，就面对了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 虽然总共也没几个同学，办公室里其余老师更是一直看着电脑在忙工作，根本就没有任何关注度。连同学看她也不过是条件性反射罢了。 但是每次一面对这种聚集性视线，她个社恐患者总是控制不住地觉得自己缺点无所遁形，全都争先恐后地给人一览无余，于是浑身上下都无所适从。 她缩了缩脖子，头低下来，盯着地面如蚊子般呢喃了一声：「老师好。」 不过好在老师听见了。老师心宽体胖，平时总是乐呵呵的，这时候笑眯眯地问她：「是程欢同学吗？」 程欢诧异于老师竟然记得她的名字，这时候傻傻地点头。「嗯。」 「就差你了。」 程欢：「…不好意思老师。」 老师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还是笑眯眯地说：「结束之后你留下来一下。」 程欢：「…好的老师。」 接下来程欢耳朵里就跟掺上了无数线条一样，还有数不清的杂音在她耳边此起彼伏，程欢初步断定自己是耳鸣了。至于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程欢还不太清楚。 正当她进一步想搞清楚自己病因的时候，老师突然说「你们明白了吗？」 程欢就这句听得最明白，瞬间点头如捣蒜。 虽然程欢没怎么听清，但是基本也能猜得差不多，这是专门的「后进小组」，老师给她们开小灶来了。而她程欢，则是后进中的后进，俗称「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害群之马」。 其余同学都走了，只有程欢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师。 「程欢，老师给你定的方向是不是我没解释清楚？」 程欢一言不发地疯狂摇头。 「但是我看你的初稿写得主题不是很明确，我还寻思你是没弄明白这个研究方向的意思。」 程欢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老师给她这副神游天外的状态逗笑了。 「程欢同学，老师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要是粘贴好歹也找一些比较小众的，你找的全是最出名引用量最高的那几篇，还用不着查重呢就一眼看出来啦。你是不是怕老师麻烦啊？」 程欢挠了挠头。 「老师对不起…」 老师迅速摆摆手：「没关系。其实我一直觉得本科生没必要写论文，但是这个毕业论文6个学分，而且还要存档放到档案里，的确很重要，还是得打起精神写个差不多把它交上去。」 其实老师一直骂她程欢倒没所谓，反正这几年也渐渐习惯了，但是老师这么好真的让程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到最后，她眼圈都红了。 「咱们学校本科生要求查重率还不是很高，你先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框架，两天后重新发我一份。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程欢跟老师闪烁其词地道了谢，但是话没说就怕眼泪先流出来，于是低着头离开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沉默刷剧忘记存稿了tat 第15章 跌倒 程欢从路上回来，路灯在她脚下晃了又晃，重影接二连三地在她眼前浮现又消失。 这时候已经9点可，校园里除了稀稀拉拉的情侣已经没大有人的踪迹。 第32页 程欢绕了绕，差点找不着路，可怜她在这个学校里上了好歹呆了四年，到最后该走了连路都没摸明白。 这时候正好走到一个分岔口，她潜意识中，不，印象中是觉得右边更近一点，于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右边的林中小路。 周围寂静得很，除了不定时飘过的小情侣还有一惊一乍的虫叫外没什么别的声音，月亮冷清寂寞地躲在轻薄的云后面，只吝啬地透出淡淡的亮光。 树林里也没路灯，程欢就凭着自己的辨认和惯性往回走。 因为只顾闷头走，还惊散了一对苦命鸳鸯，把人吓得够呛，立马换了个地方幽会，可惜罪魁祸首岿然不动，照旧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宁乐这会感受到她的低气压，也一言不发，本来给她打开了手电筒，看她完全没有要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的想法，只好又郁闷地自己关上了。 这会程欢终于走出了小树林，正好遇到一个台阶，她早就忘了，这会一个不注意连人带手机都给摔到了地上。 宁乐还在空中帅气地抛出了个弧度甩出了两米远，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差点没粉身碎骨地献身在这里。 反观程欢就比他扛摔不少，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就下意识地摸手机，发现手机没了就二话不说地在黑暗中无声地寻找起来。 宁乐不知道她这股别扭劲哪里来的，自己默默地打开了手电筒，说也来巧，这时候程欢正好叫了他一声：「哎，宁乐。」 这一声又低又沉，跟以往的活泼完全不同，听得宁乐直皱眉头。 程欢循着光走过来，看见手机屏幕摔了好几道划痕，她知道宁乐爱干净，拿出湿巾擦了又擦，才放回了口袋里。 刚气势汹汹地走出几步，程欢就停了下来。 她又倒回去刚才摔倒的台阶那，也不嫌脏，就直接痛快地坐了下来。 她忍了又忍，在静默的一片黑暗中，连宁乐都听见她沉重的几次试图恢復平静的深唿吸。 可惜还是没忍住，突然就以一声「嘤」开始，气吞山河地嚎啕大哭起来。 照以往，虽说对方是正当妙龄的少女，但宁乐这会早就不管不顾地响起不合时宜的「点评」：「早干嘛去了…」 但是听着程欢的千真万确发自肺腑的哭声，这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出不来，于是他听自己毫无经验地安慰道：「慢慢写，总能写完的。何况还有…」 他还没对来得及自己有所吹嘘，就听程欢断断续续十分伤心地说，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向他解释-- 「我考研初试差了几十分，考教资一门都…过不了，公务员笔试几十个人里…排倒数，找不到工作也就算了…现在连毕业论文都写不完，都写不好，老师人还这么好，到时候没法毕业，我连个能交代的人都没有…上了四年连个学位证都拿不到…」 接着就一心一意地投奔到犹如号丧的「大业」里去了。 宁乐拼凑完程欢的话，毫无意识地自己嘆了口气。 他本想口不择言地说：「你怕什么呢？别的我不敢打包票，论文有我这个毫无感情的制造机器，你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然而程欢未必想不到，也许她就是想到这一层，才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人和人的差距是这样大，一不小心就能相隔一个马里亚纳海沟或者一个珠穆朗玛峰。 假如程欢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咸鱼躺尸四年得到的毫无建树的「成果」，又或者假如她能够真如自己所说「早就认清楚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此时此刻她就不会这般伤心。 她从来没有脚踏实地过，活得也不够坦荡磊落，长到这么大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明白，为了逃避失败一意孤行地缩在自己的壳里躲了四年，妄图营造出自己「与世无争」的假象，欺骗别人也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戴上「平庸」的枷锁，劝服自己就这么安稳过一生。 她连稍微能拿的出手的「一技之长」都没有，大学恣妄了四年，终于给自己换来了「一事无成」的战无不胜的王冠。 程欢以为自己只要降低自己的「世俗的欲望」，就能平淡地度过这一生，然而事到如今，才发觉这一切都是学校这个象牙塔给她造成的错觉。 社会对她不宽容，或许对任何人都不宽容，不是她一厢情愿地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今天论文写不完，可以找宁乐帮忙写，明天工作找不到，可以不要脸不要皮地啃老或者托关系找个清闲的公职，总之饿不死就行。 但是问题堆叠问题的人生终究是她自己要过，倘若有天父母、宁乐他们都不在了，那时候她能靠谁呢？ 她能靠自己么？ 这个连毕业论文都写不出来的自己么？ 让程欢每次想起都痛苦万分的不确定、不着边际的未来，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 程欢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哭了个忘乎所以，简直把她大学四年来在其他地方应该遭受挫折时积攒的眼泪一次性挥霍完了。 宁乐一开始试图安慰，结果发现程欢实在哭得忘乎所以，又作罢。 他是真的没搞明白，公务员、考研和教资尽管一个个全都以惨败告终，但是那时候程欢也没表现得这么肝肠寸断啊。 怎么一个小小的毕业论文就让她这么个平素没心没肺的哭成这样呢？ 第33页 至于吗？不至于。 但是宁乐不知道的是，程欢这种人，最怕的就是别人对她有的没的期待。 程欢父母、牛勤勤她们几个舍友和林珊珊、乃至于刚和她相处几天就摸清她什么尿性的宁乐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压根不对她抱有多余的期待。 一鸣惊人这种形容闷声不吭干大事的词儿，对程欢来说不存在的。 但是面对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对她毫无芥蒂的善意和希望，而这个人还是她平时一直尊敬的老师，程欢真是完全没什么招架之力。 于是有这件事延绵出来的过去种种，又如夜里萤火之光渐次闪烁起来。 没错，像程欢这种人，一方面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未来毫无希望，一方面又动不动就被自己失败的过去敲打。 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活在当下过。 对程欢来说，她沉湎于一事无成的过去和自认为的仍会一事无成的将来里，从没有分出她那点少得可怜的注意力给正在流逝的时间过。 她一直没想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已然无法改变，而未来是却由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决定的。 而程欢自始至终，能够握住的，也不过当下这么点她从未在意过的时光罢了。 程欢出来没吃晚饭，这会哭得肚子都饿了，于是拍拍屁股带着宁乐回宿舍了。 宁乐：「你没事吧？」 程欢：「你还没习惯我的阴晴不定啊？」她顶着两个哭得红肿的眼睛若无其事地说。 宁乐：「…实不相瞒，我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程欢：「吃晚饭，改论文。」 宁乐思忖再三：「程欢欢，你最好能抽出一个晚上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不然你这几年转型时期可能都要这么哭笑不得地过。」 程欢：「『哭笑不得』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宁乐：「你不能对一个理科生的文学造诣抱有太多期待。」 两个人本来可以就这事再找他个300回合，但是程欢没心情，宁乐也没什么要奉陪的意思，于是伴随着沉默不语的轻盈月光，程欢回到了宿舍。 这天晚上她没有动手改论文，也没有再费尽心思地跟宁乐抢手机，而是认真地听从宁乐建议，盘腿坐在了床上，做苦思冥想状。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欢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哪一步，反正就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这是她大学四年里，屈指可数的没有熬夜修仙的夜晚。 世界上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生死离别都司空见惯，哪一件都比程欢这件事紧急。 但是程欢自己的世界里，她自己就是全部。偶尔的沉溺也姑且说是情有可原吧。 第二天宁乐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他生物钟一直很准时，11点睡6点自然醒，即使变成了手机这点也从没变过。 于是他发现了程欢破天荒地成了宿舍里第一个起床的，在椅子上有模有样地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 宁乐再近些，就看见程欢在自己电脑上贴了一张自己一笔一划写的字条：「完成不必完美。」 宁乐：「你这是要自救了？」 程欢：「我想通了。我是个普通人，还是个有很多不切实际幻想的普通人。而且，就我这样的，可能还要比一般的人再努力一点，才能过上普通的生活。」 宁乐莫名其妙地机身一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虽然也没人看qaq放飞自我的新人一定要写完！ 第16章 留下 程欢接下里的两天真的没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 宁乐每次抬头，都能看见程欢一脸平静地在对照着电脑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甚至程欢第二天吃完午饭之后，就对照着自己的论文改了起来。 她默念了一遍。 然后挑出了自己觉得不通顺的片段做了最后的修改，最后长唿一口气，发到了老师邮箱里。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程欢特别有仪式感地合上了自己电脑盖。 宁乐看了一会儿，硬生生给自己看出了一点程欢即将改过自新的曙光来。 接着程欢就脱了鞋子利索地上了床，又开始保持一种经典的姿势：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宁乐：「你几个意思？」 程欢这两天把自己的网络信息摄入量几乎减少到了和高中一样的程度，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一种沉浸的满足感。 不理会网络世界的纷繁复杂，只专注自己平常的生活和学习，这可太不寻常了。 「我知道我做不到，我根本离不开手机。所以我放弃了。」程欢说。 宁乐：「可是你这两天都表现得很好啊，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 程欢：「也许可以吧。但是自律获得的自由是很痛苦的，你知道，我吃不了苦。」 宁乐看了程欢一眼，也就这两天的时间，他觉得程欢变了。 其实很多事情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判是很可笑的，因为存在很多一厢情愿的偏差--也许这才是程欢真实的一面，他只是刚刚发现而已。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也是因为不能打开上帝视角。 此后几天，程欢又恢復原先闲庭漫步的旷达模样，没事跟宁乐拌几句嘴，偶尔就手机使用权吵几句，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发挥谦让这一美德，让宁乐这个小人得志。 第34页 老师过了几天，回復了程欢三个并行的大拇指。 程欢在5月31日之前，抽出了完整的一个星期心无旁骛地写论文、改论文。 这篇论文大概凝聚了她大学四年的认真总和。 写完之后她先是自己大声读了一遍，又磨了宁乐给她瞧了一眼--其实压根没必要，某人巴不得满足自己的说教癖「指点」一下呢。 说实话，宁乐看完真的震惊了。 虽然他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狗，对人文社科尤其是汉语言几乎是一窍不通，但是还是对一个月之前连知网用法都要他提示的人现在竟然能够写出一篇和正常本科生，咳咳，说得再客观点，或许要远超很多本科生的论文，这件事感到非常地不可思议。 大多数人都对论文写作深恶痛绝，认为它把文字的无趣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论文的语言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简单粗暴地呈现出一个人的思维是否缜密，逻辑结构是否清晰等等。 可以说，检测一个人某些方面的能力，论文是最好的工具。 但是宁乐是谁？他当然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与此同时，这边的程欢虽然装得浑不在意，但是暗戳戳地还是有点期待。 宁乐沉默了一会：「你格式竟然都用对了？」 程欢：「…？？？」 「我以为你憋这么长时间要给我留下什么流芳千古的评语呢？」程欢说。 她瘪瘪嘴，眼睛里的失望一闪而过，而后潇洒地偏过了头。 宁乐：「我不止一次说过你不能对一个理科生的文学造诣抱有太多期待。我之所以说到你的格式，是因为我也只能挑这方面的毛病了。」 程欢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宁乐这个狗东西好像在夸她。 她本来还阴云密布的脸顿时喜笑颜开了。 就在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牛勤勤走了过来:「欢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最近怎么老是又哭又笑反覆无常的？」 程欢：「……」 同样没聋的某人：「……」 程欢露出了吃了一只苍蝇的神情：「我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谈恋爱？」 潜台词：我怎么会看上宁乐这个狗东西？ 宁乐心里默默补刀：「怎么会有人喜欢你？」 牛勤勤一脸会意地看着程欢，拍了拍她肩膀：「孩子大了有点自己心思正常，但是跟妈妈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网恋需谨慎，网上可什么猫猫狗狗都有。」 说完就一脸奸笑地回去玩手机了。 程欢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个表面在玩手机实际耳朵竖得兔子都高的同志，结果两个转过脸来露出了跟牛勤勤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猥琐表情，她欲哭无泪。 「我的精神分裂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程欢也有点怀疑人生。 孤立无援的程欢只好又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论文，最后说：「那我交上去啦。」 宁乐刚刚被她顺手夹在了查资料的课本里，这时候探出头：「你诉说对象不明。如果是我的话，我的答覆是你请自便。如果你一不小心分裂了的话，那你请自便。」 「你去死吧。」程欢言简意赅。 文件正在传输的时候程欢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 其实一般人交上去估计也就松口气，心想总算是给煳弄完了。 但是程欢专业四年，相关素养倒也没有负增长，还是拥有一个身为汉语言人的自觉。 程欢脑海里倏忽闪过了自己大学四年的一些片段。 她想起自己刚开学时候的欢唿雀跃，再诚实一点，可能还有零星的踌躇满志。 想起第一次期末考试之前通宵复习的「用功」情形，还有等待成绩的煎熬。 想起她缺失的一次次六级考试和计算机，考场上空荡荡的位置。 想起了她一次次迷茫而又对不争气的自己失望的大哭。 很神奇的是，她没有想起四年里最常出现的她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醉生梦死的画面。 程欢甚至还想起了宁乐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地「斗智斗勇」。 她想：自己才17岁，怎么就要大学毕业了呢？ * 毕业典礼。 程欢穿着粉色领结的毕业服，拿着毕业证书，和一大群和她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男孩女孩儿站在一起。 「123茄子！」 她尽力笑得很甜。 聚光灯定格在了这一秒钟。 他们听了校长的讲座，又流连在校园里拍了很多张照片。 有些人对校园是真的很不舍，但是程欢也是真的没太有记忆。 程欢跟着三个舍友一起走走停停，一边吃一边拍照一边又有些红眼睛。她虽然上了个假大学，但是不妨碍她拥有了三个最真的舍友。 她高考完之后就放飞自我了，8g冲浪没她不行，所以上大学之前就让大数据推送过很多大学宿舍里那些耸人听闻的感天动地舍友情。 而程欢索性在好吃懒做之余还剩了点自知之明，也很是郑重其事地担忧过一阵子。 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她遇到了最好的舍友。 回到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牛勤勤实在没忍住，抱住程欢就开始嗷嗷哭。其余两个舍友知道牛勤勤一直跟程欢最要好，一开始还试图安慰，后来四个人抱成一团哭。 第35页 牛勤勤抽噎：「欢啊，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程欢和两个舍友都一头雾水：「勤勤你怎么回事儿？」 牛勤勤：「你们都知道我家境不好吧。我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其实我要考研爸妈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真的不支持的，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很任性。」 「但是我如果真的不考研，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欢欢她就像我自己妹妹一样，某些方面也跟我妹妹特别像--我妹妹她成绩不好，我真的很怕她考不上大学要出去打工。」 「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家庭，如果考不上高中的话就得出去打工。所以我没事就爱敲打督促欢欢，其实也是希望我妹妹她能好好学习。」 牛勤勤越说越伤心：「但是欢欢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要过，不管是她愿意学习也好，不愿意学习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强迫她做了很多违背自己意愿的选择，真的很过意不去。」 程欢眼眶一红。 大学毕业还无忧无虑的，恐怕没几个人了，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程欢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她紧紧地抱住牛勤勤：「怎么会呢？我一直感谢你都来不及。我特别矛盾，内心深处一直想改变，但是也是真的改变不了。多亏你们时时提点我，让我能及时悬崖勒马，才没堕落到深渊去。」 牛勤勤：「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程欢：「…其实我也说不好。」她迟疑了一会，「我大概会留在b市工作。」 其实「大概」这个词她再自信点也可以去掉。 三个人包括宁乐都大吃一惊。 大家都知道b市是出了名的高消费大城市，机会是多但是挑战也多。上学还好，但是工作真的要做好入不敷出的准备，尤其是对程欢这种一心一意混吃等死的人。 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愿意留在b市接受社会毒打。 程欢一直以来表现给大家的状态都是--毕业就收拾行李回老家，接受爸妈给她安排好的安稳工作。 牛勤勤也不哭了，做了个民间驱魔的手势：「妖魔鬼怪快离开，谁让我们欢欢说胡话了。」 程欢抓住牛勤勤的手：「我说真的。」 说来真的奇怪，在牛勤勤没问之前，程欢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自己没考上研，没考上公务员，没考上教资，三无人员真的又挫败又迷茫，不知所措。 但是牛勤勤问到她的那一秒钟，答案就好像在她嘴边似的，忽然就脱口而出了。 而且她也真的没有要改口说离开的想法。 后来程欢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大概是命运的指示：不是她想留下，而是b市要留下她。 多搞笑，但却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程欢论文是写完了，我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第17章 租房 话说回来，程欢在牛勤勤问当晚就跟爸妈表白了自己的心迹--自己要留在b市。 不出所料地，程欢爸妈露出跟牛勤勤等人别无二致的意外神情，就连随之而来的林珊也没能倖免。 虽然程欢爸妈一开始不理解，是真的不理解。 谁能想到自己家孩子一声不响地就给自己做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应届毕业生身份很重要，程欢爸妈深谙这点。但是他们这晚一宿没睡，两个人面对面讨论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随程欢自己去。 毕竟，这人生是她的，不是他们的。 程欢一晚上拿着手机没丢手，聊天整得跟拆了东墙补西墙一样，消息都快应接不暇了，但是宁乐一次也没出来捣乱。 后来某聊天软体终于消停了，功成身就地达成了使命。就在程欢拿着手机即将睡着的时候，屏幕忽然又亮了起来。 「你想好了？」 程欢想，她就知道。她揉了揉眼睛。 「嗯。想好了。」 「你确定你自己在这里能活下去？」 都不是「生活下去」了，而是「活下去」。 程欢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都觉得已经离不开了。」 「但是你连宿舍门都没出去过几次。」 程欢：「你太注重这些表面的幻象了，其实我内心特别不捨得b市。真的。信不信由你。」 宁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走了，觉得我阴魂不散地还要在你身边跟着你很烦--你想好是要回家还是怎么样了么？我也许会大发慈悲送你走哦~」 毕竟，毕业怎么看都是一道分岭线。 不止是程欢和同学，学校和社会。 宁乐：「不会。」 程欢：「你竟然觉得我丧尽天良不会送你走？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宁乐乐？」 宁乐：「我不走。」 气氛凝滞了有那么一秒钟。 程欢：「你是不是故意留下来要看我笑话的…算了，随便你。你要是走的话记得给我买个新手机。」 宁乐：「…我觉得你在这里活不下去。」 我真的很努力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绝非虚言。 程欢盯着手机沉默了一会：「那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我这么大人了还能饿死怎么地？别以为你现在不用吃饭饿不死你就能站在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 第36页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欢盯着手机：「马上要放暑假回家啦，想想就开心，才不跟你这样只会讥讽人的一般见识。」 宁乐：「你已经没有暑假了。」 程欢跟个放缩性能良好的弹簧一样一下子就弹了起来。 「我没有暑假了。我没有暑假了！」程欢嘴里碎碎念。 这时候牛勤勤他们几个有的睡了，有的在戴着耳机玩手机，谁也没注意到程欢大半夜犯神经。 宁乐再次友情提醒：「如果你想在b市工作，现在就要开始租房子投简歷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该自己工作了--大学毕业一大把年纪了还啃老，丢不丢人？ 不过现在也的确到了求职季了。学校的秋招春招程欢根本就没在意过，每次都窝在宿舍玩手机，一次招聘会也没参加过。 反倒是牛勤勤这些名花有主的人熘达得勤。 他们永远都会未雨绸缪。 整日没心没肺的程欢第一次真正犯了愁--她要不要回家呢？ 虽然对别人来说，这好像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程欢不学无术的脑子忽然浮现了一些言语和画面：xx不准备考研，人家已经拿到了500强offer了；xx没考上研，已经在准备二战了，还有她舍友，人已经干了好几个月实习了；至于考上研究生的牛勤勤和林珊等人，就更不用说了，人家早就开始规划美好的暑假要干什么了。 说来说去，好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还是只有她一个。 程欢没控制住地有点灰心丧气。 「我这就跟我爸妈说我不回家了，直接留在这里工作。」她说。 宁乐一排竖着的大拇指发送了过来。 这个真是当之无愧的老年最爱微表情，程欢看了两秒钟，没来由地觉得宁乐又在嘲讽她。 「你什么意思？」 「为你接下来的吃苦耐劳点赞。」 程欢：「…你就等着笑话我呢吧，我偏不如你的意。」 她逞完口舌之快后，抓紧去了某租房网站上看了看。 难为程欢好生生一个「巨婴」，平时连去银行里取钱的业务都不甚熟练，现在竟然要自己学着找房子，又一次让人不禁感慨「成长」的力量。 主要是程欢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她爸妈为她跑东跑西，b市他们本来都不熟悉，再说了，这可是她脱离家人朋友的第一步，从这就卡死，她有什么脸面，不，有什么底气能让人相信她能在b市活下去呢？ 她给大家的说服力看样是要往负数跑啊。 再怎么说，她也在b市住了四年，怎么也算比较熟悉了，租个房子还能难倒她？虽然这傢伙连自己学校都还没摸清楚。 但是这次，没被社会毒打过的程欢真的有点盲目乐观了。 * 程欢先是在网上找了几个差不多的房源，给人打了电话约好什么时间去看房子，又回到宿舍把东西收拾好。 宿管阿姨要求在6月20号之前搬出宿舍，所以留给程欢的时间不多了。 在离开学校之前，本来还有最后一次六级，但是还用多说，程欢早就忘到了用挖掘机都挖不出来的记忆深处，这次也是弃考无疑。 反正就是为国家考试事业做贡献么，没什么了不起。 她和几个舍友出去一起吃了一顿火锅，这也是大学期间她们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几个小姑娘心里都知道再见或许遥遥无期，但是还是跟以前一样乐乐呵呵地吃完了最后一口菜。 然后第二天早晨，程欢睁开眼睛，发现三个舍友都拉着行李箱站在她床前盯着她看。 其实以前大家离开的时间还比较错综复杂，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如此统一。 抛开即将毕业的感伤气氛，还挺吓人的。 她们四个来自天南海北，研究生都义无反顾地报考了自己家乡的，也即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除了程欢。 到头来，最让人不省心的反而独自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程欢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你们要走就走，走之前还提供个叫醒服务怎么的？」 大家都装作没听见程欢嗓子里的哽咽。 其实这几个人一晚上都没睡好，当然也能听见其他人的辗转反侧。 电影情节莫名其妙地乱入。临出门之前，光照过来，程欢对着她们的背影问：「有一天她们有钱了，能不能来包养她？」 牛勤勤说：「当然。」 其他两个则笑骂：「你在想peach。」 程欢打了个哈欠走下床，才一天，整个宿舍就变得空空荡荡，床上只剩下了床板子。四年的光阴荡涤而去，似乎连痕迹都已留不下。 「勤勤的『当然』是当然会包养我还是当然不会包养我呢？」程欢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本就空旷的宿舍里突然响起了十分空灵的声音：「你约了人等会要去看房子。」 程欢：「乐乐可以啊，现在备忘录我都不需要啦。」说着去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宁乐没搭理她，心想自己还真是。 自从程欢上次把教资时间记错，他真的没敢对她的时间掉以轻心。 程欢不收拾则已，一拾掇起来还是蛮人模狗样的。她挎着小包出门了。 一路上程欢兴致都不高，宁乐感觉得到她的消沉，自己当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她。 第37页 他刚要钻回程欢口袋，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影。众所周知，一个人看似在漫不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时眼角余光却能暴露自己想法--每当要抓捕嫌犯时，总是会遇到这样潜伏着的警察。 程欢双手抱在自己胸前完全无知无觉。宁乐扶额。 他定睛一看，这可疑的人影还有点熟悉… 公交车甜美的女生播报到站了。程欢又没事人似地下了车，她先是对着地图捏了把汗，嘀咕说这房子怎么这么偏僻呢？ 宁乐：「你跟我走吧。」 程欢：「这块你熟？」 宁乐：「我会看地图。」 程欢本想破口大骂，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能屈能伸了一把。 她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擦了擦汗，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天气还怪热的，我都出汗了。」 宁乐：「要不白跑的那些路的能量也没办法转化啊。」 程欢暗地里#￥%&* 经过一番雾里探花似的摸索，程欢终于和房主成功会晤。 房主是个大概30岁的男的，比较年轻，但是显然长得比较着急。他脸形细长，颧骨有点高，眼睛近视有点眯眼，穿着背心大裤衩拖鞋就出来了。 程欢本质毕竟是个颜狗，所以觉得这大哥笑得也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她不敢细看。 大哥一看见程欢也很殷勤地上来问这问那，多大了家在哪儿在哪个学校上学之类的… 程欢要么是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要么是信口胡诌一个煳弄过去--她有种提前步入相亲生涯的感觉。 虽说房子就在3楼，但是程欢这一路不知道走得多么漫长，而且她一看见这大哥就本能地不想租了，因为如果真的在这住下去以后免不了多打交道。 程欢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太行，她自我评估大概自己是走不到那一步。 但是拒绝去看的话又说不出口。社恐的一个显着表现就是很难拒绝别人。 何况大热的天，是她主动要求的，人家也好声好气地带她过来了，直接就走的话太没礼貌了，多对不起别人。这么一想，程欢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程欢一进去，房主咔哒一下就关上了门。 霎时间，那些女生遇害的消息在她眼前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她壮着胆子问：「额，大哥，天气这么热，为什么要关上门？」 那男的不着痕迹地拍了拍程欢肩膀：「小姑娘放心吧，大哥不是坏人，关上门是打开空调，这天太热了啊。」 程欢自觉得到了一点安慰：「好的。」 她看了看房间，主要是自己的卧室，又一次感受到了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参差。房子收拾得还算干净，但是就程欢这样的都有点受不了，她就想抓紧走。 程欢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大哥也没瞎，就问她：「小姑娘怎么不满意啊？」 「没有没有。」程欢赶紧摇头。 「大哥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我突然有点事儿，得先走了。我回头再找着看看…」 那男的一把拦住了她。 「还没说明白呢别着急啊小姑娘。」 空调的冷气还没发挥作用，愣是让程欢在大热天里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马上要回学校了… 第18章 跟踪 好在，这时候手机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 平时在学校程欢一直都是给手机静音，但是这会又是震动又是闹铃哐哐噹噹的，叫得那是相当突兀。 程欢也没多想，哆哆嗦嗦地又要拿出手机。 她虽然平时手机从来不丢手，但是跟别人交谈的时候很少会拿出看。不知道为什么，程欢老是觉得这种时候刷手机不太尊重人。 大哥见状，还笑着凑头来看。 手机屏幕一亮，一连串消息不要钱似地弹了出来，全是来自一个人。 程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擦了擦汗，「大哥…有人急着找我，我真得走了。」 「房子还没看好呢着什么急啊？」 程欢都快哭了。她是真分不清楚这大哥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还真是要真心实意地卖房子？ 就在这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响了起来。 大哥困惑地看了看程欢，又看了看房门，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走着去开了门。 程欢颤抖着拿出手机，看见宁乐跟她说：「走出去。」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被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主要还是不能在宁乐这个狗东西面前丢人的念头裹挟了自己的头脑，心神定了下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她小跑着一把推开卖房子的男的沖了出去。 程欢一口气下了三层楼，到了楼下还试图再跑一段，当时体测800米的时候都没现在拼命。 是手机的铃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餵。」程欢抽了抽鼻子。 「你等一下。」 是宁乐。 程欢也没多问，依言找了一处大树下的阴影停下了。 这时候一名男子匆匆走了过来。他戴着鸭舌帽，身材纤瘦，从长相看不出年纪，穿着不很正式，休闲随意，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掩饰不住的贵气。 贵气？这是什么词儿？程欢开始默默吐槽自己。 他站在程欢面前，用手扶了扶帽子，就那么缓缓抬起了头。 第38页 程欢悟了。 「您好。」程欢觉得自己有种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的感觉。 今天是真的热，程欢又出了一头汗。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急中生智，想起以前看过一个视频，说两个人见面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聊天气是最不会出错的一个话题。 于是满头大汗的程欢接着笑吟吟地对对方说：「天气好热啊，得有36°了吧。」 程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觉得对面的男子嘴角抽了一下。 他对程欢笑了笑：「小姑娘你好。」 某花痴瞬间觉得天热都不是事儿了，她内心瞬间化身小迷妹，但是表面还是觉得自己要端庄，她默默为自己的稳重点了个贊。 「天气的确热，不然我们去附件的咖啡馆坐坐？」男子绅士风度很足。 程欢摇摇头。「没事儿哥，咱们在这说几句就成，您来找我什么事儿呀？」 言多必失，她拿不准宁乐那边是什么意思，还是在这随便煳弄几句得了。 还有，程欢又一次忍不住吐槽宁乐，他爸妈都这么风度彬彬，难道是正正得负了？ 神奇的基因遗传。 「好。我是宁乐他爸爸，想问问他的一些事情。」 「哦哦。原来是叔叔啊，」程欢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是宁老师他学生，原先去病房看望过他一次。」 「我知道小姑娘，谢谢你有这份心。你是不是叫程欢？」宁乐爸爸笑了笑。 程欢为这样的人竟然记得自己名字兴奋不已，瞬间有如得了一点阳光的大白菜一样光荣得不得了，连忙点头如捣蒜。 「但是我查了查宁乐所属课程下的学生名单，似乎并没有你的名字。我又查了查q大在读本科和研究生，也没有你的名字。」宁乐爸爸接着说。 明明他的眼里还满含笑意，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程欢有点慌了。 口袋里的手机也没了动静。 程欢只好自力更生：「是这样叔叔，我本科在c大，曾经因为一个课题问过宁老师很多问题，一直心怀感激。我在手机上看见宁老师出了这种事情，觉得很难过，所以去病房里看望过他一次。」 至于一个汉语言的有什么问题要去问搞物理研究的，这就不是程欢能解答的了。 「宁老师真是个好老师。」程欢作伤感状。 「小姑娘你别害怕，叔叔没有别的意思。还有，宁乐在出事之后用你的手机给我们发过消息你还印象吗？」 程欢石化。 她使出浑身解数动用了本就少得可怜的脑细胞，只好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可能是个巧合吧叔叔，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跟宁老师还没有熟到那种地步。而且您也说了是在宁老师出事之后，是不是有些人打着我的名头在恶作剧啊？」 「哦，我知道了小姑娘，你别紧张，叔叔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咱们真的不用去旁边的咖啡馆吗？很近的。」 程欢深刻认识到了宁乐的某些特徵是从哪里来的了，果然遗传还是所有影响因素里第一个先决条件。 她没意识地咽了口水，急忙摇头。 「没关系的叔叔，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小姑娘，上个月你是不是找了宁乐的一个同事让他把宁乐东西拿给你呀？」 程欢卒。 宁乐办事也太不小心了，程欢表面上不动如山，内心已经把宁乐问候八百遍了。 留出这么多痕迹，他爸妈找不到才怪。 而且他现在倒安静如鸡，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胸也无脑）的弱女子怎么办… 宁乐爸爸给她递过去一张手帕。「而且你刚才困在房子里，又用手机给我发了条消息。」 程欢：「……」 她听见绝杀的声音。 「叔叔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程欢都想抱头鼠窜了。 「能不能把手机给叔叔看一下？」 程欢发现宁乐爸爸的笑容已经转变为长辈看小辈的慈爱了。因为某些她自己也无从捉摸的原因，她把手机乖乖地递了过去，顺便把手帕接了过来。 在放到宁乐爸爸手上的那一瞬间，程欢觉得自己的手机真的丑到无以復加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变成手机很丢人？」他轻笑。 程欢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地45°仰望天上的云朵。今天的云彩非常低，又白又柔软，都快流到地上来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 宁乐的声音突然响起：「去别的地方说。」 程欢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宁乐爸爸对她礼貌地点头示意然后拿着手机走了。 没了手机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程欢只好拿着手里的手帕研究。手帕质地良好，纹理清晰，一看就不便宜。还没把它反面也翻过来看一遍，宁乐爸爸就礼貌地带回来还给程欢了。 程欢没想到时间这么快，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程欢。」宁乐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直唿其名了。 程欢内心os：叔叔虽然我是想跟你很熟，但是咱俩似乎也真的不太熟… 「你是不是最近在找房子住？」 程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机，纠结了几秒钟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但是由于一些难以形容的亲切感在她身上蔓延，她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第39页 「这样，叔叔这里有房子住。正好宁乐跟你在一起，我和他妈妈也能随时去看他。」 程欢低头看了看破碎不已的手机。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憋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念又想，这样岂不是违背了她「自力更生」的原则了么？又摇了摇了头。 就这样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人形拨浪鼓的的诞生。 然而天降的馅饼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头上，不要白不要啊，省多少事儿。 程欢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犹豫着说：「别了吧叔叔，这样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突然发现宁乐爸爸对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原谅她见识短浅，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慈爱。 而且，慈爱就慈爱，为什么还带了点审视？ 程欢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来好吧。 程欢红着脸没敢再直视宁乐爸爸，开始左顾右盼：「叔叔这样吧，我等找到房子把地址发给您，这样您和阿姨也可以随时过来。」 「但是这样很麻烦你啊程欢。」 程欢内心疯狂点头，但是捂住滴血的心口大度一笑：「没关系的叔叔，谁让宁乐他不愿意走呢？」 等等，这话好像意思有点不大对。 她只好硬着头皮叫一直装死的宁乐：「你说是不是宁乐乐？」 最近实在是因为「宁乐乐」这个词都成家常便饭了，程欢没过脑子就喊了出来。然后发现宁乐爸爸的眼神变得更玩味了，她简直想找个地洞立刻把自己埋了。 「宁老师，您是愿意跟叔叔回家还是留在我这呢？男女授受不亲，咱们俩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也不太合适。」 救命，她是梦回大清了吗？这是21世纪的女性该说的话？ 真是优异地诠释了什么叫「越描越黑」。 「我跟你一起。」宁乐虽然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明显是藉此再一次向他爸表明他不回去的决心。 可怜的程欢不仅成了挡箭牌，还能成为某个狗东西蹬鼻子上脸的垫脚石。 程欢：「叔叔我心领了您的好意，但是就这么接受也实在过意不去。等我找到了新房子就把地址发您，要不咱俩留个联繫方式？」 宁乐爸爸简直是言听计从的家长典范，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两个人加了好友。 这次会面眼看就要接近尾声，马上就能画上个圆满的句号。宁乐爸爸压紧了鸭舌帽，又看了程欢一眼，「我是第一次见有女孩跟宁乐这么交流。」 然后他适当而合理地流露出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欣慰的笑容。 「我给你叫了车，天气热了程欢小同学快点回去吧。」 可能是有点中暑，程欢上车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宁乐：老婆见公婆的速度还挺快。 第19章 出糗 程欢坐上车，只发呆了几秒钟就开始对宁乐进行「讨伐」。 程欢：「好啊你宁乐乐，拿我出来当挡箭牌效果还不错哈？」 宁乐：「中规中矩。」 幸亏程欢早就习惯了宁乐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要不刚刚经歷过酷暑下两次心惊胆战的程欢觉得自己能当场气出脑溢血。 「你…你问过我同意了吗？」 「真话需要问。」 程欢刚想直接抓住常用的几个词怼回去，手指也跃跃欲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真就宁乐这个回答展开了思索。 如果他们真的两情相悦，那么跟家长表明似乎才需要双方交流才能确定。而这种特殊情况下，似乎宁乐…也真没有别的选择了。 程欢自觉理亏结束了这个问题，转而看她被困在房子里宁乐发给她的一连串消息。 「先等等不着急。」 「这是房子中介吗？大橙子刚才我查了你看的房子户主，跟这人长相对不上。」 「餵你能不能看一眼手机？」 「餵你先别进去！」 「餵这人都把门关上了，你赶快出去啊！」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 程欢悄悄吐了吐舌头，发现给她发送消息的不是常见的「我的电脑」，而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应该是刚刚某人自作主张加上的一个号码-- 她这才意识过来，「我的电脑」肯定没办法给她打语音电话，还给她自作主张更改成极其怪异极其刺耳、让旁人一听就能对其主人敬而远之的语音铃声。 程欢：「要你管。你干嘛不跟叔叔走？」 她这完全是给自己找面子的本能反应，写完也根本不在乎宁乐要怎么说，就兴沖沖地点进了他的主页--果然是宁乐本人无疑了。 因为他的暱称竟然叫物、理、老、师！！！ 这是怎么一个钢铁直男才能想出来的言简意赅身份介绍--她从这四个字里心领神会了『石破天惊』的深刻内涵。 程欢都快笑die了。 令程欢大吃一惊的是，某人的头像竟然是一只戴着眼镜的小柴犬在电脑前打字。 一点也不符合她对…知识分子的想像嘛。 说真的，程欢不想承认，但这个头像着实是…有点可爱。 然后本质颜狗的她充分利用了「大脑会遗忘痛苦」的机制好了伤疤忘了疼，偷偷肖像了一下宁乐戴眼镜的样子，觉得很不错呢。 第40页 这时候，一个消息在手机上面弹出来。 物理老师：我想看看你接下来怎么生活。 程欢不屑地回覆：「不还是想看我笑话？我偏不如你的愿！」 「你等着瞧吧，我肯定能在这生活得很好。」 物理老师：吹牛不用交税。 程欢对数理化抱有天然的恐惧，一看见「物理老师」差点心脏骤停，也不愿意再跟宁乐废话，索性关了手机歪在了车上。 很快下了车，惊魂未定的程欢进了宿舍楼，以前欢声笑语闹腾不停的顿时人去楼空，还有点阴森森的。 看来租房子这事必须要抓点紧了。 但是今天这大哥的确是给不谙世事的程欢敲响了警钟，他真正要干什么暂且不论，说得再严重点，他甚至都给她脆弱的小心灵留下了阴影。 然而亲近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也不能跟爸妈倒苦水，程欢只能去找林珊聊天。 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宿舍，头一次庆幸还有宁乐在。 坐以待币：我今天要去看房子，爹的，差点没吓死我，有个看房大哥好像要非礼我！ 小珊珊很快回覆：这谁啊这么没眼光？ 坐以待币：…还可以更塑料点么？我说真的。 小珊珊：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真让你遇见了？？？人没事吧？现在还好吗？我现在还没回家，要不先去找你吧。 坐以待币：…其实也没什么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啦。 小珊珊：……你到底有事没事？ 坐以待币：有事啊，但是我是谁不用担心啊。还什么马上坐车来看我，太假了吧。 小珊珊：的确。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小珊珊：哎，我告诉你个事儿。 坐以待币：有屁快放。 小珊珊：我谈对象了。 程欢这时候本来正在优哉游哉地徒手剥橙子，看见林珊的消息没控制住力道橙子汁溅了自己一胳膊外加一个手机界面。 她以为宁乐会气急败坏地跳出来控诉她呢，结果没有。 程欢用湿巾给手机擦了擦，接着长唿一口气，反手就给林珊拨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大家都知道，两个女生聊起来时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等到程欢俩人侃天说地一通结束，一看时间已经11点半了。 呦呵，不容易，宁乐竟然一晚上都没动静。 不应该啊，按说今天该自闭的是自己，怎么也轮不着他吧。 人家林珊爱情/事业双丰收，认识了隔壁学校的一个学霸，现在已经卿卿我我起来了，估计短时间内是不大有时间搭理她这个落魄的单身狗了。 据说两人初识于某次大型活动，在网络上慢慢打得火热，最终喜结连理。 而她，勉强着拿到了毕业证，母胎单身的日子还一眼望不到尽头。 程欢有点忧郁地托腮。其实同辈压力现在还距离她比较遥远，最怕的就是朋友之间的比较，尤其还是这种从小长大的髮小。 她估计她爸妈就算再开明这时候也得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学四年就能差距如此之大，真是令人咋舌。 「一脱离开原先成长的熟悉环境，觉得自己无拘无束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可见有些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程欢这么公正客观地评价自己。 忽然手机亮了起来。 物理老师：还不睡觉？ 程欢：「…宁老师现在宿舍都没人了，就不能面对面交流么？」 宁乐：「不好意思习惯了。明天还要早起去看另一套房子，早点休息吧。」 程欢敢打赌自从认识宁乐见过他这么和颜悦色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戳穿宁乐假惺惺的面孔：「干嘛？有什么话要这么吞吞吐吐？」 「你确定真不去我爸说的地方？」 程欢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不了，多麻烦叔叔阿姨啊。我这非亲非故的，受之有愧。」 宁乐：「没事，我家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多一份租金。」 程欢：「……」 在这一瞬间，程欢把「你家房子多了不起」、「我吃你家大米了」、「别妄想我会在金钱的恶势力下低头」等话咽了回去，艰难地说道：「宁老师，容我考虑考虑。」 宁乐：「你慢慢想。」 我主要是怕你租金难倒英雄汉，出师未捷身先死。 宁乐又补充了一句：「等你找到住的地方，我再告诉我爸往外贴寻租启事。」 程欢心里其实有点感动，但表面上还是大大咧咧：「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你论文写完了？」话一出口，程欢就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还差实验数据。」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发表？署名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实验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过几天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回去拿数据。」 「哦。怪不得要给我找房子住。」程欢说。 宁乐：「……」 在某些方面，两人的心直口快简直是旗鼓相当。 宁乐这辈子没试过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般别人对你好只要眼睛不瞎或者内心坚如磐石总归是能感受到的，尤其是像他这种实干派。 但是程欢很明显两方面都不属于，也能硬生生地给他扭曲成这样，当事人宁乐第一次被迫成了哑巴，吃黄连也有苦说不出-- 第41页 毕竟你总不能期望宁乐说「这是我特意找我爸说的因为怕你会流落街头」。 再说句崩人设的话，宁乐都开始怀疑自己留下的意义了。 说实话，宁乐是因为觉得程欢的某一面特别像他自己，平时埋藏得太深别说其他人连他自己都很难发觉，然而这种苗头在程欢身上露出了端倪，并且还愈演愈烈。 好吧…也许躺平就是人类的天性。 再加上他从小到大跟女生双向接触得不多，尤其是这种看过好多次哭鼻子场景的女孩，他老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一走，程欢又得因为各种突发状况嚎啕大哭。 而且，他暂时不想以这副模样回家--谁还不要个面子呢？ 况且他在程欢这里小日子也过得挺悠闲自在，以前虽然习惯了节奏快的生活，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自己，这也是成为少年天才的必修课，但是躺平之后才发现躺平的好处，这也是宁乐映射在程欢身上的一面「镜子」。 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好奇程欢下一步会怎么走。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和这个本该完全陌生的女孩紧紧地联繫了起来，并且看这架势一时半会还难以分割。 宁乐决定静观其变。 宁乐：「你最好准备好，不要让今天的状况重演。」 程欢刚关上宿舍的灯，忍不住一个激灵，嘴上倒是聚集了她全身的胆子：「怎么会？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对我打一双。」 「比如这次孤身一人勇闯陌生大叔房间的英勇表现？」 「…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程欢说着爬上床。 说实话，程欢本人胆子是真的小。这还是她大学四年里第一次一个人睡一个空房间，这会又受到白天的刺激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抱紧了自己的小柴犬--没错，每天陪伴程欢睡觉的还就是一只小柴犬，侧面也说明了某两个人真的挺有缘分。 可惜还是瑟瑟发抖，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程欢越害怕，五官在黑暗中就变得愈发清晰。她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声音，也觉得四面八方充满了她看不见的一些东西…只要一闭上眼，某些画面就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大脑细胞兴奋得像一只海草，在她脑海里没完没了舞蹈。 惊惧之下，程欢牙齿打颤试探着询问：「宁老师你睡了吗？」 宁乐不说，心里还在生气程欢对自己不加掩饰的说辞--自己就那么功利至上吗？这会也打定主意不打算搭理她。 程欢抱紧被子：「我害怕…」 宁乐：「没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0章 铁树 程欢：「宁老师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嘛？」 宁乐：「会睡觉，但是睡得不多。」 程欢有人聊天这点不知给她这个怂人壮了多少胆子，立马把刚才的心惊胆战忘得干干净净，于是大大方方地说道：「变成手机就是好啊，连觉都不用睡了。」 接下来已经开始飘飘然了。 「要是我不用睡觉，估计也能多干不少事呢。」 宁乐：「能多刷很多剧。」 程欢：「…去你的吧，据说达文西人家就睡得很少，怪不得成了那么伟大的发明家。」 宁乐：「嗯。他很厉害，不过他也有聪明人经常犯的毛病，做事容易虎头蛇尾。」 程欢：「啊？是吗？我一点都不了解呢。话说回来，宁老师你是不是当人的时候就睡这么少啊？」 宁乐：「差不多。」 程欢：「你为什么睡这么短？不觉得困吗？我经常睡不醒。」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欢翻了个身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柴犬，今晚窗外的月亮还挺圆。她虽然拉上了窗帘，也不妨碍月光透过来洒下一片亮光，衬得夜晚更加宁静。 宁乐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事情很多哪能整天像你一样唿唿大睡。」这句话显然文不对题。 「活到这么大还没心没肺的人不多，你刚好是其中一个。」难道是说他有很多心事所以睡不着？ 想到这里，宁乐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很早就睡得很少。一开始是因为有很多作业考试需要熬夜早起，后来也慢慢适应了，习惯就这么形成了，也没什么困不困。 「不困。」宁乐说。 程欢打了个哈欠：「切。就这么不愿意理我，这么长时间才回我俩字。不过你每天确实没什么影响，原先跟我抢手机的时候不都精力充沛？」 就这么，两个人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抢手机了。 他们各自都无声地笑了笑。 深夜时间，不聊点隐秘话题都对不起这个时间段。 「哎我说，你真没谈过恋爱吗？」程欢问。 「…没有。」宁乐不是很懂程欢的脑迴路，怎么突然扯到这方面来了。但是想想晚上她似乎一直在跟她朋友聊恋爱的事情，也很快释然。 「我就说像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有人…」程欢差一点咬了自己舌头，飞快地改嘴。「宁老师适合独自美丽。」 宁乐：「你今天也很美丽。」 程欢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刚说完就反应过来是宁乐在骂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睁不开了，她话还没说出口就睡着了。 第42页 她确实没心没肺，活到这么大，没有遭遇过一点能让她睡不好觉的事情。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考虑，虽然程欢智商不咋地，情商存疑，但是逆商还是不错的。 宁乐：「大橙子？程欢？你不会睡着了吧？」 程欢均匀的唿吸声回答了他。 宁乐真觉得他又一次因为程欢遭遇了大无语事件，程欢年纪轻轻为什么具备了某些中年男人的特质--躺下即睡？ 她睡得挺香，倒把本来快睡着的宁乐整精神了。 * 第二天，程欢醒得挺早，一回生二回熟，她7点半从床上爬了起来。 刷牙的时候她正在听英语歌，宁乐忽然说：「今天多看几个房子吧。」 程欢：「为什么？」 宁乐：「当然是省时间啊，你这样一天天要跑多久？不是15号之前就让搬出去吗？」 程欢：「…也是啊。」她洗脸的时候真情实意地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我怎么活这么大的？」 宁乐：「这也是我一直在困惑的问题。」 吃完饭，程欢果真如宁乐所建议的，一连去看了好几个房子。最后一套她忘了是在哪里收藏上的了，反正转了一圈特别满意，因为房子装修特别符合她审美，沙发上还有一只柴犬抱枕。 程欢真的一边走一边点头，到最后直接坐在沙发上不想走了，傻兮兮地肖像自己搬进来的幸福生活。 最后还是被中介给叫起来的。 「程小姐，请问您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满意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一个月房租就3000，明天就能提包入住！您看咱们这屋里东西也齐全，周边设施也都很完善，超市就在小区门口，医院走个几分钟就能到。这真不用多考虑。」 「就是昨天有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一对情侣也对我这里也是满意得不了了，但是因为他们钱还差点，所以还在犹豫，您要是快点决定我就不等他们了。我看您人心地也好，可以给你便宜点，一个月2800就行。真的，我这个房子真的看中的人太多了，一个不定下一个就等着要。哎。」 程欢：「大哥你这里还要合租吗？」 「程小姐是这样的，咱们这实在太多人看中了，但是既然您要住进来，短期内我们是不会让其他人再入住的。」 程欢狂点头，心想这大哥也太好了，怎么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您经济比较紧张，觉得交房租有点困难的时候可以自行招募室友的，回头跟我们打声招唿就行。」 程欢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她都迫不及待地要在合同上籤上自己名字了。 但是在她下笔的那一秒，中介大哥忽然叫住了她。程欢很疑惑。 因为今天一连看了好几套房子，所以后来程欢已经对中介的长相免疫了，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大哥长相。这会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大哥，充其量也就比她大几岁，硬是让她叫出了大叔的年纪。 他摘下了框架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又觉得年轻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小帅气。 「你真是宁乐朋友？」没看过之前是没看过，这下觉得连声音都变好听了一点。 不过也许是他之前一直在压着嗓子说话，刻意不让程欢听出来他真实的嗓音。 「是。」程欢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看房子怎么跟宁乐扯到一起去了？ 「不是，宁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朋友？」那男生也不装中介也不装正经了，突然笑得不行，眼睛本来就不咋大，这下都看不见了。 程欢：「…你不也是他朋友吗？」 「好好好。我叫田朗，是宁乐他…朋友。」田朗还是笑得喘不上气，「我原先还以为你是装的，没想到你来真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程欢眨了眨无辜的双眼。「你刚才在骗我？」 田朗看见程欢有点失望的神情有点笑不出来了，连忙否定三连。 「不是你别误会啊没有我的事儿，是宁乐他告诉我他一个朋友要来这里看房子，但是小姑娘人傻乎乎的，让我试着骗你看能不能上当。」 「额…坏了，宁乐好像不让我说来着。」 「哎不是，程欢是吧？你别一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看着我好吧？我还没使劲呢你就上钩，真不怪我。」 程欢：「我就这么容易被骗吗？」 田朗本来还想笑，但是看见程欢小表情硬生生憋了回去，迅速转变成点菸的惆怅表情。 「没事，你人生地不熟的，上当受骗这都正常。谁还没栽过点跟头呢？习惯了就好了。」 程欢：「但是我在这都上了四年学了。」 田朗：「你在这上的大学啊？」说完意识到自己这么着有点落井下石，「没事儿，你年纪还小，社会上坏人太多，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点就行。」 程欢拿出手机狠狠瞪了宁乐一眼又放了回去。 田朗：「放轻松，宁乐跟我铁磁儿，我家就是你家。」说着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拽起小柴犬抱在了怀里。「瞧，这个狗还是宁乐带来的呢。」 程欢：「宁乐不是住院了吗？他怎么联繫的你？」 「…这里面有点难言之隐，我暂时没法跟你说。」田朗面露难色，「对了，你到底跟宁乐什么关系啊？我没来没见过他跟小姑娘有牵扯啊？啧啧，何况你还长这么漂亮，哪来的福分啊他。」 第43页 梅开二度。 程欢真不好意思告诉田朗宁乐难言之隐的第一个见证人就站在他面前。 程欢：「我确实有点傻乎乎。」 田朗本来想抽根烟点上，一看程欢又给放了回去，一看就是遇上了「孩儿你真让我发愁」的对象。 「你学生气太重了。你们都在一块上学的时候看不出来，一出学校就能注意到了。我不是说学生气不好，但是大学生一直都是最容易让人想欺骗的群体之一。」 「我这地脚本来就不错，所以房子周围比如诊所、超市、药房、医院什么的还不用考虑，以后要是要换房子一定要注意这点。还有以后要是看房子，最好找个朋友你俩一块，你也知道现在小姑娘一个人很危险。」 「看房子的时候记得拍点照片留存，记下价格和满意不满意的点。如果有相中的房子，条件允许记得晚上再来看一次，晚上吵的话你还睡不睡觉了？还有，你怎么都不问问水电费呢？」 「说实话我也能理解，上学的时候谁在意这些个水啊电啊的，是不是都觉得小钱无足挂齿啊？等你真过来住的时候就知道了，商用民用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算了，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些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你肯定烦我了。」 「对了最后我再唠叨一点，看房子你不要和中介直接签啊，也不要刚看完就签，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头脑发热』吗？有些事儿不能拖，但是有些事儿还是得三思后行。」 程欢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田朗给她看乐了。「不是程欢，你眨着个大眼睛怎么这么可爱啊，要不是宁乐这个狗东西捷足先登，我都要追你了好吧？反正也都一样，你有什么事知会我一声就行。这就是我家闲置房子，我就是房主。」 程欢：「…我跟宁乐就是普通朋友。」 田朗一拍大腿，「嘿」一声笑得贱兮兮，「哦哦，原来这还是一厢情愿啊，妈的宁乐笑死我算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冰山总裁要默默付出吗？」 程欢觉得自己的口袋快要盖不住自己手机了。 「…田哥，我俩真没关系。」 田朗举手投降：「好好好，你俩没关系。对了宁乐他自己家不是还有几套闲着吗？干嘛不给你住，还要联繫我？整天光消遣我。」 程欢：「我不想去。」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察觉到不大对劲。田朗一脸「我懂了你不用多解释」的会意表情看着程欢，又低头对着他怀里的小柴犬感慨说。 「真不容易啊，铁树开花头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不好意思昨天回学校太晚了。 行吧，反正也没人看…捂脸跑走。 第21章 开花 回去的路上，程欢在公交车上坐立难安。她本来想对宁乐说一声谢谢，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程欢是真的分不清宁乐是要帮她还是准备看她笑话。 再加上一直控制不住地回忆田朗对自己善意的「嘲笑」，程欢觉得自己更失败了。 和很多人一样，程欢特别擅长自虐。虽然知道没人会关心她，但是还是经常在犯错之后把自己出丑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结果让自己更加尴尬，越发觉得无地自容了。 连个房子都租不下来，她真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吗？她这么好骗，会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反正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程欢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下了公交车，公交站点离学校门口还有点距离。正好中间又有段绿化比较好的园子，程欢没知没觉地就拐了进去。 程欢坐在了一棵大树下的木椅上，拿出手机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她妈的电话。 今天周末，她妈应该不上班。 「餵妈…」 「欢欢？」对面有点诧异。 说实在的，程欢主动给他爸妈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偶尔的几次因为特殊情况没钱了。 「是我啊。」 「你又没钱了？我这就让你爸给你转钱。你说你好好的暑假也不回家来休息一下，留在学校干什么…」 还没她妈念叨完，程欢就打断了她。 「我有钱，不要给我转钱。」 「你有钱干嘛给我打电话？我还是让你爸多给你点吧。学校那边饭也不好吃，让你回家来我给你做饭不好吗？」 她妈说话一直这样，平时程欢也没觉得怎么样，这时候听了眼泪都快止不住了。 但是程欢憋了回去，只抽了抽鼻子。 「餵欢欢，你怎么回事儿？哭了？」 「没有，我最近有点感冒。」 「哦，那记得买点药吃。没钱了就跟我说，我们老怕你在学校没钱花。对了，你到底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妈我正好要跟你说，我找好了房子住，还…找到了一份工作，等过年再回家吧。」 「啊？欢欢这么厉害啦。房子怎么样？怎么也没跟我俩说一声看一眼就定啦？房租要多少？还要定金吗？找的什么工作？」 程欢本来眼睛就通红，这会脸也憋得通红。然后看见手机上有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啊啊，做新媒体编辑，一开始实习也就几千块钱，等转正就好啦。房子你不用担心妈，我找了一个特别信得过的朋友给我推荐的，你放心吧。」 第44页 「啊，那可真好。改天记得请你这个朋友吃顿饭，关系再好人家也没义务帮咱们。租房子不是小事，人家肯定跑前跑后没少费心。」 程欢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说话。 「你要是不回来，我跟你爸就看看国庆能不能去找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是不知道你欢不欢迎你爸这个糟老头子啊？」 程欢听见她爸在那边抗议。 她笑得鼻涕都出来了，赶紧擦了擦。 「当然不欢迎了。不过看在美女的面子上勉为其难让他一块过来吧，不过某些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啊。」 程欢她爸本来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看电视，这会把手机夺了过来：「欢啊，我告诉你说话可要凭良心，等会给你转钱的生杀大权还牢牢地握在我手里呢。」 「哦？少转那一块两块的我也不在意。」程欢说。 她爸不理她了。 她妈笑着把手机拿回来：「好了好了欢欢，马上中午了快点吃午饭吧，吃完休息一会。今天一天累坏了吧？」 「我干什么了就累坏了？」 「这几天不就得搬家了？赶快休息休息养精蓄锐。这样，我给你联繫一下搬家公司给你把东西运过去，也省事儿。」 「…妈咱家什么条件啊还搬家公司？校园里找搬家公司我不能是第一人吧？」 「但是我跟你爸没法过去啊。」 「我都大学毕业了，这点事儿我自己来就行。」 她妈沉默了一会，才说：「好吧。等你工作了一定要告诉妈妈环境怎么样，工作不比学校什么人都有。」 程欢：「知道啦知道啦，去吃饭啦。」 就在这一刻，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云彩忽然被云朵遮住，杨树叶哗哗啦啦地挥舞了起来。早晨的露珠不知道为什么坚持到了这一刻钟，就在此刻掉落了下来，正正好好地掉在了程欢手机上。 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在一棵桃树下玩耍，被桃花里的露水砸中额头的感受。 宁乐抬起眼，看见了程欢的侧脸。 这张脸他这段时间看过了太多太多遍，然而没有一次让他如此心惊。他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像一面大鼓咚咚咚地在他耳边作响。 这几个月来，它似乎一直在瀰漫着雾气的黑暗里盲目地工作。从那么多黑暗里第一个黑暗里开始，直到刚才才结束了漫无天际的最后一个。 如此遥遥无期的黑暗里，只有程欢和他一直在一起。 直到意识到这一点，宁乐才为自己那么多答案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会留下」、「为什么会愿意帮她」… 原先他认为的原因很多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当他终于敢跨过表面种种掩藏、直视自己内心才蓦然发现，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第一次，所以宁乐无所适从也不知所措。 而现在，他终于成了三人成虎里的最后一个。 宁乐被害妄想症地怀疑自己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徵，觉得自己真成了程欢的所有物。 程欢倒不知道宁乐在这短短时间内丰富的心理变化，她刚才看见有一个不明物体落在了自己手机上，吓得她赶紧查看，发现是一颗水珠才松了一口气。 程欢：「我还以为是一坨鸟屎落下来了，吓死我了，心想你肯定要跟我闹。」 宁乐：「……」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程欢看宁乐不回话，她也不愿意搭理他，毕竟她现在真有点郁闷。 她从小到大都很少骗她爸妈，这时候说了自己找了一份新媒体编辑的工作--哦，还是宁乐急中生智给她胡诌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工作还是个老大难问题，程欢就高兴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胜任不了新媒体剪辑这个工作--主要是觉得人家肯定不要她。 程欢这几天也开始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简歷，发现自己除了顺利地填完姓名、性别、地址之类的基本信息其余没什么好写了。 真是惭愧啊惭愧，活了这么大，一写简歷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多么乏善可陈，这抓耳挠腮的程度直追她写论文了。 程欢本来想礼貌谦虚地向宁乐「请教」一下写简歷的事情，但是想想宁乐可能压根不用写简歷，所以就算了。 * 接下来几天，程欢就忙着搬家了。住的地方离学校还不太近，这一来一回的可把她累够呛。 本来程欢已经把被子之类的东西都寄了快递，但是剩下的零散东西还不少，她又来回奔波了两天才全部给运回去。 天气又很热，程欢住的地方是三楼，搬东西给她热得身上都起痱子了。 宁乐这次还做回人，说要不他喊几个朋友来给她帮忙。 程欢一想到田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是婉拒了宁乐。压根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怎么能玩到一起？ 一个咸鱼跟他们能有什么话好说。 她也就能跟宁乐处一处，还是因为不可抗因素。 程欢也有点纳闷：「你不是觉得自己变成个手机很丢人吗？怎么还要这么大摇大摆地给我找朋友来帮忙？这是要昭告天下的节奏啊？」 宁乐：「……」 他不得不承认程欢还真发现了某些盲点。 程欢：「你以为我没朋友帮忙吗？」 第45页 宁乐：「难道不是吗？」 程欢：「我tm就是不想麻烦别人好吧？好吧…我确实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仅有的三个朋友还都走啦。我现在孤家寡人你开心了？可以让你报抢手机之仇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程欢已经不那么时时离不开手机了，在宁乐玩手机的时候她一般自动打开电脑干点正事儿，简歷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奇想的产物。 但是因为惯性还是没能改口。 宁乐：「不开心。」 你不是有我吗？宁乐本来想说这句话，但是直觉他们两人之间说这句话不合适，于是又一次没了下文。 程欢：「好吧，宁老师这次是你好心，我不该怎么说你的。还有上次你帮我找房子，我妈还让我请你吃饭来着…考虑到你现在这情况这提议不太可行，不如我满足你个别的要求吧。」 她这时候正在拆包裹，虽然空调正在不知疲倦地抽湿制冷，但头髮还是热得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你说就行。」程欢这会豪情万丈地一拍胸脯，「你有什么愿望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宁乐也不客气：「你多久能打扫一次卫生？」 程欢看了看满地的垃圾：「……」 「你这是趁人之危啊宁乐乐。」程欢说。「我抗议！」 宁乐：「抗议无效。」 程欢萎了：「一个星期一次？」 宁乐：「待会你去超市买一个扫地机器人怎么样？」 程欢一想到自己的钱包又要小一点，正在艰难地权衡利弊，最后眼睛一闭把心一横。反正请宁乐吃饭估计也要花不少钱，还不如买个扫地机器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实用啊。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大部分人一般都是找好工作再考虑在附近租个房子，程欢总是不走寻常路。 她房子託了某些人的福，租得挺顺利，但是工作估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程欢挺有自知之明的。 还没刚收拾得差不多，班级群里又发了消息。 原来是团支把她单独@了出来，说让她三天之内交就业报告，整个班级就她自己没交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宁乐：「面前竟是我老婆？」 第22章 证明 程欢觉得非常奇怪，这么大的事□□先应该早有通知的啊。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并没有找到学校发通知说让交就业证明。 宿舍群里已经炸开了。 xx她脑子有病了，都毕业了还这样有意思么。 她是个团支她了不起啊，这种事情连个通知都没有的，就不能私聊吗？ 她们宿舍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团支早先挨个找过，知道她们几个除了程欢全都考上了研究生。 只有牛勤勤还有点理中客的意思：欢欢，你是不是哪里惹着过她？ 虽然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但是程欢还是挺生气的。 程欢本来就社恐，也就是脸皮薄，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班级里做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而且团支居心也很明显--因为这种事完全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直接找程欢私聊就完了。 这真不是个事儿，但是程欢还是觉得跟吃饭看见盘子里有只苍蝇似的，有点噁心。 葛歌和她们两个之间的狗血纠缠程欢一直守口如瓶，连在宿舍夜谈都没透露过口风，就是事后跟林珊狠狠地抱怨了一把，抱怨完心里舒坦了也就觉得结束了。 而她也的确如同先前所说的，没怪过团支。但是团支不知道是什么脑迴路，反而觉得很委屈，在她和葛歌分手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有点为难程欢，程欢基本也都一笑而过。 大学总共才四年，她这无心结下的梁子满打满算还能再持续两年，到时候同窗情如浮萍般聚散，到了回头回想起来自己还为这种事情计较，不觉得很可笑吗？ 不过也还是程欢比较怂，不敢正面硬刚，凡事以和为贵嘛。 但归根结底，还是程欢心大，她真觉得没必要计较。 但是都毕业了还这样不依不饶，真给程欢整得挺无语的。 她先是控制不住的愤怒，后来冷静下来才半是无能为力半是假惺惺的对自己做心里安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班级群里被公开处刑了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欢甚至有点恶毒地想：碰到这种人，也只能算自己倒霉了。怪不得有「狗急跳墙」这种说法，连她这种碰见事儿连屁都不敢放的人都想着找团支大吵一架，可见欺人太甚要不得。 好在都毕业了，再也不用受这种窝囊气了。 程欢还在群上安慰大家说没关系，团支估计就是觉得跟自己单聊比较麻烦，在群上比较简单粗暴，何况班级里也只有她没交这个劳什子就业证明了。 但是她干嘛不通知你？要是提前在群上给大家预警，你又怎么会不准备？ 都快毕业了还要这么让你丢人现眼，她安的什么心啊？ 好傢伙，一个班级就咱们宿舍不知道，这还是什么学校机密啊？ 她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甚至有个舍友群情激奋，没忍住骂了团支一句脏话--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xx，早先就看她不顺眼，整天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啊？ 程欢看着看着就笑了。她想，自己实在没必要跟这种人置气的，像团□□样的人，哪会有她这样的朋友？ 第46页 程欢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不得了了的大白菜，抓住机会又撒娇：都怪我垃圾，拖了咱们考研宿舍的后腿，将来也只能抱乃们大腿这一条路了。 考不上研还要交这个什么就业证明，我上哪儿去搞这个？ 许久没说话的牛勤勤突然冒泡：我去问了问，这个一点也不重要，你随便煳弄着交上一个就行。我给你联繫一下我原先实习地方的经理，让她帮忙给开一下。 程欢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立马感激涕零地拍马屁：勤勤你也太好了吧，我爱你一万年永不变。 突然之间物理老师给她发了一个新消息：不用麻烦勤勤，我给你开。 程欢头上有很多问号。但是略一考虑还是准备让宁乐帮她。 一来是宁乐估计会有朋友（一头黑线）比较容易，而相比之下勤勤还要低着姿态去求人，也算人情债。二来是勤勤现在已经在家，而她们实习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她这样远程联繫也不方便。 于是程欢在群上跟牛勤勤说了一声，就下线去打扫卫生去了。 * 本来程欢住的这个房间大概就有人定期来打扫，所以一点都不脏。 她把衣服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把地板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最后把四周拍了个视频发给了她爸她妈还有宿舍群和林珊，然后就抱起小柴犬，舒舒服服地摊在了沙发上。 程欢突然反应过来，昨天田朗跟她长篇大论了那么一大通，最后也没跟她说一个月要多少房租啊! 她又没有留田朗联繫方式，只好问宁乐要。 宁乐本来想转给程欢田朗的微信名片，但是一想到他花花公子的性格还有原先跟程欢交谈的一席话，皱了皱眉头。 宁乐：「他是我朋友，你不用给。」 程欢：「…他又不是我朋友，你替我给钱吗？」 宁乐：「也不是不可以。」 程欢：「对哎，我把钱转给你，你转给他不就行了？就是有点麻烦，宁老师嫌麻烦吗？」 宁乐：「当然…不怕。」 正求之不得呢。 程欢给自己倒了杯水，笑眯眯地说，「那就行。你先问问一个月到底多少钱，要是他不说我就按一个月3000给他。反正不是他亏就是我亏。」 宁乐看着程欢喜笑颜开的模样，自己也隐约有点了笑意。 程欢对于房价、地价之类的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她只知道这房子很不错，又怕田朗顾念跟宁乐的交情真不收她钱，只好按昨天煳弄她的那一套来。 哎，初见不识煳弄意，再见已是煳弄人。 程欢躺倒在了沙发上，对着暖黄色的灯光嘆气。 「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 宁乐：「我帮你找。」 程欢连忙摆手拒绝：「可算了吧。你最近帮我不少事儿，都不是几顿饭能请回来的了，再说了咱们这只要一个扫地机器人就够啦。」 「还有，我这硬塞进去的关系户肯定没过几天就被赶出来，不觉得丢你人吗？」程欢轻笑。 宁乐：「不会啊。」 程欢承认宁乐的直言不讳也不全是烦人的点，就是这时候，她还挺受用的。 「宁乐乐，我知道你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整得自己跟活雷锋似的。但是你得知道，我为什么非留在这不可？」程欢说得很轻。 她心里有点矛盾，既想让宁乐听见，又不想让他听见。 可惜宁乐还是听见了。 「你想独立。」宁乐说。 程欢一个扑棱坐起来，把头上往上撩了撩，盘腿坐在沙发上。 「你不是知道嘛。虽然『独立』这俩字对我来说特不搭特可笑，但是我就是在努力嘛。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啊。」 「我在家靠父母，大学靠舍友，没想到自己步入社会还能靠你。」程欢摇了摇头，有点哑然失笑的意味。 但接下来程欢又得意洋洋起来，「虽然但是，能有人一直依靠也是我的本事，别人想有人依靠还没这个福分嘞。」 宁乐沉默了一会，绕开了这个话题问程欢：「大橙子，我一直能够看见你的聊天消息你会不会觉得没有隐私，这会让你困扰吗？」 别说，程欢以前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以她那不着调不上心的「边界感」，估计宁乐不说她永远也不会觉得。 但是这会程欢就着这个由头进行了好一番思考，但发觉自己想矫情都矫情不起来--她早就习惯有宁乐了啊。 反正他在与不在，都不会耽误自己的事儿。偶尔心情好了，还会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来着，说真的，程欢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困扰呢。 「分寸感」这种东西，宁乐有就行，她不需要。还是那句话，到头来，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不…但是我要是恋爱了就难说了。」程欢说着仰望天花板，陷入沉思。 宁乐：「……」 大橙子你是眼睛瞎吗？现成的摆在眼前你不要，非要捨近求远？ 当然这种弱智话术一点不符合他人设，宁乐也就是在心里默默吶喊而已。 幸亏程欢还有点残余的理智，「不过我看我这架势，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桃花的。」 「嗯。毕竟都单身二十几年了。」宁乐不经意又补上一刀。 程欢：「…你好意思说我？你比我还长两三年呢。」 第47页 宁乐不动声色：「我又不求桃花。」 程欢本来正在喝水，想了想又觉得好笑。 「你单身这么多年就没喜欢过小姑娘吗？」 宁乐少见地支吾了一会，最后还是沉默了。 「宁老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乐：「你说。」 「你确认过自己性取向吗？按说你虽然人不咋地，但是一张脸实在人模狗样的，怎么说也不少人追你吧。」 宁乐：「男女我都没什么感觉。」 程欢托腮，「看来你只适合独自美丽。不过头顶的星空也足够你喜欢了吧。」 宁乐歪头看了程欢一眼，没说话。 「对了宁乐乐，我记得原先你还让我取你数据资料什么的，怎么这几天没动静了？是不是看我太累了终于触动了你隐藏的『怜香惜玉』机制？」 「那天你看房子的时候我让田朗放在这儿了。」 「哦。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看中这个房子？」程欢问。 宁乐但笑不语。 晚上睡觉之前，程欢有点失眠。 她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前基本都是两点一线，不是家就是宿舍，连过节走亲戚都很少住下，所以说不着也在所难免。 程欢干脆打开灯，在桌子上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写了起来。 宁乐也还没睡。他刚才正忙着百度某些对他来说很棘手的问题去了。 凑近一看，原来程欢是要写明天的代办。 1、向宁乐打听就业证明怎么样了2、改好自己简歷，准备好面试所需文件--记得及时复印3、逛超市，记得买扫地机器人以及一些吃的如面条等东西，调料视情况而定宁乐：「怎么突然想起写这个了？」 程欢：「最近找了一本书看，讲的是高效能人士都在用的生活方法--其中有一条就是这个。」 宁乐没想到程欢还真有改变自己的魄力，这会只是竭尽全力把「高效能人士跟你有什么半毛钱关系」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并且尽量不生硬地转移话题地问：「你面试都是什么时间？最好也记在本子上，方便确认时间。」 不用说，教资那次深深地震撼了宁乐，从此再也不敢把程欢跟「准时」俩字结合来对待。 程欢觉得很有道理。 「宁乐乐，你说我自己在这能行吗？」程欢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我太差劲了，我真的觉得不会有单位要我的。」 宁乐：「不会的。你愿意改变自己，已经比很多人要强了。」 虽然都听得出这是句常用的鼓励句式，但是程欢还是觉得莫名心安，她一把扑在了床上，这次睡得很快。 与此同时，宁乐加上了程欢学校表白墙的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回到学校应该可以好好码字了吧？（bushi） 不切实际地幻想一下，要是有小天使愿意看的话就更好了=w= 第23章 需要 第二天程欢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习惯性地先打开手机来看，没想到自己宿舍群上又爆了。她舍友一个劲地艾特她，虽则程欢完全没有应答，但是也完全不耽误她们几个自顾自聊得不亦乐乎。 程欢把她们的记录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完的时候简直一脸懵逼-- 有人匿名向表白墙举报了程欢同专业的一位渣男，好巧不巧，还偏偏是是某个曾经跟她有过一段难忘经歷的葛歌。 牛勤勤醒得早，她先给在群上发了一张图片艾特程欢。 「墙墙你好，我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被渣男伤害过的女生。我想向大家揭发某位xx级文学院比较文学一班的班长葛歌同学，他曾经脚踏多条船，伤害了很多位女同学。也许大家要问，我为什么毕业才说出来，那是因为我也才发现没多久。」 「我原先一直非常信任他，但是前几天无意中看见他的聊天记录，我发现我的世界崩塌了，滋味甭提了，现在我都不敢回想。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一直很爱他。」 「但是我前男友实在是个名副其实的海王。呵呵，他还是个多情种，按说一般人都会销毁聊天记录，他偏不，甚至还建了个候选人群--他几乎没什么空窗期，但是不耽误他多人撩骚。」 「我现在把他的很多聊天记录都截了图现在有证据，他要是不服就来对线。还有，在这里我还必须要提醒文学院语言学专业的某位团支同学，本人无恶意，但请你看清此人的真面目，不要再因为他难为其他跟他有关系的女同学了。」 「有问题的是他，不是那些女孩儿。请大家务必擦亮眼睛，不要再受骗！」 「劲爆新闻啊，谁不知道葛歌跟咱们班那位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哪位义士的壮举啊？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大厚道，但的确大快人心啊有木有？」 「谁让她老挑咱们欢欢的毛病，就该怎么办她！」 「不过那个葛歌我是真不太熟，就知道这小白脸长得还行，没想到人这么龌龊，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两个人能成一对，多般配啊~」 「欢欢估计还没醒呢…还真感谢葛歌的，在家正闲得长毛呢，看咱们无聊毕业了还给咱们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心疼那些被他骗的人，他表面上看着怪是个人呢，一点人事不干…等等，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揣测…」 第48页 「什么，快说啊，卖什么关子！不要觉得离我远我就不能远程制裁你，我要顺着网线去了。」 「其实，我也有此想法。」 「难道你们想说…」 群上静默了三秒钟。 众所周知，程欢是个颜狗，成天抱着手机不撒手，被团支莫名针对，这三条结合起来看，似乎可以侧面佐证宿舍的某位成员是需要擦亮眼睛的一员呢。 但是她们为什么一点不知情！ 于是又开始对程欢进行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坐以待币：谁还没有点黑歷史啦？我年少不懂事犯点错也可以原谅啊。我本来以为他只绿了我，没想到绿了那么多人，给过去的我们点个蜡。 唉，我那时候还对爱情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着，觉得我们得在一起老长时间。当时团支来找我说的时候我俩刚要正式确定关系，我除了难过，还有被从小看过的剧和小说狠狠打脸的感觉。 我甚至还替他找藉口，他是迫于团支的淫威，可能有些事儿上他需要团支帮忙什么的。反正胡思乱想了很多狗血情节，万万没想到我只是人家鱼缸里可有可无的一条鱼罢了。 她们三个有的谈过恋爱，有的跟程欢一样母胎单身，但都没碰见过程欢这种糟心事儿，碰见个海王也就算了，还要被对海王穷追不捨的人针对，真是飞来横祸。 「欢欢我是真想到，你平时看起来娇滴滴的，关键时刻竟然一声不吭。发生这种事儿都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给你出头啊？」 坐以待币：其实就是怂罢了…而且这种事没必要多计较，也是自己倒霉。我当时被他的美色蛊惑，还是主动加的他好友，他不海我海谁？ 当时我来上大学，也没人告诉我没内涵还要吃这种亏啊？ 我本来可以很快乐，是没钱害了我.jpg坐以待币：好了好了散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快忘了。我这会还没吃饭呢，晚上再跟你们聊。 程欢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并没有真相大白的轻松感。 可能是忍气吞声习惯了，实在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 往深里想，对于程欢这种幻想家，知道自己是别人的一条鱼崽当然不会好受多少。 她从小被大家捧着长大的，哪里尝过不被人真心对待的滋味呢？这就算了，这人还把她的真心当儿戏。 经此一役，葛歌都给程欢弄出心理阴影来了，以前她是对帅哥敏感，短时间内她可能都要对帅哥过敏了… 程欢看向在洗手台上安静的手机：不，宁乐这个狗东西还好。 毕竟一个手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主要是，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工作，以保证自己留下来不会饿死。 程欢现在的生存性需要都岌岌可危，这些情情爱爱的发展性需要她实在不想多加考虑。 前几天她爸给她发的钱程欢没要，后来又给她转到了支付宝上，程欢没了法子，只能先记在帐上，反正她打定主意是不要动这笔钱的。 * 下午宁乐给程欢弄过来了就业证明，她坐公交车跑了很远去拿的。 因为人家帮了很大忙，程欢点头哈腰得不亦乐乎，嘴上谢谢都循环播放了。 没想到对方也相当谦逊。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宁乐先生的朋友，真的不用客气的。」 程欢有点呆住，「但还是很感谢您这么热的天气给我送过来。」 那人看了看手錶，笑着说：「真的不用客气。以后有事可以再联繫我，这是我名片。我等会还有个会，就先走一步了。」 程欢又赶紧目送人家远去。 她拿起名片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一家公司的经理，她原先以为顶多就是个助理过来。 程欢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连带着这种就业证明都有点沉重了。 今天太阳实在大，程欢撑开遮阳伞，用手不住地扇着风：「宁老师你认识这家公司经理啊？他是你朋友？」 宁乐：「不认识。他是我爸朋友。」 程欢：「哦哦。原来是叔叔朋友，人家平时应该很忙吧，还亲自来送一趟，多麻烦啊。」 宁乐：「你不是也亲自来了吗？」 程欢：「…人家帮我忙难道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摸着手机机身有点烫，拿出湿巾给擦了一下，宁乐没说话。 程欢：「咱们等会先去超市买点东西。」 宁乐：「好。」 程欢盯着一路太阳的暴晒，刚一走近超市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不过好在超市里面空调冷气打得特别足，可凉快了。 程欢这个没用的竟然还摸了摸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哆嗦了一哆嗦。 她走走转转，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零食她还不喜欢吃。 程欢住的地方有一个厨房，面积还不小，按说一般女生早就摩拳擦掌买点做饭的工具了，不过程欢多与众不同啊，她至今只成功地下出了一顿面条，所以没动这种心思。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以后她要每顿吃外卖？她想想就替自己的胃鸣不平。 所以程欢很快就压制下了这个念头。 她走到了家用电具区，开始用眼睛疯狂地寻找。 服务员走向前来。「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程欢：「就…那个…」她说着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扫地机器人。这里有吗？」 第49页 服务员流露出标准微笑。「有的。咱们这里类型还很多，请您跟我来。」 程欢松了一口气，一个社恐跟别人打交道真的很困难。 服务员接着给程欢介绍了不少品种，程欢中途想打断n次，但苦于自己实在鼓不起勇气，直到最后服务员看来是说累了，这段互相折磨的单向对话才告一段落。 程欢抓住机会赶紧询问：「请问这里最便宜的是哪一种？」 服务员诧异地把程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稍稍改变了先前热情得让人透不过来气的作风。「哦，小姐是这样，你还是个学生吗？」 程欢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那的确没必要买太好的。但是咱么也都知道便宜没好货，这款虽然价格好说话，但是用户都反应质量相较于其他品牌不是很能打，保修期里来修理的就不下少数，你还是再好好考虑，毕竟修理什么的也比较费时间费工夫。」 说完就抛下程欢就招唿一对夫妻去了。 程欢有点犯愁，她打开某宝搜索了一下扫地机器人的价格，看着最便宜也大概要接近一千块。 因为她已经决心要自力更生，所以不会再接受她父母的钱。而她年初从他爸拿来的钱经过了一个学期杂七杂八的花销，还剩下了5000块。 让我们来做个简单的加减法--3000块要交房租，1000块买一个扫地机器人，剩下还有多少钱可以用于自由支配呢？ 她在b市，每顿的外卖20打底，那么一天就是50块，一个月就是1500块。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吃饭需要，还有水电费，那么问题来了，但凡有点别的花销，她就要负债了。 而工作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 程欢坐在商场里开始思考，自己不接受爸妈的钱的决定是否太过草率？ 反正她爸的钱已经到帐了，不如…嘿嘿，何苦自己难为自己？她这才刚刚工作，怎么也不算啃老吧？ 这么一来，就瞬间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程欢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买了个最便宜的扫地机器人，她反正也注意不到导购小姐姐无语的眼神，美得不行。听到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时更是美滋滋。 她晚上不知道吃什么，走时买了个西瓜捧回家了。一打开手机支付才发现物理老师跟她发消息了。 「你误会了，我是说我要自己买扫地机器人。」 「什么？！！！」程欢看见这行消息下巴差点没惊掉。「你不早说。」 她顺手点开了语音通话。 「餵宁老师，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程欢问。 「就是我自己买的意思。」 「嘿嘿那感情好，你回头直接转到我支付宝上就行。不对…等等，这好像是我请你的饭吧？这么一来，不是你请我吃饭了？我就是再穷，也不能老欠你人情啊。」 宁乐：「我不太用某宝，要不早就买回来了。」 程欢又一次疑惑了：「咱俩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老对我这么着？」 宁乐：「……」 我为什么对你这么着，请问你是缺心眼子吗？ 碍于这句咬牙切齿的话实在不符合自己人设，宁乐照旧忍了回去。 主要是他也经常吾日三省吾身，宁乐从没喜欢过人，不知道怎么样对待一个人才算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表现得太过隐晦或直白让人为难，他全都一窍不通。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如此复杂，一点都不像公式那样简洁明了，输入数据就能得到相应的结果，何况是千百年来被无数人心心念念的爱情。 宁乐只约莫明白，对方需要什么，他就该给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4章 见面 程欢一睁开眼，又已经快11点了。 开了一夜空调，起来胳膊有点酸了。昨天买扫地机器人的时候导购小姐姐说是今天给送来，让留意着点电话。 程欢看了一眼手机，没人给她打电话。 倒是有人给她发消息。 团支：你的就业证明什么时候交？ 时间是早上6:30. 坐以待币：马上。是拍照发给你还是去学校交？ 团支：当然是交到学校了。下午3点，到日新楼205来。 她回復得很快。 程欢心里一个咯噔。这个就是当初葛歌见面的教室，真的有必要这么念念不忘么… 那天团支在群上艾特她之后，程欢的确很生气，但是她心里不记事儿，过了不多会就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这会旧事重提，她心里又燃起了愤怒的小火苗。 平时她跟小姐姐聊天都是卖萌撒娇表情包一条龙，这会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只给团支回復了干巴巴的文字--以此表明她的「势不两立」。 昨晚上程欢回来之后就用在学校里买的零食垫了垫肚子就睡觉了，这会肚子瘪瘪的，程欢看的时候它还特别识趣地咕咕叫了起来。 程欢打开冰箱，里面正好有她昨天买回来的西瓜。 她洗了洗勺子，就坐在沙发上用勺子小口小口地挖着吃。 这会程欢还没来得及梳头，睡了一晚头髮有点乱，一撮头髮翘了起来。 她吃得特别忘我，估计是西瓜很甜，她眼睛都没了，就那么笑着一口一口吃完了。 宁乐从沙发上探出头来，看着程欢如痴如醉的神情，自己的眼睛也一点点弯了下来。 第50页 他突然想起来，程欢真的有点像打不死的小强。 虽然她考公考研教资失败完全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是要是换些心理承受不太强的人估计也早就崩溃了。 哪能像她一样，在夏日的阳光里，如此闲适地享受一个美味的西瓜。 何况那个团支的敌意还表现得那么明显。 程欢吃完西瓜，把简歷随便改了改，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投简歷。 哦不，说漫无目的其实有点「屈才」，她基本投的都是新媒体编辑。 差不多觉得广撒网之后，程欢就躺在沙发上刷剧。 中午扫地机器人送过来了，程欢特别新奇地打开熘了一圈，一边叫一边喊宁乐来看，很神奇哎。 程欢家里虽然是小康，但是可能是因为父母都是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很少买这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纯正资本主义气息的东西。 她也不怕丢脸：「这个好神奇，你看它还匀速前进，发挥得多么稳定。」 虽然偌大的房里就两人，程欢尽管没指名道姓但是肯定是对宁乐说的--虽然自言自语这种事儿她也干得出来。 宁乐笑看她，没说话。 很快手机上就有公司来约程欢去工作了。 程欢哪有挑三拣四的权利，全都要了，面试的档期还安排得挺满。 其实按照程欢学校的层次和她自身的条件，其实不太能找到好工作。但是因为她学校就在b市，无形之中就给自己加了很多隐性优势。 中午程欢又随便吃了点剩下的零食，就拿着就业证明出门去了。 到了学校，她一走进教室，竟然看见团支正在那里看书。 程欢说不吃惊是假的，她一个上学时期都没怎么翻开过课本的人看见此情此景当然要感嘆造物主的神奇。 她走近，团支才抬起眼睛看她。 程欢努力装作面无表情：「我放到这里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团支：「你等一下。」 程欢立马暴露自己本性：「怎么了，这个证明哪里有问题吗？」 「不是证明的问题。我就想问一声，表白墙上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程欢都无语了，然而虽然她平时怼宁乐有鼻子有眼的，但是一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她就掉链子。 跟人吵架发挥不好这种现象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头找机会一定要好好练练。 她想了一会儿，「那个人不是说自己是葛歌前女友吗？再说了，那次之后我把他的所有联繫方式都删了，跟他再没有一丁半点的交集，我怎么能拿到他手机？」 程欢停顿了一会，又补充说：「再说要真的是我，何必等到现在？」 这次虽然换了位置，团支在下她在上，但是程欢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一股压迫的气势。 团支：「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程欢心想，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跟葛歌还没牵上手就给你无情地拆散了。海王那么多条鱼，为什么你老是抓住我这条小丑鱼不放呢？ 程欢：「其实不怎么讨厌。」 团支：「你别装了。」 程欢：「？？？你说我装刚才问我干什么？」 她就是再好脾气，这时候也真的无能狂怒了。但是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在愤怒中吐露出小学生的吵架话语。 程欢：「你这种人活该被渣男骗。」说完转身就要走。 团支站在她身后沖她喊：「我喜欢一个人难道有错吗？」 幸亏教室没别人。 程欢：「我既然讨厌你，你这话干嘛对我说？再说了世间好男人千千万，你干什么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你看不明白，当然是你错。」 团支走过来拉住程欢的手：「你别走。」 程欢要是平时没怎么翻过白眼，这会白眼早就翻上天了--狗急了还跳墙呢，真别怪她咬人。 程欢：「你还要找我打个架怎么地？有话就说，我等会还有事儿。」 团支：「我讨厌你。为什么我怎么对你你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无动于衷？」 程欢：「……」 这对话的走向有点诡异，怎么搞得像她们两个人虐恋情深一样，再这么下去程欢都会怀疑是团支对她有意思了…不行太可怕了，她一定要快点悬崖勒马。 程欢：「我干嘛跟讨厌的人计较。再说你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啊。」 团支：「其实葛歌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都是鱼还要分出个高低吗？」程欢挖了挖耳朵，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团支：「不是。跟我在一起之后他才开始这样的，是因为他没法跟你在一起。」 程欢：「…这都什么年代了，他是身患绝症还是你把他囚禁起来限制他人身自由了？」 团支：「当时他正好有个事儿要求我，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我说，咱们就假装一下，之后咱们就分手。」 程欢：「渣男就是渣男，你干嘛这么不余遗力地给他洗地。」 团支：「你肯定觉得他后来为什么不找你了？他根本就联繫不上你了，而且你也不会想再见他了。」 程欢看着她的眼睛：「他喜欢我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忘了。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你要是喜欢他就看好他，别让他出去祸害其他女生了。」 第51页 程欢甩开她的手，忽然听见团支轻声地问了她一句：「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发的表白墙？」 这声音太低了以至于程欢觉得好像自己的幻觉。 程欢根本没回头。她走到门口，发现葛歌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程欢走出来的时候一脸决绝，但是她这会还是不免停住了脚步，盯着自己的脚看。 虽然但是，就这么着让当事人听见了自己背后说他的坏话，当场被抓了个现行，滋味别提了，让程欢这个脸皮薄的都快无地自容了。 葛歌：「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管你信不信，表白墙不是我。」 程欢看了葛歌一眼，他身形挺拔，长得还是那么帅，但是程欢却没了任何感觉。 葛歌：「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程欢笑着看他：「要是真像团支说的那样，你中间有无数次机会来找我，何必拖到现在？」 「但是你根本就不理我。你不看见我就逃走。」 「不是那样的，别把恋爱搞得那么复杂。」程欢摇了摇头。「感情里不是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喜欢有轻重之分的。」 「而且，这也不是你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砝码。」 程欢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来很奇怪，程欢其实心里没什么波动。 两年过去，她觉得虽然自己明面上没什么大改变，但是肯定坚强了不少，心理承受能力也更强了，可是这会在烈日下打着伞，竟然无知无觉地流了一脸泪水。 程欢一开始不知道，还是宁乐提醒拿纸巾擦一下汗她才意识到。 不管两人的双簧戏是真是假，可能程欢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潜意识里就觉得错过就是遗憾吧。 * 程欢晚上回到家开始搜索面试的注意事项。 她一直有套比较正式的西服，这会一直拉着宁乐看她换衣服，看哪套更好看。 宁乐一开始还比较有耐心，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发现程欢有点本末倒置的意思。 就说：「衣服简介大方就行，你没必要老盯着衣服不放，最重要的是你面试时的表达，你随机应变的能力。」 程欢：「…宁乐乐你看不出来我就是没有表达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才在这种细节上消磨时光的么？」 宁乐：「…行吧。」 晚上程欢坐在桌上竟然又拿出了她吃了好几顿的零食来吃，宁乐一直不太在意吃饭这种小事，所以这会才后知后觉。 「你干什么逮着这几袋零食的羊毛啃，是要减肥吗？」 程欢：「嘿嘿嘿。」 她打算打个圆场煳弄过去，毕竟要这么简单粗暴地承认自己没钱有点没面子。 「但是你已经够瘦了，没必要再减肥了啊。」宁乐说。 「非也非也，宁老师体形这方面你可谓是一窍不通…」程欢一本正经。 「以前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减肥的事儿，怎么现在突发奇想要变瘦了？」宁乐说。「你是没钱了吧？」 「你很能吃的。」 程欢：「……」 「少说几句话能死啊宁乐乐。」 「不会。但是你少吃一顿饭说不准。」宁乐说。 程欢：「那你打算那什么拯救我啊宁老师？」 宁乐：「钱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5章 面试 今天，程欢把简歷列印好，又把需要准别的资料都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坐公交车出发去面试了。 程欢手心紧张得直冒汗，于是她随便拿出手机刷了刷，一看更无语了。 「这个app怎么回事儿？都多少天了，老给我推送『女大学生被卖入大山该怎么自救』的消息…」 程欢本来还没太心焦，这么一看更糟心了，就抱着肩膀发呆。 她走进公司摸索了一会儿，就走在房间外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程欢也去浏览了一些面试常问的问题之类的，也在心里模拟了一下场景，至于她临场发挥怎么样，那就听天由命了。 俗话说得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是程欢似乎就从来不想吊死，多少棵树对她倒没什么影响。 等待的时光总是特别漫长，终于轮到了程欢。 她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以肉眼可见的紧张开始自我介绍。 「各位面试官好，我叫程欢，今年22岁，大学刚毕业，我性格开朗乐观，处理应急事件的能力比较强。谢谢。」 面试官都是老手，一眼就看出来程欢是个新手，还是个很菜的新手。 他们还是以严肃的表情盯着程欢：「你为什么要申请这个岗位？」 总不能说是因为某人随口胡诌了一个职业我才来的吧。 程欢端庄微笑：「非常感谢您的提问。我本科专业就是汉语言文学，本身文字功底比较强。与人的沟通能力也比较强，在学校里也做过过创意策划、文案撰写等方面的一些工作。」 比如「深夜402宿舍为何频频发出惨叫」、「女大学生夜晚究竟可以说多少梦话」等知名短篇，赢得了402的满堂喝彩。 「平时也经常关注市场热点，很少错过新闻时事，所以觉得自己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而且贵公司的工资和福利机制我都很喜欢，所以非常想来。」 8g冲浪，没她不行；吃瓜前锋，瓜瓤都不剩。 第52页 她看见了几个面试官点了点头。 「那请你说一下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吧。」 总不能说是饿不死就行吧。 程欢继续微笑：「非常感谢您的提问。新媒体编辑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一个就业方向，我一定会认真地在这这个行业深耕，尽快融入公司团队。同时，在5年之内，持续的学习和掌握新媒体方面的知识，争取在职业上有所突破，能够尽快地独当一面。」 有一个面试官推了推眼镜。 程欢觉得自己唿吸都不稳了，但却能看清面试官的小动作，挠头、皱眉这些小细节都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你大学成绩不太好，这是什么原因呢？还有你是应届毕业生，以后还有考研深造的打算吗？」 * 程欢出门之后有点郁郁寡欢，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应聘不上了。 本来她就很紧张，有新人常犯的毛病，简歷也不出彩，何况最后一个问题她竟然没回答出来。 本来她还满心欢喜地觉得自己可以抛掉过去，重新开始，可是为什么，失败的过去总是如影随形。 程欢中午随便找了个面试公司附近的一家店草草吃了点饭，就又开始看面试可能提到的问题。 她下午准时1点就走进公司，发现墙上贴满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及「撸起袖子加油干」之类的标语，虽说标语热血沸腾，但是贴得到处都是，让程欢有点心里发毛。 「哎你说这里怎么样？」程欢说。 宁乐：「不怎么样。」 程欢忿忿地看了一眼宁乐，但是也承认宁乐说得没错。这本来也就是她随便乱投的。 这家公司的确很小，而且位置比较偏僻。本来程欢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没多远，这下竟然坐了1个半小时公交才到。 虽然b市比较堵，但是工作的时候它也照样堵啊，这通勤时间没差的。 而且程欢还一直在低谷里自闭，没怎么注意时间，还是宁乐提醒下车她才反应过来的。 程欢排的号本来就比较靠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特别磨蹭，一直快到6点了才轮到她。 有了上午的经验，而且又等了这么久，程欢这会其实不太紧张了。 「你简歷上为什么经歷奖项这么少？」 这家公司这么不按常规出牌的嘛？ 「因为大学的时候一直在学习，但学习上也一直找不到合适自己的方法，后来慢慢摸索成绩才好了一点，所以没太有时间去干别的事情。」 面试官皱眉：「大学学习这么困难吗？」 程欢给自己打气，本来这个时候面试官都要下班了，可能就想问几个随意的问题，不要太紧张。 「不，只是对我来说。如果有幸进入贵公司也是这样，我一定会向前辈请教，会非常努力的。」 面试官问：「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程欢慢慢地瞪大了双眼：「没有了…不，我想问一下，我的面试就结束了吗？」 「嗯。」几个面试官看起来都不想搭理她。 程欢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潇洒地转身离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是她偏像快要渴死的人捡到了一瓶矿泉水一样怎么也捨不得撒手了。 怎么可能呢。他们都还没怎么问我问题呢。我的优点还没说呢。怎么这就结束了。 「非常感谢您的提问，但是我对新媒体编辑这个职业特别感兴趣，我非常希望…」 一个面试官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你希望什么关我们什么事」的无动于衷的表情，「你经歷不太好，还是去别家另谋高就吧。」 「那当初为什么要通过我的简歷呢？」程欢都震惊了。 几个面试官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方，「抱歉，这个简歷不是我们负责的。如果没有其他疑问请您离开吧，后面还有人在等着。」 程欢一下子就爆发了二十几年来的巨大勇气：「虽然我经歷不好，但是那只代表我的过去，我如果能有幸进入这个岗位，我一定会非常努力工作的。」 「你大学的时候都那么浑浑噩噩就过了，现在才刚毕业几天，就能立马做出改变了？」 程欢瞬间哑口无言了。 她当然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我当然可以了，人的改变只需要一瞬间。 但是因为程欢自己就是个矛盾综合体，所以她本能地迟疑了。 是谁说的，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抱歉，我们是来面试不是跟你闲聊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您离开。」有一个面试官甚至还满不在意地打了哈欠。 程欢都快哭了，她咬了咬嘴唇，让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不流出来--这已经是她所能维持的最大的体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临了有一位面试官在她快要出门时叫住了她：「请您不要对我们这抱有偏见。实话实说，小姐您的简歷还需要再完善一下，不然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 程欢没回头看，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公司门，眼泪就开始大滴往下掉，以前小学时程欢还不明白为什么老是爱把眼泪形容成掉了线的珠子，就今天这么一看，还真贴切。 程欢找了个没人的犄角旮旯，坐在小石凳上委屈地抱着腿，都快泣不成声了。 每到这种失意的时候，团支的那句「你不明码标价，你有什么」就一定会出现鞭打程欢这棵脆弱的小心灵。 第53页 她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样，脑子控制不住地反覆迴响这句话。 宁乐中间无数次想开口，但是他从小到大真的没多少安慰人的经验，自己也压根没有一丁半点的安慰人的天赋，只好在一个角落默默看程欢流泪。 一个半小时过去，大概是哭够了，程欢的眼睛肿得像只红眼的兔子。 程欢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拍拍身上的灰尘，去打了车。 回到房间，程欢也没拿起手机看。自己一个人就对着面前的空气发呆，晚上什么饭也没吃。 要是往常，程欢早就拿起手机跟林珊和几个舍友吐槽，诉说自己身上不公平的遭遇了。 但是这时候程欢看着手机，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上次这么伤心的时候还是被团支横刀夺爱的那次--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个乌龙，但是也不妨碍程欢真情实感地被伤到。 那个时候她忍住了向舍友倾诉的欲望--那可能是心直口快的程欢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可说。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丢脸，不是怕她们笑话或是要出来替自己打抱不平，更渺远的原因存在心里，程欢说不出，只有一个模煳的影子。 这次，程欢谁也不要告诉了。 她随意地去洗漱了一下，就躺上床睡觉了。 程欢当然睡不着，这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这也是她搬来几天后第一次发现卧室里的落地窗是这么美，以前程欢都保持着在宿舍的习惯整天拉着窗帘，今天早上出门化妆的时候拉开了窗帘，刚刚睡觉忘记拉上了。 月亮悬在天边，光环绕着她，四周真静啊。 程欢抽了抽鼻子还想哭，但是鼻子因为哭泣都快堵上了，她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无泪可流的一天。 空调有点冷，程欢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点。 「落地窗逼格都这么高，这里的房子肯定要很多钱。」程欢心想。哭完之后眼睛肿得快睁不开，鼻子也不通气了，但是脑子却变得无比清明。 因为从小没缺过钱花，她一直对钱没什么概念。 这是程欢第一次思考钱的意义。 「如果我有很多钱的话，就不用这样低三下四找工作了吧。」程欢嘆了口气。「可是我现在也不缺钱，虽然很丢人，但是我本来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地找工作的。」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 程欢其实有点期待。 她不想跟林珊她们说，也不想跟宁乐说，所以连手机都放在了一边。 程欢这时候思绪有点跑偏，心里也升起异样的感受。 不对，以前她跟宁乐不是这样的。她不怕丢脸，跟宁乐什么话都愿意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什么时候，对宁乐也有了…期待感？ 一刷脸，才发现是某乎告诉她「您关注的『女大学生被拐卖进大山该如何自救』的问题有了三条新回答。」 「什么啊。」程欢嘟囔着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一般来说，只要白天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程欢肯定会报復性熬夜。今天更不例外。 往常还有手机陪着她，今天为了不跟宁乐交流程欢都忍痛割爱了。 月亮渐渐往东走过去，不开灯房间内依旧亮堂堂的。程欢一直干瞪眼，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次丢人，时间总是不遗余力地走慢点让她记得更深刻。 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时间一熘烟的又走得那么快，从她指尖里一刻不停地熘走，任程欢怎么挽留都没办法。 一快一慢之中，连程欢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很可怜，被人看不起，面对别人的轻视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程欢突然小声地说：「宁乐，你睡了吗？」 没有声音。 可能是因为深夜，也可能是因为汉语言自带的矫情细胞。在这么小的房间里，程欢却感觉无边的孤独吞噬了她，她还毫无抵抗之力。 程欢：「我不想当编辑了。今天我在小路上哭的时候一个卖房子的中介问我要不要买房，我摇了摇头。他告诉我这房子马上要拆迁，绝对要升值，买了保准不亏，我说我没钱。」 「他走了。我觉得一般人看到我这种都不会搭理，他却走上来问我。」 「我觉得我比他还有眼力见儿。这种事儿可不常遇到。我觉得房产中介不错。」 「我没睡。」宁乐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6章 归宿 然而最终程欢也没有去做房地产中介，她去了一个较为相近的行业--电话销售。 这天早上，别看程欢昨天晚上没睡，但是今天早上醒得还挺早。 她围着房间走了一圈，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程欢爸妈这几天说要跟她视频，她也老是拒绝。程欢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自己形容憔悴，颜色枯藁，一看就是刚入社会刚被毒打的心如死灰的底层人员，她爸妈指定又得心疼。 就在这时候，忽然来了一个电话。程欢一直习惯了大事小事都煳弄，铃声就是自带的纯音乐，声音很轻她差点没听见，还是宁乐叫了她一声才反应过来。 她接起来，「您好，这里是xx房产的客户经理李二，打扰您的休息了，请问您有意向来这边看一下咱们房子吗？」 第54页 程欢摇头。「不了谢谢。不…等等，请问怎么可以去你们那里工作呢？」 李二：「…嗯？」 * 这个工作不用面试，招人招得很急，程欢第二天就能去上岗。 宁乐是目睹过她整个挣扎过程的人，对程欢的举动有点无可奈何。 但是说多了又不免有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嫌弃，他决定点到为止，但又怕自己控制不好这个度，犹豫了老半天，才说：「大橙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程欢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扫地机器人清理地面，听到宁乐的话头也没抬。 「嗯。想好啦。」 宁乐还想说点别的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程欢有些时候很脆弱，怂得让人觉得她不堪一击。但是有些时候，就比如现在，竟然还能给宁乐气定神闲的感觉--这就很不容易。 「程欢有些时候还是个很有主心骨的人。」宁乐这才勐然意识到。 …只要忽略掉她曾经干过的傻事。 晚上，程欢破天荒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和面条--宁乐想，估计是饿得够呛了。 两个人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话，其实是程欢自闭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她虽然也有正常的表情，会傻笑会皱眉会说谢谢，但是落在宁乐眼里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跟程欢接触多了，这种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回到家，程欢囫囵吞枣地做了点东西吃。她把宁乐放在了客厅里，宁乐当然也就无福观赏程欢做饭的盛况。 他事不关己地想：这可能是程欢第一次做饭。 然而一顿过去，他没有听到什么类似炸厨房一般的异动，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就看见毫髮无损的程欢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盘炒煳的土豆丝出来了。 接着，她又去厨房捧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说实话，就连不加任何调料的面条看起来都比土豆有食慾。 但是程欢一点反应也没有，等饭菜凉了一会就开始双眼呆滞地扒饭。 宁乐：「大橙子…好吃吗？」 程欢冷不丁看了他一眼：「还行吧，我尝不到味道。」 这一眼大概是今天程欢赏给他的第一眼。 按说以往，程欢早就对着饭菜大发一通议论了，什么「此饭只应天上有」、什么「切条恰到好处，下锅时机精准，细节简直完美，就是火候有点不行。」 宁乐想，上次考研哭了半天，教资哭了半天，毕业论文哭了一天，这次也该结束了。 保守估计，明天他就又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程欢了。 但是今天一直这样，他看着也怪难受的。 还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程欢高兴点。 程欢一天没看手机，洗完澡9点就爬上了床。她照旧没去给手机投去像样的一瞥，就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关上了灯。 可能是今天有了像样的「归宿」，也可能是昨天太累了，程欢睡得很快。 宁乐听着她的唿吸声，心里滋味有点复杂。 他爸不知道程欢境况，勉强就让他占有一些老父亲的慈爱吧。 「这算消沉到自我放逐吗？」宁乐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程欢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 第二天，程欢醒得很早。她穿上了那天面试的西装，化了个淡妆，就兴高采烈地去上班了。 程欢：「宁老师，你说我这么打扮可以吗？有给人很稳重很能干的感觉吗？」 看来是好了。 宁乐：「我看不出什么区别。」 程欢：「…我怎么会想到要询问你这个死直男的审美。」 宁乐实话实说：「你穿什么都挺漂亮的。」 程欢看了宁乐一眼，转过身去红了脸。 「看，又赶紧给自己找补了吧。这就是死直男夸人的方式，跟『多喝热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多喝热水是真的有用，科学证明过的。」宁乐很认真地纠正她。 程欢整理衣服的手呆住了，耸了耸肩膀，在镜子里沖宁乐吐了个舌头。 「你开心就好。」 她又碎碎念：「不过一个电话销售似乎也没必要穿得这么郑重，毕竟对面的客户又看不见。」 宁乐：「你还能想到这一层，真不错。」 程欢正在360°无死角地照镜子，又转过头去对宁乐怒目而视：「我这是尊重别人的表现好吧。就算别人看不见，我也不能穿个大裤衩和人字拖边抠脚边给人打电话吧？」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乐了。 「火云邪神竟在我身边？」宁乐也笑了。 「说正经的大橙子，我可以借你点钱，你回头再还我。」 程欢拿起包：「我还没饿死呢，你着什么急？！放心，就算我得饿死，在那之前我也会给你平安送回家的。」 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还有，我可不是火云邪神，我不用降龙十八掌，我一巴掌就能让你粉身碎骨，某人要有点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地位有清晰的认识，说话悠着点。」 虽说程欢来之前就做好了要受虐的准备，但是就算给自己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一百个预防针，在第三天遭到了某位大哥的喋喋不休的攻击时终于破防了。 在这里倒没什么办公室斗争，完全不存在的，她们这种小职员每天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应付客户还不够，怎么还有那么些花花肠子去搞这些有的没的。 第55页 同病相怜还来不及。 销售之类的职业流动性特别大，这都正常。 程欢也发现，在这里工作的一般都是暑假工，要么是大学生的实习单位，要么就是像她这样大学毕业一看就找不到工作的人来的。 反正就是很少有几个正儿八经来上班的。 她还发现，没有任何学歷歧视的意思，程欢本身就是个破本科，有什么资格歧视别人--这里一般都是大专或者三本的学生，像她这样的二本生都是少数。 这并非程欢特别关注，而是某个下班的当口大家聊起的时候随口提起的-- 这个行业完全没有任何进入门槛。以至于像程欢这样的都成了矮子里□□的将军。 然而这个「将军」在听完一个大哥沖她发的一大通牢骚之后，没忍住跑去了厕所，一个人哭得难以自拔。 大哥刚开始骂人的时候程欢还想要找准当口赶紧给人道个歉，可惜她一直插不上什么话，后来说的那几句话还成了大哥继续攻击她的由头。 也就是又借着程欢刚才试图解释的话进行了第二波攻击。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孩子见识少，人都傻了。 程欢又不能挂断电话--她被耳提面命绝对不能得罪客户，一旦被拉黑她就完了，搞不好还要赔上一万块。她又不敢再接话。 在此之前，程欢都不知道自己的话是这么不严谨，简直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还暗自惋惜这个大哥不来做销售可惜了。 在一开始的心平气和之后，程欢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本以为自己是听不进去这些脏耳朵的话的，因为她跟这大哥就是无冤无仇嘛。 只不过刚好被当成了出气筒而已。 程欢试图云游天外，就当背景杂音熬过去算了。 但是她也高估了自己大度的程度，很少有人能在听到那么不堪入目的话时还能无动于衷的。 程欢不敢说话，更神奇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把大哥骂人的话记了个大概，要不是她平时不说脏话甚至都能复述得差不多。 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程欢就开始往下掉泪。那大哥在对面还在喋喋不休，程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不重复的骂人话语可以变换多种花样表达。 反正程欢是自愧不如。 她要是有这口才，还愁找工作？ 估计500强都得抢着要她。 程欢还不敢哭出声，又怕让这大哥听见又抓住这点不放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什么矫情啊公主病啊不能干就别出来干啊什么的-- 没错，经过这十几分钟的磨合，程欢都对着大哥的叙述思路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了，是可以反推出对方会说出什么来怼她的地步。 「人无信不立，君子永不失信于人。」程欢转头试图分散点注意力，看见白刷刷的墙上写着明晃晃的这几个大字，她一边哭一边思索「销售和君子有什么关系」的命题。 当然没想出来什么结果。 她再一转头，看见另一面墙上贴着「拒绝，是销售的开始。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 可是，她现在连初恋都还没有啊… 程欢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本以为肯定要被投诉了，哪个专业的销售人员会跟人交谈的时候哭鼻子啊？太丢人了吧。 没想到，对面竟然自己挂断了电话。 程欢心里忐忑极了：他不会直接就去投诉我了吧？我的一万块钱啊，就这么没了？ 她现在的余额就算加上后来她爸妈给的，都凑不够一万块钱。 程欢想，她真是大好青年中的一朵奇葩，打死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兢兢业业干了三天，竟然是以倾家荡产完美结束。 本来是满心欢喜地朝着饿不死的天堂快马加鞭，没想到一朝生变，直接给她甩到了一无所有的悲惨结局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但她们工作时间里，万恶的资本家是肯定不会让看手机的。 程欢本来流泪得眼睛就花了，这时候趁没领导在偷偷去了个厕所。 物理老师给她打了个电话，程欢给狠心挂断了。 「宁老师，我正工作呢，打电话被人听到不太好。」 一万块钱对她来说真的是巨款，别再因为「上班玩手机」这种事情罚款了。 怎么地也是50块钱。 这绝对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她雪上加霜的重大诱因！ 物理老师：放心，是我给那个男的打了电话。不是你的错。 程欢本来这时候都快好了，看见这句话又没忍住鼻头一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7章 不测 程欢从厕所出来，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周围有同事看见，过来关心地询问。 并在听完意料之中的回答之后拍拍程欢肩膀安慰她。 程欢大本事没有，但似乎从小到大就有特别招人喜欢的本领--虽然招人喜欢这种事，是最容易给人的错觉。 她在家父母宠着，在学校有同学舍友宠着，进了社会，竟然还能让同事真心实意地心疼。 抛开别的不谈，这点真的算是她的一大闪光点了。 不过如果细究原因的话…可能是程欢一直都是个与世无争的废柴，总给人软萌可欺的印象，与人无害，当然也就容易让人亲近。 第56页 她下班之后，还有个同事小姐姐自告奋勇要跟她一起回家。 程欢有点无奈，但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坐在地铁里，小姐姐还告诉她不要难过，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世界上傻逼极其多，这些傻逼还都喜欢欺软怕硬。 又说她们电销本来就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很容易被人当成电信诈骗的--天知道这些诈骗多么杀千刀。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是个人也都烦，这些事情说白了也都情有可原，劝程欢想开点。 「有时候换位思考，会觉得事情能好接受点。咱们以前没干电销的工作之前，不也是看见这些骚扰电话就烦吗？碰到事情了回嘴几句也不是没有过。」 程欢回想了以前自己碰见这些电话的时候--一般她不太接陌生电话，但是接起来也都是会说「不需要，谢谢」就挂断了，而且这次这个工作还是多亏了某位电销「前辈」。 「嗯嗯。」程欢受教地点头。 「大不了就辞职呗。说正经的，咱们这个流动性太大了。你正儿八经本科毕业的，选择性多了去了，没必要为这个事儿伤神。」小姐姐安慰似地拍拍程欢手背。 程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人留下「找工作很容易」这种印象，她也不敢说话。 「再说了，小欢欢，你长这么漂亮，追你的也肯定很多吧…」 程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留下了「追你的也很多」这种印象，但是她面对小姐姐的抚摸，勇敢地摇头。 「没有。我还是母胎单身来着…」 「啊？」小姐姐眼睛里的震惊不似伪装，接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可能是光在学习吧。」 「……」程欢不敢说话。 「这感情好，我正好有个表弟也在b市上学，不知道小欢欢有没有兴趣…」 程欢还没说话，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谁能打电话找她，一般有事都是直接vx联繫，要么直接视频通话，对了，程欢的通话铃声还被不知廉耻的某人改成了酷炫个性设置。 「餵？」程欢跟小姐姐招手示意。 「宁乐。这是我电话号码。」 程欢诧异地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光说个电话号码干嘛给我打电话，莫名其妙的，直接告诉我一声不行吗？浪费我电话费。」 「校园卡不花钱。」宁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程欢还一脸懵逼来着，宁乐这是脑子进水了吧？ 看来是最近好脸给多了。 挂断电话之后，程欢又笑嘻嘻地跟小姐姐聊天。 「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小姐姐一直在旁边温柔地注视着她，这时候颳了刮程欢鼻子。 「你这小鼻子也太可爱了吧。有男朋友了还骗我，还想脚踏两条船啊？」 「啊？我没有啊。」 宁乐刚才都够莫名其妙的，怎么面前这么可爱的小姐姐怎么也被传染了？ 「那你刚才在跟谁聊天？」 「我在…跟一个…」程欢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个字来。 她肯定不能说跟自己的手机聊天吧，不然精神病院立刻朝她敞开大门。 照理来说，宁乐应该是她的一个朋友，直接说我的一个朋友不就行了。 但是她从来没定义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原先更是觉得两个人从来不会成为朋友。所以这会吞吞吐吐了半天，竟然没想出什么词语来避嫌。 「哦，我开你玩笑呢，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的。」小姐姐一脸会意地拍了拍程欢的头。 「等等…小姐姐我真的不是不好意思啊，这就是我一普通朋友而已。」程欢说。 程欢自己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和宁乐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误解。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跟宁乐多不对付嘛。 何况两个人曾经还背负着名为「手机」的血海深仇来着。 「我知道。」小姐姐略带羡慕地看了程欢一眼，「你也太天真烂漫了，肯定很多人喜欢你的。」 程欢也不好意思老是说自己真的没人喜欢这种大实话，所以就微微红了脸，紧接着她到站，两人告别下了车。 程欢戴上耳机：「宁乐乐您有事？」 宁乐：「我退朝了。」 程欢：「……」 * 虽然这个工作真跟「累」这个字没一毛钱关系，但是程欢以前从来没有类似经验，所以一天下来还是累瘫了。 她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去买菜做个饭，但是鑑于过程实在太复杂，结果还不尽人意，最后还要刷碗，这三样挑出来哪一样都够她受得了，所以她图方便定了个外卖。 尽管有小姐姐好言好语的安慰，还有宁乐比较适时的解围，在等待外卖的途中，程欢心里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 小姐姐夸她是为了让她心情变好点，这她都知道。 两人交谈中只有一句话被程欢记到了心里：「大不了辞职嘛。反正咱们这里流动性很大。」 一走了之是很潇洒，可惜程欢没这个资本和底气。 她这样的，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呢？ 挨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工作之后，程欢更不常有时间刷手机，也就每天晚上回到出租屋里能看一眼。 她觉本来就多，看一会就觉得睁不开眼睛了。好几次看着看着睡着了手机砸到了脸上，给她砸出了好几个坑。 第57页 才毕业没多久，程欢就觉得上学时候的美好时光像是上辈子的事。每天为手机醉生梦死的，究竟是她本人吗？ 而且，现在她真的有点搞不明白，以前自己狂热地关心那些花边新闻--不把每条评论不刷完不罢休的状态是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呢？ 她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关注别人能多给发点饭钱还是能让她少挨点骂呢？ 程欢自己都惊诧于自己竟然会出现这种念头。 大数据自有其让人爱不释手的魔力在，但是她也是真的不自觉地减少了看手机的时间，屏幕使用时间上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来。 本来程欢以为事情在变好，但是生活嘛，总有点意外的「小惊喜」。 * 这天是程欢工作的第二个星期日，没错，她也需要加班。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需要完成拨打的400个电话中，程欢可能是踩了狗屎运在第40个就成了幸运儿，碰见了一个特别能唠叨的大妈。 她估计是大妈刚跟她丈夫儿子打完仗，程欢这个倒霉催的就正好撞枪眼上了。 大妈以一己之力通过电话线跟一个陌生人讲述了一个小时的家长里短，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不争气的丈夫和儿子的愤慨之情。 她除了开头骂了电信诈骗的骚扰人之外，接下来的聊天内容没有一句话跟程欢有关系，但是倾听的对象却只有她。 程欢根本插不上话，中途还去给自己倒了两杯咖啡。她不敢离得太远，怕大妈找她不着就投诉。 最后结束得也猝不及防。 程欢还没来得及口吐「祝您生活愉快」之类的套话，大妈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哎，露水姻缘，何必挂怀？ 在任务的一半，她又碰见了一个离婚的大姐。这大姐是火力全开，中年生活容易一地鸡毛，老公、父母、孩子，钱、工作、相貌，牢骚抱怨全部对准了程欢，最终她成为了一个华丽丽的落汤鸡。 下午刚开始，她又遇到了一个失业的大哥。 程欢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什么神仙运气，以「好气哦但还是要微笑」的苦涩表情无声地回復着大哥对这社会的不满。 却尽数由她来承受了。 最后快结束的时候，程欢深唿吸了好几次，向上天默默祈祷，才下定决心按下了那一串数字。 「餵。你是谁呀？」 听起来像个小学男生。 「您好，这边是xx地产，我是销售部客服，请问您有意向来参观一下咱们这边的房子吗？」 公司有规定，每个电话要超过40秒才作数。 「…你谁啊，为什么要骗我家钱？」 「客户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是销售房子的，目标是双赢，没有『骗钱』这一说呢。」 程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些东西。 应该是单纯时间还不够吧。 「你骗人！妈妈说你们这些人都是骗人的！让我一听见就挂断，省得你们通过什么途径窃取我家信息盗走我家的钱！」 「我妈说，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千万不能成为你们这种只会骗钱的人。」 「坏了，我怎么又接了…这可怎么办？」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手机挂断的嘟嘟声。 程欢其实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碰到了一个最容易惹人厌的熊孩子嘛。再说了，这个熊孩子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的确，似乎，只能通过这种不太光彩的手段赚钱。 打完了这个电话，程欢就捱过了下班时间。她去更衣室里脱下工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头髮，就去工位前收拾自己的包了。 因为她老是丢三落四的，总共工作都没几天，竟就有一半的时间在没走出公司大门之前，需要原路折返来拿钥匙等物件。 程欢扒了扒桌上的东西，在心里数了数，钥匙、钱包、地铁卡、手机…都还在。 可以走了。 她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自己奋斗的固定电话--网际网路时代真的不常见了。接着，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程欢一边把眼泪憋回去，跟同事道别，一边笑着吐槽自己。 嗐，玻璃心，真的伤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8章 辞职 程欢回到家之后，又开始哭得情难自已。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这一路上的泪眼朦胧中被收穫了很多异样的目光。 一切都是刚刚好，程欢耳边又非常合时宜地迴响起那天小姐姐说「咱们电销就是流动性大，一来一走的都很正常。」 程欢也没多想，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她再多想。 她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地抱着那只小柴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拨通了领导的号码。 她抽抽搭搭地跟领导说，自己要离开。 领导听了也没多问，估计是早就习以为常。挂断之前就象徵性地问了一下程欢知不知道，她如果工作不满一个月是不会给开工资的。 程欢一时间愣住了，这岂不就是说，她这两周完全是白费力气了？ 但是她去意已决，这时候两周的小小工资又怎么能留住她？ 在小男孩义正言辞地说出「我妈让我一定好好学习，才不要成为你们这种只会骗人的人。」的时候，程欢真的没意识地破防了。 第58页 她「寒窗苦读」了十几年，最后成了一个天真孩子嘴里一个只会骗人的人，一个千万不能被成为的人。 这比骂她还让程欢难受。 程欢这几天也没怎么正经吃过饭，哭着哭着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空调一直开着也没人提醒程欢关了，第二天起来她成功地感冒了。 宁乐昨天想跟程欢说几句话的，但是程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脸色综合了多种化妆品绚丽得跟调色盘似的，估计早就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在场了。 昨天又不好叫醒程欢起来关空调，他现在这种情况够不着遥控器，更没法把被子给程欢扯过来盖上。 宁乐这真的是变成手机之后第一次，第一次生出来「什么时候能再变成个人」这种感慨。 他尽力扭动自己，把小柴犬护在了程欢肚子上。 不体验不知道，宁乐这才知道那些残疾的人日子会过得多么艰难。 他以前四肢健全，不，是还有四肢的时候从来没考虑过如果自己有一天成为了一个植物人，会怎么办。 宁乐的理解是，这不是杞人忧天么？ 但是以前的经验里，他也曾经看到过一篇论文数据，印象中似乎是说，如果一个人遭遇不幸没了手脚之后，如果三个月之内他没有自杀，那么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自杀了。 直到这时候，这些冰冷的数字才在宁乐眼中有了点温度。 他这是第一次跟别人、跟这世界有了紧密联繫着的关系，第一次拥有了不同于致力于学术研究的热切渴望。 而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要给程欢盖个被子。 以前在他看来，数字是解释这个世界最简洁的途径，物理是诠释运行法则最完美的阶梯。 「不管怎么说，我是挺可笑的。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敢去妄图去理解这个世界呢？」宁乐想。 但是只有一点他敢确定，他和程欢，真的都很幸运。 宁乐知道这点。他也知道，程欢终有一天也会明白。 * 第二天程欢起来，又开始自然而然地怀疑起「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人生三大终极问题。 在她想到「我大概要去上班」之后，才开始眨着眼睛从慢腾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程欢看了看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昨天的衣服一点没改动，抬头看见墙上的时钟上指向了7点。 原来是生物钟叫她起来的。 虽然程欢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形成了她以前梦寐以求的生物钟。 又看向了一旁的手机--宁乐好想还没起来。在她想走向卫生间去洗漱的时候，突然脑袋里被什么击中。 这一刻她没什么情绪地想：哦，原来我昨天已经辞职了啊。 下一刻，程欢又想哭鼻子了。 但是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鼻子已经不通气了。没感觉到还好，一觉察到简直唿吸都困难了。 程欢就自然而然地把泪水又给塞了回去。她抽了抽鼻子，去洗了把脸。 这才看见自己鬼画符一样的脸，在悲伤失落之余竟然还分给了宁乐一点地方，觉得他看见的话估计觉得挺好笑的吧。 她跟个神经病似的一会哭一会笑，被人说几句就哭天喊地，干什么什么不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到个工作，还只做了两周就受不了要辞职了。 程欢原先觉得勉强算是自己优点的抗压能力，现在已经急速缩减即将趋近于零了。 偏偏百无一用的自尊心还老是出来捣乱。 那么接下来她要干什么呢？ 程欢先是果断关上了空调。走了半圈，她发现自己似乎遭遇了罕见的「多事之秋」。 她不确定是哪里疼，反正肚子是那个位置。可能是胃疼，也可能是饿得。接着掐指一算，也可能是亲戚要来例行探望了。 无论哪一种，程欢都不喜欢。 她去厕所，发现自己亲戚的确很准时。因为这些天没怎么正儿八经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胃可能也的确闹了点脾气，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她的肚子在一片安静中叫得格外明显。 好吧…ko。 这件事告诉我们，人啊，平时一定要好好吃饭。 程欢昨天又着凉了，这几个事累加在一起，这滋味别提了。 她平时也疼，但是这次冥冥之中有预感，估计要疼得满地打滚。 程欢趁这会还没什么感觉，赶紧抓起手机出门买些东西准备在大夏天「冬眠」。她走走转转，又算了算自己屈指可数的余额，悲伤地绕着超市走走停停，看见平时不爱搭理的蔬菜水果都口水分泌。 这种时候，她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矫情--这些天的事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约莫都是吃得太饱太闲了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让自己圈地为牢，整天伤春悲秋的都是些无聊乏味的事，说白了，是她自己傻。 谁要是经歷过连吃都吃不饱的日子，怎么会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多么幸福呢？ 程欢最终在网上搜索了下，狠下心给自己买了几把挂面，家里还有酱油醋。 网上说这样搭配的味道还不错。 当然了，主要是成本可以接受。 她又十万火急地回到了家。 程欢趁自己还没发作，展现出了生平从未接触过的「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烧好了水，把面下了进去。也不过耗时10分钟，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出锅了。 第59页 可能是老祖宗的传统，程欢只要身上有点病痛就特别爱吃热乎乎的汤水，觉得一碗喝下去，整个人都通体舒畅了。 她又试探性地加了点醋、酱油胡乱拌了拌，可能实在是太饿了，竟然意外地觉得味道还不错。 「你在吃什么？」看见程欢端出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时，宁乐整个人是震惊的。 虽然程欢一直有很多惊喜她不知道，但也不代表她就可以公然挑战饮食法则，吃点非人类的东西吧。 「当然是好吃的。」程欢摆摆手，笑眯眯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宁乐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你再伤心也不能这么对自己吧？而且，你根本没做错什么。」 程欢一边吃面一边不以为然：「当然…不会了。你还不知道我？我一般不记事，有事当场就哭了。我这次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还要怎么样？」 接着又笑嘻嘻：「我是没钱了啊。」 宁乐：「叔叔阿姨不是给你转钱了吗？」 程欢吸熘了一下鼻子：「那我哪能要啊？我这都工作了，算啃老了。」 宁乐：「…二十多年了都是父母接济，没必要一毕业就对自己这么严格。再说了，我也有钱，可以借你啊。」 程欢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怎么好意思老麻烦你呢。」说着又挑起面条吃了一大口。「你别看它卖相不好，味道真的可以。啧啧，可惜你吃不着了。」 「你觉得叔叔阿姨如果知道你在这里过这样的生活，能不担心吗？」宁乐说。 「这样过日子的又不是我自己。别人能过，我为什么就不行？」程欢说。 宁乐无计可施地扶额。从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来看，约莫还真的不行。但是这时候他怎么能说这种话，他进一步压制自己这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吐槽欲，挣扎着不被程欢带偏。 「你现在属于创业，创业也需要资本啊。你可以给我打欠条。」 程欢嘆了口气。「你还不知道我，说的没一样能做到。我想争口气证明自己。」 「你没必要在这方面证明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从小让爸妈保护得太好了太缺乏锻鍊了--这你肯定知道。」程欢吃完面条给自己倒了碗水，盯着窗外明媚的世界，慢悠悠地喝起来。 「我要是不把你们的手扒开，我永远都学不会走路。」 程欢接着说道：「宁老师，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尊重我做的每个决定吧。虽然我经常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但是我做决定的时候是真的一心一意想改变的。」 话音刚落，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程欢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外卖小哥风尘僕僕地给送来了早餐。她打开盖子，整整一个牛皮袋，都是她爱吃的早点，还冒着让她迷恋的热气。 「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程欢幽怨地看着自己手机，顿时感觉自己丧失了一个亿。 「不是尊重你决定么？」宁乐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29章 离谱 程欢只能一脸心酸地看着早饭被丢进垃圾桶，又看向一边被自己吃干抹净的发光的碗，突然一阵悲从心来。 这一来不要紧，她的亲戚也终于伺机而动。 --是时候展现她真正的技术了。 程欢简直是小龙虾一般弓着腰去厨房烧了点热水，接着又维持着这一高难度动作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床边。 上床的时候她已经满头大汗了。 宁乐一看她情况不对，想去看看状况。但是程欢刚才变脸太明显，竟然都把他忘在了客厅里，这会到了卧室五分钟了竟然还没出来拿。 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他再一回想程欢表现，结合日期，才反应过来程欢是怎么回事儿。 他更想去卧室看了，可惜这具残废之躯别说走路，连移动都困难。 换言之，宁乐早就成了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他以前看见别人说过，「身体都死了精神还活着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因为这句话跟他的研究八竿子也打不着，而且莫名有点哲学的味道，宁乐一点也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记住了，还能在这种时候翻出来让他再次「审读品味」一番。 也许…不是毫无意义。 宁乐人不怎么傻，但是钱也不少。他去网上搜了搜痛经的症状和解决方法，不管程欢用不用得着，他给程欢买了一堆处理类似问题需要的东西。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时候论文刚刚交稿，他等待审核结果的紧张劲已经过去，这时候本该重新找课题着手进行研究了，但是此时此刻，却在做这种吃力也不讨好的事。 而且还乐此不疲地要充当别人的「导师」，这人还没考上研究生，这不是闹着玩吗？效果还肉眼可见的差。 最离谱的是，他还爱上了这个女孩儿。 可能是因为他反正变成了一个手机，「人生」终于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吧。 他最没有人身自由的时候，反而获得了自由。 程欢这边妄图用睡觉来见减轻疼痛，才没工夫理会一个手机的爱恨情长。 一开始疼得实在睡不着，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拼命保住被子咬着牙，折腾了一会，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60页 她时睡时醒，额头上的汗也慢慢冷却。等到了下午，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欢惊喜地到床下又蹦又跳，摸着肚子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是完全好了。 她反思，认为这次完全是因为自己喝了碗热腾腾的面条汤，暗戳戳地把这道菜品列入了特殊时期的必备清单。 「你在干什么？」程欢出了卧室，正好看见自己手机正毫无形象地跃起又落下，紧接着一脸摔在了沙发上。 她就睡个觉，醒来世界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宁乐这个狗东西都开始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程欢笑眯眯地抓住自己手机，抓住一个角提起来。 「宁乐乐，你在图谋什么不轨？」 宁乐：「…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 「要不呢？」程欢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宁乐。 这是又全好了。 宁乐本来就在练习看自己能否不藉助外力自己滑动一段路程，这会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心里一着急就一个自由落体运动，没想到被程欢观看了全过程。 真是马失前蹄啊马失前蹄。 「你没事吧？」宁乐尽量云淡风轻地装作找话题的语气问。 程欢站起来叉腰大笑：「当然，我是谁啊？这点小小的困难还能难倒我？没看见我现在多生龙活虎，跑个800米没问题。」 刚说完，她肚子里就闪过一秒钟的阵痛，程欢赶紧坐下捂住了肚子。 宁乐心里好笑：「哦。准备什么时候去跑800米？」 「你是要造反？今天浪费了那么多钱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我花的不是你的钱。」宁乐笑着看程欢。 程欢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这会干了还是干巴巴地贴在额头上。头髮也是乱成一团--她在宁乐面前从来没注意过什么形象。 「我知道啊！」程欢气愤地说。「你自己的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你过不过日子了？知不知道没钱多难过啊？」 宁乐摸了摸他并不存在的鼻子。「知道了。」 「那你这么会花钱，要不你替我花着试试？」宁乐也不知道是出于自己以前怼人的惯性，还是某些一时无法控制的心血来潮。 反正说完他就准备装死。 程欢用一个食指恶狠狠地盯着宁乐，是她们劳苦功高的工人阶级对万恶的资本主义常用的眼神，「好啊，槓精最爱的『你行你上』都重现江湖了。我要是有你这么多钱，我就…」 一时间，「躺平任嘲」、「挥霍无度」等词语天花乱坠地朝她砸下来。 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呢。 「啊，晚上吃什么呢？这是个问题。」程欢装无辜眨眼睛，盘腿坐在了沙发上，一把抱住了小柴犬，陷入了沉思。 「你就什么？」本来想装死的某人发现自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踏出试探的第一步完全没有被理会，还有点小失望，但是的确对程欢的规划很有兴趣。 「我就…吃黄焖□□。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程欢正以一副面对锦绣河山无限崇拜的激昂面孔憧憬着黄焖鸡，接着端杯水杯离开案发现场去倒水了。 自己演技还不错，不当演员可惜了。程欢有点得意。 「你又在干什么？」程欢出来时都给宁乐逗笑了。 因为刚才宁乐滑动一段路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就好像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如坐针毡，学霸自带的强迫症让宁乐争分夺秒地练习。 可惜他躺下就看不见前面的路，又一头栽到了地毯上。 「噗…」程欢毫无怜悯心地大笑着，「宁乐乐你真的是物理老师吗？」 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某人自顾自艰难地往前爬。 程欢一把把宁乐捞了起来，抽出湿巾给他擦了擦。 「这么大人了还闹脾气？」不知道为什么，程欢的表情这时候在宁乐眼睛里近乎无限温柔。「今天早上谢谢你啦。」 宁乐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欢就美滋滋地打开手机开始刷热点了。 「……」 「回头要干什么？」宁乐问。 程欢关上了手机，托腮凝想。「还没想好来着，不如先家里蹲一段时间，等我想好了再出门？」 宁乐：「你银行卡里的余额第一个不同意。再说了，你之前的22年都没想好，在家里蹲一段时间就能想出来了？」 「也是啊…」程欢有点惆怅。「这里这么多工作，怎么就找不到一份我能干的呢。」 宁乐蠢蠢欲动：「其实，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做编辑相关的…」 他还没说完程欢就打断了：「尊重我决定？」 「好好好。」宁乐皱了皱他并不存在的眉头。 「其实很多事情不像你做饭，把所有菜切好之后才能下锅…【注1】，我还记得某本书里说过，『现在回想起来，在某个特定时期，迅速学习并做出成绩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当寻找你的下一个目标时，其实没有所谓的完全合适的时机。你得抓住机会，创造一个适合自己的机会，而不是一味地拒绝。』【注2】」 程欢若有所思点头。「说得对。但是…我平时做饭也不是把所有菜都切好之后才开始炒啊…」 宁乐大为震惊：「那你平时怎么做的？」说着又回想起程欢给自己做的饭，幸亏只毒害她自己，猪看了都摇头也不是没原因的。 第61页 「说远了。」宁乐说。「我觉得吧，只是我觉得哈，知识和经验之类的没那么重要，你要给自己勇气，让自己自信。你真的很棒的，相信我。」 程欢喝了口水，鄙视地看了宁乐一眼：「又来给我灌鸡汤了不是？我原先刚住到这里，还打算要每天给自己定个计划表执行来着，这又搁置了。」 「鸡汤对我没用啊。」 宁乐想了想：「无论如何，你先出去工作吧，好吗？」 程欢有点诧异的看了宁乐一眼：「干嘛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话？怪不习惯的，你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宁乐:「…我骂你你就好受了？」 「对！」程欢打了个响指，「没错！一直以来，我周围的人就是对我太宽容了，才让我一再地放任自己。你是个异类，让我耳目一新。」 「…但是我效果也不怎么样啊。你这死皮赖脸的程度不是一般的强。」 宁乐嘴上说着，但心里却想，程欢真有这种魔力，让周边的朋友都捨不得对她不好。 还想…宠着她。 「当务之急是得找个能长干一段时间的工作。」程欢站起来来回踱步。「要不…我去卖保险吧？」 宁乐顶着无语的神情望着程欢：「这就是你说的长久工作？你也让我耳目一新。」 「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种没什么门槛的工作之外我还能干什么？」程欢有点怂了。 宁乐：「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呗。」 程欢赶紧表忠心：「我记住了，真的，但是你也知道什么『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之类的话吧。」 宁乐要不是由于生理原因限制，真想给程欢一个爆栗。「请停止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的行为，你试试会怎么样？是你说要放开手自己走路的啊。」 「可是我卖保险也是放开手了啊。」程欢声音越来越小。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底气。 「要自己走就走远点，出门打个酱油还用做那么多准备啊？」宁乐说。 「踏出第一步，才能知道，有些风光不离开家真的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注1】：出自《饮食男女》【注2】：出自《向前一步》 第30章 林珊 深夜时间，一个非常适合痛苦的时间段。 程欢睡不着，又开始回望被自己嫌弃的前二十年。 「哎。」程欢说，「宁乐乐你睡了吗？」 「…我说睡了你信吗？」宁乐说。 从毕业之后程欢就冷不丁地在某个时间段唿喊他，搞得宁乐都不敢在12点之前睡觉了。要知道之前，宁乐可是早睡早起的典型人物。 「哦。我能冒昧问一下，宁乐乐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儿啊？」程欢想了想，「比如你变成了个破手机之类的。」 宁乐：「…大橙子有些话不清楚不要乱说。你怎么知道我变成手机后悔了？」 程欢：「啊？你现在这样竟然都不会难过的么？铁石心肠的男人。」 「我还挺庆幸能来这里的。」宁乐说。 程欢摇了摇头，「又疯了一个。赶紧拖走。」完全没有任何要理会宁乐这个非同寻常而又耐人寻味答案的迹象。 宁乐这些天也都习惯了--反正程欢是个榆木脑袋。 「我就挺后悔去年为什么不好好准备公务员考试的。」程欢打了个哈欠，「要是我考上了，现在不就有了份稳定的工作了，也不用现在在这里发愁要干什么了。」 「…大橙子，你也太拧巴了。叔叔阿姨明里暗里不是暗示过你好多次可以回家给你安排份清闲的工作么？」 「非也非也。」程欢摇了摇头。「我爸妈安排的跟我自己考的能一样么？」 宁乐也默默嘆了口气，这歪理邪说还真让人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程欢表面一点脾气也没有，但是却很犟。 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是一旦内心认定要干，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也就是她没想好将来干什么，宁乐想。有朝一日真能找到自己要干的，估计会做一辈子吧。 * 第二天程欢原本准备再投一下简歷就快马加鞭地去面试的。 她选择的天平一多半都倾倒在了销售方面，至于跟她专业相关的教培老师、行政…新媒体运营之类的倒投得很少。 程欢的心偏得很明显--同样是心理阴影，凭什么销售依旧排在她择业的top，而新媒体运营则是零零又散散，一看就是不想再去了。 约莫也是她的主观能动性在发挥作用：一个是她主动辞职，一个是被无情拒绝，两者性质能一样么？ 程欢从上次投简歷也总结出了一点小小的经验，正坐在电脑前改简歷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你又买东西了？都说了让你省着点花钱了。」程欢抱怨。 「我没有。」宁乐连忙否认。 「诶，那就奇了怪了，我也没买什么东西…」程欢从猫眼里一看，打死她也没想到是谁过来看她了！ 原来是有了狗男人之后迅速重色轻友的林珊！ 林珊五官明艷，身材特棒，属于美艷那挂的，跟程欢完全不一样。她的捲髮散到肩上，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又端庄又大方，香水味道溢到程欢身上。 第62页 她知道为什么林珊过来了。程欢生日快有几个月，林珊朝她打听过地址要给她寄东西呢。 原来是声东击西。两个人从过年就没再见过，这会激动得在门口就抱在一起转圈圈。 程欢放手之后，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狡黠地绕着林珊一圈，最后贱兮兮地说：「某人被爱情滋润得不错嘛。」 林珊：「…看透你了，你真不邀请我先进去吗？」 两个人进了房子，林珊差点被突如其来的扫地机器人绊一跤，程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程欢，别以为我有了男朋友抛弃你你就能这么对我哈。我好歹也是千里迢迢过来看你呢。」林珊盘起头髮，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还不给我看茶。」林珊大手一挥。 「喳。」程欢毕恭毕敬，笑嘻嘻的说。「前几天刚买了毒老鼠的药，正好给你加点料。」 林珊靠在沙发上拿起抱枕：「哎我说，你这小日子过得这么自在啊？扫地机器人都买上了，叔叔阿姨这可是白担心了，还派我来打探敌情呢。」 程欢背对着林珊耸耸肩：「就知道你来没好事。」她转过身来，抬起眼睛。「说吧，想去哪儿吃饭？」 却发现林珊正拿着她手机玩。 程欢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走到林珊面前给夺了回来。「不知道不能窥探别人隐私吗？」 「你是有什么秘密还不能给我知道了？果然这就是感情动地的塑料情吧。」林珊感慨。 她拿起自己手机怼给程欢。「我的你尽情看，就怕某些单身狗没眼看。」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密码。 程欢不服气地看着林珊。 「我就乐意单身怎么地，单身万岁！你跟男朋友你侬我侬的缠缠绵绵到天涯，这会怎么捨得来看我了？难道我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 林珊慢悠悠地喝口水，送了程欢一个秋波。 「想你了呗。以前这时候咱俩早就跑着去玩了。」说完环顾四周。「欢啊，你这房子也太华丽了吧，公主的梦啊，地方还这么好。我下车压根没费工夫，直接就到这了。」 「好热好热，我穿着这身裙子没热死我，你给我找身睡衣呗。」林珊用手扇着风，「住这么好的房子连空调都不开，你是纯心要热死我吧。」 「对了，这里一个月多少钱？」 程欢正扭头去给林珊找衣服，正好阳台上挂着一身她刚洗过的，立马摘了给林珊送过来了。 「没钱。现在还是无业游民呢，咸鱼一条。」程欢说，「这里3000一个月。」 「什么？！这么便宜？！！！」林珊拿到衣服就要在客厅换。 程欢瞥了自己手机一眼，眼疾手快地赶紧制止，「喂，某些人能不能有点素质？光天白日的就要耍流氓啊？」 林珊停下来深感莫名其妙地看着程欢：「这里不是就你自己在住么？」 「……」程欢语重心长地拍拍林珊肩膀，「你现在也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做事能不能有点分寸？你这样你男朋友能同意？」 林珊笑得意味深长：「他早就知道你了，还说咱俩青梅竹马的基情满满，要是真擦枪走火了记得告诉他一声，他一定给你腾出道。」 程欢：「……」她生无可恋地看了自己手机一眼。 「行吧，你去卧室换吧，这里不方便。」 林珊自言自语「一个扫地机器人也不知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但还是乖乖地去卧室换了。 程欢趁空抓起手机跟物理老师发消息：「我俩的谈话你一句话也不准听！我是个不掺一点水分的直女。」 物理老师：「哦。」 「……」程欢还要再跟宁乐说几句话，林珊光速换完衣服出来了。她抓起程欢的计划表本子，「你这里为毛这么便宜？！」 「我男朋友在咱们那里租了个比这么小多了的房子都差不多3000了。」 她翻了翻本子，一脸深意地看着程欢：「你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程欢想了想，以前她就打定主意如果没有宁乐的同意，她绝对告诉任何人，这毕竟会带来一些困扰。这会她又没什么正当理由，还是缄口不言吧。 林珊看见程欢这左右为难的模样，更加笃定程欢心里有鬼。 「你不会是…不会是抱上富婆大腿了吧？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有钱一起赚啊。」林珊看程欢不想说，也不强求了，干脆信口胡扯了两句。 她又坐到沙发上，盯着小柴犬扭住了它肥嘟嘟的小脸：「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啊？没钱你在这里怎么生活？」 程欢：「啊？你在问我还是小柴犬。」 「好吧，叫不醒装睡的人。」林珊说，「你从小就有鬼主意，反正我是不担心你。不过要是真在这里混不下去，回家也不错啊。我等周末了就找你去玩，岂不美滋滋。」 程欢长长地「切」了一声，「你有男朋友怎么还会找我玩？说话要讲良心。」 林珊：「…你但凡抓住一次我说话的重点。」 「行了行了，我再想想，现在也不急。」程欢捏了捏林珊的小脸：「你这次过来，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也得过个个把星期吧？」林珊笑嘻嘻地看着程欢，「怎么？有人要来赶我走啊？重色轻友原来另有其人！」 「没有…」程欢有点犯难。其实她是在算自己手里还有多少钱。 第63页 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花天酒地」的，林珊爱玩，程欢身为尽责尽责的髮小，也都陪着她到处逛。 学生时期还好，程欢从没担心过这些钱的事。但是此刻面临每顿要吃酱油拌面条的她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最主要的是，现在她还只出不进。 这件事肯定还不能让林珊知道，不然估计她自己要联合她爸妈一块把她拖回家了。 说来说去，还是她不争气。本来那个电销干着也不错啊，一个不如意就给冲动辞职了，导致现在入不敷出…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入」了。 林珊看程欢脸色一会变个色，笑得不行。「哎我说，我在这里究竟坏了你什么好事？高考成绩出来我都没看见你脸色这么难看。」 「放心吧，我在这里过两三天就走，绝对不耽误你花好圆月。」 「我看厨房里生火做饭的痕迹还挺重的，你又不会做什么饭，每顿都能吃什么啊？我都替你愁得慌。」林珊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肯定是没钱了吧？」 程欢别开脸，一听见「没钱了」这三字儿跟让人施了魔法似的全身都僵硬了。 平时程欢虽然皮，但是很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刻。 林珊给她吓得一个激灵，网上成天在她眼前飘过的「女大学生贷款欠钱几十万」、「警惕网络小视频布下的陷阱」、「被高薪吸引深陷诈骗窝点」等反诈宣传案例顿时有了雏形，以为程欢在这里遭受了什么难言之隐。 「欢欢，你到底怎么回事？跟我都不能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31章 直男 谁知程欢转过头笑嘻嘻：「你傻啊，没钱我住在这里？」说完转身惬意地喝了口水。 林珊若有所思：「不愧是你，欢。软饭咱一直吃得硬气。」 「所以你到底要吃什么？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哈。我明天还要去面试找工作呢。」程欢挑衅地看着林珊，表情可谓十分之欠揍。 林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尝尝你手艺吧，我还挺想看看你在这里是怎么没饿死的。」 「请问您礼貌吗？」程欢飘过去一记飞拳。她赶紧指着林珊说，「好，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一代厨神的诞生。」 「啧，接这么快唯恐怕我变卦啊。」林珊摇了摇头，「我懂，这就是咱们二十年的姐妹情。要是没有咱们这种感情，怎么来证明金钱的重要性呢？」 程欢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林珊逗乐了，笑得直不起腰来。直起腰来之后，程欢催正在沙发上双手侍奉着手机的林珊赶紧去换衣服，说要去买菜。 林珊不动如山地连头都没抬：「…我可是客人，这种事还要我跟你一起去？」 程欢郑重地点点头：「我没钱带你去游乐场，去逛菜市场也不错啊。」 林珊头顶飘过一串233333，而肉身已然灰飞烟灭。 然而就是在这种时刻，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耳边的异动：「欢啊，你刚才听见谁笑了吗？」 程欢这时候正背对着林珊撩拨扫地机器人，她憋着笑：「去菜市场高兴得都出现幻觉啦？就说平时让你少刷点小视频。」 这声音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是宁乐在笑。 林珊扔了手机，一脸目睹灵异事件的恍惚神情：「好奇怪啊这个，我听得很清楚的。明明就是有人在笑…好像还是个男人。」 程欢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林珊的头：「唿噜唿噜毛，吓不着。」 她本起脸来，装作一脸严肃，「还是个男的？分开这几个小时就想男朋友了？」 林珊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欢啊，这房子不会是曾经过发生过什么事情吧？要不怎么这么便宜？怪吓人的，我晚上都不敢睡在这里了怎么办？」 「要不你去住酒店啊，你知道最近的多少钱一晚上吗？」程欢得意洋洋地显摆。 「不知道啊。」林珊说，「你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 好吧，装逼失败。 林珊虽然长得美艷，再过头一点都能摇身一变成个小太妹了，一手一个嘤嘤怪都不在话下。 然而可能就是物以类聚，她某些方面比程欢还怂。每次程欢要求她干什么事只需用「鬼故事」仨字基本百试不爽。 「你到底还是不是光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了？」程欢些微泄露了一点笑意。「就是你幻听了，我都没听见。」 林珊点点头。「也是，光天白日的我在怕啥啊？」 「这我哪知道。还不快去换衣服？」程欢幸灾乐祸还没够，又毫无人道地紧着林珊去换衣服。 「不对啊，去你大爷的程欢。你也有脸跟我说少刷点小视频。」林珊气嘟嘟地进了卧室。 程欢笑得都喘不上来气了。 她拿起手机跟宁乐发消息，却发现他已经发过来了。 「对不起，没控制住。」 坐以待币：「干得不错。为你点赞。『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物理老师：「这不太好，你朋友没被吓着吧？」 坐以待币：「她就这样，爱大惊小怪的，我再哄哄就行了。哎宁乐，你别说，我又发现你一个新用处。」 物理老师：「『用处』？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第64页 坐以待币：「哎呀，情急用错了，不要在意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此以后，什么独居女性遇害，什么外卖、小偷我通通不怕了。只要你喊一嗓子，我估计都得给吓个半死。」 物理老师：「照你这么说，我喊两嗓子，人就给吓死了？」 坐以待币：「不愧是物理老师，这帐算得太明白了。吓死人你可有一套了，真的。」 物理老师发扬了他一向有话就说的优良传统：「但是我也不可能在你身边呆一辈子啊。」 程欢本来正聊得津津有味，看见这一句话咧到耳朵根的嘴巴突然就给收回来了，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幸好这时候林珊换好衣服推门出来了，程欢顺势锁了手机，也不用考虑要回什么了。 林珊：「欢，看我美不美？是不是闪瞎你狗眼？」 程欢点头如捣蒜，拉起林珊摆姿势的手。「程某人一见倾心，林小姐方便给一下联繫方式吗？」 林珊嫌弃地甩开。「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两个人笑着牵着手出了门。 下了楼，眼尖的程欢突然发现了一名陌生男子戴着帽子蹲守在楼下。一看见她们两个人下来就迅速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了起来。 程欢有点近视，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刚想跟林珊示意注意点，却发现某人已经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 原来小丑只有她。 林珊跟这个男的拉着手走过来。「欢啊，这是我男朋友，认识一下吧。」 程欢歪着头看着面前一直微笑着的男孩，也笑了起来。 百闻不如一见，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壁学校的学霸男朋友啊。 男生长得很清秀，她以前一直诧异为什么小说里老爱把眼睛描绘成一双爱受惊的鹿眼，如今看见了杨宣的眼睛，才知道这话不假。 「你好，我是程欢。」 「久仰久仰。我是杨宣。」 「怎么没带人一起上去？」程欢扭头问林珊。 林珊耸耸肩：「咱们两个人好久没见带他干什么？」她推了杨宣一下，杨宣赶紧说：「哦哦，我本来也就自己愿意在下面。」 程欢为这句晦暗不明的话偷笑了一下。 「哎，那你今晚住哪儿？男朋友一起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白担心一场。下午你让他自己在楼下呆着没事，晚上你总不能让人睡大街吧？」 「嗐。」林珊说，「都一样。」 程欢震惊：「？？？这男朋友莫非是垃圾桶里拾来的？」 「我主要是寻思着他得有个名分，先带他来见见你。」 林珊颳了刮她鼻子：「我先跟你挤一晚上，回头我就出去住。咱们先去买饭吧，我还等着吃你做的饭呢。」 程欢一脸会意地看着林珊，抛过去一个「我懂」的小眼神。 「你俩人去楼上等我吧，我自己去买。」程欢把钥匙硬塞到了林珊手里，「快点回去，人一下午在外面估计都热坏了。」 \「哎，程欢，你跟珊珊上去吧，我去买。\」杨宣急忙说。 「没事儿，你们这块不熟。记得把空调打开。」程欢挥挥手走了。 「…这人还知道在家没给我开空调呢？」林珊看着手里的钥匙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杨宣搂着林珊上了楼。 程欢美滋滋地走了一段路，心里却陡然生出了点怅然若失。 林珊这就是有男朋友了？她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以前隔着手机屏幕没看到真人的时候，比起人，林珊的「男朋友」更像是个虚无缥缈的指代物。 「男朋友」惹我生气了、跟「男朋友」闹别扭了、「男朋友」跟我和好了… 这会见到，程欢心里的不真实感落地，所有的幻想都化身成为一件巨大的实体，瞬间扑腾出一片尘埃。 尘埃落到地上，她只看见林珊看向杨宣时幸福的侧脸。 「哎宁乐乐，『吾家有女初长成』就是这种感受吗？怪不是味的。」程欢说。 宁乐：「没有过女儿。」 程欢：「…算了，跟你这个书呆子没话讲。」 「不过看到你，我经常会有老父亲捂着心口要吸氧机的感觉。」宁乐说。 程欢一脸不服气。「哼，就知道你得揶揄我。」她转了个弯继续往前走，「不过我真的有点儿捨不得林珊，我俩从小干什么都是一起。这个狗男人一来她就不跟我去逛菜市场了。」 宁乐：「…不是你让他俩回家的么？哎我说大橙子，『打肿脸充胖子』是形容你这种现象吗？」 「哼！！！顺着我说句话你能死啊？」 「好吧。」宁乐说，「你确定只是有点儿捨不得吗？」 程欢摸了摸鼻子，「挺捨不得的吧，突然明白为什么嫁女儿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宁乐：「没事，他男朋友不是说要为真爱让路吗？」 「哈哈哈，」程欢被宁乐逗笑了，「瞎说什么大实话，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直女。」 宁乐听见程欢笑，自己也笑起来。 程欢想了想，又补充说：「你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来着…」说着意识到这对仗句式不太对，赶紧住口了。 是个人都知道现在该乘胜追击，不明说好歹也要暗示一下，可惜宁乐抓耳挠腮了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你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吗？」 第65页 程欢瞟了他一眼，「拜託，我发小和她男朋友远道而来，我能让他们吃我做的饭？猪看了连夜都得买火车票逃走。」 宁乐：「你不是吃得挺来劲？」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就这样，某人不仅痛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收穫了程欢好几个白眼。 程欢本来在家里就在餐厅里订了几个菜，又去买了点凉菜。她连米饭都是从餐厅拿来的，生怕自己给烧干锅了。 回到家里，林珊给打开门，程欢突然发现玄关堆着一堆快递，还笑眯眯地吐槽林珊：「刚来到就买这么多快递？速度可以啊。」 林珊也笑，「你是不是傻？自己买的快递都不记得。」 程欢一头雾水：「我最近没买快递啊？」她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逛着去买快递。 林珊也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刚才有人敲门说给送快递，我一看收件人写着『坐以待币』，就都签收了啊。」 杨宣也凑过来，「不如先拆开看看是什么吧。反正收件人也是程欢。」 程欢把饭菜放到桌上，三个人一块拆起了快递。杨宣靠在墙边，程欢和林珊一起坐在了地上。 这几件东西都不很大。杨宣拆得很快，拿到手里面色有点不自然，是一大盒药，上面写着醒目的「益母草颗粒」。 他跟拿了个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朝一直没抬头的程欢讨好地笑了笑就放在了桌上。 程欢也拆开了。「这什么玩意儿啊？还整英文名字？反正我是看不懂。」说完给随便扔到了地上。 「暖宫腰带？」林珊诧异地看了程欢一眼。后者与她面面相觑。杨宣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已经跑去沙发边装着玩手机了。 程欢：「啊…哈，你看我这脑子。我上次痛经太厉害，也没过眼直接就下单了。后来好了之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你说尴不尴尬？」 林珊：「你知道就好。」说着把三个东西收拾起来给放到了卧室里。 程欢哆哆嗦嗦地拿起了手机，她平时痛经也不是很严重，知道的人也不多。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给她买这种东西，是恶作剧还是故意整她？ 真是搞不明白。 物理老师：「是我。」 时间已经显示十分钟之前了，可惜程欢没拿上手机看一眼。 「看来你不是货真价实的直男。」程欢脸色慢慢红了，也不知道是在路上走得累了还是怎么样。 她若有所悟，「不然让我多喝热水岂不是爽歪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32章 男友 晚上三个人吃饭，林珊对满桌子的菜是赞不绝口。 「欢啊，不得不说，你做饭不行，蹭饭是真不错，味道太棒啦。」林珊说着又扒了一口米饭。 杨宣见状赶紧说：「是啊，真的好吃，很有家里的味道。」 程欢百感交集地看着杨宣面前没动多少的菜，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 林珊吃完最后一粒米饭，摸了摸杨宣的头。「吃完饭才是乖宝宝，快点吃。」 杨宣为难的脸色一闪而逝，而后把脸埋进了碗里，一直没抬头地嚼了起来。 程欢看见了，身为一只单身狗感到了满满的被冒犯，但有点于心不忍。 「林珊，杨宣吃不完就算了，哪有你这么逼人吃饭的？」 林珊理直气壮：「这有什么？你千里迢迢去买的饭难道还要给你剩下吗？」 「…但是我也就是买了个饭，又没自己亲手做饭。杨宣要是不爱吃就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把人撑坏了不值当的。」 林珊笑嘻嘻：「哦，你要是你亲手做我就不逼他吃了。」 程欢没忍住笑了：「…林珊你能耐了是吧？我做的面条那可是一绝…」 两个人一来一回，杨宣这才插上话：「程欢，我爱吃的。我就是吃得慢。」 林珊看了杨宣一眼，忽然间嘆了口气。 杨宣连忙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你不爱吃就算了，干什么勉强自己。」 程欢见状，单身了这么多年，直觉面前即将有虐狗的悲惨桥段，于是拿着自己手机跑回房间了。正好明天她还有一场面试，约了明天下午，她找找要穿哪一身衣服。 等到她挑选好的时候，看见杨宣已经在收拾桌子了，而林珊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程欢走到林珊身边：「…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勤快了？再说了你们毕竟还算个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我去收拾，你俩在这卿卿我我吧，我正好眼不见为净。」 林珊一把抓住程欢的胳膊，拦住了她：「没事儿，不就几个碗吗？这时候他都不刷，等以后真结了婚，他还能刷？」 杨宣听不见，但这时候特别心有灵犀地朝着林珊狗腿地笑了一下。 程欢想了想，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她掺和什么，于是也盘着腿坐到了林珊旁边。两个人以近乎诡异的相似姿势一块看手机。 程欢边看手机边说：「你男朋友这么优秀，你就这么对人家，也不怕人家跑了？」 林珊也没抬头，眼睛也没离开手机。「爱走走，我还逼着他留在我身边了？」 「你别告诉我你这男朋友真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程欢拿着手机喝了口水。 第66页 「嘿你别说，网上不就是个大垃圾场么？」林珊乐了。 程欢：「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带你去菜市场，垃圾场才是你的最爱啊。」 林珊说着把手机换了个界面：「不不不，我最爱的当然是我垃圾桶里捡来的男朋友啦。」 「…那你还这么奴役他？难道真的咱们才是真爱？」程欢笑着瞥了林珊一眼，转眼看回手机打了个哈欠。 林珊贱兮兮地回望过去：「这还真说不准，我还给他买了一件遵守男德的t恤，让他不用感谢我。」 程欢放下手机，轻轻地把林珊的头髮放了下来，又慢慢用手捋了捋，轻车熟路地用头绳给扎了起来。 「今晚不走了，就在我这睡啊？」程欢问。 林珊打了她一下：「你几个意思？谁家大晚上的重新扎头啊？想撵我走直说。」 程欢：「哦。撵你走，行了嘛？」 林珊：「……我偏不走。」 「怎么，还不好意思啊？没事，你老婆早晚要失去他的第一次，不要紧张，以后好好对人家，别辜负了人家的好心。」 林珊把手机一爪子拍在沙发上，侧着头看程欢：「……你没完了是吧程欢？」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可以理解你这种母胎单身的生物是怎么臆想我们恋爱人士没羞没臊的生活。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想的没错。」 她话音刚落，一道阴影覆了下来。 林珊扭过头看杨宣：「…你有毒吧过来不说一声。」嘴上这么大大咧咧，但是脸上却很诚实地红成了一片。 她又转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合不拢嘴的程欢。 杨宣谨遵三从四德，一丝不苟地刷完了碗，正准备跟林珊报告一声捞个夸奖顺便道个别，谁知道刚走过来就听见林珊面不红心不跳地跟程欢说起这种话题。 某人嘴上说得好听，平时连牵个手都费劲。杨宣心里想。当然了，这也只能心里想想。 「珊珊，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我先走？」杨宣问。 林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10点了，你走吧。」 杨宣依依不捨地看了林珊一眼，明显还想有进一步的举动，但是碍于程欢在场，只好只说了句再见就乖乖离开了。 程欢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宣的背影，真心实意地夸赞林珊：「某人真的可以啊，男朋友让你驯养得这么好？」 林珊皱了皱眉头：「『驯养』？这是个什么词儿？」 程欢：「啧啧，没文化真可怕。世界名着《小王子》都不知道？」 林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平时从来没翻过书。哪像您这种文艺青年出口成章？」 「你等我给你用个通俗易懂的话解释解释哈。就是从前吧，有个小王子，它遇到了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对它说『你驯养我吧』。」 「因为对小狐狸来说，小王子只是个普通的小男孩儿，和其他的小男孩没什么区别。两个人彼此都不需要对方。对小王子来说，它也只是只小狐狸，和其他狐狸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小王子驯养了狐狸，他们就会彼此需要，也会成为彼此的唯一。」 林珊诧异地看了程欢一眼：「你说这么一大段相当于什么也没说，不过吧…听起来又好像很有道理。」 「最后小王子和狐狸在一起了？」林珊问。 她看程欢不说话，又笑着说，「你别这么看我好吧？我就是个俗人，就关心大结局好不好。」 程欢嘆了口气：「没有。因为小王子已经有一枝玫瑰啦。」 林珊：「你这都哪跟哪啊。不过我觉得本来也是。」 程欢：「为什么？不是说已经可以是唯一了吗？」她暗戳戳地期待着已经恋爱的林珊能说出什么有一丝丝哲理的话。 「人和狐狸怎么能在一起？」林珊一脸理所当然。 程欢卒。 * 她们俩就这么一直打打闹闹，到夜里两点才睡。两个人一块洗完澡，程欢头枕到林珊腿上让林珊给她掏耳朵。 「哎欢欢，你这可以啊。月亮这么亮，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的就是这种吧？」 程欢已经无力招架林珊这种不解风情的风花雪月，只好一直敷衍着说是。 「哎你轻点。」程欢抱怨。 林珊：「娇气死你算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手上动作的确放轻了。 「没有了起来吧。」林珊把作案工具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不回家啊？」 程欢本来还想装听不见，这时候在床上滚了滚。 「不回去啦。」 「好吧。」林珊也躺在了床上。「我说欢啊，你最近真的不是有情况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程欢不屑一顾：「你的意思是说我为了个谁留在b市？」 林珊倒很恳切地「嗯」了一声。 「说真的，你最近给我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考研失败以后你好像突然就长大了，现在还要孤身一人留在这里，放到以前打死我都不敢相信你能干出这种事情。」 程欢看向窗外的月光，月光排列组合，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形。 她甩了甩头，妄图把这道影子甩走。「其实我一直都这么深藏不露，『深藏功与名』听过吧？」 「你看，说你几句就不知道姓什么了。你早晚被毒打，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们接你回去。」 第67页 程欢很认真地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吧，真的不是我要留在b市，是b市留下了我。这个事很玄乎，我也说不明白。」 林珊枕着胳膊靠在床背上：「所以真的不是因为狗男人？」 程欢也有点无语：「到底是谁给你们的错觉让你们觉得我会有狗男人？」 「划重点哈，『你们』，看来我的直觉没错啊。」林珊洋洋自得。 「从始至终不就那一个渣男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程欢有点不耐烦。「有些人生来就患有脱单困难症，你懂什么？」 她看了一眼手机。 林珊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可是…」林珊还想说话。 「别可是了，睡不睡觉了亲爱的？」程欢说。「还记得今天白天听到的笑声么？」 她又笑得阴恻恻。 果不其然，林珊一把抱住了她。「程欢你他妈，小人行径真让人不齿！」说完抱得更紧了。 程欢给她勒得喘不上气儿，「热死了大姐，我又不是你男朋友，能不能把空调打低点？你来不是要谋杀我的吧？」 「不过你别说，」林珊傻笑，「那笑声还挺好听的。」 程欢内心os：「又不行一个。」 * 第二天早晨起来，程欢就给林珊做了个面条，以自己要去面试为由就赶她出门找男朋友去了。 林珊一脸不平：「你要去面试不早说，早说我早就让您眼不见为净了。怎么这么不当回事儿呢？」 程欢站在镜子前梳头髮：「这会也不晚。你幸亏还有点自知不明，快走不送。」 林珊拿好包走到玄关，又停了下来。 「哎我说欢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坐在外面等你啊，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林珊我真服了你的脑子，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呢？一天天地净整这些没用的。要是面试官是你爸，或许你还有点用，你说这种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也是。你自己真的没关系吗？」林珊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 程欢探出头：「你没过来之前，我已经独自面试了n家公司，都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一点意外都没有。你说我能有什么事儿？」 她又缩回来照着镜子若无其事：「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更好办。」 林珊走了。 宁乐：「你眼睫毛好像没涂匀。」 程欢睁开眼睛看了看，还真是。 「乐乐不错呀，现在都会看眼睫毛的均匀程度了。在脱离直男的路上撒丫子狂奔呀。」程欢美滋滋，「说真的，一天没跟你说话，还有点不习惯。」 宁乐不存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 「哎宁老师，」程欢正掰着眼皮涂睫毛，「你说我这次能行吗？」 「大橙子你对我称唿还挺幽默的，有事宁老师，无事宁乐乐呗。」宁乐不满。 程欢：「哎呀宁老师，你怎么老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这次差不多可以哎。」 宁乐：「嗯。我也觉得。」 「跟我在一起，宁老师都变得有眼光了，这是怎么质的飞跃。」程欢准备出发了。「苟富贵，勿相忘好不好？」 宁乐笑着，从窗台洒进来的阳光照在手机屏幕上，潜入他的眼睛里。 「好啊。」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告诉程欢，下午面试结束，晚上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她--他父母要过来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这两天竟然多了两个小天使收藏，鞠躬，一定会好好写完的！ 第33章 家长 程欢又傻不愣登坐上了去面试公司的地铁。 这个工作本来就是程欢乱投的，跟她热爱的房地产销售还挺沾边。但是名字要高大上多了，还跟金融有关系，反正程欢也不懂。 公司不大，但是各方面的待遇都很好，非常适合程欢这种一心只想躺着数钱的咸鱼。 所以程欢压根没抱什么希望能进去，也就是积攒点经验。 又是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了程欢。 她进去之后，hr也是例行公事问了一些简歷方面的事情，程欢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也都尚算流利地回答完了。 hr看了一眼时间，扶了一下眼镜，程欢内心忐忑地等待着最后一个问题。 「你投的这个工作跟你的专业没什么关系，我也就不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行业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吧，如果你对接了一个已经要签合同的客户，但是对方突然说不要了，你会怎么办？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程欢：「……」 她本来早就在肚子里打好草稿遇到「为什么选择这个行业」这种老掉牙问题的答案了，所以hr冷不丁地问了她这么个实操问题，程欢直接懵了。 整个办公室里沉默了半分钟之后，程欢开始没话找话。 「感谢您的提问，对于问题我是这么考虑的。首先，我会询问对方原因，根据原因去提出相应的对策尽力去说服对方改变自己要不签合同的想法；其次，如果对方态度坚决，我会考虑告知对方一些有关临时变更的惩罚措施，但是以不接受投诉为起点。如果对方态度和缓，尝试逐步说明情况使对方回心转意。」 「最后…」程欢边组织词语边用眼睛瞄hr们。果不其然，有人已经打起了哈欠。 第68页 程欢是真的不懂这种要怎么操作，全是信口胡说，说完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hr听完了程欢的回答，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程欢知道，自己又是没戏了。 但是因为没什么心理负担，也没什么面子可言，经歷了先前电销的洗礼，她还挺想知道答案是什么的。 于是程欢听自己字正腔圆地问道：「请问您能告知一下遇到这种情况具体做法是什么吗？」一本正经得就差朝对方敬个礼了。 刚才提问的hr抬起头，以程欢肉眼可见的诧异看了她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告诉了程欢他的想法。 程欢听得很认真。她想，果然人家是专业人士，一秃噜就是那么多听不懂的专业名词，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呀。 走到路上，程欢完全没有以前那么惆怅。 她想，自己的确是个小白，是个菜鸟。一旦转变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学习，可以做很多次尝试，莫名其妙地，就不怕前面还有那么多千难万险了。 在中学里一直都是老师手把手地教，生怕他们有哪些知识点搞不明白。程欢用了自我放逐的大学四年才明白了一件事：主观能动性作用真的很大。 东西，得自己学。 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程欢接起来，对方说是刚才面试的公司，觉得程欢表现不错，所以通知她带好相应的材料，办好手续，下周一就可以正式入职了。 程欢这下真的在风中凌乱了，一直到挂了电话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宁乐适时从口袋里探出头来：「大橙子你还好吧？」 程欢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远方，「宁乐宁乐宁乐，你刚才听见人家说什么了吧？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工作了？！」 「嗯。」宁乐笑着看她，眼里的宠溺不言自明。 「我真的不相信，刚才我表现那么差…」程欢这时候都带了哭腔了。 程欢站在马路牙子上，路上还是清一色的车水马龙。她看着眼前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马路，突然哭了。 宁乐带了十足的耐心：「你没有你很好，你一直非常棒。」 程欢边哭边往地铁口走去，还没忘了跟林珊和宿舍群里报喜。 「我真的不相信，我什么都没有，他们怎么会愿意要我呢？」 宁乐：「可能面试的其他人比你更一无所有。」 程欢给宁乐逗得泪中带笑了，「去你的吧。」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宁乐声音清冽迟缓，听起来有种蛊人的说服力。「你最后提出那个问题。」 「我就是随便问着玩的呀。」程欢辩驳。 「但是hr很明显不是那么想的。他觉得你有好奇心，愿意学习，有求知慾。」宁乐说。 程欢刷了地铁卡进了地铁口，这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平復了。 「行吧…一句话总结就是我踩了狗屎运吧。敢情以后我再碰上这种情况临了再问个问题就行了呗。」 宁乐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坐吃山空的幻想：「不可能。有些公司都不会给你提问的机会，有的甚至还会给你扣分，因为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程欢：「…好吧。」 「乐乐你知道我这个工作多少钱么？一个月8000哎！！！这还是我没转正之前的，我这到底是撞了什么大运。」 程欢上了地铁，看着面前唿啸而过的人群，也不知是对谁说：「我能留在这里了哎。」 宁乐：「你别这么想。平常你看的那些帖子里不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么』？这就是你的实力，这就是你应得的。」 程欢感激地看了宁乐一眼，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对了，晚上要吃什么庆祝一下呢？乐乐你随便挑，我买单！」 宁乐又拿出以前看二百五的眼光审视了她一眼，「随便。」 「对了忘了你吃不上哦。」程欢还要不死心地再插上一刀。 宁乐又笑着回望：「不过你晚上不用准备了。」 「什么？！为什么啊？！难不成是你要给我做？这估计有点难度。」程欢被人撞了一下，扶了扶耳机。 宁乐推了推他并不存在的眼镜，声音似乎带了点笑意：「我爸妈过来。」 * 程欢飞快地回家换了衣服。这时候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的时候嘴里也没闲着，还在对宁乐进行全方位立体攻击。 「餵宁乐乐，叔叔阿姨要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这里是个猪窝么？」 「你不是今天要面试么？昨天林珊突然过来我也没想到，所以没找到时间。家里还好。小柴不是每天都在工作么？」宁乐说。 哦对了，两人在对扫地机器人的名字问题方面罕见地达成了非常一致--小柴或小犬。 「宁乐啊宁乐，」程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真的让我非常失望！这才多长时间，我就用行动传染了你，让你觉得我这个地方都能称得上『还行』俩字了？叔叔阿姨过来了，你让他们怎么落脚？」 宁乐：「我爸妈反正也是来看我，你不用紧张。」 程欢愣了一下，张口就开始反驳：「我哪里紧张了？这就是待客之道，谁家脏乱成这样还能让人过来做客的？」 「但是林珊和杨宣过来不是没关系么？再说了我爸妈真的无所谓…」 第69页 「林珊是谁啊？她还不知道我尿性。」程欢拿着抹布擦桌子，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我好歹在外面也是个精緻的猪猪少女，我也要面子的呀。算了，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你怎么对我怎么对我爸妈就行。」宁乐无奈。 「这…辈分乱了吧？」程欢忐忑。 「那我怎么对我爸妈你也怎么对我爸妈好不好？」 程欢：「……」 「宁老师您可言重了，您是谁啊，这不是折我寿么？」程欢插科打诨。 宁乐：「…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他俩也马上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宁乐声音刚落，那边门铃就响了起来。 程欢忿忿地送给宁乐这个乌鸦嘴一个大白眼，宁乐在暗处回了她一个礼貌而不失端庄的笑容。 一打开门，程欢就自动露出特招长辈喜欢的招牌笑容，笑得那叫一个纯真且不谙世事，「叔叔阿姨」叫得那叫一个甜。 她看见宁乐爸妈手里没少提多东西，赶紧招唿他们进来，顺便…把东西都接了过来。 程欢偷偷瞄了一眼，这些东西宁乐估计都…用不着。 要不怎么说她的福气在后头呢，程欢美滋滋地想。 无功不受禄嘛。虽然等会她也要给人父母带走，但是不妨碍现在她狠狠地肖像一下拥有它们的幸福生活。 宁乐妈妈看见程欢高兴得不得了--程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那么高兴，说句没脸没皮的话，她甚至觉得宁乐妈妈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似的。 宁乐爸爸相比之下要稳重得多，但看见程欢浑身上下也是写满了与其气质不符的亲切。 他们进来坐在了沙发上，程欢去给他们倒水了，省得留在原地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好。 但是倒水就算是个缓兵之计，也明显缓不了多长时间。没过多久，程欢就端着两杯水出来了。 但是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照她的设想应该是父慈子孝一派和乐融融的场景，可为什么此刻客厅里竟然鸦雀无声？ 程欢放到桌上，宁乐父母赶紧道谢。 「叔叔阿姨，宁乐…宁老师没在这里吗？我记得刚刚给放在沙发了呀。」 宁乐妈妈歪头笑着看她。宁乐爸爸但笑不语。 「宁老师，你在哪儿？」程欢虽然是在喊宁乐，但是很明显是在向宁乐爸妈表示，「我不会把你随手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吧？你听见了说一声，叔叔阿姨都过来了。」 「我在这儿呢。」程欢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宁乐藏到靠垫后面了。 「那就好。」程欢压根不理会宁乐，就朝着宁乐爸妈傻笑，「那我先迴避一下，叔叔阿姨你们慢慢聊。」 「程欢你先等一下。」宁乐妈妈笑着叫住她。 「今天没你还真不行。」她摇了摇头，「我跟他爸刚才就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回家』这就要躲起来不理我们了。」 「啊…」程欢听到宁乐这么着都快笑死了，这人设也崩得太厉害了。没想到宁乐平时滴水不漏的，竟然对程欢的独门秘籍--撒娇学都有所涉猎。 但是表面依旧不动声色，还是维持着笑不露齿的端庄，「没想到宁老师还挺有童趣的。」 这下倒是宁乐爸爸笑了，他看向宁乐妈妈。「程欢说话还挺幽默的，怪不得能把宁乐治得服帖。」 面对无端扣来的两顶与她毫不相关的大帽子，程欢只能选择充耳不闻。她笑着打哈哈：「宁老师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跟叔叔阿姨多多交流一下，我一个外人在这恐怕宁老师会有点不好启齿。」 说着脚下生风，就要开熘。 宁乐妈妈站起来抓住了程欢的手。她身上有一种程欢从小一闻就喜欢的香水味道，当时被这香水味给迷了心魂，就没走动道。 也是怪她傻，硬是没想到宁乐还是要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也不问她乐不乐意当这个挡箭牌。 这时候，她倒像已经在弦上的箭，已然没有别的选择了。 算了。程欢一咬牙，就当报答这些天宁乐一直明里暗里在帮她的忙吧。 程欢一脸忍辱负重地坐下了。 「程欢啊，你不要不好意思。说实话我跟他爸这也是第一次过来，我俩也很紧张。」她说着看了一眼宁乐爸。 「从小宁乐就不让人省心，看见你，我俩这真是发自内心地喜悦啊。出门之前我已经让他爸尽量克制热情了，希望不要吓到你。」 「…阿姨你别这么说，宁老师人特别好的，帮了我很多忙。」程欢急忙解释。 宁乐妈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从小到大被他气哭的女孩儿数不胜数，我们两口子都快焦心死了。前段时间我俩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我俩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不过，幸亏有你受得了他。」 说着都要热泪盈眶了。 程欢：「…阿姨你别这么说，宁乐其实人挺好的。刚开始我俩接触的时候也是天天打架，后来处的时间长了，也才好了。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真的对人好。」 「这房子就是宁乐帮我找的。」 宁乐妈妈不以为然：「咱们家本来有地方住，干什么还要来外面住？有时候还得你劝劝他。」 程欢干笑。 宁乐爸爸本来坐在一边没发言，这时候也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贊同，「没错程欢。咱们家离这不远还有一套房，也不会耽误你现在工作。你嫁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住那里就行，我们绝对不打扰。你本来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凡事有你我们放心。」 第70页 被「听话」和「懂事」这两个一点不沾边的形容词砸得头疼的程欢内心os：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宁乐爸爸虽然低调，但是有钱那也是真的有钱；宁乐妈妈虽然诚恳，但是举手投足的教养那也是完全掩藏不住的。 所以两个人是为了什么，要向下兼容得这么厉害跟她进行这么接地气的对话？土味都要溢出屏幕了。 宁乐到底是有多嫁不出去啊？ 看他爸妈都为他操碎了心，这傢伙竟然一点不领情，就知道用她这么个咸鱼挡枪。 程欢都要拿出别人对她惯常用的「恨铁不成钢」了。 不过还没等她在心里问候宁乐，就听见宁乐妈妈说，「虽然现在有点着急，但还是想问问，你俩现在有想法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能领证啊？」 程欢：「……」 她得承认，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自己爸妈催婚，就被别人的爸妈捷足先登了。 哦对了，这个还不是人。 不是人的现在装死一言不发。平时嘲讽她一字不落，现在倒好，惜字如金，让她自己孤军奋战。 程欢现在是真的搞不清状况了，明明像她这么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现在应该是被扔钞票了啊！ 为什么是她被哭着喊着留下啊摔！ 正当局面陷入焦灼之时，宁乐终于肯说句人话了。 本来是让他来救火的，但是传到程欢耳朵里活像来火上浇油的。 「结婚时间方面，我都听程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34章 吃饭 要不是宁乐父母在场，程欢发誓，她一定要把宁乐除之而后快。 然而这种时候，皮球已经踢到了她身上，她也不能不接。 程欢只好尽量把假笑变真一点，硬生生挤出了一个让人看了不太是滋味的笑：「阿姨我是这么想的，宁老师人这么优秀，我才刚本科毕业，两个人其实不太搭，所以我想着…」 宁乐爸妈相视而笑。 「傻孩子，」宁乐妈妈笑着摇头，「你怎么不懂呢？他既然喜欢你，又怎么会在意你这些东西呢？」 程欢都要假戏真做了：「可是『门当户对』也不是说着玩的…」 宁乐爸爸笑吟吟地看着程欢：「小欢，你觉得门当户对是看钱还是你大学哪里毕业的，是吗？」 程欢要不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她肯定不会跟宁乐成一对，不然说什么也问不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傻瓜话。令她没想到的是，宁乐爸妈竟然真的愿意坐下来，跟她开诚布公地说这些事情。 人的有些阶段一旦过去，会想当然地觉得很容易，也就不会再着眼于一些自以为无关紧要的细节。何况还会为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于细微处解释。 「宁乐爸妈真的是特别真诚又有耐心的人。」程欢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她傻傻地点头。 「小欢，其实对宁乐来说，他喜欢的就是『门当户对』。我们家真的没那么复杂的。」宁乐妈妈笑，「他找到喜欢的，比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难度不知道高了不少。」 「其实我跟他爸对你的信息没过多了解，就知道你是c大毕业，还不知道准不准确。仅此而已。重点是，宁乐他跟你这样寸步不离地相处。」宁乐妈妈看了他爸一眼，「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各种矛盾一定会凸显出来，尤其是跟宁乐这种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宁乐变成这样也有好几个月，你不仅对他一直不离不弃，还让他对你一直爱得难以自拔。」宁乐妈妈说到这对程欢使了个眼色，「这不就是你最大的魅力么？」 「何况，你长得这么招人喜欢，我跟他爸一看见就喜欢。」 一直沉默如同从未存在过的宁乐这时候从靠垫后面探出头，终于开了金口：「这才是主要原因吧？」 「瞎说什么？」宁乐妈妈又把他一把按了回去。 「一直不离不弃」的程欢：「……」 宁乐爸爸这会站起来：「小欢，现在照顾宁乐你实在辛苦，不过你放心，我跟他妈已经联繫了很多人调查他这种灵异现象。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有个科学家已经明确告诉我们，好像是什么量子力学原因，我们夫妻也不是很懂。」 「反正绝对不会超过两年，宁乐绝对能回来。」 宁乐妈妈笑着补充：「到时候你俩再考虑结婚的事儿，也不晚。」 程欢：「……」 刚才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好像被一个没有眼力见的小人跳出来重重地捶打了一下。程欢甚至感受到了痛意。 宁乐走了，她肯定要放个鞭炮庆祝一下，怎么会心痛呢？ 乐极生悲果真所言不虚。 程欢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她赶紧起身去开门。 原来是宁乐爸妈不知道从哪里订的一大桌菜给送了过来… 外卖员足足用了五个箱子才扛了上来，程欢平时总是很冷清、大得空旷的桌子此刻被映衬得弱小且楚楚可怜。 程欢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想浪费钱，而且好久没看见过这么诱人的饭菜，吃了一口以后彻底沦陷，吃饭中途一直在心无旁骛地扒饭。 宁乐妈妈说：「小欢，你慢点吃。」 第71页 快吃完的时候，程欢放下了筷子。「我有个问题。」 宁乐爸妈赶紧也停止了动作，正襟危坐地看着她。 「叔叔阿姨你们别紧张。」程欢捂脸，笑得无奈。她现在算是发现了，紧张的真不只她自己。 「我就是想问问，这些菜从哪里买的呀？」 宁乐妈妈吗明显松了一口气，「小欢你喜欢吃吗？等回头我们再给你订呀？」 程欢又扒了一口米饭：「不用的阿姨，我自己还有点钱。何况宁乐前前后后帮了我那么多，该请吃饭的应该是我。」 「傻孩子，」宁乐妈妈说，「宁乐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程欢赶紧放下碗，动作极为夸张地摆手：「阿姨阿姨，使不得使不得啊！」她喝了口水让自己说得更清楚，「我现在自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怎么能啃老呢？」 宁乐爸爸表示贊同，并对宁乐他妈说：「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咱们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滚滚巨浪啦。」 吃完饭，宁乐妈妈还要帮忙收拾，在程欢的据理力争之下终于罢手。 走之前，宁乐妈妈紧紧地抱了程欢一下。她对程欢说：「你这小孩，真的招人喜欢。反正你和宁乐现在还不打算结婚，要不我先行一步认个干女儿啊？没事儿我还能找你来玩。」 「……」宁乐妈妈一直在程欢心里贤良淑德的形象就这么崩塌了。 她早就知道但是总是一见面就忘了的那句话才是精髓--能生出宁乐这种怪胎的父母，想必也都比较特立独行。 幸亏宁乐爸爸出来打圆场，把她给拽走了，并抛给程欢一个「她有病该吃药了你懂的」眼神就走了。 两个人一走，好不容易有点人气的房子瞬间又变得冷清。 程欢一边收拾一边唠叨宁乐：「叔叔阿姨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一点也不热络，也不多说点话。」 宁乐：「不是有你这个『干女儿』吗？」 「…我给你泡醋罈子里洗个澡得了。」程欢手上动作一点没停。 「不过我打小就招人喜欢，这点真是一点没变。」她笑嘻嘻地说。 「你开心就好。」宁乐说。 程欢还没来得及回嘴，就听见门铃又响了。 今天还挺热闹。程欢想。 她一推开门，门外正站着林珊和他男朋友杨宣。林珊一脸受了欺骗的受伤模样，而双手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杨宣左顾右盼的给了程欢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神情。 「刚才走出去的是谁啊？」林珊问。「为什么他们来给你庆祝比我还早？」 程欢心想完了，她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但是例行公事地先说句客套话。「不是的珊珊，你听我解释。」 杨宣把东西放在了还没收拾完的杯盘狼藉的桌上，「这谁啊，我出去接个电话。」就特别识趣地出了门。 林珊一脸关切地看着程欢，都快哭了：「欢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他们刚才走过去我还听见他们说什么『儿媳妇』什么的。」 「你不会…是被人卖了吧？！还要帮人数钱的那种？！」 程欢本来还很紧张林珊是不是知道她有「男朋友」这件事，闻言「哎呦我的妈」了一声，赶紧拉着林珊进房间去坐了下来。 「看你这强大的情节编排能力，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主要是我看书太少，脑洞多，文字表达能力不太行。」林珊摸着下巴作深思状，接着又催促。「你快说啊程欢。」 程欢心想哎呦喂我这不是在头脑风暴怎么编排情节来着吗… 「哦是这样。」程欢灵机一动，一拍大腿，「他们是我老师，我跟他们关系很好，知道我有了工作就顺道过来看了看我。」 林珊：「还给你叫了这么没有几千块钱下不来的饭？这得是多好的关系啊？而且就你这德行，平时去上课吗？一般连老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怎么还会有关系好的老师？」 程欢嘴角于隐秘处抽动了一下。 林珊什么时候逻辑这么强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珊珊。」程欢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气，显得很是困扰。「他们有个儿子对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刚才他们临走说的『儿媳妇』应该是这个事儿。」 「有人追你这事我怎么都不知道？」林珊狐疑地盯着程欢。 「我这…这不是不好意思告诉你嘛。」 「敢情被渣男小三这种事情怪好意思说。」 程欢：「主要是我这不是不喜欢他儿子吗？我跟他没结果的，何必告诉你。而且除了他一直追我，也没我带来什么苦恼，我没必要说啊。」 林珊：「那你不喜欢他，他一直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你还有理了？」她抓住程欢手机，「你赶快把他联繫方式给我，我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程欢：「…珊珊，也不急于这一时。」她换了语气，「我老师不是已经来给我道歉了么？他们为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深感抱歉，并且承诺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了。这就是巧了。」 「原来是这样。」林珊恍然大悟。「你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得万事小心。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程欢抱住林珊脖子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你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以后不用担心我了。」 第72页 林珊把她的胳膊卸下来：「我最近一直觉得不对劲，老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直视着程欢的眼睛，「你真的没骗我？」 程欢眼神黯淡下去，像夜空中忽然陨落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35章 谢畅 程欢：「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他留在了这里。」 眼看一场狗血大戏即将开演，程欢赶紧给自己悬崖勒马。「他爱我爱得发狂，要为我哐哐撞大墙，说能感受到我俩之间的实地距离，如果超过50km他就要头疼欲裂，痛不欲生。」 林珊一副唯物主义信仰即将崩塌的绝望神情：「你逗我玩呢吧？」 「那当然喽。」程欢偷笑着摆了摆手。「不然呢？我说我就是自己想留在b市你怎么就不信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接着又整了整林珊的衣襟，「果然大家都说恋爱会变傻。珊珊，你好自为之。」 林珊长舒一口气，翻了程欢一个大白眼。程欢这一个莫名其妙的来回不怎么样，轻飘飘地请林珊坐了个免费的过山车。 「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林珊无奈地耸耸肩，「孩子大了，有自己心事了正常。」 程欢抱住林珊，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林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段风波算是过去了。 * 又过了几天，到了程欢正式上班的日子。这是她上班的第一天，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吃一堑长一智」对于程欢这个二百五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早早地算好了从家里到公司的路程，是加上自己起床和洗漱时间的整体通勤。然后在前一天晚上，拾起了她刚开始一天就夭折的「高效能人士」都在用的「写明日代办」的相关事宜。 她坐在桌子前，还没写几个字就对兴致勃勃地对宁乐说，「宁老师我有种预感，我即将走上人生巅峰。好嗨哦。」 宁乐：「那您这巅峰充其量是个海拔不超过200米的小土坡。」 程欢不满：「…我说过多少次了宁乐乐，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可是我不说话你又说我『是不是聋了』还要拿去修理我。」宁乐说。 「啧啧啧，你还委屈上了。看来叔叔阿姨说你从小就是个摧花辣手果然没错，也就我心理强大能跟你勉强达成和平相处。」 宁乐倒是很满意：「没错啊。」 程欢从对话中收回思绪，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 座位她是坐不上的，大家全都站着挤在一起，程欢只求不要和别人亲密接触，这对她已是「最好的安排」。 可惜，地铁偶尔毫无徵兆地停下来的时候，程欢总会，概率接近于99.9%地，跟旁边人撞到一起。 程欢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宁乐传染还是真的不习惯，在地铁这种密闭空间，而且还处于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总是感觉空气似乎都浑浊凝滞了。 虽然站着，但是架不住程欢起得早很困，所以她就选择性地闭上了眼睛。 程欢心想我就眯一会，反正也得有半个小时才到站，而且还会有甜甜的播报员小姐姐喊醒她。 她正睡意朦胧的时候，突然听见哪里铃声大作。本来程欢觉得事不关己的还不想起来，但是这铃声迷迷煳煳的越听越不对劲。 除了宁乐那个狗东西设置的，谁还用这么离谱的啊？ 程欢挣扎了一下还是准备睁开眼睛--毕竟宁乐没有什么情况，一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就让程欢丢人现眼，程欢对宁乐这点还是有信心的。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截细而长的胳膊。目光再向前移，就看见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地抓着某个不知名男子。 这个大哥长得有点猥琐。程欢刚醒，还不忘记给人长相做个评价。这属实是刻在骨子里的颜狗基因了。 她再移开头，看见了一个人在对她笑。 嘿，你说外面阳光灿烂，他干嘛对我笑啊？ 程欢下意识地低头，证实了这人就是刚才她看见的那只手的主人。 被一个帅哥笑看着是什么感觉？ 程欢：谢邀。体验一级棒，近乎恋爱的错觉。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脸蛋红了个彻底，就是因为太过娇羞没机会仔细欣赏。 「这是…怎么回事儿？」程欢再社恐，也知道这几件事加起来看起来很不对劲，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她抬起头，面前的男生头髮微卷，眼睫毛长得可以让程欢在上面滑个滑梯，神情忧郁得让人着迷。感受到程欢的目光，他也低下头来-- 就在那一瞬间，已然温柔得不太像话了。程欢望穿秋水，都从未遇见过如此沁人心脾的眼神。 她感觉自己要原地飞天了。 「小姐是这样，他刚才差点拿走你的手机，我情急之下叫醒了你。」男生说着眼睛又弯了弯。 完了完了。程欢心想，这人也太帅了吧。 小偷不小偷的她都顾不上了，一门心思地考虑怎么才能要个联繫方式呢？ 「啊太谢谢你了，」程欢心里有点打鼓，但是颜狗基因的加持已然让她顾不上那么多，「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手机就丢了，能不能加一下联繫方式，我好感谢一下您呀？」 面对众人或仇恨或鄙夷或羡慕的目光，程欢毅然决然地装看不见。 第73页 可怜那位小偷大哥，本来该是主角，全被自己得对头抢去了风头，还即将面对道德的审判和法律的制裁。 他看向面前制服自己的小白脸，心里倒很不以为然。他身经百战多次，这次失手也算情理之中。 现在就是人多，留给他逃跑的机会不多。待会下了车，就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娘炮，还能是他的对手？ 这男生考虑了考虑，还是单手拿出了手机。 「我扫你吧。感谢就不用了，这是我应该的。」程欢刚才睡得不太清醒，这时才发现见义勇为的小哥声音也很好听。 救命！！！ 程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到站了。 男生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礼貌地跟程欢道别。 还没出门，那不法分子就要撒丫子要跑。可惜还没能移动一步，男生轻轻地一抬手就把他捞了回来。 程欢隔那么远都看见了不法分子跟她如出一辙的震惊眼神。 程欢扒开人群，要下去帮忙。可惜人实在太挤，程欢还没走几步，地铁就关上了门启动了。 男生似乎感受到程欢这边的情绪，一边卡了一下不法分子后脖颈，一边抬头微微朝这边笑了一下，紧接着挥手道别。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落在程欢眼里，莫名带了些古代那种文人高士的烟水气，把尘世间的烟火气都消弭几分。 行为举止不会让人觉得轻慢，也不会过分热情，恰到好处得很舒服。 地铁越来越快，两个人的身影一点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她眼睛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有人不时朝她这里偷看--程欢当然感受得到。她还知道，这些人里年轻女性的目光最为热烈。 说不定现在都在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睡觉了。 程欢打开手机，打开微信看见了好友申请，名字里赫然写着「幼儿园高材生」。 救命！！！帅哥就没有个有正常暱称的吗？ 她笑嘻嘻地点了「通过」，删删改改最后只发了「你好，我是地铁上被偷手机的程欢，今天谢谢了。以后有事情用得着我，一定尽力。」 手机没了动静，程欢猜想小哥正在带着不法分子去警局。 * 程欢的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她先是鼓起勇气做了自我介绍，认识了很多同事。 因为她专业不沾边，这会基本就是实习生的工作。有人叫她了她就赶紧过去帮忙，实习生她又不是没做过，程欢都知道。 中午忙得昏头，程欢还是主动提出要给大家带饭。同事们纷纷过来感谢，并告诉她想吃的东西，她都一一用自己记代办的便利本记了下来。 然后腾腾腾地跑了几个地方都买齐了。 回来的时候大家领了饭也没人跟她坐在一起吃。程欢早就有心理准备，一个人吃得很闲适。 就在她慢慢吃东西的时候，微信上发过来一天新讯息。 「谢畅。不用谢，很高兴认识你。」 程欢忙了一上午，都快忘了早上这档子事了。她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发什么，就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这个总不会错。 她突然意识到，宁乐一上午没动静了。 估计在睡觉吧，程欢想。但是没怎么见过他白天睡觉了--但他不说话我也没话跟他说。 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地就不说话了，我也没得罪他啊。 以往这个时候早就跟我吐槽我同学怎么怎么样了，这会这么安静，不会是…得病了吧？ 虽然变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机，但这也不代表就不会生病吧？ 实在想不通除了生病还能让宁乐一上午一言不发。 程欢也就想了这么一会儿，因为禁不住眼睛实在老抗议，就去自己位置上趴了一会儿。 今早起得早，程欢本来就有点受不了。又是工作第一天，万事开头难，尽管有些事情后来接触起来很简单，但是刚一开始的新鲜以及随之而来的心理相关的各种压力，导致会很难学进去。 程欢脑子很久没动，这会像个生锈了的自行车，骑几步都能听见零件咔哧咔哧响的那种老旧。 为了表现自己的殷勤，程欢又早早起来，开始到处找工作干。 程欢看有人说一开始太勤快不好，耳听为虚嘛，她毕竟没怎么实地操练过，所以还是很努力地在彰显自己有存在的价值。 一直到了下班，程欢才打开手机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 其实程欢真的是捡到宝了，这个工作一个月七八千，也是真的很清闲，除了月初的考勤表以及月末的各种总结表之外没什么别的太繁重的工作。 她也这就是刚一过来，大家都抱着一定要狠狠剥削新人的想法--因为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人与人之间的『美德』不太容易传播，但是『恶习』倒是传播效率很快。说到底，还是本性使然。 程欢觉得今天帮忙做了不少事情，美美地下了班，却发现除了宿舍群里有几条消息就再没了什么别的。 她这才真的觉得十分不对劲，立马给宁乐打了个电话过去。 「餵宁老师看见我今天的优秀表现没…」 宁乐给挂了。 他竟然，挂断了她的电话！ 程欢被宁乐气得够呛，这狗东西长能耐了，竟然敢挂她电话。 气归气，程欢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字：「宁乐乐你怎么了？有事不能说吗？没事耍什么小脾气？」 第74页 物理老师：「你为什么加陌生人微信？」 程欢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她今天加了英勇小哥的微信。 「他帮我我得谢谢他啊，为什么不能加？」 「你知道你为什么加。」 「好。他长得帅我加上怎么了？」程欢都快被他气笑了，「谁规定的我不能加帅哥了?」 「你忘了上次你加人怎么了么？」 程欢眨了眨眼睛，「哦。我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行吧？再说，我爱加谁就加谁，你凭什么管我？」说到这里，程欢突然又笑了。 都怪宁乐，整天弄得她跟个精神病似的。 「我为什么管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36章 意义 「……」程欢愣了，「我怎么会知道？等等，难道你会中病毒？」 宁乐：「……」 对话就此画上一点也不圆满的句号。 他不说话，程欢更不会自找没趣。说实话，两个人平时虽然磕磕绊绊的不断，但是像这么实打实真心吵架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程欢把「宁乐挂断她电话」记在了自己记仇小本本里第一名，而且宁乐还成心吊她胃口，就是不说干什么耍小脾气，心里盘算短时间内是不会给他划掉了。 本来程欢这一天跑东跑西，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心里就有点不自在。宁乐还吃饱了撑的跟她找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程欢在人潮汹涌的地铁上都还气鼓鼓的。 她从地铁口出来，路过了一个摆满了地摊的路口。程欢都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跟别人这么置过气了，于是准备逛一下分散一些注意力。 程欢深唿吸了好几次，看见有一家卖小金鱼的。鱼缸里的小鱼游来游去，特别可爱。她站在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正准备拔脚走的时候余光里忽然看见了几只爬来爬去的小乌龟。 「啊。」程欢低唿一声。她一秒都没犹豫，问了老闆多少钱，扫码付款就带着走了。 程欢到了家，看见小乌龟伸出两只小爪扒着透明的小缸边缘爬呀爬，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她把手机随意扔在一边，自己撸袖子去厨房做饭了。 今天心情不好，程欢就随便下了点面条，还是拌酱油吃。 她端出碗来，一眼也没瞄手机，径直坐到电视机前看起电视节目来了。 程欢一个8g冲浪的少女，已经说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过电视了。这会刚一打开，还挺新奇。而且电视屏幕又大，看着还怪带劲的。 这不比她那个破手机好！ 程欢一脸不服地看着电视，又豪气沖天地吸熘了一口面条，觉得自己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吃完饭，她又去洗澡，沖了老长时间。吹头髮的时候，电视屏幕还一直亮着光，程欢看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搞明白到底在播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终于移开头，没忍住朝沙发上的手机投去一瞥。 万一有人有急事找我怎么办？要是因为某些狼心狗肺的人耽误了自己正事岂不因小失大？ 程欢啊程欢，你好歹有点骨气！你一天到晚的有过什么正事？谁又会找你？ 谁先低头，谁就算认错了！可是她一点错都没有！所以千万不能拿手机！ 程欢又进了自己卧室，打开了自己电脑。但是手机不在身边，她也还是没办法登录软体，还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她。 而且这还是她入职第一天，就这么玩失踪。如果领导找她就完犊子了。 「反正我行的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错，为什么受惩罚的是我！我偏玩它个不眠不休。」程欢就这么想着，飞快地跑到沙发上拿起了手机。 果然没人找她。 程欢又不死心地挨个软体打开一遍，还是没有新通知。她只好灰熘熘地坐回桌前，开始在电脑上写日记。 她心里是很想在这家公司长远干下去的，所以这时候想记录点东西留给以后的自己看。经验不经验的倒没什么所谓，主要是想看看自己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半个多小时过去，程欢写得差不多。这时候手机也如有神助一般地亮了起来。 原来是物理老师发给她一个文档。 程欢今天一天真没少给同事做文档，这会看见都要吐了。但是两个人现在正处于冷战期，她也不想做第一开口的人。 「这肯定就是宁乐写来故意气我的。」程欢想。「我偏不受这个当。」 她看着小缸里吐着小泡泡的乌龟，打开老闆推荐给她的饲料餵了一点。 老闆说一天餵一次就够，多了就撑死了。程欢斟酌着用量，很快就收手了。 程欢漫无目的地在家里转来转去，又托腮坐在了电视机前--没错，她还是没把电视关上。 心不在焉地欣赏了一会，程欢还是没看明白这些人到底在干啥。她就心想，宁乐不会已经给她列出了几百条罪状，要跟她就此划清界限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小气吧？ 程欢再也禁不住胡思乱想，拿过来手机点开了。 上面是她从今年3月以来，每个月、每周以至于每天的屏幕使用时间，具体到每个软体用了多少。 程欢松了口气。 松完这口气，她又想，手机上又不是没有，干什么这么多此一举。 第75页 闲的蛋疼啊。 但是越往后划越不对劲，程欢发现不是只有屏幕使用时间--其实是她每天的时间分配。鑑于一开始她的时间基本只用于手机，所以才是明晃晃一片的屏幕使用时间。 程欢寥寥看过几本有关时间管理的书，很多人一开始就建议先用两周的时间记录下每天做了什么，必须非常详细，然后以此为基础去做进一步的时间规划。 她不是不懂，就是嫌太麻烦，每次刚有了点勇气立刻就给磨得无影无踪了。每天事无巨细地记下自己都干了什么，甚至上厕所跟商场跟阿姨砍个价都得记录在案，这才真是闲的蛋疼。 虽然程欢也清楚，打碎才能重建。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她这辈子就什么也干不成。 是真的没想到…这件折磨了她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宁乐竟然知道，还不声不响地一直在给她记录。 她不知道宁乐是什么开始的，但是看时间，应该就是宁乐刚来没多久那时候。 这他妈…比她自己写日记详细得不是一点两点。怪不得宁乐问她会不会觉得被侵犯隐私，原来是这里等着呢。 哼，就算这样，她也不是那么轻易被收买的！ 程欢翻到最后，看见一段长长的话。她平时听宁乐说话特别冷淡烦人，但是文风却是大相迳庭的温润柔和，甚至把他们理科生自带的不通人情的冷冰冰都掩盖不少。 「3月每天平均使用14个小时，dy高居榜首。考研失败，错过教资时间，立志和打脸比例为1：1，哭泣次数经初步统计为5次。」 「4月下降为平均每天使用12个小时，vx高居榜首，毕业论文被老师找，哭泣次数经初步统计为3次。5月下降为平均每天使用7个小时，q\\q高居榜首，专心写论文并成功上交。嚎啕大哭过一次。」 「6月下降为平均每天使用6个小时，zh高居榜首，「工作」、「毕业」等相关搜索词条位列第一。看房子8次，被吓哭一次，成功一次。电话销售为期一月，气哭两次。6-7月，共计面试10次，被拒绝9次，成功一次。哭泣次数共计四次。7月尚未结束，故还未统计完全。」 程欢看着看着，眼泪又不听话自己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不在意地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是不是这次还要给我记一笔啊？」 物理老师：「大橙子，你一定得相信自己一直在进步的。」 「合着我进步指数是和屏幕使用时间成反比，和哭泣次数成正比啊？」 宁乐：「不是啊？你没看6月你也没少哭吗？」 「去去去，就不能顺着我一次吗？你不是只跟我打字么，干什么又说话了？」程欢眉毛都笑弯了。 「刚才那句话有点难以启齿。」宁乐说。「而且，我没有不跟你说话。」 「切。看在你还算用心的份上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程欢说，「我警告你啊宁乐乐，我这就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要是下次再敢毫无缘由地不理我，你给我等着吧。」 「我才不惯着你。」 宁乐这时候真的很想剖白自己心迹，但是他心里一直隐隐觉得时机不对。而且万一程欢不答应的话，两个人现在朝夕相处，一举一动都会很尴尬。 程欢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宁乐可不想给她带来困扰。搞不好因为他这份工作再丢了，他可真就成钉在耻辱柱上的千古罪人了。 …至少等他变成人，能多留给程欢一些时间慢慢接受。 宁乐见好就收，很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他真的不敢确定，下次能不能心平气和地看见程欢索要男生vx。 程欢满意地关上了电视。「电视节目真喧闹。」 这会又怪起电视来了。真乃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 「宁老师你总不能光在记我的，自己的一点没记吧？」程欢有点疑问，「额，要是你真的一点没记，也不要妄想给我打苦情牌。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将永远留在我心中。」 「…还真没有。」宁乐说。 「咦~~」程欢葛优躺在沙发上，随手给自己剥了个葡萄，「宁老师你不太行啊？近墨者黑得也太快了，这还是成功而优秀的你吗？」 说完自言自语，「我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啊？」 宁乐：「没有，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完全没资格说你的。也许躺平就是人类的天性吧？」 程欢也频频点头：「没错哦。我印象中你也只是写完了一篇论文--尽管我当时还极力阻止来着。现在看来宁老师你的确没什么可记录的，哪有我的生活丰富多彩？」 宁乐原先一直以为程欢没怎么关心过他会做什么，现在看来，只是说与不说的区别罢了。 「诶，」程欢忽然坐起身来，「乐乐你有没有过那样一种感觉？就是…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很没有意义？干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我不是指的结果。」 「嗯…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那种意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宁乐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还真不是「有过」的过去式，而是「在有」的进行时。 程欢：「我以前一直纠结于『内卷』和「自我消耗」里，一想到奋斗就很痛苦，躺平还很他妈煎熬。可能我自己就是很容易受一些媒体话术的洗脑，本来就一直都有的焦虑一碰到毕业这个放大镜立刻显露无疑了。」 第76页 「但是现在就刚过去一个月，我觉得我原先在意的那些东西也没什么了。以前走过的路回头看其实大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但是看见你的记录，那些记忆还是鲜活得要命。并且我从中还发现了一些提炼出来可以叫做『意义』的东西。「「虽然这话现在说有点走，还很有显摆和炫耀的嫌疑。但其实，还真没有白走的路。」 宁乐静静地听完了，没做什么评价。接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橙子为什么我过来这么久，你的逻辑还是这么一塌煳涂？」 「嗯？」 「你刚才不是从『生活没意义』开始的么？为什么最后落脚点到了『生活真美好』上？」 「哦。那个啊。」程欢挖了挖耳朵，「我就是为了讽刺你说的。『为什么会觉得没意义』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说吗？」 程欢：「我紧赶慢赶毕业论文的时候会有闲工夫考虑生活有没有意义吗？我东奔西跑找工作的时候会有闲工夫觉得生活没意义吗？我电话销售『您好先生』的时候会有闲工夫觉得生活没意义吗？」 「那都是闲得蛋疼的人想的。」程欢笑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感冒了好难受tat 第37章 便宜 程欢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这个工作平时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时常摸鱼。在熟悉了日常流程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同事人也都很亲切，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办公室斗争。 不然程欢这种的，早就死无全尸了。 甚至在工作几个月之中，公司还组织了两次去国外的团建。这对程欢来说简直不要太新奇。因为觉得宁乐乘了自己的东风，跟他不知道邀功了多少次。 宁乐也懒得说。 除了一个月工资八千块钱有点少之外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八千块，意味着她在交过房租和维持日常开销之后剩下的不多。 没错，程欢这种咸鱼竟然有朝一日也会记起还有「攒钱」这回事。但是她自从工作之后，也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攒钱。 在学校的时候程欢虽然花得不多，但是买东西从来没计较过钱。工作之后，她终于对「钱」有了一点认识--比如一顿饭值20元，相当于她工作半个小时。 这种情况在一位新同事到来之时得到彻底的好转--她解放了。大家都忙不迭地让新人去接受社会的的毒打，很快就把程欢忘到了脑后。 她像多年媳妇熬成婆一样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新来人，但终究什么也没做。 程欢一直都特别讨人喜欢，可能也跟她不太会拒绝有关。有一次，一个同事有事出国请了一个月的假，拜託程欢替她接手。 她本来在答应之后还抱怨过自己头脑一热，做事很冲动来着，但是在正式工作之后才发现这根本没什么。程欢在两份工作的「重压」之下都能优哉游哉地在6:30之前正式打卡下班。 有时候程欢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多人上班之后都会在网上抱怨工作多么不顺心，老闆和同事多么sb。 就像没上大学之前对宿舍关系产生过深深的担忧过一样，她在以前上网浏览的帖子的时候，也会杞人忧天地觉得自己在工作中肯定会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肥羊… 不对，怎么会是肥羊呢？程欢身上一点油水都没有。 就是一棵让人一看就很想割下来的韭菜罢了。 但是进入到真实的生活之后，其实跟想像中的大相迳庭。生活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差，看你自己怎么对待了。 程欢不是没遇到过奇葩的人，但她很多时候都根本不当回事。 生活不顺心的人才会把注意力整天放到别人身上，对别人的所作所为吹毛求疵。程欢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阿q精神的变形，但是久而久之，她真的从网络上那些不着四六的鸡毛蒜皮和现实中的鸡飞狗跳中抽身出来，投入到自己真实的生活去。 她都快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刷过小视频了。 程欢有时候还会觉得，上班之后比上学还要幸福。因为相较于那时的迷茫，明知自己身陷沼泽却无力自救，只有经歷过才明白那些至暗时刻的痛苦。 现在，她对于自己要走的路认识得越来越清楚。 上学时候觉得做不到天就会塌下来的事情，在工作之后又变成了一缕似有若无的轻烟，好像风一吹就能跑走。 大家都在努力生活，凭什么她就得怨天尤人呢？ 程欢也反思过自己的行为，觉得这一切变化从宁乐给她看过那组数据之后就开始很明显。以前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放下手机，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离开手机会死的。 但是她真的做到了。 下班之后因为不刷视频，程欢突然多出了很多时间。这些时间怎么利用还是个问题。 程欢以前曾经在网上看见过一个杀猪盘，楼主说自己遇到过一个vx头像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朋友圈里经常发自己读书和健身图片的，这样的一看就是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 她还认真地考虑过这是为什么。 明明她自己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为什么骗不到她呢。 可能是因为她这个曾经不太精英的销售人员应公司要求将自己的vx头像换成了一个p过的自己西装革履的图片，别说，还真人模狗样的。 第77页 但是遭到了从父母到朋友到宁乐的一致嘲笑。 所以程欢潜意识里觉得用这种图片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经过一番苦苦思索，程欢把重点放在了朋友圈的「读书」和「健身」上，这才恍然大悟。多少人每天读书打卡，健身打卡，早起打卡，不就是为了坚持自己的「自律」吗？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要保持读书和健身，真的不容易。这点在程欢工作之后，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能够坚持做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的人，真的很让人敬佩。 能够日復一日地坚持做这些事情的人，别的方面又会有多差呢？ 程欢原先想不通，觉得这都是乌合之众的人云亦云，媒体洗脑下的无脑跟风，是她自己傻。 庸人才常立志，改变不是做一次次地设定目标让自己重新开始的表面功夫，更多时候都是春风化雨潜移默化的。它不需要咬着牙挑战自己极限，也许只需要潜意识那点愿意尝试的勇气。 后来程欢跟经歷相似的人交流的时候，说起这段，才发现她们都有过这种神奇的感受。好像是老天抛给了她们这个契机，告诉她们，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一定要去试试。 许多事情，一旦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也就很自然而然了。 不要小瞧这点勇气，有多少人光是想到以后要吃的苦，就望而却步了呢？ 但是真正回身后望的时候，真的觉得很苦吗？至少程欢不觉得。越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程欢就越能感受到那种世界的参差。 程欢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家长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能浪费粮食，「要吃完，山区的孩子都喝不上水，吃不上饭。」 相比他们，程欢有了多少可以自己选择的权利啊？ 再说了，老祖宗也早就说过，「绝知此事要躬行」。看多少的经验，学习多少的道理，都没有自己脚踏实地走过一遍来得实际。 再说会读书，程欢一个汉语言的，大学四年里正经看完的书都屈指可数，别说大学里其他专业的。至于健身，她听说推销办健身年卡的人都赚得不少。 过了那个新鲜劲，卡基本都可以安然在角落里落灰躺尸了。 这么说还挺搞笑的，程欢走上正儿八经的「自律」之路，竟然是受到了一个骗子的启发。 原先手机都差不多能戒掉，试着去运动一下也不打紧呀？做不到就算了，又没什么损失，不过万一做到了呢？ 程欢没有发朋友圈把日常展示给好友的习惯，但是有宁乐这么一个观众，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买了个瑜伽垫，开始每天晚上跟着某运动软体做瑜伽。程欢在大学的时候体育课就修过瑜伽，这时候适应了几天，也慢慢开始得心应手。 通过运动，她知道了更多关于「脂肪」和「肌肉」方面的知识。虽然以前她就没想过要减肥，但是对「健康饮食」这四个字有了更多的体会。以前特别讨厌西红柿和白菜也吃得津津有味。 其实现在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减肥。 程欢还买了几本书。以前她老爱买那些时间管理方面的畅销书，觉得自己看完这些「武林秘籍」就能立刻打通任督二脉，成为世外高人--彻底掌控自己的生活。 可惜在这方面她实在有点自信过头，别说任督二脉能不能打通，她连这些「武林秘籍」都没能翻完。尤其是那本《拖延心理学》，她自己买回来，就从来翻开过。 有和拖延症相爱相杀的味了。 因为程欢晚上基本没加过班，她吃完自己做的饭，做完瑜伽之后要么窝在沙发上和宁乐一起看电影，要么逼着宁乐跟她一起看那些枯燥的书。 偶尔，程欢还会心血来潮做上几套六级卷子，效果怎么样不敢打包票，大概用来纪念行将朽木的青春还可勉强算数。 有一天看着看着，程欢跟做梦似的突然对宁乐说：「你说我要不要考个研究生？」可把宁乐吓得够呛，差点没从桌子上一头栽下去。 「有这么惊讶吗？」程欢笑得眉眼弯弯。可能是生活很安宁，她说话也越来越平静，真有了几分经歷过风雨要成熟的意思。 「你开心就好。不过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么？」 程欢抬抬眼皮，看着墙壁陷入深思：「『嘆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考了研究生应该也没什么改变。」 宁乐笑得满眼促狭。「你要是觉得自己对时间把控得那么好，考个也没什么关系呀。不如你来q大找我吧？」 「要死啊你宁乐乐，」程欢嘟着嘴，「你不如让我直接上天好了？」 宁乐接得很认真：「现在真的有人在考虑去火星居住，上天也不是那么遥远。」 程欢：「…算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别说了。」她话音一转，朝宁乐挤眉弄眼，「刚才我用的可是《红楼梦》里的话，厉害吧？宁老师你也一定要好好学习，跟紧我的步伐。」 「我为什么要跟紧你的步伐？」宁乐问。 「因为这样才有共同话题呀。」程欢一脸理所当然。 「我为什么要跟你有共同话题？」宁乐几乎要笑出来了。 「嗯…」程欢似乎这才意识到内容有点不对劲，「当然是我要跟你聊天了。小乌龟再好，我跟它说完它也不听不懂，哪像宁老师这么善解人意呀？」 第78页 宁乐恍然大悟：「原来我就是你的一个玩物？」 程欢笑得贱兮兮，「怎么会呢？宁老师是我特别好的朋友。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拯救了很多人，才能遇到你。」 不管程欢说得有没有心，听者倒是有那个意思。宁乐有点红了脸，也就没说话。 两个人每天基本就是这种状态，程欢有时候会单方面跟宁乐拌两句嘴，一般相处还算得上温馨。 因为睡得早，程欢醒得也早。令当时还在上大学的程欢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竟然能够早起，甚至还能够不间断地连续早起。 就像…养成了生物钟一样。 前段阵子睡得很规律完全是因为工作使然，而现在这次，似乎有那里不一样了。 因为程欢她中学时期要求到校时间很早，作业又很多导致她每天都做到后半夜，上学的时候一下课如释重负的头颅就磕在课桌上一睡不起，基本都处于补觉的状态。 睡不醒、睡不够的感觉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后遗症也很严重，程欢大学的时候玩手机那么勐，睡眠时间一点都不能少。 与其说手机是程欢心口的硃砂痣，那睡觉就是程欢的初恋白月光。 她以为这个后遗症会是个无法治癒的疑难杂症，一辈子都治不好。没想到正式工作几个月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给治好了。 果然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 某一天，程欢打开自己的银行卡，发现自己存的钱差不多之后，终于打开了心心念念的淘宝，把她挑了很久的给她爸买的一条高端领带，给她妈买的一个包给下单了。 程欢付钱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丝心疼。她内心狠狠地谴责了自己这种行为。 不过她盯着付款成功的界面的时候，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她放下手机，刚准备练习今天瑜伽的时候，忽然有了个来电显示。 程欢接起来。 「是小欢吗？」 「嗯。」 程欢心里一个咯噔。 「…我是小姨，你爸妈不让说，但是我看着你妈情况实在不好了，你要不…回家来一趟吧？」 后面的程欢没听清，她就知道自己眼前一黑，就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接着什么都看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sos：这接下来几章都是我深夜写的，大家懂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胡话。 我跪安了… 第38章 医院 程欢向公司请了两周的假回家一趟。 正好她那个出国的同事回来，把她的工作接替了下来。 下了飞机，程欢叫了个车直奔她妈在的医院了。以前平时回家，程欢都是大包小包塞满整个行李箱，但是这次一是时间紧急，二是她挑挑拣拣，也实在不知道自己需要拿什么回去。 这种情况下，程欢还能拿什么呢？ 毕竟，这次没有人来接她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初秋，程欢家里在南方，这时候风颳起来，已经有了点肃杀之气。 程欢还穿着背心回来的，正好她家里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她一下计程车就冷得直打哆嗦。 她站在医院门口，盯着「xx医院」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才抽了抽鼻子走了进去。 程欢小姨的话迴荡盘旋在她耳边，「你妈心脏病犯了，医院说你妈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心血管那边不太好。以前她从来没说过，谁也不知道她有这个病。」 其实不是的。程欢心里想。她妈偶尔会说自己心勐地一缩，疼得站不起身来，每次说是被他们爷俩气得。 谁也没当回事儿过。 程欢越走，越觉得医院的这段路是她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但她又怕快点到。 「不过医生说，好在这次发现得及时。以后勤吃药，多注意身体，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吗…」程欢这么想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程欢回来这次没告诉她爸妈，毕竟她小姨也是偷偷告诉她的。她可不能出卖她小姨。 这间病房是三人间，她妈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照进来，她妈正在沉睡，面容很安详。可能是因为特定的场景，程欢忽然想起来她带宁乐去医院看自己已变成植物人的「身体」。 明明也才过去没多久，她都快想不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程欢在离开校园之后，第一次遇到不用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干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妈睡觉。 桌上不知道是谁买来的水果，程欢反正没事，索性给苹果削了个皮。 她倒没有电视剧里那么狗血，削个苹果也能把手削到。不过还是不太熟练罢了。 说来好笑，程欢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拿起水果刀削皮。以前她要么刷手机，要么看电脑的时候，她妈总是会悄默声地给她端过来水果吃。接着同样没什么动静地走出去。 明明小学时候还会写这种与父母相处很煽情的日常，为什么长大了，反而忘记了呢？ 程欢一心想让自己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却到底是忘了，她为什么要走那么远，飞那么高。 她把削得表面凹凸不平的苹果放在桌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给她妈买点心脏病常吃的保健品，何婉翻了个身，却是一副要醒过来的迹象。 第79页 何婉看着程欢，还打了个哈欠，嘴里喃喃：「怎么又梦见欢欢了…」 程欢本来就是流不完的泪，这下更是势不可挡，跟发了大水似的。她不敢哭出声，就光让泪水无声地自己掉下来。 她动了动嘴皮子，还是看着她妈又睡了。 又过了一会，到中午12点过了半个小时的时候，她爸过来了。 她爸看见程欢，放下饭吓了一大跳，「欢欢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工作不顺心吗？」 程欢很生气：「爸，我妈出了这么大事儿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程立：「欢欢你别生气。你妈真的没什么事儿，再说你自己工作没几天就请假回来人领导知道了不得为难你啊？我们原打算你妈出院了就告诉你的，又不是存心瞒着你。」 程欢红了眼，「你都瘦了。」 「你看我的肚子，这还叫瘦？那中国没有胖人了。」程立笑了笑。声音可以装得雀跃，但是神情是掩饰不住的，程欢一看见他爸的脸就觉得极其憔悴和疲惫。 就跟她找不到工作那些天一模一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几个月没见，她爸脸上的皱纹就像到了干涸期的河流，沟壑纵横得让她触目心惊。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程欢还是没办法不为这个想法感到心酸，她小时候觉得顶天立地永远可以保护她做她依靠的那个人，好像是一夜之间，就老了。 程欢别过脸去：「一点都不好笑。」 程立抱了抱程欢，「好了好了，别生气啦。我大闺女回来也没吃饭吧？待会爸爸请个假带你出去吃一顿。」 「我妈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情吃饭啊。」 程立嘆了口气。程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自己也经常嘆气，但是他爸嘆出的气似乎把比她多生活的那些岁月都浓缩了进去，厚重得让人不忍卒听。 「欢欢，我跟你妈都年纪大了。年纪大了谁还不生个病呢？」程立说。 程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病床上的她妈就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看到了程立，嘴角勾出了一抹虚弱的笑。又转过来头来，就看见了程欢。 「欢欢怎么回来了？」何婉愣了一下，眼睛红得吓人，要下床来找程欢。 程欢跟她爸连忙阻止。「妈你怎么回事儿？出了这么大事也不告诉我一声。」 「啊我刚才睡得迷迷煳煳的，还以为是听见了你说话。」她妈避重就轻，「妈妈真的有点想欢欢了，这两天老是梦见你。你猜怎么着？明天不就是你生日啦？」 程立这些天两头忙活，工作那边没办法请假丢不开手，中午还得抽出空来给何婉送饭，早就把程欢生日忘了个干净。 别说她爸，就连程欢本人，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生日了。 程欢偷偷擦了擦眼角，「过什么生日啊？以前我早说给你们俩过生日还都不让过，凭什么我就得年年过？」 程立打开保温桶，倒出了点排骨汤，给何婉递了过去。「先趁热喝点吧。」 何婉：「欢欢，是不是你小姨告诉你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妈妈跟你说，我一点事也没有，医生说在医院休息几天就行。也是怪我自己，这几天觉得身体不太得劲也没当回事，那天好好坐在办公室里呢，忽然心脏就疼了起来。我同事看见就把我送到医院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万一你同事没在身边呢？你怎么办？」程欢脸色变得煞白。 何婉倒是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程欢边哭边说：「妈，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你把我惯得什么都不会，你能放心得下我自己一个人吗？」 何婉本来为了不让程欢担心，已经够若无其事了。听见程欢这话，还是没忍住红了眼圈。 「爸，」程欢看了一眼站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程立，「你专心上班吧，我妈什么时候出院，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何婉摇头：「你胡闹什么？班能是说不去就不去上的吗？」 程欢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决：「我上班干什么？你生病了我都不在身边，我就那么稀罕上班的这两个钱吗？」 这一番话给他们两个说得目瞪口呆。程立看自己拗不过程欢，也只好点头答应。 「不过你明天过生日，我还是得带你吃一顿好的。虽然你妈不在是个遗憾。」 程欢：「你俩要是执意给我过，那就不用你俩操心了。我明天从家里下几碗长寿面带过来一起吃。」她说着看着程立，「这是我觉得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程立没应声，看着桌上削好皮的苹果，问程欢：「这是你削的？」也没等她回答就望着窗外大口吃了起来，吃完了跟程欢报备了一声：「嗯，真甜。」 * 因为医生说现在她妈不需要陪护了，而且医院也没有地方能睡觉，程欢就回了家。 第二天，程欢早早地起来把家里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她妈不在，她爸平时要上班，还要做饭，家里乱成了猪窝。 昨晚回到家一打开灯，程欢的心就像给谁剜了一下似的。她在外面再受苦再受累，只要一想到家里，她这个夜归人就再也不怕风雪。 可是眼前一切全都乱糟糟的--怪不得别人都说最怕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物是人非」是个非常可怕的词。 第80页 她一夜没怎么闭眼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网上说的那些有关心脏病的结局，干脆就不睡觉盯着墙壁发呆。 她爸为了更好照顾她妈，把白班都跟同事换成了夜里值班。家里也没人，程欢从来没尝过家里没人的滋味。 反正挺不好受的。 宁乐一直在帮忙，那天她接了小姨电话有点晕厥，还是宁乐叫人把她弄起来的。这两天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总是在提醒她遗漏掉的事情，句句都用在了刀刃上。 程欢稀里煳涂地把面条下好，味道竟然还很可以，她用饭盒盛了出来。 她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吃」的细节，所以根本不知道像她这么操作，面条不等到医院就会坨成一团，会让人难以下咽。 无知即是幸福，所以这时候还是比较欢天喜地地坐车去了医院。 程立下了夜班，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医院。 程欢到了地方，就把面条盛到了三个碗里跟她爸妈扒着吃。不吃还没事，一吃她才发觉，这真是她有史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面条！没有之一！ 但是她爸靠在窗台上，她妈倚在床头，都吃得很开心。 这年程欢从大学毕业，这天是她22岁后的第一天。 她妈心脏病突发住到了医院，这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迫切需要成长的开端。 她不想自己被当成一直需要蒙在鼓里的小屁孩，不想成为爸妈一天天逐渐老去还要背负着的沉重包袱。 程欢觉得自己必须要快点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 网络上有句被用烂了的话--程欢这才感受它与自己的息息相关。如果她成长的速度追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如潮水般的悔恨将会把她淹没。 晚上她妈吃了药睡下了，程欢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盘算接下来以及将来要怎么办。 程欢现在才有点懂了什么叫做「为赋新词强说的」的「愁」。大学时期曾经令她深深困扰过的「玩手机」、「不自律」、「拖延症」此刻多少有点贻笑大方。 她在那时候的对自己不争气的绝望是真的，现在觉得幼稚好笑也是真的。 可惜她现在的「通透」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有了表面的花架子，却还不能让人信服。 此时程欢自己心里却风马牛不相及地想到：有些事情当时是看不明白的，尤其是对她这种二百五来说，需要经过时光的沉淀才能幡然醒悟--她忽然就懂了牛勤勤看她的眼神。 那不只是对自己小妹一般的「恨铁不成钢」，其实勤勤对她，一直都是羡慕的。 她之所以为赋新词等层楼，只是因为年少还不识愁滋味。 而这些「愁滋味」，不仅能让一个正值壮年的人一夜变老，也能让一个孩子气的人一夜长大。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懂得就永远不会忘记。「返老还童」远不如「永葆童真」来得现实。 也许，这就是所谓成长的代价。 程欢正伤春悲秋地想到这里，打开了家里的门，里面竟然是一片亮堂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这章还是我深夜写的，废话一箩筐，请见谅。 呜呜呜今天竟然有个可爱的小天使给我留言了，还给了我营养液，我何德何能啊真的是…只能说一定会把这篇文好好写完的！鞠躬，感谢支持=3= 第39章 照料 「嗯…？！」程欢的右手放下了一直握住的门把手，惊讶地走进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儿？」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个大蛋糕。其实屋里还是全黑的，但是蛋糕上蜡烛的光星星点点，细碎地洒进了程欢的眼睛。 林珊从程欢房间里跑出来：「生日快乐程欢！」 程欢说不感动是假的，这时候也只是欲拒还迎地推了林珊一下：「你跑得好猥琐啊。」 林珊：「…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千里迢迢地回来给你过生日哎。」她打开灯，又飞快地从厨房里端出来热过的菜。 「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林珊一边摆盘子一边说，「菜都凉了。本来我是想先去医院看阿姨的，我妈说阿姨住院了不是，但是这么着就没法给你惊吓了啊。」 程欢没说什么话，林珊坐在她身边抱过了她。 「我真的好害怕…」程欢抓着林珊的头髮，闷闷地说。 「我知道。」林珊轻柔地拍打着她，「今天你过生日说这些干什么，我估计你在外面也吃完饭了，咱们就吃点蛋糕吧。」 林珊把蛋糕的包裹打开，给程欢戴上了一顶小小的皇冠。「你是最耀眼的小公主。」 程欢特别给面子地吃了一大口。「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我记得你原先不是为我给我寄礼物特意要的我租房子的地址的么？」 林珊：「…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说你这几天有事回家了。我问你是什么事就不回我了，害我好一顿担心。」 「…我这几天连玩手机的空都没有，什么时候给你发的消息？」程欢一脸怀疑地看着林珊。 林珊话不多说，直接给她调出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程欢越看越不对劲--她根本就跟任何人发消息。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手机的所有权又不是只有她自己。 「哦…」程欢一拍脑壳，「这几天我真的忙昏头了，跟你发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忘记回你了。」为了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程欢只好装作真心实意地夸赞口中的蛋糕，「你这个蛋糕在哪里订的？还怪好吃的。」 第81页 「我没定啊。」林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程欢，「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没吃蛋糕。我今天刚回来，把箱子放回家就来找你了，正好碰到外卖小哥过来，说这是你们预定的蛋糕。」 「你不会…连自己订的蛋糕也忘了吧？」林珊看向程欢的眼神愈发严厉，程欢给她盯得直发毛。 「不是啦。可能是我爸订的，没告诉我。」 林珊：「上次我去b市找你，你说要当面告诉我一些事儿。这次可以说了吧。」说着就一脸八卦地看着程欢。 程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如果她妈没出事，她肯定会绘声绘色地跟林珊透露一点有关宁乐的事，但是这时候她实在没心情，只好挫败地摇摇头。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告诉你。」 林珊「切」了一声，「还真以为我愿意听你的那些事，老吊人胃口。」她没动蛋糕，只喝了几口水，「阿姨这事你也别难受，难受也没用。再说了现在病情不是都控制下来了，以后多注意肯定没问题的。」 程欢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走？」程欢吃得太快，奶油都蹭到了嘴角。她抬起头，一脸滑稽样看着林珊。 林珊噗嗤笑了。「我刚开学，好不容易跟导师请了假回来，就这么巴不得我快点走啊？」 程欢露出了回到家的第一个笑容：「你知道就好。这么讨人嫌怎么不自知啊？」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 程欢：「哎珊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林珊回来得急，今天舟车劳顿了一天，这会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什么事？我看你工作了别的没学会，卖关子倒是炉火纯青啊？」 「就是我爸妈有时候都去上夜班不在家，我一个害怕得睡不着觉，你就过来跟我一起睡啊。」 「哦…」林珊嫌弃地看了程欢一眼，笑着揶揄她，「我可没你忘性那么大，胆子那么小。」 程欢：「我也这么觉得。你小时候真像个来拯救我的英雄，怎么越大越成一惊一乍的狗熊了呢？」 林珊挠她痒：「怎么说话呢？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两个人闹了一阵，终于双双沉默下来。这次倒是林珊先开口：「小时候每天都很开心啊。」 程欢「嗯」了一声，眼前不知怎么飘过了她和林珊一起在乡下时候夏日的晴朗星空。 「我记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程欢说，「我跟你在离我家不远的大街上放鞭炮玩。你估计早就忘了。离开家之前我都跟我妈说过了，我出去一会就回来。9点半的时候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你也知道，我手机总是静音。」 林珊含煳地应了一声，已经是快睡着的样子了。 「那时候过年大家还都在放烟花，一茬一茬地应接不暇。我一个转头，看见了一个像我妈一样的影子。我定睛一看，还真是我妈。」 「我说你干什么来接我啊？离家这么近，我等会就回去啦。」 「我妈跟我说你不是怕黑吗？哦对了，那时候我还有点怕流浪狗。反正我妈就随便说了两句，就牵着我的手回家了。」 程欢说着说着忽然有点泣不成声：「可是珊珊，那天是过年，烟花把天空照得发亮，一点都不黑啊。」 * 第二天一早，林珊就收拾了东西走了。她刚开学，实在是不好在家待着。 程欢在路上买了点早点，给她妈送了过去。在路上，她才忽然想起来问宁乐：「昨天的蛋糕，是不是你买的？」 宁乐没说话。 程欢嘴里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还不好意思啦宁老师？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用排除法很简单的。」 走到医院，程欢先是看着她妈把饭吃完，藉口上厕所找到了她妈的主治医生。本来程欢她爸妈一直都拦着不让她来找，更不让她知道是谁。 好在程欢凭着自己讨人喜欢的劲头成功地打入了护士姐姐的内部，终于告诉了她。 医生很忙，程欢也就趁人家走在路上这个当口问了几句话。毕竟如果负责的病人家属每个都像她一样追根究底，那人家医生还工不工作了？ 医生是回忆了一会才想起来的。他告诉程欢，现在是在留院观察，如果状况好的话，基本可以直接出院。如果状况不太好的话，就要做手术。 程欢把医生的话放在嘴里来回咀嚼了几遍才反应过来，「那您能说一下大概有几成的可能需要做手术呢？」 医生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非常有礼貌地对程欢微笑：「小姐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个概率是因人而异，我这边也真的不好说。不过就算需要做手术，这个手术也不是什么大手术，成功率非常高。只是术后需要恢復一段时间。」 程欢感激得快抱住医生说谢谢了。 因为大学四年的咸鱼，程欢认识的人不多，但一般有可能的她都尽量腆着脸皮去问了一下心脏病平时生活怎么注意，还多方打听辗转买了一些外地的药。 虽然她钱不多，但是这几个月工作毕竟攒下了一点，有一点算一点。 要不是每天要来给她妈送饭，程欢都要跑去买偏方来了。 在医院其实用不着她做很多，她爸雇了个护工，每天在特定时间过来一个小时给她妈擦洗。程欢本来说自己就能来，但是她妈坚决不让她碰，还说她下手没个轻重，本来生病没什么，让她一摆弄才要犯心脏病。 第82页 程欢咂摸了一下「心脏病要犯了」这句话，瞬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虽然她又懒又废柴，但是中午买菜回去的时候也是在很认真地研究--不求味道好，只想把营养都能留下。 程欢这几天里几乎翻遍了所有有关心脏病的帖子，有一个里面提到「如果耳垂有摺痕就一定要多多注意心脏病和高血压之类的问题。」她在那里坐着的时候，看了一下她妈的耳垂，果然摺痕比较明显。 她平时看过的帖子无数，这个帖子回復点赞收藏都很多，肯定被顶起来过很多次，程欢对这个也有点印象。 可惜这根本就不是看没看见过的问题--她根本就没关心过她妈到底哪里有不一样。 程欢想着想着再也没忍住，打开病房出去透了口气。她这时候本来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真的「只想一个人静静」，但是可能是因为习惯使然，她竟然觉得这感觉太过陌生。 她这才惊奇地发现：她已经足足有两天没有跟宁乐说过一句话了！ 宁乐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的，但是一般都是有问必答，很少有像这种不理她的现象。 程欢试着跟宁乐发了一句消息，果然石沉大海。她迫不得已跟「物理老师」的好友打了电话，一直等到了铃声挂断，还是杳无音信。 不会吧？虽然手机性能跟人不太一样，但是宁乐不会也生病了吧？程欢心不在焉地握着手机等待了很长时间，对话界面始终没有任何新回復。 其实，就在程欢毫无知觉，宁乐在昨天打开软体给程欢订蛋糕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一种意识，他好像…要离开这个手机了。 模模煳煳中他听见了一句「看来这次的疗效有效果，肌肉方面已经对刺激有了反应…」他只来得及跟林珊发了一句消息，接着就好像失掉了所有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蠢咕作者今天竟然忘记放存稿箱了…幸亏今天看小说睡得晚=w=感谢在2021-09-12 23:27:23~2021-09-15 00: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691515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死亡 宁乐的灵魂从手机里跑了出来，这时候也回不去他的原身体。他看得见，却摸不着，远处是一片茫茫大雾。 他情不自禁地想，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相比刚变成手机时内心的焦灼，宁乐这时候明显更沉稳了一些。 他虽然还有很多来不及去完成的事情，就比如程欢每次考试之前都觉得没记住任何知识点一样，宁乐也给自己平生的种种行为大打了折扣。 但是，他却并不十分后悔。 宁乐飘在自己身体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爸妈在他旁边一脸难以置信。他的主治医生这时候脸色也很明显地染成了猪肝色，「宁先生，这完全是因为药效的发作需要一段时间，我敢确定，令郎不出半个小时机体会产生明显的反应。」 他爸紧紧攥着宁乐的手，没说话。 「是用错药了。」宁乐想。因为他这案例实在太过特殊，医生曾经通过他爸向他徵求过意见，询问是否可以尝试引进新药物以测验疗效效果。 宁乐同意了。 单人病房里充溢着可怕的沉默。 可能是人之将「死」，宁乐突然明白了这辈子一个最大的心结：不是对自己忙碌大半辈子的科研没有做出任何成果的耿耿于怀，不是对无法在父母身边尽孝只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不甘愤懑，也不是第一次找到了喜欢的人还没来得及让对方明白自己心意就撒手人寰的遗憾不舍-- 而是他每每看向程欢自我煎熬时，都莫名能够真切感受到的一阵心意相通的焦灼。 他尽管从小被人冠上了「神童」的帽子，也确实走上了一条「神童」应该走的道路，然后呢？他没有为这个世界带来任何贡献。 如果硬说有的话，也只是让一个处于低谷的女孩鼓起勇气从迷茫里走了出来。 至于要走上哪条路，他大概是无缘得见了。 宁乐就是个普通人。一想到这点，他忽然就释然了。 不是为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本该被世上大多数人所深深刻上的烙印而感到解脱，这是道枷锁，预示着一个人会一事无成的枷锁。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戴上它。 然而到了生死关头的宁乐意识到了这点，只觉得庆幸。老天并没有让他在痛苦自责中，而是对他进行了告解：他已尽力完成了身为一个普通人应该完成的一切。 宁乐闭上了眼睛，却忽然想起来程欢下班在手机上无聊时翻的《水浒传》，她也不知怎么，忽然点到林教头风雪夜上梁山那一章，盯着看了两分钟，就睡过去了。 他倒是没关上，很久没有看到需要「品读」的文字，一时还有点新奇。他一路不停歇地念到博士，又兢兢业业地投了那么多篇论文，早就对基本文字失去了最基本的鑑赏力。 不，应该这么说，「鑑赏力」这种东西他还没拥有过，就已经要永远地失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大自然的四季流转和每天的阴晴圆缺失去了感知力。这些都不被纳入他的研究范围内，当然用不着仔细观察。 他凝神回来，又看向书中。林沖朝酒保要了几瓶酒喝醉了，「闷上心来」【注1】，他想到自己在京城做教头快活的日子，又想到自己就因为高俅父子沦落到此时「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寂寞！」的境地里【注2】，接着趁着酒意写下一首诗。 第83页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这句话看的时候不觉有他，此时此刻却刺痛了宁乐的眼睛。 他却有什么悲惨的身世呢？只不过功名还真像随风飘过的蓬草。这一辈子太短，宁乐甚至来不及对他父母说上一句「再见。」 闭上眼睛之前，他眼前又浮现出《斯通纳》中的一段话。是小说开篇的一段话。 那时他刚读博士，正是意气风发，老师却让他们全班读这本书。 老师说：「你们都是精英，尤其是极个别同学，更是精英中的翘楚。以后很大程度上都要走上搞学术做科研的路子。老师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早晚会遇到挫折，失败有时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宁乐向来对文学书不感冒，但是老师说了他也就趁课间十几分钟翻了翻，明白了大体情节就再也没在意过。当时其实也没有太多感想，就觉得斯通纳还挺可怜的。 以一种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态度。 那当然了，那时候的他春风得意，只要他愿意，整个世界都能是他们的。怎么会在意这个处处失败、处处碰壁的可怜人呢？ 他觉得身体很沉重，手臂也快抬不起来了。宁乐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种体验，如果有的话，大概跟他现在这种也相去不远了吧。 宁乐看见医生的脸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他不知跟他爸解释了什么，就颤抖着地拿起手机出了门。 这时候书中的那些字却清清楚楚地在他眼前浮现。 「如果有学生碰巧看到这个名字，也许会纳闷斯通纳是谁。但促使他研究的好奇心顶多止于一个漫不经心的问题。斯通纳活着的时候同事对他并不怎么推崇，现在几乎绝口不提了。对年纪稍长的同事来说，他的名字意味着让人想起等待大家的那个最后结局；在年纪更轻的听来，这个名字不过是勾起毫无意义的过去的某种弄声音而已，而且没有什么共性可以跟他们本人或者自己的职业联繫起来。」【注3】把斯通纳换成他宁乐的名字真是毫无违和感。 宁乐很快又摇头想，我还不如斯通纳呢。但是却并不觉得自己更失败。人活着还是死去总要有个寄託，他觉得，程欢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主要是，他也没别的选择了。也许，程欢在得知了他去世的消息之后，能以他为负面典型--「除生死无大事」，更加努力地生活。 宁乐觉得自己已很累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 程欢翻了个身，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可能是这几天一直跑老跑去太累了，她竟然在她妈病床前撑着下巴睡着了！ 何婉中午喝完她多的鲫鱼汤，就睡下了。这时候还没醒。 程欢看着她妈的安稳的睡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她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宁乐还是没给她回任何消息。一抹忧愁的神色爬上了程欢的面容，她犹豫再三，还是跟宁乐爸爸打了个电话。 联繫方式还是原先早就留下的。 程欢到走廊上，宁乐爸爸没接。她本想再打过去一个，又怕宁乐他爸现在在忙，还是切回了她跟宁乐聊天界面看了看。 如此寂清寥落。 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回病房的时候，宁乐爸爸忽然给她回了电话。 「宁叔叔--」程欢马不停蹄地接起来。 「是程欢吗？」她忽然觉得宁乐爸爸的声音跟他爸的有了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嗯。宁叔叔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您…」 「不用问了。」宁乐他爸说，「宁乐现在情况很不稳定。」 「嗯？」因为这句话信息量太大，程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乐他可能是体内产生了抗药性，这会情况不太好了。」宁乐爸爸稳了稳，才艰难地吐出来这几句话。 程欢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怎么可能呢？宁乐明明不久前还在跟她斗嘴，还扬言程欢从来不是他对手。 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情况不稳定了呢？ 她不该老是嘲笑宁乐的，变成手机又怎么样…至少还有个念想。 「程欢，我这边有点事，先挂断了。」程欢听得出宁乐爸爸在强忍着悲痛，「后续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不过…你一定得做好心理准备。」 明明他才是宁乐最亲的人，怎么这时候还有心情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呢？宁乐骨子里不易察觉的体贴多半都是随了他爸吧。 程欢滑到了座椅上，抱着腿把头埋进自己肚子上。 她妈和宁乐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她知道生命脆弱，但是从未设想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在面对病魔和死亡的威胁下，也会这么不堪一击。 她才是最废柴的那个，他们明明是最坚强的人。 总是说她还是小孩子的人老了，那么多次不要任何报答地帮助她的人不在了。 众生平等。是啊，只有在生老病死面前，众生才平等。 程欢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公平。 尽管难以启齿，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宁乐早就变成了程欢最好的朋友之一。他虽然嘴上不留情，但是做事毫不含煳，关键时候不知道帮了她多少次，程欢不是不知道。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没法穿越生与死的界限，去告诉宁乐：「你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我一点…一点都不讨厌你。你好得…我甚至都有点离不开你了。」 第84页 程欢没发出任何声音，把眼睛都哭红了。医院里咆哮着发怒的，挣扎着流泪的人数不胜数，谁也没给程欢投来哪怕慢镜头的一瞥。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她真的在朝着她爸妈和宁乐对她的期努力瞭望，希望变得更好啊！ 不过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双喜临门」也有「祸不单行」。她忘了阿甘盒子里的巧克力了吗？ 程欢痛哭流涕。 旁若无人地哭了一会儿，程欢看了一眼时间，怕她妈要上厕所，就急急忙忙地擦干眼泪回病房了。 她刚走，手机界面就亮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有必要哭得这么伤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注1、2：出自《水浒传》注3：出自《斯通纳》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41章 乌龙 程欢回到病房里问她妈要不要上厕所，何婉摇摇头。 「知子莫若母」，程欢就算再怎么想伪装也肯定瞒不过她妈的眼睛，她还完全没有任何条件去伪装，于是就听她妈关切地问：「怎么了欢欢？是不是工作那边不好了？」 「嗯?」程欢都要笑了，看来自己的就业在父母眼中真的是老大难问题。 她摇了摇头，把头埋进她妈腿边的被子上：「妈，我有一个好朋友，走了。」说着说着程欢再也没忍住，眼泪喷涌而出，把被子都濡湿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大了，不该再在父母面前这么毫无顾忌地哭泣，只能让父母徒增伤感而已。 可是眼下，程欢是真的再也憋不出了。 难过、感伤、愤怒这些五味杂陈地聚在一起，程欢快要窒息了，她真的很想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 何婉吃了一惊，这时候她身体还是很虚弱，语气也是气若游丝：「怎么回事？是…去世了吗？」她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毕竟如果不是死亡的驱使，谁会哭得这么肝肠寸断呢？ 只是因为…曾经有过的那些遗憾，再也无法补偿。 何婉又想到前几天自己突然倒地这件事，知道这两件事加起来一定是给程欢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程欢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铃声真的很别致，病房里大半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程欢也没看来电人，若无其事地抹了把泪走了出去。 但是看到「物理老师」这四个字的时候，程欢第一感受到自己的瞳孔地震。她再也不嘲笑这四个字当暱称了--这明明是最美的四个字。 「餵。」程欢洗了一下鼻子让自己说得更清楚。她踢踏着脚在墙边晃来晃去。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程欢心神一凛。 「你是？」 「…你猜。」 「……」由这两句话程欢彻底锁定了嫌疑人。她的泪完全控制不住，嘴角却也没忍住勾了起来，总之是一副很诡异的神情。 程欢又哭又笑地骂宁乐：「你怎么回事儿？你有病吧？这么吓别人有意思吗？」 宁乐：「对不起。因为刚刚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他还没说完，就被程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拜託，你说什么呢？赶快给我呸呸呸。」程欢把手机换了个手，「老天把你变成手机就是让你大难不死的，你这人就是命硬，听见了吗？」 「嗯。听到了。」宁乐心里好笑，还是乖乖地顺着程欢来。他只知道自己从来不关风月的面具分崩离析，内里一点点涂抹上了程欢的色彩。 程欢脸上老泪纵横，这会拿着手机，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竟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天地良心，以前两个人可是说不完的话，吵不完的架。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口说什么。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了。 这会约莫是老天都看不过去，降下了一个救星。程欢眼尖，急忙跟宁乐说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跟着走进了病房。 原来是她妈的主治医生过来了。 程欢本想赶快追上去，但是看他走向的正是她妈的方向。她脚步忽而慢下来，莫名迟疑了。 「医生…」程欢声音低不可闻，在乱糟糟的病房里，她发出了一声蚊子叫。 她站在离医生不远不近的地方。医生拿着病房记录本，右手还拿着笔，这时候正是逆着光站着，说的话刚好够程欢听到。 「阿姨您好，现在在做病情回访。您这几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何婉摇摇头。医生又给她妈量了体温，测了血压，还有一些程欢看不懂的程序。 结束之后，医生站着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他要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程欢感觉自己已经唿吸不上气了。她从小就练游泳，可惜从来没学会过，连「狗刨」都勉强不上。 只是因为她太受不了呛水那一瞬间的无助和绝望了。 虽然医生查房是常有的事--这太常见了。可是程欢就是知道医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重要，她就是知道。 医生依旧是彬彬有礼的语气：「阿姨，我看您最近情况也都比较稳定。如果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这边建议您就可以出院了。」 何婉忽然哭了起来。程欢长这么大，看见她妈哭的次数寥寥可数，这会只觉得心疼，眼泪干得已经要流不出。 程欢都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走出去的。等到她意识清明的时候已经抱着她妈哭了起来。 第85页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几天医院而已。但是程欢的心路歷程实在微妙到已然不可言说。 母女俩相对无言地哭了一会，何婉擦了擦脸眼泪。用那双蓄满了泪花的慈爱眼睛看着程欢：「欢欢，你同学的事还没跟妈妈说完呢？」 程欢反应过来：「啊…那个啊，没事啊妈。我同学就是去b市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何婉明显不信。「不可能。你骗妈妈也要编一个好的藉口。你那个朋友是男是女？家在哪里？」 程欢哭得嗓子都哑了。这会声音沙哑，不耐烦地说：「你病刚好就要给别人查户口啦？怎么一会不歇着呢？」 「肯定是男生对不对？」何婉问。「怎么啦？你就那么喜欢人家，就去b市就哭着闹着不让人去啦？」 程欢鼻尖上渗出了汗滴。原先就说过，程欢很少对她爸妈说谎，除非情况万不得已。而眼下，似乎跟「万不得已」也沾不上边。 「什么啊妈，你这全是胡思乱想…」程欢尽量无动于衷地抓起手机玩。她突然意识到宁乐就在这里，听着她跟她妈的对话，表情突然变得很惊悚。 何婉看着她闺女小表情丰富得整天跟变脸似的一点不消停，心底暗暗笑了一会。但是她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毕竟程欢现在也不小了，她这个病的确说不准，万一哪天…程欢还没个归宿，这可怎么好。 「欢欢，」何婉正色起来，「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了？」 行吧。一直以来有意无意被她迴避的话题就这么不设防地被她妈问出了口。 她喜欢…宁乐吗？ 程欢的第一反应是去否认，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宁乐那个狗东西呢？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任何形象。 但是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为宁乐的一句敷衍的夸赞悄悄红了脸，怎么会突然有了「自己要变得更好」的想法并且要为之持之以恆地努力，又怎么会在得知宁乐「死讯」的时候哭得情难自已，恨不得跟他一起驾鹤西去。 自己的反应做不得假，程欢只是一直选择不去在意。只要不在意，只要不说出来，她跟宁乐，就可以一直快快乐乐地做朋友，一直到宁乐正式离开的那天。 程欢一直大大咧咧的，她信奉朋友之间心直口快有话就说，觉得藏着掖着太不痛快，很少会干\「暗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几乎是没有。 但是面对宁乐的时候，她不得不。两个人註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套上句非主流的词儿，她和宁乐，都是彼此的「过客」。 程欢喜欢的不是宁乐的帅气--虽然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也不是他家里有好几套房（此处存疑）可以收租，而是她每逢低谷看不见生活的光时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虽然程欢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宁乐那只是出于骨子里的体贴和善良。 但是她真的没法忽略，有人曾经在她那样自甘堕落又一无是处的时候，愿意毫无保留地去帮助一直烂泥扶不上墙的她。 「欢欢…」何婉伸出手在程欢眼前摆了摆，「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妈妈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要是没男朋友的话，可以考虑相亲了，毕竟年纪也到了。妈妈单位有好几个同事都张罗着要给你介绍人来着…」 「哦…」程欢愣了愣，而后耸了耸肩膀。「妈我最近工作还挺忙的，回头再说吧。不着急。」 没想到一贯对她有求必应的老妈这次竟然不依不饶了起来：「那就过年回家吧。过年那几天工作应该不很忙了吧？正好大家都有空见个面。」 程欢内心扶额，但也只好先应下。 她跟宁乐之间，也就是稀里煳涂地做了个梦。谁会为一个梦恋恋不捨呢？ * 又过了几天，何婉正式去上班了。程欢帮着她妈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了一边，又把从医院拿到家的东西整理了一通，期间赢得了她妈的不住称赞。 什么「欢欢真是长大了」、「都能帮妈妈干家务了」、「这些年真的没白过」的话语不绝于耳。 程欢没话可说，只好耸肩。而后第二天，她坐上了回b市的飞机。 正式上班的时候，程欢谁也没告诉，一个人把自己的简歷来来回回更新了好几遍，接着就偷偷地开始找下家。 她这个工作好是好，就是太清闲了，一个月钱也太少，除了房租和水电费根本攒不下几个钱。放到以前，照程欢得过且过的性子，高兴还来不及，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妈的病对她而言就是个□□。只要一想到，程欢就会喘不上来气。她家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典型的一场大病就能倾家荡产的中产家庭。 要是她爸妈得了很严重需要砸钱还能活下去的病，她却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程欢真的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能怎么办。 从她妈生病以后，程欢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开始睡不着觉了。她以前虽然时常有熬夜甚至通宵的情况，但是大半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只要她想睡基本还是一闭眼就能睡着。 但是重新回到b市之后，她经常就会失眠，早上一般也醒得很早。程欢只得安慰自己大概是年纪大的原因，她都快成她妈嘴里的「老姑娘」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沾枕头就睡得着呢。 其实程欢知道这也都是她用来掩饰的假象--漫漫人生路上，她只不过刚刚识得了那么一丁半点的愁滋味，就已经要欲说还休了。 第86页 幸亏她上班非常的清闲，中间甚至偷偷跑出去面试了几次，都一点没被发现。这天是周末，程欢又打着领带去了一间非常高档的写字楼里。 说出来估计没人会相信，像程欢这样的，竟然有朝一日会被猎头找上，还能来跟一些无论是学歷还是能力上都让她望尘莫及的大佬一起来竞争一个高薪职位。 生活啊，真的处处是惊喜。 程欢刚进门，正被公司的气派震惊得说不出的时候，就听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干什么？」程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你的左前方，有熟人。」宁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程欢皱着眉，心想这种大公司怎么会有人认识我。抬眼一看，还真没让宁乐说错-- 竟然是那个在地铁上帮过她一次的见义勇为的帅气小哥哥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哇，以后应该可以安心码字啦~ 第42章 应聘 程欢站在原地，眼睛都要看直了。宁乐见状，拼命咳嗽了好几声才让她清醒过来。 程欢潇洒地甩了甩头：「干什么？还以为我会被美色沖昏头脑不成？宁老师我告诉你，虽然我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但是关键时刻绝对分得清轻重，一点都不掉链子。」 宁乐：「他好像去你要面试房间的方向去了。」 程欢如临大敌：「…没这么巧吧？」 「你进去看看不就行了？」程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起来宁乐有点生气。 宁乐虽然平时嘲讽人从不卡壳，但是那该死的声音真的甜美，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程欢很少听他这么说话过。 但是她现在全身心被前方的未知带来的紧张占据了，也分不住一点闲工夫去探究宁乐干什么生气。 只能说，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太舒服吧。 程欢蹑手蹑脚地跟过去，眼睛一直盯着谢畅清瘦的背影，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谢畅走进了面试她的房间！ 救命！！！ 社畜的恐惧莫过于在即将成为领导的人面前重度社死过，而她本人还是个社恐。 她当时为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鬼迷心窍地要微信啊？会不会让领导觉得她很轻浮很不靠谱啊？ 不过…领导也可能早就把她给忘了。她算个什么呢？可能没那个小偷大哥留给他的印象更深--人家估计还记住脸了。 程欢跟个火烤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宁老师，你说他不会给我扣印象分吧？」 「不会。」宁乐说，「他对你印象应该还不错，不然不会用自己用的私人微信加你。」 程欢：「？？？他加我的是私人微信？」 「当然了，谁会用『幼儿园高材生』当自己的工作号啊？」 经过宁乐这么一提醒，程欢还真想起来了。她当时看见谢畅的暱称时还笑得不行。 「哦对…幼儿园高材生真的蛮励志的，竟然能在名厂做领导。这可是我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啊！」程欢感慨。 宁乐：「你不是做梦都想当条咸鱼吗？而且当时是你兴沖沖地要了人家微信，就这么把人家忘了？」他说着竟然有点兔死狐悲的气愤。 咳咳，虽然程欢加了谢畅之后，只进行了几句客套而不失礼貌的交谈就再也没有了下文这件事，给过宁乐莫大的欣慰。 程欢打哈欠：「人还是得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我怕实现不了，所以给自己找了很多梦想，不行啊。」她打开手机相机补了补妆，语气波澜不惊，「世间帅哥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我怎么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反正程欢在宁乐这里是对帅哥迷恋也不行，潇洒也不行。可惜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不幸的是，她的交谈对象可没她没这么洒脱，这会被她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惜反驳的话还无从说起，真箇叫人憋屈。宁乐发誓，他从出生活到现在，就没进行过这么憋屈的对话。 他早该记得，原先程欢跟她团支最后一次见的时候，就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这句话。宁乐还以为程欢说的是气话，故意要在气势上高上团支一截。 现在想想，是他太天真。程欢没有那么幼稚，就是当时在气头上，也没有对团支放过几句自以为是的狠话。这话不过是她真实的心声罢了。 除了她家人，程欢约莫不会为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飞蛾扑火。宁乐想。她一直拎得很清。 但是这不正是他喜欢的地方吗？ 宁乐笑了笑，随之释然了。 程欢：「宁老师，你说既然这个幼儿园高材生对我印象还挺好，我要不要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跟他唤醒一下他的印象，套个近乎啊？你说这个可不可行？」 宁乐：「…只要你觉得自己只需要打通一个面试官就可以畅通无阻，我没意见。」 程欢托腮：「好吧。」 「不过你给谢畅的印象应该是不错--如果他还对你有印象的话。」宁乐停顿了一下，「因为很多人倾向于对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倾注感情，而不是帮助过自己的。」 程欢本来还静静地听宁乐说，过了一会发现不对味。「这不对劲啊宁乐乐，对帮助过自己的人都没什么感觉岂不是恩将仇报？」 宁乐：「我不是说不感恩，而是两者相互比较之下前者的程度更深。」 第87页 程欢：「哦~但是还是不太对劲。」还没等她再发表什么「高见」的时候，就正好听到面试的组织人员招手，似乎在喊她们过去。 她为了跟宁乐说话，故意坐得远离大部队，这会往前走了走，才听见那个招手的人在说「进来考试了。」 「……」程欢钉在原地，如遭电击。 「考试？考什么试？」程欢跟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语。这会有个面试的同僚急急忙忙走过来，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给程欢撞得左右摇晃了一下。 那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程欢没什么知觉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不过大哥，你也是来面试的吗？」 「嗯…对啊大妹子，你也是吧？咱们抓紧进去吧，总共才半个小时，别最后答不完了。」说着给了程欢一个急迫的眼神，就匆匆走了。 宁乐：「……」他单知道要注意面试时间，万万没想到程欢这个二百五竟然连面试文件都不看！ 但是时间紧迫也无可奈何，只好清了清嗓子：「大橙子咱们进去吧，不用紧张。反正你也没怎么准备，就当来增长经验来了。」 「嗯，你说得对。」程欢如梦初醒，右手握成拳在左手上拍打了几下，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我就随便做做。」说着就义无反顾地踏进了候考室。 天知道程欢有多恐惧考试，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离开了校园，还要再接受考试的洗礼。 程欢就知道这次来应聘的是新媒体运营这个岗位。 她知道这家是她绝对高攀不起的大公司--就连刚刚撞到她跟她道歉笑起来傻傻的大哥一看都是「精英人才」，所以程欢才敢投了新媒体运营。 谁也不是程欢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当时投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反正现在来看，她是觉得不甘心的。第一次面试被羞辱的痛苦程欢虽然从那之后再也没提过，但是不影响把它和「你不明码标价，那你有什么」这句话列为深夜里鞭策她前进的毒鸡汤。 打死程欢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进了。进了又怎么样？反正面试还是一样被刷掉。 于是程欢压根就没怎么准备--准备了又怎么样，还是逃不过那个结局。但是就像她学生时代面对每次自己不感冒的比赛的时候，虽然比赛之前和比赛之后都不会把它当回事，但是在即将比赛的前夕，程欢还是会紧张。 也许是多年考试让胜负欲扎根在了程欢心里了吧。 所以坐在「考场」的时候，没法卷子之前，程欢还是完全控制不住的紧张。她手心直出汗。 接着组织者让把手机交到前面讲台上。程欢行尸走肉一般地挪到了讲台上，刚要把手机放下的时候忽然屏幕亮了。 我的电脑：我与你同在：） 程欢看见，忍不住吐槽后面那个颜表情。「什么嘛…我的收藏里又不是没有正常表情，跟我卖什么萌啊？」这么想着，她竟然笑出了声，引得周围一片□□裸的注目。 这女的后台这么硬，还没见试卷就露出这么胸有成竹的笑容？于是都严肃地望着她。 可惜程欢一直都有对周围人视而不见的「硬功夫」在，所以这会浑然不觉。 试捲髮了下来，程欢略微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都有点思路！ 后面几题还要求全英文作答。 程欢前一阵子还有模有样地在窗前捧着新概念读了一阵子，宁乐有时候还会纠正她发音。虽然大多都被程欢归类为「此人又开始找茬了」，但是嘴上都很诚实地改了过来。 宁乐知道程欢六级没过，正好程欢的工作偶尔还会用到英语。所以两个人回家之后还会定时定点地一起做英语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程欢在卷子上做，宁乐在记到心里，最后结束的时候记在备忘录上。 然后互相给对方判卷子。 宁乐就用眼睛看程欢的卷面，不到10分钟一定给出分数。程欢一开始悬在不上不下的400分她还不信，每次都是重新算自己的--然后结局都不出意外地很悲剧。而宁乐这个狗东西竟然能勉强到600分！ 亲娘来！程欢心里暗嘆，她身边从来没有过一个活着的六级600分的！ 程欢还有点未曾泯灭的好胜心，每次谦虚地请教完宁乐问题之后就不管他了，自己在那里钻研题目，顺便背个单词。 这样没多久，程欢的平均成绩就过了425这道坎。其实她底子一点不差，就是从来没能静下来好好用功过。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又过了一阵子，程欢把近几年的英语卷子都做了个大概，又在网上下单了一套早些时候的。 这会想起来，还有点忍俊不禁。她从回忆里抽身，发现以前觉得难于青天的英语题目也不过如此…装逼过头了。 只能说，她单词都认识了，看着题目，答案思路也有迹可循。有些新媒体的专业名词其实并不冷门，毕竟是要给大众看的。 程欢很快答完，考场里大多数人都眉头紧皱一脸如丧考妣地望着试卷，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交上去的。她也没怎么在意，拿了手机就出门了。 组织的人告诉她，笔试完可以直接来参加面试。 她揣好手机，春风满面地走了进去。程欢觉得自己刚才考得不错，再加上没有什么非来不可的压力，她整个人都很轻松闲适。 经过了那么多场面试，又正式工作了那么久，程欢已经不再那么恐惧面试了，甚至她都可以像学生时代根据老师的提示去猜试卷考题及其正确答案了。 第88页 「程欢小姐对吗？」面试官问。 「嗯。」程欢说。其实这次面试很简单，就问了一些专业相关的问题，还让程欢即兴编几个段子，说一下自己的亮点和缺点就走了。 因为程欢万年没个正形，编段子这种事对她来说还真不是难事，几乎是信手拈来。 她没看见谢畅，可能是在忙走了吧。 程欢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戴上耳机开始仰天大笑：「怎么样宁老师？我是不是表现很优秀？」 宁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你真的很想来这里吗？」宁乐问。 程欢耸了耸肩膀：「没有啊，我这种咸鱼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而且这是家大公司，我想来人家也不会要我啊。」 「但你刚才说得很好。」宁乐说。 这时候程欢已经在往地铁口走了，声音有点嘈杂，她就模模煳煳地听见宁乐好像在夸她。 程欢：「是吗？」她摸了摸鼻子，「没觉得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宁乐：「谁最看不出自己已经长高了？」 程欢这句倒是听清了，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旁边人扛到身上的大包撞了一下，瞬间又不平衡了起来，两下才站稳。 她扶了扶耳机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宁乐说：「你能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程欢：歪个楼。在这里我必须要吐槽一下我后妈【大写加粗】（没错说的就是你，拾贝贝同学），她这几天因为自己要有学上了一直飘飘然，都不怎么搭理我了，希望她能快点恢復状态，我已经等不及要赚大钱了（严肃脸）。 第43章 老师 程欢回到家之后，换了睡衣就给小乌龟换水。 她边倒脏水边说：「小龟龟想没想姐姐呀？」程欢当然不需要什么回答，她自顾自地换了水，又给小乌龟餵了点龟粮。 「哎宁老师，小乌龟还挺爱干净的。」程欢原先以为小乌龟是因为要休息才爬到石头上两天两夜不下来的，后来一换水才知道，人家是嫌弃水脏了tat… 自此程欢给自己订了个闹铃，差不多每两天就换一次。 程欢的本意是藉此嘲讽一下同样爱干净的某人，谁知宁乐竟然没理她。「哎宁老师怎么不说话？没这么小气吧？」 手机还是没有声音，安静得好像一只白天闭目养神的乌龟。 程欢有点慌了：「宁乐！你还在吗？」 这会才听见宁乐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大橙子？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 宁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可能是那边在给我治疗的原因吧。」 「嗯。」程欢脸上的伤感一闪而过，「你睡吧。我去做套卷子，最近都习惯了，每天不写一点手痒。」 宁乐：「我跟你一起。」 程欢：「算了吧。身体和大脑，你总有一个得休息。」 宁乐笑出了声。「大橙子，你为什么总是能一本正经地逗我笑？」 「有吗？」程欢歪着头看宁乐，「你这句话有问题，我不是能一本正经地逗你笑，我是可以一本正经地逗所有人笑。厉害吧？」说着朝宁乐眨了下眼睛。 这下宁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他以前没有过任何有关「喜欢」的经验，这会才知道，原来怦然心动，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当事人却完全无动于衷：「哎宁老师，要不咱们先看个电影啊？我去打开电视。」 宁乐摇头：「你先写卷子再看吧。」 程欢：「哎呀谁先谁后的争什么呀？都一样…」说完她才意识到宁乐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拖延症又犯了。 可是…她拖延症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程欢觉得浮生真是恍然一梦啊。她以为要如影随形一辈子的拖延症，阻碍她走上成功人士道路的头号杀手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不对…也许它没有不见，只是暂时藏在了程欢看不见的地方。 那又怎么样呢？程欢还是取得了实质性的胜利。她让拖延症跟她玩起了躲猫猫，还成功地放下了手机。 程欢觉得，大学放任自流的那段时光真的是她迄今为止最难捱过的时光。可能是因为叛逆期来得很晚，也因为刚一接触的新奇，然后就在堕落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事实证明，她是可以的。和所有失而復得的同伴们一样，她们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 而程欢的契机，是宁乐。 宁乐：「大橙子醒醒，该写卷子了。」 程欢拍了拍身上，站起来拿起宁乐要去卧室，手机却突然响了。她接起来-- 「没错是我。我是昨天去参加面试的程欢。」 「什么？我竟然通过了？？？」 「哦我高兴得太早了，后面还有两轮啊。」程欢的声音明显失落起来。「嗯嗯，我会好好准备的，谢谢您。」 程欢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宁乐乐你听见没有？」 「听见啦。」 我听见啦。 也许是有了「前车之鑑」，程欢没哭，她就是又去卧室对小乌龟宣告了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好消息。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小龟龟看在我这么厉害的份上，您今晚就行行好，不要再爬上爬下的了好吗？」 第89页 「没养您之前，我还以为你平时比我懒多了，肯定连个头都懒得伸出来。」程欢把手探了下去，小乌龟的头立刻缩了回去。 「但是谁知道你比我勤快多了，每天一到深夜，你就开始了，深谙干坤大挪移的你换着花样爬来爬去。说实话，」程欢说着有点不忍心，「你声音真的有点大你知不知道？」 小乌龟干脆整个身子都潜入手里，不理她了。只吐出了一个泡泡向程欢证明它还活着。 「好吧…」程欢打开试卷，准备开做。小乌龟已经习惯了程欢的存在，一般不管是程欢在看电脑还是在旁边做试卷都会爬到石头上来玩。 程欢还没写名字忽然想起自己把手机落到客厅了，就走出去拿。结果，又让她发现了宁乐一个手机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接着又不幸地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哪，」程欢强忍着笑。「宁乐乐你没事吧？」 「你想笑就笑。」宁乐善解人意地说。 程欢一阵爆笑，「为什么每次你出丑，总是得让我看见呢？非要找个见证人么？」 宁乐冷漠：「笑够了可以去做卷子了。」 \「哼，\」程欢不满，「我猜某人要在分数上虐我。」 宁乐：「没有这件事，我也是一直虐你。而且，谁让你不带着我？」 「你不是让我放下手机吗？」程欢笑着说。「我老是玩手机你不满意，把你放到一边也不行，请问宁乐乐，还有谁比你更难伺候么？」 宁乐平生难得有觉得自己理亏的时候，这会也学程欢支开话题：「你不愿意做卷子就算了，不要庆祝一下的么？」 程欢说着已经坐到了桌前，「有什么好庆祝的？又不是已经拿了offer了。再说了，我对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有什么兴趣，哪有做卷子快乐？」说到这里，程欢露出了与某网际网路大佬说「我对钱不感兴趣」如出一辙的神色。 宁乐神色复杂地看着程欢。 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手机，恐怕很快…也会不需要他了吧？ 但是程欢已经不理他了，自顾自地转着笔看起了试卷。她每次都给自己掐准两个小时，一分钟也不能多，时间到了她还意犹未尽地看着阅读题。 她不用看，也知道宁乐已经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她了。 程欢这次得了500分，破天荒头一次。宁乐就不用多说了，他一直发挥很稳定，可能是为了佐证出卷人的难度控制吧。 「啊~~这张试卷就是我最好的奖励。」程欢抓起试卷仰天大笑，本来在石头上的小乌龟仰面栽到了水里。她笑完了又摩拳擦掌地问宁乐，「咱们看个什么电影好呢？」 她拿起手机跑出去，用遥控器翻电影。程欢大致都翻了一遍，没找到特别想看的，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询问宁乐。「宁老师，你想看什么？」 果不其然，宁乐无可无不可地说：「都可以。」 程欢从家里回来之后就去剪头髮了。她的发量其实还好，虽然大学的时候成天熬夜修仙，但是这会也很幸运地没拥有秃头少女的烦恼。 她剪成了齐肩的短髮，往里面卷了起来，齐整的刘海盖住了额头，大而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程欢经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网络有点慢，她有点不耐烦地不住抬头张望。宁乐被她扔在了腿边，她睡裙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笑着看他。 宁乐心里一颤，才反应过来程欢在跟她说话。他只好冷淡地回了一句。 「那就看《蝴蝶效应》好了。」程欢有点无聊，「而且，这个电影不要钱。」 「嗯。」宁乐轻声。 程欢本来就胆小，开头就没把她吓死。「这个电影怎么骗人呢？也没标惊悚啊，吓死人他们陪么？」接着又安抚地拍了拍宁乐，把他放在了自己怀里的小柴犬上，「乐乐不要怕，反正吓死你不用偿命是真的。」 宁乐：「……」 程欢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在看影视的时候随时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这会又听见她碎碎念，「男主不算帅啊，女主漂亮」、「好惨怎么还有这种操作」…之类的废话。 宁乐没怎么关注电影--他早就看过，这会光注意程欢傻笑呢。 这电影不长，看完之后程欢写了几百字的感想就拿出垫子要做瑜伽。 程欢一边做一边听宁乐问她：「大橙子，后天的面试你有什么想法？」 「啊！」程欢一分神，差点扭到自己脚筋，然后愤愤地看了宁乐一眼，「能有什么想法，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算了。」 宁乐不动声色：「真的吗？」 「嗯…」程欢正在伸腿，「你非得这时候问我是吧？」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我肯定还是想去啊，现在就想搞钱。」 「那好。」宁乐说，「你面试这么多场，要不我让我也试一次？」 程欢噗嗤笑了。「我这辈子也考不上你的研究生，恐怕你这愿望要落空了宁老师。」 宁乐没理她的自嘲。「关于公司你觉得我会问什么？」 「你看你又来了。」程欢长唿一口气，「每次说是问我，主动权还都交到我手里，到底是你考我还是我考你？」 宁乐没正面回答程欢的这个问题：「其实我这些天跟你在一起也听了不少问题，又去网上搜了搜，首先，他们一般都会问公司发展趋势，选择这个行业的原因，公司产品及竞品，还有一些近期的新闻动态。」 第90页 程欢没当回事，做瑜伽不亦乐乎。「嗯，差不多吧。」 「自身的话，一般是先让做自我介绍，然后做过的项目经歷和已有的技能等等。其实我没太有面试的经歷，去网上搜了搜，项目经歷可以根据star法则来。」宁乐顿了顿，好像在思索，「然后会问你入职这个岗位后开展工作的思路和手段，一般都是从侧面看你的逻辑思维和表达能力。」 「嗯？」程欢已经坐不下去瑜伽了，她站起身来朝宁乐走过来。 宁乐这会正在回忆，没注意到程欢走了过来。他接着慢慢说：「最后hr还会问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最好从公司发展战略、岗位发展方向这种比较深入业务问题来问，还有一些具体分工和考核指标之类的。」 程欢一只手把宁乐提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宁乐这会终于从纷繁的思绪里走出来。「原先我真的不太熟悉，但是这些你都知道，也都万变不离其宗。我就是给总结了一下。」 程欢也没说话，她想，这可能就是她和学霸的差距吧。 她从卧室里拿了个本子把刚才宁乐说的记了个大概，又转了转笔，「还会问一些简歷的问题。」 「嗯。」宁乐说，「大橙子我把你的简歷跟网上其他人的简歷对比了一下，说实话还有点差距。不是指形式，我知道这些天你也一直在改。我是说内容。」 程欢知道宁乐说得对，她没说话，静听宁乐准备说什么。 「你的形式再精美，但那也只是空架子。hr他们最终还是要看你到底干了什么，」宁乐斟酌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们筛选的具体条件是什么，但是他们既然让你进去了，就有要录取你的意愿。」 「你大学经歷不多，实习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出彩的地方。」要是放在以前程欢早就对宁乐进行「机身攻击」了，但是这会却还能平心静气地点头听，实在不能不说是一大进步。 「我的建议是把你工作几个月的经歷进行一次全面的復盘，然后挑一些重点的项目完整地推导它的市场情况、行业竞争格局，目标人群，产品或者品牌卖点还有媒介策略。其实你现在这个工作跟新媒体运营某些方面很像，而且有些思路几乎是一模一样。」 「再从hr的角度去猜他可能想从简歷上提问你的地方。」 程欢惊唿：「听君一席话，真是胜听一席话啊。」 宁乐：「嗯？」 「额…」程欢挠头，「忘了后半句是什么了，不是『如听一席话』就行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宁老师，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很多人，这辈子才能遇见你。」 宁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我以前教书很不仔细，现在看人说提问引导回答会加深学生记忆，所以想试试。」 「所以我现在是小白鼠喽？」程欢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宁乐。宁乐给她灌输了这么多东西程欢也不太好意思立刻就化身白眼狼，只好气生到一半，卡在了半路上。 「不是，」宁乐看程欢生气有点慌了，但是语气里的诚恳一如既往。「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想成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调休，蠢作者忘记晚上还有课了，就这么悲剧廖~ 求安慰=w= 第44章 无限 程欢又工作了两天，终于到了第二轮面试的时间。中午她也没打卡直接就跑路了，反正老闆没在，也抓不着她。 到了地方之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程欢为了凸显自己的专业度，今天一直踏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她看没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对着墙脱下鞋揉了揉自己的脚后跟--都快肿了。没人心疼她，程欢干脆自己心疼自己。 宁乐悠悠开口：「大橙子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程欢态度随意：「哼，你管不着。别说我还没进这家公司，就是我进了，领导也管不了我在无人处脱鞋吧？这可是我的人身自由，又不妨碍公共秩序。」 可能做这种不雅举动总是格外敏感，刚说完，她就做贼心虚似地感觉到，背后有道似有若无的目光。 程欢一转身，就看见了这家公司的领导--曾经地铁一线牵有过一段缘的谢畅！ 她当场原地去世的心都有了，但右手还是顽强地抓着自己的高跟鞋，刚想抬起手来打招唿，发现拿着鞋跟人打招唿不太好，只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领导好！」 没事，她就是谢畅生命中连脸都记不住，更不会有姓名的路人甲，没必要吃饱了撑的感到无地自容。就算将来有幸成为她的领导，现在不还不是嘛！ 「请问…」谢畅面露难色，「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程欢内心拼命摇头，本来她想反驳来着，又怕万一谢畅记起，第一次见面就领导给留下爱说谎的印象，不愧是她！ 她可怂得很，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她偷偷地打量一下谢畅，其实那次见面，程欢一点都没看出来谢畅是家上市公司的管理层人员。他那天在地铁上穿了身运动风的衣服，就是邻家干净清爽的大哥哥…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就没戴眼镜！ 大概是年纪太轻，戴眼镜能让他在气场上有点优势。不过，这么一来就莫名地很斯文败类。 第91页 「我记起来了，你是不是程欢？」谢畅问。 程欢嗯嗯啊啊了一会，装得特别惊喜。「是啊！你是不是那天地铁上的大哥？！也太巧了吧…」 宁乐和程欢同时在心里吐槽「大哥」这个要命的称唿。 谢畅脸上倒没什么波澜，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清冽。「你也在这里上班吗？以前没有见过你。」 程欢赶紧摇头表忠心，「没有没有。我就是来面试的。」 待会就是你来面试我。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 「嗯。那你加油。」说着他看了一下手錶，「我待会还有点事，先走了。希望过几天能在这里看到你。」谢畅一眼也没看她手里的鞋，更没问什么多余的话，就这么笑着走了。 程欢愣在了原地。 有了这次教训，程欢赶紧穿上鞋，她跟宁乐诉苦：「早知道怎么也该在女厕所里脱鞋吧。」其实程欢是因为带着宁乐很不方便，当然这话她也没说。 宁乐：「没事，这是你的人身自由，也不妨碍公共秩序。」 程欢眼珠瞪圆了，显得可爱又无辜。「但是这里根本就没人过来，谁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她欲哭无泪，「我要死了，他等会还要面试我，不仅没素质还没有一颗感恩的心，这一下印象分全都丢干净了。」 宁乐：「你也不是只给一个面试官印象不好就不能过了，不是吗？」 程欢本来有点颓丧，但是觉得宁乐说得也对，就点了点头。 宁乐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问了程欢：「你觉得谢畅怎么样？」 程欢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谢畅都给她吓出阴影来了。「嘘，我等屁民怎敢妄议领导？」不过过了一会，她又说，「有风度，做事滴水不漏。」 「你喜欢他这样的吗？」宁乐还想问。但是程欢马上就要面试，他怕她分心。况且他也没什么立场问。 程欢这边倒是突然思考起如果是宁乐看见她这么鬼鬼祟祟的人，会怎么做。 就宁乐那个不可一世的态度，肯定会不屑一顾地走过去。想到这里，程欢突然笑了。 很快就到了面试时间，因为这次需要把手机统一上缴，程欢就把宁乐放在了外面，自己孤身一人进去了。 进门之前，程欢的某个动作让宁乐以为她又要像那次教资考试之前拜他，他提心弔胆的，幸亏程欢就是把宁乐角落里摆正了一点就走了。 说到教资…不是一年两次么。宁乐去网上搜了搜考试时间，已经快到了，也不知道程欢还报不报名。 再说到那次考试，宁乐竟然觉得有些恍然隔世。 当初他还郑重其事地为程欢的前途忧虑过，现在来看他真是有点咸吃萝蔔淡操心了。 宁乐还没把他最近领域里发的最新期刊看完，程欢就迈着阔步走出来了。他看着程欢一脸云淡风轻实则在一眼就能看出来在暗喜的脸，故意不问她情况怎么样。 程欢把她并不熟悉的高跟鞋踩出了神采飞扬的感觉。她其实长得一直是甜美挂的，眼睛很大，杏面桃腮，标緻极了，一笑特有邻家小妹的感觉。 这会为了工作需要，穿上了很中性的西装，却也干净利落得有模有样的。她把衬衫袖子捲起来，甚至把刚入职场的那种不谙世事感都遮去了几分，一瞬间还有点知性大姐姐风。 程欢拿了宁乐就往外走，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你怎么不问我面试怎么样？」程欢瘪瘪嘴，但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宁乐：「你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这还要问？」 「有这么明显吗？」程欢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过他们说给了我两个选题，让我写两个相关的文案策划，发到他们邮箱。」程欢说着，高昂的语气低落下去，「也不知道我能写成什么样。」 程欢拿起包里的地铁卡站在了马路牙子上，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就矗在那了。 太阳这会还是很大，宁乐催她：「倒也不至于高兴得走不动路了？」 「我在想，要不要奢侈一把？」 宁乐：「比如？」 程欢敛眸含笑：「坐计程车回家呀？」 宁乐：「……我请你计程车在b市一日游好不好？」 程欢说着已经在手机下单了。「不好。这里这么堵，坐车逛一圈还没我走路快，我可没那么闲，那两个文案策划我现在还没什么思路。」 她站在太阳下用手挡着阳光，「宁乐。」她喊他。 「嗯。我在。」宁乐心跳得有点快。 「我真的觉得很神奇，」程欢说，「你说我没任何可圈可点的经歷，个人运营帐号粉丝什么的更是遥不可及，工作这几个月的作品也只能算马马虎虎，真的挺一无是处的，这种公司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通过我呢？」 宁乐忽地有点泄气。「这就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你真的很棒的，相信我。」 程欢默默地盯着口袋看了一会，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寡淡，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被晒红了。 正好车到了，程欢没说什么就上了车。 回到出租房之后，程欢煳弄着吃了两口饭就坐在电脑前写策划。宁乐在看论文时偶尔望她一眼。 「当两个人有默契，就能闭嘴享受片刻的沉默。」【注】这个世界太吵，而安静太难得。 第92页 相得益彰。 晚上宁乐趁程欢做瑜伽的空当，问她还要不要报教资。程欢正做得兴起，听见宁乐说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她还是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过去的失败。 程欢：「那肯定要报名啊，不报名的话我好不容易考过的那一科岂不是白考了？」她又低下头，看不见是喜是悲，「宁老师你先帮我下单资料吧，原先在学校的那些都让我给当废品卖了。」 「还就卖了几块钱。」程欢气唿唿。 「嗯…还有当老师的打算吗？」宁乐偷笑。他睫毛轻颤，问得漫不经心。 程欢先开始没说话，好一会才开口：「说实话宁老师，我还是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至少我现在在做的自己挺喜欢。」 她停顿了一下，「而且我考试也不是只为了那一个考回来估计就会被我扔进抽屉的证书。只要我能感受到我还在学习，就会很安心。」 听听，听听！这能是混吃等死的程欢能说出的话？ 虽然宁乐对于程欢的变化一直很欣慰，但也是真的震惊于一个人竟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情真意切地感受到了作为一个教师教书育人的满足感。 程欢写好之后，自己审视了一遍，又咬着嘴唇让宁乐给她也看了一遍。 宁乐因为平时几乎从没看过这种公众号风格的文章，所以能提供的建议极其有限--「我不知道。」而程欢因为是她自己写的，自己的娃再丑也不能嫌弃，所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洗了澡之后就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没翻几页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忙碌了一天，这是程欢觉得最幸福的时刻。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某宝。上次她给爸妈买的东西还没到她妈就病了这件事，真给她脆弱的心灵留下了一块阴翳。 故而程欢时时想起，都会觉得心脏跟被针扎似的有点不舒服。 她觉得今天面试很不错，怎么也得放浪形骸一下，就逛了逛给家长买的东西，随手加购了一些，准备过年的时候一块给买回去。 还没退出去，宁乐说：「大橙子我把你的文章发给我一个朋友看了。」 程欢一脸懵逼：「你怎么那么多朋友？」 宁乐：「我原先说过我有一个现在在做新媒体的朋友…以前是我同学。」 「那岂不是巨佬？赶快让我蹭蹭欧气。」程欢惊唿。 「嗯…」宁乐心里有点不得劲，一时间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追赶一下潮流，这会就不发一言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朋友性别为男。 这个朋友很给力，很快就给宁乐给出了意见：「很用心。但排版差强人意，风格和所投的公众号文风明显不符。意境不够，受众不明，因为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太杂有点用力过勐，不会让读者产生轻松感和共鸣。」 宁乐本来还想删删改改再给程欢看，但是程欢看书看得心猿意马，看见屏幕一亮就拿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表情有点受伤。 宁乐刚想说点什么安慰程欢--似乎他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抓耳挠腮地寻找安慰的词语和句子。但是程欢也就那一两秒的黯然伤神，很快她就振作了起来。 「虽然都说不能迷恋权威，但是大佬的确一针见血。」程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洗完澡的栀子花香气包围了他们。 于是宁乐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又坐回电脑前，打开文档又开始修改。 他最近真的特别很累，本来想看程欢睡了之后再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再睁开眼睛，发现程欢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可能是怕吵到他，程欢把他扔到了床边离桌子很远的地方。 窗外清风走过林稍，月华流转照在程欢身上，落叶铺满无限路。 作者有话要说：註：出自《低俗小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跟朋友粗去玩回来得晚又熬夜了:( 第45章 果实 程欢这晚改到凌晨3点才睡觉。 在学校的时候这只能算正常作息，但是工作之后因为每天都很累，也需要早起，她就每天睡得很早了。 宁乐想起他刚来没多久，程欢为数不多的熬夜学习，两相对比，恍惚中就有一种现世安稳的氛围。 又过了两天，正式到了第三轮面试的时间。说实话，留到现在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中间混了程欢这么一个「二流子」，也算多姿多彩。 程欢面试了这么多次，还是没来由的紧张。其实她觉得，心态是需要自己刻意去训练的，跟次数多少没关系。 中学时代考了那么多场，连高考都过来了，还有人在大学作弊呢。 不过这么多次的经歷倒在无形之中给了程欢一点经验：越是事到临头，越得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最大的障碍，永远都是自己。 这还真不是鸡汤，程欢原先早就说过，鸡汤对她没用。吃一堑长一智，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可能是人比较少，等待的时间不太长，程欢喝了口的功夫就听见喊自己进去了。 也不知道谁安排的缘分，程欢这次才终于看到了谢畅。第一次他没在，第二次打招唿事件过后他也不见踪影--估计是事情太多，只最后来拍板定个钉。 第93页 两个人眼神交接的一瞬间，程欢瞳孔地震了几秒钟。本来前两次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谢畅在怎么办了，但是老天偏偏跟她开玩笑，让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再给她个重锤。 谢畅看见她，波澜不惊的眼睛微敛了点笑意--程欢想，他可能知道。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也容不得她多想什么知不知道的。 在最常规的自我介绍之后，hr问了她文案的排版问题--亏得宁乐朋友跟她提过一嘴，虽然这问题很基本很常见，但架不住从没接触过的她不熟啊。 于是赶紧把自己做的功课都抖落了出来。 后面的几个问题就比较中规中矩了，程欢事先也都准备过，也都没什么大问题。 hr们朝谢畅看了一眼。谢畅这时候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一直不疾不徐。 又过了一会儿，谢畅抬起头，程欢的心跳到嗓子眼的速度跟他头摆动的幅度呈现非常密切的正相关，这会自己也没知觉地屏住了唿吸。 「程欢，」谢畅说，\「你本科和专业都不是新媒体，为什么要跨行来选择这个行业？\」 这个问题十分的平易近人，程欢本来也可用一些官方的套路回答来搪塞。但是面对谢畅平静而又暗潮汹涌的目光，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程欢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后说：「感谢您的提问。我转来这里其实不是因为我对这个行业有多么热爱，如果深究原因的话，大概是我刚毕业时应聘一家公司的时候，公司hr说像我这样的，肯定只能找到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 「后来我又投了很多工作，基本都把新媒体编辑圈在了外面，就相当于打入冷宫了吧。」程欢笑，「这次是因为我要换工作，才又把它提上日程。所以很大概率是为了要证明自己。」 「嗯。」谢畅没再看她。最后还是旁边的一个hr跟她说可以离开了，具体结果会简讯通知。 程欢道谢推出了门。 * 回到家之后，宁乐看她不说话，故意跟她抱怨卫生间热水器坏了。 程欢不疑有他，去检查了一下，一点毛病都没有。这才想起宁乐一个破手机怎么可能知道热水器坏了，于是笑眯眯地说：「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沖热水澡了？」 宁乐：「…大橙子，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其实想提醒你洗衣机的衣服你已经很久没洗了。」 程欢绝望地看了一眼洗衣机，发出了一声哀嚎。「救命，我真的不想洗。」 宁乐好言好语：「没事，先放洗衣液，再拧开水龙头按下开关，就可以了。」 「这还用你说。」程欢愁眉苦脸，「我不想晾衣服。」 她再一转头，看见一个月之前洗的衣服还都没收，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爆锤。程欢干正事的时候还好，拖延一定会节外生枝，这种亏吃几次也就记住了，于是给了自己找了很多藉口在琐事上拖延。 比如洗衣服，刷碗和拖地…哦拖地不用，有勤勤恳恳的小柴。 只能说幸亏程欢衣服多，至少一个月每天换一身没什么问题。 不看还好，程欢这才发现其实洗澡的地方下水道也堵了。她也不知道洗浴间当初建设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反正下水道那边地势有点低，水不容易留下去，还经常外溢。她总是得毛毯在旁边堵着。 刚开始还觉得有点不方便，后来也逐渐习惯了，定期拿出去晒就行了。人自己都不能尽善尽美，又怎么能要求一个厕所完美无缺呢？ 她从下水道看向了马桶，万分悲痛地想起了前一阵子自己上完厕所，马桶忽然堵了。 她一个孤身少女遇到这种事能怎么办？肯定不能叫外面的宁乐来帮忙吧？这让她的老脸往哪里放。 大学四年还好，程欢没遇到一次马桶堵了，所以近几年的经歷没用。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妈遇到马桶堵了这件事会怎么办，记忆里零星记得她妈似乎是拿了个什么东西往里戳。 这个厕所一直很干净，因为只有程欢自己住，再脏也脏不到哪里去。设施也不多，只有一个马桶刷，因为以前似乎没什么人在此长住过。 程欢就嫌弃地捂住自己鼻子拿着马桶刷往里戳，那场景她一辈子都不想形容。 她又去外面那个塑胶袋，据说是这样会增大压强--也是后来听她妈偶尔提了一嘴记在了心里。她又繫上了塑胶袋往里戳，不知道是力气太小还是怎样，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不同于一开始的绝望崩溃，这时候程欢已经是平静的麻木状态了。 她在厕所又沉默地站立了好一会，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打开门拿出纸币去了楼下的超市。 后来程欢知道了，那玩意儿叫皮戳子，通马桶特别管用。她捅了一下立刻就畅通无阻了，我的天，程欢当时就要热泪盈眶了。 从脑海里的热泪盈眶的状态迴环过来，程欢这会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水道。虽说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但是本身就不是自来熟的程欢还不是能够很快的「熟络」起来，斟酌之下就给物业打了个电话。 程欢平时很少麻烦服务人员--因为她实习的时候有过一段服务人员的经歷，从此就格外注意。 结果物业罗里吧嗦了一大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告诉她，这不是他们负责的范围。程欢当时都要骂人了。 可惜她很少骂人，做不到张口就来，她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 第94页 这可是程欢人生中的一大步，敢于对陌生人发飙。可惜对于要解决的这个问题完全于事无补。 程欢只好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通下水道的方法，等到她鼓足了勇气把自己的头髮都捞出来的时候，那满厕所的味道差点没让她把中午的饭全都吐出来。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掉头髮了！ 可惜掉头髮这个事跟她发不发誓没关系。 经此一役，程欢干脆连晚上的饭也省了。她又一遍遍地洗手，接着又沖了个澡，打了特别多的沐浴露，最后还花了大价钱把自己用的香水喷了个遍，才算是终于大功告成。 因为她一直在卫生间活络就把宁乐扔到了卧室的床上任由他自身自灭。等到程欢终于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机上来了个简讯。 怪不得说马克思他老人家说「体力劳动是防止一切社会病毒的伟大的消毒剂」，她不仅给下水道消了个毒，还顺便给自己的精神消毒了--在刚才劳动的过程中她一点也没想起有关万恶的资本主义工作的问题。 但是这会可能是因为她又开始躺尸，消毒剂的味道没那么浓烈了，程欢的心还是怦怦跳。 她颤抖着手点开，「99开抢！爆款xx限时前200名买一送一，0时准时开抢，戳某网址抢购吧，退订回復t。」 程欢再一次感受到「无语」的伟大力量，她百无聊赖地扔下了手机，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一不做二不休地回復了个t。 哼哼，我们无产阶级也不是好惹的。 宁乐却忽然开口：「大橙子刚才喊你你没听见，你面试的公司10分钟前给你打了一个电话。」 「啊！」程欢一声惊唿。她深唿吸了几次，才点准了号码拨过去。 「餵您好，我是今天面试的程欢。」 「哦，是程欢小姐。刚才跟你打电话是想通知您，你已经成功通过我司面试，下周三办好手续就可以入职了，恭喜您…」 其实程欢听到「成功」这两个字的时候内心已经开始狂喜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寡淡得前所未有。 在无垠的时间长河里，程欢看到了一条横亘在之中的一条无形的线开始变得透明，甚而慢慢泛起光来。 在听过贾伯斯演讲这么久之后，程欢才约莫明白了点他的意思：「人生就是一个点连成线的过程，有些经歷也许一开始看不到它的意义所在，但也许若干年之后便会发挥其特有的作用。」 成功人士把它当做励志名言讲给他们听，所以程欢知道--有太多人已经有过这种顿悟的感受。她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焕然一新的力量，尽管她的过去是如此的不堪回首，未来也是如此晦暗不明。 她是如此幸运，稍稍踮起脚尖就触碰到了一个芬芳的果实--它属于付出与收穫、积累与结果。 程欢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总的来说，这是有味道的一章…>_< 第46章 上司 接下来的事情像梦一样。程欢飞快地办了离职，又迅速地办好了入职。 程欢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也看出来自己的工作其实真的无关紧要，万一哪天公司一个经济危机裁员了，第一个下去的就得是她。 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是挺好，但是老祖宗说的「居安思危」也不能丢下。 就这么，程欢迷迷煳煳地就进去了这个大公司。这个毕竟是大公司，新媒体这个板块已经运营得非常成熟了，程欢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部门人不少，而且个个分工明确，绝对没有她上个公司一样允许摸鱼的存在。 程欢虽然经验不多，但是大学毕竟8g冲浪了4年，尽管工作这几个月远离了手机，但对热点的追逐似乎成了一种本能。 而且她也是学汉语言出身，在舞文弄墨中度过了四年，对文字是绝对有一定的感知度的。这一点也是其他专业的人没法比拟的。 再加上她又很好学，所以上手真的很快。 程欢这才深深明白了一个环境是多么重要，上个工作的时候是完全不在意kpi为何物，每天准时打卡下班已是她最大的温柔。 而在这里，她要的不是kpi，而是像同事一样去超越kpi。这种狼性的企业文化的确非常可怕，尤其是在一个集体里。程欢身处其中，每天感觉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比她高三都燃。 她同事都非常非常的优秀，有一次聊天偶然听一个刚刚结交的好朋友申洁说起来，基本都是名校毕业。程欢听了，非常诧异自己是怎么混进来的。 虽然学歷不代表一切，程欢在这里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渐渐明白，她和同事的差距真的不是一丁半点。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她经验不足，日子越长，她就与能感受到与思维那种同等深度的差异。 但是程欢不服输的精神也不能让她承认自己就是能力不足。 毕竟她也不是关系户，能进来就说明，她至少是有潜力的。 每天下班回到家，程欢就开始深入学习新媒体运营相关的东西。没深入了解过她真不知道，每一个爆款文章和视频后面，都是一整个团队呕心沥血的结果。 琐碎的东西比如剪视频和美图她暂时来不及学习，只能先从大框架上来。 她关注了很多公众号和up主，每天就看网络热点和各种案例。以前软体上针对每件事情尤其是八卦的评论她总是习惯性地翻到底，也没怎么进脑子，但是这会她对这些评论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了。 第95页 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始使用思维导图。以前程欢就是对这种东西有点印象，真用起来没想到这么得心应手，脉络什么的理得特别清晰，简洁明了。 对于她这种初学者来说，实在是了解一个行业最容易上手的工具。 一开始程欢还不太懂整理的方向，她也不好意思问同事这么无知的问题。但是过了几天她就反应过来，宁乐这个狗东西曾经跟她说过一点。 分析一个爆点或者策划案例，她根据文章的逻辑，完整地推导出它当时的市场情况、竞争格局，目标人群和品牌卖点等等，逐步地形成思维导图。 程欢一开始都是挑的现在正流行的，后来有意识地从几年前的入手，从这几个方面倒退，再做思维导图。接着再去考虑如果是这个案例放到现在又该怎么开始。 她惊奇地发现，原来逻辑就是一切。虽然现在基本是靠文字吃饭，但是不得不说，这背后都是逻辑使然。一个思维混乱的人是没法创造出一个爆款文章来的。 就这样着日子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国庆。其实程欢完全没料想到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 本来跟爸妈约好的见面也难以成行。她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而报名的教资又要考试。 有些事情，真的是逃不过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程欢嘆气。 国庆的时候本来林珊提出要来找她玩，也让程欢给婉拒了。林珊还不高兴地说她这是赚什么美国刀呢。 其实程欢这个工作跟上个工资基本持平，没办法，她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工资再高能高到哪里去。但是大公司毕竟升职加薪空间明朗，而且学到的东西也多。 本来国庆程欢是不太想出来，但是在宁乐的威逼利诱之下还是出门走了一趟。她们本来就在加班。 她心猿意马地逛着公园，脑子里却还是想着自己要发的那篇文章还有那句话用得不对。她们这里，10w+就是虽不能至心嚮往之的代名词，粉丝现在也成了程欢高不可攀的目标。 可能是热乎劲还没过去，程欢一天都要在公众号后台刷好多遍浏览量和粉丝量。一开始还着急自己浏览量，后来是真的怕掉粉丝了。 她第一次开始以作者的身份去看待她原先还是的读者。事实上，这种换位思考的思维一旦形成，也是不可逆的了。 程欢註定再也没办法纯粹地去看待一篇文章了--尽管它是不知所谓的流水帐。 宁乐看见程欢这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本来就不太能规律饮食，毕业之后伙食质量就断崖式下跌，工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从不按时。 他每次给她点了饭，很多时候也都是放在一旁，有好几次都凉得只能倒掉。 宁乐心急如焚，但也没什么办法。 * 一个周末，正好是程欢考教资的日子。她现在因为时间不够用，把上个工作下班回到家做的事情都提到早上来做了，晚上只要不加班，一般11点就睡下了。 她每天早上起来，先做会瑜伽让自己庆幸，再看会单词，最后做一张教资卷子--其实教资笔试是不难的，通过率比较低也纯粹是因为弃考的人太多。 程欢就这么马马虎虎地把题刷了一些，就上了考场。说不紧张都是假的，程欢就是把卷子都做一遍也会紧张，但是这时心里较之先前，已经很有底气了。 不止宁乐，就连程欢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自信是显而易见的。这不是盲目的，而是她终于敢正视自己，她得到的一切不能都便宜到「运气」这俩字上。 人的运气一般来说还挺守恆的，所以她真的是靠实力。 原先宁乐鼓励她的时候经常说这两句话，她还以为只是安慰。但是到了现在不需要宁乐再告诉她的时候程欢才明白，其实宁乐说的是，真心话。 你是怎么样的心态，就会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程欢考完试去了自己订的一家温泉。说来真的搞笑，她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娱乐活动几乎降低为0，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在床上多翻几个身。 她刚来，同事的邀请有时推不掉，只能过来一起耍。 是申洁。 这是程欢认识的第一个同事，也是她唯一想要交好的朋友。 她自从来了这个工作岗位之后，还真没怎么出过门，就是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 申洁和她双双泡进了温泉，一时两个人享受非常。程欢正闭目养神，申洁突然转过头对她说：「哎程欢，你知不知道，咱们上面要换血了。」 程欢心说我一个刚来的底层人员每天就是埋头干活怎么能知道上面换不换血。俗话说得好，「换，程欢苦；不换，程欢苦。」 对于她这种韭菜没差的嘛。 但是这时候还是正襟危坐问怎么了。 申洁把敷在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你进来得晚，估计来的时候应该让他面试了吧。」她皱着眉头，「咱们总监回家生孩子去了，公司又高薪挖来了一个。他刚来的时候就是经理，这会总监一走，估计就替上去了。」 程欢对总监不总监的其实不太感冒，她来得晚，当时总监已经快生了，虽然还是每天都来，但像程欢这样的基本不太能见到，她甚至连样子都没记住。 但是这会听到一生孩子就立刻被替下去，还是有点唏嘘。 第96页 女人有时候是挺两难的。就算她坚持到临近生产的最后一刻再走又怎么样，她生孩子就要几天，坐月子就得一个月，谁等得起呢？反正她在的公司是绝对等不起的。 周末人多，温泉池里也闹哄哄的。程欢莫名其妙就听见87版红楼梦的音乐，心里一惊，又觉得好笑。她也没去寻找声音来源，细细一听正是在唱一开始的判词「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衣裳。」 申洁看程欢没反应，「你就不关心是谁过来吗？」 程欢还真的不怎么在意…又不是给她涨工资，但是怕申洁伤心急忙问：「谁啊？当时还面试我，我没什么印象啊。」 申洁忽然露出一个令程欢捉摸不透的笑容，她压低了声音问程欢：「你就没注意到有个特别帅气的小哥哥吗？他到的地方就跟个聚光灯舞台似的，我不信你没看见过。」 程欢又心想哎呦喂，这演的是职场剧又不是偶像剧，我连视频都剪得乱七八糟，哪有那么多心思关心聚光灯长什么样。 「嗯…」程欢挠头，「还真没注意到。」 申洁看跟程欢卖这个关子完全是自讨没趣，只好颇为自暴自弃地说：「是谢畅啊！你当时面试的时候就没看见他？」 接着又说：「不然咱们公司现在招什么人？你见过哪个经理亲自去面试的？」 程欢当时一个晴天霹雳就下来了。虽然来公司这些天她也怀疑过几次自己怎么没见过谢畅，她也不了解公司的机制，工作又很忙，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再说见到谢畅，结合他面试的行为，程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这会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谢畅竟然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看来幼儿园高材生真的出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祝昨天的中秋节快乐鸭~~这祝福好像是有点晚了（挠头） 第47章 过年 程欢「哦」了一声，知道了是谢畅也没作什么反应，毕竟是他帮过她，不是她帮过他。再说了，工作中乱攀关系纯粹是自讨没趣。 申洁看她不感兴趣，摇了摇头。心里还想这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程欢，你今年是应届生不假，但是不是也工作过吗？就没站过队？」申洁好奇地看着程欢。 程欢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没…没有。」实话说，她对站队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排队买饭上，这会努力跟上申洁思路，就问说，「难道现在咱们市场部还有派别，总监不是都回家生孩子了吗？」 她来了这些天，完全没发现这些迹象啊。 申洁慈祥地摸了摸程欢的头。「你再过几天就知道了。」 程欢看申洁但笑不语，心里也有点慌了。她指着自己的脸，傻乎乎地问，「那我…那咱们是哪个派的啊？」 申洁好笑地看了程欢一眼：「峨眉派！你当咱们是来练功的啊！再说了，就咱们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顶多偶尔拉出来当个炮灰，一般不会有人关心的。」 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欢一眼，「但是你的处境倒比较玩味。毕竟你们几个是谢畅亲自招进来的。」 * 程欢回到家里还在心里暗暗咒骂谢畅。她知道古代科举的时候给你改卷子的大佬，等你做了官就成你名义上的老师了。她刚工作，不懂工作上有没有这种共识，反正程欢是挺闹心的。 她知道工作了是得有不少潜规则的，但是程欢一扑上来就忘了--她现在从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变成了一天只想赚钱的咸鱼，其余一概不想关心。 刚一上场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这种事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但是没办法，是她自己选择来面试的，也是她自己亲口告诉谢畅「要来证明自己的。」 总之现在还风平浪静的，她暂时用不着操心以后的事。 程欢坐在电脑前看自己的文章，正在苦思冥想地找灵感。忽然想起网上说过的一段话，她说你担心的90%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剩下的10%的发生了，你也没办法。 所以不如放平心态。 她以前这种东西看得很多，看的时候很麻木，但是反应过来都是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毕竟是她同行，程欢得学习，得琢磨为什么这句话就抓住了人们心理成流行了。 程欢现在觉得，挺多事情，只要摸准大家心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程欢有了点思路，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等她再合上电脑的时候发现已经快12点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很久没有跟宁乐「促膝长谈」了。程欢自从换到这个工作之后，真的是竭尽全力地「把时间当朋友」，一点也不敢再虚度时光。 她差得太多了。 于是，就把宁乐给忘了。宁乐估计也知道程欢比较忙，这段时间不是必要几乎就没有打扰过她。 程欢都明白，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一想到两个人以后註定要分开，也不敢太留恋。 她很久之前就开始劝自己，人和人之间的相逢别离，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过就可以了，非要求一个结果反而不能善终。 但是这会迫在眉睫的教资考完了，明天周末又不用上班，她心里还是挺放松的。 对了，程欢工作实行的是双休，但是会加班--至于这加班时间么，大家都懂的。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完整的周末，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休息。 第97页 程欢就说：「不知道某些人睡觉没有？」 一片寂静。 现在已经11点了，放到往常程欢也已经睡了。宁乐更不用说，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个作息，还是程欢把他给带歪了。 程欢都明白，但是可能是深夜情绪影响，她听见没人回答兴致也瞬间低了下去。 无奈之下，她又打开电脑，找了个电影看。程欢其实这时候有点困了，强撑着眼皮才没有睡倒。 她这点还是跟上学一样，遇到了什么事扰她心绪就报復性熬夜。反正很别扭。 迷迷煳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大橙子，怎么在这里睡？别着凉了。」程欢这才乖乖回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程欢还是起得很早，教资的心愿了了，她又开始准备六级了。反正校外人员照样可以参加四六级考试，一想起她为国家四六级事业做出的慈善事业，就不由得有一丝苦笑。 她做完一张试卷之后，看了一眼手机，又不禁心酸起来。程欢想起不久前，宁乐还和她一起做试卷看电影的，难道她工作之后，两个人真的要这么渐行渐远了么？ 问题是，宁乐还没走，她就要面对这种逐渐疏远的事实，说不难过绝对是假的。 但是没办法，谁也不能一直陪着她。路都是要靠她自己走。 程欢工作上也没什么大的波澜，拉帮结派这种事她好像也没什么选择，至于这种后果--大家表面上遇到笑得一个比一个甜，具体怎么想的谁知道。 申洁后来告诉她，其实是因为怀孕的总监知道自己被辞退心有不甘，她借产假是国家法定假有藉口跟领导抗议。这个总监原先在这毕竟也呆了那么长时间，的确是牵一髮而动全身。 现在上面态度还很不明确，不过估计这个谢畅跟总监是有的争得--再不济还有个副总监能用来退避三舍。 说是副总监，但是咱们公司就从来没有过副总监这东西，再说了，「一山哪能容二虎」，程欢想起申洁眯起眼睛对她说话的画面。 「谁当副总监，谁就离辞职不远了。」 反正她不管表面还是内地里，好像都已经跟谢畅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说到谢畅，程欢还是不经常能看见他，毕竟下面还有经理和主管，很多事情用不着他亲自出面。 她也正式加上了谢畅的工作vx:xx公司--谢畅。老接地气了。 不过这两个号都没怎么见他发过朋友圈，工作号还经常变成个无情的转发机器转发一些公司动态活动什么的，私人号则完全是「仅三天可见」，一片空空如也。 除了背景是他侧身蹲站着，一只半站立的小柴犬把爪子搭在他手上。阳光很好，他似乎在笑。 这是她跟谢畅仅有的一点相似。其实说实话，虽然谢畅帮过程欢一次，这么说很是有点忘恩负义，但是程欢的确有点怕谢畅。 他虽然也长得帅，但绝对是属于程欢打死也不敢招惹的类型。学生时代她也见识过一些这种人，完全是人狠话不多。她怂，万事稳妥为上。 不过话说回来，谢畅人家是大领导，怎么会搭理她这种小角色呢？她在这上演什么天人交战呢，说出去可够别人笑掉大牙的。 这些话她也不能跟林珊和勤勤她们几个说，毕竟她们现在在读研，说是可以继续躲在学校的象牙塔里，但是糟心事也是一抓一大把，她可不想让她们写论文那么头秃的情况下还要听她这些工作上的破事。 至于别的，像是背黑锅之类的，她还有幸没遇到过。 程欢这次新入职，没有像上次一样殷勤地给大家跑前跑后了。没办法，经歷过一些事情之后人是会变的，吃力不讨好没几个人愿意做。 老好人在工作上就是最吃亏的那一种。 这也是她们工作的特性--新媒体不是靠资歷就能熬出来的。不管你是什么学歷，工作了多少年，那些看的人不会关心，公司也只会关心你能创造多少价值。 在这里就是赤膊上阵，谁能杀出来创造爆款谁才有资格上位。 偶尔实在推脱不过去会帮前辈整理一些报表和产品测试之类的，也都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没有一次是不默读的。她平素马虎惯了，这种工作必须得格外细心。 帮别人忙还被倒打一耙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见过。 还有就是业余时间，她一直在学习剪辑视频。也幸亏她大学的时候刷过的那么多小视频没白费，踩点和节奏已经了自己的心得，就是技术方面一窍不通。 程欢一边每个月攒钱一边拿出闲钱报了个ps剪辑的班。她没得选，大家都会。而且用户就是喜欢这些。 *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一个周末。程欢请了假去参加了六级考试。 去的路上程欢一直在骂自己，不在学校的时候就考试。现在请假花钱不说，还少赚了钱。现在一想到她上学时期孜孜不倦地为考试事业做的贡献，程欢现在不仅笑不出来，还有点心梗。 就算这样，她在地铁上还是在一丝不苟地背作文套句。 因为在家里把六级的卷子做了很多，正式考试的时候只紧张了一会就进入了状态。等她做完出考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程欢把手机拿在手上，随着人流往外走，听着周围年轻的学生们对阅读答案讨论作文，内心真的很感慨。 第98页 她这个老阿姨。 工作上的风平浪静没麻痹成天打鸡血的程欢。这点其实她没搞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打鸡血，周围一群人全都为一个目标追赶，她高三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全力以赴的感觉。 难道她是只喜欢现钱？稍微间接一点的途径都没法激发她的斗志？ 过了一段时间程欢才清楚，这就是公司专有的激励机制--把工作效果直接和效益挂钩，并且採用有些特别的方式让员工利益和企业效益捆绑在一起，达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效果。 就像游戏为什么让那么熊孩子爱不释手，也是因为它独有的奖励机制，打死一个小怪达到某种目标获得身份和武器之类的奖励，很容易让人获得成就感，大脑产生兴奋。 要怪也只能怪她大学的时候一门心思的只学习风花雪月，向来没考虑过搞钱这种「俗事」。 「流量就是钱」。这句话在她们行业简直无可挑剔。她每天忙着选题，盯着新榜和竞争对手的动向，还经常潜伏在用户讨论群里视奸他们的讨论，偶尔还要跟组里策划个活动，反正就是想停都不停下来。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过年。程欢风尘僕僕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大年二十几了。 她家里是在南方，没有那么南，所以过年那几天还是相当冷的。程欢摘下围巾看见许久没见的她爸妈的时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程欢笑眯眯地说：「刚才路上风大，给我眼睛都吹红了。」说着又若无其事地问她妈身体怎么样。 她回家之前，用了自己除攒起来之外几乎全部的可自由支配收入，都贡献给某宝上她的购物车上了。其中有一些是她买的小东西和新衣服，其余全是给她爸妈买的。 毕竟第一年工作，不出点血说不过去。 晚上吃完饭程欢要帮她妈收拾碗碟，她爸妈哪里肯。程立直接把程欢拉走，跟他去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快过年的这几天，电视上基本也都喜庆起来了。程立点起了一根烟，程欢刚要说他，忽然看见手机屏幕亮了。 她怕工作上有什么东西没处理明白，赶快拿了起来。 程欢的手机是面容解锁，她一拿到就看见了消息。但还是没死心点，手指点了几次才点进去了聊天界面。 我的电脑：大橙子，我应该要走了。 程欢一瞬间脑充血，很多问题从她脑子里成群结队地跑出来。但是这一刻，她什么也问不出口。 窗外，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家，点燃了一只巨型烟花。程欢抬头看的时候正发射上去第一朵花，在空荡单薄的夜空中五颜六色的，不知有多么灿烂。 她听见了楼下发出的惊嘆欢唿。 这一年就快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宁乐：我不想走的啊…某个后妈没有心。 第48章 相亲 程欢生病了。 听她妈说是因为这一波病毒来势汹汹，她本来就身体弱（？，工作又那么辛苦，就没抵抗住。 她一边擤鼻涕一边给她妈展示了一个端庄的笑容，又缩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可能是在家有人依靠了，程欢又恢復了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的本性，每天就是从客厅到厕所都嫌费劲。 何婉又老是扯着她的脸说瘦了瘦了，天晓得，程欢从毕业还重了5斤。 不过这也跟她一到秋天就老被逼着穿秋裤一样，爸妈觉得你冷，你有什么办法。 平时做饭老做她爱吃的也算了，还买了一大堆零食堆客厅里，生怕生她不长肉。把程欢烦得够呛。 可惜她一生病食欲不振，把她妈的好手艺浪费了不少，最后还是没逃脱都进她爸肚子里的命运。 借生病的由头，程欢彻底放弃了她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她甚至把坚持每周两次的倒推思维导图的案例都丢下了，更别提做瑜伽什么的。 程欢自制力本来就差，不知道是因为在家里无人约束还是怎么样。 唯一可喜可贺的是她生理期的疼痛时间大大减少。当时宁乐给她买的药虽然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不吃又浪费钱，程欢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都吃完了。 又因为吃药，每次到时间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而且平时她也有针对性地做一些瑜伽练习。可能是生理心理双重作用，慢慢的，她就好了不少。 甚至第一天都能活蹦乱跳的跟个正常人似的。她记得有一次主管让她去给一个客户送资料，程欢正赶上第一天，竟然轻轻松松地跑了个来回趟，说起来自己都很惊讶。 所以就算感冒跟生理期撞到一起，也没耽误她在电视机前大吃大喝。 至于宁乐，他却完全没了程欢的闲庭漫步。他爸找的医生不知道给他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最近这两个月他都一直有气无力的，明明是身体受折磨，竟然连带着灵魂也神思不属。 他每天都无精打采，有时候连程欢说话都听不太清了。恍惚间，他好像跟程欢身份互换了。 也许是快过年了，他爸妈和医生都挺着急，更是快马加鞭地对他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宁乐后来真的是身心俱疲。 于是他趁自己还有点清醒意识的时候，跟程欢说了一声「他可能要走了。」以防自己不告而别再把程欢惹哭了。 直到这一次，他明显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第99页 程欢家里的电视机和病房里的墙壁画面几乎成了重影，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实在没熬住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好像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周围似乎漂浮着一些东西，但他没办法形容。 他只能模模煳煳地听到程欢妈妈好像在对她说话：「欢欢，你在家这么多天，也该出门去玩玩了吧。」 程欢咬了一口苹果，用他再熟悉不过的腔调，但是隐约带了点鼻音：「不要，林珊又不是不来找我玩，外面那么冷，还嫌你闺女病得不够重啊。」 与此同时，他又好像听到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声音：「医生，你看宁乐怎么样？虽说他自己挺有奉献精神，还想着牺牲自己造福后来人，呵呵，但是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像他有这么离谱的遭遇，所以这没什么意义。我跟他妈是绝对不能接受他有任何损伤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解释：「宁先生，您放心，我敢肯定不出两天，他肯定能醒过来。」 何婉也在说：「我不是让你去找林珊，你忘了原先怎么答应我的了？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男孩，比你年纪大点，回头也能照顾你。我看着还不错，想让你们去认识一下。」 程欢发出了一声哀嚎：「哎呦妈，我…」她咬了一下舌头，「我病成这样怎么去嘛，我在家祸害你们还不够，还让我出门去祸害人家陌生人。冤大头也不能这么当吧？」 他听见他爸说：「李医生，我希望这是您最后一次对我说这句话。」紧接着，宁乐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和一声幽远的关门声。 这边安静了。 何婉：「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人家跟你见个面怎么就成冤大头了，你要是能看上他他该烧高香了他。」 程欢那边沉默了。电视声音大了点，他听得更清楚了。 她似乎在看古装剧，演员正一口一个「皇上」。 「欢欢，这可是你王阿姨好不容易约出来的，你要是不去的话妈妈这边真的不好交代。你就看在妈妈面子上去看一眼行不行，我看着这男孩条件真的挺不错的，现在一年赚不少钱，你俩估计能处到一起去。」 「妈，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么爱财的形象。」程欢烦躁地喝了一口水。 但就在何婉起身要走的时候，她屈服地看了一眼手机，忽然有点丧气地说：「我去我去行了吧？」 何婉喜出望外。 「欢欢，你是不知道，那男生你王阿姨给我看了照片。我看了一眼，长得真不错，妈妈估计你肯定喜欢。」 「妈，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个颜狗。」程欢打了个喷嚏，淡淡地说。 宁乐哪能愿意，这会就想像往常一样跟程欢发消息--发什么他暂时还没想到，反正要胡编乱造一个藉口要阻止程欢。 可惜，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浑身都无法动弹分毫。他的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么徒劳无功了一大段时间，宁乐急得满头是汗，但还是放弃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程欢去房间里换好了衣服，拿起钥匙出了门。背影跟他以前无数次描摹过的那样。 可能是因为程欢随身带着手机，宁乐还是可以看到程欢。 程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路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她把伞撑开，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然后打开手机叫了个车。 不对，程欢不对劲。宁乐想。 他跟程欢相处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程欢一不开心就会不说话。所以这一路上她没有跟宁乐说一句话已经很可疑了，照往常估计早就跟他吐槽「这次不知道会看见什么极品男…」、「母命难违」之类的。 而且宁乐回忆了一下，自从那天他跟程欢说完「自己可能要走之后」她就好像没再跟他说过话了，怎么看怎么像闹脾气。紧接着又生了一场病，除了看电视之外就没有了什么别的娱乐活动，连个眼神都不带给手机的。 宁乐有点心酸，程欢不会是生他气了吧？ 但是…程欢是个直女啊。 什么时候了还自作多情。宁乐摇了摇头。 他们见面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程欢很快就下了车。她抽了抽不通气的鼻子，把手揣在兜里，就在店前撑着伞看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天气这么冷，雪花一直落个不停，宁乐怕她再感冒，嘴里呜呜咽咽个不停，可就像声带被割裂一样根本就没法发出声音来。 宁乐怀疑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像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偏偏让他还能看见。也不知道瞎了还是不瞎好。 好在程欢朝手上哈了一口气，已经准备进去了。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说了句：「没想到约的地方还挺正式，吃这一顿估计要花不少钱。」 看四周没有声音，程欢带着厚重的鼻音又自己喃喃：「我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工资可禁不起我妈这么给我折腾，要不我这次直接跑了算了，以此来证明我打死也不相亲的决心？！」 「你说怎么样…宁老师？」 没有回音。大雪路滑，路上车都很少，行人更少，一时间只有雪静静地落下来。店里倒是应该很热闹，可惜热闹都是他们的，跟程欢隔着一层玻璃，窗里窗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程欢的脸看起来很苍白。她笑着摇摇头，估计是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接着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第100页 宁乐直到这时候，才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然而以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他都一一错过；此刻他知道了自己不能再错过，可惜已经没有了机会。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来的病痛折磨，又勐地被这情绪一激，宁乐嘴角竟然渗出了一丝血。 下一个瞬间，他已经站到了学校实验室里的物理机器前。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从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工作、生活。 而程欢已经在找位置坐下了。反正时间也没到，她走了一圈，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偷偷端详了一下，觉得身影愈发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这个人在打电话，声音也说不出的熟识。 程欢手机震动，原来是她妈给她发来了桌子的位置。本来相亲之前，都要加微信互相聊天认识一下的，但是程欢觉得自己愿意来就不错了，实在是不想再多费心思敷衍。 一拍两散的事，干什么白费心思。纯属浪费时间。 她刚一坐下来，正准备拿出手机玩，突然有一个笑得弯弯的眼睛看着她：「你好啊，好久不见，程欢。」 程欢当时一个晴天霹雳就下来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一股电流沿着她的汗毛长驱直上，她额头上竟然都出汗了。 她畏畏缩缩地低头，瓮声瓮气：「你好啊，领导。好…巧啊。」 一抬眼，谢畅就坐在她对面笑吟吟地看着她。 天，还有比跟自己的领导相亲这种事更社死的吗？！刚才的伤感全都一扫而空了，老天就是喜欢这么给她惊喜。 这种情况，是不是她拍马屁的好时机？ 以前看了那么多次有关职场的书，谁也没跟程欢指点过「跟领导坐在一起相亲」要怎么说话这种事。 程欢怕自己开口即是错，干脆一言不发了。她现在专心致志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她妈打听清楚相亲对象。 宁乐正调试机器，他身不由己地开始做起穿越前所做的β射线的实验。眼前的机器毫无疑问是一个实体，但是恍惚间，又让他捕捉到几分程欢那边的残影。 他手上的动作一刻没停，神情却明显变化了--为什么对面坐的却是，谢畅？！ 从看见他的第一秒钟，宁乐始终对他怀有难以言喻的敌意。现在果然成真。 β射线是为了验证狭义相对论。相对论原先有个非常耳熟能详的故事，是说你同一个亲密的人坐在火炉旁，一个钟头过去了，你觉得只过了5分钟；而反过来，你一个人孤单地坐在热气逼人的火炉旁，只过了5分钟，但你却好像坐了一个小时。 而狭义相对论实际说的是「速度越快时间越慢」，时间从无绝对。宁乐现在可以用相对论举个自己的例子了--以前老师总让他贴近现实，他一直觉得毫无必要：搞理论的离开数据，怎么立足呢？ 而此时，程欢绽开微笑的一秒钟，是他匆匆一生的光阴。 狭义相对论是错的，甚至有一天连相对论可能都被推翻。所幸他们在同一个时空里，分享过同一段时光。 这个实验很简单，宁乐几乎不费力气地就完成了。他又进入了那条熟悉的隧道，闭上眼睛之前想的却是，离开之前他甚至没法跟程欢说声再见。 程欢用杯子里的热水暖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一转头，却忽然发现自己手机上有了一颗水滴。 她曾经在心里设想了无数次今天，所以几乎在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程欢终于抬起头，脸上表情却很不对劲。 「领导，你说手机也会哭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竟然多了两个小天使收藏，真的好高兴！ 接下来就要进入到最后一部分啦~终于看到了完结的曙光啦~ 程欢&宁乐：啧，果然是后妈，抛弃我们看她开心得像个二傻子似的。 第49章 吓哭 程欢已经顾不得领导会用怎么异样的眼神看她，她又胡说八道了几句就跟谢畅道歉回了家。 手机能不能哭她不知道，反正她一路上哭得是挺伤心的。程欢相亲回来眼睛肿成这样她妈不知道要怎么盘问细节，她干脆去林珊家躲着了。 林珊开门的时候还很诧异程欢为什么会过来，一看见她哭得通红的双眼也就没多想，赶快搂着程欢进家了。 「怎么回事儿？」林珊她爸妈正好出去串门走亲戚了，本来要拉上林珊去给七大姑八大姨拜年，但是实在拗不过林珊，只好丢她自己在家了。 程欢这会还没缓过神来，定了定神才控制住自己的抽泣行为。 「没事。」她本来感冒鼻子就不通气，一哭更好了，这下整得快不能唿吸了。 林珊：「你看你，又跟我打哑谜了吧？我看你从上半年期一直就不太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程欢：「刚才我妈非逼我去相亲，你猜我遇到谁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你可别难为我本来就不怎么管用的脑子。」 「我遇到了我领导！你知道吗？我的天，」程欢压了压自己心口，「我活生生给吓哭了。」 林珊：「……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就这事？」林珊指着自己眼睛，「你必须得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翻白眼程欢。」 「你上司就你上司呗，他还能吃了你咋滴？」林珊满不在乎地说。「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去出气！反正他要问我是哪来的，你放心，我肯定说『反正不是程欢她朋友』，保证不卖出你。」 第101页 程欢喝口水压压惊，「我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髮小啊，你直接念我身份证号得了。」 林珊：「看笑了吧。你哭丑死了。谁让你哭我也不让他好过。说吧，到底是谁欺负你？」 「就是我领导啊。」程欢无辜地眨眨眼睛，「他预计年薪百万吧，珊珊，勇敢地去吧，你就是我的守护神，是我永远的高戴斯。」 林珊：「！！！你说他赚多少钱干什么？无产阶级的灵魂是会轻易朝金钱屈服的吗？」 程欢：「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我这是让你更好地替我出气。」 「嗯…」林珊干咳了一声，「你怎么会跟你领导相亲？简直都能记录成相亲史上一大奇谈了。」 程欢「啧」了一声，「你看你，生活阅歷还是不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跟领导在一起喝个茶相个亲怎么了？」 林珊：「敢情吓哭的不是你了？」 程欢：「我那是太激动了。要是真能跟我领导成了，以后升职加薪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林珊一脸「你高兴就好」的复杂神情。「那你俩都聊什么了？」 「额…这个嘛，」程欢脸上除了隐约还有点泪痕之外又恢復成以前神色飞扬的模样了。「我一开口就跟他探讨了一些形而上的玄学问题。」 「比如？」 「比如『手机会不会哭』这种艰深的问题。」程欢憋住笑，一本正经。 林珊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你还是先考虑『工作还能不能留住』这些世俗的问题吧。你领导真的不会把你扭送精神病院保护起来么？」 * 程欢回到家之后跟她妈打太极，说她对那个男生特别满意，两个人相谈甚欢，也互相加了微信，再一步了解试试。 何婉听了不疑有他，整个人都高兴极了，气色连带着都好了许多。 当然了，程欢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敢保证谢畅不会跟「媒人」胡说八道。 至于为什么，谢畅是一个狠人，怎么会把心思放在恋爱这种事情上，估计也是受不了家里的压力来应付的。 更深层的原因，还是程欢在手机上跟谢畅死乞白赖地抱大腿求原谅。 在经歷了这么长时间工作的打磨之后，她对语言艺术有了更进一步的心得，把「暗示」写得很有水平--就差没明晃晃跪下来求他了。 坐以待币：「领导今天我脑子抽了实在对不住，我就是这样，时不时就犯病了。这次让您看见发病真的万分抱歉，如果有冒犯请一定原谅，要不改天请领导吃饭？但是，工作方面您放一万个心，一工作我精神倍爽，上班就是治癒我病的良药~王阿姨那边也请领导行行好，一定给搪塞过去，不然我妈这边不好交代啊。」 一排跪着的小人发了过去。 接着又甩过去一个表情包：卑职知错了.jpg程欢本来就有点自来熟，虽说对谢畅这种人一直抱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心态，但是看见刚才桌前他的笑，似乎一点恶意都没有。 于是她得点阳光就灿烂的大白菜本性蠢蠢欲动，开始得寸进尺。主要是程欢除了求谢畅之外也实在没有第二条路了，她只得豁出脸皮。 毕竟两个人也称得上有点交情--上下级的交情嘛。领导不仅能让你沖kpi，还每天给画大饼，这能是一般关系吗？ 幼儿园高材生回得很快：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程欢心想你一个月赚那么多钱还在乎我这顿饭，客套话都听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当领导的。这下只能苦笑装坚强：领导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就什么时候去！ 谢畅没回她。 领导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关心她这种小角色呢？ 程欢锁上屏，看着手机，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她干脆把手机扔在了一边，茫然地打开电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这会自己在屋里，看着刷成粉色的墙壁，没来由地喊了一声：「真走了吗？」 又过了一会，幼儿园高材生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好，有时间通知你。 程欢毫不迟疑地用了打工人最爱用的俩字：收到！ 紧接着她发现了谢畅变了。他一开始都是一只小柴犬吐着舌头，还挺可爱的。这会竟然变成了tom猫拿着电话的表情包，没错，上面还写着「你完了，我要告诉你妈妈。」 程欢：「……」 这不是跟她有关系吧？如果她不是自作多情，那这领导显然也太在乎这顿饭了吧…难道要把她吃破产？ 啧。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抓住机会就使劲剥削，一定要榨干你身上最后一滴血。 * 晚上程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夜里两三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爬到了她脸上，赶紧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开着灯，她睫毛扑闪了几下，就看你见她爸妈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欢欢你没事吧？」何婉焦灼不已，「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先把退烧药吃了吧。」 程立也问：「我的宝贝女儿梦见什么了？」 程欢不明所以，「没…没什么。」她半梦半醒地接过来她妈递过来的药，一口吞了下去。「可能是今天出门一见风，发烧的。我打小哪里生过几次病，身体槓槓的，放心吧。」 何婉摇了摇头：「就是你没生过病我才着急的。你这病也太奇怪了，虽说有病毒，但是你根本没出过门。我跟你爸虽说去上班，但是我俩一大把年纪了都没事，你年轻气盛的又怎么能让传染上的呢？我想着要不还是去做个检查安心…」 第102页 程欢就觉得喉咙特别的干，把水咕嘟咕嘟地都喝完了。「妈我就发个烧，你不会要给我拍个x光吧。」 程立：「我看闺女是精神问题，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都哭了。」 程欢：「？？？」她放下杯子，一摸自己的脸，还真是。 不至于吧… 她干笑：「我也忘了，我的梦都是醒了就忘，谁知道梦见啥了。」 何婉：「我起来上厕所，怕你晚上又蹬被子，就过来看了看你。谁知道你嘴里念念有词，什么『手机』、『老师』什么的，给我吓一跳，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梦话的。一摸你的头，又滚烫。」 程欢面不改色：「哦，那我估计是梦见我在教室里玩手机让老师逮着了，他还说要叫家长。我一激动，就哭了吧。」 「行了行了，我没事，你俩也赶紧去睡觉吧。我困啦。」 第二天程欢在吃饭的时候，宣布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爸，妈。」程欢一脸肃穆。 程立和何婉都端着碗看她。 「我要换个手机。」 程立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又低头吃饭，「嗯，我看着你的手机也用了挺长时间了，的确该换了。一会我把钱转你。」 何婉：「你电脑还换吗？要换一起换吧。」 程欢：「我不要。我工作了自己有钱，你们别操心了，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声。」 吃完饭，程欢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何婉叫住她，又让她塞了一件保暖的毛衣进去，还直念叨：「发烧了还往外跑，让你爸去买不行吗…」 穿得像个熊似的程欢走路都有点困难。她某种程度上还很长情，一个东西用得好，她就一直认准那个品牌用，方便省事。这会走进去，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很单纯地要换个手机。 她要求也很简单，服务员小姐姐给她介绍了一下，程欢估计了一下价钱，觉得差不多可以接受，就给买下来了。 服务员都有点懵。 程欢在家这几天，屁都没干，天天大摇大摆地享受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换了新手机之后，她图新鲜玩了好几天，后来就扔到一边，光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何婉一开始还没怎么，后来时间长了发现程欢老蹲守在电视机前看电视，还很新奇地跟程立说：「咱家女儿真行，同事成天跟我抱怨他家小子天天就知道抱着手机打游戏。」 程立嫌弃地说：「说得跟你闺女没抱着手机不撒手过。而且她现在一这样，我连新闻联播都看不上了。」 一问程欢，她当时在嗑瓜子，就轻描淡写地说：「我对手机过敏。」 可没把她爸妈笑够呛。 又过了几天，她要起身回去上班了。在机场休息区，程欢拉着她妈的手：「妈，怎么办？我不是很想留在b市了，要不我等辞职了回家吧？」 何婉当然对程欢愿意松口回家这件事求之不得，但是这会还是拍了拍她脑袋：「你一会一个想法，谁知道你脑瓜里成天在想什么？你想好了，留在哪里都行，我跟你爸都没意见。」 程欢笑着坐上了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也许我这本真的可以写完！ 第50章 炮灰 程欢提前几天回到了b市，先把自己找的地方退了。程欢叫苦不迭，因为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连田朗的联繫方式都没有。 犹豫再三，她跟物理老师发了条消息：「在吗？」 石沉大海。 幸好当时田朗不知道是忙还是嫌麻烦，最后还是让中介给签了合同。程欢联繫到他，付了点违约金，就顺利地搬了出来。 微信有一个陌生人加她程欢没同意。又过了一会，又来了个陌生电话。 程欢看没辙，只能接起来：「嗯？」 「大妹子我是田朗，还记得我吗？」 程欢心说化成灰也记得你，当时给她上过那么一次记忆犹新的课。 「哦田哥，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来着，我换了工作，这个房子离得太远了，我又找了个离得近一点都。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啦。」 田朗：「宁乐他知道吗？他没跟我说。」 程欢：「应该…知道吧。我最近也联繫不到他，前段时间一直很麻烦他，这会走了估计他也得挺开心的。」 「我说大妹子，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我能问一句你俩怎么了吗？」 程欢装傻：「没怎么啊。我俩一直都是普通朋友，我一开始过得艰难，宁老师看不过去帮了我一把。」 「嗯…」田朗说，「好。我就不多问了。大妹子事要帮忙随时联繫。」 程欢道谢。 挂了电话之后，程欢无所事事地看向水池里的小乌龟。她走的时候把房间里的暖气打得很足，但是也现在看来也已经在冬眠了。 程欢把想戳小乌龟的手指收了回来：「小龟龟，姐姐要带你走了，你开心吗？」 她在家里就联繫好了新的房子，跟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姐姐一起，离她工作的地方比现在远了点，算上堵车时间大概要半个小时，一个月要3500。 虽然跟这里是没法比，不过程欢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房主和合租的小姐姐看起来都还比较好相处的样子。 而且她也不是去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毕业生了，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现在这个符合她各方面要求的地方。 第103页 还有…她确实欠了宁乐不少钱。 程欢收拾了一晚上，一点觉都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联繫了搬家公司离开了。 她打开车门坐上去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着不断远去的房子，眨了眨眼就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几天，程欢就开始上班了。毕竟公司最重要的目的是创造利润，不养闲人。 她消息不大灵通，回来之后还是听申洁提起，说她要转到市场部了。 程欢所在的是一家网际网路gg公司，市场部其实包括三个部分，一个是狭义的市场部，也就是负责一些线下的招商活动和展会活动等等，以及品牌部，主要是一些品牌策略、形象包装和应急公关。 而程欢所在的是运营部，负责产品运营、用户运营和app运营，总的来说是一些线上的产品，总之这三个部门都统筹于市场部的门下。 谢畅是总的市场总监。下面三个部门各自有一个市场经理，三个市场经理又各自管着一些产品经理，说得通俗点，就是主管。 而程欢，处于食物链底层。她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要学歷没学歷，要经验没经验，几乎相当于半个实习生，另外半个，是打杂的。 但是程欢比较用功，她的产品经理风风火火的，天天就知道沖沖沖，平时没正眼瞧过人。 好在她虽然懂得不多，但是愿意学习，而且她的工作没什么需要处理数据的，文字方面她又没什么错好犯，所以生活还算平静。 但是一来上班，程欢才知道自己被调离了岗位。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个主管莫名其妙地找到她，又莫名其妙地告诉她明天直接去市场部上班。 孩子人都傻了。她学了半年的新媒体是为了什么… 但是程欢现在还比较怂，也没说什么，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她找申洁诉苦：「这是为什么？事先一直都没通知我啊，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点营销的经验都没有，去了不得被人嫌弃死。」 嗯？这么说也不太严谨，她不是还做过一段时间电销么？ 申洁笑了笑：「人数不能变，又必须要塞进来一个新人，你说能怎么办？」 程欢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我就是个炮灰。」 她进公司没多长时间，业绩平平，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罢了。好处很难联想到她，这种事她肯定第一个上啊。 程欢想明白了这个关节，也没多郁闷。兜兜转转，她不还是回归老本行了。 她把自己工位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去了市场部。 她现在的主管是一个御姐，叫钱思。市场部很大，程欢也无缘得见过，现在远远地一看，感觉她很高冷--既高且冷。 程欢工作这么多天，基本的社恐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每天要跟人打交道还能保持社恐的状态。其实也不算治癒，她只是不会表现出来了。 其实她原先没说错，这还真是职场剧。不管背后怎么吐槽，表面看见，都笑嘻嘻。 程欢一开始是真的不适应，时间长了，也就那样。她只能尽量真诚一点，至少她还没有一转身就吐槽对方。 一个女人在这么大的公司坐上主管已经不容易了，所以她个人风格非常明显，比程欢上一个经理雷厉风行多了。 程欢笑着打招唿：「钱姐好。」 钱思抬起埋在文件里的头看了她一眼：「你好，是新来的程欢吧？你今天把咱们果汁的产品数据给我整理出来，晚上7点之前邮箱发我。」接着又低下了头，「你今天刚来，先适应一下节奏。」 程欢悄默声地吐了下舌头，心想钱姐叫钱思叫错了，叫思钱多好。她从工作之后，的确见识了不少冷眼，竟然也会说这些刻薄话了。 她搬到自己位置上，开始按部就班地整理数据。 程欢一个文科生直到下午4点才学会了这种软体的基本操作，要知道，她大学的时候连计算机二级都没过。但是她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怎么去问别人。 而且，即使熟了，别人也不一定会给她解答。 她就申洁一个朋友，但是申洁也不一定知道怎么鼓捣。她事情也很多。 就是在这里，程欢才明白了什么叫「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原先觉得能够进入这家大公司已经很了不起了，但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罢了。 程欢要学的，还多着呢。 钱思东西都要得很着急，程欢去年刚来的时候还有点小拖延，因为毕竟是公众号，早点晚点都不会影响节奏。但是在这里，已经让拖延症自生自灭了，她已无力回天了。 在规定时间一个小时前，钱思只要记起来还安排过这件事情，就一定会亲自走过来催促。 程欢有一次快下班了坐在电脑前，耳闻过她走过每个人的桌子边挨个说你还有多少工作要做的场景。 她是单打独斗没关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但是一旦有人催促，就跟被打了鞭子的驴一样，自己就能跑起来。这么说起来，程欢还是个劳碌命。 钱思似乎从一开始让她整理果汁的数据时就有意让程欢做这个项目，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跟进。 程欢也学得聪明了点，闷头干活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她每周都会通过邮箱定时跟钱思汇报自己的进度，虽然钱思从来没回復过。 第104页 因为他们部门做成了一个项目，销量增得很快，于是在市场部呆了半个多月之后，程欢终于吃了个工作性质的聚餐。 她还比较拘谨，但是压根就无人理会她。程欢在这里半个多月，连个熟悉的人也没有，好人缘似乎都终结在了过去的岁月里。 在运营部的时候也是这样，除了一个主动来示好的申洁。 毕竟职场上没有朋友嘛。别看程欢总是迷迷煳煳，有时候真的拎得很清。 他们一行人坐在ktv里唱歌，程欢上了个厕所，一推门竟然在原先的位置上看见了谢畅！她当时差点没关上门转头就跑。 可惜程欢还是因为怂，不敢掉头就走。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是一个男生在唱歌。周围太吵，程欢没太听见在唱什么。她没有那么高的音乐鑑赏力，但竟然异样的觉得很好听。 谢畅坐在她原先的地方，她当然不敢再回去，只好辗转找了一个角落重新又坐下。反正她这样的也无人问津。 「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歌声飘过来，程欢才知道，原来是在唱《七里香》。她想起以前带小姨家初中的熊孩子去唱k，唱《七里香》的时候，被说是「你们那个年纪的歌」，暗暗觉得很好笑。 小屁孩怎么知道这首歌在唱什么。 她笑完再抬头，才发现这男生为什么…一直…在似有若无…地瞥向谢畅的那个方向！ 莫非？不不不，程欢摇头，肯定是她多心了，淫者见淫。 应该让领导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特长嘛。 红红绿绿的灯光转过去，谢畅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拿着玻璃杯面无表情地抿着。他穿着衬衫，领带半松着，目光微沉，反正也没人去打扰他。 这时候的他，不是在地铁上勇敢制服不法分子的那个，不是相亲时坐在她对面十分随和的那个。这时候的他，才是最接近程欢认知里的那个他。 程欢正在发呆，忽然有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想什么呢？」 她一抬头，发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这章比较短小…今天又多了一个小天使收藏呜呜呜没错，是梁静茹给我的勇气--我觉得我国庆之前应该可以写完（是有存稿哒） 自己给自己加把劲--沖鸭！！！ 第51章 试探 程欢抬起头，就看见一双如星如月的眼睛。可能是包房里灯光昏暗，程欢觉得这只眼睛亮极了，也灿烂极了。 「…没什么。」程欢看见是谢畅，她在意着大家的目光，不假思索地说。「今天的数据还没分析完，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快点交给我领导。」 程欢说完，一片唏嘘之声。因为谢畅说得很小声，周围大家都在乱喊乱叫，所以压根没听清谢畅在说什么。 不过谢畅平时话很少，更不会心血来潮找一个无名小卒随意搭话。 大家的本能反应都是程欢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直接被总监训了。 她在市场部刚认识的男同事大笑着喊：「不是吧程欢，你说这话谁信啊。」也有人跟着附和，「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可不想还工作。不会吧不会吧，有人工作了还卷得这么厉害。」 「程欢上班的时候没发现你这么爱工作呀。」程欢的一个女同事童菲笑着说，「没想到下班这么积极啦。」 更令程欢震惊的是，市场部的经理于布也半开玩笑地说：「小姑娘很用功么。」 程欢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石激起千层浪，她本来就是想开个玩笑讨好一下领导，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当下脸色十分尴尬。 她平时跟宁乐斗嘴就没有卡壳的时候，这会却成了半个哑巴，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何况程欢也知道，她解释也只能是越描越黑罢了。 说完都打量谢畅的脸色。谢畅脸色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他刚要说什么，却听到钱思把喝酒的杯子「砰」地一下放在桌上，踏着高跟鞋往这边走过来。 「程欢我今天说让你7点交，结果你现在还没把文档给我，还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吹嘘自己爱干活？」 程欢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还没做完的工作，要是在规定时间之前没交给钱思早就被她千里追杀了。 所以，钱思是在给她解围？ 「对不起主管。」程欢低下头，「你没看我今晚都没怎么喝酒，就等着跟大家玩完回家赶出来给你呢。这次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就饶了我这次吧。」 程欢学乖了，再也不在无关人等面前开这种自以为是的玩笑了。 谢畅：「我希望大家能明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程欢的头埋得更低了。她还心想，自己真是自作多情，还以为谢畅会来救场呢。 「但是我觉得，把工作放在心上，才是一个优秀员工应该具备的素质。」谢畅说完，开始露出了他招牌的皮笑肉不笑：「大家不玩了吗？」 紧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程欢说了一句话才坐回原处。 程欢都石化了。这是什么走向？原先那几个为了讨好谢畅的出头鸟这会都坐着不说话了，大家为了掩饰气氛的尴尬，咋唿得更加卖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多努力。 第105页 钱思看了程欢一眼，也走回去喝酒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终于能回家。程欢怕谢畅再看见她，打了个车就偷偷熘走回去了。 她打开门，还是做了个习惯性的动作把钥匙放在柜子上--但是这间房子里已经没有鞋柜了。 程欢蹑手蹑脚地换鞋走进去。同租的小姐姐下班比较早休息也早，两个人原先就作息时间商讨过，并且也很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她有时候真的发自内心地感谢上天，让她遇到的都是这么好的人。 程欢洗完澡，就坐在桌子前打开自己的电脑，看向桌面上的excel表格。这是宁乐从很早之前就给她记录的每天的时间安排，原先还发给程欢看过一次。 宁乐走之后，程欢换手机之前把手机里的东西全都整理了一遍。这个表格一直在更新，到他走的前一天，才戛然而止。 程欢传到了电脑上，就在这个表的基础上，写每天的復盘--工作和生活上的，详略得当，重点情节会事无巨细地写一下自己的思考。 以前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很麻烦，但是现在真的写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 写到今晚的饭局，程欢肯定逃不了写上一笔谢畅。她又想起谢畅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属实有点哭笑不得。 「别多心。还有，我还等着你的那顿饭。」 要不是你吃饱了撑的来问我，我能赶鸭子上架说那句话。程欢心想，领导心海底针，她还是不要多琢磨。 不过这顿饭，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 第二天早上，程欢走到公司，发现周围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有人以前对她爱答不理，有人做一下表面功夫，但是这会都朝她笑得很热情-- 除了童菲。昨天唱歌的时候就她一个女生代表发言了。 程欢再傻，也知道是因为谢畅对她的态度很玩味。她能说什么，底层人民只能苦笑着坐到自己工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没多久，钱思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说她刚拿到了最新的数据，要她写一份果汁的增长潜力报告。 亲娘来，程欢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文科生，连「增长潜力」都不怎么认识。再加上个报告，她快连这几个字都不认识了。 钱思脸色跟以往来给她安排活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这会说完也是一刻不停地就走了。 程欢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办法，只能求助申洁问她写没写过这种报告。毕竟申洁在这的时间比她长多了，没见过猪肉应该也见过猪跑。 申洁让她等等，接着给她发了一份原先她们做过品牌的一份较为相似的报告。 程欢欣喜若狂，她最会依葫芦画瓢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还没毕业之前，焦急地写论文的时候。 因为这份报告也要用到相应的软体，没错，程欢还是一窍不通，她先是花了一天的时间学习怎么使用，然后就开始了艰辛的照搬大法。 程欢脑子笨，但好在对文字有自己的感觉，总共花了三天才写完。交给钱思之前，她还是像毕业论文一样，自己又默念了几遍。刚想喊宁乐再看一遍的时候，她转头看见自己磨光锃亮的新手机，就没说出话来。 她晚上睡觉之前发给了钱思。 第二天一早，程欢跟以往工作一样，先打开邮箱看自己有没有收到新邮件。结果发现钱思凌晨一点就给她回了消息，「不可以。」 附件是一个文档。程欢打开一看，钱思给她指出了5000字的问题。 程欢的报告还没有10000字。 得了，这下也不用挣扎了，就是重写的命运了。 因为只有一周的时间，程欢前面已经浪费掉了四天，只有三天了。她接下来的三天简直是没日没夜地在赶这个报告，好在钱思没有再给她安排别的。 周末的时候她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就没有离开电脑桌，终于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发给了钱思。 正好赶上第二天中午还有会，程欢整个人已经虚脱了。以前她在学校的时候也很能熬夜，但从来没像这几天这么不要命过，至少睡觉时间都够。 她的脑子此刻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煳。 开会的时候是她市场部的经理于布在讲话，没错，就是说「小姑娘还挺用功」的那个。 程欢坐在桌子前，拿着纸和笔，一个字也没写下去。于布在上面激情澎湃，她一句话也没听清。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没错，就像以前在教室上课睡觉时，对别人叫自己名字很敏感一样，程欢这次也是一个激灵就弹了起来。 「在！」 程欢听见了一阵并不很大的笑声。她意识到现在老师已经提了问题，这时候她应该做出回答了，但是要命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 于布表情很严肃：「你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程欢跟个傻子一样站了半分钟，「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旁边的人似乎没忍住，跟她写了一张纸条：「经理让你说一下你写的那个报告。」 程欢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完了。上面的几个领导没一个对她有好印象的，谢畅不用说--光惦记她的一顿饭，于布肯定觉得她特别不靠谱，钱思意见存疑，但估计也觉得她不怎么机灵。 …说到钱思，今天好像还没见到她。 第106页 程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位置上。 下午钱思终于姗姗来迟，一来就把程欢叫走了。这个公司有些方面还有点城乡结合部风，毕竟哪里有点八卦是绝对瞒不住的，关于她开会时的惊人之举这会肯定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程欢路上很忐忑，已经做好了钱思训自己的准备了。 但是钱思只是把一份报告扔到了她眼前，「你把这份拿走再好好看看。」 程欢：「嗯？」她拿起翻了翻，这就是自己的升级版，光从表面上看就不知道比她专业了多少。「钱姐…是你帮我改的吗？」 钱思本来头也没抬，这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程欢，这份报告是于经理指名道姓让你写的。」说完又低下头，挥了挥手让程欢走了。 程欢一脸茫然，她？为什么一个堂堂经理指名道姓让她写这种报告？ 她刚转来还没几天啊。 程欢憋住了劲，这种事情她没人能讨论，最后只能去请教申洁。 申洁听完也很惊讶，她说你是不是没把这件事的全部告诉我？ 程欢想了想，把那天去唱k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一下。说完之后，申洁似懂非懂，露出了一个程欢无法解读的笑容。 「他肯定是在试探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宁乐：后妈我再也不说你后妈了，我记得我很久没有出场了（眨眼睛） 第52章 嘆气 程欢真实的困惑了：「试探？什么意思？」 申洁分析得条条是道：「程欢你看，就是那次聚餐惹的祸。谢畅问你在干什么，你为了拍领导马屁结果没成想拍到了同是打工人同事的马蹄子上…」 「倒也不必如此通俗。」程欢一脸心梗地制止住了申洁。 「当时站出来说你的，不还有于经理么？」申洁说。 「然后呢？我就得罪他了？」程欢难以置信，「明明我也不是主动说的，要不是谢畅…谁让他主动说我呢？」 申洁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程欢的肩膀：「爱卿稍安勿躁。于经理应该没那么小肚鸡肠，你看，非亲非故的，谢畅为什么要去搭理你这个底层员工呢？而且对你的态度也很暧昧…你别忘了，当初你就是谢畅招进来的。」 程欢有点懂了：「你的意思是，于经理以为我是谢畅的关系户？但是他不确定，所以要进一步试试？」 申洁伸出食指「嘘」了一声，「没错。」 程欢就差翻个白眼：「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她又想了想，「这种东西，是能让一篇报告就试出来的吗？」 「嗯…」申洁说，「如果你是的话，照谢畅对你的态度，这会于布可能已经知道点苗头了。但是如果你不是的话…」她歪了歪头，「他应该也记住你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你个下马威。毕竟那天你让他当众出丑了。」 「我敲！」程欢差点愤怒地叫起来。「我做错什么了？从头到尾我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领导的心思都这么百转千回的么？」 申洁：「你不如好好想想，那天为什么谢畅谁都不问，偏要问你在干什么？谢畅比你来的时间没长多少，但是大家都有个共识，绝对不能主动招惹他。至于被他主动招惹的，在你之前还没有见过。所以乌合之众都觉得你要死无全尸了吧。」 她顿了顿，「这个男人，绝对是扎人的玫瑰。」 程欢瞪了一眼逐渐少女心的申洁：「我管他玫瑰还是牡丹！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就气鼓鼓地吃了一大口饭。这会正是午饭时间。 说不后悔是假的。程欢没想到区区一顿饭竟然让谢畅记恨至此，也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被群起而攻之。 反正以后一定得谨言慎行，小心小心再小心。 申洁嘬了口奶茶--是程欢乐颠颠地跑来「孝敬」她的：「还有，你这次开会的影响着实不太好。现在于布肯定知道你就是个一穷二白的黄毛丫头罢了，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程欢哀嚎：「不至于吧！」 申洁用一种程欢从来没未见过的认真神情盯着她：「至于。」 所以她就这么把自己的上司给得罪了？这算什么事嘛！倒霉也要有个底线吧，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生活不易，猫猫嘆气。 * 但是工作的境况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程欢今时不同往日，好的没学会，竟然也会抓住别人的缺点嘲笑了--就是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就连申洁也没有。钱思那次就很明显。 但是从餐厅和报告这两件事来看，程欢知道自己是完全嘲笑错了。钱思其实对她很好。 就拿报告这件事来说，既然于布主动说要让她来写，钱思应该乐得自在才对，何必要自讨苦吃地帮她改呢？就算因为效果不好挨骂了，也跟钱思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程欢以为钱思会跟自己一样揣测领导的心思--于布的算盘申洁都看得出，钱思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有当时钱思告诉程欢「是于布让她写的」时候的玩味的表情，她愈发捉摸不透了。 直到那天，她才稍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程欢觉得自己确实傻乎乎的，有时候别人不说透她是绝对瞧不出来的。 那次正好钱思带她去出差，两个人住在酒店相邻的房间里。于布也过来了，是公司统一预定的，他们在同一层。 第107页 程欢本着一个兢兢业业的手下该守的本分，去吃饭之前问钱思什么时候过去，她跟着一起。钱思很快发过来消息：「稍等，我这边还有文件没处理完。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去，不用等我。」 啧。主管都没吃，程欢怎么可能先去嘛。她就窝在床上玩手机。 好不容易钱思赶完了工作，跟程欢说可以去了。当时是程欢先出门等着，钱思还没出来，她倒是先看见了于布在关门。 就在她扭扭捏捏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刚出门的钱思一看见于布的背影，就毫不迟疑地又进门去了。 「砰」地一声巨响，徒留一脸懵逼的程欢和飞舞起来的尘埃。 就这样在钱思手下工作了三个多月的时候，傻子程欢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主管对经理有意见。 其实发现了这点之后，她发现了以前的很多令她困惑不已的现象全都迎刃而解了。比如于布开会，钱思为什么会不到？还有当时于布摆明了要难为她，钱思又为什么要帮她？ 想想也是。钱思要学歷有学歷，要能力有能力，要业绩有业绩，为什么要一直压在于布这么个只会投机倒把的人手下？人品从他对程欢的态度里就可见一斑。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的，就得这么处处低人一头？ 程欢觉得，就算她这么条只会混吃等死的咸鱼，也会觉得不甘心。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程欢也不太明白。毕竟她才刚过来没多久，那些前尘往事恐怕是无法得知了。也没什么意义。 重点是，钱思和于布不和。 不过那都是领导的事，跟她这个屁民有什么关系呢？程欢第一次有了些许打工人的自觉：「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 这天程欢过来之后，扔给自己旁边同事何悦一个包子。时间毕竟长了，程欢也特别好相处，两个人渐渐有了点交情。 不过彼此也都心知肚明，这交情，也不过是蜻蜓点水。 她跟市场部所有同事差不多都是这样系在一点上的朋友，除了童菲。她连表面样子也不愿意做。 要是换到以前，程欢那么玻璃心，可能还会介怀。现在倒完全不在意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何必管他人瓦上霜？ 但是领导还是不一样。今天是钱思生日。 想到这里，程欢看向自己柜子里的礼盒，陷入了沉思。她也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看到的钱思的生日了，总之看到就记了下来--就像她记在备忘录的客户的生日一样。 有点领导过生日可能还会「大兴土木」，怎么也得让下属知道「普天同庆」一下。但是钱思是真的只认业绩，别说多此一举地让人知道，程欢觉得「钱思过不过生日」这件事都让人生疑。 不管她过不过，程欢送不送是她自己的事。有一次她跟钱思去出差，她看中了一件小孩的衣服。没错，也是那时候，傻子程欢才知道钱思都有孩子了，家里还有一条金毛。 她不得不再次为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感到怀疑人生。 像钱思这种人，估计唯一能触动她心弦的就是孩子了。其实宝宝的衣服大都大同小异，但是钱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一眼相中这一身了。 但是因为钱思非要把一件事处理完，当时时间已经晚了，两个人就匆匆忙忙地上了飞机，最后也没买成。 钱思虽然没说，但是程欢知道她肯定特别想要。至于后来，大概因为工作那么忙，也没办法再回去买了。 正好赶上五一节，程欢托出去游玩的林珊给她买了寄了过来。又去儿童店里买了几本适合小孩读的绘本，一块给装了进去。 她把自己的报告修改了一下，就拿去给钱思看了，顺便把礼物也拿上了。 走近办公室，钱思看了程欢一眼，接着低下头毫无波澜地说：「咱们果汁卖的不错，现在要全面推广，你先思考思考有什么好方法，明天下班之前把策划交给我。」 程欢点头，又跟前钱思汇报了一下原先的数据，才把礼物给了钱思。 「钱姐生日快乐。」程欢笑着说。她笑起来非常甜，只是工作之后很少在人前这么笑了，钱思看了一眼，竟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钱思把礼物拆开，「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她一看到宝宝衣服更是僵在了原地。不过钱思是谁，吃过的盐比程欢吃的米都多，很就一会，就恢復了不近人情的状态。 但是钱思还是对程欢笑了。如果程欢没记错的话，这是钱思为数不多的对她笑。 「谢谢。有心了。」 程欢忙说没关系，她刚要转身出门，钱思忽然叫住了她，「程欢--」 「嗯？怎么了钱姐？」 「策划，明天的策划，不要忘了。」钱思一手拿着a4纸一手拿着笔对她说，表情破天荒的有点不自然。 程欢吐了吐舌头：「收到！」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说实话，程欢还挺开心的，因为就她这个眼力见儿都能看出来钱思挺受用的。这在她上学时期是完全不可想像的，一个社恐，一个整天蜗在自己壳里不敢探出头看世界的人，竟然特地准备了礼物讨领导的欢心。 她不知道这么是好是坏。总之，有些事情，你不去做总会有其他人来做。 程欢只知道，自己不想再成为面对选择时第一个被抛弃的人，也不想再站在面试官前，听他说「你註定是个屡战屡败的人。」 第108页 这当然是她一个小女生无关紧要的小心思。但是如果宁乐在的话，也许还能替她分析一下现在的处境。宁乐走了，她以后都是一个人了。 …宁乐？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程欢只知道，物理老师的头像一直灰着，再也没亮起过。那句「在吗？」也显得十分突兀。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过肯定过得很好吧。 宁乐那种人，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应该还在一直忙实验写论文吧。 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专业杂志的宁乐忽然打了个喷嚏。他十分幽怨地盯着他妈：「妈我真的不能看手机吗？」 他妈也在翻书，闻言摸了摸他的脑袋：「乐乐乖，医生说过了这段时间才能接触电子产品。」 「哦我知道了，我说你这两天怎么老问，你是不是想跟程欢发消息？不是妈妈刻意，医生也吩咐了不让你情绪太激动。」他妈笑着说，「不过你醒过来这么长时间，倒是没见她来过，是不是最近很忙？」 宁乐脸色有点红。「妈…其实我俩是装出样子来骗你的。」 「什么？！妈妈怎么会看错，你明明对她就有意思…」 宁乐投降，「妈，我是对她有意思，人家不一定对我有意思啊。」 她妈松了一口气，「哦，说了半天你是单相思啊？怪不得人程欢都不来看你，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败吧。」 「我回来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压根也联繫不上我，想来慰问我也不能啊。」宁乐先给自己找补，让自己顺利地下个台阶。 接着又回忆说，「当然了，她不来的话我也没办法。我有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快回来的那一段时间，她就好像在躲着我一样。」 宁乐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阳光照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皙莹亮。 她妈笑着看宁乐在情海中折腾的模样：「程欢那孩子，跟你不一样，大概还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你俩分开这阵子也好，让程欢一个人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你俩就是两情相悦啊。当时我爸看着你俩斗嘴，真的想起了我们年轻时候…」宁乐赶紧打断，「你也觉得我俩是两情相悦？」 「当然了，你俩简直是在热恋。不然你以为我跟你爸看不出来？就是程欢那孩子有点腼腆，人家也不像你似地成天瞎琢磨，把恋爱当成个人生大事似的，而且我看她当时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不知道在为什么发愁…小心人家嫌你恋爱脑。」 宁乐把「我这可是初恋」乖乖地咽回了肚子里：「……谨遵母上大人教诲。」 程欢当然不知道病房里发生的事，她打开word正准备大干一场。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策划吗？她可是新媒体出身。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策划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拉宁乐出来熘一圈~ 蠢作者今天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53章 钱思 事情是这样的，程欢自恃自己学了点新媒体方面的东西，在写策划的时候又搜索了很多资料，最后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关于推广方面的措施。 程欢来到这个岗位之后，当然找了不少关于营销的书来看。现在说到营销，感觉已经有点贬义的味道了。在网络中，营销基本都是跟「明星数据」和「无良营销号」挂钩，其实也反面佐证了网际网路时代营销的力量。 她学生时期一看到那些满是专业名词的「空洞」工具书就觉得厌烦，哪有小说跌宕起伏得有意思。但是工作之后再来翻，发现这些书受众实在太多了。 语言平实，案例清晰，尤其是有了个点个人体验之后，一些经典的营销书籍这时候几乎成了武林秘籍，简直是字字珠玑，只让人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看--也许还能少走点弯路。 对程欢来说，学生时代满脑子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只顾着务虚；工作之后一肚子难为人道的壮志未酬，当然要务实。书当然一直不会变，变的是她。 而且，每周倒推两个成功case的行为终结在了她被迫转岗之后，来到市场部，她每天都是和冰冷的数字打交道，她一个文科生实在腻歪得很。 所以钱思一让她写这个策划，对程欢来说简直就像写个日记那么自然，她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很飘飘然，一气呵成了大几千字，分毫没有反思可行性有多少。 她忐忑地把这份策划交给钱思之后半天都不到，钱思就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她对程欢说：「你的确有自己的思考，就算在咱们公司，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欢屏息，她知道肯定会有个「但是」。果然，钱思蹙着眉头转了转笔，「但是--好的创意是能落地的。你工作这么久肯定也知道，一个方案的实施需要多个部门甚至是整个公司统筹协调，它绝对不能是天方夜谭。」 她指了指程欢的方案，「就比如你的这条，4p定价，捆绑营销，你觉得咱们家果汁能跟谁一起捆绑？它能成功的概率又有多少？我把你的方案改了改，只留了一条奖励方案。」 程欢失落地「嗯」了一声正准备走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钱思叫住了她：「程欢，你很有潜力。等你走得足够远，这些想法就不是好高骛远了。」 等过了几天，程欢接连布置了好几天推广的会场--这会正好是举行会议的前一天。她正吭哧吭哧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搬桌子看海报的时候，童菲忽然走过来对她说：「你还不知道吧？」 第109页 程欢正热得满头大汗，童菲从来没找过她，再加上她那得意的神色，那肯定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她冷淡地说：「怎么了？」 「推广方案和计划把你写的都推翻了。」 程欢根本不相信，「不可能，明天就要开会…」 童菲笑着看她，那神色更像是居高临下的可怜：「昨天部门连夜在修改，怎么，还真的是我来通知你？呵呵，也不知道你给钱思灌了什么迷魂汤，出差也带着你，这种最后考评能起决定性作用的策划也交给你来写。」 「不过你放心，以后就没有你的事了。钱思辞职了。」童菲说完，瞥了一眼程欢的苍白的脸色，冷笑一声就走了。 程欢本来还没怎么，童菲说到「钱思辞职」的时候她就觉得脑子一嗡，这会场里如潮水里的声音顷刻间化为乌有，紧接着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本来听童菲说的时候已经不热了，只觉得身上很冷，这会却又出了一身冷汗。 程欢拿出手机，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跟钱思打了个电话：「喂，钱姐，策划的事--」 钱思竟然还在笑：「嗯，你知道了，于布不满意，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挑这种时候不满意。」 程欢深唿了一口气：「那你…真的辞职了吗？」她站在一个角落里，背对着熙攘的人群，话还没说完，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不哭了。自从宁乐走之后她好像就没再哭过。一开始程欢只是觉得，如果工作的时候哭的话会给别人留下软弱可欺的印象，大家都挑软柿子捏，所以千万不能哭。 久而久之，她人前人后都不再哭了。 钱思说：「嗯，我辞职了。估计你也早就看出来了，我对于布很不满，正好借这个机会走了。」 「但是…」程欢迟疑地说。 「你放心吧，我这是跳槽。从咱们这里出去的话，绝对加薪的。」钱思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安慰她。「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走得很急，明天的汇报你来做。」 程欢没听清：「什么钱姐？」 「汇报你来做啊。这个果汁本来就是你一直在负责，数据和市场你比我都清楚，策划也是你一手写出来的，还要怕吗？」钱思顿了顿，「当然了，我主要还是不想让于布坐收咱们的渔翁之利，果汁肯定会盈利很多，你放心。」 程欢知道这会应该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但她毕竟一直在钱思的「庇护」下，就怕这件事功亏一篑，毁在她手里。 「我怕我做不好…」程欢最后还是不争气地说。 「程欢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很『偏心』你吗？」钱思这时的语气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好像也不需要程欢有什么回答，就接着说，「一开始注意到你，是因为你从转过来开始就每周不间断地给我发项目进度和工作情况，这种毅力我就很喜欢。」 「你虽然表面上看着有点『混日子』，不争也不抢，但是很明显你有目标。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韧劲，生活方面我不清楚，但是工作上，你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钱思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你跟当初的我很像。」 「所以，」钱思平时说话都很快，程欢几乎没听过她这样逐字逐句地说话，「你肯定可以。不仅这件事可以，你的前途无量。」 「还有，要是万一忘词了，你就笑一下，那样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挂了电话之后，程欢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不管钱思怎么说，她基本的自知之明是有的，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钱思说的那样。 但是她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定--等明天的汇报会结束，她也提出辞职。 别的先不论，钱思为了自己的策划跟于布闹掰，她在公司里还能呆得下去？再加上换了领导，童菲这种人肯定更加有恃无恐，她不怕排挤，但乌烟瘴气的环境肯定是没办法好好工作了。 程欢一夜没睡觉，把ppt来来回回演练了n遍，最后一想到要做自我介绍就想吐。第二天她站在会场前面，面对着数不清的闪光灯，程欢手心直出汗。 想到她一个社恐在学校连教室的讲台都从没敢站上去过，工作之后却改头换面得有点面目全非。 但是程欢也没再怕的，她就这一次机会，她一定得做好。这不单单是她的努力，更是钱思的心血。 这次ppt本身就做得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等到她流利地讲完介绍之后，又面带微笑地回答了记者的几个问题。等到她听到台下有如雷动的掌声的时候，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卫生间，打开手机，钱思已经跟她发了消息：「很棒。」 这风格特别钱思。程欢就知道，她会来看的。 程欢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公司，看见钱思的办公室的门大敞着，里面的文件散落在地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杂乱。 她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才走进去，钱思还在。她正在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程欢走到她跟前立正站好：「钱姐…」 钱思头也没抬，笑着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程欢早就学会了粉饰太平，但是面对钱思时她只想把自己的心都掰开给她看，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就因为她这么个不成器的…下属？ 「钱姐，你不该走…」钱思「嘘」了一声制止了程欢，又用食指指了指玻璃外面，用嘴给程欢比口型，「隔墙有耳。」 第110页 程欢知道自己不该哭，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她咬着嘴唇，拼命想把眼泪倒流回去，因为钱思不会喜欢。她自己也不喜欢。 「我走了，你就是我。」钱思小声说。 程欢吃惊：「怎么会？」 「我的确喜欢这里，它是一个好跳板，但也仅此而已了。」钱思似乎是对自己说，然后抬起头，程欢这才发现她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皱纹了--是昂贵的化妆品也压不住的岁月痕迹。 「程欢，我希望你能记住，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也没有那么复杂。」钱思说着说着忽然嘆了口气，程欢从认识她之后几乎从没听她嘆过气。 这一声嘆息，落在程欢耳朵里，那么轻，又那么重。 「工作上没有朋友，但也没有对头。谁对你再好，心里都得先打个问号，存一份堤防。我也不例外。」 「不过，你只管大胆地往前走。」钱思说。 钱思抱着木箱子离开之前，跟程欢举起手机示意了一下，大概是说以后还可以联繫的意思吧。程欢看着钱思的背影，视线渐渐地就模煳了。 在那一瞬间她心里飘过很多事情，却又理不出任何头绪。她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底色溢上心头，脸色却仍旧无动于衷。 程欢失魂落魄了一下午，到了下班才打开手机，她这才发现钱思给她发了消息，临走时的挥手是她会错意了。 钱姐：「你放心，我走了，于布也别想好好的。所以你绝对不能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木有码字~或许明天可以补上？（我在想屁吃） 第54章 谈话 于是程欢辞职的一腔热血就这么倒流回了肚子里。她还是将信将疑地来上班了。 程欢不能走。钱思说了不让她走，她就绝对不能走。 她来到工位上，照旧给同事带了杯豆浆。同事说了声谢谢，说自己吃过了，又给她送了回来。 程欢不置可否。她喝着豆浆，继续把果汁的项目完善，钱思说过，这个项目一定能盈利很多。结果快到中午的时候，忽然有人来叫她，说谢总监找她。 「哪里的谢总监？」程欢一头雾水，机械地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幼儿园高材生谢畅可不是姓谢么？！ 程欢第一个想法就是，天哪，不会因为还没请他吃饭这件事要单独给她开会批评她思想有问题吧？！ 这个公司奇葩男人不要太多！长得帅又怎么样，他以为颜值即正义吗？ 走到地方才知道，原来是钱思突然辞职的事情惊动了上级，毕竟这么大的发布会前夕愤而辞职，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 公司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一定要把这种不正常的小火苗彻底扑灭。 秘书把她领到门外就走了。程欢推开门，就看见谢畅戴着復古框架眼镜，正低头写着什么。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笔的姿态，实在是好看得过分。 程欢从小就受不了学霸认真的模样，这会咳嗽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谢畅听见声音，笑了笑：「程欢过来了，请坐。」 程欢微微弯下了身子低头：「总监好。」接着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谢畅对面。 谢畅年纪确实很轻，比程欢大不了几岁。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他们的工作加班就是家常便饭，但是离得这么近，程欢都看不见谢畅皮肤上的毛孔。 比我精緻。程欢心想。他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十分灼人。 谢畅：「这次找你过来，就是想请你详细说说钱思离职的事情。」 他明明表情也温和，无形之中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力，程欢甚至都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放心说就可以了，公司这次就是让我好好调查这个事情的。」谢畅说。 中国汉字博大精深，语言更是含蓄婉转而意无穷。程欢在心里咂摸了一下谢畅的意思，「也许他真的是站在钱思这边的。」 「是于经理提出了修改意见，说要把推广计划的活动取消。当时情况很紧急，钱经理可能不太理解这个举动，然后就…辞职了吧。」 「那你怎么看呢？」谢畅问。程欢觉得，谢畅也有踢皮球这种毛病。 幸好她在宁乐旁边早就习惯了这种突然袭击，她想了想，「钱经理把工作看得非常重，所以我也没想到她会一气之下就辞职了，而且直接连第二天的推广大会也干脆不参加了。」 程欢的意思其实很清楚了，是于布的举动把钱思惹急眼了。 谢畅点了点头，「那你觉得于布怎么样呢？」 程欢心里都快问候上谢畅亲戚了，但是脸上表情依旧无波无澜。她装作在认真地思考，实际上也真的在抓耳挠腮，这种一言不合就能死无葬身之地的问题她要怎么绕开呢。 办公室没有秘密。或许她刚一走出去，大家已经全都知道她说什么了。 钱思现在还不让她辞职，所以她一定不能走。 程欢额头上渗出了汗滴，然而她一直让自己记住，越是事发突然越得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种情况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不能这么犹豫。 「当时钱经理让我反覆修改，已经把策划案交给于经理看过了好几次。我想，如果于经理可以提前告知以及态度能和缓一些，钱经理一定会交上让大家都满意的策划。」 第111页 她说完咬牙抬起头，发现谢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我知道了。」 程欢心下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离开。谢畅又不急不缓地说：「你的饭还是没请我。」 「改天一定请领导吃顿好的！」程欢就差点头哈腰，飞快地跑了出去。 * 钱思当天晚上跟程欢发了消息，说她通过小道消息知道了于布会离开这里调到分公司，让她以后不用担惊受怕。 因为钱思临走给了程欢很多好脸色，她一直改不掉顺杆往上爬的恶劣本性，一直追问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钱思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么清楚的，但也经不住她百般盘问，最后只能说：「你知道咱们部门的前总监怀孕这件事吧？」 程欢点头，申洁告诉她过。 「她本来打算坐完月子就回来上班，但是正好碰上过年休假，再加上她家里人十分反对她母乳餵养的这段时间还要过来上班，就一直拖到现在。她快回来了。」 程欢少不经事的脑袋里好像点起了一朵焰火，倏忽一下子就炸开了。 「我辞职之前，跟谢畅发了一封邮件。」钱思说。 程欢早就该知道，钱思知道说她有一股韧劲，是因为她自己就永远不服输。 到了周末，程欢抽出时间去参加了教资面试。她笔试早就过了，面试也报上了名。她本来不想去，一直也没什么时间准备，又碰上钱思离职这么个焦心事，她整个人都很斯巴达。 但是一想到报名时花的200块大洋，程欢还是忍痛去了。她走到那里，走在一堆小朋友里面，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等待的过程中跟旁边一个乐为人师的学妹请教了一下具体流程。学妹还跟她说了教案方面的注意事项，程欢边听边习惯性地拿出纸和笔记录。 学妹非常不好意思：「姐姐你不要记了，我说的也不一定对的，再误导了你多不好。」说着又补充：「你也太好学了吧，我从来没见过现在还有人带着纸和笔出门。」 程欢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她，表示没懂她意思。 「不是都有手机备忘录么？」学妹噗嗤一下笑了，「学姐你好可爱，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呀~我有朋友就特别喜欢你这种又软又萌的甜妹呀~」 「啊~」程欢低下头把学妹刚才说的记下来，「可能是咱们有代沟了吧。你不懂我这个年纪的人，都这样。」 把学妹逗得咯咯笑。 她是因为工作的时候大家开会做记录都是用纸和笔，慢慢地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习惯写字记下来，也比较节省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她，程欢按照学妹说的套路从头到尾走了一遍，中间甚至都没卡壳。可能是那次发布会锻鍊出的流利度，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台下静默无声的同学们「上完了这次课。」 结束了面试官还问她以前是不是实习过，程欢心里窃喜嘴上却很实在：「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接着道谢擦黑板一气呵成地走出了教室。 晚上程欢给自己放了个假，钱思突然辞职这件事真的给了她很大冲击，她自己一个人去唱歌去了。 她以前最怕孤独最怕寂寞最怕一个人，现在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包厢里，反而觉得很自在。 程欢从6点一直唱到了11点，没想到她自己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喉咙到最后都说不出话来了，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她一个人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今夜的月亮不太亮，程欢挎着包，忽然有了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程欢豪情万丈地拧开了自己刚才买的矿泉水瓶子，灌了一大口。刚才嚎那么长时间，嗓子都冒烟了。 正想到「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的时候，忽然影子也不见了。小区里这段路灯坏了，这里房租便宜，物业也不怎么给力，坏了很长时间了也没修好。 程欢以前都绕远路走，今晚可能是「酒」壮怂人胆，她直接一个箭步就要冲过去。 身后突然来了辆车，车前灯晃得她眼睛疼。程欢一个趔趄走上旁边的高一点的台阶路。因为光线昏暗，她压根没看见这里还有辆车。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窜上来的时候，这里的车也亮起了灯。程欢平时没有看恐怖片的爱好，但是此时的这种情况也够诡异了，无人的夜晚，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忽然照亮了她。 程欢冷静地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往前走。 车门却忽然打开了。 这会住户楼里都没灯光了，突然一个人在你身后冒出来，你说吓不吓人。程欢心想，这还真要跟她演恐怖片么？ 她刚要加快脚步跑起来的时候，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程欢！」这其实还没什么，这声音叫了一声看她还没反应，似乎还不死心。 程欢就听那声音又喊道，「大橙子。」 好了谢天谢地，这下不用跑了。 程欢又折回去，就看见朝思过暮也想过的一张脸。因为这边只有宁乐的车前灯顽强地带来一片光明，所以光很黄。 她看过去，在如此刺眼的的灯光下，宁乐的脸都苍白得像只鬼。 虽然她这个比喻没有心，但确实很贴切啊。 程欢现在找不到什么可以面对面可以贫的人了，再加上有关「近乡情怯」难以启齿的龃龉，还有那些一声不吭就离开而带来的猜疑、许久没有联繫的生疏，如此种种…在见面的那一瞬间，立刻放大到无限大。 第112页 所以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也没有考虑到「宁乐是怎么找到她的」、「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她」这些可以寒暄的话题。 程欢粉饰太平的本领虽然已经炉火纯青，但是在真正对她重要的人面前，她一点也不想让这个「技能」派上用场。 倘若在这些人面前都不能卸下心房，那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些什么呢？ 然而宁乐也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走过来。 程欢心想，你来找我都走到这里了，就不能再走几步吗？然而山不过来，她就只能过去咯。 她本来眼睛就有点近视，走近才看见宁乐似乎很是虚弱，几近气若游丝。程欢着急忙慌地跑过去问，才发现宁乐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是吧…这么虚的么？ 她刚要摸一下宁乐的头髮没发烧，宁乐就跟找准了时机似地一下子就歪到她肩膀上了。他身上一股浓烈的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因为程欢照顾过她妈好一阵子，对这种味道本来很是反感。 但是一股细而轻的茉莉香又钻到了她鼻子里。程欢想起小时候，她跟林珊一起无恶不作的时候，曾经吃过一片茉莉的花瓣。 这…演的是哪一出？ 程欢面红耳赤地推了推宁乐，「起来啊。你这么重我很累的。」但是不知道是她手心温度太凉还是怎么回事，宁乐的额头确实有点烫。 宁乐无动于衷，充耳不闻。 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宁乐忽然伏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脑子「嗡」了一声，一股战慄直冲到她的天灵盖，程欢头皮发麻，顿时站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试图用「阿弥陀佛」来压制这些想入非非，但是那句话还是不管不顾地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程欢所有的理智灰飞烟灭，她在人前的所有面具都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下了那句：「…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我走的不是剧情流路线吗？（猫猫疑惑脸），为什么突然在感情流的路上一去不返？ ps：垃圾作者现在还没工作过，所以职场部分应该会非常扯（自信点，把『应该』去掉），请各位小天使见谅~ pps：垃圾作者在国庆前写完的计划果然是又泡汤了… 第55章 重逢 程欢没办法，只能把宁乐一爪子推回了座位上，关上了门。接着自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她抱着肩膀，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宁乐。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真是个不速之客。但是心还是诚实得砰砰乱跳。 程欢心想，幸亏宁乐这个狗东西歪倒了，不然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让他听见多不好意思啊。 宁乐刚才…也不像是装的吧？不然朝她肩膀上撞得那一下他能忍住不叫出声来？再偏一点鼻子都能直接出血了。 刚才那句话也不知道是他梦见了什么，就这么凑巧喊出了声。 这么想着，程欢心宽了不少。但还是有点憋屈，病都没好出来乱跑什么？不知道这么会很麻烦别人的吗？！ 她颤颤巍巍地用食指去探宁乐的唿吸。 还好还好，唿吸虽然微弱，但聊胜于无。 程欢心想，要不先打个120？就他这个样的也不知道浪不浪费医疗资源啊？刚拿出手机跃跃欲试的时候，宁乐突然跟诈尸似的举起了一只手。 他头也没抬，一只瘦削纤细的胳膊倒先有气无力地竖了起来，给程欢吓得光往外出气了。 「你怎么回事宁乐？宁老师？」程欢直接上手拍了拍宁乐的背。 啧，硌手，也太瘦了。 「还活着，想喝水。」宁乐终于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也很低。「你把我…捡回家吧。我还能走。」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抬起头看了程欢一眼。周围本来就很暗，这一眼又极其明亮，所有的景物在那一瞬间都在程欢眼中黯淡下去。 紧接着…宁乐他就又倒下了。 这车里很干净，程欢看后座上有个外套，捡起来给宁乐披在了身上，一边拿钥匙锁车一边骂骂咧咧：「你以为我捡破烂的啊，还把你捡回家，你以为你还是个手机我一只手就拿得起来？」 程欢把车钥匙装进口袋，一开始本来是想背宁乐的--她也不知道宁乐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浑身跟没有骨头似的，予取予求的那种。 但是男生不管看着多瘦，真实体重也绝对能让程欢汗颜。她把高跟鞋扔在了地上，咬着牙在旁边努力了一阵子，自己白出了一头汗，也走不出一步路。 程欢喘着粗气把宁乐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终于找到了一个让自己舒服还能前行的姿势：「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不是说自己能走路吗？好久没见，也不至于就虚成这样了吧？」 宁乐一副烂醉如泥的架势：「我这么就能走。」 程欢：「呵呵，多谢了您嘞，多说句话别耽误您喘气了吧？」她这时候更确信宁乐不是装的了，因为走路完全没有章法可言，看得出十分吃力。 宁乐没说话，萦绕在她鼻尖的，只有低沉的茉莉香。 程欢心里也着急，怕宁乐真出了什么事，就带着他快马加鞭地回了房间。一打开门，她就直接把宁乐甩在了沙发上，自己先把剩下的矿泉水狂灌了一大口。 宁乐弱弱地抬手：「水…」 程欢一脸黑线：「给你给你给你。」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瓶子，心想反正宁乐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水，而且她和租友两个人平时几乎就没烧过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113页 她蹲下来，先试着餵了一小点，看宁乐没什么排斥反应，就开始粗暴地扯着他嘴往里灌。程欢一只胳膊支在宁乐前胸，一只手拿着呈90度垂直的矿泉水瓶，嘴里还念念有词：「乖啊，慢慢喝啊，别呛着了。」 虽然但是，一般这个姿势灌水的也很难不呛着。 果不其然，宁乐在她说完之后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一起身坐了起来，捂住自己脸咳了个昏天黑地。程欢怕吵到自己租友，也慢慢地拍他背。 宁乐看了她一眼。 程欢面有得色：「醒了吧？我就说这个方法没有不醒的？」这时候，客厅的灯忽然打开了。 「程欢…你这是？」租友一脸惶恐。深更半夜，一个疲惫不堪的少女和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在一起，两个人一站一坐，怎么看怎么奇怪。 然而她走过来，看清宁乐的那张脸，也就定了心。她拍了拍程欢的肩膀：「有眼光，你俩继续。我就出来上个厕所。」 「哎…」程欢还来不及解释，租友就一熘烟跑远了，还「啪嗒」一声锁上了自己房门。 「……」程欢面无表情地看了宁乐一眼，「走啊，去我房间。」 程欢又出去了一趟，跟租友说一声「厕所还是要上的」才又回来。其实她一直很紧张，只能用这种大大咧咧来掩饰，然而宁乐不知道是大病初癒还是怎么，反应很迟钝。 她深唿了一口气推开了自己的门，发现宁乐正乖巧地坐在她常坐的电脑桌前的椅子上，盯着她桌上的一本《营销管理》在看。 程欢在暗地里握了一下拳，才若无其事地开口。「怎么样宁老师？我现在都开始学习专业知识啦？」说完也没看宁乐，自顾自地把床收拾了一下，留给他一个背影欣赏。 矜持了一会没等到结果，程欢不得已转头，发现宁乐他又趴在自己书上闭上了眼睛。 敢情是专门来睡觉来了？ 不过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在灯光下一根根都很分明，实在是可爱极了。 程欢受不住这种暴击，偷偷拍了张照片就把宁乐扶她床上去了。没办法，这还是个神志不清醒的病号，让他睡沙发也太不厚道了。 她自问虽然自己道德感不怎么样，但是良心还是大大的有。 于是给宁乐盖上被子，她就抱着个床单自己去沙发上躺着了。程欢一夜也没怎么睡，时睡时醒的，一醒就先去个厕所，再回自己房间看看宁乐怎么样了。 她5点钟就起来了，洗漱完去楼下早餐店里买了三个人的早点放在了桌上，又给宁乐买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她给宁乐留了张纸条，说自己要上班去了，牙刷在卫生间，饭在桌上，钱不用给她了。 刚把便利贴贴在床头要离开的时候，程欢的手腕忽然被宁乐抓住了。 她心里暗暗吐槽，这是什么狗血八点档剧情？ 「别走。」宁乐好像还在说梦话。程欢就蹲下来，撩起了宁乐的刘海，摸了摸他额头，已经不热了。「宝宝乖啊，我不走怎么赚小钱钱呢？」 说着又没好气起来，「你以为你待会吃的豆浆包子不要钱啊？」 她盯着宁乐紧攥着自己手腕的玉似的手看了一会，一根一根手指地把他们掰开了。 * 程欢走到公司，原来已经来了个新的顶头上司。因为她昨晚几乎没怎么休息，今天困得不行。 上司叫关建。程欢听见的时候心里冷笑，这个时候是挺关键的。 她没去找关建--反正她呆在这里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亲眼看着于布离开。至于别的，她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最后还是关建来认识的她们工作组。程欢对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觉得这已经是自己的让步了。 她一开始还觉得她这么「嚣张跋扈」，关建肯定要烦她烦死了。谁知道他完全视程欢于无物，从来没批评过也就算了，偶尔她还能被夸一句工作干得不错，给程欢整迷煳了。 这人…莫非是受虐狂？ 不过后来程欢才知道，「她有关系」这件事自从她从谢畅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就在公司里传开了--尤其是她的部门，大概只有她不知道「程欢是谢畅的关系户」这回事。 而她越嚣张，关建就越觉得她有关系这回事证据确凿--前有钱思为她写的策划愤而辞职，后有于布即将调离分公司，关建肯定是要小心为上。 程欢以一己之力把市场部大换血--约莫只有她自己才被蒙在鼓里。 这天下班之后，关建给大家分配了任务。他安排的两两一组，结果也很有意思--他把程欢和童菲分到了一组。 钱思虽然平时不问世事，但是也知道程欢跟童菲两个人不太对付，有重要的工作是绝对不会把她们安排到一起的。可惜关建不知道，他知道的话，也许还会顾念一下程欢「关系户」的身份，更改一下名单。 但是他不知道。 程欢一直跟的都是果汁的营销促发，所以这个项目本来她自己就够了，硬生生的给她加进来一个童菲，别说「人多力量大」，她这下能不能做完都难说了。 虽然这件事很糟心，但估计童菲跟她相比有过之而不及。她表面上还是笑眯眯地跟同事们打招唿开开心心地打卡下班了。 她一打开手机，企鹅上一下子弹出好多条消息。平时上班的时候她几乎把这些软体通知都关闭了，除了vx上一些重要的工作群--领导联繫的话，一般都是打电话。 第114页 程欢基本也跟身边的朋友说了，有急事就电联。 租友：「程欢程欢，我去，你p/友竟然坐在咱们桌上吃东西…虽然鑑于我的立场，我接下来的话会很没说服力，但是程欢你不能图他长得帅，就被这个小白脸赖上了！咱们出来打拼都不容易，一个月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不能被这些男人给耽误了啊！！！」 反正断断续续的就这些意思。 这傢伙整的，程欢还有脸跟租友解释这个「小白脸」其实还是q大老师么… q大风评被害得也太莫名其妙，她还是别给人家抹黑了。 小珊珊：「程欢你知道吗？我他妈遭遇了灵异事件了！这件事有点说来话长，所以我长话短说，我先申明一下，我绝不是故意卖了你的。」 程欢揉了揉额头。她就知道，除了林珊这个大聪明，她爸妈都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就那天吧，有一个人忽然加了我，告诉我他是你朋友。我寻思着他如果不是咱俩朋友的话，也不可能通过企鹅号精确查找到我吧？于是我又抛出了有关你的一些问题问了他--如果真的跟你不熟的话，是肯定不可能知道的！」 「他不光知道这些，还说了很多我都不知道的事，什么你爱用的口红是哪个颜色，爱穿的裙子是哪一套，甚至他都知道你睡衣有几身！反正…所以…我就把你住址给了他。他说要给你惊喜，我还想这不就是我经常玩的那套吗，就更加义不容辞了。」 「但是后来我又想，这不对啊，连我都不知道这些，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这么隐秘，这人该不会是个变态，天天跟踪你偷窥你隐私吧？！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更不可能跟人同居了。」 「我又去追问他，他说让我放心。当时阿姨生病时的那条消息，就是他发的。他这么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现在没事吧应该？说到这里，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要不要给你们带个门？」 小珊珊：害羞.jpg。我看人对你还挺痴心的--估计你也是，不然你手机都不让我碰，凭什么让他玩？什么时候带丑媳妇来见我？ 坐以待币：你竟然不知道我爱用的哪个口红色号？死发小吧，债见！ 程欢又划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红点。 物理老师：我还以为昨天是做了个梦，乖巧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今天从学校回来，无所事事了一天，估计又是没办法码字了…狠狠跪下。 第56章 同租 程欢懵懵懂懂地上了地铁，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又用粉底扑了扑，看着有点精緻少女的模样了，才收手。 往常她从地铁站下来，顶多5分钟就能到出租房里--当时她租这里也是考虑到了交通因素。今天她走走停停的，先是拐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又去水果摊前买了点水果，大包小包地提回家了。 开门之前，程欢踟蹰在门前，看她租友贴在门前的小纸条。 是有一次来收水电费过来的，她俩都不在，以后就学聪明了，把手机号码贴在了门前--有事请联繫此电话。有模有样的。 程欢呆呆地看了一会，手里塑胶袋勒出的红痕隐隐作痛。刚才她为了拖延时间，可没少买东西。还有，她很遗憾今天公司没让加班。 一阵窸窸窣窣锁开动的声音。程欢打开门，看见了…什么都没看见。 客厅跟往常一样，甚至连她摆放拖鞋的位置都没变。 我就知道。程欢心想。她把买的东西放到了厨房，忽然闻到了一阵肉的香气。 这可奇了怪了。她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会做一下，她租友是一次也没有下过厨房的。 莫非是…病号在做饭？ 程欢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笑到了。她掀开锅盖，还真看见了排骨炖在锅里咕嘟咕嘟。 什么啊，在家里做饭，没听见我刚才开门进来？程欢小声抱怨，心里倒很满足。至少今晚不用为吃饭犯愁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房间，发现宁乐正在翻她桌上的专业书--怪不得没听见她开门。程欢悄悄走过去，本来想吓他，但是走到宁乐旁边他还无动于衷，跟个石像似的。 程欢咂咂嘴，还想学人家居里夫人怎么的？ 好傢伙，宁乐家就是小偷天堂吧？ 程欢没心思吵他看书，本来想像以前一样大字形躺在床上，但是宁乐在这有点不太方便。 毕竟…是个人了嘛。 她就坐在床上翘着个二郎腿玩手机。没想到刚一坐下，宁乐倒听见了。他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程欢：「下班了？」 这一句话真的是不着痕迹却尽得寒暄真传。 程欢恍惚间有种错觉，她其实一直都和宁乐在一起，从来也没有分开过，这不过是她下班后的一个平常傍晚罢了。 她凝视着宁乐漆黑狭长的眼眸，过了半晌，才不动声色地说：「下班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走？今晚还要让我睡沙发？」 但是，他们是真的分开过。 宁乐合上书，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程欢的生分一样。「我睡沙发好不好？」 程欢挑了挑眉：「干什么？你还真要赖上我？你今天应该看见我同租的朋友了吧，你还无家可归？住在我在算什么事？」 第115页 宁乐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是偷跑出来的，本来医生说我这样还不能出院。」 程欢不为所动：「哦？」她拿出来自己的新手机故意在宁乐眼前晃悠，漫无目的地刷网页，「你朋友多的是，非得往我这挤？」 她低头之前看见了宁乐惊诧的神色，心里暗暗发笑，却没想到宁乐说：「因为我就是来找你的。」 程欢：「找我干什么？有东西落我这里了？你原先的手机我还没扔，你要是需要可以带走。」 宁乐失声：「大橙子…」 程欢：「我看你面色红润，应该是没什么的事情了。厨房里的汤是你煮的吧？我等会盛出来咱们吃完，我送你回去。不然我让叔叔来接你，叔叔的电话我还留着。」 宁乐：「大橙子我知道你生我气，气我不告而别，我当时走得很急，真的没有办法。而且我醒了之后一直被关在医院里不允许外出，没办法来找你。」 程欢托腮看宁乐：「哦。我没生气。」她说着忽然笑了，「再说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快走的那几个月我但凡关心你一点，都不可能对你要离开这件事毫无知觉吧。」她说完就放下手机走了出去。 宁乐的眼睛落在了程欢的新手机上，一瞥即收。他也跟着程欢出了房间。 程欢自顾自地把锅和碗拿到桌上，一眼也没看宁乐。宁乐就在角落里呆着，一副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模样。 等到她把汤盛出来，才看着排骨悠悠地开口：「不过来吃饭么？」 宁乐乖乖地走过来。他乖巧地吃了几口，才瓮声瓮气地问程欢：「那我走了，以后能来找你玩吗？」 程欢没忍住，低头偷笑了一瞬。抬起头还是一脸严肃：「你回头病好了，不得开始做研究了，哪有时间来找我玩？」 宁乐倒很认真：「只要我想，就有时间。」 程欢最受不了学霸认真，现在宁乐就在她眼前，稜角分明。身体还有些病去如抽丝的脆弱感，这让他漂亮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不敢多看，怕看多了自己颜狗本质发作，就捨不得让宁乐走了。还是那句话，两个人不可能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断得越早，受的伤害就越少。 程欢本来也都快忘了。虽然每每想到两个人的相遇，她都要会心一笑地感慨一下缘分的神奇。 「那你是同意了？」宁乐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小口喝了口汤。 程欢沉吟：「我虽然不像你做那那么高大上的研究，但是平时工作上的事情也多如牛毛，恐怕是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了。」 她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谁知道宁乐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程欢就快要原形毕露跟他干仗了，但是碍于现在给自己立的人设是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最后还是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了吗？」 宁乐：「其实我看见你的小号发的动态了…」 程欢咬牙，该死！她一直有个小号用来发泄自己情绪，既没关注人，也从没人关注过，本来可以高枕无忧。可惜这世界上除了她，宁乐这个狗东西也知道！ 程欢手一抖，差点没把汤撒出去。她稳住心神，笑得非常之假：「众所周知，发条动态花不了多少时间。」 宁乐若有所思的模样：「你换到了谢畅的公司，对吗？」 程欢：「嗯。」 不提谢畅还好，一提她就来气。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领导为了你写的一个策划离开了？」宁乐又问。 「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程欢有点不耐烦了。 「我想说，你的这些事情我没有参与，觉得很遗憾。」宁乐平静地说。 程欢心里一颤，但是表面仍旧没有任何变化。「没办法，你是大学老师，还真把自己当成咸鱼的一个手机了？角色扮演也不带这么认真的啊？」 宁乐：「大橙子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老天让我变成一个手机不是没有原因的。」 程欢开始闭眼胡侃：「莫非这和你研究的量子力学相关？如果你真能堪破这门玄学估计诺贝尔奖指日可待，可惜这个没什么现实意义。谁闲着没事变成个手机玩啊？」 她怕宁乐再说出什么她听不得的话，就赶紧催促，「快点吃快点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今天一天困死了，我等会早点睡。」 宁乐：「大橙子，我一直没告诉你，今天你朋友已经跟我聊好了。她说她『正好』要搬家，我就帮她找了个地方，她过几天就离开。」 程欢筷子掉了。「所以…？」 「是我没让她告诉你。所以，我要住进来。」宁乐说。 程欢再也装不下去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的好租友前一秒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和这个小白脸划清界限啊？ 她把筷子拾起来放到桌上：「你脑子有毛病吧宁乐乐？你钱多得没处花是不是，你要是花不完可不可以捐给我？你就这么愿意每天跟我斗嘴，离开我找不到对手很寂寞是不是？！」 她越说越来劲，眼圈都红了。 程欢抓住宁乐衣领：「你那么聪明，难道就看不出来我就是为了躲你才从田哥房子里搬出来，你以为我愿意住到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我都换手机了你还看不出来我表示要跟你再也没关系了吗？我刚才态度还不够明确吗，你干什么吃饱了撑的还来招惹我？！」 第116页 宁乐虽然还在病，但是力气却很大。他一把把程欢拉进了自己怀里，轻嗅程欢身上熟悉的栀子香，喃喃说：「你离得开我，我离不开你。」 宁乐说：「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前段时间一个人在医院里，一直都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我还是个手机多好。我如果是个手机，就可以一直呆在你兜里，你上班的时候可以跟着你，你出去玩的时候也可以跟着你，你做什么我都能在你身边，还可以看着你笑。」 「但是我如果是手机，就永远没办法像这么抱着你。」 程欢满脑子里都是宁乐的茉莉香，她抽了抽鼻子，闷闷地说：「那你现在抱够了吗？」 宁乐笑：「你要这么问，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 宁乐：「那我今晚还回去吗？」 程欢推开他，整了整衣服：「当然了！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就要在这睡沙发？」 宁乐幽幽地说：「你提上裤子跑得也太快了。」 程欢连忙摆手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宁老师你别瞎说啊。所以你刚才是在跟我告白是吗？」 「不然呢？」宁乐咳嗽了一声。他现在毕竟还没完全好，声调大不起来，软软糯糯的，搞得程欢这个欺软怕硬的怂人特别想欺负他。 「我没答应啊。」程欢满脸无辜。她从刚才的得意忘形中回过神来，「你觉得咱俩，能有结果吗？」 宁乐哑然失笑。「咱们两个双方家长都见过了，还要怎么没结果？」他牵住了程欢的手。「或者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有结果？」 程欢本来不想这么婆婆妈妈，但是现在颇有种有苦难言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自己跟宁乐在一起不合适，但是也没想过，她就是跟宁乐日久才生情的啊。 比起她不靠谱的一见钟情，如葛歌之流，宁乐跟她简直是绝配。 程欢想了想：「我先给你半年的试用期，等合格了你就转正好不好。」 不得不说，万恶的资本主义有时候，还挺有借鑑的意义。 没想到宁乐倒爽快得很：「好呀。」 程欢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困惑纠结了大半年的问题竟然在宁乐一句话前就土崩瓦解了，想想刚才自己那些无谓的挣扎，真是可笑。 她预想到了无数种结果，却没想到，两情相悦，是多么致命的事情。 一见到都忍不住拥抱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在一起呢？先前，约莫是汉语言给的她矫情的勇气吧。 程欢正在走神，没成想听到宁乐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说：「老闆，我可以亲你吗？」 她瞳孔地震，「big胆，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怕被辞退？」 宁乐抱她入怀中，「大橙子我是为了你着想，试用期--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救命…我本来想让俩人到结局确定关系的，可是很明显，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儿大不由娘，点菸.jpg最最重要的，祝小天使们国庆快乐鸭~~ 第57章 童菲 程欢推开宁乐，特别自然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想屁吃吧你。」她整了整衣领，「快点吃完饭，我送你走了。」 宁乐不情愿地「啊」了一声，「我为什么还要走？」 程欢颇有兴味地「哦」了一声，「那你不走，睡哪？」 宁乐斟酌了一下，本来试探地指向程欢房间的手让程欢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嗯？」 「生病控制肌肉的能力也下降了，我说我睡客厅的呀，看看沙发多软，多适合我这样的病人休息。」宁乐笑眯眯地说。 程欢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了宁老师不满意？不满意我送你回家呀，家里的床更软更适合你这样的病人休息呀~还是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呀~」 宁乐重重地摇头，「我下去买菜的时候已经用公共电话跟我爸打电话了，告诉他我现在在你儿媳--啊不！是程欢这里！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所以现在家里也不欢迎我。」 他对着前方的空气若有所思，「反正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论在同一屋檐下同床共寝的可行性》？」 程欢本来正要收拾东西，听见宁乐想要「揭竿起义」的苗头，立马揪住他耳朵，「你再说一遍？」 宁乐咳嗽了一声，楚楚可怜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病人的么？」 程欢「啧」了一声，「宁乐，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要不是你长了这么张小白脸，我早就把你叉出去了。」她摇了摇头，「果然男人油得都是这么无师自通吗？」 宁乐伤心得泫然欲泣。程欢抱着碗踢了他一脚，「这还演上了？你是个手机的时候不干活我不说什么，现在跟个人似的也没点眼力见，我早晚辞了你。」 「那我去刷碗好不好？」宁乐手忙脚乱地赶紧起身。他跟程欢到厨房，但是程欢自己刷着碗，没有半分让他帮忙的意思。 宁乐只好找个抹布要擦桌子。程欢本来一眼都没看见，这会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赶忙制止：「你干什么？脏不脏啊？你也不会干，别在这碍事了。」 宁乐：「…请问老闆，还有什么需要我完成的任务吗？」 程欢脸也没抬，「出门左拐，打开我房间的门，坐到我桌前。over。」 宁乐：「我想在这里看你刷行吗？」 第117页 「腻不腻歪啊？」程欢把清洁球一扔，笑着说。「宁老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做烦人精的潜力呢？」 宁乐没办法，只好洗了洗手去程欢桌前坐着了。他手机都没带来，反正无事一身轻，索性就着程欢的专业书画起重点来。 他当时也不是非物理不可，只是后来学了，就不捨得再离开了。现在看这些管理类的实用工具书，也觉得受益良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欢洗完澡走了过来。她边擦头髮边偷看宁乐写字，宁乐的字清秀飘逸，又带了那么点张扬，行云流水一般，实在赏心悦目。 宁乐一开始没注意到程欢来了，还是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香才放下了笔，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拉起了程欢的手。 程欢毫不犹豫地给他的手甩下去了，「起开。」 「嗯？」宁乐有点懵，「干什么？」 「我要用电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程欢说。宁乐没办法，只好委屈巴巴地自己去外面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翻书。 但是程欢一过来，他的心也静不下来了。宁乐就一边装模作样地翻书，一边那眼睛偷瞄程欢。 程欢眼睛都没从电脑屏幕前移开，「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还害羞怎么的？」她说完就放下滑鼠，跟宁乐大眼瞪小眼--程欢从来不敢正眼看宁乐超过10秒钟。 颜狗心脏受不了。 「看见了吗？你老闆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也不咋地，要不要考虑换个啊？现在还有机会哦。」程欢笑嘻嘻地说。 宁乐：「死也不换！」 程欢话还没说，倒是先笑出来了。她又看向电脑，声音轻得像是在嘆息。「图什么啊。」 「话说回来宁老师，你们这种高智商群体不都喜欢那种我以前的那种傻白甜吗？现在我就还剩白点，怎么还没迷途知返？」 这次宁乐倒是真的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什么样子，我喜欢的是你本身。」 程欢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你说得都对。」 宁乐把头埋到课本里，用明显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过大橙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半年经歷了什么。」 程欢：「怎么了？我真的不傻也不甜了吗？为什么你这么说我好难过。」不过她连个表情都没变，明显就是在插科打诨。 「嗯…怎么说呢大橙子，我觉得一个人如果变化的话，首先改变的就是她的眼神。你去年那阵满眼都是『我好天真啊我什么都相信快来骗我啊』，现在呢，水灵灵的眼睛就写着『你敢骗我，你完了』。」 程欢重重地敲了几下键盘。「真的吗？那我还蛮欣慰的。」 宁乐看着程欢，眼睛弯弯。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 晚上，程欢让宁乐睡在他床上，自己又跑去沙发上睡了。她觉得自己可真憋屈，有床睡不上，天天在客厅「夜不归宿」，上哪里找她这样的冤大头！ 中间程欢怕宁乐出什么状况又去看了他一次，看他面容安稳，唿吸均匀，睡得很甜。 更气不打一处来了怎么办。怎么有人厚颜无耻得这么心安理得的？ * 程欢今晚睡得不错，起来的时候都快迟到了。她匆匆忙忙地洗漱完，发现宁乐已经坐在饭桌上买好东西等她了。 哦对，程欢忘了，宁乐雷打不动的早上6点起。 她嘴里叼了个面包就离开了家。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到工位上，程欢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需要跟童菲一组。救命啊！ 她偷瞄了一眼童菲，看她也没什么来找自己的想法，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天爷，她不求童菲来帮忙--因为帮也是帮倒忙。程欢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想一个人承担这份重任罢了。 可惜老天爷似乎没听到这句话，她刚祈祷完，童菲就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了。「程欢，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欢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震惊，童菲有没有问题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很有问题，急需一个氧气瓶。 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呢？曾经许下的誓言这么轻易就忘了？ 也许是钱思走之前「工作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被她记在了心里，程欢竟然动了要给她答疑的心思。 当然了，主要是今天天很蓝，风很清爽，她心情很好。在工作上毒打了一年，她还是没能改了心情一好连看见坨臭狗屎也会目不斜视微笑的毛病。 于是程欢打开手机，「嗯，要问什么？」童菲向她请教的是一些果汁的数据处理问题，果汁数据一大部分都在程欢这里，甚至连钱思还在时都没程欢清楚。 程欢又已经工作了半年--就是一本书你连续翻上半年书都得烂，她也不例外，对一开始难为她不行的数据处理软体也已经驾轻就熟了，这时候当然很有发言权。 她就详细地跟童菲说了一遍，讲完之后还生怕她哪里不明白，还问有没有听懂。童菲点了点头，「嗯，没问题了，谢谢。」 程欢关上手机，回得冷淡而不失礼貌：「不客气。」 也许她没有宁乐说得那么糟糕，还什么「你敢骗我你完了」，她一个底层韭菜一直信奉以和为贵。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个处理数据让两人的关系僵持到了极点。 程欢晚上回到家，关建就跟她发了邮件。她本来正在厨房看宁乐被热油溅得狼狈不已，两个人嘻嘻哈哈，突然被一声清脆的邮件声给打断了-- 第118页 没错，这是程欢为数不多的既开通知还开声音的软体。 关建给她寄了一个大的附件--你的工作做得很不错，但是数据处理的结果能否再检查一遍？数据与结论无法吻合。请下次注意。 如果不是顾念程欢「关系户」的身份，这个「下次注意」就太含蓄了点。 程欢一头黑线，当即脸就变了。 爹的，一手资料就在我手里，他哪来的胆量批评我结果不对。 她靠在墙上，打开表格扫了一眼--不得不说，关建这次还说得挺对。她统计了这么长时间的数据，几乎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所以差不多一眼就觉察到了哪里不对劲。 就是童菲来请教她的那部分。 程欢扶额，这个童菲，没搞明白就不能再来问问她吗？再问她一遍是能掉层皮怎么的？这数据真是离了大谱了。 她这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关建又不依不饶地跟她发了第二条邮件--你跟童菲一起，两个人可以相互请教。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来做。 程欢：？？？ 还有比这句话更离谱的吗？关建小学语文是得回炉重造吧。 不过她细品了品，这话至少透露出两个消息：1、关建认为这事情是她自己做的--也即是她处理的数据，搞出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表格。 2、估计童菲刚跟关建聊完，不然他不太可能把童菲单独拿出来提一嘴。 程欢当然不知道自己因为「关系户」身份，让关建对她多有忌惮，所以出了事先去找了童菲。经过童菲一番添油加醋，就成功地让关建相信了这是程欢「自力更生」的结果。 没办法，关系户嘛，能会多少东西嘛。 这世界上有句话，叫有得必有失。 程欢本来想跟关建打个电话，但是看了一眼宁乐，又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 至于明天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程欢冷笑了一声。 他敢骗我，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救命，又是狠狠跪下的一天…我大概没救了感谢在2021-09-30 22:57:45~2021-10-02 22:2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691515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吵架 第二天，程欢照样优哉游哉地去上班。于布一天不走，她就一天也不走。 童菲趾高气扬地从她旁边走过去的时候，程欢叫住她：「童菲。」这大概她从工作以来，为数不多的叫童菲名字的场面。 「嗯？」童菲停住了，眼神莫名有点躲闪。 程欢笑眯眯地看着她：「昨天关经理跟我发邮件，说让我有问题找你商量，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做。我觉得经理肯定是为了咱们两个好，这个项目你今天准备做哪一块的？」 童菲：「嗯，我都行我都行。这个项目不是你一直在负责吗？我没什么意见，你安排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她刚要走，程欢又叫住了她：「但是你昨天的数据就出错了，今天的做完之后能不能先给我看一眼再发给关经理呀？」 童菲想表现自己，对工作积极，好，没问题，谁不想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呢？ 但是出了错就往她身上推，活该她当替死鬼么？ 童菲听程欢的语气估计也是对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觉得刚才那几句话也已经是给足了程欢面子了，但她还是咄咄逼人，这未免有点欺人太甚。 「程欢你什么意思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这么阴阳怪气？」 程欢嗤笑了一声，「我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咱俩什么关系啊，我就得替你背黑锅？」 童菲先是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办公室每个人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一有点风吹草动比自己老婆生孩子都上心。 好在程欢声音小，同事都没什么反应。 童菲靠近程欢：「你别乱说，血口喷人谁不会？大家都是同事，我不想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 程欢：「我没想难为你，就希望你能处理完数据之后给我看一眼，再交给关经理，这点要求你也做不到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发给你之后你第一个就得发给关建，当时钱思还在的时候谁知道你怎么巴结的她？」童菲不以为然。 其实童菲无论说什么程欢基本都不在意，毕竟她要求真不多--而且这要求她觉得也已经十分通情达理了。谁知道这个童菲从小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狗咬吕洞宾也就算了，还上赶着触她逆鳞。 至少从钱思走了之后，谁再没眼力见儿，都没在程欢面前提过一次钱思。 童菲的这句话不是在侮辱程欢，是在侮辱钱思。 程欢气极反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童菲这时候也越来越来劲，毕竟她从第一眼看见程欢就不喜欢她，中间更是一度冷战从没说过一次话。 「我哪能跟您比，钱思算什么？你背景多深厚啊，钱思为了你跟于布闹翻，说走就走，于布据说也快了，谁不知道你是谢畅关系户啊？就因为这，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你，你真的变本加厉！你以为我就没有…」 程欢没想到吵着架还能吵出这么个惊天消息来--她什么时候成了谢畅的关系户？当即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脸懵地木在了椅子上。 第119页 童菲看程欢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自己说中了她心事，更加得意了：「咱们各退一步，把这件事翻篇吧。」 程欢这才听见童菲的话：「没错，我能呆在这里就是靠关系户，得罪了我于布都没好下场，那你呢？敢这么对我，谁护着你啊？」 谁知道童菲却忽然粲然一笑，跟有多大脸似的：「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数据必须让我先发给关建，我就不计前嫌了。」 怪不得能留在这，程欢心想。 程欢本来想说「你这狗屁逻辑」，但是顿了顿还是忍住了，她一直觉得学小学生吵架很没脸。 她又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安慰自己跟这种人没什么可吵的，到最后竟然还笑了出来，只不过落在童菲眼里就没那么美好了：「嗯，你开心就好。」 * 灯光明亮，水龙头哗哗地流水。 「哎童菲，我说你最近跟程欢又不对付了？怎么上午跟她说完话就一直低气压，现在还沉着脸。」 「嗐，人家背后有大山，受点气也只能忍着呗。谁还没遇见过这么几个同事了？算我倒霉。」 「是啊，这种的表面上大家都不敢撕破脸的。谁知道她背后给你使什么阴招。」 「嗯…你知道有一次我从程欢桌子旁边走过去，她电脑屏幕没关，上面还亮着她简歷，她不是研究生也就算了，本科就是个普通二本，就在咱们公司本科这么差劲的你找找还有几个？要说她不是关系户谁信？」 「啊？她只是普本吗，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嘘，这件事别跟别人说了，大家估计都不知道，总之有关系，她就算没上大学不也一样能进来么？有关系就是有能力，工作上谁不知道这点？我权当吃哑巴亏了。」 马桶抽水的声音响起。 程欢理了理自己头髮，打开厕所门，在童菲和不知名同事吃惊的眼神里走了过去。 * 她的租友搬出去得很迅速，临走之前还跟程欢谈了谈心，满心满眼都是羡慕抱上大佬大腿的星星。 程欢实话实说：「我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租友：「啧，还没领结婚证的关系？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跟这样的大佬是怎么认识的？」 程欢原先说过，她每次一想到两个人阴差阳错这件事都会感慨缘分的奇妙。这会也笑得很真诚，「就…那么认识了呗，每天上班都要认识新的客户，我都记不清啦。」 说谎，明明记得最清楚了。 「嗯…让你少奋斗二十年的事都能忘？忘性忒大。」租友一副「强烈反对凡尔赛」的语气。 程欢诧异地看着她，忽而又笑了。「难道我遇见他，还算中彩票了吗？你原先不是说让我离这个小白脸远点，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租友嘆了一声，「说实话，我真的不羡慕你能遇见能抱大腿的人，尤其是男人--好吧，我是很酸啦，但是咱们出来漂，肯定很多时候都心意相通。」 「在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程欢无声地笑了笑。 与爱无关。 租友走了，房子变得空荡荡。 程欢真的不想宁乐住进来，两个人就此进行了好一番探讨。最后程欢还是心疼房租钱，屈服了。 虽说两个人在一起住已经十分有经验了，但是宁乐现在毕竟成了个男人，和程欢一个女人住在一起，不像手机的时候，两个人多少都有点避嫌。 宁乐更是一反常态，对程欢那是以礼相待，相敬如宾。 好在宁乐也开始回学校教书了，他的「假死」事件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是q大的头条，只不过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把声音封锁在了q大之内，外面知道的并不多。 虽说可以称得上是医学的奇蹟，但某些方面更像是一种灵异事件，所以大家对宁乐的态度也都比较微妙。好奇有之，惧怕有之，钦佩有之，感慨有之。 宁乐虽说长得有点鹤立鸡群，上课风格也别出心裁，但是为人一直非常低调，而q大这种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惹人注目的人，所以他一直比较「泯然众人」。这次事情的确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宁乐真的有点不适应。 基本上完课就跑回程欢的出租屋里，跟学生的课业交流和探讨基本都是在网上进行，对外就宣称自己还没好透。 自己心甘情愿地上演「金屋藏娇」，只不过他是那个「娇」。 宁乐的学生一个两个都非常惊奇--他们本来已经找好了新导师学习了很长时间了，但是宁乐「死而復甦」之后他们又一个个都回来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宁乐竟然一改「嘴贫人贱」的毛病，出人意料地变得十分温和--就像身上的烦躁因子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一样。 他也再没有因为「这问题太简单」说过她们，有时候还会细心地解释--这比宁乐当面跳脱衣舞还让人震惊，他莫名其妙地就有了点慈师的模样了。 宁乐虽然苍白，却仍然漂亮，是没有稜角的漂亮。他不再以浑身的刺保护自己，当然也不会再伤害别人。 有女同学私下打趣，看宁老师这四大皆空看破红尘的模样，可能已经离出家不远了。 但是却有一些潜在的福尔摩斯笑着摇头，「你不懂…像宁老师这种行走过阴阳两界，游走过生与死线的人，要出家早出家了--我看他是出嫁差不多…」 第120页 「什么意思？是单单我自己耳朵有毛病还是？」 「你没看过宁老师远程跟我们开会的时候会偶尔侧过头，紧接着笑起来吗？」 「没注意…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在研究论文？再说了，那也可能是父母或者家里的保姆啊？我看宁老师这次回来整个一脱胎换骨了，对个傻子估计也能笑出来。」 好事者甚至甩出了一张照片--是宁乐的电脑屏保。只有一次宁乐没注意露了出来，还只有0.01s的时间，然而就被这位眼尖的女同学给看到了。 真可谓是生死时速。 各种纷繁的文件下面，是一个长相十分甜美穿着背带裤的女生在吃西瓜，她闭着眼睛，头髮软糯，看起来十分享受。 拍照片的人明显是直男角度，且毫无摄影水准可言，然而女生因为颜值实在能打，这个角度也没影响到她是模煳背景中一道最靓丽的光。 「我真的理解，还没恋爱就失恋是什么感受--」 * 程欢上班一般都是早出晚归，他早她更早，周末还经常加班，这样说下来，两个人实际就晚上相处的时间长一点。 宁乐一直不喜欢程欢吃外卖，现在有了条件，闲下来的时候，还会自己琢磨一下做饭的技巧，也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般是，程欢早上偶尔心血来潮给宁乐带个早饭，而宁乐每晚在家做好饭等程欢回来开吃。 吃完饭之后，程欢去刷碗，据她的说法是，她是一个绝对不容许「做饭的人还要刷碗」的人，所以她自告奋勇，宁乐跟她争的话绝对没好果子吃。 再然后，程欢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宁乐坐在她旁边，偶尔也噼里啪啦，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看自己的专业书。 程欢曾经瞄过一眼，都是大段大段的长英文单词，这一眼就看得她头疼。 两个人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熟悉得跟老夫老妻似的。不过一吵起来也是真的激烈，跟一见面就分外眼红的仇人似的。 宁乐来了之后，程欢默不作声地又把她沉寂已久的瑜伽垫子拿出来刷了刷，每天晚上干完自己的正事之后还有剩余时间的话，一般还会在垫子上做一会再睡觉。 11点，两个人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井水不犯河水。 在宁乐搬进来两周之后，这天晚上，宁乐突然心血来潮要履行自己下属的义务，他总是很多这样的心血来潮--说要给程欢扎头髮。 比起爆炸的头髮程欢的心态更加爆炸。她心力交瘁地看了一眼宁乐，又想起今晚宁乐做的排骨汤味道越来越不错了，心一软就同意了。 她拿出了镜子摆在电脑旁边，跟宁乐示意了一下，「可以看着镜子扎头髮。」 宁乐比了个「ok」的手势。 宁乐：「大橙子你说我扎个双马尾好吗？」 程欢正打着键盘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要是能扎，给我扎满头也无所谓。不过宁老师我奉劝你一声，扎头髮可是技术活，可没有你做物理题那么简单。」 宁乐「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听到心里去。果然，他因为不敢使力，就跟抬不起头髮似的，头绳根本就不往头髮上去，呆不一会就得掉下来。 程欢一开始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宁乐不知所措的神情，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这副神神叨叨的疯婆子模样，「宁老师，你用点力气好不好？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怕弄疼你。」 咳咳。程欢眼前飘过了一些有点颜色的画面，但是很快强迫自己正人君子起来，「你要是不用力，那你这辈子要给我扎双马尾的愿景都得落空。」 宁乐咬了咬牙，「好吧。」 他终于用了点力气，头绳勉强在她髮根处停留了一会，程欢不看也知道这也是个薄命红颜，但是不忍心宁乐努力这么久的「成果」还是一场空，藉口去厕所把头绳扎紧了一些。 她照了照镜子，嗯，比刚才的疯婆子好多了，看起来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一样。 程欢回去，看见宁乐正翻她桌上的一本书，他认真的侧面真的漂亮极了。她没忍住喉咙可耻地滚动了一下。 不是，宁乐是老天派来锻鍊她这个颜狗的定力的吧？ 对不起老天爷，程欢内心直道歉，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她话不多说，一把扶住宁乐腰，顺便把宁乐没抓紧掉下来的书本接了过来，「宁老师，我可以一亲芳泽吗？」 宁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眼睛泛着水光，「为…为什么？」 程欢义正辞严：「试用期--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完了完了，我的大方向已经跑偏了，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回头请轻拍~（顶锅盖跑走） 第59章 偷袭 宁乐完全没了上次挑逗程欢的闲适状态，某个方面来讲，他真的是个纯情的少年。他欲拒还迎地拍了一下程欢环在他腰上的手，莫名其妙地自己闭上了眼睛。 程欢睫毛轻颤，轻轻地在宁乐额头上落下来一个吻。 宁乐等了一会，才只等到了额头上的一记蜻蜓点水。他睁开眼睛，看见程欢也红着脸看他，两个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彼此都移开了视线。 程欢松开了钳制宁乐的手，轻咳了一声：「小气鬼。不就亲你这一下吗？」 第121页 宁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房内风光旖旎。 程欢随手拿了一本书，装作在翻书没空搭理他，嗯嗯啊啊地妄图给煳弄过去。 宁乐这回没再给程欢狡辩的机会，一把把她圈在了怀里，把她抱在怀里放在自己腿上，栀子花香扑鼻而来。「我想跟你一块看这本书。」 他转头看过去，脸色神情明显变了变。好在他现在有更拨乱他心弦的，才没有惊唿出来-- 只见程欢拿在手里的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考研英语词彙！ 别说宁乐，程欢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哦。请问宁老师有何高见？要跟我一起探讨单词记忆方法的应用？」 宁乐：「…突然忘记了一个单词怎么拼的了。不对，你为什么会有这本书？」话音刚落，他无处安放的双手试探性地放在了程欢膝盖上。看程欢没什么反应，他的手才落叶扎根。 两个人离得很近，气息都夹杂在一起。 于是两人此刻竟然以学术般认真的态度围绕一本单词书展开了讨论。 程欢无辜地眨眼睛，「我买了，它当然在这里啊。」 宁乐：「…那你为什么要买它？」 程欢：「因为我要考研啊。」因为距离很近，她放大镜一般地看着宁乐的瞳孔一点点放大，而后眼角下翘，眼睛弯了起来。 这笑意又一点点蔓延到他的嘴角，很快，他笑着说：「为什么要考研？」 程欢本来要把宁乐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拨下去，却没成想被他反手握住了，于是抬起头没好气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十万个为什么啊？」 「好吧，」宁乐抬起握着程欢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啄了一下，「老闆做什么都对。那你想考哪里？」 没想到程欢竟然犹豫起来，她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宁乐--反正她煳弄的本事愈发娴熟，但这会也只是垂下头，「不告诉你。」 「怎么了？」宁乐说。 「因为我要考q大！」宁乐还没来得及作反应，程欢接着说，「旁边的s大！」 宁乐知道s大，原先因为开会还认识不少s大的老师--s大也是老牌名校。 「还要旁边吗？」宁乐说。 「你什么意思啊？」程欢不满地嘟起嘴，「是，我根本不配考…」她话还没说完，宁乐就堵住了她的嘴。 程欢因为刚才要发挥狮吼功，这会再紧闭双唇也来不及了，于是就被宁乐畅通无阻地长驱直入了。 程欢「嘤咛」了一声，满眼不可置信地眼睛瞪得老大，她尽力让自己的眼睛说话--「狗日的宁乐，你敢偷袭我？」她双手也被宁乐一只手压住，一点动作都使不出来。 她现在整个瞳孔里都是满眼笑意的宁乐。 显而易见的，宁乐肯定也是初吻，吻技十分之生涩。但是在她口腔里横冲直撞了一会，两个人就无师自通地难解难分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乐才松开了程欢的手。 程欢纵然平时再大大咧咧，这会心情过于激盪，也没忍住伏在了宁乐胸前。 她听见了宁乐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剧烈。 宁乐怕程欢怪罪，这会低声喘息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所以不想让你继续说。我想说，你考不考研究生都很好，决定了要考的话，考哪一所都很好。」 程欢回过神来，推了他一下，从他身上跳了下去。「臭不要脸，想亲我还要搞偷袭？」 宁乐让这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 程欢：「宁老师，你站起来。」宁乐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往墙边走。」程欢继续命令。 宁乐不明所以地靠在了墙边，亮如星的眸子困惑地看着程欢。 程欢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爪子拍在了墙上。「宁老师，您贵人多忘事，你忘记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了吗？」 「什么话？」 「我说咱俩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 「哦…」宁乐还没来得及拉长音表示自己虚心受教就被程欢打断了，她踮起了脚尖。 「你是个木头吗？这种时候都不知道低头的？」程欢说。 * 程欢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动不动就开始托腮发呆。中间有很多同事过来找她，所以她很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反应过来程欢狠狠地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肖像宁乐那张…欠揍的脸。 男人误我！！！ 自从童菲跟她泄露过「她是谢畅关系户」之后，程欢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同事示好。先前她认为「无依无靠」的时候，大家对她的态度都是生疏而礼貌。 现在认识到了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之后，程欢不傻，当然得自己抓住机会。同事也都不傻，现在跟程欢的关系也都不错。 至少表面上都很不错。 连带着关建…程欢现在都不那么不待见关建了。程欢认识到了「自己还是谢畅关系户」这一层身份之后，以前打死她也想不明白的很多人的举动她也都回过了神来。 甚至有一天，这天童菲有事请假回家了，跟童菲一直关系很不错的一个女同事都来找程欢说话。两个人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偷看有没有领导过来，还挺默契。 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程欢说：「啊宁姐，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是c大毕业的，当时一心光知道玩也没考上研究生，有时候工作还挺吃力的。每次看你和童菲姐处理工作都那么游刃有余，我真的特别羡慕。」 第122页 女同事先前早已知道，这会流露出惊讶的不似作伪的神情：「是吗？」 「嗯嗯。说实话，」程欢嘆气，「学歷一直是我的一道疤。」 童菲不是爱跟别人「偷偷说」吗，她偏要正儿八经地昭告天下，她就是学歷差劲。 她就是关系户进来的。 女同事嘆了口气，「你也…你也不容易，我觉得钱思姐没看错人。现在看她把果汁这个项目交给你再正确也没有了，你策划写得好，营销也做得好。要是下半年的业绩还能像上半年这样，」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年底肯定就能升了。」 程欢苦笑着摇了摇头，「宁姐你说笑了，像我这种学歷，工作也没多久，怎么能服众。」 「小欢这可就是你太谦虚了，」宁姐说，「其实童菲也是普本过来的，人家就比你有志气呢。」 程欢听了，简直都要笑出来了。但是表面还是震惊地说：「啊童菲姐能力那么强…我知道了宁姐，您就是要跟我说其实工作了，学歷并不代表一切吧，童菲姐人家都做得那么好。」 宁姐尴尬地笑了一下，「小欢你明白就好。」 紧接着还有一次午休，关建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好过来工位上看了看大家。童菲那天又请假了。 程欢那时候正巧还没睡，又正巧正对着电脑在改一个策划，还正巧抬起头看见了关建正站在那里。 关建轻轻地走过来，程欢打得更起劲了。她装作吃惊的样子，对关建笑了笑，「关经理。」 「中午了不休息一会吗？」关建关切地问。 程欢打了个哈欠：「不了经理，这个策划我还没改完，万一耽误了咱们部门的正事怎么办。」 接着她面不改色地说，「经理我也不是给你做样子，其实都怪童菲最近给我推荐了一个游戏，我昨晚熬夜打了好久，我还是能熬的，你看童菲，今天不都没来上班。」 关建顺着程欢的目光看到童菲空空如也的座位，凝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程欢，你一说童菲我才想起来，那次我给你们看过一次的项目现在该汇总一下交给我了吧？我之后没怎么有时间了，童菲交给我我也没怎么细看，你们两个商量一下，这两天就给我。」 程欢笑，「收到！」 程欢早就把数据整理完了，没了童菲在一边捣乱，她弄得可顺畅了。 她只是有点好奇，是谁给童菲的勇气，在第一次犯过那样的错误、还没有她帮忙改正的前提下，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关建发邮件。 算了，程欢心想，反正是她自找的。 最令程欢震惊的是，她因为在同事中间逐渐风生水起，有一次负责财务的同事直接把程欢要用的材料给了她，近期的…以及很久之前的。 其实材料本身不算什么，多了还算累赘，要是换种思路肯定会觉得是这个同事在刁难人。 但是程欢不觉得，这些材料的确都是她需要的，而且时间越长她就越能发现些规律，还挺有意思的…而这次，她还有了意外的发现。 这是很久之前，有一次外出团建，童菲的一张报销单。 程欢既不是圣母更不是圣人，自从那次童菲那次在她面前说过钱思一次后她真的把童菲记住了，连带着这俩字都特别敏感，要不然不可能发现乱入其中的巴掌大的报销单的。 要不怎么说人家有关系呢，其实报销多报这种事很常见，不痛不痒的财务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童菲… 程欢想，她是多缺钱啊？她在网上搜了一下她们住宿酒店的价格，最好规格的房间最贵的时候都没有贵到这个程度，她内心啧了一声。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又把这张报销单藏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盛夏时节了，程欢下班之后天色还有点亮，没有要黑的趋势。树影随风飘摇，树叶哗啦啦地摇着作响，她沿着树影中的光亮走了一段路，忽然发现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程欢抬起头，看见了若有所思的谢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我的膝盖大概有发展成老寒腿的趋势…（又是狠狠跪下的一天） 第60章 感慨 无限好的夕阳光照过来，一阵风吹过去，树叶飘得更潇洒畅快了。 谢畅笑着看程欢：「最近有时间了吗？」 程欢心想，谢畅莫非从小学戏法专门变脸的？要不然…怎么一天一个模样？ 她实在捉摸不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领导如何，也不是她这棵底层韭菜应该琢磨的。程欢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宁乐现在估计已经在家做好饭等她了，于是很快说道：「不好意思领导，我今晚还有点事，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好吗？」 谢畅面容仍极温和，但程欢仍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你原先不是说什么时候看我有时间吗？」 程欢低下头想了想：「领导，要不这样吧…」 还没等程欢说完，谢畅就打断了她--谢畅一般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他的语气像玉石之声，倏忽在程欢耳边泠泠作响：「不行，必须要吃饭。」 程欢惊讶地抬头看他。 谢畅忽而又笑了笑，他眼皮微垂，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忧郁气质。感受到程欢的目光之后，他的眼眸一点点扩大，里面沉着一湾潭水，让程欢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撼动他分毫。 第123页 「可以陪我走一段路吗？」谢畅问。 「嗯…」程欢没办法，得罪谢畅这种狠人，她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来了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程欢说，树上蝉鸣不止，她尽力找话掩饰两人的尴尬。她实在是想明白怎么刚好就在这里偶遇了谢畅，看来以后要绕道走。 「时间过得好快--」 谢畅忽然停下来，风吹起他的衬衫下摆，他的衣领一丝不苟。偏粉色的晚霞包围了他，程欢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细碎的夕阳光粒。 他开口，用那种很认真的语气。「程欢，你很怕我吗？」 程欢万万没想到谢畅竟然当面就戳穿了她，这时候没能很好地遮盖自己瞳孔里的震惊，只好用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端庄笑容：「领导…你怎么会这么想？」 接着她又想到，现在是下班时间--她跟谢畅开个玩笑也没关系，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开过。 「啊…谢总，您这话说的，谁看到领导能像飢饿的人扑到面包上？不是躲着老鼠的猫就不错了。」程欢觉得自己的这个玩笑大概一点也不好笑，因为主讲人她自己才只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谢畅：「是吗？」风把他的笑声吹到了程欢耳朵里。 程欢看自己逗领导笑了，心里也放松不少。「谢总，我能冒昧问一下，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是说了吗？」谢畅笑着看她，程欢这才觉得谢畅是真正地在笑了。「想问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啊？」程欢今天估计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跟我发个消息不好吗？怎么劳动谢总再跑一次？」 谢畅耸了耸肩，程欢这时候他才像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同龄人。「我明里暗里暗示多少次，有些人就是不懂我意思怎么办？」 程欢没敢看谢畅，她总觉得他跟话里有话似的。「谢总，真不是我不想请你，我实在是最近手头有些拮据。」 「嗯。」谢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明晃晃的全是「你继续往下编」的纵容。 程欢十分知趣地闭上了嘴。 「其实，我不是来问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他停顿了一下，「人却不一定每天都能见着。」 我的天哪…他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程欢的整个狗胆都给震碎了。 不对…肯定是我太自作多情了。程欢在脑子里自动把宁乐带入到了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身上，没忍住笑了出来。 谢畅：「笑什么？」 程欢抿上了嘴，继而幽幽地说道：「谢总，你是不是有一条柴犬？」 谢畅不置可否。「对。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当然是要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了？！刚才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自己没知觉？！ 「我很喜欢柴犬，我男朋友也是。只可惜我俩都没养狗，如果哪天你遛狗的时候我们碰见了，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它的狗头呢？」 谢畅听了个大概，然而脸上一点神色都没变，就连敛了一池潭水的眼眸也只是微微眨了眨--程欢想，她肯定是自作多情了，她以为自己在演玛丽苏神剧，所有英俊帅气多金的男人都喜欢她？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再说了，这辈子她已经有宁.宝钗.乐，夫復何求？ 谢畅说：「好呀。也许不用等我们偶遇，吃饭那天，我就带它过来。」 程欢礼貌道谢，这段路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 回到家里，宁乐正捧着书坐在了桌子旁，桌上的饭还腾腾地冒着热气。听到程欢的脚步声，才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程欢脑子里一晃而过昨天她和宁乐不可描述的画面，她咳嗽了一声，「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宁乐：「好，那我们吃饭吧。」看来刚才那个问句也是走个过场，程欢偷笑，宁乐脑子里的小剧场估计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宁乐：「我…」 程欢：「我…」 异口同声。 「你先说。」梅开二度的不约而同。 程欢咬筷子：「其实我今天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路上遇见了个野男人。」 谢畅打了个喷嚏。 「哦？」宁乐含笑看她，眼睛里全是戏嚯，「怎么野？」 程欢歪头想了想，「他要抢走我辛苦赚来的小钱钱，还不够罪大恶极吗？」 宁乐：「哦，那他抢走多少，我给你多少好不好？」 程欢震惊脸：「？？？你的不就是我的？还跟我客气什么？」 她用自己的筷子碰了一下宁乐的嘴，做得就像眨了一下眼睛那么自然，「当然了，我的还是我的。宁老师，要对自己的现状有个清醒的认识啊。」 「你这是…让我尝点甜头的意思？」宁乐虚心请教。 「嗯…」程欢郑重地说，「天机不可泄露。」说完自己也没憋住笑了笑，「对了宁老师你刚才要跟我们说什么？」 宁乐垂下纤细得如同蝉翼的睫毛：「我想问一下今天…还能再试用我吗？」 程欢嗤笑：「餵宁老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论文写完了吗？研讨会开完了吗？课程备完了吗？专业书看完了吗？整天就这些有的没的。」 宁乐低头不说话。果然被他妈说对了…真被嫌弃了。 第124页 没想到程欢面不红心不跳地接着说：「昨天时间太长了，你回房间之后我一看手机，两个小时就这么没了？！我表格都没弄完。而且，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准备考研了。」 宁乐一看今天也没什么希望了，但是也乖巧地点头。 「所以…今天速战速决。」程欢闷头扒饭，声音略微有点不自然，宁乐还没来得高兴就听程欢又说道，「然后我们在一起考研的卷子。」 宁乐：「嗯？可是…」 程欢笑嘻嘻：「你放心吧宁老师，卷子我买了两套，连红笔都拼团了，绝对够用的。」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你这纯属威逼利诱啊？」 程欢笑得意味深长，「这怎么能叫威逼利诱呢？这叫合理劝降。」她托腮，「跟你一起做卷子的感觉可好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六级成绩出来了--考了500多呢。」 宁乐面露惊喜：「好棒，英语这方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你学汉语言的，政治过线也肯定没问题。」 「不过你现在上班都已经很累了，还能有精力再来准备专业课吗？」 程欢也逐渐陷入沉思：「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她抬起头嫣然一笑，「放心吧宁老师，我心里有数，你别老在我眼前勾引我就行。」 宁乐苦笑：「我就那么红颜祸水吗？你工作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欢轻「哼」了一下，「那你知道我这半个多月来都是赶在下班之前把工作完成得七七八了吗？」她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有些人只要存在，就能分别人的心。」 宁乐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所以，我能把这句话理解对我的告白吗？」 程欢无所谓道：「你非要把嫌弃当成示爱，我也没办法。快点吃饭啦，抓紧时间。」 宁乐听话地扒了一口饭，视线移向程欢的新手机，弱弱地说：「大橙子其实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了。」 程欢大度一笑：「爱卿但说无妨。」 「我刚一走你就把手机给换了是吗？」 程欢恍然大悟，抱起新手机开始傻笑，愈发理直气壮：「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宁乐一脸忍辱负重：「所以亲爱的，你能给我这个不同文墨的理科狗解释一下『忘恩负义和卖主求荣』是什么意思么？」 * 程欢刷完碗之后，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地制定了一个计划表。一到夏天，水池里的小乌龟又开始躁动，它趴在石头上乘凉。现在换成宁乐跟它大眼瞪小眼。 「小乌龟，你程欢姐姐嫌弃我怎么办？」小乌龟惊恐地爬回水里，躲在了石头后面缩回了头。 好吧，连乌龟也不待见他。 宁乐看程欢写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来端详了一会儿。程欢是真的在变化，她的计划表比之先前更不切实际了，看起来就很难实现。 不过宁乐却不怀疑程欢做不到了。她骨子里的韧劲被工作彻底激发了出来，此后，她都把这些困难是当成路上遇到的一个挑战--没有过不过得去，她只是让自己一直在前进，在进步，就够了。 程欢沉吟：「全部都完成是不可能的。但是每天能完成50%，在考研之前，也足够了。」 宁乐表示贊同。 程欢抓住了宁乐的一只手，细细地拿在手里把玩：「宁老师你知道吗？大学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后悔过去，我后悔过去没有如何如何，以至于那时候的每一天都十分难熬。」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好好学习就能考下来很多证书，大三努力一年就能考上研…诸如此类的，尤其是一些重要事件前夕，这种感觉最强烈。」 宁乐听得很认真。 「但是…当然要有个但是，不然怎么突出我的成长？但是现在，我不再经常性地回顾失败的过去了，过去的我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如果我不是看过了那么多小视频，我不可能把新媒体的知识学得快，如果我没有干过电销，现在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如此得心应手。」 「嗯…如果我先前没有过那么多次的面试失败，也不可能来到这里。我觉得我隐约明白了点东西。」程欢说。 「什么东西？」宁乐问。 「我记得以前看到过一个希腊故事，一个乐师想要拯救死亡的妻子。冥王答应让他的妻子重返人间，条件是在离开冥界之前，不准回头看。结果这个乐师没忍住，他最终也没救活这个妻子。」 「我当然没有妻子要救啦，但是生活不能回头看。回头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可以怀念绝对不能留恋。前路山重水复，谁知道会不会柳暗花明呢？人生还有那么多未知和未见，怎么能感觉已经歷经千帆？」 程欢说完之后，自己莫名感慨：「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会煮鸡汤了，把我调离运营部真是公司的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1章 反击 程欢没再大摇大摆地把计划表贴在墙上，她知道意志力这种东西，自己不怎么具备。贴在墙上无非就是个形式，记在心里的，才是真的。 有了前年在学校的「一战」，她怎么着也算正儿八经地开始了「二战」。 程欢一开始在新媒体和市场营销方面游移不定，但是后来想想，专业也无非是个谋生的手段--她现在已经能生存了，就比较任性地选了新媒体。 第125页 还有，她的确如宁乐所说的，英语和政治方面基本问题不大。 而专业课，她桌子上正好有上一届租客留下的日历，她从s大官方网站的招生简章上找到了考试范围，对着日历把专业课要考的书和习题整理到了一张a4纸。又在一些软体上浏览了一些上岸学长学姐的一些心得，把对自己有用的整理了下来。 接着，程欢几乎一天不落地给自己订好了要学习的内容。她复习的时候开始于7月，距离考研12月还有五个多月，又根据学习进度订好了一轮复习和二轮复习的节点。 程欢也从近一年的工作中汲取了不少经验，先建立总体框架，再往里面塞东西。每背完一章之后，她都会自己整理和总结这一章的框架内容和知识点，写在一张纸上，再逐渐细分每一节的考点，会考的名词解释、重点概念和论述题等。 有不会的地方进行查缺补漏，再背一遍。记不住的地方用红笔重点圈画，每周末复习的时候就拿着这几张纸再重头背一遍，加深记忆。 因为程欢工作经常需要加班，所以尽管她从7月开始复习，时间也比较紧张。她本来差不多已经养成了11点睡觉6点半起床的生物钟，硬生生用了一个星期把它改成了10点睡觉4点起床。 她觉得自己半辈子没起这么早过，她本来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4点起床。可惜程欢的「一生」有点短，她连续逼着自己4点起床一周之后，竟然逐渐适应了这种安排。 每天早上，她起来先背书，然后等楼下的早点铺开门下楼小跑着去买早点--也不失为「晨跑」的一种锻鍊方式。等到宁乐6点起来的时候，她几乎都在阳台上拿着课本念念有词。 其实宁乐不止一次提出过来接程欢下班--她没有车，来回都是挤地铁。可惜程欢每次都严正拒绝，还要说上一句令宁乐哭笑不得的反问句：「怎么，我有了男朋友之后连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了？」 于是宁乐就安心在家做好饭等她，偶尔程欢晚上处理完工作有时间的话，他们还会一块做英语卷子--没错，程欢真是个狠人，她真的下单了两套。 * 这天中午大家吃完饭基本都在午休，程欢正把头埋在自己午睡枕上，对着自己手机双眼无神地机械打卡单词，忽然一道阴影垂在她手边，连手机都不亮了。 程欢百无聊赖地抬起头，原来是童菲。 真是稀客。她看了童菲一眼，又目光呆滞地划下一个单词。这些天她真的困坏了，一般她只允许自己周末睡个懒觉，本来自由支配的时间就少--程欢愈发要「把时间当朋友」了。 有一天晚上，宁乐给她端来水，她正泡着脚呢，手机就从手里掉下去了，接着就直接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最后还是宁乐把她抱回了床上。 童菲：「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程欢没说话。她本来就不待见童菲，现在精神很差脾气更差，她不想跟童菲吵起来。 但是童菲註定是个给她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人，她接着说：「我有事跟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程欢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跟我出来一下就这么难吗？」童菲跺了一下脚。程欢抬起头看了童菲一眼，这一眼非常冷，跟程欢甜美的长相十分不符，她的心竟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行，我跟你出去。」程欢拿起手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一直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程欢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童菲咬牙：「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吗？」 程欢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她明面上跟童菲可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童菲冷笑：「咱们那个项目你究竟怎么跟经理说的？」 程欢：「什么也没说，我吃饱了撑的成天跟经理汇报。你藏着掖着生怕我看见，怕我抢你的功劳，我能怎么说？」 童菲：「你肯定是在害我，我在公司外找了别人替我做--他经验丰富比你厉害多了，为什么交给经理他还是说我错？你是不是故意给我错的数据？」 程欢心里明镜似的--怪不得童菲有底气跟她扯嘴皮子，原来人家找到外挂了。 她也冷笑：「你确定经理说的你做错不是我做错？」 童菲咬了一下嘴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经理说咱们的错了。」 程欢：「谁跟你『咱们』？你从来没顾及过我的想法，现在倒又成了『咱们』了，我可跟你攀不起这个交情。」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童菲一把拉住了。 「你是不是要把自己做的那份交给经理？」 程欢觉得很好笑，「不然呢？」 「那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我自己做的啊。」程欢笑眯眯地说。 童菲：「你不要欺人太甚？！」 程欢现在脑袋里连个问号都没浮现，她早就知道了童菲的逻辑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哦，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故意给我错的数据，让我在经理面前出丑！然后你再黄雀在后，你怎么这么有手段啊？说你是关系户真是辱没你了。」 程欢嗤笑一声，「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童菲迟疑地说：「程欢，你别觉得你有谢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你这样子…」她还没说完，关建就走了过来。 第126页 说实话，午休时间关建过来「偷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想到这次两人歪打正着地给撞上了。关建不聋也不瞎，他工作那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人不对付--他只是惊诧于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 「你俩跟我过来。」 程欢没忍住翻了童菲一个白眼--就这两句话，净耽误我背单词。童菲气愤地看了程欢一眼，一抬脚也跟了过去。 她慢慢悠悠地推开门，关建坐在桌前拿着一份文件。 「说说吧，项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程欢没来得及说--她也不准备说，童菲就抢着回答：「经理是这样的，我现在正在改，程欢也知道自己有点粗心。」 关建看向程欢：「是吗程欢？这份项目是你写的？」 程欢耸耸肩：「当然不是了关经理，果汁这个项目我跟了多长时间，怎么可能还会犯一眼就看得出的低级错误？」 关建知道童菲背后有关系，但是谁说程欢不是呢？两个人这么互相抵消，也莫名有了一视同仁的立场。 还有，这个项目实在是拖了很长时间，他一直没来得及处理，也基本都是童菲再跟她单线联繫。 「嗯？」关建沉沉开口，「咱们这是公司不是法庭，我不管是谁做的，我要的是最终结果。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程欢：「我现在就有。」 关建：「那为什么不交给我？你俩这是合作完成一个项目的态度吗？」 程欢没说话，看了手脚无处安放的童菲一眼，放了一段录音。这段录音是刚一开始童菲来请教问题时她录下的，她没别的用意，看了那么多新媒体素材，这点基本常识已经深入她心里了。 无论用不用到，录下没什么坏处。 程欢咳嗽了一声，「首先，关经理，这是我一开始跟童菲解答的问题。本来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我一次两次也就忍过去了，但是童菲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行为让我无法忍受，我觉得领导听了这段录音应该大体能明白，第一次童菲交给你的报告是她自己写的，是她自己犯的错误。与我无关。」 大家本来就在午休，这时候三个人的办公室更是鸦雀无声。童菲听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走过去，一副要跟程欢拼命的架势。「程欢你算计我…？！」 程欢动也没动，「我这都是实话。从你刚才的话里也证明我所言非虚。」 关建拍了拍桌子，「注意影响。」 童菲：「经理程欢她根本就是在骗你…您也知道，她就是一关系户，她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程欢冷笑：「那也比你的多。你要是现在跟经理承认是你自己的错误，那好，以后和平共处--我只是想要个公道而已。」 童菲：「程欢你真的欺人太甚，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 程欢看了她一眼，又点下了另一段录音。童菲脸色忽变，「你到底能有多不要脸？」她还没说完，就已经到了她自己说「我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做的」那段，童菲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要知道这种数据再无关紧要，也是公司内部「机密」。一旦泄露出去，几乎立刻就是引咎辞职的处分。 「我不是我没有…」童菲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经理我真的没想到程欢会给我使这种阴招。」 程欢：「你既然敢说出来，为什么不敢承认？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这也根本不算个事情--只要你承认这项目是你自己做的，错误也都是你犯的，我不会再关心你--经理更不会。」说着程欢看向关建，「经理待会我就把报告发你。」 关建心里一惊，虽说程欢完全是属于维护自己正当权益，但是从程欢甜甜的脸上真的看不出她是心思这么缜密的一个人，竟然在几段关键时候都录了音。话题也完全是她在引导着童菲--童菲这个缺心眼的压根不是她对手。 证据链有理有据，逻辑无懈可击，程欢当个关系户--还真是屈才了。 童菲红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楚楚可怜模样：「对不起经理，是我的错，但是我也是为了公司权益着想。我以后会改的。」 关建嘆了口气：「出了这门，把报告交给我一切我都不记得了。童菲，你也给程欢道个歉吧，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童菲咬着牙，「对不起程欢。」 程欢：「嗯好。」她看向关建，「经理那我就出去先把数据发你了。」 关建点了点头。「出去吧。」 她刚一坐到位置上，就看见了童菲发给她的微信：「你等着。」 程欢冷笑都不想给她。如果不是她多次挑衅程欢底线，她一个要走的人怎么会跟童菲这种人斤斤计较。 浪费时间就不说了，她少背了多少单词啊！ 还让她等着，程欢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下午趁上厕所的时候就去了一次财务部，程欢好歹也是有童菲把柄的人--虽然这「把柄」聊胜于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2章 电影 这周末程欢休息，她早上起来之后把这周学的过了一遍，记得不熟的地方重点巩固。虽然每天4点起床非常的反人性，起床的时候恨不得哭爹喊娘，但是习惯了，好像也就那样。 上午就强迫宁乐跟她一起做完了两张英语卷子之后，下午的时候两个人把客厅拉上了帘子，打开客厅里的投影仪一起看电影。 第127页 程欢租的房子里电视屏幕有点小，看着不太得劲。宁乐看了几天，就从网上买了个投影仪。反正程欢平时基本都是看电影，这一个也够了。 说来也好笑，因为程欢比较宅，而宁乐也是不爱动弹的个性，所以俩人在某些方面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天作之合。说到看电影，程欢以前无论是在手机还是电脑上看东西，基本都是拉着宁乐一起。 几乎已成为一个习惯了。 两个人挑来挑去，没找到什么喜欢的。还是宁乐提议：「要不咱们看恐怖片？」 程欢要是一个人，打死她也不敢有那个勇气打开恐怖片。但是宁乐毕竟在这，两个人她就不那么怕了，还可以借这个机会拓展一下看片的类型。 于是想了想说好。 宁乐就找了几个，问程欢想看哪个，最后两个人一致选中了四个字的一部外国电影。 程欢：「封面是两个漂亮的小姐姐哎，咱们就看这个吧。」宁乐哪有不同意的资格。 一开始推入非常迟缓，程欢看得一脸懵逼。她紧紧抓着宁乐的手，偷偷看了宁乐一眼，看他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在演什么的样子，自己也就放心了。 敢情这还是个文艺恐怖片？ 正当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影片中的一个男人缓慢地走到了一个墙边。因为摄影完全是第一视角，而且镜头拉得很慢，音乐也应景得开始有恐怖片那味了。 但是程欢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因为今天不上班，多看了会书，下午又因为想看电影没有睡午觉，她是真的困了。 镜头忽然拉近，「砰」地一声，就好像砸到了程欢心脏根上，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只见影片中墙那侧忽然冒出来一只似熊似人的不明物种，这么说着其实表达不出来，但是结合音效和背景氛围感十足，以至于这个画面直到很久以后都还成为程欢捂着心口难以言说的一幕。 程欢：「！！！吓死爸爸了！！！」虽然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是不耽误她一点没迟疑地扑进宁乐怀里。 「这个是什么鬼啊？！！」程欢抓住宁乐衣领，含泪咆哮。 说实话宁乐也有点懵，这拉上窗帘屋里黑漆漆的他本来就心猿意马，视线根本就没怎么往投影仪上瞧。 他刚呆呆地看程欢打了个哈欠，怕自己不专注被识破，就开始欲盖弥彰地装作认真看电影，没想到一抬眼就是这一幕，把他也吓得够呛。 好在他平时跟师兄弟们一起也看过几个恐怖片，不像程欢这完全是处女片。 而且他一个搞科学研究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有些时候还会在心里化身老学究探讨这些用来吓人的场景放在现实世界有多么不现实，又怎么轻而易举地被这些怪力乱神现象影响？ 所以心情也平静得比较快。 没想到因祸得福，程欢主动投怀送抱了。宁乐心里美死了，表面上却还是平静地安慰程欢：「没事了大橙子，你看现在不害怕了？」 程欢有气无力地问：「真…真的？」 宁乐：「我骗你是小狗。」 因为这一句话，程欢心里有了点底气。她一把推开了宁乐，无情地说道,「不早说。」 于是她刚云淡风轻地抬头，忽然看见了一个女主人公脑海里幻化出的可怖画面。 程欢不知道啊，又是一个激灵静静地抱住了宁乐。她锤了一下宁乐的胳膊，把脸埋进了宁乐胸膛。他身上全是洋溢着的茉莉香，「你他爹的敢骗我…你完了宁乐。」 等了一会，她看宁乐不说话，就抬起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原因，宁乐的脸有点红，她偏了一下头，看他白皙的耳垂都红了。 「…宁老师你好纯情啊。」程欢瞬间忘了上一秒自己还吓得乱叫，这一秒就开始落井下石。 宁乐声音有点哑：「我又不是柳下惠，我可做不到坐怀不乱。」 程欢欣然同意：「那可不，你刚才连物种都变了。」她虽然表面上还在调侃宁乐，但手心也是直冒汗。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的确是有点暧昧了。 宁乐浑身都是骨头，抱着也硌手，而且他身上越来越热，有空调也不凉快。程欢借了个力要若无其事地离开，却没想到因为慌张没控制好方向，一爪子就拍到了宁乐大腿根上。 「程欢你--」宁乐好久没直唿程欢名字了。 程欢这下脸也彻底红透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这回学乖了，自力更生地要站起来，却被宁乐一手拉了回去，「我要开始咬人了。」 * 电影后来是没看成了。两个人一直厮混到快傍晚，中途程欢瞥了一眼投影仪，勐然发觉电影上两个女主人公也在白日宣/淫，行不/轨之事，顿时好似发现了新天地，下巴都惊掉了。 这个恐怖片的走向，似乎不大对啊。 宁乐身为一个老师，也许天生就有发现别人心不在焉的本能，他用一只手轻轻地覆住了程欢眼睛，另一只手关上了投影仪。「专心点。」 直到两个人听见了程欢的手机铃声--没错，程欢一直在沿用宁乐给她设置的「音不惊人死不休」的那个。 宁乐跟程欢面面相觑，后来都笑了。宁乐去了厕所，程欢套上睡衣，把手机接了起来。「餵--」 原来是骚扰电话。程欢看了一眼厕所，差点没笑死。接着她又想起了自己以前做电话销售的那段日子，真感觉恍如隔世。 第128页 第二天程欢去上班，碰见同事正在交头接耳地说什么。一见程欢走过来，赶紧把她拉了过来。 程欢看见她们一脸严肃的表情，忙问怎么了。 是童菲原先交好现在跟程欢经常聊天的宁姐先开口：「童菲走了。」 程欢：「嗯？去哪儿了？」 「被辞退了。」 程欢心忽然像被刀剜了一下，勐地出了一额头细密的冷汗，好一会表情才恢復正常。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表现出别人希望的惊惑表情，只好苦笑了一下，「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被辞退了？」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据说是做了什么事情被调查了出来。」女同事忽然嘆了口气，「童菲要是正常辞职还好，被辞退的话，再找工作就不太容易了。」 程欢也不知道她几个同事什么时候走的。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找人去问问。 她昨天完全是属于匿名举报，平常多报销了一点钱压根无所谓，公司顶多会口头警告一下，退一万步讲，再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个辞退人。 昨天那场闹剧关建已经表达他不会把她和童菲两个人的项目当回事的想法了--他忌惮童菲关系户的身份。 可是眼下，童菲突然的离职，不是因为这个匿名举报，还能是因为什么呢？程欢想不通。 她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世界好像也在天旋地转，只过了一会，程欢就把今天列出的「在公司要做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在市场部她是绝对不会透露自己口风的。于是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吃饭，她拿了两份菜过去找申洁。 两个人平时在微信上也会互相聊聊工作的事，一般都是程欢在请教申洁，偶尔中午在一起聚餐。但是毕竟不在一个部门了，平时见面也比先前少了很多。 程欢一点没隐瞒地跟申洁说了个完全。 申洁嘬了口奶茶，「嗯…你不知道品牌部经理今天走了？」 程欢正闷头吃饭，听见了也没怎么样。「市场部我都还不熟，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品牌部出什么事了…」她把这口米饭咽下去，忽然明白了申洁要跟她暗示什么。 「你的意思是…童菲跟这个走的，有关系？」 申洁又喝了一口，「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我也不清楚。你把她报销的事交上去，公司怎么也得走个形式追责，再加上她觉得自己在关建那边的形象已经无可挽回了--更糟糕的事，她的靠山没了。这还真是个多事之秋。」 「说实话，」申洁笑了笑，「童菲有些时候还挺有自知之明。就她这个能力水平，能在咱们这里呆这么长时间真的难为她--品牌部经理了。」 「嘿你别说，你们市场部真是『卧虎藏龙』的好地方。童菲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你又是因为关系户被调过去的，还有更多等待挖掘的。程欢我很好奇啊，你平时工作都是怎么组织起来的？我有时候也真服了你，身边这么多奇葩同事，竟然愣是不吭一声。」 程欢心情沉重地放下了筷子。申洁笑得出来，她可笑不出来。 「但是童菲是被辞退的…这就说明她不是主动辞职啊？」 申洁冷笑了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上边人都走了，她还想独善其身？童菲要是有能力还好，可惜人家偏偏就是缺脑子--这真是迟早的事。」 「再说了，她原先那么没有理由地刁难你，你是不是对她够宽容的了？而且，敢做就得敢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申洁看程欢面色不太好看，黄得像一颗地里没人管没人问的小白菜。她拍了拍程欢的手，「这真的正常。」 话只能说到这，再多说一句也不行了。 * 晚上，宁乐端着杯水从客厅走出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走进程欢的房间。 程欢原先也抗议过宁乐这个狗东西老跟她腻歪在一起，但是宁乐一个轻飘飘的反问句「我原先是个手机的时候还跟你寸步不离呢你怎么不说」把程欢给问懵了。 后来她想想，的确是这样，就放任自流了。 以往宁乐看的要么是程欢对着电脑指尖飞舞，要么是在檯灯前奋笔疾书，要不就是一脸睏倦、把腿搭在桌上身子歪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书本念念有词，从来没见过她现在这种配置。 程欢坐在电脑前，神情恍惚，心神不定，打字好像成为了一种机械的运动，而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越走进他觉得这种状况越不正常，程欢状态太过迷离以至于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过来了。 宁乐走近，才发现，程欢竟然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3章 童菲x2 宁乐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他记忆中的确是有一段程欢一哭就犹如洪水开闸势不可挡的日子，可是好像已经过去了好长的时间，遥远得他觉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一走近，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底的红血丝和脸上的泪痕。宁乐心里一紧，但表面还是尽量不动声色：「今天工作这么多？」 程欢变了--他和程欢本人都不否认这一点。程欢身上现在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看不见的刺，是可以防止她被别人伤害，但是不经意间也会伤害到别人，同样，伤害到自己。 宁乐很早之前就意识到，在他走的这段时间里，程欢在心里建起了一道围墙。不仅是他，这道围墙恐怕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打开。 第129页 无论两个人身体再亲密，也不能再回到以前无话不说的时候。 如果这就是让她放下手机的代价，宁乐宁愿程欢一直是那个没心没肺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少女--尽管大家都明白，这一点也不现实。 程欢抽了抽鼻子：「嗯，今天在公司的时候没怎么做。」说完她自然而然地环上了宁乐的腰，「宁老师让我抱一会。」 宁乐犹豫再三，才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问：「今天…怎么了？」等了好一会，程欢都没说话。 正当宁乐心里暗暗骂自己语言冒失，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程欢忽然闷闷地说：「我一个同事被辞退了。」 「嗯…」宁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跟她关系很好吗？因为她要离开所以觉得很难过？」 程欢摇了摇头，「不是，她一直都在难为我。」 宁乐知道他预想中的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他的一声嘆息从喉咙里涌上来，融化在舌尖。 他温柔地摸了摸程欢的头：「不是你的错。」 正当他以为程欢会再多说一点关于被辞退同事的情况的时候，她却话音一转，「宁老师，其实我今天都没有打卡单词，也没有在软体上做政治题，回来之后我翻了几页专业书，也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 「可能是闷头走了太久，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她笑了一下，是宁乐从来没见过的一种冷清却又极富魅力的笑容。 「宁老师我错了，还记得原先我问过一次什么虚头巴脑的意义之类的，你还跟我好声好气地探讨--我倒好，说你是闲的蛋疼。」 宁乐刚想说话，程欢又抬头看了宁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宁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考研究生吗？」程欢问。 宁乐：「工作上需要吗？」 程欢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我挺小心眼的。有一次我在上厕所，厕所外面有我两个同事说到了我，其中一个就是这个被辞退的同事。」 宁乐心里酸涩得说不话来。 「没错，肯定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她们说我一个普本竟然能进来，说我是关系户，说我没能力。反正还挺好猜的。」 「我当时一句话没说，就从她们面前走过去了。回到家我又看见你，我心想这个学歷可能真还有点用--至少有了估计能更让人看得起一点。」 「但是现在，」程欢说，「我真的觉得一切很没意思。我考上了研究生又怎么样，要害更多的同事被辞退吗？早知道当初结果是这样，我就不呆在这里--我就算当一辈子咸鱼又怎样，没有危害社会已经是我最大的贡献了。」 其实程欢刚说出「同事被辞退」的时候，宁乐已经把前因后果估摸得差不多了。他直视着程欢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你忘记了吗？你那天刚告诉我生活只能往前看的。而且，你当时之所以会留下，不是因为我吗？」 宁乐的话很平静，却也很残忍。「不管重来多少次，你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的。这不是你的错。」 程欢静静地抱了宁乐好一会，把眼泪都抹到宁乐t恤上了。 很久之后，程欢才若无其事地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情绪上头。」 宁乐：「不客气呢大橙子。」 程欢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宁乐一眼，「你在跟我装腔作势？」 宁乐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你先开始的。」说完又想了想，「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明天急需的工作先处理完，书就先别看了。」 程欢：「那可不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后来根本就遏制不住了。」宁乐点头表示贊同，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直红到耳根。 程欢看了他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比较令人玩味，急忙悬崖勒马：「喂，我跟你说正经的。」 宁乐：「我不叫餵…」 程欢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宁乐在什么的时候也没忍住，绽放了一个极真心又极灿烂的笑容。 宁乐的确有意在逗程欢，但这会也有些恍惚，他希望他的小女孩能够一直笑得这么开怀。 「都多久了你竟然还记得…我是说，放弃这东西简直是万恶之源，一旦我放弃第一天，后面就会有无数天在等着我。」 宁乐凝重地点了点头。「所以现在鸡汤已经开始在煮了吗？」 程欢嗤笑着踢了宁乐一脚。「你话怎么这么多？我说真的。拖延也好，知难而退也罢，都是人本性在作怪，做不到完全情有可原，没什么可责怪的。」 宁乐略有沉吟：「我在等你的『但是』。」 程欢推了宁乐一把，笑着埋怨他，「你走，你走啊！我没法跟你这种人沟通了。」 宁乐侧头吻上程欢的额头，一触即收。 「你不说我说。但是一旦坚持下来的话，等度过这段不太明朗的岁月，再回头望的时候，会觉得异常满足。况且，大部分事情坚持下去结果一定会很好，这又反过来形成一个正向的反馈机制--只要坚持下来，就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下次再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想，那样难的事情我都坚持下来了，只要我愿意，这世上还会有多少事情是我做不到的呢？请示大橙子老闆，我说得可还合您心意？」 程欢收回视线看着电脑，「凑合吧。就是一点，我可不敢您这个『天才』比肩--还这个世上有多少事情，至少现在让我爬个珠穆朗玛峰就能要我命。我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尽力而为就足够我用一辈子参透啦。」 第130页 晚上睡觉之前，程欢已经瘫倒在了书本上。宁乐又抱她回了床上。 他把程欢打横抱在身上，程欢突然呢喃了一句，「对不起…」宁乐心想我成天抱你回床上不应该是「谢谢你」么？ 但是两秒钟迅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指向对象，不是他。 常言说「性格决定命运」，程欢也是这样。所以宁乐知道程欢必然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他一直以来确实只起了催化剂的作用。 他帮助程欢在最迷茫的时期认识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且在转型期面对成千上万条路犹豫不决时，又歪打正着地替她指明了自己要走的那条。 但程欢骨子里的坚韧才是一直支撑她前行的根源。如果他真是她的灯，那么在他离开那段时间里，程欢就会变得毫无方向。 可是她不仅没有，生活得有滋有味，还一改自己随和的性子，学会了自己出恶气。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同事被辞退或许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不然程欢不可能如此伤心--尽管这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程欢如果一直做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那她就没办法像她在最后一场谢畅面试时所回答的「证明自己」。 生活有些时候，的确像程欢现在所遭遇的这样，往哪里走都是死胡同。看似好像守住了初心，其实已经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最糟糕的是，这还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句话才永远是真理。 宁乐看了一会程欢微蹙着眉头的脸，月光映得他的脸格外清冷。 他替程欢盖上被子，「宝宝晚安。」 * 第二天程欢上班的时候碰见了童菲。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自己跟童菲对视的时候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心都平静得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也许是一夜过去终于从过激中回復过来，也许是申洁和宁乐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强调「不是你的错」。 童菲看见程欢的时候眼睛几乎没瞪出来，她几乎是立刻抓住了程欢：「现在你开心了？」 程欢倒很从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为什么不？」 童菲喃喃说：「我早该知道，得罪你，没有好下场…」 程欢冷冷地看她一眼，「不是因为我，如果你自己平时做事问心无愧，谁会辞退你？」 「你多问心无愧啊，」童菲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好像程欢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知道我这样狼狈地被辞退，再找工作会多困难吗？」 程欢：「与我无关。」 童菲：「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一看见你就讨厌你吗？」按照以前程欢的玻璃心性格，肯定是要大家都爱我才正常，讨厌我，不存在的。 有一个人讨厌自己恨不得伤心一年，但是此时却不能够了。 因为工作之后看不上她的人呈直线上升，程欢再像以前这种活法那一辈子都不够用了。 现在，程欢觉得喜欢和讨厌这种事情可能压根不需要原因，你讨厌我，是你不正常。而讨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每个人都喜欢，更是犹如天方夜谭一般。 童菲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讨厌你吗？」 程欢转过头来，梗了梗脖子，「不感兴趣。」她知道自己越显得不感兴趣童菲就越会说。 「你知道有种人是嘴上仁义道德却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么？」童菲说。 程欢没忍住笑得有点真切，她是真没想到童菲竟然还知道这种话。 「你现在当然可以笑了，」童菲愤愤不平，「毕竟留在这里的是你，而我，将无处可去。我当时第一眼在公司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不自在，虽然你不比任何人强，说话也谦逊有礼貌，但是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对不对，你凭什么？！凭你有谢畅当靠山么？！」 程欢却岔开了这个话题，「童菲你觉得自己漂亮吗？」 童菲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冷笑看她，没说话。 程欢似乎在自说自话：「那你觉得我漂亮吗？」 童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欢就先说，「好相貌是一种珍贵资源，但不是稀缺资源。我们不可能永远年轻，但是永远都会有人年轻。你把年轻当本钱，把傲慢当姿态，这就是我看不起你的原因。」 无知和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注1】程欢越工作越觉得，其实这个社会也是照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暗森林，而漂亮却不够聪明的女人，也像点燃了一堆篝火还在还在高喊着我在这儿的无知孩子。【注2】得到的，远没有失去的多。 童菲也是可怜人。 童菲：「…你也别高兴太早，说再多花里胡哨的也没用，风水轮流转，我等着看你到我这一天。」 程欢轻轻地笑了一下，她对童菲说：「我以前可是嘴上和肚子里都是仁义道德，你真得反思一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三体》【注2】：出自《三体》，原文是「真实的宇宙，是照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暗森林，我们就像无知的孩子，点燃了一堆篝火，还在高喊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4章 钱思x2 第131页 童菲离开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程欢的错觉，关建对她好像更客气了。 他把果汁项目全权交给程欢处理，自己连问都不问了。 不知不觉，程欢在这里工作已经快1年了。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她愈发觉得，当时那位女同事说的「如果能把这个项目做好，能升职是指日可待」不是客套话，更不是空虚来风。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上下嘴皮子动一下就行了。一件事做成，尤其是一件在大家眼中都不太容易的事情，不仅靠实力，还有靠岸时的运气。 所以程欢对这件事并没有留心多久。尽管当时她是想用这条路来证明自己，但是童菲这件事已经给她敲响了警钟，程欢的决心不再那么坚定，何况现在她还在准备考研，已经算是给「证明自己」另外寻一条出路了。 这天，于布终于办好了调职手续。程欢不懂，她不知道一个调职手续能有多复杂以至于用了那么长时间才定下来。 同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程欢正在背午休前要完成的单词，听完后却呆住了。她并没有想像中预期而至的惊喜，甚至有点迷茫。 也许是这件事已经拖了太长时间，程欢已经在心里预想过无数次有关于布离开的场景。在他宣布完调动的时候，程欢也立刻潇洒离职，绝不拖泥带水。 可是这时候，程欢却也是真的踌躇了。她在公司呆着似乎只是为了要替钱思亲眼见证于布离开，但是于布真的离开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手机震动，vx上发来一条消息。 钱姐：「今晚有空吃个饭吗？」 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 程欢是真的有点近乡情怯。尽管她心里一直把钱思当成「最可爱的人」，但平时联繫平淡如水，倒也符合钱思做人的原则。 说来很奇怪，程欢真跟一个人有很多话想说的时候，她反而无话可说了。 她跟宁乐打了招唿，说今天他可以放天假了。结果宁乐这个不要脸的立刻回她说：「甘愿被爱判处无期徒刑。」 程欢笑眯眯地回说：「哦？如果有一字虚假，你自己进监狱？」 她放下手机，手指弯曲起来无聊地敲桌子，坐在桌前等着钱思过来。钱思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姗姗来迟，程欢从玻璃看见，她下车之后是小跑着过来的。 程欢装作没看见，低头偷笑。 钱思大口喘着气，「程欢？」程欢抬起头，笑着回望钱思。 「钱姐你来啦？」 程欢给钱思倒了杯水，钱思勐灌了一大口，还是气喘吁吁：「对不住对不住，临下班突然又有了些别的事情，又要得很急，我急急忙忙赶过来，没想到还是迟到啦。」 程欢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没什么事。」 钱思戏嚯地看了她一眼，「不约会吗？」 程欢拉长音「嗯」了一声，「说实话，没什么好约的--我俩人住一起。」 钱思本来就是说来逗一下程欢，没想到程欢这实诚孩子一问全招了。她好笑地看着程欢，「真的啊？我以为你是优质单身女青年呢？」 程欢挠了挠头，「本来是。」 钱思看着菜单，漫不经心地问：「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公司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程欢像个告状精一样上蹿下跳起来，跟钱思指手画脚地比划。尽管她知道钱思大概都知道，不然这顿饭时机也不可能这么巧。 她跟钱思说了谢畅，说了于布，甚至…还说了童菲，反正两个人没见面的这几个月的事情几乎都说了个遍。 钱思一直没什么表情，听到程欢说童菲的时候脸色才有了些许凝重。 程欢说完，看钱思没反应，硬着头皮问道：「钱姐，我俩是不是特幼稚特小学生啊？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钱思喝了口水，「程欢，谁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却不反击的。我不能说你做得对，但你至少没做错。」 「不过你还是得记住，无论在职场中走到哪一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钱思说。「就比如跟我这么和盘托出，你不怕我有天以此要挟你。」 程欢傻笑着摇头，「不会，咱们都不在一个公司了。」 钱思一口水喷出来，拿纸巾擦了擦桌子。「好。」 程欢却有点出神，「钱姐…我真的很想请教你，你工作中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吗？你…也没有动摇过吗？」 没想到钱思却笑了。「程欢啊，你还是心太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你不在职场在其他地方也不一样。『仁不带兵义不行贾』听过吗？尤其是咱们替企业赚钱的。钱难挣屎/难吃，要想赚钱就必须跟别人争，没有平局，不是你输就是我输。社会规则就是这样。」 程欢没说话。 钱思忽而嘆了口气。「对不起我是太偏激了。程欢，我是真的希望你过得好。」她言尽于此，便找了个别的话题。「谢畅现在怎么样？跟康初怎么样？」 程欢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个「康初」是干什么的，后来想了想，这不就是她原先那个倒霉的女总监吗？ 她的确是回来很长时间了，虽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不过程欢的确很无辜。 康初回来之后程欢没感到周围有任何变化。 「我也不清楚。」程欢说。「我很少见到他们。」 第132页 钱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挺好的。」 说起来，这也真的不怪程欢。毕竟她大道边上的消息同事还会跟她提一嘴，而小道消息全靠申洁，她在职场里活像个村通网的老人。 而申洁竟然也从来没跟她聊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她竟然无从得知。 程欢一直抱着这种「换，程欢苦；不换，程欢苦」的想法，所以觉得自己有时间听八卦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钱思夹了一口菜，又若无其事地问程欢：「接下来什么打算？」 程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也许会辞职吧？」 「呵，」钱思轻笑，「你还是傻孩子啊。辞职干什么？过来找我？」 钱思这么一说，程欢的表情更茫然了。「我也没想好。」 「我就猜你可能要这么说。」钱思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刚说的话你怎么转头就忘？都说了『义不行贾』了，你这么讲义气，还当什么小职员，去演武侠剧得了。」 程欢捂住头，有点委屈。「不是的，钱姐…我只是觉得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钱思乐了，「那你这时机有点凑巧啊。于布刚走你就呆不下去了？敢情你不是追随我，是要去追随他啊？」 程欢也笑起来。 「你傻不愣登的，以为重新开始那么简单啊？你心血来潮就换个工作玩玩，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工作多少人挤破了头要进来吗？哦，就因为一个我，你跟玩似的说要辞职就辞职，你自己前途先不说，你想过你爸妈吗？你突然换工作他们会不会担心你？」 「而且，」钱思顿了顿，她的表情落在程欢眼里有点意味深长。「你继续在这里，对你几乎是百利无一害。等你升上经理再跳槽也不晚。」 程欢本能地摇头，「不可能的…」 钱思又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跟童菲吵架时候的架势呢？以后我再听见你这么不自信，你别再来找我了。你得自己先相信自己，别人才能相信你。做人做事，话留三分。」 程欢：「知道了。」她们聊了这么久，钱思一句话也没说到自己。程欢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家庭，她的新工作到底如何。 但是程欢也不担心，毕竟钱思那么厉害，是她要用一辈子仰望的人。 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钱思要了瓶啤酒，用牙咬开喝了一大口。她说：「你们部门要有大调动了，你得做好准备。大家不都说黎明前最黑暗么？」钱思看了程欢一眼，「哦我忘了，你反正也不关心。」 程欢有点摸不着头脑。 钱思笑了笑，「你很快就明白啦。」她突然很认真地看着程欢，「程欢，善良不是软弱，内心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 程欢是回到家里才看见手机新闻的。每个工作群里几乎都炸了：一时之间程欢觉得，好像每个人都在讨论#公司高管性骚扰#这件事。这个词条在微博上甚至都已经带得很高了。 程欢看见「谢畅」名字的时候，真有种做梦般的荒唐。 到底是在搞什么？ 她一直以为谢畅这种人性冷淡，除了钱什么都没兴趣的啊。还有，她看了好几遍才看清楚了是谢畅在性骚扰女员工，确定没有看错。 而且，这不是电视剧桥段么？她还真的是来演职场剧了？ 程欢懵了。怪不得今天钱思会那么说，她的确是村通网。新闻上只是说有公司员工匿名举报，且录音证据确凿，因为话题现在非常敏感，热度已经很高了。 再结合钱思的反应和电视剧情节，程欢捋了捋，难道是要狗急跳墙了。毕竟如果谢畅没有做过的话，这种事情性质是极其恶劣的。 程欢别的本事没有，但她是信得过谢畅的--至少他绝不是会性骚扰别人的人。 于布调走，品牌部经理离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什么。 程欢觉得那个「真相」已经唿之欲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5章 游玩 程欢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个部门还在议论纷纷--谢畅已经被公司官方宣布隔离调查两周。 她没有参与，还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程欢虽然对谢畅一直抱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态度，但是毕竟两个人之间还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知遇之恩，她才没那个心情去落井下石。 说实话，她甚至还有点难过。 程欢原先很单纯，只知道职场里有很多套路，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套路。她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额，见色起意的葛歌除外，所以坚信谢畅绝对不会性骚扰女员工。 …虽然他对自己的言语和态度比较玩味，但是她就是知道。 很多事情到了某种程度上，并不是靠摆在明面上的证据，也许只是内心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她去找了申洁，想问问她是什么看法。 毕竟申洁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小道消息的第一把手，八卦的不竭源泉，对公司风云际会的大势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根据程欢的经验，听她的不一定会对，但总也不会错就是了。 程欢自己不就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这里了么？她自我感觉，这与申洁的「鼎力相助」（胡说八道）也不无关系。 谁知道今天申洁竟然没来公司。 第133页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嘿。 跟程欢相比，申洁当然不算个劳模，但是几乎也从来没在正常工作时间内请过假，程欢觉得很惊奇，赶紧发vx问她浪什么去了。 申洁过了很久才回她，话也很简单：「有事，回聊。」 程欢本来想在手机上就问问申洁怎么想这个事情的，毕竟她能讨论的，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了。但是看她似乎有事，也就把这个念头给抛远了。 谢畅这个事，退一万步讲，也跟她没关系。就算有关系，她一个底层韭菜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她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关建走到了她身边。 救命，程欢这次实在想得有点入神。以前但凡旁边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了如指掌，而且关建过来的时候绝对能摆好认真工作的pose。 关建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跟他来。 程欢也有点懵，果汁这个项目已经快结项了，只剩些小而杂的后续再处理一下也就妥当了。这个时候找她，真不知道关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一头雾水地跟着关建去了办公室。 关建坐了下来，他看着桌上的一盆绿植，开口很是慎重。「程欢，谢总这件事不用担心。我想你也知道，公司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程欢心想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谁关心了… 再说了我就算关心，你是会读心术怎么的，还特意把我叫来办公室跟我说一声，搞得我这颗韭菜很是受宠若惊啊。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勉强笑了笑，「知道了关经理。」 关建似乎很纠结，很久才又说了一句，「程欢，你可以着手开展新项目了。过几天咱们部门会有一个半透明的项目，跟现在果汁比较接近，我想你负责了这么久，经验很丰富，优先推荐了你。」 程欢耳朵都快起茧了--谁干什么工作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听他语气，派给她这个项目跟割了他几斤肉似的，至于吗？ 但是程欢还是表现得感激涕零，「谢谢关经理！」 当然了，程欢是后来才知道关建当时是如何煎熬的--这个项目说起来还真像割了他几斤肉，关建也在赌。 * 日子如流水，很快又到了国庆。程欢公司里又是调休又是加班，不多不少刚好给了两天假。 因为离考研只剩下两个月，宁乐看程欢身上的弦一直拉得太紧，使劲浑身解数把她拉出了家门。两个人在老旧的小区里走了一段路，程欢突然对宁乐说：「去q大看看？」 宁乐：「确定不是q大…旁边的s大？」 程欢笑嘻嘻：「都去都去，雨露均沾。」 宁乐轻车熟路地到了q大门口。无论多少次，程欢站在这里心里都会止不住地感慨，「我是这所大学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人。」 宁乐牵起程欢的手，程欢一开始还不乐意，但是没挣脱出来，也就随他去了。假期的时候校园里人也很多，程欢走着走着，突然对宁乐说：「宁老师我採访一下你哈，你每天行走在q大里都什么感受啊？」 「很累，毕竟学校还蛮大的。」宁乐想了想说。 程欢：「…早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宁乐：「但你还是问了。」 程欢：「早知道不问了…不是，宁乐同志，你跟我打什么禅机呢？」她看了满眼笑意的宁乐一眼，「行行行我知道我每天熬鸡汤，接下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宁乐：「有些事情尽管结果一样，但是做没做过是完全不一样的。」 程欢：「所以你中心思想落脚在让我尽力尝试上？」 「嗯…」宁乐点了点头，这时候竟然有了个学生跟他打了个招唿，他还不紧不慢地应下了。 程欢在一旁面对这学生掩盖不住的兴奋神色及跃跃欲试的八卦灵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晃了晃宁乐的手，脸已经涨得有点红。「走吧。」 丢人，自己现在不应该是处变不惊漫看天边云捲云舒的人设？怎么跟宁乐牵个手脸皮就能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在工作里的小金人演技呢？ 真是奇了怪了，演技这东西，也要分地方的么？ 虽然内心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正在疯狂地风起云涌，但是程欢嘴上还没忘了一个劲地催促宁乐离开。 宁乐罕见地没有理会程欢的话，他自顾自说道：「是因为每件事都有其意义所在。就像一件衣服，你没穿之前，永远也不会知道穿上会是什么模样。」 程欢现在可没工夫搭理什么穿不穿衣服的，让她裸奔也莫过于此。 她看宁乐选择性失聪，干脆自己拖着宁乐跑了。宁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被动飞奔的时候，也就自动放弃挣扎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程欢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她坐在一个凳子上，看向一脸平静的宁乐，感到十分的匪夷所思：「你为什么都不累的？」 宁乐谦虚地说：「可能是因为腿长跑得少。」 程欢翻了个白眼，看向四周的环境，突然惊叫起来。「诶，这好像是当初我来替你拿资料的…家属院？」 宁乐笑了笑。「是啊。」 人生真的很奇妙，那时候的两个人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彼此能以恋人的身份再次出现在这里。 程欢翘起二郎腿，眨着星星眼问。「那现在那个大神怎么样了？」 第134页 宁乐是想了一会才回忆起程欢说的是谁，「大神嘛…总还没有恋爱就是啦。」 「宁乐同志你什么意思？对我不满请直截了当地陈述，干什么拐弯抹角，我智商再退化那么一丁半点都要听不懂您打的哑谜了。」 「我可以解释…」宁乐坐在程欢旁边，长腿交叠，他从树上摘了片树叶给程欢折了只小船递了过去，「我是说，大神的恋人永远只是数学，他只爱数学就够了。」 程欢把小船拆了又重新叠起来，「我只在小说里见过这种人。你当初跟我说过他是真正万里挑一的天才，就是这个意思么？」 宁乐点了点头。「一个人一生之中能够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个人必须得足够幸运。」 程欢没吭声。 「大神本人也是凤毛麟角的数学天才，他从小在数学方面就表现出了惊人的感知力，很小的时候就在各大数学竞赛里大放异彩。」 「嗯，标准的小说人设。然后呢？」 「虽然大神光凭智商就能把我们甩得远远的，但是他在勤奋方面同样无人能望其项背。」宁乐顿了顿，「我不是说得太正经了？像官网上的人物报告？」 程欢摇了摇头，「还挺燃的。后来呢？」 宁乐：「没有了…就这些。」 「好吧，」程欢说，「我还指望能从这里听点八卦呢？但是仔细想想，大神这种人，肯定要把一辈子都奉献给数学，纵然有八卦，也肯定都是关于数学学习的吧。」 「嗯。大神生活非常简单，他从来不追求多余的东西，少即是多吧。」宁乐想了想，「生活越简单，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数学公式追求的从来都是简洁明了，繁复的结构只会让不了解的人不明觉厉，同时也丧失掉了数学本身最令人着迷的美感。最难的问题往往看起来都平易近人。就像大神一样。」 宁乐说到这里哑然失笑，「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他一抬头撞见了程欢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大神也会在生活中遇到难解甚至无解的问题吗？到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办呢？」 说是在问大神，其实也是在问宁乐。 宁乐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点苦笑的意味：「当然了。大神想要追赶的是超越时代的那些天才们，这註定是一条最艰难的路。在我们小时候，谁还没有过望见漫天灿烂星河而赞嘆和敬畏的时候呢？大神也是这样。」 「当他越走越近，甚至自己也可以成为那颗星星的时候，他面临的，将会是永恆的孤独。」宁乐说。他的眼神失去焦点，似乎在看着程欢，又好像没有。 「大神之所以是大神，是因为他也放弃了寻常人最基本的享受。任何事情做成都要付出代价，一旦想明白了这点，大概也就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得失了吧？你说对吗大橙子？」 两天假休完，程欢回去上班，被告知因为录音系合成，证据不充足，公司已经发布了公告说性骚扰纯属子虚乌有，谢畅也被平安放出，正式成为了市场部唯一的总监。 康初主动递交了辞呈，而申洁已被公司秘密辞退。 程欢被一连串的消息砸得脑子反应不过来，手指颤抖地去联繫申洁，却怎么也发不出消息。 她好不容易打出了「怎么了」三个字之后，关建却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告诉程欢她两个月之后就可升任项目经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这章竟然让我取名为「游玩」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想想程欢成天累死累活的，游玩竟然是去男朋友工作的地方逛了一圈，黑人问号。还有，在我印象中她似乎只有泡温泉这么个户外娱乐活动，还是被同事拉过去的。 莫非跟后妈是个死肥宅有关…点菸.jpg最后，下周肯定就可以完结啦~ 第66章 申洁 程欢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班。她下班之后跟宁乐打了声招唿，就直奔跟申洁约好的咖啡厅。 她推开门跑进去，看见申洁正笑着看她。看见程欢，申洁抬起胳膊远远地跟她挥手。 程欢鼻头一酸，低下头抽了抽鼻子，才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下之后，申洁把菜单拿给程欢，问她吃什么。 「哦--怪不得约我来咖啡馆，原来是要请我。」 程欢瘪了瘪嘴，「您这下破费了吧？」 「不敢不敢，」申洁摇头，「礼尚往来嘛，你以前请我那我那么多次，我总得意思意思吧。」 程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怎么回事儿？莫名其妙的，连个招唿也不打，以前没见你这么潇洒啊。」 她以为申洁必然得跟她慢吞吞地打个太极--这是国际惯例，才能进入正题。 没想到申洁的第一句话就把她说懵了：「谢畅的事情，是我做的。」 程欢愣了：「你开什么玩笑？」 申洁笑：「你看我像开玩笑么？」 「为什么？」程欢说。她知道申洁不会那么傻，毕竟她手里肯定没有确凿的证据，为什么还要做这样以卵击石的事情。 她这才发现，也许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一进公司就对她示好，交好了快一年的朋友。 「难道是谢畅真的…」 「不是。」申洁说，「当然不是，谢畅长得那么妖孽，又那么有钱，每天往他身上扑的数都数不过来，他闲得蛋疼骚扰人么？」 第135页 程欢咬了咬嘴唇，「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明知道没结果的啊？这只会害了你啊。」 申洁用一种异样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程欢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什么？」程欢真的不明白申洁在说什么。 「我没办法啊。」申洁嘆了口气，「程欢，其实是我一直对不起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程欢实在受不了了，「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 服务员端来了两杯咖啡，给程欢的那杯是她一直爱喝的意式咖啡。「请慢用。」 申洁转开了视线，似是有些不忍心。「我没时间了。于布被调走了，品牌部经理跳槽…」她说着好像陷入了回忆，「程欢，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谢畅他绝对是扎人的玫瑰？」 程欢傻傻点头，申洁今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她完全被唬住了，只能顺着她的来。 「他真是个狠人，做事真的太绝了。」申洁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申洁又看向程欢，「你知道我的钱思姐是谁吗？」程欢还被刚才申洁毫无逻辑的发言搞得晕头转向，过了半分钟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类比，于是摇了摇头。 申洁比她来得早多了，程欢从没听她说起过，所以不知道。 「是康总监啊，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程欢因为睡眠不足而成天昏昏沉沉的脑袋像被点燃了一个炸弹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申洁今天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发言、飞火扑火般的离职…这令人怎么也想不通的种种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可惜，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因为发现困惑许久的谜底时能开心很多天的孩子了。 程欢活到这么大，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宁愿从来都不懂得这些问题，而「答案」两个字对她则更像一个明晃晃的讽刺。 现在，她擦开参加有奖活动的瓶盖，不是她喜欢的「再来一瓶」，也不是她讨厌的「谢谢惠顾」，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只是平静地告诉她不可更改的四个字，「你长大了」。 所以，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程欢没有再问「为什么」。 申洁低下头，没有看程欢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康总监对我有知遇之恩，她现在遇到了问题，我不能坐视不理。但是于布和品牌部的那位都被谢畅整得那么惨，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就是给康姐拖延点时间。可惜…」 「我其实也是在赌，如果康姐赢了的话，我工作肯定也不用发愁了--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本来于布他们三个都是康姐的人，都算是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惜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要各自飞。」 「只是很遗憾还没飞起来，就被整下去了，也是惨。」申洁说，「当时你过来的时候，其实是占了你们运营部门经理关系户的一个位置的。谢畅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也算是杀鸡儆猴，硬是把你招了进来。」 「因为有他，咱们经理也不敢多难为你。后来他终于把你调走了，才空出了位置让他关系户进来，也算是跟谢畅多方博弈的结果吧。你刚一过来市场部的时候，我跟你的分析全是胡言乱语，真实原因你现在也知道了。」 「于布借你表达对谢畅的不满，而那个倒霉催的童菲，她背后就是品牌部经理，肯定也对你不满，至少态度要表现出来。毕竟他们三个那时候还算绑在是一条绳的蚂蚱。可惜后来，因为钱思离职前直接把于布上报了董事会，于布被调走了。」 「康姐回来之后本来就没什么实权了，又还少了个于布，自己也是分身乏术。而运营部那位，原来在调走你的时候就已经跟谢畅搭起了桥，后来看康姐后继无力直接倒戈了。」 「品牌部看自己混不下去，直接让猎头挖走跳槽了…要说童菲也真是倒霉，她偏偏吃饱了撑的来招惹你，这下就让谢畅记住了。品牌部一倒，于布也走了，她以为自己还呆得下去？谢畅直接把她辞退了。」 所以的前因后果都没有像现在如此清晰明了过，但是程欢竟无端生出一种都是前尘往事的恍惚感。 程欢头变得很痛。她弱弱地说：「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谢畅安排进来的，对吗？」 申洁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坦然地点了头。「没错，对不起，程欢。」 程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也是为了稳住心神。 申洁往后一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以为你要用咖啡泼我。」 程欢看见申洁笑了，自己也笑了笑，但是估计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她从申洁古怪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 「你没做错…如果我是你，估计也会这么做。」程欢顿了顿，「而且，很显然，我好像净给你帮倒忙了？」 申洁忽然喉头哽咽了一下，「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的。但是，谢畅对你很好，跟着他比跟着我好。我是没得选，你--跟我不一样。」 程欢：「谢畅对我很好？这真是我出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申洁：「至少他对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俩是曾经接触过还是怎么样，毕竟当初，的确是他把你招进来的。而且，如果没有他的授意，你很难在运营部过太平日子。」 第136页 「还有…」申洁停了一下，「如果不是他，大概钱思一开始，就不会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程欢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钱思离职那天，照进她工位上的夕阳。 那天的晚霞跟今天的很相似，都很美，然而程欢同样无心欣赏。她耳边浮现出钱思的话，「工作上没有朋友，但也没有对头。谁对你再好，心里都得先打个问号，存一份堤防。我也不例外。」 她们其实早都知道。一直以来，原来只有我，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程欢想到这里，再也没忍住，一滴晶莹饱满的泪珠从眼里滑落。 申洁有点慌了，「程欢你真的是个好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很抱歉让你一工作就遇到这种事情，对不起。」 「你没错，真的。」程欢嘴唇开始哆嗦，她麻木地用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申洁没错，她也没错，到底是谁错了？ * 程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本来想在外面多走走，因为实在控制不住情绪怕宁乐看见担心，最后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已经到家了。 「老婆回来了~诶，该打，老闆回来了。」宁乐本来正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看书，一听见动静就走到门口去了。 程欢面无表情地放下包。「宁老师，我今天还没学习，浪费了太多时间啦。我先回房间去学习啦。」 「哎，你晚上吃饭了吗？」 「吃过啦~」伴随着门关上的声音，程欢回答说。 宁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0点了。他把热水器打开，又烧了点热水。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才敲了一下程欢的门。 没反应。他又敲了几声，才听见程欢说「进来。」 很奇怪，程欢很少会关门。 宁乐看见程欢十分痛苦地拿着专业课本扇风，脸色也红彤彤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看见宁乐的那一瞬间眼睛顷刻就亮了起来。 「宁老师快过来，救救孩子，背不下去书效率奇低怎么办？我一句话来来回回背了十遍连顺序都没记住…」 「要不休息一下？大脑也会累的。」宁乐诚恳地建议说。 跟平时不太一样，程欢摇头的样子很是可爱，像是释放天性一般。她欢快地说，「你忘记我那天说的了，放弃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后面再想坚持会很困难。」 宁乐想了想：「那就休息半个小时好不好。」 「好主意。」程欢说。她走到床上躺了一会，宁乐把她圈在了怀里。他觉得程欢身上有点热。 宁乐又试着摸了一下程欢的头。不摸还好，一摸吓一跳，程欢的头好烫。 他把程欢放下，自己去外面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根温度计，给程欢量了量。 他才感觉今天的程欢十分不同寻常，虽然很活泼，但更像是装出来的，本人已经无力得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幸亏宁乐定力比较强。 这五分钟很是漫长，好不容易时间到了，他对着灯光仔细地看了一下，才发现已经38度了。 程欢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已经睡着了，显然已经到了负隅顽抗的地步。「宝宝醒醒，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听见声音，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她的瞳孔泛着水光，脸色红得像一颗晶莹剔透的苹果，愈发显得面若桃花，整个人在宁乐眼里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宁乐喉咙忽然变得很干。 他出去给程欢倒了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他走到程欢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宝宝，起来喝口水。」 程欢伸出一只手呻/吟了一声，「我…我书还没背。」宁乐很是哭笑不得，他又不能说「你睡吧我给你背」，左想右想，他只好拿来程欢的单词书，坐在她身边拼写单词。 11点之后，宁乐拿毛巾给程欢身上擦了擦，就把她放到了床上。临走之前，程欢忽然说：「别走…」宁乐心神一盪，整个人都精神了。 「再念会单词。」 宁乐：「……」 他只好又坐回来大声朗诵了半个小时的考研英语词彙。程欢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她转过身抱过宁乐的胳膊，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眼泪流了他一手。 他一开始还没发觉，读得很起劲，后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手上怎么…湿嗒嗒的？宁乐看程欢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很小他听不清楚，靠近了才模煳地听到她说-- 「好难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7章 谢畅x2 程欢一连在家休息了三天。这可真是壮举，毕竟从工作之后，程欢连小长假都没放过这么多天的。 但是宁乐坚决不准她去上班--她接连发了三天高烧，本人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宁乐本来工作上已经请好了假，毕竟他个诈死过的人，一举一动领导也都比较关心，生怕他再整出点么蛾子。 但是这次换成程欢坚决不同意了。她还是那句话，「怎么？有了男朋友之后我连自理能力都没有了？」宁乐没办法，这两天留给同学们都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 她学习是别想了，连认字都费劲，宁乐就一边抱着她给她念专业课本一边狂灌她热水。 因为程欢坚决不去医院，宁乐只好联繫了自己的一个同学过来看了看。那人说就是普通的发烧，一点大碍都没有--病人甚至都没感冒。 第137页 同学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了一下，接着说：「你女朋友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打击了？这病不是生理原因。」 宁乐看了一眼烧得脸通红的程欢，脸色十分凝重。 他把同学送走之后，自己找了一圈看有没有可以联繫的程欢工作上的朋友。可惜一无所获。 宁乐跟程欢日常交集不多--不多不少只刚好一个程欢而已。他只有她。同样，程欢对宁乐工作上的事也没了解过。她也只有他。 两个人平时各忙各的，很少会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宁乐了解程欢。她现在求独立，求成长，最反感的就是别人过问她的一举一动，而且说多了不免有指手画脚的嫌疑。 程欢自尊心很强，询问不是关心，是质疑。 对于这些琐事，更是能免则免。上次程欢哭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最终也没说什么。 程欢一直是他心里的小女孩儿，从住进去那天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但更重要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他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扰她。 如果有可能，宁乐希望程欢可以一直快乐，她愿意工作就工作，当然了，不工作更好。愿意出去走走他就陪她一起去，愿意学习他也跟她一起找卷子做。程欢能够开心，就是他最大的愿望。而且，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程欢不是只有他。她有自己引以为傲的工作和丰富广阔的世界，那里，宁乐进不去。 第三天的时候程欢烧退了很多，已经是快要痊癒的模样了。她眼睛发亮地看着宁乐：「宁老师，我生病这几天，你就这么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啊？」 宁乐：「你可别抬举我了，我好像就是多烧了几天水。」 程欢啧啧赞嘆了几声，「烧水工能是好当的么？首先！得要打开水龙头，把水准确无误地接进水壶里。然后呢，还要把插头没有半分偏差地插进电源里，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宁乐打断她：「得，合着我成比你还身残志坚的典范了？」 他知道程欢这是又好了，她心情不好一般不说话，一恢復绝对得一刻不停地贫起来，一会功夫都不能耽误。 程欢郑重地点头，小表情简直了：「可惜也没个最佳男友什么的颁给你。」 宁乐：「来点实际的行不行？我是在意虚名的人么？」 「诶诶诶…」程欢立刻退避三舍，「男人，你的名字叫得寸进尺。你就不怕我传染你么？」 宁乐咳嗽了一声，垂下睫毛：「医生说你没感冒。」 程欢脸上也出现了百年难遇的尴尬，她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找补：「这可奇了怪了，没感冒我是怎么完成接连发烧三天这种高难度行为的？」 宁乐摇头：「我也不是你身体里的白细胞，不知道呢。」 程欢扑哧一声笑了，她抱着宁乐的脸吧唧亲了一大口，「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宁乐眨了眨眼：「老闆听你这话…我是转正了？」 「嗯…」程欢想了想，豪气万千地挥了挥胳膊，「看在你这两天这么含辛茹苦地照顾我的份上，就给你提前转正了吧。不过别高兴太早，不要忘了合同最后那行小字：最终解释权都在我哦。」 宁乐举手：「我还有个问题。」 程欢一下一下捏着宁乐的耳朵：「爱卿但说无妨。」 「我什么时候能为『工作』献身呢？」 「……」 程欢嘴角抽了抽：「咱们乖啊，不学文科生乱用引号哈。」她又嘿嘿笑着说：「怎么？我这么剥削你，你还上赶着让我欺负，抖m啊？」 宁乐很认真地说：「我深刻地反思了自己，我可能真有这种倾向。」 程欢：「…看你这么开明，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果非要给我欺负你加个界限的话，我希望是…」 宁乐接过来：「一辈子。」 程欢若有所思地看他，宁乐也用亮晶晶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她，这种恋人间的对视彼此都不必再说什么，两个人缓慢地完成了一个既不急切又沾染不情/色的吻。 它是相濡以沫的心意相通，所有的相知相识相会相守都融化在里面了。 所有的爱与辜负，所有的伤害与原谅，都凝固在这大好春光里，随光下飞舞的尘埃远走。 宁乐松开程欢之后，发现她哭了。 他抬起手替她擦掉，又颳了刮程欢鼻子，「宝宝再哭我心都要化了。」 程欢破涕为笑：「去你的，谁是你宝宝？不要个熊脸。」她看了一眼手机，「对了…我晚上要跟同事去吃个饭。」 「提前约好的。」 * 程欢走到餐厅的时候，谢畅已经坐在那里了。她路上还感慨，这段时间吃的饭比她工作一年加起来还要多，真是作孽啊作孽。 不过谁让她当时嘴欠许下的呢。程欢虽然没钱，但也坚决不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她现在想想，之所以一直没来跟谢畅吃这顿饭，一来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磁场比较独特，很容易惹人误会。二来…她就觉得自己跟谢畅可能有哪些甩不掉的羁绊。 而这顿饭，应该是个结束。 程欢慢慢走过去，忽然间一只不明物种扑了上来，吓了程欢一大跳。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非常可爱的柴犬。 第138页 谢畅沖她笑：「它叫果冻。」 果冻非常的热情，一见她就开始求抱抱，还拿舌头舔她小腿。此刻被她抱在怀里，果冻眯着眼睛笑得傻兮兮。 程欢摸了一把它下巴，果冻很是受用地对她吐舌头。在脑子里高速运转了一下对谢畅的说辞，才抬起头说：「谢总，点菜了吗？尽情吃。千万别跟我客气。」 …程欢一见他就大脑缺氧，此刻又被果冻盘踞着身心，这句话能说出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你来呢。」谢畅说，「你点吧，我都可以。」 程欢摸了一把果冻鼻子，「那果冻喜欢吃什么呀？」 说完她跟谢畅都笑了--程欢明显已经慌不择言了。 谢畅非常适时地插进来说了一句：「果冻平时不这样。」 程欢知道他在说什么，小说里主人的宠物一般怼天怼地，温柔和热情挥洒的对象，除了主人，都留给了主人有好感的异性。 可惜这不是小说，程欢更不是女主角。 程欢叫来服务员，看着自己的喜好霹雳拍啦一口气念了不少名字。反正谢畅说了让她点，她何必客气，这顿饭都是她出钱。 「谢总…」程欢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问一下--」 谢畅：「程欢，咱们不是工作，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还有，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有什么话问就好，我知道的，都会尽力回答。」 「嗯好，谢谢谢总。」程欢等这句话很久了，「我想问一下，当初我进公司，是你给我开的后门么？」 谢畅直视着她的眼睛半晌，忽然笑了。他其实很年轻，这一笑很有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气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程欢没笑。「您直接说是或不是吧？」 谢畅说话真的很能体现语言的艺术，程欢从此中再一次感慨咱们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但也真的很累。 「不是。我是在你第二次面试才知道你在这里，试问我怎么…开后门呢？」谢畅说。 程欢反应过来，的确，是她自作多情了。那时谢畅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了，这实在是个完完全全的谎话。 「做人做事，话留三分」，谢畅真算得上箇中好手。面对刚才她的咄咄逼人，他给足了面子，同时也一语中的，一句话就说中了其中关窍，点醒了程欢。 真是个人精。程欢想，自己实在差远了。 程欢：「我当时从运营部调走的原因是什么呢？」 谢畅：「程欢，你应该知道，咱们部门的人事调动并不归我管。」 是了，谢畅虽然是总监，但他负责的都是市场部门主营业务方面，而人事调动是跟人事部挂钩。当初谢畅其实也没比她早过来几天，程欢不确定他是否打通了这层关系网。 程欢摇头：「不对，你是有这个权力的。」 连运营部经理都能随意安插进来一个关系户，谢畅怎么就不能呢？她虽然是一棵底层韭菜，但天真地觉得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是他们高层一句话的事情。 谢畅又笑了：「那我为什么要调走你呢？」 程欢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因为我只是你可有可无的一颗棋子，有用便用，用过即弃。 正在这时，服务员又端来了程欢刚才点的菜。程欢喝了一口水，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求个说法的举动很可笑，且不说申洁是不是在骗她，她有什么立场去质问谢畅的行为呢？ 从始至终，两个人只是欠了一段饭的关系。 谢畅：「不问了么？」 程欢没说话，她跟谢畅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现在忽然体验到了当初童菲的感受--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什么叫碾压。 她工作了一年，还是胸无城府，就算有了那么点可笑的城府，在谢畅眼里大概也只是过家家的水平。 谢畅看她不说话，「好，那我说。或许你男朋友也过来了？」 程欢摇头。谢畅：「我很好奇他是什么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吗。」他看了一眼跟程欢撒娇的果冻，「果冻也很想再留你一会。」 程欢没想到自己如坐针毡的心情如此明显，只得苦笑：「其实没什么好聊的…」 这一桌子菜都快凉了。 谢畅：「其实我始终很后悔，过年那次相亲，没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谢畅不说，程欢都忘记了还有这档子事了。她有点呆滞：「怎么了？」 「其实是我找的王阿姨。你是强迫来的，我不是。」 程欢：「……」她的筷子又掉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 程欢：「……」虽然她一直隐隐约约有这么个猜想，毕竟谁闲得没事跟她说那些大逆不道的暧昧话，但是这一刻听到谢畅的心声，还是被震惊到了。 谢畅笑得温柔：「但是还是晚了啊，5月的时候我看见你换了情侣头像，就知道没机会了。」 这个程欢倒可以解释，这个头像是宁乐死缠烂打逼着她换的，简直是穷尽不要脸之极限。程欢熬不住，才半推半就地换上了。 而且这张图片其实挺隐晦的，宁乐一直也不是那种高调的人，如果不是有心去找是绝对发现不了它是情侣头像--至少林珊就不知道，还傻乎乎地问她为什么换了这么丑的头像。 第139页 程欢只高深莫测地甩给了她一句「我的玫瑰和狐狸都找到了，是一个人。」就学世外高人飘然离去。 程欢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得劲哪里来的。既然谢畅对她有意思，为什么还要这么利用她？难道这就是谢畅独特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反正她接受不了。 「谢总，既然你先捅破这层窗户纸了，我也不跟你再绕圈子了。我想请你如实地回答我，童菲是怎么被辞退的？」 谢畅沉默了一会，「她犯了错，就是这样。」 「但是她错不至此。」 「抱歉，但这是公司的决定。」 程欢的两行泪倏忽流了下来，她知道，眼泪有时不是示弱，反而是一种武器。 「谢总，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我搞不明白，你一直把当我傻子耍，最后怎么还能一脸无辜地说喜欢我。」 谢畅波澜不惊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沉沉开口：「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我一直都记得那天面试，你站在我面前，一脸坚定地告诉我你要来证明自己。」 程欢掩面痛哭。如果是前几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申洁那边去指责谢畅，可是这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在公司里唯一交心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她；她在公司最钦佩仰慕的领导，也许只是她一厢情愿下的一个误会；而此时坐在她对面振振有词，嘴上说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的男人，可能是导致她一切伤害的始作俑者。 谢畅：「你想要证明自己，这就是必经的路。你谁也不能相信，只能相信自己。我话已经说到这，以后是走是留，我都没意见。」 他把果冻抱下来，「这顿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谢畅停顿了一下，「最后再送你句话，『投入到广阔的世界里去，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它。』」 这顿饭谢畅一口也没吃。他朝程欢露出了一个极绅士又极温暖的笑，就那样离去了。 程欢看见手机上亮起的vx消息，微微出神。 「纵然是棋局，我也在其中。」 「再见，我心爱的姑娘，祝你前途坦荡，这一路繁花似锦，千万莫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说实话，男二似乎没什么存在感…这么一想，似乎连男主都没什么存在感… 第68章 二战 程欢没再多想。有时候，想太多，真的不是件好事。 她也没辞职，继续上班去了。 关建交给她的新项目程欢已经着手在做，而大家从上到下都心知肚明，这个项目只有程欢一个人在负责，所以她就是负责人。 这已经是相当于主管的身份了，和项目经理的距离只差一道正式的任命流程。 所以关建没法管，而于布调走之后，新来的部门经理正好对程欢负责的这块不太感冒，也不是很了解，何况整个部门有太多让这个刚上任要烧三把火的「新官」焦头烂额的地方了。 这就是个烂摊子。 所以尽管这火烧得挺旺，也没殃及池鱼到程欢这里。 至于谢畅…两个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该见不到还是见不到，该打招唿也还打招唿。 在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在所有同事都为年终kpi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程欢竟然「天高皇帝远」地一个人过得无比自在。 在完成工作之余，她有了大把自己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而研究生考试也迫在眉睫。 程欢后来每每想到，都十分感谢上苍，她觉得这就是老天的馈赠。 而她也很好地抓住了这次机会。 临近考研的这两个月，她雷打不动地每天10点睡觉4点起床，起来之后站在阳台上背英语，6点下楼去买早餐，运动完去上班。 这一天的工作她大概下午2点的时候就可以处理完，运气好的话一上午就可以结束。下午她就开始在一遍遍地背大部头的专业书，再配合做套相关试卷。 下班之后，她终于退让了，让宁乐每天晚上开车过来接她。 不是因为她终于丧失了自理能力，而是这样的确可以节省时间，两个人坐在车上，宁乐开车的时候还可以顺便提背她专业课知识。 而晚上，她基本专攻政治，21世纪以来的考研政治她基本都做了个遍，也整理不少错题。思政、近代史、马原、毛概这几本书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画过的痕迹。 大题尚算马马虎虎，她做选择题的时候经常眼一抽就把题目选错了，总是为此悔恨不已。在询问过宁乐等人的相关意见之后，她决定考试的时候做完整张试卷再转回前面把选择题目念一遍。 尽管脑海里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但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好在她工作很久，处理数据已经驾轻就熟，粗心大意的毛病也改善许多。比之潦草的学生时代，就算错，也不会错很多。 就这样，在考研前夕，程欢成功地把自己原先制订的计划完成了95%。 她把专业课试卷从头到尾来回背了三遍，「滚瓜烂熟」这个词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用到她身上，差不多已经到了宁乐随便翻一页她就能迅速在脑子里从框架里挑出来再还原到框架里的地步。 英语更不用说，她虽然从没把坚持英语学习当成人生信条，但是截止到现在，她已经不间断地学习了快一年的光阴了。 第140页 她跟宁乐一块做试卷的场景还歷歷在目，只不过已经过去了一年了。而她的英语水平也从一开始六级飘过，到后来实战的500多。考研英语也基本稳定在70分左右，分数不高，但程欢已竭尽全力。 而最重要的，她比那些学弟学妹们，更多了一条工作经验。 毕竟，程欢是实实在在地在新媒体这个领域里深耕了近一年，她按照思维导图一周两次倒推的热点爆款，不知不觉中已经深深嵌入了她的思维模式中，影响着她的整个思维方式，也让她更能从局部跳出来，更加完整全面地去看待整体。 她一字一句苦思冥想出的文章耗费的心血，她实际处理的案例及与之相关的细枝末节，是关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无法想像的。 纵然如此，程欢临近考试前，还是非常紧张。 她老毛病又犯了，以前是因为从来没准备过，但是可能是这种「什么都不会」的恐惧已深深触及她的灵魂，这次也不例外。 而s大也实在是非常好的学校，是换到以前的程欢想都不敢想的程度。新媒体又是当下卷得不能再卷的专业，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于是，程欢考试前几天越想记忆越卡壳，最后竟然干脆把好久之前都能倒背如流的题目都给忘了。 宁乐看出程欢浑身上下的紧张情绪，这天为了让程欢放松一点，装得若无其事地来找她聊天。 程欢头也没抬：「哎呀男朋友，你别来碍事了成不成？」 宁乐：「我说句话也不行了么？」 程欢想了想：「那大概可以。你说吧。」 「你看没看过武侠小说？」宁乐问。 程欢摸了摸鼻子，有点不明所以：「看过一点，怎么了吗？」 宁乐：「那你回忆一下，这些大侠武功练到最高层都是什么境界？」 程欢放下笔想了想，过了半晌，忽然笑了。「嘿宁老师，你还挺会开导人，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 「这不是空空如也，这是返璞归真。当你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都忘了，其实不然，这时候才是你最强的时候。」 宁乐语气很平淡，但是传到程欢耳朵里，就无端端有了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石破天惊之感。 「你现在背不背得出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宁乐说，「换到练功上，你现在练不练剑都没什么分别。因为到了战场上，你求生的本能和你日復一日练习下的肌肉反应已经足够让你赢了。」 「这是你长久积累下的最正常的应激反应，是你应得的。辛勤付出的结果你比我更清楚。」 宁乐顿了顿，「那些千变万化的招数，不在你剑上。」他拿起程欢的黑笔，「甚至剑可能都不需要了--它们都在你心里。」 程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话倒也不能这么说男朋友，我没笔怎么写字？难道用我深厚的内力凝结成字？」 程欢就这么，上了考场。 * 最后一场考完之后，程欢看见了在外面树下等着她的宁乐。阳光正好，宁乐远远地看见了她，朝她微笑。 他们都还年少。 她考研这件事连林珊都没告诉，从头到尾只有宁乐一人知情。 说来很奇怪，程欢曾经在这里失败过，又为之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如今终于迎来了结束，不说热泪盈眶，也得有点小难过小伤感吧。 但是她偏偏没什么情绪。 程欢：「男朋友，说实话，我没什么感觉。」 两个人并肩行走，宁乐牵着她的手，笑着说：「我猜也是。」 「嗐，」程欢嘆了一声，「要不是离不开你，我有时候真的不愿意跟你们这种人一起耍。每次聊天，都感觉自己跟脱光了衣服站在你面前似的，一点隐私都没有。」 宁乐肖像了一下那个场景，遗憾道，「可惜不是。」 程欢毫不留情地给了宁乐一个爆锤，「上善若水--你真下流。」宁乐立刻表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程欢笑眯眯地说。 「我记得我以前有过类似的心理活动，你等我找一下内存哈。」宁乐说完，程欢扑哧笑了。 宁乐学哆啦a梦掏口袋，惊喜地说道，「找到了！」他想了想，「考研不是终点，人生，还长着呢。人生没有一劳永逸这件事。」 「考得上，说明你的努力获得了回报；考不上，说明你还有地方需要改进。总之，『凡事发生必将有利于我』，对不对？」 程欢瘪瘪嘴，「你又偷窥我标籤！」 宁乐郑重地摇了摇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窥呢？！其实我刚才全是冠冕堂皇，但凡是努力过，谁不求个好结果呢。只不过考研也只是你路上的一个节点罢了，你反正会一直这么努力下去，接下来还会碰到好多个这种节点，所以何必念念不忘。」 程欢：「勉强算你对。」她接着又感慨，「如果不是当初放下了手机，我大概也不会有今天。」 宁乐却摇头：「你当初完全是寻求刺激、逃避现实而已。大橙子，你当初老跟我说你离不开手机，一离开就要死要活，其实不是的。对于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怎么会忍心把它摔了又摔了呢？」 他说着脸上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回想一下它当初惨不忍睹的样子。」 第141页 程欢一言不发地听完，忽而又笑了。 * 回到家里，程欢说要收拾房间。宁乐在一边连连感嘆老天有眼。 程欢追上他，两个人打了一架，滚在床上闹了好一通，才不平道：「我原先不是考试没时间么？！」 「你要是看不上我现在就走，谁逼着你留下了？吃饭还要多张嘴。」程欢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饭可是宁乐一直在做。 多出的那张嘴，好像是她的。 宁乐赶紧投降，「老婆我错了！我是说，我原先时间那么多，竟然从来都不帮你收拾房间，简直罪大恶极，可以直接流放的那种！」 程欢：「那倒也不必，你忘了你早就被爱判处终身□□了？」 她边拉宁乐起来边说，「前段时间的确辛苦你，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一次找药没找到，那次我就想收拾了，只不过我学习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而且你知道，我十几岁，每天都很疲惫。」 宁乐期待的星星眼眨呀眨：「那老婆可以说一下奖励办法么？」 程欢一边把书分门别类一边敷衍道：「我给你当牛，给你做马，给你养老，给你送终…」 宁乐捂着心口：「差不多行了老婆，你这句话就能让我气活过来。」 但还是没脸没皮地跑过来站在程欢身后，把头埋在了她白皙馨香的脖颈中间，一下一下咬着程欢耳垂。 程欢头也没回，一脚踢宁乐小腿上，「我看我考完最高兴的是你吧宁老师？一天天的没完了。」 她大方地把整理书的一只手伸出来摸了摸宁乐的头，「宝宝乖，先去外面收拾一下客厅的桌子哈，我等会就过去。」 宁乐：「……」他一步三回头恋恋不捨地出了门。 书太多了，程欢站着都累了，于是坐在了凳子上。考研的书还在其次，她当时搬家的时候连自己大学时候专业课的书都没扔了卖废品，都让她混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搬了几次家都没扔…这也侧面佐证了其实程欢一直都没捨得放弃过。 只不过兜兜转转间，她离开了相伴她四年的汉语言，转而去了新媒体。想到这里，程欢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点心酸。 莫非是抛弃了糟糠之妻的愧疚？不过程欢没再多想，她颇有兴味地翻起了自己的专业课本。但是也没看多久，毕竟此路道阻且长，还有那么多家务在等着她，反正以后时间还多的是。 她走出门，忽然看宁乐关上手机走过来。他兴高采烈地问程欢要怎么庆祝。 程欢往后退了一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看样你已经有安排？我都听你的。」 宁乐这边是因为他还没带程欢去见过她朋友，每次想到自己无名无分地呆在程欢身边一阵悲伤就浮上心头。他要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老婆！ 可惜程欢一直很忙，忙完工作忙考研，好不容易考完研能放松几天，他就想着赶紧利用一下。 程欢倒不知道宁乐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宁乐刚挂断，她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宁乐本来在一旁拖地，看程欢站在那里没反应过去戳她，「老婆让让，你挡路了。」 没想到程欢却一脸恍惚地告诉他，「刚才公司打电话过来，说我升项目经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69章 庆祝 程欢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公司开了个宣布她升职的会议。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证明了自己，可本身没什么触动，她的对头、朋友、最要好的领导全都离开了，得到的庆祝无论真心或假意，也全不是她想要的--程欢觉得自己也跟身在曹营心在汉似的。 人生啊，有时候真是寂寞如雪。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显过。 是谢畅亲自过来宣布的。谢畅面色仍淡淡的，但看得出他很为程欢感到开心，也力所能及地夸了程欢很多，既让她舒服也不惹人生厌--谢畅从来很会把握这些度。 到程欢发言的时候，她例行公事地感谢了一圈，从谢畅到关建再到自己的同事，最后她说：「最后，还要感谢已经离去的钱思姐，如果没有她，我走不到今天。我不是比在座的各位同事更优秀，我只是更幸运。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还可以和大家共同进步。」 程欢鞠躬，听见了为自己响起的一片掌声。 * 晚上下了班，宁乐开车接她去吃饭了。 宁乐替她繫上安全带，侧过头瞧她表情：「老婆，原谅我见识短浅，升经理原来是这么副看破红尘的表情么？」 程欢把胳膊搭在车窗边，肩膀耸动唇角勾了勾：「难不成我得昭告全世界？」 宁乐踩动离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我就是你的全世界？」 程欢笑着推他一把：「宁老师，我真得跟你请教一下不要脸这门高深的学问你是怎么炼成的？」 宁乐：「看对谁了。对你那还用学么，娘胎里听莫扎特的时候就会了。」 程欢：「你不如说你从精子里奋杀而出的时候就会了。」 宁乐「嘿」了一声，「那这更好。我从那么多对手中浴火重生，杀出重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老婆面前，对她名正言顺地耍流氓。」 程欢也笑。 很快到了地方，两个人下车走进一间包房里。说实话，程欢在这里呆了五年，都从没踏进过这里半步，更别提在这里面吃饭了。 第142页 她拍了拍宁乐肩膀，「宁乐同志破费了呀，回家好好补偿你。」 宁乐一听来劲了，「老婆你早说呀，早说我就天天带你来吃了，这补偿不得领到猴年马月。」 程欢「啧」了一声，「万恶的资本主义，我们无产阶级跟你势不两立！」 宁乐一脸黑线：「喂，我刚刚还是同志呢？！」 两个人打闹着，宁乐推开了门，程欢扫了一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曾经扬言化成灰也记得的田朗。 程欢十分得体地点头微笑。 田朗虽然早知道是程欢过来，但是这一眼也不禁呆住了--这还是原先的程欢小同学么？他是不是要回家滴点眼药水？ 他年初跟程欢通电话的记忆还歷歷在目，这会却已经要认不出了。 当然不是指程欢的相貌，事实上，程欢除了比那时少擦了点粉底之外，再无区别。只不过那种游离于清纯和危险边缘的气质，真的令他大跌眼镜。 田朗跟宁乐不一样，打小的纨绔子弟无出其右，风月场上早都见惯了。程欢一开始也就是跟普通的大学生一样，眼神很干净，天真也好骗，骗完顶多哭几天鼻子。 但是现在…说真的，田朗都不太敢招惹了，程欢眼底全是散不尽的雾气，虽然长相甜美但是冷冽的气息压根掩盖不住，你敢骗我我报復你全家的感觉扑面而来。 所以小同学一年多到底是经歷了什么？ 田朗犹自心惊，只有一条甚是宽慰，她还和宁乐在一起。他勉强笑了笑。 程欢看过去，这是宁乐朋友，一多半都是男生，只有两个女生。她跟两个女生先笑着打了招唿，才坐下。 宁乐简单说了几句，程欢也就着话头接下去。 她虽然社恐，但是工作之后饭局也吃过几次，何况这都是宁乐朋友，四捨五入也都是她朋友，程欢没什么好扭捏的。 程欢本身就没个正形，大家喝完几杯酒之后就更熟络起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也很认真地在观察着她，时不时接几句，倏忽间很是谈笑风生。 故而，一时之间饭桌上发言最少的，竟然是曾经跟程欢接触过的田朗！ 他还在不可置信地盯着程欢看，亲娘来，要不是整容整不出这么相近的脸，打死宁乐他也不相信，只一年的时间，一个人竟然可以变化如此之大。 现在，别说租一间房，就是租一百间，程欢也不见得能上当受骗。 程欢明显是有了底气。这底气很明显不是来源于宁乐，而是她自己的经歷和见识。 可是她的一双漂亮的眼睛依旧黑得发亮，田朗知道，是因为她还对这世界保留着毫无顾忌的信任和爱。 宁乐正巧出去接了个电话--大家都知道，宁乐总是很忙，电话从未断绝过。 他这一出门，男生就有些冷场。这毕竟是兄弟女朋友，而且长得还那么可爱，问多了像是欺负人似的。 于是想了想只好问道，「哎程欢，你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程欢低头笑了笑，她都记不得有多少人问过这个问题了。而她的答案…好像都是没有答案。 「我…我忘了。」 她只好又搬出了这套百试不爽的煳弄大法。 对面一个女生看起来不太乐意，「这你都能忘？」 程欢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听说程小姐从田朗的那套房子里搬走了，不知现在还住得惯吗？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来我家，我家就在三环还挺大的，正好还有地方住，估计离工作的地方也近。」 田朗本来正在低头摆弄手机，听见自己的名字就愣了，接着以一种发现新生物的表情看着叶飞。他对着叶飞使劲使眼色，可惜对方视而不见。 叶飞原本就是宁乐的大学同学，现在又做了同事，跟宁乐关系一直也算不错--宁乐根本就没什么异性朋友。 原先叶飞问过她程欢的事情，他压根没当回事，就大大咧咧地说过两句，这就给派上用场了？他暗地里绝望地摇摇头。 程欢倒是不觉有它，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没事的叶姐，我跟宁乐现在住一起。地方小是小了点，但是两个人住也够啦。」 桌上其他人发出异口同声的得知姦情的「咦~~~」的声音。 旁边的萧宁是宁乐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两个人算是世交，这时候也甜着嗓子问程欢：「小程姐姐，我听说你是s大毕业的，是吗？」 程欢笑眯眯地说：「不是的小萧妹妹，我是c大毕业的，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 叶飞和萧宁两个人面面相觑，只有中间的田朗简直如坐针毡。 对面的诸位直男或许还听不出这三位女士话语里已经暗藏机锋，但是他，一个从小在万花丛里摸爬滚打过的男人，如何能不知？！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痛骂了宁乐三百遍「打个电话还住电话里了？！」 但是表面还是捂着心口笑着打哈哈：「程欢就是爱说笑，大家都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谁还能没听过c大了？」 程欢还是一直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田朗神经再粗，也知道这场是不能善终了。 他几乎一刻也坐不住，想要马上去找宁乐。不然回头等他知道，不知道怎么拿他开涮。 可能是田朗的和稀泥终于让桌上的诸位直男意识到了不对劲，现在气氛极其尴尬，所有人都不发一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必然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第143页 虽然田朗是挺想转移一下火力的，但是很明显他只能成个无名炮灰，不如静观其变。 程欢不紧不缓地夹了一口菜，慢吞吞地吃了下去，又笑着说：「我现在一个月工资刚到1万块，原先考研，考公都没考上，现在正在筹钱付车的首付，但是驾照还没考。叶姐和小萧妹妹还有没有要问的？」 叶飞脸上也挂不住，她觉得但凡是有点情商的，都不会在饭桌上把话说得这么露骨难看。她原先是存了点想要刁难程欢的意思，但是这会事情是真的朝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去了。 「程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萧宁也就是好奇你大学四年是在哪里读的，没别的意思。」 程欢无辜地眨眼睛：「啊，我也没别的意思。既然小萧妹妹很好奇我，我不如多说点。」 以为她这样会生气的真的格局小了.jpg田朗说：「啊，咱们不都是来给宁乐庆祝的吗…这话题绕远了吧。」 「是啊是啊。」大家纷纷附和。 萧宁却充耳不闻：「既然小程姐姐这么说了，那正好我多问几个。其实我早就想说，姐姐你跟心姐不太像…不知道宁乐哥哥跟你说没说起过心姐呢？」 田朗内心扶额，他已经准备好回家给宁乐跪搓衣板了。 没想到程欢只是咬了咬筷子，「没有。宁乐可能怕我吃醋，从没跟我提起过他有什么异性朋友，就连叶姐和小萧妹妹我也是刚知道呢。所以如果大家知道什么宁乐的黑歷史，尽情朝我砸过来，他心思缜密得很，不跟我透一点口风。」 「对了越哥，」程欢把头转向一个男生，「你不是跟宁乐是初中同学，他老腆着脸说自己是初恋，到底追没追过什么小姑娘啊？」 田朗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程欢凭一己之力终于把话题拉回了安全的轨道上，此时还有比聊宁乐更让人放松惬意的么？ 哎，回想起那时程欢还会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他，现在两个人竟然身份互换了。 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啊。 这时候田朗期盼已久的宁乐终于踏着七彩祥云姗姗来迟了，他打开门的那一剎那，田朗甚至觉得他身上有光。 他刚才之所以一直在摆弄手机是因为在跟宁乐夺命连环call，还词不达意地发了很多消息，几乎把每个人的台词都复述了一遍。 总之，一句话就是「江湖救急--你的急。」 宁乐走进来，看了对面的两个女生一眼，一句话没说，就牵着程欢的手离开了。 田朗如释重负：「得，这顿饭不用吃了。」 * 走出门外，宁乐疯狂道歉。程欢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宁乐被程欢看得心里直嘀咕：「不是吧老婆，你为什么都不生气的？难道是因为气过头了？」 程欢笑着晃了晃食指：「非也非也。愤怒，是来源于自己的无能。」 宁乐焦心地看了一眼程欢，闭眼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说话。 「当然了，你要是好好地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你能不生气？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要是换到以前，我可能不光会生气，早就哭得不知道姓什么了。但是我工作了这么久，遇到的难缠事多如牛毛，我要是每个都哭一哭，眼泪都够长江永不枯竭了，我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 「再说了，你朋友说得也都是实话，谁让我那么糟糕呢。如果我真的生气，反而显得我耿耿于怀，岂不更中她们的下怀。而且一开始，的确是我得意忘形，是我没考虑周全。」 「问怎么认识的我如实说就行了呗，还非得轻飘飘地说句『我忘了』凡一把，本来就够不好受的了，这下搁谁谁不受刺激？」程欢说着拍了拍宁乐肩膀，「是我男朋友太有魅力，我也只能吃哑巴亏咯。」 宁乐眼睛弯了弯：「我老婆为什么这么好，配不上了怎么办？」 程欢：「以前没经歷过什么事的时候，老觉得自己生活一地鸡毛，随便捡起来一根就能当令箭，什么鸡毛蒜皮都得拿到檯面上熘上一圈儿。要不是有你当个见证，我估计早就昭告天下了。多走几步就得喘上，还得意洋洋地觉得自己跟翻山越岭的大尾巴狼似的。」 宁乐讪讪：「老婆，咱们自省就自省，别这么贬低自己。」 程欢浑不在意地嫣然一笑：「当然了，根源还是她们坐在我对面，而我坐在你身边。要不我也不可能这么大度，」说完她愣了一下，「完了完了，我现在觉得有点委屈了怎么办？」 她破天荒地对宁乐撒了个娇：「要你抱抱才能走动路。」 宁乐求之不得，他狠狠地抱了一下，像是要把程欢揉进自己血肉里。 他接着面不改色地学着程欢语气，依样画葫芦地说：「要老婆贴贴才能开动车。」 程欢：「……」 「说得很好，下次不准再说了。」她笑吟吟地看着宁乐，「换我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70章 成绩 程欢回到家里，在网上搜了搜信息，报了个驾校。 她现在的确没什么远虑，近忧也暂时用不着担心。此时不学车，更待何时？ 当然了，复试也是个天大的事。但是她现在初试成绩还没出，再未雨绸缪，也有点多此一举了。 她考试前一天看了个科目一，第二天过去勉强过线及格了。可惜科目二还没过去几天，驾校放假了。 第144页 程欢心想，驾校工作真不错，休息时间让她这样的打工人简直心嚮往之--如果不遇到她这样第一天就把驾校车开到下水沟里的学员就更好了。 正巧又快过年了，程欢手头上还有很多剩下的工作要处理--她真的挺感谢这工作的，不然快闲得长毛了。 给年终评价的时候，程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稀里煳涂地就拿了个优秀员工。据说这个奖项很有用，程欢不置可否，反正有奖金总归不错。 时光如流水，连程欢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又长大了一岁。她这一年好像成长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家里算是个南方，今年天气很热，没下雪，宁乐听到程欢这么说，披了件外套就从家里跑出去了，他给程欢现场直播下雪的场景呢。 不过有了宁乐，程欢就没那么关心雪花了。她远远地看着六角形晶体降落在宁乐身上，又迅速消融，而宁乐奶白色的肤色即使在一片茫茫大雪中也显得毫不违和，只不过他唇红齿白，显得很有辨识度。 程欢盯着宁乐锁骨看了一会，才勐然发觉宁乐这个白痴披了件外套就跑出来了，顿时没把她气够呛，赶紧让他又跑回去。 这一跑，就跑到了迎接程欢回来的机场里。 * 程欢回来的时候已经2月中旬了，而她是3月初出成绩。虽然嘴上没提过，但是紧张可想而知。 这天她正在冲浪，看到一段话。正巧宁乐过来，她就拉他一起看，并发表了一通感慨，「宁老师，你看人家这鸡汤熬的，我全是拾人牙慧，真的是弱爆了啊。」 题主是在给大家分享自己二战考研上岸的经歷，这段话是在她末尾的总结。 她是这么说的：「偶尔的停滞真的不是坏事，只要有值得前进的目标。在你生命几十年中为它多付出了一年的努力，真的是生命中很短的一段，也许现在你觉得很漫长，很痛苦，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生命轨迹--和别人不一样的生命轨迹。」【注1】宁乐：「唯有真情才能动人，这段真情实感的话对于你们重新来过的人更是极其打动人，是可以引发心灵深处的共鸣的。」 程欢点点头，若有所思。 宁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老婆，你应该听说过『社会时钟』这个词吧？它是用来描述个体生命中主要里程碑的心理时钟。是由社会文化背景决定，反应了我们生活的社会对我们的期望。」【注2】程欢恶趣味地捏宁乐脸：「问就问，背什么名词解释…」 她原先毕竟做过媒体，的确记得这个词前段时间流行过，而且还知道与此相关联的曾经短暂激励过她的一首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区》。【注3】激励的时间也的的确确十分短暂--程欢早就说过，对她来说，别人熬的鸡汤因为得来的太容易，并不会珍惜。 只有自己脚踏实地地努力过，并且真的尝到过因此而得来的胜利果实，才会真正减少焦虑，专注当下。 她的人生轨迹虽然曲折了点，但是说白了，也并不特殊。像她这样迷茫过、挣扎过、水深火热过、不知所措过的同类实在不在少数。 程欢由此深深地认识到，她并不是因为「社会时钟」和「同龄人的压力」而让自己一直往前走。 而是因为，「咸鱼」实在是一种让人沉迷上瘾的东西，它会「温水煮青蛙」般地先让你适应，最后深陷其中想要挣扎却难以自拔。 她好歹从最消极低沉的状态走出来过，也工作了一段时日，和当初校园里一问三不知的「小白花」不可同日而语。要说起改变，只能说她深刻地认识到「性格决定命运」的这句话的重要性。 还有，是勇气。她经歷过这么多事情，才意识到，小时候泛滥成灾的勇气在长大之后，是多么可贵。 「其实，求知的路走到一定程度上就必须依靠勇气，而非智商。」【注4】程欢想，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当初的她「高不成低不就」，每天活得如履薄冰，即便宁乐不说，她也发自内心地怀疑过自己明明吃喝不愁，为什么门前摊煎饼果子的阿姨和卖烤地瓜的大叔每天都笑得比她开心。 那个时候，程欢每天用「我想过上安稳的生活」的精神毒/品来麻痹自己，但掰开内里还是焦虑迷茫，在面对人前光鲜亮丽的同伴时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羡慕嫉妒恨」这种情绪。 她当时对前途也没有任何概念，只人云亦云地「随波逐流」。 别人说考研学歷高了就好找工作，于是她就去跟风考研；别人说考个教师资格证就能多条退路，于是她也一唿百应地去报名交钱；最后实在没辙，只好又一熘烟地跟准备好长时间公考的同学去凑热闹… 汉语言文学毕竟是文科专业，可选的路不多。反正程欢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干脆把这几天路走了个遍，于是获得了触及灵魂的发现--她没有一条路是能走通的。 别人考证考研是多了能给自己多铺条路，到了她这，是来给自己堵路来了。 直到程欢无路可走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还真的不是一无所有，就连当初大学荒废虚度的四年甚至都不是毫无价值的。 因为虚度光阴而带来的毕业时所经歷过的最痛苦的时光，整日消沉度日觉得未来毫无希望的那段日子，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她因为从小从没吃过苦所以少得可怜的忍耐力，说实话，也不断锻鍊着了她一开始几近于无的意志力。 第145页 程欢从纷繁的思绪中抽身出来，「那男朋友，按照这个什么闹钟理论，你岂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而我，妥妥的□□丝一枚。」话虽这么说，脸皮厚如城墙的程欢一点羞愧的情绪都没有。 宁乐也没什么情绪，「那咱们正好中和一下做一个被社会接纳的正常人。」程欢手从宁乐下摆里探进去，揉他腰。 宁乐拍她手，诧异地说：「老婆，讨论就讨论，干什么动手动脚？」程欢气鼓鼓地撒手，「男人，你的名字叫无理取闹。」 宁乐以为自己提出了正当诉求，却没成想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一顶「无理取闹」的大帽子，顿时一脸懵逼--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在跟程欢合理讨论来着。 程欢：「哼~~我做过一段时间媒体，当然知道媒体为了吸引大众眼球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现在社会节奏快，压力大，买房买车结婚就是我们无产阶级新的三座大山，只不过具化成了每个人都可以量化的标准。」 「这个词就是精准戳中了现在迷茫一代的我们年轻人，才得以大行其道。不可否认这个词的确有现实意义，但是它散播的无关焦虑也不少。要是谁把这个当标准跟『正常』挂钩，我看这个人才不正常。」 好傢伙，闹了一圈，原来是自己说错话了。宁乐赶紧哄回来，「对不起老婆，是我说话不经大脑。」 程欢亲了亲他，「不是你的错。我现在一看到别人把散播焦虑的话当金科玉律，就开始愤世嫉俗。可能是吃过被别人硬生生灌输的焦虑的不少苦头，现在已经物极必反了。」 「焦虑不是坏事，」程欢说，「但是因为整日焦虑而被捆绑住手脚，提不起劲去干任何事情，认为自己前途黯淡的人才是真的可惜。」 她说：「我始终觉得，现在是一个充满机遇处处是风口的时代，我们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各类资源，只要愿意，到处都可以是新的开始。『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佩服每一个找到目标并为之努力的人。」 宁乐把程欢攥住程欢的手，把程欢抱在身上。「老婆你知道吗？」 程欢微笑着眨眼睛，「我不知道呀。」 「我以前从来不能接受自己是普通人。我毕竟在时钟前跑得快了一点--」宁乐抿嘴看程欢，看程欢没反应，才继续往下说，「就觉得自己会一直这么快下去。」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好像一夜之间，那些新的年轻人又崭露头角，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让人眼花缭乱。而社会上的评价，也从来不止成绩这一条。」 「后来我到了q大，更加认识到这点。尤其是我变成手机之后，更觉得自己一文不名，很长时间里都活在痛苦的低谷里。我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何在。」 「是你让我知道，平凡的人生也可以充满爱与希望、理想与热情，也可以活得积极向上，乐观豁达，也可以拥有平和的喜悦、始终向上的坚定和勇气、来自心灵深处的宁静与慰藉，还有一些…不知所起而又一往而深的骄傲。」 * 3月初，程欢成绩出来了。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坐在长椅上盯着手机屏幕却迟疑地不敢点开。 她话说得比唱的好听，但临到阵前深唿吸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没敢自己打开。于是宁乐又一次担当此重任。 说实话，这工作虽然很轻松，但是后续影响很沉重。 宁乐除了比程欢表面显得镇定点也没好到哪去，他甚至想，我要不把界面发给田朗给他查算了？ 但是好歹还有点残存的良心，没影响到田朗的享乐工作，他战战兢兢地输入下程欢的准考证号。 妈的，真是比自己高考都紧张。 宁乐对考研成绩分布不是很了解，但是随着加载中，逐渐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400多！ 他这个门外汉也不禁惊唿起来。 程欢听见宁乐反应，把手机夺了过来，一看差点没昏过去。宁乐试探性地掐了一下她人中，程欢才诈尸似的爬起来坐立难安。 程欢挠头，「宁老师，我是不是太疯癫了？一点形象也没了？」 宁乐：「老婆，你好像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程欢老泪纵横地踢了他一脚，「去你的吧。」她想了想又说，「男朋友，大家都说『胜不骄败不馁』，我这样是不是註定不能干大事啊？」 还没等宁乐说话，她自己就先有了答案。「去他们的吧。」 她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宁乐就眼睁睁地看她为了释放无从排遣的兴奋，开始马不停蹄地打扫卫生。 宁乐面有不忍：「…老婆休息会吧？」被程欢一句「不用管我」噎了回去。 程欢一直亢奋到晚上，她脑子里一天里什么都没有，全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狂喜，一片赤忱的清明。她还是没跟爸妈林珊等人说，毕竟没到最后一步，还是稳妥为上。 给了人希望再失望，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她正好收拾到自己桌上，看见了自己以前的扔到一边的专业书。这种得意的时候当然要回顾一下自己的前半生，好的坏的都是风景啊。 说实话，程欢自己都不知道拿出了哪一本。反正她就随便抽出了一本，因为激动的手颤抖不停，一页纸蓦地出现在她眼前，被她抖落了出来。 第146页 程欢弯腰拾起来，大体扫了一眼，完全忘记了这张纸是干什么，她又为什么要把这张纸夹在这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看见了熟悉的字迹--嘿，瞧这清新脱俗的字体，这不可就是她自己写的么？但再往下看下去，程欢就笑不出来了。 「今天是周一，是4月1日，是一直在不断努力的第n天。」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有感而发，我要对21岁的程欢你说，你现在每天过得很匆忙，但是很快乐…」 每天清晨在阳台迎接自己的太阳和清风，一次次濒临放弃时咬牙告诉自己再撑一下的坚持，深夜强打精神时逼自己翻开的书本，压力大得睡不着的夜晚窗外遥望着自己的月亮… 这一切的一切，忽然在程欢眼里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程欢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正在厨房忙活的宁乐，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禁不住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处来源于网络，非原创注2：来自mba智库百科。 注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区》纽约时间比加州早三个小时，但加州并没有因此时间变慢。 有人25岁就当上了ceo，但50岁就去世了。 也有人50岁才当上ceo，然后活到90岁。 有人22岁就毕业了，但花了5年才找到满意的工作。 也有人27岁才毕业，但马上就找到合适的工作。 欧巴马55岁就退休了，但川普70岁才当总统。 世上每个人本来就有自己的发展时区，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前面，也有人看似走在你后面。 但每个人在自己的时区里都有自己的步伐，不要嫉妒或嘲笑他们，他们都在自己的时区里，你也是。 生活就是在等待正确的时机去行动，所以，放轻松。 你没有落后，你也没有领先，你就在你自己的时区里，一切都正好 。 注4：出自《把时间当做朋友》感谢小可爱观看^_^ 第71章 最后 初试成绩出来之后，程欢只让自己放松了一天，就又投入到复试的准备中去。 说实话，程欢对于自己终于能找到件正经事情干这件事，内心欣慰又满足。她还是走常规程序，不眠不休地肝了一个月，把所有复试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让宁乐提问了个遍。 这时候程欢这个二百五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她原先找工作面试了那么多场也不是白面的，面试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它的最后宗旨只有一个，就是让对面的人认可你、接纳你。 何况程欢工作了这么久，那些经验总结几乎是信手拈来，她本来就没正行，侃侃而谈的样子准保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紧张地上了考场等待。程欢故意没让宁乐过来，她说宁乐一去自己更紧张了。 成败在此一举，就让她自己尽情发挥吧。 后来程欢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面对那些老师的注视，到底是怎么回答的。甚至好像刚走出门，她就把老师提问的问题都给放进回收站了。 她只知道自己没卡壳，没停顿，流利度十分，一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模样。 难怪她为什么觉得个别老师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异--因为这是宁乐的做派。『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啧，有些举动还是要分人，不然很容易让人觉得德不配位。 程欢跟老师们鞠躬礼貌道谢，离开了。 她推开门，打死宁乐也没想到外面竟然坐着团支！ 团支正在跟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她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看到了宁乐这个狗东西…的背影。 他背对着她们，靠在一张桌子边，一只手拿着课本，一只手拿着黑笔，一边说话一边演算着什么，侧面十分温润平和。旁边几个男生把他围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在请教问题。 程欢一头黑线，哎呦喂，宁乐竟然还学会阴奉阳违了。 她走过团支旁边，听见她们说，「这就是q大物理老师」、「还长得那么帅」云云。程欢心里翻了个白眼。 帅不帅关你们毛事--名花有主了--快回家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瞧这无懈可击的逻辑。 程欢承认自己怂，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团支，本来打算偷偷熘过去。 可惜这个小小的愿望破灭得很彻底。程欢早就该想到，正当她一眼就可以认出团支的时候，团支一眼也可以把她认出来。 哎，这该死的相爱相杀。 「等一下…是程欢吗？」团支叫道。程欢听见旁边一个女生问「怎么回事」，团支站起身来笑说「老同学。」 程欢转过身，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你是团支吗？」 团支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我变化应该没那么大吧，怎么，毕业两年连老同学都忘记了？」 程欢瘪瘪嘴，「不敢不敢。」 怎么可能忘记，我这个小心眼要记你一辈子呢。 团支：「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欢：「我来参加复试。」 团支露出「你肯定在开玩笑」的表情，「你有什么复试要来这里参加？」 程欢心里无波无澜，「研究生复试。」 「啊…」团支一脸难以置信，「你参加这里的研究生复试？」 程欢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没错。」 第147页 她心想，好久没见，咋还成聋的传人了呢？ 她看团支如遭雷噼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便说道：「团支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程欢不打算把自己有男朋友的事让她知道，她男朋友可是她的，闲杂人等想都不要想！ 团支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程欢笑了笑，瞬间甜度满分，连在一旁隔岸观火的团支的朋友都愣住了。 「挺好的，谢谢团支关心。」 她本来想就此离开，但小人得志的心情没控制住，程欢说：「团支，不瞒你说，是你当时跟我说的一句话一直激励着我，我其实一直很感谢你。」 团支呆滞的脸上划过一丝困惑，「什…什么话？」 程欢：「你当时问我，『我不明码标价，我有什么？』说实话，这句话困扰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后来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也释怀了，我那时候就是一无所有。」 「所以我现在想问一下你，过去这么长时间我有什么改变了么？或者说我现在有什么，你看出来了吗？」程欢说。 团支本就难看的脸色上晕出了一抹红色。 就在这时，宁乐终于讲完了题目，他转过身，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跟别人聊天的程欢。宁乐快步走过来，直接一句「嗨老婆。」 因为声音不小，旁边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秀恩爱，真没素质。周围几个更是直接愣住了。 程欢面色平静地说：「那，再见了。」宁乐很自然地搂住程欢的腰，一眼也没多看地飘然离开了。 * 路上程欢说：「你知道我刚才在跟谁说话吗？」 宁乐状态很闲适地开着车，「那当然了，不是你大学团支么？」 程欢震惊脸：「你竟然知道她？！」 宁乐一脸理所当然：「当然知道了，我可忘不了她当时难为你。」 程欢再次震惊：「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再看到宁乐偏头过来满是笑意的眼睛时，程欢的脑和心，程欢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这就是男人的心机么…可怕可怕，甘拜下风。」 谁知道宁乐面色却有些凝重，他想了想还是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表白墙那件事？就你那个未遂的初恋，giegie~那一个。」 程欢幽怨地看了宁乐一眼，「我警告你好好说话哈，陈年老醋你都能吃，男人啊~」 「歷久弥香嘛…诶老婆，那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宁乐说。 程欢悠悠地嘆了口气，「记得啊，没忘呢。」宁乐试探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发表白墙的到底是…」 「嗯，是团支。」程欢没等宁乐说完就打断了他。 宁乐的眼里划过一丝玩味，「我是说当年发表白墙的那个是谁。」 程欢：「我也是说，当年发表白墙的，其实是团支。」 这下换宁乐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程欢反问，「听你这语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宁乐没忍住笑了笑，「我当年登录你电脑黑了好几个网站，才找到了ip位址。当初本来我是想直接黑进你未遂初恋电脑的，谁知道我刚要有动作，第二天他就被爆了出来。我当时还暗嘆老天有眼。」 程欢一头问号：「你干什么黑他电脑？」 宁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亲爱的女王陛下，当然是要表现我的忠诚。」 程欢：「说人话。」 宁乐磨牙：「替你出口恶气呗，早看他不是什么好鸟。」 程欢被他逗得花枝乱颤，「男朋友你有毒吧？！对我的小心思萌动得那么早，我还真是错怪你了。不过也幸亏团支先说了，不然你这可是违法犯罪行为啊，还没替我出气，先去铁窗泪了。」 宁乐：「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是团支的？其实聊天记录真假参半，我也是黑进去才知道，春秋笔法这种东西不好否认。当然，没有替你未遂的giegie开脱的意思。」 「我那时候的确不知道。」程欢说，「不过时间一长也发现了。毕竟世间有七苦，团支她留不下，求不得，也是可怜人。」 「我今天还这么刺激她。真是越活越肤浅了。」宁乐宠溺地看了程欢一眼，没说话。 程欢：「不过我虽然朝她放了狠话，但自己实际不知道答案。」她感嘆，「还是团支比较强，只用一句话就做了我一辈子忘不掉的配角。」 * 程欢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宁乐就开始动手动脚。程欢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才松手。 宁乐：「老婆，你说我变成手机是不是老天的恩赐？」 程欢边推门边想了想，「说实话，你刚来那段时间，不让我充电，还经常鸠占鹊巢用我手机看论文，的确给我节省了很多时间。」 宁乐：「…所以你就没想过报答我么？」 程欢神色复杂地看着宁乐：「男朋友今天是不是忘吃药了，你等我去找一下哈。」宁乐没说话，留给了程欢一个奔跑的背影。 程欢倒了杯水喝，刚喝了一口余光里模煳地出现了一个影子。第一眼还没什么，她再定睛一看，是一只挂了一个铃铛的小柴犬朝她屁颠颠地跑了过来，就这么，扑进了她怀里。 程欢：「？！！宁乐？！！」她把柴犬抱在怀里，小狗不住地舔着她的手背，好痒。 第148页 「咦？这是什么？」程欢正在摸狗头，忽然发现小狗脖子上挂的不是铃铛，而是一个红色的盒子。 她刚要打开，宁乐这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还换上了一身特别正式的西装，程欢差点笑死。 今天什么日子啊？这傢伙整得。 不过就这么点时间，手脚还挺麻利的。 宁乐半跪在地上，打开了盒子，面不改色地对程欢说：「让我们接回刚才的话题--说到报答么，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观看^_^ 这篇文拖了好长时间，终于写完了，含泪给自己撒花~~ 这篇我真的抱着放飞自我的心态写的，我记得曾经在作话里写过--因为我本人和以前的程欢一样，是条不折不扣的咸鱼。现在也是。 当时写的时候也是因为自己实在受不了老玩手机和拖延症的折磨，才想到能不能写出一个笔下的人物先替我走过这一遭好给我点借鑑和鸡汤--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怀疑，整篇文都是我纯扯淡，没什么可信度。 大写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所以如果程欢的某些事情唤醒了一些小天使的共鸣的话，我只能说是她的荣幸。 我一开始写的时候写得很快，但是中间有场期末考试耽误了很长时间。等到考完试回到家，每天都是出去浪，断更了好长时间，我记得中间有很多纯粹是水字数写来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地方就是那时候给写完的。 后来因为发表了，只能迫不得已逼着自己写完的--断更就是万恶之源！ 我因为算是个新手（以前马马虎虎写过一点东西），所以文笔特别小白，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词换着用（捂脸），也很感谢能够一路追着看完的小可爱，不嫌弃我这么粗糙的文笔、剧情和人物互动。还有，我可以解释程欢明明是个南方人，有时候说话却有一股子东北大冰碴子味…我可以解释！ 当然…是因为程欢有个东北舍友：） 一开始程欢在我这里就是个符号，一想到她我就觉得有点烦躁。 像我这么懒得出奇的人不得不放下手机，应付讨厌的拖延症每天更新3000字，还真的挺困难的。 但是后来，她就成了我的一个朋友--不再是某个人或者具体事物的影子了。我想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烦躁，她整天活泼得没个定性，一会哭一会笑跟个小孩子一样，谁要跟她做朋友？ 我喜欢的二次元人物一直都是强大到无所不能在众人眼中是程序bug的那种，但我也是真的很喜欢她。 这本书里大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没什么钱，长得也不是让人一见倾心的类型。哦对，就算文中最大的玛丽苏光环宁乐，在那次快「假死」的时候也心甘情愿地承认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世上只有极少数人才不是普通人，所以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整本书里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反派，如果真说要有的话，那也是偶尔控制不住想放肆嗨的程欢。而且，大多数人大概都没有宁乐这个，算是「外挂」的陪伴吧。 所以程欢完全还可以更惨--她找不到房子，拿不到工资，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只能默不作声地忍受。甚至于没有宁乐，她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动力让自己「改过自新」去开启新的人生。 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其实很相信成长的力量。我觉得宁乐自始至终也就是如他所言的「催化剂」的作用，没有他，程欢早晚也能发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去振作起来。 就像那句谚语说的，「种一棵树最好的时候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什么时候改变都不晚。 中间有一段程欢她妈妈得了病她赶回家的时候，不是很真实，但是也是真的有点心疼她。从小泡在糖罐子里长大的程欢怎么能受这种罪呢？她应该一直笑得特别甜啊（虽然事实是程欢一直在哭，花式哭，各种被虐。）但是没办法，每个人都得长大。 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得来这么一通。 虽然我说得好听…但我大概还没有程欢坚强。（顶锅盖跑走） 到后来的时候程欢成熟一点的时候，我倒没有那么多情绪了，也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想。真的没有。程欢她们班团支原先问的她的「你不明码标价，那你有什么」那句话其实一直也在拷问着我。 职场部分写得出人意料的非常多，因为我本人没有任何工作的经验，偶尔的兼职从来都是小打小闹--所以大家更不要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胡扯。 我本意是写一个逆袭打脸（也许吧）的女主角，她要向以前看不上她的证明自己，奋斗出美好人生之类的… 但是越写到结局的时候我越开始反问自己，程欢真的是一路高歌勐进的人吗？尤其是钱思、童菲和申洁的离去，更是让她把这种倦怠直接写在了脸上。要不怎么说，闲着没事千万不能琢磨什么意义，一琢磨肯定就生出来事了。 但是人的确是一颗能思考的狗尾巴草。 「不明码标价却能证明有什么」的命题还是没有解决，因为垃圾作者本人也想不明白。很抱歉结局了还留给大家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们谁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 最后，希望程欢能够在她的世界里跟宁乐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我虽然不捨得，但也必须得道别。 第149页 总之，希望大家喜欢，感谢大家喜欢。非常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