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老兵李卫国的越战回忆录》 第1章 火线 “卧槽!” 这是我李卫国,在踏上越南这片土地,发出的第一个,也是最真情实感的两个字。 当然,这话我是在心里头骂的,没敢真喊出来。 为啥? 因为喊出来估计也没人听见,周围 “轰轰轰” 的爆炸声,早就把人耳朵给震聋了。 再说了,就算喊出来,又能咋样? 难道能把这漫天飞舞的子弹和炮弹,给喊回去不成? 我发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 “热闹” 的场面。 啥过年放鞭炮,啥节日焰火晚会,跟眼前这阵仗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这哪是打仗啊,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 天上,黑压压的全是飞来飞去的玩意儿, “嗖嗖嗖” 的尖啸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地上,到处都是炸开的弹坑,泥土被炸得翻起来老高,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硝烟味儿,呛得人直咳嗽。 脚底下,踩的不是泥土,而是稀烂的泥浆, 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腥味儿, 估计是血水混着雨水,泡成了这德行。 我趴在一个小土包后面, 脑袋死死地埋在臂弯里, 耳朵里 “嗡嗡” 作响, 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啥 “热血沸腾”,啥 “保家卫国”, 在眼前这场景面前,全都他妈的是扯淡! 我现在就一个念头, 那就是 活下去! 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比啥都强!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 感觉身上都快被泥水给泡透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儿没把我魂儿给吓飞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跟我一样军装的战士, 正抱着一条血淋淋的腿, 在地上 “嗷嗷” 地嚎叫。 那腿…… 齐根没了, 断口处血肉模糊, 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冒, 染红了一大片泥土。 那战士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眼睛瞪得老大, 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听得人心头发寒。 我 “咕咚” 一声咽了口唾沫,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想吐,却啥也吐不出来, 嗓子眼儿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难受得要命。 这…… 这就是战场? 这就是打仗? 电视里演的,电影里拍的, 跟眼前这场景, 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些 “英雄”,那些 “壮烈”,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 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么的可笑至极。 我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脑袋一热, 跑来当这个兵。 后悔自己没听爸妈的话,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上班,结婚,生孩子, 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哪怕是平庸一点儿, 也比现在这样, 随时可能没命的强啊! 可是,后悔有个屁用? 现在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想回头, 哪还有路可走? 只能硬着头皮, 往前走, 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环顾四周, 想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又该干些什么。 这里…… 应该是一片山地, 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 植被稀少, 被炮火炸得坑坑洼洼的。 空气潮湿闷热, 闻起来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绿色的影子, 应该是树林, 但也被炮火摧残得不成样子, 东倒西歪的, 像被巨人蹂躏过一样。 我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 款式挺老旧的, 料子也粗糙, 穿在身上不太舒服。 腰上挂着两个手榴弹, 沉甸甸的, 手里还抓着一把步枪, 冰冷的枪身, 握在手里, 倒是能让人稍微安心一点儿。 这身军装…… 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好像…… 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 我想起来了! 这军装, 跟我小时候, 在爷爷家的老箱子里翻出来的那套旧军装, 几乎一模一样! 爷爷说,那是他当年抗美援朝的时候穿的。 抗美援朝?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不是在…… 不是在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吗? 怎么会穿上抗美援朝时期的军装?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我只记得, 几个月前, 我还在城市里, 过着 “待业青年” 的日子, 每天瞎晃悠, 看看电影, 跟朋友吹吹牛, 日子过得虽然没啥 “奔头”, 但也还算 “逍遥自在”。 然后,有一天, 街道武装部突然来了通知, 说是要征兵, 号召 “有志青年” 踊跃报名,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我当时, 脑袋一热, 就跑去报了个名。 体检,政审, 一路绿灯, 稀里糊涂地就成了 “准新兵”。 再然后, 就是新兵训练。 每天 “摸爬滚打”, 队列训练, 射击训练, 政治学习…… 日子过得又苦又累, 但咬咬牙, 也还能坚持下来。 那时候, 虽然也觉得苦, 但心里头, 还隐隐带着一丝 “新鲜感” 和 “兴奋劲儿”。 毕竟,当兵嘛, 谁还没点儿 “英雄梦” 呢? 新兵连训练结束, 我们这批新兵, 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队。 我被分到了一个听起来挺 “神秘” 的番号, 说是要 “紧急拉练”, “开赴前线”。 那时候, 我们还不知道 “前线” 是哪里, 只是隐隐听说, 最近边境上有点儿 “不太平”。 再之后, 就是漫长的行军, 坐火车, 坐汽车, 再徒步行军…… 一路颠簸, 风餐露宿, 走了不知道多少天, 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在哪儿? 没人告诉我们, 只是感觉,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 空气越潮湿, 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 直到有一天, 部队突然停了下来,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驻扎下来。 然后, 我们就开始进行战前准备, 学习战场上的各种技能, 进行战术演练, 发放武器弹药……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 “战争” 的味道。 就在我们以为, 马上就要 “上战场” 的时候, 部队却又突然接到命令, 说是要 “原地待命”, “等待进一步指示”。 这一等, 就是好几天。 每天除了训练, 就是开会, 学习文件, 听领导讲话…… 日子过得百无聊赖, 让人心里头, 也越来越没底。 直到今天早上, 天还没亮, 部队就突然接到 “紧急出发” 的命令。 我们连夜急行军, 翻山越岭, 走了不知道多少路, 才终于到达了这里。 然后, 还没等我们喘口气, 就遭到了猛烈的炮火袭击。 再然后…… 我就被炸懵了, 醒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是现在这副德行了。 我皱着眉头, 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 越想越乱, 越想越糊涂。 我只知道, 我现在身处战场, 而且, 这战场, 比我想象的, 要残酷得多, 也要危险得多。 我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 否则, 等待我的, 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2章 新兵连的那些鸟事儿 要说这新兵连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那真叫一个 “五味杂陈”。 酸甜苦辣咸,啥滋味儿都有,就跟打翻了调味罐似的。 当然,那时候年纪轻,没啥大心眼子, 回头想想,苦是真苦,累是真累, 但乐子,也着实不少。 要不然,咋能说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呢? 这话,还真不是瞎吹的。 从报名参军,到真正踏进新兵营的大门, 中间其实还隔着好几天。 这几天,说是 “待命”, 其实就是在家等通知。 我那会儿, 心里头既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忐忑, 就像要去参加一场未知的冒险, 既期待,又害怕。 每天在家没事儿干, 就翻来覆去地看那张入伍通知书, 都快把那张纸给盯出窟窿来了。 终于, 到了 “起运” 的日子。 一大早, 我就被老爸老妈从被窝里 “挖” 起来, 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 背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就跟着街道武装部的人, 一起往集合地点赶。 集合地点设在市体育馆门口, 我到的时候, 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等着了。 都是跟我一样, 穿着 “新潮” 的衣服, 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也有一些家长, 站在旁边, 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孩子, 脸上又是骄傲,又是舍不得。 我四处张望, 想看看有没有熟人。 结果, 还真让我给碰上了一个。 张小军那小子, 也来了! 他穿着一件骚包的红色夹克,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在那儿吞云吐雾, 一副 “社会青年” 的派头。 “哟,卫国,你也来了?” 张小军眼尖, 一眼就看到了我, 掐灭烟头, 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废话,我入伍通知书都拿到了,能不来吗?” 我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地说。 “嘿嘿,我就说嘛, 你小子肯定也坐不住。” 张小军拍了拍我的肩膀, 挤眉弄眼地说:“ 以后咱哥俩又可以在一起 ‘鬼混’ 了!” “鬼混个屁! 这可是部队, 不是街头。”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心里头却有点儿高兴, 有个熟人一起去部队, 总比孤身一人强。 没过多久, 人就到齐了。 武装部的领导, 站在高台上, 对着我们这些 “准新兵”, 讲了一大堆 “鼓舞人心” 的话, 啥 “光荣使命”,啥 “保家卫国”, 啥 “建功立业”…… 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 那时候年轻人, 就吃这一套, 听着听着, 还真有点儿 “热血沸腾” 的感觉。 讲完话, 就开始 “整队”, 分班, 发军装, 领行李…… 乱哄哄的, 跟赶集似的。 我领到了一套崭新的绿军装, 还有一顶绿军帽, 一股子新布料的味道, 挺好闻的。 换上军装, 戴上军帽, 对着镜子一照, 还真有点儿 “人模狗样” 的, 腰板也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不错嘛, 穿上军装, 还真像个兵样儿了!” 张小军也在旁边换好了军装, 对着我吹了声口哨, 调侃道。 “少贫嘴! 赶紧收拾东西, 准备出发了!” 我笑骂了一句, 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然后, 就是 “起运”。 我们这些新兵, 被拉上了一辆辆军用卡车, 车队 “呜呜” 地开动起来, 离开了市区, 往郊外驶去。 车窗外, 熟悉的城市景色, 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 是越来越陌生的田野和山峦。 我知道, 从今天开始, 我就要告别过去的生活, 开始一段全新的, 充满未知和挑战的军旅生涯了。 卡车一路颠簸, 开了大半天, 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新兵营。 新兵营设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 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山, 连棵树都看不到几棵。 营房都是老旧的平房, 看起来有点儿破破烂烂的。 营区里, 光秃秃的, 除了操场, 就是训练场, 连个像样的绿化都没有。 第一眼印象, 就是 “荒凉” 和 “艰苦”。 下了车, 班长就带着我们, 一路小跑, 把我们领到了一栋平房前。 班长是个黑瘦的小个子, 板着脸, 凶巴巴的, 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但眼神却很犀利, 看得人心里发毛。 后来我才知道, 这家伙外号叫 “黑面阎王”, 在新兵连里, 那是出了名的 “严厉”。 “都他妈的给老子站好!” “黑面阎王” 一声怒吼, 把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吓得一个激灵, 赶紧站直了身体, 排成一排。 “从今天开始, 你们就是新兵连的兵了!” “黑面阎王” 扫视了我们一眼, 冷冷地说:“ 在这里, 我告诉你们, 没有 ‘少爷兵’, 没有 ‘公子哥’, 只有服从命令的战士!” “在这里, 你们要忘记你们以前的身份, 忘记你们以前的生活, 你们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解放军战士!” “在这里, 你们要学会的第一件事, 就是——服从!” “服从,服从,服从!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黑面阎王” 加重语气, 声色俱厉地吼道:“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齐声回答, 声音倒是挺洪亮, 但心里头, 其实还是有点儿懵懵懂懂的。 接下来, 就是 “分配宿舍”, “整理内务”, “学习条令条例”…… 一连串的 “新兵入营” 程序, 把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折腾得晕头转向。 宿舍是集体宿舍, 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上下铺, 硬板床, 被子叠得 “豆腐块” 似的, 牙刷牙杯脸盆, 都得摆放得整整齐齐, 稍有不符合要求, 就要挨班长 “批评教育”。 第一天晚上, 熄灯号一响, 我就累得 “瘫” 在床上, 一动都不想动。 浑身酸痛, 骨头都快散架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 一会儿是班长那张 “黑面阎王” 似的脸, 一会儿是条令条例里那些 “之乎者也” 的文字, 一会儿又是老妈临走时的叮嘱…… 乱七八糟的, 啥都有。 迷迷糊糊地, 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反正第二天早上, 是被一阵 “紧急集合” 的哨声给 “炸” 醒的。 哨声尖锐刺耳, 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把我们这些睡得正香的新兵蛋子, 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紧急集合! 紧急集合! 快!快!快!” 班长 “黑面阎王” 扯着嗓子, 在走廊里 “嗷嗷” 地叫喊。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胡乱套上衣服, 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 营区里, 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新兵, 叫喊声, 口哨声, 脚步声, 乱成一团。 等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终于 “磨磨蹭蹭” 地在操场上集合完毕, 天都快亮了。 “黑面阎王” 站在队伍前面, 脸色铁青, 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看看你们! 看看你们这熊样!” “黑面阎王” 指着我们, 破口大骂:“ 紧急集合, 搞得跟 ‘蜗牛赛跑’ 似的! 就你们这速度, 要是上了战场, 早就被敌人给 ‘一锅端’ 了!” “我告诉你们, 在新兵连, 没有 ‘差不多’, 没有 ‘还行’, 只有 ‘合格’ 和 ‘不合格’!” “黑面阎王” 越说越气, 声音也越来越大:“ 全体都有, 负重五公里! 跑不完的, 今天一天别想吃饭!” “啊? 负重五公里?!”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一听这话, 顿时 “哀嚎” 一片。 负重五公里, 对于我们这些刚入伍的新兵来说, 简直就是 “要命” 的节奏。 更何况, 我们还没吃早饭呢! “少他妈的废话! 快去! 磨磨蹭蹭的, 想挨揍是不是?!” “黑面阎王” 瞪起眼睛, 凶神恶煞地吼道。 没办法, 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只好 “垂头丧气” 地背上背包, 开始了 “痛苦” 的负重五公里。 清晨的空气, 还带着一丝凉意, 但跑起来没多久, 就浑身发热, 汗水湿透了衣背。 背包压在肩膀上, 沉甸甸的,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腿像灌了铅一样, 沉重无比, 每跑一步, 都感觉像是在 “拔萝卜” 似的。 跑了一会儿, 就有人开始掉队了。 有人气喘吁吁, 跑不动了, 就慢慢地走起来。 “黑面阎王” 在队伍旁边跟着跑, 看到有人掉队, 上去就是一脚, 骂道:“ 跑! 给老子跑起来! 谁他妈的敢偷懒, 老子揍死他!” 在他的 “棍棒” 政策下,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只好咬紧牙关, 硬着头皮往前跑。 五公里,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 简直就像是 “马拉松” 一样漫长。 跑到最后, 我感觉自己都快 “虚脱” 了, 眼前发黑, 腿脚发软, 全凭一股子 “毅力” 在支撑着。 好不容易, 跑完了五公里,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一个个都累得像 “死狗” 一样, “瘫” 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连话都说不出来。 “黑面阎王” 倒是 “铁石心肠”, 根本不理会我们的 “死活”, 只是冷冷地说了句:“ 休息十分钟, 准备吃早饭!”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对于我们这些 “饿狼” 来说, 简直就是 “救命稻草”。 我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到食堂, 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早饭。 早饭很简单, 馒头,稀饭,咸菜, 但对于饿坏了的我们来说, 简直就是 “人间美味”。 吃完早饭, 还没等我们缓过劲儿来, 新一天的训练, 又开始了…… 第3章 丛林遭遇战 “shit” 这次,我没在心里骂,而是真真切切地喊出了声。 没办法,实在是忍不住了。 刚才,就在刚才, 一颗子弹, 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 “嗖” 的一声, 风声都带着一股子死亡的味道, 吓得我魂儿都飞了一半。 要不是我反应快, 脑袋稍微往旁边偏了一下, 估计现在, 我就已经 “光荣” 了, 直接去见马克思了。 “怎么回事?!” 刀疤脸的声音, 从旁边传来, 带着一丝怒气。 估计是被我这一嗓子, 给吓了一跳。 “排长,有冷枪!” 我心有余悸地回答, 声音还有点儿发颤。 娘的, 刚才那一瞬间, 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种死亡逼近的感觉, 真是太他妈的恐怖了! “冷枪? 哪里来的冷枪? 你他妈的看清楚了没有?” 刀疤脸皱着眉头, 举起望远镜, 四处张望。 “没……没看清楚, 就感觉子弹从头顶上飞过去的。” 我摇了摇头, 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刚才那一枪, 把我吓得不轻, 现在腿还在发软呢。 “娘的, 越鬼子的狙击手, 又他妈的冒出来了!” 刀疤脸放下望远镜,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都他妈的注意隐蔽! 别给老子露头! 想死的, 就尽管往上冒!” 不用他提醒, 战士们早就已经 “学乖” 了, 一个个都像 “缩头乌龟” 一样, 把脑袋死死地埋在土堆后面, 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那一枪, 显然不是冲着我来的, 估计只是越鬼子狙击手的一次 “试探性射击”。 但谁也不敢保证, 下一枪, 会不会就直接 “点名” 了。 “排长, 这他妈的怎么办? 老是这么被动挨打, 也不是个事儿啊!” 一个战士忍不住抱怨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躁和不安。 “能怎么办? 等着呗!” 刀疤脸没好气地说:“ 等炮兵的火力准备! 等炮弹把那些狗娘养的越鬼子, 全都给炸上天!” “可是…… 炮兵啥时候能来啊? 咱们都他妈的在这里趴了半天了!” 那战士继续抱怨, 语气里充满了沮丧。 “老子他妈的怎么知道? 有本事你他妈的去问营长, 问团长, 问军长去!” 刀疤脸也有些恼火了, 声音也变得粗暴起来。 “少他妈的废话! 服从命令!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那战士被刀疤脸一顿臭骂, 顿时没了声音, 悻悻地缩了回去。 我也没敢再吭声, 继续老老实实地趴在土堆后面, 一动不动。 娘的, 这仗打得, 真是窝囊! 明明知道敌人就在附近, 却只能像 “活靶子” 一样, 趴在这里 “等死”。 这种感觉, 真是太他妈的憋屈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越南这地方, 到处都是这种热带雨林, 树木高大, 枝繁叶茂, 遮天蔽日, 阳光都很难穿透进来。 林子里, 潮湿闷热, 蚊虫肆虐,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 在地上爬来爬去, 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更要命的是, 这种丛林环境, 非常适合伏击和偷袭。 越鬼子就喜欢躲在丛林深处, 打冷枪,放冷炮, 搞得我们防不胜防。 我们连队, 奉命穿插到越军的防御纵深, 执行一次 “穿插迂回” 的任务。 说是 “穿插迂回”, 听起来挺 “高大上” 的, 其实就是 “冒险”。 我们要深入敌后, 切断越军的补给线, 扰乱他们的部署, 为正面战场的兄弟部队, 创造有利条件。 这个任务, 说实话, 挺 “危险” 的。 深入敌后, 意味着我们要孤军深入, 没有后援, 没有补给, 随时可能遭到越军的包围和伏击。 而且, 丛林环境复杂, 地形不熟, 很容易迷路, 也很容易踩到地雷和陷阱。 一句话, 搞不好, 就得 “全军覆没” 在这片鬼地方。 但军令如山, 既然上级下了命令, 我们就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我们连队, 一路 “披荆斩棘”, 翻山越岭, 躲过了越军的几道防线, 深入到了丛林深处。 本来以为, 已经 “安全” 了, 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结果, 没想到, 还是 “撞” 上了越鬼子。 刚才, 我们连队正在丛林中行军, 突然遭到了一股越军的伏击。 越军火力很猛, 轻重机枪, 冲锋枪, 手榴弹, 一顿 “招呼”, 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当场就伤亡了好几个兄弟。 要不是连长指挥得当, 及时组织反击, 估计我们连队, 就得被越鬼子给 “包饺子” 了。 好不容易, 我们才算是 “击退” 了越军的第一次进攻, 暂时稳住了阵脚。 但越军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他们躲在丛林深处, 不断地向我们射击, 打冷枪,放冷炮, 搞得我们 “草木皆兵”, 寸步难行。 尤其是那些狙击手, 更是 “阴魂不散”, 时不时地冒出来 “咬” 一口, 防不胜防, 让人头疼不已。 “娘的, 这越鬼子, 还真他妈的难缠!” 刀疤脸又骂了一句, 语气里充满了厌烦和恼火。 “不行,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 非得被他们给耗死在这里不可!” “排长, 那你说怎么办?” 一个战士问道。 “怎么办? 干他娘的!” 刀疤脸咬了咬牙, 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兄弟们, 跟我摸上去, 找到那些狗娘养的狙击手, 干掉他们!” “摸上去? 排长, 这…… 是不是太冒险了? 丛林里这么复杂, 万一中了越鬼子的埋伏……” 有战士犹豫着说道。 “冒险个屁! 难道就他妈的趴在这里等死, 就不冒险了?!” 刀疤脸瞪了那战士一眼, 怒道:“ 怕死的, 就给老子滚回去! 想当孬种的, 老子也不拦着! 但想跟老子一起干的, 就他妈的给老子拿起枪, 跟我走!” 刀疤脸这话说得 “霸气”, 也很有 “煽动性”。 战士们一听, 顿时 “热血上涌”, 纷纷表示要跟着刀疤脸一起 “干他娘的”。 毕竟,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谁也不想被人当成 “孬种” 看不起。 更何况, 被越鬼子这么压着打, 心里头也憋着一股子火气, 早就想 “找回场子” 了。 “好! 这才像个样子!” 刀疤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手一挥, 喝道:“ 二排的, 跟我走! 一排三排, 继续留在这里, 坚守阵地! 火力掩护我们!” “是!” 战士们齐声应道, 声音洪亮, 气势十足。 我也跟着刀疤脸, 从土堆后面爬了起来, 端起步枪, 跟在他身后, 小心翼翼地往丛林深处摸去。 心里头, 既有点儿紧张, 又有点儿兴奋,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刺激感”。 娘的, 这才是真正的 “丛林战” 啊! 跟电影里演的, 一模一样! 今天, 老子就要好好体验一把, 当一回真正的 “丛林战士”! 丛林里的光线, 昏暗得厉害。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 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 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 落在地上, 斑驳陆离的, 像是一块块碎金子。 但这点儿光亮, 对于我们这些在丛林中摸索前进的人来说, 根本起不到啥照明作用。 周围, 依旧是黑黢黢的一片, 能见度极低。 空气闷热潮湿, 让人喘不过气来。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 在耳边 “嗡嗡” 地叫个不停, 烦得人心慌。 脚底下, 踩的都是腐烂的树叶和泥土, 软绵绵的, 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丛林里, 静得出奇, 除了我们自己 “沙沙沙” 的脚步声, 就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和刀疤脸, 带着二排的战士, 小心翼翼地在丛林中穿梭。 我们尽量放轻脚步, 屏住呼吸, 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 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越鬼子。 每个人都端着枪, 眼睛四处扫视, 耳朵竖得老高, 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气氛紧张得, 几乎要凝固起来。 “排长, 你说…… 越鬼子真的会躲在这片林子里吗?” 走在队伍前面的小石头, 压低声音, 轻声问道。 声音里, 带着一丝不安和紧张。 “废话! 不躲在这里, 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刀疤脸没好气地回答, 声音压得很低, 但语气依旧粗暴。 “都他妈的给老子精神集中点儿! 别他妈的走神! 小心越鬼子从树后头蹦出来, 给你来一梭子!” 小石头被刀疤脸一顿训斥, 顿时闭上了嘴巴, 不敢再吭声, 只是更加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我也知道, 刀疤脸心里头, 其实也很紧张, 只不过他习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 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丛林中, 地形复杂, 树木,灌木,藤蔓, 纵横交错, 遮挡了视线。 我们只能沿着一条勉强算是 “路” 的小道, 慢慢往前摸索。 这条小道, 也不知道是人走出来的, 还是野兽踩出来的, 弯弯曲曲的, 时有时无, 很难辨认方向。 “排长, 前面好像有情况!”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战士, 停下了脚步, 压低声音, 报告道。 语气中, 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什么情况? 看清楚了没有?” 刀疤脸立刻紧张起来, 举起手, 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自己也猫着腰, 凑了上去。 “好像…… 好像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躲在树后面。” 那战士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小声说道。 声音有些颤抖, 显然也很紧张。 刀疤脸接过望远镜, 对着那片树林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娘的, 还真是越鬼子!” 刀疤脸放下望远镜, 低声咒骂了一句, “人数还不少, 起码有一个班!” “一个班?! 排长, 那…… 咱们怎么办?” 小石头一听, 顿时慌了神, 声音都变了调。 一个班的越鬼子, 对于我们这十几个人来说, 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硬碰硬的打起来, 我们肯定要吃亏。 “怎么办? 凉拌!” 刀疤脸没好气地说, 但语气中, 却带着一丝兴奋和跃跃欲试。 “怕个鸟! 不就是一个班的越鬼子吗? 老子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知道, 咱解放军的厉害!” “传我的命令! 全体都有, 准备战斗!” 刀疤脸低声喝道, 语气中充满了杀气。 战士们一听, 顿时精神一振, 纷纷拉开枪栓, 子弹上膛, 做好了战斗准备。 刚才还略显紧张的气氛, 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一会儿听我指挥! 没有我的命令, 谁也不准开枪!” 刀疤脸再次叮嘱道, 然后, 一挥手, 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猫着腰, 端着枪,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树林。 每走一步, 都格外谨慎, 生怕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越鬼子。 很快, 我们就摸到了距离那片树林, 只有几十米的地方。 透过稀疏的树木, 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绿色的身影, 在树后晃动。 越鬼子显然还没有发现我们, 还在那里 “猫” 着, 等待着我们 “自投罗网”。 “娘的, 这群狗娘养的, 还真够狡猾的!” 刀疤脸低声骂了一句, 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他们想玩儿阴的, 那老子就陪他们好好玩儿玩儿!” “兄弟们, 准备好了吗?” 刀疤脸转过头, 低声问道。 眼神中, 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准备好了!” 战士们齐声回答, 声音虽小, 但却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刚才的紧张和不安, 已经被冲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 是战斗的渴望和兴奋。 “好!” 刀疤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 猛地一挥手, 大吼一声:“ 打!!!” 随着刀疤脸一声令下, 我们二排的战士, 同时开火了!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各种枪声, 瞬间响成一片, 划破了丛林的寂静, 震耳欲聋。 子弹像雨点一样, 朝着那片树林倾泻而去, 树叶被打得 “簌簌” 直落, 树干被打得 “噼啪” 作响, 木屑横飞。 我们打了个越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 我们会主动出击, 一下子被打懵了, 被打懵圈了。 树林里, 顿时乱成一团, 惨叫声, 嚎叫声, 咒骂声, 响成一片。 一些越鬼子, 被子弹击中, 当场倒地, 发出痛苦的呻吟。 另一些越鬼子, 则慌乱地躲避, 胡乱还击, 但火力明显弱了很多, 不成章法, 毫无威胁。 “冲啊!!!” 刀疤脸带头, 端着冲锋枪, 第一个冲了出去。 我们也紧跟其后, 呐喊着, 冲向那片树林。 战斗, 瞬间进入白热化! 第4章 血战丛林 我和刀疤脸,带着二排的战士, 如同猛虎下山一般, 冲进了越鬼子的阵地。 越鬼子显然没有料到我们会反击得如此坚决,如此迅猛, 被打得措手不及, 阵型瞬间就被冲散了。 一些越鬼子, 慌忙举枪还击, 但火力明显凌乱无序, 根本无法阻挡我们的冲锋势头。 另一些越鬼子, 则被我们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破了胆, 转身就跑, 想要逃离战场。 “冲啊! 杀啊!” 战士们嗷嗷叫着, 端着枪, 追着越鬼子猛打。 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 精准地收割着越鬼子的生命。 一个个越鬼子, 惨叫着倒在地上, 鲜血染红了绿色的植被。 场面, 极其血腥,极其残暴。 我也端着枪, 跟在队伍后面猛冲。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 “冲锋陷阵”, 肾上腺素飙升, 血液都快沸腾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啥也顾不上想, 只有一个念头: 杀敌! 杀敌! 杀光眼前的敌人! 我举起枪, 对着一个正在逃跑的越鬼子, 就是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 那越鬼子身体一震, 惨叫一声, 扑倒在地, 抽搐了几下, 就没了动静。 我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也没看清楚他到底是被我打死的, 还是被其他人打死的。 战场上, 人命贱如草芥, 死个人,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根本不值得在意。 “卫国! 小心!” 突然, 耳边传来刀疤脸的喊声。 声音急促, 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身。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嗖” 的一声尖啸, 一颗子弹, 擦着我的胳膊飞了过去! 火辣辣的疼痛, 瞬间传遍全身。 我低头一看, 胳膊上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正往外渗。 娘的, 又他妈的是狙击手! 这群越鬼子的狙击手, 真是阴魂不散! “妈的! 敢阴老子!” 我怒骂一声, 抬头四处寻找狙击手的踪迹。 但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木, 遮挡了视线, 根本看不到人影。 越鬼子的狙击手, 显然是躲在暗处, 伺机而动, 准备给我们来个 突袭。 “别他妈的愣着! 找掩护!” 刀疤脸一边开枪射击, 一边冲我吼道:“ 越鬼子的狙击手, 肯定还在附近! 小心点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 赶紧猫着腰, 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寻找掩护。 周围的战士们, 也都纷纷效仿, 躲在树木,石头,土堆后面, 避免被狙击手 “点名”。 刚才还气势如虹的冲锋势头, 一下子就被遏制住了。 我们又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排长, 狙击手在哪儿? 看不到人啊!” 小石头躲在我旁边, 焦急地问道。 声音里, 带着明显的恐慌。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在哪儿? 要是知道在哪儿, 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他了!” 刀疤脸没好气地回答, 语气也有些急躁起来。 狙击手的威胁, 对于冲锋中的步兵来说, 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就像幽灵一样, 神出鬼没, 防不胜防, 让人心惊胆战。 “不行, 不能这么被动挨打下去!” 刀疤脸咬了咬牙, 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得想个办法, 把那些狙击手给引出来, 干掉他们!” “引出来? 怎么引?” 我疑惑地问道。 越鬼子的狙击手, 肯定躲在非常隐蔽的地方, 而且非常狡猾, 轻易不会露头。 想把他们引出来, 谈何容易? “笨蛋! 用诱饵啊!” 刀疤脸瞪了我一眼, 没好气地说:“ 越鬼子的狙击手, 不是想打我们吗? 那我们就故意露个破绽给他们, 引他们开枪, 只要他们开枪, 我们就暴露他们的位置了!” “诱饵? 谁当诱饵?” 小石头脸色一变, 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当诱饵, 意味着要冒着生命危险, 去吸引狙击手的火力, 稍有不慎, 就会被一枪爆头, 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任务, 简直就是 “送死”! “谁当诱饵…… 当然是……” 刀疤脸眼神扫视了我们一圈, 最后, 落在了我的身上。 “卫国, 就你了!” “啊?! 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 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敢相信地问道:“ 排长, 你…… 你没搞错吧? 让我当诱饵? 这…… 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少他妈的废话! 让你去你就去!” 刀疤脸瞪了我一眼, 语气强硬, 不容置疑。 “怎么? 怕死啊? 当兵打仗, 哪有不怕死的? 你要是怕死, 就他妈的滚回老家,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 我不是怕死……” 我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说实话, 让我去当诱饵, 我心里头, 确实是有点儿害怕的。 谁不怕死呢? 我又不是啥 “战斗英雄”, 也不是啥 “钢铁战士”,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一个刚刚踏上战场的菜鸟新兵而已。 “不是怕死就他妈的别废话! 这是命令!” 刀疤脸根本不给我 “讨价还价” 的机会, 直接下达了命令。 “一会儿, 你就从树后头露个头, 装作要观察敌情的样子, 吸引越鬼子的狙击手开枪。 记住, 动作要慢一点儿, 幅度要大一点儿, 要让越鬼子觉得, 你是个 ‘大目标’, 值得他们开枪!” “然后呢? 我露头之后呢? 要是越鬼子开枪了, 我……” 我声音颤抖着问道, 心里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即将被送上屠宰场。 “然后…… 就看你的造化了!” 刀疤脸拍了拍我的肩膀, 语气难得地放缓了一些, 但眼神依旧严肃。 “放心吧, 兄弟们会掩护你的! 只要你动作快一点儿, 反应灵敏一点儿, 应该…… 不会有事的。” “应该…… 不会有事?” 听到刀疤脸这句话, 我心里头, 更没底了。 “应该” 是什么意思? “应该” 就是 “可能”, 也可能 “不应该” 啊! 娘的, 这他妈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但军令如山, 既然刀疤脸已经下了命令, 我也没有 “讨价还价” 的余地了。 只能硬着头皮, 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 慢慢地从树后探出头, 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心里头, 却紧张得 “砰砰” 直跳, 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第5章 死亡的窥视 炉火哔哔啵啵地跳跃着,映照着我脸上的皱纹,也映照着沙发上两个凑得极近的小脑袋。那是我的两个孙子,小虎和小文。小虎性子急,像只刚出笼的小老虎,总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催促着:“爷爷,快讲快讲!那个坏排长让你当诱饵,然后呢?那个狙击手打中你了吗?” 小文则安静些,但也抓着我的胳膊,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爷爷,你是不是很害怕?” 我放下手里的老烟斗,烟丝在铜制的烟锅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当年丛林里时隐时现的危险。我轻轻拍了拍小文的手背,浑浊的老眼看向窗外宁静的夜色,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又闻到了那股子混杂着腐烂树叶、硝烟和血腥气的,越南雨林的独特味道。 “害怕?呵呵……”我干笑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在那个人命不如草芥的地方,害怕是跟你影子一样的东西,甩都甩不掉。你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怕到了极点,反而会生出点儿别的东西来……” 小虎和小文对视一眼,似懂非懂,更加专注地等着我的下文。 “说到哪儿了?哦,对,刀疤脸让我当诱饵……”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昏暗、潮湿、危机四伏的丛林深处。 ……刀疤脸的命令像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我心口,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子“你不干也得干”的狠劲儿。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狂跳的声音,像是在胸腔里擂鼓,震得我耳膜发麻。手心里全是冷汗,黏糊糊的,握着步枪的枪托都有些打滑。 “我……我不是怕死……”我的嘴唇哆嗦着,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在那双饱经风霜、带着刀疤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是啊,谁不怕死?电视里演的英雄好汉那是假的,真到了枪林弹雨里,真到了知道下一秒可能就脑袋开花的时候,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恐惧,能把一个铁打的汉子也给冻成冰坨子。我李卫国,那时候就是个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新兵蛋子,连杀鸡都没正经干过,现在却要用自己的命去钓一个躲在暗处的,随时可能收割我性命的狙击手? “少他妈的废话!这是命令!”刀疤脸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我耳朵里,“一会儿,你就从树后头露个头,装作要观察敌情的样子,吸引越鬼子的狙击手开枪。记住,动作要慢一点儿,幅度要大一点儿,要让越鬼子觉得,你是个‘大目标’,值得他们开枪!” “然后呢?我露头之后呢?要是越鬼子开枪了,我……”我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成调。我甚至能想象到,一颗冰冷的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精准地钻进我的脑门,或者穿透我的胸膛……那种画面,光是想想,就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然后……就看你的造化了!”刀疤脸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一下差点没把我拍趴下。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这丝毫不能减轻我的恐惧,反而更像是一种临刑前的“安慰”。“放心吧,兄弟们会掩护你的!只要你动作快一点儿,反应灵敏一点儿,应该……不会有事的。” “应该……不会有事?”我心里头把刀疤脸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他妈叫什么话?战场上,“应该”这两个字,就是狗屁!子弹可不认什么“应该不应该”,它只认目标! 可是,我能怎么办?反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违抗命令,刀疤脸就能当场毙了我,而且是名正言顺地执行战场纪律。逃跑?往哪儿跑?这片丛林就是个巨大的迷宫,到处都是陷阱和敌人,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左右都是死,好像……按他说的做,还有那么一丝丝活下去的可能?至少,他说了“兄弟们会掩护你”。虽然我对这“掩护”能有多大作用表示严重怀疑,但总比直接挨枪子儿强吧? “妈的,豁出去了!”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与其窝窝囊囊地被自己人崩了,还不如赌一把!好歹,还能落个“英勇”的名声不是?虽然这名声可能得等我死后才能拿到。 我咬紧牙关,后槽牙都快被我咬碎了。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让自己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稍微平静一点。我能感觉到背后刀疤脸那催促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身上。还有旁边小石头那担忧又无助的眼神,这小子估计也被吓坏了,脸色白得像纸。 “卫国哥……”小石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刀疤脸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别说狙击手了,我自己就先被这恐惧给压垮了。 我紧了紧手中的56半自动步枪,冰冷的枪身传来一丝凉意,稍微驱散了一点手心的汗湿。我把身体紧紧贴在粗糙的树干后面,这棵至少要两人合抱的大树,此刻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心理屏障。树皮上的纹路硌得我脸颊生疼,但我却希望自己能像壁虎一样,完全融入这棵树里,让敌人看不见我。 “快点儿!磨蹭什么?!”刀疤脸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 我闭上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豁出去的决绝。我对自己说:李卫国,拿出你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的胆子来!拿出你跟隔壁二狗子打架时的狠劲儿来!不就是露个头吗?死就死吧! 我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极其缓慢地,将脑袋从大树的右侧,一点一点地探出去。我的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绿得让人绝望的丛林。 视线所及,全是层层叠叠的树木、灌木和藤蔓。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在潮湿的地面上跳跃。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带着甜腥味的气息,还有远处飘来的淡淡硝烟味。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平静,静得可怕。但谁都知道,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绿色帷幕后面,可能就藏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瞄准镜,锁定着我这个愚蠢的“诱饵”。 我的头颅,大概探出去了三分之一。这个角度,刚好能让我看到前方一片稍显开阔的区域,那里有几块被炸断的树桩和一些散乱的石头,是绝佳的狙击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几乎停止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还有耳边蚊虫那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在等,等那声预示着死亡的枪响。 周围的战友们,也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像石雕一样,潜伏在各自的掩体后面。刀疤脸端着他的冲锋枪,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我知道,他们也在等,等那一声枪响,然后根据枪声和火光,判断出狙击手的位置,给予致命的反击。 我的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但我不敢眨眼,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声。我就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囚徒,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妈的,怎么还不开枪?”我在心里焦急地呐喊。这种等待,比直接挨一枪还要折磨人!每一秒钟,都是对神经的极致摧残。 也许……也许狙击手已经走了?或者他没看到我?或者他觉得我这个目标不值得他开枪? 各种侥幸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越是安静,越是危险。这帮越鬼子,狡猾得很,最擅长玩弄猎物的心理。他肯定在等,等我放松警惕,或者等我做出更大的动作。 “再……再往外探一点儿……”刀疤脸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我耳朵里。 我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又往外挪动了一寸。我的大半个脑袋,几乎都已经暴露在树干之外了。这下,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到我这个活靶子了吧?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最可疑的灌木丛,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而又致命的枪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那声音,不像步枪连射时的“哒哒哒”,也不像冲锋枪的“突突突”,而是一种独特的,带着撕裂感的锐响,穿透力极强,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骨髓里!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木屑和尘土,“噗”地一下,狠狠地打在我脸颊旁边的树干上! “卧槽!”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大脑,猛地往后一缩!整个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地滑倒在树根底下,后背重重地撞在潮湿的泥地上。 “妈呀……”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子弹擦过树干时带起的风,甚至燎到了我的头发!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又摸了摸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被溅到的泥水。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让我浑身不住地颤抖。 “在那边!三点钟方向!那簇最高的灌木丛后面!”刀疤脸的吼声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充满了杀气和某种找到猎物的兴奋。 “火力压制!打!!!”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霎时间,我们这边所有的枪支都响了起来!步枪、冲锋枪,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榴弹,拉开弦就朝着那个方向扔了过去!子弹像泼水一样,疯狂地倾泻向那片被指认的灌木丛。树枝、树叶被打得粉碎,泥土四溅,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硝烟和尘土瞬间弥漫开来。 我趴在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但我心里却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我这个“诱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且……我还活着! “二排!跟我上!干掉那个狗娘养的!”刀疤脸根本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趁着火力压制的空当,一挥手,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老兵,如同猎豹一般,猫着腰,交替掩护着,迅速朝着狙击手可能的位置包抄过去。 “其他人!继续掩护!”连长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显然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火力更加密集了。子弹呼啸着从我头顶飞过,打在对面的树木和泥土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我抱着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心里默默祈祷着刀疤脸他们能顺利干掉那个狙击手。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伙,就像一条毒蛇,不除掉他,我们谁也别想安生。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也许更短,但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前方的枪声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夹杂着几声越语的嘶吼和惨叫,然后又很快归于沉寂。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丛林里不知名的鸟儿,似乎被刚才的枪战惊吓,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声,更显得这片刻的寂静有些诡异。 “排长?怎么样了?”有人忍不住在后面喊道。 “妈的……搞定了!”刀疤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解决麻烦后的轻松。 “呼……”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在地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很快,刀疤脸带着那几个老兵回来了。他们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其中一个老兵,手里拎着一支带着瞄准镜的步枪,枪身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擦拭得很干净。是苏制的莫辛纳甘步枪,越战时期越军狙击手常用的武器。 “妈的,这小子够阴的,藏得真他妈隐蔽。”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看还瘫在地上的我,脸上那道疤痕抽动了一下。 我以为他又要骂我怂包,或者至少也要嘲讽几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我的腿,语气虽然依旧粗暴,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狠戾:“起来!还想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等着越鬼子再来个狙击手给你点名?” 我挣扎着爬起来,腿还有些发软,站都站不稳。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脸颊旁边树干上那个清晰的弹孔上,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抖出一根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年头,香烟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在前线。刀疤脸平时自己都省着抽,很少分给别人,更别说我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新兵了。 我迟疑着接过烟,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刀疤脸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小子……”他含糊不清地说,“算你命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凑到嘴边,笨拙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胸口那股子因为恐惧而憋闷的感觉,似乎真的被这口烟冲淡了一些。 “刚才……谢谢排长。”我咳了几声,低声说道。虽然是他把我推出去当诱饵的,但最后关头,也确实是他指挥反击,救了我的命。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刀疤脸没吭声,只是又吸了一口烟,目光投向那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丛林,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复杂。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在默默地整理着装备,检查着弹药。刚才那场短暂而惊险的遭遇,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虽然成功打掉了狙击手,但谁也不知道,这片该死的丛林里,还潜伏着多少这样的危险。 小石头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他拍了拍我的胳膊,小声说:“卫国哥,你……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挂了?”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卫国哥命硬着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清楚,刚才那一枪,只要稍微偏一点点,或者我缩头的动作慢零点几秒,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活下来了。 我又一次活下来了。 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在这片吞噬生命的丛林里,我的好运气,还能持续多久? 我看着手里那半截燃烧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仿佛看到了家乡的炊烟,看到了父母担忧的脸庞,看到了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甚至有些浑浑噩噩的日子。那时候觉得平淡无奇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么的弥足珍贵。 “都他妈的别愣着了!”刀疤脸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也将所有人从短暂的喘息中拉回现实,“检查装备!补充弹药!提高警惕!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离目标地点还远着呢!” 是啊,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危险,依旧如影随形。我们,还得继续在这片绿色的地狱里,挣扎着,前行着,为了那个可能永远也无法达成的目标,也为了……活下去。 我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碾灭,重新端起那支沉甸甸的步枪。刚才还冰冷的枪身,现在似乎也沾染上了我手心的温度,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我不再去想下一次会不会死,也不再去想家。在这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紧队伍,听从命令,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用尽一切办法,活过下一分钟,下一小时,下一天…… 也许,这就是战场教会我的第一课——忘记恐惧,或者说,习惯恐惧,然后,像野兽一样,凭着本能,活下去。 我停了下来,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呷了一口。炉火依旧噼啪作响,两个小家伙听得入了迷,大气都不敢出。 “爷爷,”小文怯生生地问,“那个刀疤脸排长,他……他后来对你好了吗?” 我笑了笑,摇摇头:“战场上,没有好不好,只有能不能活下去。他有他的生存方式,我有我的。不过……”我顿了顿,看着两个孙子清澈的眼睛,“在那之后,他看我的眼神,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我这个新兵蛋子,没在他眼皮子底下真的‘光荣’了吧。” 小虎则更关心战斗:“那你们后来又遇到越鬼子了吗?打得激烈吗?爷爷你又杀敌人了吗?” “呵呵,傻小子,”我摸了摸小虎的脑袋,“战争,不是打打杀杀的游戏。它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碾碎……后面的路,更难走,也更危险……”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色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我知道,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一旦被打开,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来的,不仅仅是惊心动魄的故事,还有那些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和恐惧…… 第6章 阴影下的行军 那根皱巴巴的“大前门”烟屁股被我狠狠地碾灭在潮湿的泥土里,烟头的火星发出最后一点“呲啦”的声响,然后彻底熄灭,就像我心里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更深沉的阴霾所覆盖。 活下来了。这一次。 可那颗几乎贴着我头皮过去的子弹,留下的不仅仅是树干上那个狰狞的弹孔,还有我耳边久久不散的尖啸回音,以及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都他妈的别愣着了!检查装备!补充弹药!提高警惕!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离目标地点还远着呢!” 刀疤脸粗暴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把我们从各自的惊魂未定中强行拽了出来。是啊,战斗才刚刚开始,或者说,根本就没停过。那个狙击手只是这片绿色地狱里无数鬼魅中的一个,打掉一个,还会有下一个,甚至更多。 战士们开始默默地行动起来。检查枪支,清点子弹,把打空的弹夹重新压满。空气中,硝烟的味道还没散尽,又混杂了汗水、泥土和血腥的气息,浓烈得让人作呕。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被子弹擦出的那道口子,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但火辣辣的疼。我撕下军装衬里的一块布条,笨拙地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这点小伤,在这鬼地方,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吭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刚才被打掉的那个越鬼子狙击手,他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那片被我们火力重点“照顾”过的灌木丛里。没人去管他,也没人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他。在这片丛林里,死亡太平常了,平常得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敌人的尸体,甚至战友的尸体,很快就会被这潮湿闷热的环境,被那些无处不在的虫蚁,分解、吞噬,最终化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不留痕迹。 刀疤脸并没有立刻下令出发。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原地休整!构筑临时工事!妈的,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傻站着挨打了!”他沉声命令道,“二排负责左翼,三排右翼,一排跟我守住正面!动作快!天黑前必须弄好!” 这命令没人反对。刚才的教训太深刻了。在这片敌人的地盘上,任何暴露都可能意味着死亡。虽然挖工事是件累死人的活儿,尤其是在这又湿又硬、盘根错节的红土地上,但比起把脑袋露在外面当靶子,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战士们咬着牙,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脊背流淌下来,很快就浸透了早已分不清颜色的军装。泥土黏在手上、脸上、衣服上,每个人都变成了泥猴子。 我被分到跟着刀疤脸守正面。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我刚才“成功”当了诱饵而对我另眼相看,也或许,在他看来,我只是运气好没死而已。他指着一棵相对粗壮的大树旁边,对我喝道:“你!就在这儿!给老子挖个坑,把脑袋藏好了!眼睛放亮点儿,有任何动静,立刻报告!” 我没敢吭声,拿起工兵锹就开始干活。这地下的树根比想象的还要多,盘根错节,像一张巨大的网,挖不了多深就会碰到硬茬。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锹一锹地往下啃,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左翼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啊——!!!”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怎么回事?!”刀疤脸猛地直起身,厉声喝问。 “排长!是……是张大鹏!他……他踩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左翼传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惊恐哽咽住了。 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我也顾不上挖坑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刀疤脸脸色铁青,骂了一句“操!”,端起冲锋枪就朝左翼冲了过去。几个胆大的老兵也立刻跟上。 我也想跟过去看看,但理智告诉我,这时候乱跑可能更危险。我只能紧张地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惨叫声还在持续,但渐渐变得微弱,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隐约还能听到刀疤脸和其他老兵低沉的咒骂和焦急的呼喊。 过了好一会儿,刀疤脸他们才脸色阴沉地回来了。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两个战士,搀扶着(或者说,几乎是拖着)一个人。 是张大鹏!那个外号“刺刀”,憨厚得像个大姑娘,上了战场却能用刺刀捅翻十几个鬼子的杀猪汉子!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勇猛?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为剧痛而不住地哆嗦,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他的右脚……或者说,曾经是右脚的地方,此刻血肉模糊,整个小腿肚被几根尖锐的、乌黑发亮的竹签深深地穿透!那些竹签,明显是被人精心削尖,并且很可能涂抹了什么东西,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肿胀。 “妈的!是竹签阵!淬了毒的!”刀疤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无力感,“卫生员!快!给他处理伤口!” 随队的卫生员(其实也就是个接受过简单培训的战士)赶紧跑了过来,打开他那个简陋的急救包。但他看着张大鹏那恐怖的伤口,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那竹签深深地扎进了肉里,甚至可能伤到了骨头,根本不敢轻易拔出来。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上面涂的是什么毒,万一处理不当,可能死得更快。 “先……先止血!消毒!”卫生员声音颤抖着,拿出纱布和碘酒,试图清理伤口周围。但他的手抖得厉害,碘酒洒在伤口上,张大鹏立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差点晕厥过去。 “按住他!”刀疤脸吼道。 几个战士七手八脚地把拼命挣扎的张大鹏死死按在地上。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听着他那不似人声的哀嚎,我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比直接被子弹打死还要残忍!这种无声无息的、隐藏在暗处的、带着恶毒诅咒的陷阱,更能摧垮人的意志。 “排长……这……这竹签怎么办?拔不拔?”卫生员满头大汗,急得快哭了。 刀疤脸盯着那几根深深扎入皮肉的毒签,眉头紧锁,脸上的刀疤因为肌肉的抽搐而显得更加扭曲。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拔!不拔出来,毒攻心,死得更快!妈的,赌一把!” 这个决定无疑是残酷的。拔出竹签的过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恐怕比死还难受。而且,拔出来之后,大出血和感染的风险也极高。 最终,在几个战士的强按之下,卫生员颤抖着,用止血钳夹住一根竹签,猛地往外一拔! “啊——!!!” 张大鹏发出一声几乎要冲破云霄的惨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随即脑袋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鲜血,混合着一些发黑的组织液,从拔出竹签的孔洞里喷涌而出。 接下来的场面,我几乎不忍再看。拔签,止血,消毒,包扎……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血腥和痛苦。等卫生员勉强处理完伤口,张大鹏已经气息奄奄,脸色灰败,能不能挺过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队伍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所有人都沉默了,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愤怒。恐惧的是那些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陷阱,愤怒的是越鬼子的阴险和歹毒。刚才那种刚刚打掉狙击手带来的一点点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 我们现在所处的,不仅仅是一个火力交织的战场,更是一个布满了死亡陷阱的猎场。我们,就是那些随时可能踩中陷阱的猎物。 我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大鹏,心里一阵发寒。如果刚才踩到竹签的是我呢?我能挺得住那种痛苦吗?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像闪电一样,突然划过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是很久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缠着爷爷讲他当年打仗的故事。爷爷是个老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又在边境线上待过很长时间。他很少主动提起战场上的事,但偶尔被我缠得没办法了,也会零零散碎地说一些。 我记得,有一次,他指着院子里那些用来绊鸡鸭的绳子,很严肃地跟我说:“小子,到了山里头,走路眼睛要放尖点儿!地上那些不起眼的藤条,横在地上的小树枝,新翻过的泥土,看着跟别处不一样的草皮……都可能是要命的玩意儿!” 当时的我,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觉得爷爷是在吓唬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 可现在,张大鹏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爷爷当年那些模糊的话语,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深刻起来! “新翻过的泥土……” “看着跟别处不一样的草皮……” “不起眼的藤条……”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始仔细搜索周围的地面。不再是之前那种漫无目的的扫视,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警惕,去分辨那些细微的异常。 丛林里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看起来似乎都差不多。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比如,某一块地方的落叶似乎被挪动过,边缘不够自然;某一片草丛的颜色,比周围的稍微枯黄一点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压过;某根横在地上的藤蔓,绷得太直,不像自然生长的状态…… 这些细节,在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但在此时此地,它们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不是热的,是吓的。刚才我挖坑的时候,光顾着使劲儿了,根本没注意脚下!谁知道我刚才是不是就在某个陷阱旁边跳舞? “小石头!”我突然看到旁边不远处的小石头,正准备挪动脚步,想到我刚才挖坑的位置那边去帮另一个战士。他抬起的脚,眼看就要落在一小片颜色有些发暗的草皮上! “别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小石头被我吓了一跳,抬起的脚僵在半空中,茫然地看着我:“怎……怎么了,卫国哥?” “你脚下!别踩!”我指着他脚下那片草皮,心脏怦怦直跳。那片草皮的颜色,确实比周围的要深一些,而且边缘有很不自然的断裂痕迹,像是被人挖开过又重新盖上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石头脚下。刀疤脸也闻声赶了过来,皱着眉头盯着那片草皮。 “你确定?”刀疤脸看向我,眼神锐利。 “我……我不确定,但是……”我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爷爷以前说过,这种看着不对劲的地方,很可能有鬼!” 刀疤脸没说话,只是示意小石头慢慢把脚收回去。然后,他从旁边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用树枝的前端,轻轻拨开那片颜色发暗的草皮。 草皮下面,并不是坚实的泥土。 而是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洞口边缘,用细小的树枝做了伪装。洞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有什么。 刀疤脸又用树枝往洞里捅了捅。 突然,“噗”的一声轻响,一股黄绿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液体,从洞里喷溅出来,溅到了旁边的落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妈的!是土制化学陷阱!”刀疤脸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后怕,“里面装的不知道是强酸还是什么毒液!这要是踩实了,整条腿都得废掉!” 小石头更是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刚才,他只要再往下落那么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周围的战士们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敬畏? 就连刀疤脸,也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那股子根深蒂固的轻视,似乎真的淡了那么一点点。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命令道:“都他妈的给老子小心点儿!走路不长眼睛的,死了也是活该!把这附近的陷阱都给老子仔细找出来!标记好!” 有了这次惊险的经历,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大家不再只顾着挖工事,而是三五成群,弓着腰,像猎犬一样,在营地周围仔细地搜索起来,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角落。 果然,没过多久,又发现了好几处陷阱。有伪装成落叶堆的绊索手榴弹,有藏在灌木丛里的捕兽夹(虽然不知道是猎人放的还是越军放的,但踩上去一样要命),还有一处更阴险的,是在一棵看起来可以倚靠的大树根部挖空,里面放了一条剧毒的竹叶青蛇! 每发现一处陷阱,都让人的心往下沉一分。这片丛林,简直就是一座精心布置的死亡迷宫!越鬼子对这里的地形太熟悉了,他们可以利用一切天然的、人造的东西,来制造杀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丛林里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黑。浓密的枝叶遮蔽了星月,伸手不见五指。气温倒是降下来一些,但湿气更重了,蚊虫也更加猖獗,“嗡嗡”地在耳边盘旋,叮得人浑身是包,奇痒无比。 我们缩在各自挖的简易工事里,没人敢睡觉。白天发现的那些陷阱,像噩梦一样缠绕在心头。谁知道黑暗中,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除了陷阱,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夜晚的丛林,本就不是寂静的。虫鸣,蛙叫,夜行动物的窸窣声……但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刺激着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咕咕……咕咕……”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但这叫声,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腔调。是真正的猫头鹰,还是越鬼子在用暗号联络? 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是风声,还是有人在悄悄靠近? 黑暗中,时不时还会响起一两声冷枪。子弹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来,漫无目的地打在附近的树干或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并不指望能打中谁,目的就是骚扰,就是不让我们休息,让我们时刻处在恐惧和紧张之中,慢慢耗尽我们的体力和意志。 这是一种比正面冲锋更折磨人的战术。它像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割着你的肉,放着你的血,让你在无声的恐惧和无尽的疲惫中,慢慢走向崩溃。 我抱着枪,背靠着潮湿的泥壁,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困意像潮水一样一阵阵袭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但我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我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和平年代那些现在看来奢侈得如同梦幻般的日子。那时候抱怨生活的枯燥,抱怨工作的无聊,现在想来,简直是天大的幸福!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 不,不能想这些!想这些只会让意志更加薄弱!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集中精神,保持警惕,活下去! 我开始强迫自己回忆爷爷教过的那些东西。关于夜间观察的技巧,关于如何通过声音判断距离和方向,关于丛林里各种动物的习性……这些以前觉得枯燥无用的知识,现在却成了我对抗恐惧、保持清醒的唯一稻草。 时间,在黑暗、恐惧和蚊虫叮咬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漫长而又恐怖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枝叶,照亮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丛林时,我看到周围的战友们,一个个都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张大鹏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有些发烧,嘴里说着胡话。卫生员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任何办法。我们没有退烧药,也没有抗生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简单的早餐(几块压缩饼干,一点凉水)过后,队伍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已经被越军盯上,继续待下去,只会被慢慢耗死。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哨兵突然跑了回来,压低声音,紧张地报告:“排长!东南方向,发现……发现有烟!” 烟?!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在这片原始丛林里,烟,通常意味着人迹!有可能是敌人,但也有可能是……友军?或者是能提供补给和信息的村庄? 刀疤脸立刻抓起望远镜,朝着哨兵指示的方向观察了半天,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距离不远,大概五六里地。”他放下望远镜,沉声说道,“看烟柱的样子,不像是大部队的炊烟,倒像是……一个小村落。” “排长,会不会……又是个陷阱?”有人担忧地问道。 “陷阱?哼!”刀疤脸冷哼一声,“现在我们还有得选吗?弹药不多了,吃的也快没了,张大鹏这伤,再拖下去也是死!前面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是,”刀疤脸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这次,都他妈给老子把眼睛擦亮了!谁要是再敢掉以轻心,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他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李卫国!” “到!”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你小子眼睛尖,脑子也还算灵光。”刀疤脸难得地没有骂我,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似乎带了一丝……认可?“你,还有小石头,再加上二排的两个老兵,组成尖兵组!给老子在前面探路!仔细搜索!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鸣枪示警!明白吗?” 让我带尖兵组?我愣了一下。尖兵,走在队伍最前面,意味着第一个接触危险,但也意味着,整个队伍的安全,很大程度上都压在了我们这几个人身上。这既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咬了咬牙,大声回答。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我退缩了。 就这样,我们这支残破不堪、疲惫不堪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征程。张大鹏被用简易的担架抬着,发出痛苦的呻吟。我们放弃了大部分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了武器弹药和少量必需品。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紧紧握着步枪,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小石头紧跟在我身边,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恐惧,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份坚定。另外两个老兵,经验丰富,沉默寡言,一左一右护卫着我们。 脚下的路,依旧是那么难走。藤蔓,灌木,湿滑的苔藓,隐藏在落叶下的树根和石块……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我的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爷爷教的那些东西,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注意鸟叫,异常的安静往往意味着危险……” “注意观察动物的足迹,它们通常会避开陷阱……” “逆光观察,更容易发现伪装的绊索……”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这片死亡丛林里,重新学习着最基本的生存法则。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前方的烟柱,越来越近了。隐约能闻到一丝柴火燃烧的味道。但我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提得更高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烟柱升起的地方,等待我们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第7章 友好村庄 尖兵组的四个人,如同四道绷紧了神经的幽灵,无声地穿梭在浓密得几乎化不开的绿色屏障之中。我的步枪始终处于待击发状态,枪口微微下沉,视线在前方一百八十度的扇面上快速而警惕地扫动着。每一步落下,都刻意避开了那些颜色异常的草皮、堆积过厚的落叶、以及绷得笔直的可疑藤蔓。脚下的山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条被雨水冲刷和野兽踩踏出来的、勉强能够通行的泥泞沟壑,湿滑难行,布满了隐藏的树根和石块。 小石头紧跟在我身后约莫五六米的位置,他学着我的样子,猫着腰,端着枪,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地注视着两侧的动静。看得出来,昨天的经历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但巨大的恐惧似乎也激发了他潜藏的警惕性,动作比以前小心谨慎了许多。另外两名老兵,一个叫老周,一个叫猴子,则像经验丰富的猎犬,一左一右地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利用树木和地形巧妙地掩护着自己,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我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在既能相互策应,又不至于被敌人一锅端的微妙平衡上。除了脚步踩在湿滑泥土和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我们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丛林里安静得可怕。这种安静,比枪炮声更让人心头发毛,因为它往往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正在潜伏。 东南方向那缕若有若无的炊烟,成了我们此刻唯一的指引,也是唯一的希望。但我的心,却随着距离的缩短,一点点地往下沉。经历过前几天的遭遇,尤其是昨天那个布满恶毒陷阱的临时营地,我对这片土地上任何看似“正常”的景象,都充满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和怀疑。 “卫国哥,”小石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那烟……真的是村子吗?会不会……会不会是越鬼子故意放的烟,引我们过去?” “不知道。”我同样压低声音回答,眼睛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前方,“但我们没得选,不是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把眼睛放亮点儿,手指头搭在扳机上,有任何不对劲,别犹豫,先开枪再说!” 小石头用力点了点头,握着枪的手更紧了。 又往前摸索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地势开始逐渐变得平缓,树木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密集,阳光能够更多地洒落下来,驱散了一些丛林深处的阴暗和潮气。空气中那股柴火燃烧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食物的香气?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食物!对于已经饿了两天、只靠着一点压缩饼干和野菜维持体能的我们来说,这个词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老周在左前方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下。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区域,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村子。” 我们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寻找掩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方。 透过稀疏的树木和灌木丛,一个不大的村落轮廓出现在我们眼前。 村子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山谷盆地里,背靠着山,前面有一条浑浊的小河蜿蜒流过。几十栋简陋的吊脚楼和茅草屋,稀稀拉拉地散布在河岸两旁,看起来有些破败,但确实有人居住的迹象。几缕炊烟正从不同的屋顶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烧柴火和某种类似米饭混合着鱼腥味的奇怪香气。 几个穿着黑色或深蓝色土布衣服的人影,在村口和河边活动着。看起来大多是老人、妇女和一些光着屁股跑来跑去的小孩。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有的在河边洗衣服,有的在整理渔网,有的则坐在屋檐下发呆。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正常?甚至,带着一种饱经战火摧残后,残存下来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但是,我心里的警报却并没有解除,反而拉得更响了。 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反常! 这里离我们昨天遇袭的地方并不算太远,按理说应该也属于交战区域的边缘地带。为什么这个村子看起来如此平静?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脸上,为什么看不到太多战争带来的恐惧?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一个正当壮年的男性!这在任何一个正常的村落里,都是极不寻常的!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仔细地扫过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吊脚楼的下方,堆放着杂物,阴暗潮湿,是绝佳的藏身之处。河岸边的灌木丛,长得异常茂盛,完全可以隐藏伏兵。甚至那些看似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她们低着头,动作缓慢,但谁知道她们的视线是不是正通过水面的反光,在偷偷观察着我们? “排长他们过来了。”猴子低声提醒道。 果然,刀疤脸带着大部队,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他们同样先是隐蔽观察,然后刀疤脸才把我们几个尖兵叫到一起。 “情况怎么样?”刀疤脸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我们几个人的脸。 “报告排长,前方发现一个村落,初步观察,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活动人员多为老弱妇孺,未发现明显武装迹象。”老周简洁地汇报了观察结果。 “但是,”我忍不住补充道,“排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村子太平静了,而且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男人,这很不正常!” 刀疤脸皱了皱眉,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拿起望远镜,又对着村子仔细观察了半天。 “妈的,管他正不正常!”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放下了望远镜,语气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我们现在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休息!张大鹏那伤,再不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一下,这条命就真交代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但是,排长,万一……”猴子也有些犹豫。 “没有万一!”刀疤脸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提高警惕!枪口对准了!只要他们敢有任何异动,就给老子往死里打!但是,”他话锋一转,强调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主动开枪!更不准骚扰百姓!记住了,我们是解放军!不是土匪!” 虽然他嘴上说着纪律,但我能听出他话语里那股浓浓的杀气和不信任。显然,昨天村庄的遭遇,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命令下达,队伍重新整队。尖兵组依旧走在最前面,但距离拉得更近,大部队则保持着战斗队形,枪口一致对外,缓缓地朝着村口靠近。担架上的张大鹏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随着我们的靠近,村口那些活动的人影终于发现了我们。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慌和恐惧,一些妇女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孩子,往后退缩。几个老人则壮着胆子,迎了上来,脸上堆着一种谦卑而又带着畏惧的笑容,嘴里说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越南话,不停地鞠躬作揖。 刀疤脸停下脚步,示意队伍停下。他板着脸,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问道:“你们这里,谁懂中国话?”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的、大概四五十岁的妇女,从人群后面怯生生地走了出来,用一种同样生硬,但勉强能听懂的汉语回答道:“长官……我……我懂一点点……以前……跟中国来的专家学过……” “好!就你了!”刀疤脸指着她,“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路过这里,需要一些水和食物,还有药品!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配合,我们给钱,给东西换!”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军用代金券(虽然在这地方可能没什么用,但也是一种姿态)。 那妇女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恐惧。她看了看刀疤脸和他身后那些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士兵,又看了看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张大鹏,最终点了点头,用越南话跟旁边的老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很快,几个老人便招呼着村民,端来了几陶罐浑浊的河水,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煮熟的木薯和几条小得可怜的、散发着腥味的咸鱼干。 看着这些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浑浊的水,战士们虽然失望,但对于饥渴交加的我们来说,也聊胜于无。刀疤脸示意几个战士上前接过食物和水,同时命令卫生员立刻给张大鹏检查伤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草药。 那懂汉语的妇女也走上前来,指着张大鹏的腿,用蹩脚的汉语说道:“长官……他……伤得很重……我们村里……有草药……可以治……治这种毒伤……” “哦?真的?”刀疤脸眼睛一亮,但随即又警惕起来,“什么草药?在哪里?” “就在……就在山后面……要……要去找……”妇女的眼神有些闪烁。 “排长,小心有诈!”我立刻低声提醒刀疤脸。 刀疤脸没有理我,只是盯着那妇女,冷冷地问道:“谁会采药?带我们的人去!” 妇女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很瘦弱、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说道:“他……他跟我阿爸学过……他认得……” 刀疤脸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孩,男孩低着头,不敢看我们,身体微微发抖。 “好!就他了!”刀疤脸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猴子和另外一个老兵,“你们两个,跟着他去!看好他!他要是敢耍花样,就地解决!” 猴子和那个老兵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地“夹”着那个男孩,朝着妇女手指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队伍,则在刀疤脸的指挥下,在村口外围的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暂时休整。我们没有进村,只是占据了有利地形,构筑了临时的防御圈,枪口一致对外,保持着高度警惕。 村民们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没有再靠近我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一些胆大的小孩,则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些穿着奇怪军装的“外来者”。 我负责在外围警戒,选了一处视野较好的土坡,趴在上面,用步枪上的瞄准镜(虽然只是个简易的光学瞄准镜,聊胜于无)仔细观察着村子里的动静。 村子里依旧是一片“平静”。妇女们继续在河边洗洗涮涮,老人们坐在屋檐下抽着水烟,孩子们则互相追逐打闹。但看得越久,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那些看似在劳作的妇女,她们的动作是不是太刻意了?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我们这边瞟。 那些坐在屋檐下的老人,他们抽烟的姿势,手指的动作,总感觉带着一种……军人的硬朗? 还有那些嬉闹的孩子,他们的奔跑路线,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村子里的某几个区域…… 我的目光落在村子中央那栋最大的吊脚楼上。那栋楼的窗户紧闭着,与其他敞开通风的屋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我注意到,吊脚楼下方堆放的柴草垛,似乎比别家的要新,也更厚实…… 直觉告诉我,这下面肯定有问题! 我刚想向刀疤脸汇报我的发现,就在这时,负责去采药的猴子和那个老兵,带着那个瘦弱的男孩回来了。他们手里拿着一小捆绿色的植物,看起来像是某种草药。 “排长,药采回来了!”猴子报告道,“这小子还算老实,没耍花样。” 刀疤脸接过草药,闻了闻,又递给卫生员。卫生员仔细辨认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像……好像是书上说过的解蛇毒的一种草药,对这种毒伤……也许有点用。” “那就赶紧给大鹏用上!”刀疤脸命令道。 卫生员立刻将草药捣碎,敷在张大鹏那已经开始发黑流脓的伤口上。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草药真的有点效果,敷上药后,张大鹏的呻吟声似乎减轻了一些,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 这个小小的“好消息”,让队伍里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一些战士开始就着浑浊的河水,啃起了干硬的木薯和腥臭的咸鱼干。虽然难以下咽,但总比饿着肚子强。 看着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一些警惕,我心里的不安却有增无减。我再次走到刀疤脸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排长,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村子中间那栋最大的吊脚楼,窗户关得死死的,下面柴草垛也太厚了,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刀疤脸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又朝着那栋吊脚楼望了望,似乎也在犹豫。他当然也知道危险,但他同样也看到了队伍的状况,极度的疲惫,伤病的折磨,食物和药品的匮乏……如果能在这里稍微休整一下,哪怕只是几个小时,对于恢复战斗力也是至关重要的。 “再等等,”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但语气明显带着谨慎,“等天黑!天黑后视野受限,对我们更有利。到时候我们再悄悄离开。现在,加强警戒!所有人轮流休息,但必须保证一半人以上保持清醒!” 我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回到自己的警戒位置,更加警惕地观察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斜,在天边染上了一抹诡异的血红色。丛林里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村子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村民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夜晚的丛林,开始奏鸣起它独特的交响曲——虫鸣,蛙叫,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就在我们以为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准备趁着夜色悄悄撤离的时候—— 变故,陡然发生! 没有任何征兆! “哒哒哒哒哒!!!” 一阵密集而狂暴的枪声,如同撕裂黑夜的闪电,猛地从村子中央那栋最大的吊脚楼方向响起!子弹如同冰雹般,朝着我们所在的防御圈倾泻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村子的其他方向,那些看似平静的茅草屋里,河岸边的灌木丛中,甚至是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某些地窖入口,也同时喷射出致命的火舌! 冲锋枪!轻机枪!甚至还有手榴弹爆炸的轰鸣声! “敌袭!!!” “卧倒!!!” 刀疤脸反应极快,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们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刚才还一片“平静祥和”的村庄,瞬间变成了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死亡陷阱!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村民”,此刻都化身为了凶残的恶魔! 子弹如同雨点般扫射过来,打在泥土上,溅起一蓬蓬尘土;打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更有子弹直接命中我们暴露在外的战士! “啊!” “呃!” 几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几个负责外围警戒的战士,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本能地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子弹“嗖嗖”地从我头顶飞过,打在岩石上,迸溅出点点火星,碎石屑打在我的钢盔上,“叮当”作响。 “还击!给老子还击!!”刀疤脸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端着冲锋枪疯狂地朝着吊脚楼的方向扫射,一边声嘶力竭地指挥着,“火力压制!把他们的火力压下去!” 幸存的战士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依托着临时的工事和掩体,开始猛烈还击。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战斗,一下子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而且占据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向我们射击。我们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伤亡在不断增加。 “排长!右翼!右翼有人摸上来了!” “手榴弹!小心手榴弹!” 混乱中,各种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我躲在岩石后面,心脏狂跳,浑身冰冷。我举起枪,朝着记忆中吊脚楼的方向胡乱开了几枪,但根本看不到敌人,只能徒劳地浪费着本就不多的子弹。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正利用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侧面迂回过来,距离担架上昏迷的张大鹏,已经不足十米! 那是一个女人!正是白天那个懂汉语的、看起来怯生生的中年妇女!此刻,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狰狞!她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猫着腰,动作迅捷地扑向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张大鹏! “小心!!”我目眦欲裂,想都没想,调转枪口,对着那个女人就扣动了扳机! “哒哒!”两发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她的胸口! 她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我……第二次杀人?或者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枪口下倒下的“人”? 我的胃里一阵翻腾,但根本来不及去感受那份罪恶感和恶心,因为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个女人倒下的地方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男人的身影,突然从一个草垛后面钻了出来!他身上绑着几个集束手榴弹,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拉开弦的引信,脸上带着一种狂热而又麻木的表情,嘶吼着,如同一个人形的、移动的炸药包,朝着我们这边人最多的地方猛冲过来! “卧槽!是人肉炸弹!!!” 不知道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的一幕惊呆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离我们越来越近,那冒着青烟的引信在黑暗中如同死神的眼睛……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是刀疤脸!他几乎是在那孩子冲出来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男人的脑袋。 那个小小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后一仰,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他身上绑着的手榴弹,因为引信还没有完全燃烧,并没有立刻爆炸。 死寂。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刹那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的残酷和疯狂震慑住了。 连……连孩子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 “撤!快撤!往后山撤!!”刀疤脸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嘶哑和……恐惧?“火力掩护!交替撤退!快!!” 幸存的战士们如同惊弓之鸟,再也顾不上阵型,也顾不上反击,开始拼命地往村后的山林方向撤退。 敌人显然不想放过我们,火力追着我们的屁股扫射。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发出痛苦的哀嚎。 混乱中,有人想去抢救担架上的张大鹏,但密集的子弹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别管了!快走!!”刀疤脸红着眼睛吼道,一把将那个试图靠近担架的战士拽了回来。 我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村后那片更加黑暗、更加未知的丛林。身后,是如同地狱般燃烧和咆哮的村庄,以及我们永远留在那里的战友的尸体……还有那被彻底粉碎的、关于人性的最后一丝幻想。 第8章 断魂河上的赌命 身后,是如同炼狱般燃烧、枪声与爆炸声交织的村庄。那片我们曾短暂寄予希望,希望能获得片刻喘息和补给的土地,转瞬间变成了一座吞噬生命的屠场。前面,是无边无际、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原始丛林,充满了未知和更加深沉的恐惧。 我们如同被猎犬追赶到绝路的兔子,不,连兔子都不如,更像是被从热锅里捞出来,又一头栽进了冰窟窿里的蚂蚱,除了拼命地、盲目地往前逃,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和选择。 “快!跟上!都他妈的别掉队!”刀疤脸嘶哑的吼声在黑暗中回荡,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一边胡乱地朝着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也可能只是对着空气)打着短点射,一边粗暴地推搡着那些因为恐惧和疲惫而脚步踉跄的战士。 树枝抽打在脸上,留下火辣辣的伤痕;锋利的茅草割破了裸露的皮肤;脚下的藤蔓和树根不断地绊倒我们,又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挣扎着爬起。汗水、血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战友的)、泥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全身,狼狈得不成样子。 混乱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的,只知道机械地迈动着双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骨生疼。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丛林里特有的、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潮湿气息。 我不敢回头看,不敢去想刚才发生的那些惨状——那个拿着砍刀、面目狰狞扑向张大鹏的妇女,那个身上绑满炸药、眼神麻木冲过来的中年男人,还有那些在睡梦中或毫无防备下就被子弹撕碎的战友……尤其是被我们无奈抛弃在村口的、生死未卜的张大鹏,他那痛苦呻吟的样子,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这他妈的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它不仅仅吞噬生命,更在吞噬人性!它把所有人都变成了野兽,或者……连野兽都不如!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那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逐渐变得遥远、模糊,直到所有人都累得几乎虚脱,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刀疤脸才终于喘着粗气,嘶哑地喊了一声:“停……停下!找……找地方隐蔽!快!” 我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倒在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落叶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 短暂的死寂。 只有此起彼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黑暗的丛林里回荡。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 恐惧,在稍微停歇下来后,如同潮水般更加汹涌地将我们淹没。我们逃出来了,但我们逃到了哪里?周围是什么环境?敌人会不会追上来?我们还能活多久? 一个个问题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每个人的神经。 刀疤脸挣扎着爬起来,他摸出怀里那半包被汗水浸湿的“大前门”,手指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却半天没找到火柴。一个老兵默默地递过火柴,给他点上。 他猛吸了一口,尼古丁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环顾四周,借着依稀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微弱的月光(如果今晚有月亮的话),打量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本我们连队穿插出来的时候,虽然也经历了几次小规模战斗,但至少还有百十号人。可现在……粗略地数了数,还能站着的、喘气的,加上我自己和刀疤脸,竟然……竟然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 将近三分之二的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在了刚才那个该死的村庄里! 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狠狠地砸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刀疤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狠狠地将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一群杂种!” 没人说话。说什么呢?愤怒?悲伤?恐惧?所有的情绪在巨大的伤亡和绝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清点……清点伤员!检查……检查弹药!”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疲惫。 清点的结果更是让人绝望。除了张大鹏被留下,刚才的突围中,又有五六个弟兄受伤,大多是枪伤,在缺乏药品和干净水源的情况下,感染几乎是必然的。而弹药,经过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激战和胡乱的还击,更是雪上加霜,平均下来,每个人剩下的子弹,恐怕已经不足一个基数了。手榴弹?更是几乎消耗殆尽。 食物?水?早就没了。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弹尽粮绝,孤立无援。 “排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小石头靠在我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都在发抖。他刚才也差点被流弹击中,幸亏被我拉了一把。 刀疤脸没有立刻回答。他蹲在地上,用匕首在泥地上胡乱地划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丛林里的蚊虫嗡嗡地围着他打转,他却浑然不觉。 良久,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待在这里!天亮后,这里肯定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走!找到一条河!顺着河往下走,也许……也许能碰到我们的人,或者找到出去的路!” 这是目前看来,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在完全迷失方向的丛林里,河流往往是生命线,也是唯一的参照物。 “可是……往哪儿走才有河?”有人茫然地问道。 “我刚才逃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这边有水声……”刀疤脸指着一个大致的方向,其实他自己也根本不确定,“不管了!就往这边走!所有人,还能动的,互相搀扶着!伤员尽量照顾!走!” 没有选择,也没有质疑。残存的我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次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刀疤脸指示的那个未知方向,继续跋涉。 这一次,气氛更加压抑,更加绝望。队伍拉得很长,几乎不成队形。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地走着,除了沉重的喘息和伤员偶尔发出的呻吟,再没有其他声音。恐惧和疲惫像两条巨大的蟒蛇,死死地缠绕着每一个人,慢慢地吸干我们最后一点力气和希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开始蒙蒙亮。我们似乎一直在沿着一个下坡的方向走,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泥泞湿滑。渐渐地,一阵隐隐约约的、持续不断的“哗哗”声,传入了我们的耳朵。 “水声!是水声!”走在前面的老周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猛地一振!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听到了驼铃声一般,求生的本能让早已麻木的身体里,又重新涌出了一丝力气! 我们加快了脚步,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拨开最后一道浓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汹涌的大河,出现在我们面前! 河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土黄色,水流异常湍急,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咆哮着向下游奔腾而去。河面很宽,目测至少有一百多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笼罩在晨雾中的墨绿色群山,看起来遥远而又陌生。 “是……是南溪河?”刀疤脸看着眼前这条大河,喃喃自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南溪河是红河在中国境内的主要支流之一,下游流入越南老街省。如果真的是南溪河,那意味着我们可能离边境线或者某些重要的交通线不远了。 但眼前的景象,很快就将这点微弱的希望击得粉碎。 河岸边,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钢筋和焦黑的木头残骸——那显然是一座桥梁被彻底炸毁后留下的痕迹。河面上,看不到任何可以渡河的船只或者工具。湍急的水流和隐藏在浑浊河水下的暗礁、漩涡,让任何试图徒步或者游泳渡河的想法都变成了自杀。 我们,被这条“断魂河”拦住了去路! 前有大河阻断,后有(可能存在的)追兵威胁,我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队伍里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被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浇灭。几个精神比较脆弱的战士,甚至瘫坐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刀疤脸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沿着河岸来回踱步,焦躁地观察着河水和对岸的地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排长……怎么办?”老周走上前,声音干涩地问道。 刀疤脸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湍急的河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 “怎么办?”他嘶哑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猛地一挥手,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决定,“扎筏子!我们砍竹子,扎筏子!强渡过去!!” “扎筏子?强渡?!”所有人都被他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排长!这水太急了!河里肯定有暗礁!竹筏根本撑不住!”猴子忍不住反驳道,“而且,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力气去砍竹子扎筏子?万一敌人追上来了……” “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他,红着眼睛吼道,“不渡河,我们迟早会被敌人堵死在这里!渡过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都他妈的别废话了!砍竹子!快!所有人,都给老子动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幸存的士兵们,在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驱使下,也只能选择服从。或许,在他们心里,也隐隐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河岸边不远处,就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战士们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砍刀,甚至是用步枪上的刺刀,开始拼命地砍伐竹子。竹子很坚韧,工具又不称手,砍起来异常费力。每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汗水很快又湿透了衣服。 我一边机械地挥舞着工兵铲,砍着那些翠绿而坚硬的竹竿,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河面和对岸。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偶尔能看到一些漂浮的树枝和杂物被卷入巨大的漩涡,瞬间消失不见。对岸的山林笼罩在薄雾之中,寂静无声,却总给我一种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感觉。 “老李,你说……这河里,会不会有那玩意儿?”小石头凑到我身边,一边砍竹子,一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脸上带着恐惧。 “什么玩意儿?”我皱了皱眉。 “就是……就是‘水鬼’啊!”小石头声音更低了,“我听老兵说过,那些越鬼子,水性好得很,最喜欢潜伏在河里,偷偷摸摸地割绳子,凿船底,把人往水里拖……” 他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虽然以前只是听说,但联想到越军那些层出不穷的阴险手段,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如果河里真的潜伏着“水鬼”……那我们这简陋的竹筏,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的活靶子!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希望尽快把竹筏扎好。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力砍伐,我们总算凑够了勉强能扎三四个小竹筏的竹子。然后又找来一些坚韧的藤蔓,用背包带、撕破的衣服布条辅助,七手八脚地开始捆扎。 扎好的竹筏极其简陋粗糙,看上去更像是一堆漂浮的竹竿集合体,在湍急的水流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伤员先上第一个筏子!”刀疤脸指挥道,“其他人,分乘剩下的筏子!注意保持距离!都给老子抓紧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几个伤员抬上第一个竹筏,然后其他人也纷纷爬上各自的竹筏。一个竹筏上挤了七八个人,几乎没有多少活动空间,竹筏吃水很深,冰冷的河水浸湿了我们的裤腿。 “出发!”随着刀疤脸一声令下,我们用竹篙和步枪枪托撑着河岸,将摇摇晃晃的竹筏推入了湍急的河流! 竹筏刚一入水,立刻就被汹涌的水流冲得左右摇摆,打着旋儿往下游漂去!我们拼命地用临时找来的长竹竿划水,试图控制方向,朝着对岸划去。但水流的力量太大了,我们的努力收效甚微,竹筏更像是被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往下游冲去。 冰冷的河水不断地拍打着竹筏,溅湿了我们的身体。每个人都死死地抓住捆扎的藤蔓或竹竿,脸色苍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载着伤员的竹筏,猛地剧烈晃动了一下!筏子上传来几声惊恐的叫喊! “怎么回事?!”刀疤脸在我们后面的筏子上大声吼道。 “排长!筏子……筏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下面……下面好像有人在拽!”筏子上的一个战士惊恐地回答。 “水鬼!真的是水鬼!”小石头在我身边失声叫道,吓得脸都白了。 几乎就在同时,我们这个竹筏的下方,也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像是藤蔓被利器切割的声音!紧接着,竹筏猛地向一侧倾斜! “不好!他们在割绳子!”老周惊呼一声! “开枪!往水里打!!”刀疤脸在我们身后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混乱瞬间爆发! 所有还能动弹的战士,都下意识地举起枪,朝着竹筏周围浑浊的河水疯狂地扫射!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子弹射入水中,激起一团团浑浊的水花,但根本看不清水下到底有什么! “手榴弹!把手榴弹都给老子扔下去!炸死这帮狗娘养的!!”刀疤脸彻底陷入了疯狂,他掏出仅剩的一颗手榴弹,拉开弦就扔进了旁边的水里!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在水下响起,掀起一股巨大的水柱和浪花,将我们的竹筏震得几乎要散架! 其他战士也纷纷效仿,将最后的手榴弹扔进了河里! 一时间,河面上枪声大作,爆炸声不断!湍急的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 我们如同疯了一样,对着任何可疑的水花、漩涡、黑影倾泻着最后的弹药!与其说是为了消灭敌人,不如说是为了发泄心中那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混乱中,我看到最前面那个载着伤员的竹筏,捆扎的藤蔓终于被割断,整个筏子瞬间散开!几个伤员和负责照看的战士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立刻就被湍急的河水卷走,瞬间消失在浑浊的浪涛之中!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我们这个竹筏,也岌岌可危!好几处捆扎点已经松动,冰冷的河水不断地从缝隙中涌上来! “划!快划!往对岸划!!”刀疤脸嘶吼着,用枪托奋力地划着水。 我也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竹篙撑着水底(如果能撑到的话),或者胡乱地划着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划到对岸去! 就在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混乱和疯狂之中,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黑色的、如同水獭般的身影,从我们竹筏侧后方的水下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来,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 是水鬼! 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瞄准!我几乎是本能地调转枪口,对着那个黑影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 那个黑影猛地一震,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无力地向后倒去,消失在浑浊的河水中。片刻之后,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在翻滚的浪花中短暂地浮现了一下,又很快被冲散了。 我击中他了! 我杀了一个“水鬼”! 但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或者解脱,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了下来。不是因为敌人被消灭了,而是因为……我们的弹药,几乎打光了。 而我们的竹筏,也终于在水流的裹挟和我们最后的、绝望的努力下,摇摇晃晃地、如同散了架一般,冲上了对岸一片满是鹅卵石和淤泥的河滩。 第9章 黄连山绝境 冰冷的河水顺着早已湿透的军装往下滴淌,混合着污泥和可能还有我们不愿去想的血水,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留下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记。我瘫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刚刚经历过的、地狱般的渡河场景。 南溪河,这条浑浊而湍急的大河,如同传说中的忘川,隔开了生死两界。我们过来了,但付出的代价是毁灭性的。第一个竹筏上的伤员和照看的弟兄,连同我们对他们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都被那无情的浊浪吞噬,连一朵浪花都没有留下。我们这个筏子上,也有两个弟兄在混乱的枪战和爆炸中落水,再也没有浮上来。 还能喘气的,算上我和刀疤脸,只剩下……八个人了。 八个。 从新兵连出来时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到如今只剩下这八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如同孤魂野鬼般的残兵。这个数字,像一把生锈的锉刀,反复锉磨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河滩上一片死寂,只有湍急的水流声“哗哗”作响,仿佛在嘲笑着我们的狼狈和渺小。幸存的弟兄们,有的像我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奔腾的河水;有的则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肺里的河水和污物;还有的,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弹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生死已经彻底麻木。 刀疤脸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摇摇晃晃,脸色比河滩上的石头还要苍白,嘴唇干裂得开了口子。他走到河边,掬起一捧浑浊的河水,胡乱地抹了把脸,然后抬起头,望向河对岸那片似乎永远也无法回去的土地,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我们中间,挨个检查了一下还能动弹的人。当他的目光扫过我时,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又移开了。我知道,刚才在河上,我胡乱开枪打死的那个“水鬼”,他肯定也看到了。或许在他看来,我这个新兵蛋子,总算是在生死的边缘,显露出了一点“狼性”?但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更深的负罪感和对这场战争的无尽厌恶。 “都……都起来!”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不能……不能待在这里!这里太开阔了!敌人……敌人随时可能从对岸过来!我们得……得进山!” 他指着我们身后那片连绵起伏、笼罩在晨雾中的墨绿色大山——黄连山脉。 黄连山! 这个名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好像是爷爷提过,说那是中越边境线上最险峻、最复杂的一段山脉,山高林密,瘴气弥漫,里面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山洞和少数民族村寨,地形极其复杂,连当地人都很容易迷路。 现在,我们这些弹尽粮绝、方向不明的残兵,却要一头扎进这片未知的、传说中如同“绿色地狱”般的黄连山脉?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简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冰窟窿! 但我们还有选择吗? 没有。 幸存的弟兄们,互相搀扶着,如同梦游般,挣扎着从冰冷的河滩上爬起来。我们几乎丢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只留下还能打响(虽然没几发子弹了)的步枪和身上这套破烂不堪的军装。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黄连山的边缘。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过滤,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洒落下来,让整个林子显得阴暗而又潮湿。 地形陡然变得崎岖难行。不再是河谷地带相对平缓的丘陵,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陡峭的石灰岩山峰如同巨大的獠牙般刺向天空,布满了被雨水侵蚀出的尖锐棱角和深邃的沟壑。脚下不是松软的泥土,就是坚硬而湿滑的岩石,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树木和岩石上,挡住了去路,我们只能用刺刀和工兵铲艰难地劈砍出一条通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混杂着植物腐烂的气息、泥土的腥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或某种化学物质的刺鼻气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山区特有的瘴气,吸入过多会让人头晕、恶心,甚至引发疾病。 我们的指南针,在渡河的混乱中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就算还在,恐怕在这磁场混乱的山区也早已失灵。地图?那张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的军用地图,在黄连山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一张废纸,上面的标记和等高线,与眼前的实际地形根本对不上号! 我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只能跟着刀疤脸,凭着他那点可怜的、或许根本不靠谱的“经验”和“直觉”,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打转。有时候,我们辛苦地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希望能找到一个制高点观察地形,结果却发现眼前是更深的峡谷或者无法逾越的悬崖。有时候,我们沿着一条看似明显的山涧往下走,希望能找到更大的河流或者有人烟的地方,结果却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或者发现山涧钻进了深不可测的地下暗河。 时间,在这种绝望的跋涉中,失去了意义。一天,两天,三天……我们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在这片该死的黄连山里转了多少天。 最后的压缩饼干早就吃完了。我们开始像野人一样,疯狂地寻找任何能填进肚子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回忆着爷爷当年那些零散的讲述,结合着路上看到的植物,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辨认。 “这种蕨菜的嫩芽,掐掉毛,用火烤一下,能吃,但是有点涩……” “那种红色的野果,颜色太鲜艳了,多半有毒,不能碰……” “这种像芋头一样的植物,叫野芭蕉,它的嫩芯可以吃,刮掉外皮,里面的芯能稍微填填肚子,虽然没什么味道,还有点麻……” 我把这些发现告诉了其他人。一开始,大家还半信半疑,但当饥饿的折磨压倒一切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开始像蝗虫一样,搜刮着身边一切看起来能吃的东西。有时候运气好,能找到几棵可食用的野菜或者野果,大家就分着吃,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口,聊胜于无。有时候运气不好,有人误食了有毒的植物,上吐下泻,痛苦不堪,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垮掉。 水,是另一个巨大的难题。虽然山涧溪流不少,但很多水都带着一股怪味,或者颜色不对劲。我们不敢轻易饮用,生怕染上痢疾或者其他疾病。我记得爷爷说过,可以用干净的布(虽然我们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干净的)过滤,或者把水烧开了再喝。但我们没有火柴了,唯一的一个打火机也在渡河时弄丢了。最后,只能找那些从岩石缝隙里滴下来的、看起来相对清澈的水,或者用军用水壶接一些雨水,聊以解渴。 疾病,如同预料中那样,开始在这支小小的队伍里蔓延。 潮湿闷热的环境,蚊虫的叮咬,营养的匮乏,再加上之前战斗留下的伤口无法得到有效处理,疟疾、丛林热、伤口感染……开始一个个地找上门来。 猴子开始发高烧,浑身打摆子,说胡话。 老周的腿伤严重感染,流出发臭的脓水,整条腿肿得像水桶一样粗。 小石头也开始拉肚子,一天要去方便好几次,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们没有任何药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那种眼睁睁看着战友走向死亡,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比面对敌人的枪炮还要让人绝望。 在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队伍的纪律和凝聚力开始濒临崩溃。 争吵,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爆发。 猜忌,每个人都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仿佛他们随时会抢走自己仅有的一点生存资源。 绝望,像瘟疫一样传染,有人开始喃喃自语,精神恍惚;有人则彻底放弃,躺在地上,拒绝再往前走一步。 刀疤脸试图用他一贯的强硬手段来维持秩序。他会粗暴地打骂那些抱怨或者掉队的士兵,甚至用枪威胁。但这一次,他的铁腕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效力。在死亡的阴影和彻底的绝望面前,纪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能避风的喀斯特溶洞宿营。仅存的一点点食物——半条前一天好不容易用陷阱抓到的、烤得半生不熟的竹鼠——引发了激烈的争夺。一个饿红了眼的战士,试图抢夺刀疤脸分给伤员的那一小块肉。 刀疤脸勃然大怒,拔出枪指着那个战士的脑袋,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那个战士也豁出去了,同样举起了枪,嘶吼着:“老子饿死了!凭什么他们有吃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洞穴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枪口对峙,杀气弥漫!眼看就要爆发一场自相残杀的悲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去,挡在了两人中间,大声喊道:“都他妈的别冲动!我们还剩下几个人了?!再自己打起来,就真的全完了!!”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疯狂,最终,两人都缓缓地放下了枪。但那根紧绷的弦,并没有真正松弛下来。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发现刀疤脸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他不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保护或者说需要利用的新兵,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一丝忌惮,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 因为,在寻找食物和水源方面,我似乎成了这支残破队伍里,唯一还能发挥点作用的人。靠着爷爷那些零散的“真传”和被逼出来的细致观察,我总能找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极其有限,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能让我们多苟延残喘一天。 小石头更是对我寸步不离,把我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那双因为疾病和恐惧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和依赖,这让我感到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 就在我们以为会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地狱里,慢慢烂掉、死掉的时候,转机,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遭遇”,意外地发生了。 那天,我和小石头离开“蝙蝠洞”,沿着一条极其狭窄、两侧都是湿滑陡峭石壁的石门涧,去寻找水源。这条石涧非常隐蔽,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苔藓和蕨类植物生长在石缝里。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大概几十米,转过一个弯道。 突然,我们两个人都同时僵住了!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就在我们前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同样从石涧的另一端,慢慢走出来几个人影! 他们同样穿着破烂不堪的军装,同样形容枯槁,同样端着枪,同样满脸的疲惫、警惕和……绝望! 是越军! 一、二、三……一共五个人! 他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们! 空气,瞬间凝固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我们和那五个越军士兵,就这么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这条狭窄、阴暗、如同天然陷阱般的石门涧里,面面相觑! 双方的枪口,都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指向对方! 手指,都扣在了扳机上! 呼吸,都停止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猛然收缩的瞳孔!也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如同要爆炸般的剧烈跳动! 杀?! 还是不杀?! 开枪?! 还是不开枪?! 脑子里一片混乱! 开枪,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有五个人,而且我们剩下的子弹屈指可数!一旦开火,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而且枪声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引来更多敌人或者未知的危险! 不开枪?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先开枪?在这片毫无人性的丛林里,任何一丝的仁慈和犹豫,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对峙中,我看到对方领头的那个越军士兵(看肩章似乎是个下士),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和杀意,慢慢地,也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同样看到了我们破烂的军装,看到了我们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绝望,看到了我们手里那寥寥无几的弹匣…… 他或许意识到,我们和他们一样,都不过是被困在这片绿色地狱里,挣扎求生的可怜虫! 对峙,持续了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在我感觉,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那个越军下士,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他手中的ak-47的枪口,往下移开了几寸。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信号! 我的心头猛地一松,几乎要虚脱过去。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地,将我的56半的枪口,也垂了下来。 小石头看到我的动作,也颤抖着,放下了枪口。 然后,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越军下士,朝着我们这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那四个同样惊魂未定的手下,极其缓慢地、警惕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石涧的一侧退去,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浓密的羊齿植物后面。 我们也同样,如同遵守着某种无声的、在绝境中达成的诡异默契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石涧的另一侧退去,直到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交流,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只有眼神的交汇,和那种在共同的绝望面前,超越了敌我界限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等我们退回到安全距离,我和小石头才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一下子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刚才那一幕,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竟然……和敌人,在这片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达成了某种……和平? 后来,我把这次遭遇告诉了刀疤脸。他听完后,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只是吐掉草根,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地方……” 我知道,这次遭遇,同样也深深地触动了他。或许,从那一刻起,他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对“敌人”的定义,也开始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我们没有在“蝙蝠洞”久留。虽然找到了相对稳定的水源,但食物依旧是巨大的问题。而且,谁也无法保证,那队越军士兵会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引来更多的人。 最终,我们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位于半山腰的巨大岩棚作为新的临时据点。这个岩棚能遮风挡雨,视野也相对开阔一些,下方有一条更清澈的山涧流过,取水也更方便。 依靠着这条山涧,和我在附近找到的一些可食用的野菜、野果,以及偶尔用陷阱捕获到的一两只倒霉的竹鼠或蛇,我们这支只剩下七个人(猴子最终还是因为高烧和感染没能挺过去,被我们草草掩埋在了“蝙蝠洞”附近)的残破队伍,总算是在这片黄连山绝境中,暂时稳定了下来。 虽然依旧是弹尽粮绝,虽然依旧是伤病缠身,虽然依旧是前途未卜,但至少,我们还活着。 刀疤脸,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状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声嘶力竭地发号施令,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一旁,擦拭着他那支几乎没有子弹的冲锋枪,眼神晦暗不明。他把寻找食物和水源的任务,几乎完全交给了我。而队伍内部,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以生存为唯一目标的、脆弱的平衡。 日子,就在这种麻木、绝望,却又带着一丝苟延残喘的韧性的状态下,一天天地过去。 我们被困在这黄连山这座巨大的绿色牢笼里,像一群被遗忘的囚徒。没有人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活着走出这片绝境…… 第10章 炮火指向312高地 在那半山腰的巨大岩棚下,时间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剩下日出日落的交替和腹中永恒的饥饿感。我们七个残存的人,像一群被世界遗忘的野人,依靠着山涧的溪水和我艰难寻来的、少得可怜的野菜野果,以及偶尔陷阱里捕获的小动物,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 老周的腿伤持续恶化,高烧不退,人已经瘦得脱了相,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小石头和其他几个弟兄也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沉默寡言。曾经支撑着我们的那些信念、纪律、甚至是对胜利的渴望,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对死亡的麻木。 刀疤脸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刀疤似乎也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突出,眼神里时常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想掩饰的疲惫和茫然。他不再强迫我们进行什么训练或者保持什么战斗姿态,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爬到岩棚外视野最好的地方,用望远镜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东南方向,也就是我们判断中红河河谷的方向——眺望很久很久。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者说,在期盼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都在期盼着一个奇迹,一个能把我们从这黄连山这座绿色牢笼里拯救出去的奇迹。 然而,奇迹迟迟没有降临。绝望,如同岩棚上不断滴落的、冰冷的水珠,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甚至连我自己,那个靠着回忆爷爷的教导、强撑着寻找生机的“主心骨”,也开始感到力不从心。能吃的野菜越来越少,陷阱也越来越难捕到东西,我们活动的范围不敢扩大,生怕再次遭遇敌人或者迷失方向。 就在我们几乎要彻底放弃希望,准备就在这个岩棚里,像那些被遗忘的尸骨一样,慢慢腐烂、消失的时候—— 那声音,毫无征兆地,如同来自天际的闷雷,滚滚而来! “轰隆隆……” “轰隆……轰隆隆……” 起初,那声音很遥远,很模糊,像是远方的雷鸣,又像是山体滑坡的巨响。我们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山谷里的回声。 但很快,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具有一种独特的、金属撞击和爆炸撕裂的质感! 是炮声! 绝对是炮声!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炮声! 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猛然砸开一个窟窿!这突如其来的炮声,瞬间击穿了笼罩在我们头顶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绝望! “炮声!是炮声!”小石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差点摔倒,脸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蜡黄的皮肤,此刻竟然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潮红! “我听到了!是真的!是炮声!”另一个战士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所有还清醒的人,都挣扎着爬起来,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激动和一丝不敢确定的表情! 刀疤脸更是猛地抓起望远镜,冲到岩棚边缘,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一直眺望的东南方向——望去!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望远镜! “是……是真的!”他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兴奋,“是炮声!是我们的大炮!主力部队!是主力部队在打仗!就在那边!离我们不远了!” 主力部队! 这四个字,如同拥有无穷的魔力!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早已熄灭的火焰! 得救了!我们有救了! 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积累的所有疲惫、饥饿、恐惧和绝望!我们互相拥抱着,又哭又笑,像一群疯子一样又蹦又跳!连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周,似乎也被这巨大的声浪惊动,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呻吟。 “走!我们去找主力部队!”刀疤脸当机立断,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狠厉和决断,“收拾东西!马上出发!朝着炮声的方向走!快!” 没有人犹豫!求生的渴望,归队的渴望,离开这片鬼地方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我们迅速整理好身上仅存的、破烂不堪的装备,互相搀扶着,甚至连担架都来不及做了,两个人架起还在发烧的老周,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个我们赖以苟延残喘的岩棚! 我们沿着那条山涧,朝着炮声隆隆的东南方向,开始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冲刺! 脚下的路依旧崎岖难行,但此刻,我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黄连山脉的险峻似乎也不再可怕!饥饿和伤痛仿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支撑着我们的,是那近在咫尺的希望!是回家的希望! 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擂响在耳边的战鼓,震得我们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我们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越来越浓烈的硝烟味!这在以前会让我们恐惧的味道,此刻却如同家乡的炊烟般亲切! 我们冲出了最茂密的原始森林,进入了老街省外围的丘陵与河谷过渡地带。这里的植被主要是茂密的竹林和一些次生灌木,地势虽然依旧起伏,但明显比黄连山腹地要开阔一些。我们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蜿蜒曲折的山间小径,也许是战前部队一路狂奔! 我们想象着与主力部队会师的场景:温暖的营火,热气腾腾的饭菜,干净的衣服,充足的药品……甚至,我们开始低声讨论着,等回去了,要先干什么,要去哪里…… 就在我们被巨大的希望冲昏头脑,几乎要忘乎所以的时候,前方带路的刀疤脸,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手! 我们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刀疤脸脸色凝重,侧耳倾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的炮声,又警惕地观察着前方被茂密竹林遮挡住的区域。 “不对劲……”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炮声……太密集了……而且……好像……好像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落下……”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更为猛烈、更为刺耳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镰刀般,从我们头顶掠过! “轰——!!!!” 一颗大口径炮弹,就落在我们前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烟柱,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撞击在我们的胸口,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爆炸吓呆了! “卧倒!隐蔽!!”刀疤脸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惊恐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我们似乎是从一个相对安全的边缘,一头撞进了一个正在被炮火疯狂犁地的死亡漩涡! 没等我们找到任何有效的掩体,更为密集、更为恐怖的炮弹雨,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榴弹炮!迫击炮!甚至可能有火箭弹! “轰!轰!轰隆隆——!!!” 爆炸声连成了一片,震耳欲聋!天崩地裂!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 我们冲出竹林的这片区域,根本不是什么安全地带,而是一片开阔的、泥泞的、布满了新鲜弹坑的缓坡!它正对着一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山体几乎被炸平的高地!那座高地,肯定就是敌我双方正在疯狂争夺的战略要点——那该死的312高地! 而我们,这群刚刚从绝境中逃出来、满怀希望的傻瓜,竟然一头撞进了这场绞肉机战役最核心、火力最密集的区域! 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最残酷、最血腥的玩笑! 气浪!弹片!泥土!碎石!烧焦的草木!还有……人体组织!混合在一起,如同狂暴的龙卷风,席卷了这片小小的山坡! 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小石头,那个一直紧跟着我、把我当作救命稻草的年轻战士,他脸上的狂喜还没完全褪去,就被一发近距离爆炸的炮弹掀起的巨大气浪和无数高速飞行的弹片,瞬间撕成了碎片!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我看到,架着老周的那两个战士,连同担架上的老周一起,被一颗直接命中的炮弹炸得灰飞烟灭! 我看到,刀疤脸,那个一直强硬、冷酷,却又带着我们一路挣扎到现在的汉子,他圆睁着双眼,张大了嘴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怒吼,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随即,他的身体被另一发炮弹掀起的泥土和冲击波,如同破麻袋一样抛向空中,然后重重落下,再也没有动弹…… 死亡,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如此密集、如此高效、如此残酷的方式,瞬间降临!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地拍在我的后背!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控制,被抛向空中,然后重重地砸进一个温热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味和硝烟味的泥坑里! 泥浆,混合着不知是谁的血水和碎肉,瞬间将我淹没!窒息感!剧痛!还有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死了。 和那些弟兄们一样,死在这片莫名其妙闯入的、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上。 然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漫长的几个世纪。 我猛地咳嗽起来,呛出了满嘴的泥浆和血水!求生的本能,让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那几乎将我活埋的、温热粘稠的泥水中,钻了出来! “咳……咳咳……” 我跪在泥地里,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那充满了硝烟和死亡气息的空气。 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有尖锐的、让人恶心欲吐的炮弹破空时的尖啸! 眼睛里,是弥漫的硝烟,是燃烧的火焰,是残破的肢体,是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坑坑洼洼的大地! 不远处,那座如同巨大坟冢般的312高地,在硝烟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在。又摸了摸腰间,那两枚在黄连山绝境中都舍不得丢掉的手榴弹,还在。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支早已没有多少子弹的56半步枪。 我还活着。 在这片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炼狱中,我又一次,他妈的,活了下来!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小石头呢?刀疤脸呢?老周呢?猴子呢?那些跟着我们一路挣扎、一路期盼的弟兄们呢?! 他们都死了! 都死在了这片他们满怀希望奔向的“归途”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悲凉感、以及滔天的愤怒和绝望,如同最猛烈的炮弹,狠狠地击中了我的灵魂! “卧槽!!!” “我,李卫国,一个本该在城市里过着平凡生活的“待业青年”,一个刚刚经历了部队被打散、战友全部牺牲的孤魂野鬼,就这样,被命运的洪流,或者说,被这台巨大而冷酷的战争机器,不由分说地,裹挟着,投入了312高地这个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绞肉机之中。” 故事,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从河滩到黄连山,再到这片炮火纷飞的高地,我所经历的一切,早已将那个曾经的“待业青年”李卫国,碾得粉碎,重塑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怪物。 第11章 团! “卧槽!!!” 那一声嘶吼,带着血和泥的味道,从我撕裂般的喉咙里冲出来,却瞬间就被周围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和尖锐的破空声浪所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我跪在那片温热粘稠、散发着浓烈血腥和硝烟恶臭的泥浆里,如同一个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更深层地狱的迷途者。巨大的轰鸣震得我头晕目眩,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剧痛。 小石头……刀疤脸……老周……还有那些甚至没来得及熟悉面孔的弟兄……他们都死了。就在刚才,就在我眼前,就在那片我们满怀希望冲出来的、以为是救赎的开阔地上,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这密集得令人发指的炮火,瞬间抹去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酷地捉弄我们?!千辛万苦从黄连山的绝境中爬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迎接这样一场更加彻底、更加直接的毁灭?! 巨大的悲痛、愤怒和荒谬感,如同烧红的铁水,在我胸腔里翻滚、灼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死亡的威胁,不允许我有片刻的沉溺。 轰——!又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地砸来,将我再次掀翻在地。 不能死! 我不能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火,顽强地支撑着我几乎要崩溃的意志。求生的本能,那种在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被磨砺得无比锋利的本能,再次主宰了我的身体。 我连滚带爬,也顾不上什么方向,什么姿态,像条被踩了尾巴的壁虎一样,拼命地在泥泞和尸骸间蠕动,寻找着任何可以蔽体的角落。 最终,我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弹坑里。弹坑边缘还在冒着硝烟,坑壁湿滑陡峭,底部积着半尺多深的、混杂着血水和雨水的浑浊泥浆,水面上甚至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破碎的组织……我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蜷缩在弹坑最深的角落,身体因为恐惧和刚才的剧烈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平复那颗如同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我下意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万幸,除了浑身的擦伤和撞击带来的剧痛,似乎并没有致命的重伤。那支在黄连山里一直舍不得丢掉的56半步枪,还死死地攥在手里,枪身沾满了泥浆,冰冷而沉重。腰间那两枚沉甸甸的手榴弹,也还在。 我还活着。 在这片如同屠宰场般的炼狱中,我又一次,极其讽刺地,活了下来。 可是,活下来之后呢? 我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从弹坑边缘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炮火似乎比刚才稍稍稀疏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停止。零星的炮弹依旧不时落下,发出沉闷的爆炸声。更近处,是轻重机枪那令人心悸的哒哒哒和突突突的扫射声,还有步枪清脆的点射声。显然,地面部队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 硝烟稍微弥漫开了一些,能见度依然很差。我看到,就在我这个弹坑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穿着我们解放军军装的尸体,其中就有我模糊辨认出的、属于我们那支小分队最后几个弟兄的身影……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冰冷的泥泞之中。 更远处,靠近那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312高地方向,影影绰绰地有人影在晃动。一些同样穿着我们军装的身影,正利用着弹坑、尸体、以及被炸毁的工事残骸作为掩护,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推进,或者是在重新集结,准备发动新的冲击。 而在高地那被炸得坑坑洼洼、光秃秃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越军工事轮廓,可能是堑壕、a字形掩体,甚至是利用天然岩石改造的火力点。不断有火光从那些地方闪烁,那是敌人的机枪和步枪还在顽抗。 这里,就是绞肉机!一个巨大、冰冷、无情的,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生命的绞肉机! 我缩回头,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坑壁,心脏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剧烈地收缩着。我该怎么办? 冲出去?跟着那些不认识的部队一起冲?我连他们是哪个部分的,指挥官是谁,进攻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贸然加入,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留在这里?这个弹坑虽然暂时安全,但谁知道下一发炮弹会不会就落在这里?而且,如果战斗结束,敌人反扑,或者我方部队撤退,留在这里同样是死路一条! 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孤魂野鬼,被抛弃在了这个巨大而混乱的战场上,进退两难,生死未卜。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要窒息。 就在我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被恐惧和迷茫吞噬的时候,弹坑的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泥土被踩落的簌簌声! 有人来了! 是敌是友?!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我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枪口对准了坑沿上方!手指下意识地就摸向了扳机! 只见坑沿上,探出了几个同样满身泥污、钢盔歪戴、脸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血迹的面孔!他们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解放军军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疲惫、麻木、凶狠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们显然也没料到弹坑里会有人,看到我举枪对着他们,也是一愣,随即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枪口同样对准了我!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妈的!自己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脸上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带头的老兵,率先反应过来,他没有放下枪,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厉声喝道:“你是哪个部分的?!番号?!口令?!” 番号?口令? 我一下子懵了! 我们的部队番号,在黄连山里迷失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义!至于口令……天知道现在主力部队用的是什么口令!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老兵看我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怀疑和警惕更重了:“哑巴了?!还是他妈的奸细?!”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枪口也逼近了一些,手指都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我毫不怀疑,只要我再迟疑几秒钟,或者说错一句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误杀自己人的事情,太常见了! “我……我们是……是穿插部队的!”我急中生智,想起了一个相对模糊但又能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说法,“番号……番号是临时的……我们的电台坏了……跟上级失联了……刚才……刚才炮击,我们的人……都……都没了……”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不成调。 那老兵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着,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他看到了我破烂不堪却明显是制式的军装,看到了我手里那支同样沾满泥污的56半,看到了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悲痛……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狼狈,太真实,或许是他现在急需补充兵力,他脸上的怀疑稍微减轻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强硬:“穿插部队?哪个方向穿过来的?哪个军哪个师的?” 我根本编不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从……从西北方向……黄连山那边……具体番号……我不清楚,我是新兵……” “新兵?”老兵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但似乎也打消了我是奸细的怀疑。毕竟,没有哪个奸细会蠢到冒充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兵。 “妈的,管你他妈的是哪个部分的!”他似乎失去了耐心,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他用枪口朝坑外点了点,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还能动不?!还能动就给老子滚上来!我们是118团的!奉命拿下前面那个山头!现在缺人手!算你小子运气好,跟着我们,有条活路!” 118团?这个番号我似乎有点印象,好像爷爷提过,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一支主力部队…… 活路?看着他身后那些眼神麻木、杀气腾腾的士兵,看着远处高地上不断喷吐火舌的敌军工事,我实在看不出跟着他们冲锋能有什么“活路”。 但……留在这里,肯定是死路一条。 我没有选择了。 或者说,战争,从来就没有给过我选择。 “能动!”我咬了咬牙,从泥泞中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有些沙哑。 “那就快他妈的给老子爬上来!磨蹭什么?!”老兵不耐烦地吼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步枪背在身后,手脚并用地,攀着湿滑的坑壁,从这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弹坑里爬了出去。重新踏上这片炼狱般的土地,阳光被硝烟遮蔽得昏暗,照在身上,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一站稳,一颗流弹就咻地一声,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吓得我赶紧又把身体压低。 “都他妈的机灵点!”老兵,后来我知道他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班长,吼了一声,然后一挥手,指着前方一个稍微完整的、被炸塌了一半的交通壕,“进那个壕沟!快!准备下一波冲击!” 他率先猫着腰,端着冲锋枪,朝着那段交通壕冲了过去。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立刻跟上。 我没有任何犹豫,或者说,已经没有了犹豫的权利。我端起枪,迈开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的双腿,紧紧地跟在这支我完全不认识的、番号为“118团”的队伍后面,朝着那段未知的、可能通往短暂安全,但更可能通往下一场血战的交通壕,冲了过去。 第12章 血肉模糊312 狭窄、泥泞的交通壕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一踏进去,那股混合着硝烟、泥土、汗臭以及浓烈血腥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脚下黏糊糊的,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踩到的是松软的泥土,还是凝固的血块,亦或是……某位不幸战友残缺的肢体。 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只有头顶被炮火撕开的、不规则的豁口透下些许昏暗的天光,映照出壕壁上斑驳的血迹和无数狰狞的弹孔。老王班长和他手下那几个幸存的士兵,动作麻利而又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近乎本能的警惕,猫着腰,端着枪,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那些黑乎乎的掩体、拐角以及可能藏匿敌人的猫耳洞。 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心里的汗让枪托变得更加湿滑。刚才被老王班长强行“收编”的冲击还没完全平复,周围这压抑、血腥的环境更是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和恐惧。我甚至不知道前面将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身边这几个刚刚还拿枪指着我的“新战友”是否可靠。 “都他妈的给老子把眼睛瞪圆了!前面肯定还有越南猴子藏着!”老王班长压低了声音,如同受伤野兽般低吼着,他的冲锋枪枪口始终保持着向前的指向,“两人一组,交替掩护前进!发现不对劲,先扔手榴弹!” 队伍立刻分成了三组,老王班长自己打头阵,另外两组一左一右,相互间隔几米,开始沿着这条血腥的通道,缓慢而又决绝地向前推进。我被分在了靠后的一组,身边是一个沉默寡言、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老兵。 没走多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枪响!紧接着是老王班长的一声怒吼:“妈的!藏在那儿!手榴弹!!” 话音未落,一颗手榴弹就带着呼啸声从前面飞了出去,落入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拐角掩体后面。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在狭窄的堑壕里响起,气浪裹挟着泥土和碎石倒卷回来,打得我们脸上生疼。爆炸过后,是几声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很快便沉寂下去。 “安全!”前面的弟兄喊了一声。 我们继续前进。脚下,是刚刚被炸死的越军士兵扭曲的尸体,还有散落一地的武器弹药。没人去看他们,也没人有时间去清理,只是麻木地从他们身边跨过,或者干脆直接踩着他们的身体前进。 在这段不长的交通壕里,我们又遭遇了两次类似的抵抗。都是藏匿在极其隐蔽的工事或猫耳洞里的越军散兵,他们如同受伤的毒蛇,在我们经过时突然发动奇袭。每一次交火,都伴随着激烈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和近距离的搏杀。虽然我们最终都成功地将他们肃清,但代价是,我们这支本就残破的队伍,又减员了一人——那个脸上带刀疤的老兵,在探查一个猫耳洞时,被里面冲出来的敌人用刺刀捅穿了腹部,当场牺牲。 等我们终于清理完这段交通壕,重新回到相对开阔一些的坡地上时,抬眼望去,312高地那被炸得光秃秃、如同巨大坟冢般的主峰,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但同时,一股更加猛烈、更加令人绝望的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般,从高地半坡上一个构筑得异常坚固的核心工事中倾泻而下! 那是一个用混凝土和厚钢板加固过的、半地堡式的火力点!我甚至能看到它射击口处喷吐出的、长长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机枪火舌!周围还有几个辅助的火力点,形成了交叉火力,将我们这片进攻区域完全覆盖! “哒哒哒哒哒哒哒——!!!” 重机枪那沉闷而又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响彻整个战场!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扫了过来!打得我们前方的地面如同沸腾般,泥土、石块四处飞溅!几个刚刚冲出交通壕、试图寻找新的掩体的弟兄,瞬间就被密集的弹雨撕成了碎片!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 “隐蔽!快隐蔽!!”老王班长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自己也狼狈地扑进了一个弹坑里。 剩下的我们几个人——现在只剩下老王班长、我,还有另外两个我不认识的战士——也纷纷就近寻找掩体,死死地把头埋在泥土里,大气都不敢出! 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我们头顶和身边的泥土上,发出“噗噗噗”的沉闷声响,仿佛随时都能穿透我们这薄弱的掩护,将我们撕成碎片! 我们被彻底压制住了!那个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火力点,像一颗毒牙,死死地扼住了我们通往山顶的咽喉! “妈的!这狗日的乌龟壳子!太硬了!”一个躲在我旁边弹坑里的战士,探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来,破口大骂,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机枪根本打不穿!手榴弹扔过去也炸不塌!这他妈的怎么打?!” “火箭筒!火箭筒支援呢?!”另一个战士朝着后方声嘶力竭地喊道。 “喊个屁!火箭筒手早就他妈的没了!后面的人也上不来!”老王班长同样躲在一个弹坑里,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变得异常嘶哑,“炸药包!还有没有炸药包?!” “有!我这里还有一个!”一个战士回应道。 “好!”老王班长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但是……谁能把它送上去?!前面这片开阔地,连只耗子都跑不过去!露头就是死!”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几个人中间蔓延开来。难道我们就要被这个火力点死死地钉在这里,要么被打死,要么活活耗死吗? 就在这时,趴在弹坑边缘的我,下意识地举起了步枪上的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那个不断喷吐火舌的“乌龟壳子”。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中,找到一丝破绽。或许是因为之前在黄连山里,为了生存,我被迫锻炼出了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和对环境细节的敏感度;或许,仅仅是运气使然……我的目光,突然被火力点侧后方,靠近一片被炸塌的岩石堆区域,某个极其不起眼的细节吸引了! 那片区域,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一些伪装用的杂草。但在岩石的缝隙之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方形的、带着金属栅格的小孔?!那是什么?是单纯的岩石缝隙?还是……通风口?!或者是工事内部用来观察侧后方的潜望镜孔?! 而且,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小孔所在的位置,似乎正好处于火力点正面和侧面机枪射击的死角!那里的地形也相对复杂,有一些可以利用的岩石和弹坑作为掩护!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老王班长!”我朝着老王班长所在的弹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发颤,“那个火力点!侧后方!大概……大概十点钟方向!靠着那堆烂石头的地方!我好像看到一个洞!可能是通风口!那里……那里好像是射击死角!!” 正在焦躁地观察着正面的老王班长,听到我的喊声,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一脸狐疑地看向我:“你说啥?!通风口?!你看清楚了没有?!别他妈的瞎咋呼!” “我……我看得不太清楚!但是肯定有东西!跟周围的石头不一样!”我急切地重复道,用手指着那个大致的方向,“而且那个位置,正面的机枪肯定打不到!” 老王班长将信将疑地探出头,朝着我指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地权衡着这个信息的价值和风险。 我知道,这很冒险。如果我判断错误,或者敌人早有防备,派人去那个方向,几乎等同于自杀。 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与其在这里被动挨打等死,不如赌一把!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肯定,或许是他真的已经无计可施,老王班长沉默了几秒钟,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疯狂和狠厉! “妈的!赌一把!”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他对着刚才那个说有炸药包的战士吼道:“二狗子!把炸药包给我!” 那个叫二狗子的战士立刻把一个沉甸甸的、用帆布包裹的炸药包递了过去。 “你!”老王班长指着另一个仅存的战士,“还有你!”他又指向我,“你们两个!跟我来!我们从左边摸过去!其他人!火力掩护!给老子狠狠地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命令简短而急促!根本不容我有任何反对或犹豫! “打!!!”随着老王班长一声令下,仅存的几个负责掩护的战士,立刻开始用步枪朝着火力点正面进行猛烈射击,虽然火力稀疏,但枪声异常激烈,试图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而老王班长,则抱着那个炸药包,如同狸猫一般,率先窜出了弹坑,利用着地形的掩护,朝着我指示的那个侧后方,快速而又极其隐蔽地摸了过去! 我和另一个战士也立刻紧随其后!我们三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线上!一旦被敌人发现,我们连同那个炸药包,都会瞬间化为灰烬! 幸运的是,那个方向似乎真的是敌人的防御死角!我们一路匍匐前进,跃过弹坑,躲过尸体,竟然真的有惊无险地摸到了那片岩石堆附近! 老王班长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警戒,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岩石。他扒开伪装的藤蔓和杂草…… 果然!一个方形的、带着铁栅栏的通风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黑乎乎的,似乎还能听到隐约的人声和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老王班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迅速拉开炸药包的导火索 ,毫不犹豫地,将整个炸药包,猛地塞进了那个通风口里! “快撤!!!”他低吼一声! 我们三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转身就往回跑!拼尽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的一个弹坑! 几乎就在我们扑进弹坑的同一瞬间!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沉闷、却又更加恐怖的巨响,从那个火力点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更加剧烈的殉爆声! 整个坚固的混凝土工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撕裂!浓密的黑烟、炙热的火焰、混凝土碎块、扭曲的钢板、甚至还有一些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被炸开的巨大缺口和射击孔里,猛烈地喷涌而出! 那挺一直疯狂咆哮、给我们带来巨大伤亡和恐惧的重机枪,瞬间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彻底哑火了! 成功了!!! 我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残存的所有人! “成功了!炸掉了!那个火力点被干掉了!!!” “冲啊!!!” “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冲上去!!!” 压抑已久的士气,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 幸存的解放军士兵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掩体后面冲了出来,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朝着那座象征着死亡和恐惧的312高地主峰,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冲击! 老王班长从弹坑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转瞬即逝的……赞许? 但他没时间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嘶吼一声:“愣着干什么?!冲啊!!” 他也端起冲锋枪,如同下山的猛虎,第一个带头朝着被炸开的火力点缺口冲了上去! 我的胸中,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热血上涌!恐惧和麻木似乎在这一刻被暂时驱散!我也怒吼一声,端起枪,紧随着老王班长和汹涌的人潮,朝着那座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312高地主峰,冲了上去! 虽然前面的道路依旧布满了尸体和弹坑,虽然残存的敌人还在负隅顽抗,不断有冷枪射来,虽然我不知道冲上主峰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会是如何…… 但在这一刻,我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卷入、挣扎求生的孤魂。我感觉自己,仿佛真正融入了这支浴血奋战的队伍,成为了这巨大战争机器上,一个虽然渺小,却也曾经发挥过关键作用的……齿轮。 我跟着队伍,继续往上爬,开火,躲避……在这座用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血肉磨坊中,身不由己地,却又带着一丝刚刚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继续运转着…… 第13章 峰顶残阳,无名的胜利 热血,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沸水,在我胸腔里疯狂地翻滚、冲撞!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也从我自己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眼前是晃动的人影,是弥漫的硝烟,是那座被鲜血浸透、象征着死亡和征服的312高地主峰! 冲!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如同上满了发条的机械,或者说,如同被牧羊犬驱赶着、奔向未知屠宰场的羊群!我端着那支早已打得滚烫的56半步枪,紧跟着老王班长和其他幸存弟兄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最后的几十米高地,猛冲过去! 虽然那个最要命的核心火力点被我们给端掉了,但通往峰顶的路,依然布满了死亡! 残存的越军士兵,如同被打散了巢穴的毒蜂,依托着那些残破的工事、弹坑、甚至就是几块堆叠的岩石,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抵抗! 冷枪,如同毒蛇吐信,不断地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射来! 手榴弹,带着尖利的呼啸,不时地落在我们中间,炸起一蓬蓬血肉和泥土! “哒哒哒!”一挺隐蔽在侧翼断壁后的轻机枪突然响起,子弹如同鞭子般抽打过来,瞬间就有两个冲在前面的弟兄被打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卧草!快卧倒隐蔽!”老王班长反应极快,嘶吼着将身边几个人扑倒在一个相对较大的弹坑里,随即端起冲锋枪,朝着那挺机枪的方向疯狂扫射,试图进行火力压制。 我也跟着扑倒在地,冰冷的泥浆和某种温热粘稠的液体溅了我一脸。我学着老王班长的样子,举起枪,朝着那个大致的方向胡乱开了几枪。子弹打在断壁上,溅起点点火星,但那挺机枪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咆哮起来! “手榴弹!谁还有手榴弹?!”老王班长焦急地吼道。 “我还有!”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两枚从黄连山一路带出来的、沉甸甸的宝贝疙瘩还在!我迅速掏出一枚,拧开后盖,猛地一拉弦!手臂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机枪火力点的大致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不止我一个!身边另外一个战士也扔出了一颗! 两颗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几乎同时落在了那个断壁附近! “轰!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碎石和烟尘冲天而起! 那挺一直疯狂扫射的轻机枪,终于彻底哑火了! “好样的!”老王班长从弹坑里一跃而起,也顾不上称赞,只是红着眼睛嘶吼道,“冲!一口气冲上去!拿下山头!!” 残存的我们,再次从掩体里冲了出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我们了! 最后的几十米! 脚下是越军丢弃的武器,是散落的弹药箱,是各种军用杂物,更多的是……尸体!有穿着黄绿色军装的越军士兵,也有穿着我们熟悉的绿军装的战友!他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这座312高地,简直就是一座用双方士兵的血肉堆砌起来的巨大坟冢! 终于! 我们冲上了主峰!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没有想象中的红旗招展。 峰顶,一片狼藉,如同被台风蹂躏过的垃圾场。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环形工事占据了山顶最高处,工事内外,堆满了越军的尸体,还有一些散落的武器和装备。旁边,是一个被炸毁的炮兵观察所废墟,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半地下的指挥所掩体,入口处被炸得面目全非,黑乎乎的洞口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硝烟味、血腥味、人体烧焦的焦糊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死亡特有的腐臭气息。 我们这支冲上来的队伍,算上我和老王班长,竟然只剩下了……四个人! 刚才那最后几十米的冲锋,又倒下了两个弟兄! 老王班长喘着粗气,看着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峰顶,又看了看身边仅存的我们三个,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摆了摆手,用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命令道:“散开!警戒!检查……检查还有没有活着的敌人!” 我们三个人立刻散开,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在这片狼藉的峰顶搜索起来。我检查了那个被炸毁的环形工事,里面除了尸体和散落的弹药,再没有一个活口。另一个战士则走向那个半地下的指挥所入口。 我靠在一块被炸断的水泥块上,剧烈地喘息着。肾上腺素急剧退去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我淹没!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手臂因为长时间举枪而不住地颤抖,双腿更是软得像面条,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紧接着,是迟来的恐惧和恶心。 刚才那些血腥的搏杀场面,那些惨死的战友和敌人的面孔,如同电影快放般在我眼前闪过。那个被我用刺刀捅死的越军士兵,他死前那双瞪得大大的、充满绝望的眼睛,仿佛还死死地盯着我…… “呕——!”我再也控制不住,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扶着水泥块,又一次剧烈地干呕起来!这一次,吐出的不仅仅是酸水,还有一些早上吃下去的、早已消化不良的压缩饼干残渣。 吐完之后,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茫然。 我们赢了吗?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终于拿下了这座该死的高地,但这……算是胜利吗? 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他们的牺牲,意义何在? 我看着自己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双手,看着这片如同屠宰场般的峰顶,第一次对这场战争,对这一切,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就在这时,负责搜索指挥所入口的那个战士突然喊道:“班长!这里……这里还有东西!” 老王班长立刻警惕地端起枪,和我一起走了过去。 那个指挥所的入口被炸塌了一半,但还能勉强钻进去。里面光线极其昏暗,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我们看到里面同样躺着几具越军尸体,看军衔似乎还是个军官。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地图和一部被砸坏的步话机。 那个战士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像是笔记本或者日记本一样的东西,封皮是深绿色的,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越南文字。 “这是什么?”老王班长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那战士摇了摇头,“从那个军官身上找到的,好像挺重要的,他死都攥在手里。” 老王班长接过来,翻看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偶尔还有一些手绘的草图和数字。他显然也看不懂。 “收起来!”老王班长把本子递给我,“你小子看着像是读过几天书,先替我收着!等找到连部或者营部,再交上去!” 我下意识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本子,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摸到这个本子,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本不起眼的小册子里,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就在这时,高地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和喊杀声!似乎是我们的其他部队,也从别的方向攻上来了! “走!去看看!”老王班长立刻警觉起来,带着我们钻出了这个令人压抑的指挥所掩体。 果然,从高地的南侧和西侧,又冲上来两小股同样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解放军部队!人数也都不多,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人! 显然,为了拿下这个312高地,我们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的还要惨重!各个方向的攻击部队,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几支残破的队伍,在这片狼藉的峰顶上“会师”了。带队的几个班长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麻木。 “妈的,总算是拿下来了!”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班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说道。 “拿下又怎么样?”另一个满脸黑灰的班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我们还剩下几个人?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连长交代!” 老王班长没有参与他们的抱怨,他只是默默地走到山顶边缘,举起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我也跟着走到他身边,朝着山下望去。 从高地往下看,视野开阔了许多。可以看到山下的道路、村庄和田野,在硝烟中若隐若现。远处,还能看到其他高地上战斗的火光和烟柱。整个战场,就像一盘巨大而混乱的棋局,而我们,只是这棋盘上,微不足道却又身不由己的棋子。 “班长,”我忍不住低声问道,“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老王班长放下望远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不知道。等命令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确定,“不过……估计安生不了多久。拿下了山头,就得守住。越南猴子肯定会反扑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通讯兵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的步话机似乎还能勉强使用,断断续续地接收着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然后抬起头,对着几个班长大声喊道:“营部……营部命令!各单位……各单位就地坚守!巩固阵地!敌人……敌人可能在集结兵力……准备……准备在天黑后发动反扑!重复!坚守阵地!准备反扑!” 果然! 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坚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甚至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新的威胁就接踵而至! 几个班长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妈的!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守个屁啊!”那个断了胳膊的班长第一个骂了起来。 “守不住也得守!这是命令!”老王班长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他的眼神深处,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都别他妈的废话了!赶紧找位置!构筑工事!把能用的武器都捡起来!准备打硬仗了!” 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峰顶,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残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默默地搬运尸体(主要是为了腾出空间和寻找可用的弹药),加固残破的工事,架设还能使用的机枪…… 夕阳,如同凝固的血块,悬挂在西边的天际线上,将整个312高地染上了一层凄厉的暗红色。晚风吹过,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敌人集结的声响。 我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一场更加残酷、更加考验意志的阵地防御战,即将在几个小时后,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展开。 而我们,这群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能否守住这座用无数生命换来的高地?能否在敌人疯狂的反扑中,再次活下来?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比之前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漫长、都要黑暗的夜晚。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口袋里那本缴获的、神秘的越南笔记本,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我的心头。 第14章 血色黄昏,反攻前夜的死寂 通讯兵带来的命令,如同数九寒冬里的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们这些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占领峰顶的残兵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坚守阵地?巩固防御?准备敌人反扑?!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狼藉不堪的峰顶,除了几段被炸塌的环形工事、一些散乱的弹坑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什么“阵地”可言? 而我们,又能称得上是“防御力量”吗?算上我和老王班长,以及那两支从其他方向攻上来的、同样被打残了的队伍会合后,还能站着喘气、手里还能拿起枪的,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二十人!而且个个带伤,疲惫不堪,弹药更是少得可怜! “妈的!就凭我们这几根葱?守个屁啊!这不是让咱们送死吗?!”那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断臂班长第一个跳了起来,冲着通讯兵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通讯兵被骂得一脸委屈,却也不敢反驳,只是讷讷地重复着:“这是……这是营部的命令……营长说……无论如何……都要守到天亮……援军……援军正在路上……” “援军?狗屁的援军!”另一个满脸黑灰的班长苦笑着摇头,“从山下冲到这里,老子就没看到一个援军的影子!估计他们也被堵在半路上了!指望援军,还不如指望越南猴子发善心!” 抱怨声,咒骂声,夹杂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在血色的黄昏中弥漫开来,充满了绝望和焦躁。刚刚占领高地带来的一丝松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更大危机的深切恐惧。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老王班长猛地一声怒吼,打断了众人的抱怨。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如同受伤的孤狼在绝境中的咆哮,“命令就是命令!守不住也得守!不想死的,现在就给老子动起来!还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找位置!加固工事!收集弹药!把死人身上的家伙什都扒下来!快!!” 或许是他的威严起了作用,或许是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抱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残存的士兵们,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再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默默地行动起来。 我们开始清理战场,主要是将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拖到工事外围或者弹坑里,一来是为了腾出射击和活动的空间,二来……是为了搜刮他们身上可能还剩下的弹药、手榴弹、急救包甚至是一口水。 这是一个极其残酷而又麻木的过程。我们面无表情地翻动着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躯体,从他们沾满血污的口袋里、弹药盒里,搜寻着任何能增加我们生存几率的东西。有时候,会从熟悉的战友身上找到半包烟,或者一张家人的照片,心里会猛地抽搐一下,但很快就被更深的麻木所取代。 我负责和另外两个战士清理靠近指挥所废墟的那段环形工事。地上躺着七八具越军尸体,还有两个我们自己牺牲的弟兄。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用刺刀挑开越军的装备,找到了几个ak步枪的弹匣(虽然和我们的56半不完全通用,但据说应急时勉强能用几发),几枚苏制手榴弹,还有一个装满了浑浊雨水的军用水壶。至于我们牺牲的弟兄,他们身上的弹药早已打光,只有一个急救包还算完整,被我收了起来。 我们把能用的武器弹药集中起来,重新进行了分配。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平均下来,每个人只有不到三十发子弹,手榴弹更是稀缺品,总共也只有不到十枚。重武器?除了两挺还能勉强使用的、缴获的苏制轻机枪(但子弹也不多了),就只剩下我们手里这些步枪和冲锋枪了。 至于食物和水……更是奢望。只有少数人身上还带着一两块压缩饼干,水壶也大多是空的,或者只有一点点浑浊不堪的积水。 伤员的情况最让人揪心。除了那个断了胳膊的班长还能勉强战斗,另外还有四五个伤势较重的弟兄,躺在稍微避风的工事角落里呻吟着,卫生员(如果还有的话)只能给他们做最简单的包扎,连止痛药都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援军不能及时赶到,他们……恐怕很难熬过今晚。 “他娘的,这仗打得……”一个年轻的战士一边用工兵铲加固着胸墙,一边低声咒骂着,声音带着哭腔,“老子……老子真想家了……” 没人接他的话。因为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一样。 我靠在冰冷的工事壁上,看着天边那轮如同凝固血块般的夕阳,一点点地沉入远方的山峦。暮色,如同巨大的、灰黑色的裹尸布,开始缓缓地笼罩这片伤痕累累的高地。 风,带着夜晚的寒意,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纸屑,也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响动。 那是……敌人集结的声音? 老王班长显然也听到了。他脸色凝重地走到工事边缘,举起望远镜,朝着山下仔细地观察着。看了许久,他才放下望远镜,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山下的越南猴子,像蚂蚁一样,黑压压的一片!”他声音低沉地对其他几个班长说道,“看样子,他们是不把这山头夺回去不罢休啊!今晚,肯定有一场恶战!”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班长,要不……我们趁天黑,撤吧?”那个断臂班长忍不住提议道,“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能跑一个是一个啊!” “撤?”老王班长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往哪儿撤?!我们屁股后面就是悬崖!两侧都是敌人的火力范围!唯一的通路就是我们冲上来的这条路!你以为越南猴子都是傻子,不会在那里堵着我们吗?!” “而且!”他加重了语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是命令!是死命令!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是服从命令!是坚守阵地!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后退一步!要是我们撤了,让敌人重新占领了这个高地,那我们白天牺牲的那么多弟兄,他们的血,就他妈的白流了!!” 他的话,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是啊,我们不能退。退了,对不起死去的战友,更对不起自己身上这身军装。 虽然……这命令很可能意味着死亡。 断臂班长沉默了,不再说话。其他几个战士,也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一种悲壮而又绝望的气氛,在稀薄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白天清理战场时,我注意到,靠近高地西北侧悬崖边缘的地方,有一条被炮火炸开的、不太明显的小路,或者说是一条陡峭的断层,似乎可以通往山下。当时我没太在意,但现在想来…… “老王班长,”我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高地西北边,靠近悬崖那里,我好像看到有一条……路,被炸塌了一半,不知道能不能下去。” 老王班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真的?!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我立刻带着他,还有其他几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高地的西北边缘。果然,在一片乱石和被炸倒的树木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条极其陡峭、被碎石和泥土部分掩埋的狭窄小径,蜿蜒着向下延伸,消失在悬崖下方的黑暗中。 “这……”老王班长仔细观察了一下,又探头往下看了看,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呼啸的风声,“这他妈的也叫路?简直就是鬼门关!而且谁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万一是死路,或者直接通到越南猴子的包围圈里呢?” “但是,”我说道,“至少……这也是一条可能的退路,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分散敌人注意力的地方?万一……万一守不住了……” 我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王班长沉默了。他盯着那条危险的小径,又看了看身后那片即将被鲜血再次浸染的阵地,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最终,他咬了咬牙,说道:“先不管它!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但是……这个地方,得派人盯着!万一……我是说万一……也好有个准备。” 他随即安排了两个相对机灵的战士,负责警戒这个方向。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高地上,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呜咽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不断地吹过耳边。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等待着发起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我们缩在冰冷的工事里,背靠着背,紧握着冰冷的武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我在黑暗中,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本缴获的越南笔记本。它硬邦邦的棱角硌着我的胸口,却也给了我一丝奇怪的、虚幻的支撑。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将我引向何方。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的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们在等待,等待着那注定要到来的、血腥的黎明……或者,是彻底吞噬一切的黑暗。 突然!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极致的紧张和疲惫压垮,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 我耳朵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响动!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也不是远处隐约的炮声! 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石头摩擦滚落的声音!还夹杂着……某种金属刮擦的细响?! 那声音,似乎……似乎就来自我们西北方向,那个靠近悬崖、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也就是我白天发现那条可疑小径的方向!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难道……敌人想从那里摸上来?! 我立刻侧过头,想要提醒身边的老王班长!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 第15章 午夜鬼哭,暗夜中的尖刀 几乎就在我捕捉到那丝诡异响动的同一瞬间,一种如同被毒蛇盯上般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班长!西北边!悬崖那边!有动静!!”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锐,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喊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惊醒了所有紧绷着神经的战士! 老王班长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西北方向那片笼罩在黑暗中的区域,同时低吼道:“什么动静?!看清楚了没有?!” “没……没看清楚!太黑了!但是……绝对有声音!是……是石头滚落和……好像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心脏狂跳不止。 负责警戒那个方向的两名战士,此刻也紧张地端起了枪,但显然他们之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其中一个有些迟疑地说道:“班长……我……我没听到什么啊?会不会……是风吹的,或者是……是野兽?” “放你娘的屁!这种时候哪来的野兽?!”老王班长显然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刻做出了判断,“所有人!注意西北方向!机枪!机枪调过去!准备照明弹!” 命令被迅速执行。那挺仅存的、作为我们主要支撑火力的轻机枪,立刻被调转枪口,对准了西北方向那片漆黑的区域。一个战士也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一颗照明弹,装填进了枪挂榴弹发射器。 然而,就在我们这边刚刚做出反应,阵脚微动之际—— 异变陡生! 不是从西北方向! 而是从我们正前方!以及侧翼的几个防御死角!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枪发射般的闷响,几乎被夜风的声音所掩盖! 紧接着,守在最前沿工事里的几个战士,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哼,然后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无声无息!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消音武器?!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敌袭!!!”老王班长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就在我们大部分注意力被吸引到西北方向的那一刻,真正的威胁,如同潜伏在黑暗中最致命的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我们防御的正面和侧翼,发动了突袭! “哒哒哒!” “咻咻!” 带着消音器的冲锋枪发出的、低沉而又急促的点射声,以及某种近乎无声的、弩箭或者吹箭破空的声音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几个刚刚站起来、试图调转枪口的战士,立刻如同割麦子般倒了下去! “卧倒!快卧倒!!”老王班长嘶吼着,将身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战士扑倒在地! 我也本能地将身体死死地贴在冰冷的工事壁后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妈的!中计了!刚才西北方向的动静,根本就是个幌子!是敌人故意制造出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他们真正的突袭方向,是在我们自以为防御稳固的正面! 而且,这次来的敌人,绝对不是白天那些只会人海冲锋的普通越南兵!他们的战术极其刁钻!行动悄无声息!武器装备也明显不同! 是特工!绝对是越军的特工小分队!那些在夜色和丛林里如同鬼魅般的家伙!可能就是我们在黄连山遭遇过的那种,甚至……是更精锐的“达贡”部队?! “照明弹!快放照明弹!!”老王班长躲在掩体后面,声嘶力竭地吼道。 负责发射照明弹的那个战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声的杀戮吓懵了,哆哆嗦嗦地半天才把枪举起来。 “咻——嘭!” 一颗惨白色的照明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终于挣扎着升上了半空! 刺眼的白光瞬间撕裂了浓重的黑暗,将整个312高地主峰短暂地照亮! 借着这短暂的光明,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就在我们前方的工事和弹坑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十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涂着油彩、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手里的武器正无情地收割着我们暴露出来的、或者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战士的生命!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似乎并不是要全歼我们,而是……在寻找什么?!有好几个人影,正快速地朝着那个被炸塌的指挥所废墟,以及之前堆放尸体(尤其是军官尸体)的区域摸去! 难道……他们真的是冲着那本笔记本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老王班长也看清了形势,他从掩体后猛地跃起,端着冲锋枪,朝着那些黑影疯狂地扫射! 幸存的战士们,也被这残酷的现实逼到了绝境!求生的本能和同伴惨死的愤怒,让他们忘记了恐惧,纷纷从掩体后抬起头,用手里仅有的武器,朝着那些如同鬼魅般的敌人猛烈还击! 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再次响彻了整个峰顶! 这一次,战斗变得更加混乱,更加血腥! 照明弹的光芒很快就熄灭了,峰顶再次陷入黑暗。只有枪口喷吐的火舌,如同地狱的磷火般,在黑暗中跳跃、闪烁,短暂地照亮一张张因为恐惧、愤怒和杀戮而扭曲的脸庞。 敌我双方的士兵,在黑暗中,在狭窄的工事里,在布满尸体的弹坑间,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最令人窒息的近距离搏杀! 我躲在一块巨大的水泥块后面,不断地朝着记忆中敌人可能出现的位置开火。黑暗中,我根本无法瞄准,只能凭着感觉射击。子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脚边,枪管烫得惊人。 突然,我感觉背后一阵恶风袭来!多年战场生涯磨练出的本能让我想都没想,猛地往前一个翻滚! “噗嗤!”一声! 一把锋利的匕首,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背,深深地插进了我刚才倚靠的水泥块旁边的泥土里! 我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一个同样穿着黑色紧身衣、如同猎豹般矫健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我刚才的位置!他手里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见一击不中,立刻抽出匕首,再次朝着地上的我猛扑过来!动作快如闪电! 妈的!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简直就是暗夜里的杀戮机器! 来不及举枪!也来不及躲闪! 在匕首那冰冷的寒光即将刺入我胸膛的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起手中的56半步枪,不是用枪口,而是用整个枪身,狠狠地向上格挡! “当!”一声脆响!匕首和枪身碰撞在一起,迸溅出点点火星!巨大的力量震得我手臂发麻,步枪差点脱手! 但这也为我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一刹那! 我猛地抬起右腿,用膝盖狠狠地撞向对方的小腹!同时左手松开步枪,闪电般地抓向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腕!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会反抗得如此激烈,被我的膝撞顶得闷哼一声,动作稍微一滞!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那里,还挂着我最后一枚手榴弹! 我飞快地拔掉保险销,将光溜溜的、冰冷的手榴盘塞进了那个特工的怀里!然后猛地将他往旁边奋力一推!同时自己则像条泥鳅一样,手脚并用地朝着相反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翻滚出去! “轰——!!!” 一声沉闷而又剧烈的爆炸!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狠狠撞中!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气浪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泥地里,摔得我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挣扎着抬起头。 借着远处另一颗升起的照明弹的惨白光芒,我看到刚才那个偷袭我的越军特工,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肢体和黑色的布料残片…… 又……又活下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和浑身散架般的疼痛。 照明弹再次熄灭,黑暗重新笼罩。 但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搏杀,似乎也给了其他幸存的弟兄们喘息和反击的机会。枪声逐渐变得稀疏起来,那些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方抵抗的激烈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期,或者他们已经达到了某种目的,开始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他们……他们撤了?”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别……别大意!小心他们杀回马枪!”老王班长喘着粗气,警惕地喊道。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那些如同噩梦般的黑影,真的消失了。 我们……我们竟然打退了这帮鬼魅般的敌人?! 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各自的掩体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地狱的边缘爬回来。 天,似乎快要亮了。东方的天际线,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光芒。 老王班长挣扎着爬起来,开始清点人数。 这一次,结果更加残酷。 包括我在内,还能喘气的,只剩下……五个人了!而且,人人带伤!老王班长胳膊中了一枪,另一个战士腿部被弹片划伤,还有一个更是胸口中弹,呼吸微弱,眼看就活不成了。 “妈的……这帮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人?!”老王班长看着满地的尸体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一种深深的困惑。 我也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那个被炸毁的指挥所废墟附近。我看到,那几个越军军官的尸体,明显被人翻动过,口袋都被掏空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们是在找东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本硬邦邦的、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越南笔记本。它还在!万幸!刚才混乱中没有丢失! 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借着微弱的晨曦,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本笔记本。经过刚才的剧烈搏斗和爆炸冲击,本子已经有些破损,封皮上沾染了更多不知是谁的血迹。 我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里面的越南文字我依旧看不懂,但我的目光,却立刻被其中几页上用红色铅笔画出的、极其潦草却又重点标记的符号和箭头吸引了! 其中一页上,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类似闪电或者说“z”字形的符号!这个符号旁边,还用箭头指向了笔记本后面附带的一张极其简陋的、手绘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我们现在所在的312高地,而在高地的北侧,靠近悬崖峭壁的地方,赫然画着一个……山洞的入口标记?! 而且那个入口标记旁边,同样画着那个“z”字形符号! 这个符号……这个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着…… 对了!黄连山! 在黄连山迷失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躲避在一个废弃的、据说是当地少数民族祭祀用的山洞里,我好像就在洞壁的深处,看到过类似的、用某种颜料绘制的、已经有些模糊的符号!当时我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涂鸦! 难道……这个符号,和这个山洞,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而那帮神秘的越军特工,他们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发动如此惨烈的夜袭,就是为了找到这个笔记本,或者说,找到通往那个山洞的秘密?! 那个山洞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山下,再次传来了敌人集结的号角声和呐喊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疯狂!显然,经过一夜的失败,敌人准备在天亮之后,发动更大规模的、志在必得的总攻了! 而我们,只剩下最后五个人,伤痕累累,弹药匮乏…… 老王班长拖着受伤的胳膊,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笔记本,又看了看远处那个被标记的山洞方向。 “小子……”他声音嘶哑地问道,“那本子上……到底画了些啥?” 我指着那个山洞标记和“z”字符号,把我刚才的发现和猜测,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了他。 老王班长听完,沉默了。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又看了看那个神秘的山洞方向,脸上露出了极其艰难的挣扎表情。 坚守?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 突围?更不可能。 难道……唯一的生机,真的就在那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山洞里? 第16章 神秘符号,生死的抉择 天色,如同浸透了血的纱布,一点点地亮了起来。但黎明的曙光,并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和希望,反而将312高地主峰这片修罗场般的景象,更加残酷、更加清晰地暴露在我们眼前。 满目疮痍。 焦黑的土地,残破的工事,扭曲的武器残骸,以及……遍布峰顶的、凝固在各种狰狞姿态中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腐臭的气息,在微凉的晨风中弥漫,令人作呕。 山下,敌人集结的号角声和“呜哩哇啦”的呐喊声,如同即将到来的海啸,一浪高过一浪,清晰地传入我们仅存的五个人耳中。可以想象,经过一夜的失败和重新部署,此刻集结在山下的越军,数量更多,攻势也必将更加疯狂。 而我们,只剩下最后五个人。 老王班长胳膊中弹,用布条简单包扎着,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栓子大腿被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走路一瘸一拐,靠着一支步枪支撑着身体。另一个我不认识名字的战士,胸口中弹,呼吸微弱,躺在地上,眼看就撑不了多久了。还有一个相对年轻点的,叫小马,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神涣散,抱着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至于我,李卫国,浑身上下除了擦伤和撞击带来的疼痛,万幸没有致命伤,但体力和精神都早已濒临极限。 “班长……敌人……敌人上来了!”负责警戒的栓子,声音颤抖地喊道。 我们挣扎着爬到工事边缘,朝着山下望去。 只见山坡下方的树林边缘,黑压压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粗略看去,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们端着枪,嗷嗷叫着,如同嗜血的蚂蚁一般,开始朝着主峰发起了又一轮冲锋! 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明显比白天更加有组织,也更加不顾一切!冲在最前面的,甚至有一些是穿着平民衣服、手里却拿着武器的“民兵”!他们显然是想用人海战术,彻底淹没我们这最后的抵抗力量! “妈的!来得真快!”老王班长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加炽烈的疯狂所取代,“准备战斗!都给老子准备战斗!!” 他拖着受伤的胳膊,检查了一下冲锋枪里最后那点可怜的子弹,然后对着我们嘶吼道:“听着!我们人少!不能硬拼!等他们靠近了再打!给老子瞄准了打!节省子弹!打一个够本,打两个赚一个!”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战术可言了。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血腥、最绝望的……殊死抵抗。 我和栓子立刻占据了工事上仅存的两个还能提供有效掩护的射击位。那个精神恍惚的小马,也被老王班长一脚踹醒,半拖半拽地安排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负责传递弹药。至于那个胸口中弹、奄奄一息的战士,我们只能把他挪到工事最里面,听天由命。 敌人越来越近了!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冲在最前面那些越军士兵脸上因为兴奋和嗜血而扭曲的表情!看到他们手里那黑洞洞的枪口!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土腥味和汗臭味! “打!!!”老王班长终于发出了命令! 霎时间,我们仅存的几支枪,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同时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哒哒哒!”老王班长的冲锋枪率先响起,子弹如同鞭子般扫向密集的人群! “砰!砰!砰!”我和栓子的56半也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越军士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般,应声倒下! 但后续的敌人,却仿佛根本没看到同伴的死亡,依旧嗷嗷叫着,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子弹在我们身边呼啸!手榴弹在我们附近爆炸!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我们几乎是机械地重复着装弹、瞄准、射击的动作!枪管打得滚烫!硝烟呛得我们眼泪直流!但我们不敢停!我们知道,一旦火力停顿哪怕一秒钟,敌人就会像潮水一样淹没我们! 栓子旁边的一个弹坑里,突然扔进来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栓子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手榴弹,想都没想就朝着外面扔了回去!手榴弹在半空中爆炸,炸倒了几个冲上来的敌人!但他自己也因为暴露了位置,被敌人的机枪瞬间打成了筛子! “栓子!!!”我目眦欲裂,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地扫射! 敌人已经冲到了我们工事的前沿! 甚至有人试图攀爬我们用尸体和碎石堆砌起来的简陋胸墙! “上刺刀!跟他们拼了!!”老王班长打光了冲锋枪里最后一个弹匣,他怒吼一声,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一个刚刚爬上工事的越军士兵扑了过去! 我也打光了步枪里最后一发子弹!来不及装填!我怒吼一声,也拔出了那把沾染过敌人鲜血的三棱刺刀!朝着另一个试图翻进工事的敌人冲了过去! 近身肉搏! 最原始!最野蛮!最血腥的较量! 刀光闪烁!鲜血飞溅! 我只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刺刀,捅!刺!劈!砍!将训练场上学到的、战场上领悟到的所有技巧,都化作了最直接、最致命的杀戮本能! 我不知道自己捅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划开了多少道口子!只知道眼前全是晃动的身影,耳边全是喊杀声和惨叫声,鼻子里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等我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敌人,竟然……退下去了?! 不,不是退下去了,而是……被打散了?! 原来,就在我们这边陷入最惨烈的肉搏战时,高地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了更加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是……我们的人?! 难道是援军?!援军终于到了?! 残存的越军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腹背受敌之下,军心大乱,开始溃散,一部分人朝着山下逃窜,一部分人则被后续冲上来的、穿着同样是解放军军装的部队! 战斗,似乎……结束了? 我拄着步枪,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鲜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额头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但火辣辣地疼。 我环顾四周。 老王班长靠在工事壁上,他的胳膊伤势更重了,脸色惨白,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兴奋和……解脱?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战士,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颤抖,手里握着一把缴获的匕首,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而那个胸口中弹的战士……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我们,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了。 守住了……我们竟然真的守住了?! 巨大的疲惫感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 就在这时,我看到几个穿着与我们略有不同的、似乎是侦察兵或者特种部队装束的军人,簇拥着一个身材不高、但眼神异常锐利、肩上似乎扛着将星的中年军官,快步走到了我们面前。 那个中年军官目光如电,迅速扫视了一下我们这几个狼狈不堪的幸存者,又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和狼藉的战场,眉头微皱,但并没有说什么。 他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参谋的人,走上前,对老王班长说道:“同志,辛苦了!你们是哪个部队的?这里暂时由我们接管了!” 老王班长挣扎着想敬礼,但受伤的胳膊让他无法完成动作,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报告首长!我们是……118团被打散的!奉命坚守312高地!” “118团?”那参谋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好样的!你们打得不错!现在任务完成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后面有收容队会接应你们!” 下去? 我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牺牲了那么多的弟兄,终于守住了这个该死的高地,现在……一句“可以下去了”就完了? 或许是看出了我们的茫然,那个一直沉默的中年军官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战争还没有结束,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先下去休整,治疗伤势,然后,等待新的命令。” 他的目光,在我和小马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后落在了我胸前的口袋上——那里,还塞着那本缴获的越南笔记本。 “你身上,”他突然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难道…… 没等我回答,老王班长已经抢先说道:“报告首长!我们……我们在之前的战斗中,缴获了一本……一本越南军官的笔记本!上面好像有……有重要的东西!李卫国!快!把本子拿出来!”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本笔记本,不能轻易交给他们!尤其是在看到那个中年军官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形容的精光之后! “这……”我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从高地侧后方,那个靠近悬崖、之前越军特工可能渗透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几声零星的枪响! “什么情况?!”中年军官脸色一变,立刻喝问道。 几个侦察兵立刻端起枪,警惕地朝着那个方向摸去。 而我的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方向——那不正是笔记本上箭头指向的、可能存在山洞入口的区域吗?! 难道……?! 一个极其大胆而又令人心悸的猜测,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是巧合?还是……那里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第17章 地道惊魂,黑暗中的追猎 “什么情况?!”那位肩上似乎扛着将星的中年军官脸色一沉,厉声喝问,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扫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正是高地西北侧,靠近悬崖,也是我之前发现那条可疑小径,并且笔记本上箭头指向的那个区域! 他身边那几个精悍的侦察兵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端起了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呈战斗队形,如同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老王班长和其他几个还能动弹的残兵也挣扎着举起了枪,紧张地注视着那边,但连续的战斗和失血已经让他们疲惫到了极点,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我的心,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直觉!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告诉我,那边的枪声,绝对不是简单的遭遇战!它和之前那些越军特工的行动,和这本神秘的笔记本,甚至和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高级军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里,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也过去看看!”老王班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咬着牙,端起枪,就想跟过去。 “站住!”然而,没等他迈开脚步,那个中年军官身边像是参谋的人就立刻出声制止了他,语气虽然客气,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同志,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里现在由我们接管。你们伤势很重,立刻下去接受治疗!”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身后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两个同样穿着特种作战服的士兵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搀扶老王班长和小马。 “可是……”老王班长还想争辩什么。 “执行命令!”中年军官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巨大的威压,直接打断了他。 老王班长看着对方肩上那模糊的星徽(即使看不清具体级别,也知道对方身份绝对不低),又看了看对方身边那些眼神冷酷、装备精良的士兵,最终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丝深深的忧虑。 我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下去!如果那个山洞或者地道里真的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如果那本笔记本真的是关键,那我现在被带下去,很可能就再也接触不到真相了!甚至……这本笔记本也可能会被他们以“上交”的名义收走!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我本能地感觉到,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就在那两个特战队员准备过来搀扶同样受伤的我时,我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捂住肚子,痛苦地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等等……我……我好像……刚才震伤了内腑……让我……让我先缓一下……呕……” 我装作极其痛苦的样子,甚至逼着自己干呕了几声,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那两个特战队员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毕竟,战场上因为爆炸冲击波导致内脏受伤的情况很常见,而且外表看不出来。 那个参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把我拖走,只能对旁边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示意了一下:“看着他!”然后便转身跟着中年军官,快步走向了西北方向那片传来枪声的区域,显然那边的情况更让他们在意。 机会! 趁着他们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 我一边继续痛苦地咳嗽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那个负责看守我的士兵虽然端着枪,但注意力也明显被西北方向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咬牙!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被当场击毙!一个极其狼狈却又迅捷无比的懒驴打滚,朝着旁边一个被炸塌了一半、通往山体内部的越军掩体入口(这个入口可能就是笔记本上标记的那个,也可能只是附近的一个相似入口)滚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那个负责看守我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同时举起了枪! 但我已经抢先一步,如同泥鳅一般,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霉味的洞口! 身后传来了那个士兵的怒吼和几声枪响!子弹打在洞口边缘的石头上,迸溅出点点火星!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手脚并用,拼命地往黑暗深处爬去!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我不敢回头,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狭窄、崎岖、布满了碎石和积水的地道里亡命狂奔! 这地道显然是越军长期经营的工事系统的一部分,四通八达,岔路极多。空气污浊不堪,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黑暗中,不时会踢到什么东西,有时是散落的弹药箱,有时是冰冷的武器残骸,甚至……是软绵绵的、不知名的物体,让人头皮发麻! 我掏出那本越南笔记本,想借着偶尔从头顶通风口透下的一丝微光看清地图,但光线实在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而且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枪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地道里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 我只能凭着直觉,或者说,是那本笔记本上那个“z”字形符号给我的一种极其模糊的感应,选择着前进的方向!我总感觉,这个符号似乎在指引着我,或者说,是与这个地道系统中的某个核心区域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甚至有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 妈的!甩不掉了! 我心里一横!猛地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迅速从腰间掏出了最后一枚手榴弹! 不是为了同归于尽!而是为了……制造混乱和障碍! 我估算了一下追兵的距离,拧开后盖,拉开引信,并没有立刻扔出去,而是默数了两秒! 然后,猛地将手榴弹朝着身后用力一扔!同时自己则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另一个岔路口扑了过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地道里轰然响起!震得整个地道都在嗡嗡作响!碎石和尘土如同暴雨般落下!爆炸的气浪如同狂暴的野兽,从我身后席卷而来,狠狠地将我推了出去!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但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也成功地阻碍了追兵的脚步!身后传来了几声惊呼和咒骂,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下来,似乎还在确认爆炸造成的破坏和是否还有埋伏。 我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个岔路口,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深处狂奔! 这条岔路似乎更加狭窄和陡峭,而且……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也更浓了!脚下的积水也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 难道……这里之前也发生过战斗? 就在我疑神疑鬼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我心里一惊!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 借着从头顶一个极小的通风孔透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道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穿着……穿着和外面那些侦察兵或者特种部队一样的作战服?!但他似乎受了重伤,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呻吟声证明他还活着! 难道是刚才追过来的士兵?不!不对!方向不对!而且他的姿势也不像是追击者!更像是……被打伤后躲在这里的?!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或者说……还有别的敌人?!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那支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的步枪,小心翼翼地靠近。 等我走到近前,看清那人的脸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满脸血污,但那张脸……我认得!他就是刚才跟在那个中年军官身边的、那个像是参谋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伤得这么重?!他的胸口有一个狰狞的枪伤,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 “你……你……”他看到我,眼睛猛地睁大,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伤势太重,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别说话!”我立刻蹲下身,下意识地想要帮他捂住伤口,但看到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我知道这根本没用。 “谁……谁干的?”我压低声音问道。 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地道更深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他们……东西……笔记本……”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落,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 而他临死前的话,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里炸响! 他们! 东西! 笔记本! 难道……?! 我猛地看向地道深处那片更加浓重、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 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那些神秘的越军特工? 还是……?! 一种更加恐怖、更加难以置信的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第18章 敌友难辨,地下据点的秘密 冰冷,刺骨的冰冷。 不仅仅是这该死的地道里潮湿阴暗带来的物理上的寒冷,更是那位参谋临死前那双圆睁的、充满了惊恐和未尽话语的眼睛,以及他最后吐出的那几个破碎词语——“他们……东西……笔记本……”所带来的、直透灵魂的寒意! 死了。 一个刚刚还在外面发号施令、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黑暗、肮脏的地道里。而且,看他胸口那狰狞的枪伤,绝对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 是谁杀了他? 是那些紧追我不放的、我们自己人(虽然是临时“收编”我的118团或那支特种部队)?他们追到这里,发生了内讧?还是……有别的什么人,或者说,“他们”? 而他口中的“东西”,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指我胸前口袋里这本滚烫的、仿佛带着诅咒的越南笔记本! “他们”为什么要抢这本笔记本?这本地图上那些潦草的越南文字、奇怪的符号和指向这个地道系统的箭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不惜杀人灭口?!而且杀的还是自己人?! 无数个疑问如同毒蛇般在我混乱的大脑里疯狂地撕咬、盘绕!一股前所未有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面对敌人都要强烈的恐惧感,紧紧地攫住了我! 之前的战斗,虽然残酷血腥,但至少敌我分明,目标明确——活下去,杀死敌人。 可现在,情况似乎完全变了!我不仅要面对可能存在的越南追兵(如果他们没有被刚才的爆炸阻挡或者绕路过来的话),更要提防来自暗处的、可能是“自己人”的致命威胁! 敌友难辨!这比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更加让人感到无助和……绝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越是危险,越要保持清醒! 我迅速检查了一下参谋的尸体。他身上的武器还在,是一把崭新的54式手枪,弹匣是满的。我还从他口袋里找到了一小叠军用地图(比我那张破烂的好多了,但似乎也缺少关键区域的细节),还有一个小巧的、但已经摔坏了无法使用的指南针。没有其他任何能证明他身份或者解释他死因的东西了。 我毫不犹豫地将那把手枪和备用弹匣占为己有。在这种鬼地方,多一把能响的家伙,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至于地图,聊胜于无。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处理了一下现场,尽量抹去我来过的痕迹,将身体紧紧贴着潮湿冰冷的岩壁,竖起耳朵,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地道里,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从地面战场渗透下来的沉闷爆炸声,以及我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刚才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似乎真的消失了,不知道是被我那颗手榴弹吓退了,还是被地道里的什么东西……解决了? 后一种可能性,让我不寒而栗。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原路返回?肯定不行!外面那些“友军”的目的不明,我贸然出去,很可能就是自投罗网!而且刚才的爆炸可能已经堵塞了来路。 留在这里?更不行!这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而且迟早会被人发现!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继续往地道深处走! 根据笔记本上的箭头指示,根据那个“z”字形符号的模糊感应,去寻找这个地道系统真正的核心!去揭开这本笔记本和那位参谋死亡背后的秘密! 虽然这同样充满了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更加危险!但至少,这掌握了一丝主动权,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坐以待毙! 而且,直觉告诉我,这本笔记本,绝对非同小可!它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命运,甚至可能影响到……这场战争的走向!虽然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但既然阴差阳错地卷了进来,我就不能让它不明不白地消失,或者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里! 妈的!又是一次赌命! 我李卫国这辈子,好像就跟“赌”字干上了! 打定了主意,我不再犹豫。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也能勉强视物),我再次拿出那本越南笔记本,仔细辨认着那张简陋的手绘地图。 箭头指向的是……左前方的一条岔道?而且那条岔道入口处,似乎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标记,画的好像是……三道波浪线? 我收起笔记本,握紧了手里的54式手枪,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方向摸索过去。 这条岔道比主道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空气更加污浊,带着一股浓重的、类似硫磺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脚下的积水也更深了,没过了我的脚踝,冰冷刺骨。 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地道,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地下空间! 空间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顶很高,岩壁上镶嵌着一些简陋的、但还在发出微弱黄光的防爆灯! 空间的中央,摆放着几张铺着地图和文件的桌子,旁边还有几部看起来很先进的、我从未见过的通讯设备(比我们团部用的电台高级多了!),其中一部还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墙边,堆放着不少箱子,有些上面印着看不懂的越南文字,有些则印着……俄文?!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某种化学药品的容器?!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空间的角落里,竟然还用铁栅栏隔出了几个小小的牢房!其中一个牢房里,赫然关着……几个穿着我们解放军军装的人?! 他们看起来被关押了很久,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眼神麻木,似乎对我的突然闯入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地方?! 越军的秘密指挥所?还是特工据点?或者是……某个进行秘密研究的实验室?! 还有那些被关押的我们的人!他们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就在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有些失神的时候! “谁?!”一声低沉的、带着极度警惕的喝问,突然从旁边一个阴影角落里响起! 我心里一惊!猛地调转枪口! 只见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越南人! 也不是穿着我们普通军装的战士! 他穿着……穿着和外面那些特种部队一样的作战服!手里端着一支同样带着消音器的微声冲锋枪!脸上也涂着油彩,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是我们的人?!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一个人?!刚才那个参谋……难道是被他杀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紧张!自己人!”那个身影似乎看出了我的敌意和紧张,他缓缓地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同时慢慢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露出了他的脸庞。 那是一张年轻但写满了沧桑和坚毅的脸,下巴上带着短短的胡茬,眼神锐利而又带着一丝疲惫。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直属侦察大队,代号‘猎隼’。”他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你呢?哪个部分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西南军区直属侦察大队?猎隼?这是……传说中的王牌特种部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毕竟,刚才参谋的死,让我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警惕。 “我……我是118团被打散的……跟着老王班长他们冲上来的……后来……”我快速地将自己之前的遭遇,以及如何发现地道入口,如何捡到笔记本,如何遭遇参谋的尸体,简略地说了一遍,但隐瞒了笔记本上具体的标记和我的猜测。 他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对我的经历并不感到意外。 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那个笔记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也是冲着笔记本来的! “为什么?”我警惕地反问,握着手枪的手更紧了,“这本子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那个参谋会死?还有外面那些人……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猎隼”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你暂时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但你必须相信我,这本笔记本,关系重大,可能关系到无数战友的生命,甚至……关系到我们这次行动的成败!” 他指了指那些牢房里被关押的战士:“看到他们了吗?他们是‘先锋营’的幸存者,一支执行特殊穿插任务的部队,前几天在这里中了埋伏,被俘了。这本笔记本里,很可能记载着越军下一步针对我军穿插部队和后勤线的重大行动计划!” 他又指了指墙角那些可疑的容器:“还有这些东西!我们怀疑是越军秘密研制的化学武器!这本笔记本里,也可能有相关的记录!”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变得异常严肃:“至于外面那些人……还有刚才死掉的那个参谋……情况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队伍内部,可能也……不干净。有人想得到这本笔记本,不是为了交给上级,而是为了……毁灭它!或者……据为己有!” 内部……不干净?!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我彻底呆住了! 难道……?! “所以,”猎隼看着我,语气凝重,“现在,你愿意相信我吗?把笔记本交给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把情报送出去,把这些人救出去!” 我看着他那双真诚而又带着焦急的眼睛,又看了看牢房里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同胞,再摸了摸胸口那本滚烫的笔记本…… 我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相信他?他会不会也是“他们”的人?只是在演戏骗我? 不相信他?难道就凭我自己,能带着这本笔记本,从这个危机四伏的地下据点杀出去?能把那些被俘的战友救出去? 时间,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就在这时! 据点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不好!他们找到这里了!”猎隼脸色大变,立刻举起了枪,对着我低吼道,“快!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19章 绝境逃亡,地下暗河的赌博 “快!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猎隼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果决!他的话音未落,入口方向已经传来了更加密集的脚步声、越南语的叫骂声以及零星的枪声!显然,外面守卫的敌人已经被清除或者正在被攻击,追兵已经突入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核心据点! 妈的!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几乎是被猎隼一把拽起来的!他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机会,拉着我就朝着据点侧后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被一堆废弃设备挡住的金属维修门冲去! “牢房里的人……”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被俘战友。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猎隼头也不回地低吼道,手上用力,几乎是将我拖着往前跑,“他们人多,目标太大,带上也是死!” 他的话冷酷而现实,像冰冷的刀子扎在我心上。但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迟疑和妇人之仁,都可能导致全灭。 猎隼猛地踹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原始、向下倾斜的天然溶洞通道!这显然不是常规通道,更像是紧急情况下的逃生路线,或者是被扩建改造过的喀斯特地貌天然裂缝。 “快进去!”猎隼把我猛地推进通道,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来。 就在我们刚刚进入通道的瞬间,外面据点里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显然,追兵已经和可能留守的敌人(或者是猎隼的同伴?我不确定)交上了火! 猎隼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小方块(我猜是塑胶炸药或者定时雷管之类的东西),极其熟练地将其卡在通道入口处的岩石缝隙里,设定了一个极短的延时,然后拉着我,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的深处狂奔!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巨响!整个溶洞似乎都在剧烈地颤抖!碎石和尘土如同暴雨般落下!爆炸的巨大声响和冲击波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复回荡、放大,震得我耳膜刺痛,几乎要失聪! 我知道,猎隼炸塌了入口! 这暂时阻断了追兵的脚步,但也意味着……我们彻底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沿着这条未知的、通往地心深处的黑暗通道,一路逃亡下去! 通道内部,比之前的地道更加难行!完全没有了人工修葺的痕迹,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岩石,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锋利的棱角。头顶不时有低矮的钟乳石垂下,必须时刻弯腰低头才能通过。空气异常稀薄、潮湿,带着一股地下水特有的腥冷气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且,这里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猎隼显然有所准备,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支小巧的军用手电筒,但只敢开最低亮度,仅仅照亮脚前一小片区域。而我,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扶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把从参谋身上缴获的54式手枪,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两人沉重的喘息声、脚步踩在积水和碎石上发出的“沙沙”、“啪嗒”声,以及偶尔从岩壁深处传来的、水滴滴落的“嘀嗒”声,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如同鬼魅的低语,敲打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快点!别停!”猎隼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爆炸声肯定会引来更多敌人,他们可能从别的通道绕过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和极度的疲惫,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脚步。 在这完全黑暗、方向不明的环境里,时间感也变得模糊起来。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只感觉体力在飞速流失,意识也因为缺氧和恐惧而开始有些恍惚。 突然,走在前面的猎隼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手! 我立刻也停了下来,屏住呼吸,警惕地倾听着。 “……听到了吗?”猎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 我侧耳倾听。 一开始,什么也听不到。但很快,一阵极其微弱的、似乎是从更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哗哗”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是水声!而且不是滴水声,是……流动的水声?! “是地下河!”猎隼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出口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 这个发现,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光芒!我和猎隼的精神都是一振,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甚至能感觉到水汽扑面而来! 转过一个陡峭的下坡弯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而空间的尽头,借着猎隼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我们看到了一条……奔腾汹涌的地下暗河! 河水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深浅,水流异常湍急,撞击在两岸的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河面上弥漫着冰冷的水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出路?! 我看着那条如同通往地狱入口般的黑暗河流,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浇灭了大半。 “没……没别的路了吗?”我声音干涩地问道。 猎隼用手电筒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除了我们进来的通道和眼前的暗河,似乎再没有其他的出口。 “没有了!”猎隼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根据情报,这条暗河最终会汇入外面的南溪河!只要我们能撑住不被淹死、不被撞死,就有机会活着出去!” 就在这时! 身后那条我们来时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叫骂声!还夹杂着几下枪栓被拉动的声音! 追兵!他们还是追上来了!而且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妈的!来不及了!”猎隼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拉到暗河边,指着那翻滚咆哮的黑色激流,低吼道,“跳!想活命就跳下去!赌一把!!” 赌一把?! 看着那如同巨兽之口般吞噬一切的黑暗河流,我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心脏! 就在我犹豫的这一刹那! 追兵已经出现在了通道口!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猛地照射过来!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 “哒哒哒哒!”子弹打在我们身边的岩石上,迸溅出耀眼的火星! “就是他们!抓住那个拿笔记本的!死活不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猛地回头! 借着敌人手电筒晃动的一刹那光亮,我看到了!看到了追兵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那张脸! 虽然只是一瞬间,虽然光线很暗淡!但我绝对不会认错! 那张脸,就是那个负责看守我、在我钻入地道时朝着我开枪的那个118团的士兵!!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地面上吗?!为什么会和这些追兵混在一起?!而且……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目标……似乎就是我手里的笔记本?! 这一瞬间,那个死去的参谋临死前的话,猎隼关于“内部不干净”的警告,全都如同闪电般在我脑海里炸开! 原来……是真的! 我们内部,真的有……叛徒?!或者说,是隐藏的敌人?! “快跳!!”猎隼看到我的迟疑,他猛地推了我一把! 而他自己,也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朝着那片象征着未知生死的、翻滚咆哮的黑暗激流,跳了下去!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眼看着子弹就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打出一排弹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再有任何思考的时间!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跟着猎隼,朝着那片冰冷、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灵魂的地下暗河,纵身跳了下去! 冰冷!刺骨!窒息! 河水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透了我的身体!巨大的水流如同狂暴的野兽,将我狠狠地卷入其中,撕扯着,旋转着,拖拽着我,沉向无边的黑暗深处…… 我的意识,在冰冷和窒息中,迅速变得模糊…… 第20章 红河浮沉,敌占区的挣扎 冰冷刺骨的河水像无数根钢针扎遍全身,瞬间剥夺了我的体温和力气。湍急的水流如同狂暴的野兽,将我狠狠地卷入黑暗的漩涡,肆意地撕扯、翻滚、撞击!冰冷的河水疯狂地涌入我的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完了…… 我的意识在冰冷和缺氧中迅速模糊,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没想到躲过了枪林弹雨,避开了陷阱埋伏,最后却要淹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暗河里……真是他妈的讽刺!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无边黑暗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奋力向上拖拽! “咳!咳咳!” 我的脑袋猛地冲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稀薄的空气!呛咳出的河水带着血腥味和泥沙的腥气。 是猎隼! 借着极其微弱的、不知道从哪里渗透下来的光线(也许是某些发光矿石,也许是更深处的出口折射进来的?),我看到猎隼就在我身边!他同样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刚才在水下竟然还能找到并把我捞起来!这家伙的体能和水性简直非人! “抓紧!别松手!!”猎隼的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显得异常嘶哑和吃力,“跟着水流走!别抵抗!尽量……尽量找能换气的地方!” 我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或者说是被他拖拽着,任由湍急的暗河水流将我们冲向下游未知的黑暗。 这简直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漂流! 我们如同两片脆弱的树叶,在狂暴的地下激流中身不由己地翻滚、沉浮。冰冷的河水不断地冲击着我们的身体,撞击在嶙峋的岩石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我们时而被卷入水底,憋气到极限才勉强浮出水面换一口气;时而又被抛向浪尖,然后重重摔下。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我的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反复切换,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抓住猎隼胳膊这最后一个本能的动作。 期间,我们似乎经过了一些相对平缓的水域,或者是一些有空气流通的溶洞空间,猎隼会奋力将我拖到岸边或者抓住突出的岩石,让我们得以短暂地喘息片刻。但身后的危险(我们不知道追兵是否也跳了下来,或者从别的路追来)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又逼迫着我们不敢停留太久,只能再次投入那冰冷黑暗的河流。 我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了小石头、刀疤脸、老王班长他们的脸在黑暗的水面上对我招手…… 就在我感觉自己真的要撑不下去,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时候—— 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光,而是……真正的、带着温度和色彩的光线! 而且,水流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了,不再是单纯的轰鸣,还夹杂着……瀑布?! “抓紧!前面可能是出口!!”猎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更加强烈的警惕! 出口,往往也意味着新的危险! 水流的速度骤然加快!我们如同离弦之箭般,被巨大的水流裹挟着,朝着那片越来越亮的光源猛冲过去! 然后…… 失重感! 如同从万丈悬崖坠落般的失重感! 我们被巨大的水流,从一个高处的洞口,如同垃圾一般,狠狠地抛了出去! “噗通——!!!” 我和猎隼重重地砸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中!冰冷的潭水瞬间将我们淹没! 我拼命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向上划水! 终于,我再次冲出了水面! 阳光! 刺眼的阳光! 我从未觉得阳光如此的温暖,如此的……刺眼!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新鲜空气!虽然依旧呛咳不止,但这种能自由呼吸的感觉,简直如同重生! 我抹去脸上的水珠,艰难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我们身处一个巨大的、碧绿色的水潭之中。水潭的后方,是一面陡峭的、长满了青苔和藤蔓的悬崖峭壁,一条巨大的瀑布如同白练般从悬崖上方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显然就是我们刚才被冲出来的地方)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水潭的前方,则是一片茂密得看不到边际的亚热带丛林!参天的大树,纠缠的藤蔓,各种奇特的植物,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但也……危机四伏。 猎隼就在我旁边不远处,他也浮在水面上,大口喘着气,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我们……出来了! 我们竟然真的从那该死的地下暗河里活着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和脱力感同时袭来,我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或者嚎啕大哭。 “别放松警惕!”猎隼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激动,“看看周围!这里是哪里?!” 我立刻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压下劫后余生的激动,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阳光的角度,空气的湿度,周围的植被(我看到了很多高大的芭蕉树和茂密的竹林,这些都是越南北部非常常见的植物)……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率……仍然在越南境内! 而且,很可能是在老街省的某个偏僻河谷或者丛林深处! 我们只是从一个地狱,逃到了另一个地狱! 而且,我们现在身无长物!在暗河漂流中,我那支56半步枪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身上除了这套湿透了的、破烂不堪的军装,就只剩下那把54式手枪(万幸还插在腰间枪套里)和胸前口袋里那本同样湿透了、字迹都有些模糊的越南笔记本了! 猎隼的情况比我稍好,他的微声冲锋枪似乎还在,但背包里的东西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更糟糕的是,在刚才的漂流和撞击中,我们两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体力消耗巨大,行动能力也受到了影响。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猎隼抹了把脸上的水,语气凝重,“这里太开阔,而且这个瀑布目标太明显,如果敌人追踪到暗河出口,很容易发现我们!” 他指了指下游的方向:“顺着这条溪流(瀑布潭的水汇聚成了一条溪流)往下游走,也许能找到南溪河或者红河的主干道。只要找到大河,就能大致判断方向,想办法靠近边境线!”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我们艰难地爬上岸,拧干湿透的衣服(虽然拧干了穿在身上依旧冰冷潮湿),检查了一下武器(我的54手枪还能用,猎隼的冲锋枪似乎也问题不大),然后互相搀扶着,沿着那条浑浊的溪流,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未知的下游走去。 周围的丛林异常茂密,各种蚊虫嗡嗡作响,不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吼叫声。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仅要提防可能出现的越军巡逻队或者民兵,还要小心丛林里潜藏的毒蛇、猛兽和各种陷阱。 食物和干净的水源,再次成为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李卫国之前的生存技能,此刻又成了我们活下去的关键。他仔细辨认着各种植物,寻找着可以充饥的野果(比如一种酸涩的野杨桃)和野菜(比如鲜嫩的竹笋),以及能够提供相对干净水源的植物(比如某些藤蔓的汁液)。 猎隼则负责警戒和利用他丰富的经验判断方向。但他似乎心事重重,时常陷入沉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偶尔还会拿出那个可能仅存的、经过防水处理的小型罗盘(或者只是凭借经验)校对方向。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经历了地下据点的变故和暗河的生死逃亡,我们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相互依靠才能活下去。但同时,那本笔记本的存在,猎隼未明的身份和任务,以及那个出现在追兵中的“自己人”的身影,又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横亘在我们之间,让彼此都充满了戒备和猜疑。 走了大约一天一夜(我们只能通过太阳和感觉大致判断时间),我们终于走出了最茂密的原始丛林,眼前出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被砍伐过的树木,废弃的木炭窑,甚至还有……小片的梯田! 这让我们精神一振!有梯田,就意味着附近很可能有村寨! 但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我们更加小心地隐藏行踪,尽量沿着山脊或者丛林的边缘前进。 就在我们翻过一个小山坳时,下方山谷里,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寨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一个典型的越南北部山区少数民族(看建筑风格像是赫蒙族或瑶族)的村寨,吊脚楼依山而建,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梯田。 要不要冒险接触? 我和猎隼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警惕。 但就在这时,猎隼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他一把将我按倒在地,同时自己也迅速隐蔽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村寨通往山外的那条泥泞小路上,一队穿着黄绿色军装、荷枪实弹的越军士兵,正押送着几个被绳子捆绑着的、衣衫褴褛的人,朝着村寨的方向走来! 那些被捆绑的人……赫然是越南边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而那些押送他们的越军士兵,则满脸凶悍,不时用枪托推搡打骂着! 这一幕,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来,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寨,也并不安全!甚至可能已经被越军控制了! 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注意到,在那队越军士兵的最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打扮与当地村民迥异、但神情倨傲的人。他似乎在对带队的越军军官低声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罗盘或者探测仪一样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 第21章 老寨谍影,法式建筑的秘密 看着那队越军押着如同牲口般、满脸惊恐的边民,还有那个混在队伍最后、神情倨傲、拿着奇怪仪器的黑衣人,消失在村寨入口那片茂密的竹林后面,我和猎隼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个看似偏僻的赫蒙族(也可能是瑶族)山寨,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些被押送的边民,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做什么?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手里拿的又是什么东西? “情况不对。”猎隼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但语气却异常严肃,“这个村寨,有问题。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或者至少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直觉告诉我,那本湿漉漉的笔记本上模糊的标记和箭头,很可能就指向这里。那本在暗河漂流中奇迹般保存下来的笔记本…… 我还记得,当时从地道里摸出笔记本后,看着上面那些可能关系重大的信息,我下意识地就把它塞进了自己作战服最里层那个用油布缝制的、原本用来放重要证件和照片的内口袋里。在跳入暗河前那混乱的几秒钟,我又额外将内口袋外层用背包里找到的一小块防水布(可能是雨衣碎片)紧紧地裹了几层,并用背包带死死勒紧。虽然在湍急的水流中经历了长时间的浸泡和撞击,防水效果未必完美,但至少这层层保护,让这本关键的笔记本没有彻底散开或者变成一滩烂泥。此刻隔着湿透的衣服,我依然能感受到它硬邦邦的棱角,这给了我一丝莫名的心安,也时刻提醒着我所背负的秘密和危险。 “我们得进去看看。”猎隼低声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村寨的轮廓,“但不能从正面进,太危险了。我们绕到后面,找机会潜进去。” 我没有异议。现在,我和猎隼几乎是捆绑在了一起,他的经验和判断,是我目前唯一能依靠的。至于他真实的身份和目的……只能暂时放在一边,活下去,搞清楚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借着茂密的丛林和山谷地形的掩护,如同两条谨慎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村寨的后方。村寨后面是一片陡峭的山壁,只有一条极其隐蔽、杂草丛生的小路蜿蜒向上,似乎是村民上山砍柴或者打猎的路径。 我们沿着这条小路,极其小心地向上攀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不留下任何痕迹。爬到半山腰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我们再次潜伏下来,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整个村寨。 从这个角度看去,村寨的全貌更加清晰。几十栋吊脚楼和茅草屋,散乱地分布在山谷底部和半坡上。大部分房屋看起来都很普通,但有三处地方引起了我们的高度警惕: 第一,是村寨中央那片小小的晒谷场,此刻竟然有几个穿着越军军服的士兵在巡逻,虽然看起来有些懒散,但这足以证明,这个村寨确实已被越军控制。 第二,是在村寨靠近后山山壁的地方,有一座明显带有法式风格的两层石头建筑。它的风格与周围的赫蒙族吊脚楼格格不入,墙体斑驳,爬满了藤蔓,看起来像是法国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可能是过去的种植园办公室、教堂附属建筑,或者是一个小型的军事观察哨。此刻,这座旧建筑的门口,竟然也有两个越军士兵在站岗!这很不寻常!一个看似普通的山寨,为何要在这种废弃的旧建筑门口设岗? 第三,是在那座法式建筑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被新近加固过的山洞入口。洞口用削尖的竹子和铁丝网做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旁边还堆放着一些空的弹药箱和军用物资包装。这更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这个村寨绝非善地! “看来,秘密就在那座法式小楼或者那个山洞里。”猎隼低声说道,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怎么进?”我皱着眉头问道,“门口有哨兵,村里还有巡逻队,硬闯肯定不行。” “等。”猎隼言简意赅,“等到天黑,或者……等他们换岗的时候。”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我们像两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潜伏在半山腰的草丛里,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烈日的炙烤(如果天气晴朗的话),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村寨,观察着敌人的活动规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村寨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巡逻队依旧懒散地走动着,法式小楼门口的哨兵偶尔交谈几句,被押送进村的那些边民则被关进了某间吊脚楼里,再也没有出来。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没有再露面。 一切,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直到……黄昏时分。 当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山谷镀上一层血色的时候,我们终于等到了机会! 法式小楼门口的两个哨兵,似乎有些疲惫了,互相打了声招呼,朝着村子中央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去换岗或者吃饭。而接替他们的哨兵,还没有立刻到位!出现了短暂的空档! “就是现在!”猎隼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 我们两个人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利用山坡的陡峭和植被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座法式小楼冲了下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感觉像跑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心脏狂跳不止,生怕被村里的巡逻队或者某个角落里隐藏的暗哨发现! 幸运的是,我们似乎并没有被发现! 我们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成功地冲到了法式小楼的后墙根下!这里相对隐蔽,而且墙壁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损和裂缝。 猎隼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警戒,他自己则走到一扇看起来比较破旧的、木制的后窗下面。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薄而坚韧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动着窗户的插销。 伴随着极其轻微的“咔哒”声,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猎隼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然后对我点了点头,示意安全。他先是灵巧地翻身钻了进去,然后又探出头来,掩护着我,也跟着翻了进去。 小楼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和腐朽木头的味道。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件破旧的桌椅,墙上还挂着一些早已褪色、模糊不清的画像或者地图(可能是法文的)。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正常使用过了。 但是! 在房间的角落里,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痕迹!地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新鲜的脚印!一张桌子上,放着几个空的罐头盒子和烟蒂!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现代枪油的味道! 这证明,最近肯定有人在这里活动过!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些越军或者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分头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猎隼低声命令道,同时警惕地举起了枪,开始搜索房间的另一侧。 我也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房间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破烂。但就在我拉开一个破旧的文件柜抽屉时,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抽屉里,除了一些发黄、被虫蛀过的法文旧文件外,赫然放着……一张绘制在羊皮纸上的、看起来更加古老、也更加详细的地图?! 这张地图的风格明显与我们现在使用的军用地图完全不同,上面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法文字母。但最让我心头狂跳的是,在这张地图的某个区域,赫然标注着一个……一个与我那本越南笔记本上一模一样的“z”字形符号!! 而且,这个符号标注的位置,似乎就在这座法式小楼,或者说,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区域附近! “猎隼!快来看!”我压低声音,激动地喊道。 猎隼立刻警惕地靠了过来,看到我手里的羊皮纸地图,他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接过地图,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法文标注和符号。 “……矿区……勘探……193x年……”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法文单词,“……危险……禁区……”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光芒! “我明白了!”他声音急促地说道,“这本笔记本,还有外面那个山洞……它们指向的,根本不是什么军事目标!而是……一个法国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被废弃的……稀有金属矿区! 那个‘z’字符号,很可能是当年法国人留下的勘探标记!” 稀有金属矿区?!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呆了!难怪……难怪那些越军特工和那个黑衣人会对这本笔记本如此执着!这里面隐藏的,不仅仅是军事秘密,更可能是……巨大的经济利益!或者……与矿区相关的某种危险的技术或物质?!(联系到笔记本上可能还有化学武器相关记录的猜测) 就在我们被这个发现震惊得有些失神的时候—— “哐当!”一声! 小楼的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越南语的叫骂声! 我们暴露了!! “不好!快走!”猎隼脸色大变,一把拉起我,指着房间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室的木门,“从这边走!快!” 我们想都没想,立刻朝着地下室的门冲了过去! 身后,追兵已经冲进了房间!枪声响了起来!子弹打在我们身后的墙壁上,木屑横飞! 猎隼猛地踹开那扇同样破旧的木门,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潮湿、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段狭窄陡峭、通往无边黑暗的石阶! 我们一头扎进了这未知的黑暗之中!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敌人! 而前方,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是另一条绝境?还是……隐藏着更大秘密的地下迷宫? 第22章 界河怒涛,跨境线的较量 石阶湿滑陡峭,我几乎是一脚踩空,连滚带爬地摔进了冰冷黑暗的地下室。身后,猎隼紧跟着跳了下来。门外,越南兵愤怒的叫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们并没有立刻追进来,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咳咳!妈的!”我摔得浑身酸痛,呛了几口灰尘和泥土,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发呆!快走!”猎隼几乎是一落地就弹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打开了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地窖里晃动,照亮了周围阴森恐怖的景象。 地下室是一个用条石砌成的巨大空间,异常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腐朽味。墙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真菌。地上散落着一些发黑腐烂的木箱和锈迹斑斑的铁器,看起来像是多年前废弃的储藏室。 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这间地下室并非只有一处入口。在房间的另一侧,赫然还有另外几扇门,其中一扇铁门锈迹斑斑,仿佛通往更深的黑暗。 “这边!”猎隼指了指那扇铁门,“入口肯定是炸塌了,他们没进来。这里,应该有别的出口,或者连接着别的地方!笔记本呢?在不在?” 我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顾不上检查伤势,第一时间摸了摸胸前那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内口袋。 它还在!万幸!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掏出。经过地下暗河的漂流,以及刚才的摔打和爆炸,外层的防水布已经有些破损,笔记本虽然没有完全浸透,但页角也变得有些潮湿,有些字迹开始模糊,但关键的法文和符号,包括那张羊皮纸地图,似乎还能勉强辨认。 “还在!但有点湿了!”我松了口气说道。 “没事!”猎隼看着我的动作,眼神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他指了指手中的冲锋枪,用枪托指了指旁边的岩壁:“你!警戒!我来开路!” 我立刻端起手中的54手枪,对准刚刚下来的入口方向,全身戒备。猎隼则走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仔细观察起来。他从靴子里再次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或者利用工兵铲(如果还有的话),小心翼翼地撬动着铁门周围的缝隙和锁扣。 门很旧很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追兵在门外的喊叫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砸门或者尝试爆破的声音!我们必须快! “砰!”猎隼一脚踹在那扇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门终于被撞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夹杂着通风不良气味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门后,是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通往更加彻底的黑暗。 “进去!”猎隼不等我反应,再次拉着我就钻了进去! 身后,法式小楼入口方向,也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和石块塌落的声音!他们把法式小楼入口也炸塌了!这下,追兵不得不另寻入口,但也意味着我们彻底被困在了地下,必须找到出路! 这段石阶似乎是人工开凿的,但很粗糙,岩壁未经修饰。阶梯非常潮湿,有的地方还有积水,空气更加污浊。 走了大概几十米,石阶走到了尽头,我们进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地下空间!这里不再是人工开凿,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喀斯特溶洞系统,被人为地连接、打通、或者加以利用过。 四通八达!岔路极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和矿物质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地下水流动的声音。 这很可能就是那本笔记本和羊皮纸地图上标注的……那个法国人遗留的矿洞! 那个所谓的“危险禁区”! 笔记本! 我赶紧再次掏出笔记本,尽管光线微弱,我还是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翻到那页标有“z”符号和地图的地方,尝试将其与眼前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进行对应。 借着猎隼微弱的手电光,以及偶然从洞顶缝隙透下来的一丝极其模糊的光线,我努力辨认着地图上的潦草线条、法文字母和那个独特的“z”字符号。我看到,地图上不仅标注着复杂的洞穴网络,还画着一些标记——像是通风井、水源、或者……某个核心区域的符号? 我的心跳得像鼓点!这些东西,很可能就是整个秘密的关键! 然而,就在这时,我们来时的方向,或者说,我们从地下室下来的入口附近,传来了新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不!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他们从别的地方下来了!”猎隼脸色大变!他的听力显然比我好得多! 敌人已经找到了进入这个矿洞的通道!而且数量不少!很可能还带有专业的设备和对这个地形熟悉的向导! 我们无处可逃!在这个巨大的地下迷宫里,任何一个岔路都可能通向死胡同! “往这边走!”猎隼没有丝毫犹豫,他凭着一种直觉,或者说他对某种符号的模糊判断,拉着我就冲向一个向下的、看起来异常黑暗、空气更加污浊的岔路口! “这条路……”我借着光扫了一眼地图,心里猛地一沉,“地图上好像标注这里……有毒气?!或者坍塌危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后面有追兵!”猎隼语气急促,“他们以为我们往那边(指另一个岔路)跑了,这里也许安全!” 我咬着牙,只能跟着他一头扎进了这条充满未知危险的通道。 这条通道极其难行,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发难闻,呼吸都有些困难!周围的岩壁变得松散湿滑,仿佛随时都可能塌落!地面崎岖不平,充满了碎石和积水。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似乎他们也意识到了我们选择的岔路!枪声隐约传来,在地下回荡,显得格外恐怖! 我们拼命地奔跑,体力飞速流失,肺部如同要炸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突然! 猎隼在前方停住了脚步! “糟了!”他声音里充满了懊恼,“这里……好像是个死胡同!” 我们跟着停了下来,猎隼将手电光照向前方。通道走到这里,被一堵完全无法逾越的巨大石壁死死地堵住了!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看起来极其不稳固。 身后,追兵已经追到了不远处!他们的手电筒光芒,已经隐约照射到了我们所在的通道里! 我们,被堵在了死胡同里!腹背受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妈的!”猎隼狠狠地骂了一句,快速扫视着周围的岩壁,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丝缝隙或可以攀爬的地方,但四周全是光滑的、无处借力的石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难道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考验,最终却要像老鼠一样被堵死在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 在我身边那个破败的岩壁下方,我偶然瞥见一个……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任何手电筒或自然光线的淡黄色光芒?! 它从石壁下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透出,时强时弱,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那个光芒……我好像在笔记本上的某个草图中看到过?! 我脑子里猛地一闪!笔记本上,在某个核心区域的旁边,画着一个类似电源或者特定装置的草图,旁边标注了一个带有“光芒”符号的入口标记?! 我来不及多想!猛地扑到那道裂缝边,用手里的54手枪用力地撬动着周围的石头! “李卫国!你干什么?!快隐蔽!敌人上来了!”猎隼焦急地冲我喊道,他已经举起了枪,对着身后通道入口严阵以待! “有东西!这里有出口!或者……有别的东西!!”我急促地喊着,顾不上他,拼命地用枪口和手脚去扒拉那道裂缝! 岩石很重,异常坚硬!但我的肾上腺素被逼到了极致!疯狂的力量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身后的枪声响起来了! “哒哒哒!”子弹打在通道入口处的岩石上! 猎隼立刻开火还击!掩护着我! “这边!班长!这里有个洞!他钻进去了!”追兵里有人发现了我的意图! 我听着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那道裂缝已经被我扒开了一条手臂宽度的缝隙!里面传来了更强的、那个淡黄色的诡异光芒! 就在我准备侧身往里钻的瞬间! 一颗子弹狠狠地打在我的腿上! “啊!”剧痛瞬间袭来!我一声惨叫,腿一软,身体倒了下去!手中的笔记本也被我失手抛飞! “李卫国!!”猎隼看到我中枪,发出惊呼! 而我,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在完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刹那,我仿佛看到那个淡黄色的光芒,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中,闪烁了一下…… 第23章 界河染血,最后的拦截与归来 痛。 钻心的,如同骨头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冰冷,刺骨的冰冷! 模模糊糊中,我感觉自己被某种力量拖拽着,穿过一条狭窄而崎岖的通道,耳边是水流的轰鸣声,是碎石滚落的声音,还有……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用的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意识如同飘荡在海面的碎片,时而被巨浪掀起,时而又被卷入漩涡。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身边是谁…… 只是痛。 以及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次有清晰意识时,我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潮湿冰冷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血腥味和霉味。耳边,不是枪炮声,而是持续不断的、如同擂鼓般的……脉搏声?! 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重得像铅块。试了几次,才勉强挤开一道缝隙。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是泛黄、粗糙的顶棚,以及几道在昏暗灯光下晃动的人影。 我试图动一动手臂,但随即一股剧痛从腿部传来!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微弱反应,似乎惊动了旁边的人。 “他醒了。”一个低沉而熟悉的,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好像是……猎隼?! 我的意识猛地清晰了几分。拼尽全力转过头,试图寻找他的身影。 然后,我看到了! 在床(如果这里算床的话)边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熟悉而又让人感到复杂的身影,正坐在那里,脸上涂抹的油彩已经褪去了大半,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是猎隼!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 “……猎隼?”我干哑着嗓子,艰难地发出声音。 “醒了就好。”猎隼点了点头,没有走过来,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默默地看着我,“运气不错,那一枪没有打中要害。” “腿……”我感觉整个右腿都像炸开一样疼,完全使不上力。 “贯穿伤,伤到了筋骨,没截肢已经很幸运了。”猎隼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我简单帮你做了处理,不过条件有限。” 简单处理? 我的大脑开始迅速运转。最后的记忆,是在那个地下矿洞的死胡同里,我中枪倒地,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岩壁下的黄光……然后是那场如同做梦般的,被拖拽的经历。 我没有死。我被人带出了那里。带出我的,是猎隼吗?还是别的什么人?那枪打中我腿的人,是谁?是追我的那些敌人,还是……? “笔记本……呢?”我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东西!挣扎着想要摸胸前的口袋,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放心。”猎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抬了抬手中的笔记本,“在这里。关键的部分还在。” 我的心猛地一松,如同死里逃生。 笔记本还在! “你……你把我带出来的?”我看着他,脑子里满是疑问,“你没有跳暗河……那道光……裂缝里是什么?” 猎隼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他走到床边(这里只是用几块石头简单垫起来,铺了一点干燥的树叶和布片,全当床了),递过来一个水壶。 “先喝点水。”他的声音听不出是敌是友,“暗河是个陷阱。那道裂缝……连接着一条秘密通道。我带着你,从那条通道里出来了。” 秘密通道?我睁大了眼睛,看向他。那道笔记本上可能有标记,发出黄色诡异光芒的裂缝,竟然真的是一条生路?而猎隼知道?或者在那紧急关头,他竟然能凭借残破的笔记判断并带我进去?! “那道通道是……当年法国人在勘探矿脉时挖掘的,后来可能被越军某个特殊部队秘密利用了。”猎隼解释道,“它非常隐蔽,几乎不被人知道。” “那追兵呢?杀我的那个人是谁?”我急切地问道,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来。 猎隼的眼神暗了下来。 “追兵被甩掉了……或者,他们不敢进入那条通道。那里面,可能藏着连他们也忌惮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至于那一枪……我不确定是谁打的。矿洞里,不光有那些越军,可能还有……别的人在争夺什么。” 别的人?争夺什么?! 难道说,那本笔记本和矿洞里的秘密,牵扯到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除了我们,除了越南兵,除了那位中年军官的部队,还有别的力量,也在暗中角逐? “现在我们人在哪儿?”我再次看向四周。这地方非常简陋,空气潮湿,我似乎置身于一个简易的工事或者山洞里。 “还在越南境内。”猎隼的回答让我心里一沉,“但离边境线已经很近了。这里是一个靠近边境线、相对隐蔽的山谷。我暂时在这里躲避,等天亮,再想办法越境。” 越南境内!距离那道象征着安全与回归的国境线,竟然只有咫尺之遥,但脚下的土地,却依然是敌人的地盘!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猎隼身上。他的身上同样带着血污和尘土,脸色疲惫,但他眼神中的那种锐利和警惕,却让我感到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战士。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疑问,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部队的?那个‘猎隼’……只是代号吗?你……你知道这个笔记本的所有秘密?” 猎隼听着我的问题,沉默了。他站起身,走到洞口边缘,向外望去。外面是浓稠的夜色,只有遥远的星星在闪烁。 “我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我隶属于一个特殊的部门,我的任务就是追查和回收一些……国家遗落在外部的敏感物资或情报。” 国家遗落的敏感物资或情报?! 这个说法,让我心中的迷雾更加浓厚!那本笔记本、矿洞、甚至那位死去的参谋和那位中年军官,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属于某种国家层面的秘密?!而猎隼,就是负责处理这些秘密的人?! “这个笔记本……”我指了指他手中的本子,“它到底记录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抢它?那个‘z’符号……那个矿洞……” 猎隼转过身,看着我。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猜得不错,那本笔记本记录了一个法国殖民时期秘密勘探的稀有矿脉位置。那个‘z’符号,确实是他们当年的秘密标记。这个矿脉,价值巨大,但同时也……伴随着极其危险的技术或物质。”他简要地解释道,“越军一些部门,可能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正试图秘密开采或利用其中的技术。” 他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我方内部的那些人……以及那个参谋的死,情况更复杂。简单来说,涉及到一些人对这些秘密矿藏和技术产生的贪婪,他们试图利用这个机会,在混乱中窃取或控制这些东西,甚至不惜清除任何可能暴露他们的人……” 内部贪婪?!清除暴露者?! 猎隼的话,让我毛骨悚然!这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更是隐藏在我方内部、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和血腥倾轧! 那个我短暂“回归”的118团,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士,他们为之浴血奋战的312高地,在这些更高层面的阴谋和利益面前,显得多么的渺小和悲壮! “那些被关押的战友呢?他们在牢房里……”我突然想起那些被俘的同胞,心头一阵绞痛。 猎隼的表情暗淡下来:“我冲进去的时候,情况紧急,来不及解开牢房的锁。等我把你带出来再想办法,据点就已经被炸塌了……里面的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可能都牺牲在那场爆炸和后续的崩塌之中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小石头……老王班长……栓子……还有那些无名的新战友,那些被俘的先锋营弟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以及隐藏在这场战争之下的、更加肮脏的阴谋中,成为了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我们现在离边境线不远了。”猎隼的声音把我从沉痛的情绪中拉回现实,“趁着天还没亮,敌人还在清剿地表和据点内部,我们必须尽快越过去!这个地方,也随时可能被发现!” 我点了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或许是眼泪,或许是雨水,分不清楚),内心却无法平静。知晓了如此残酷而又令人愤懑的“真相”,我再也无法像一个普通的战士那样看待这场战争,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信任……在这个词面前,我开始感到巨大的迷茫和沉重。我该完全相信猎隼吗?他说的就都是真的吗?那个死去的参谋,他临死前的嘱托和笔记本指向的神秘地点,又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本笔记本,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它指向的秘密,也许连猎隼也没有完全掌握! 就在这时! 我的耳朵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响!极其微弱! “滴……滴答……” 如同水滴声?不!不像!更像是……金属在水下轻微移动,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响声!而且,声音的方向…… 是来自我们隐藏山洞的下方?!或者说……靠近溪流的那边?! 难道……?!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那些“水鬼”?! 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猛地看向猎隼,压低声音:“别动!下面有声音!” 猎隼几乎是在我出声的同时,已经警觉地端起了枪,耳朵贴近地面,侧耳倾听起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夜空般深邃,带着一种危险的光芒。 死寂的黑暗中,那极其微弱的响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了! 第24章 审查与迷雾,带血的情报 “滴……滴答……金属的响动……还有水流……” 猎隼死死地贴着地面,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下方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他手里的微声冲锋枪已经悄无声息地举起,眼神在黑暗中如同两道锐利的刀锋,扫描着山洞入口的方向。 我虽然听力不如他,但被他的反应所感染,瞬间也紧绷了全身的肌肉,端起了那把沾满血污的54式手枪,瞄准着声音可能传来的地方。那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不是因为山洞里的潮湿阴冷,而是因为那种未知危险逼近的巨大恐惧。 黑暗中,那种微弱的、似乎是金属刮擦水底岩石、又被水流声掩盖的响动,越来越近了!它们缓慢而有规律,听起来像……像有人正在水下或者靠近水面极其隐蔽地潜行?! 水鬼?!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扎透了我所有的防线!那个在南溪河渡河时遭遇过的、如同鬼魅般的越军“水鬼”,他们的战术和手段至今让我不寒而栗!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是顺着溪流追踪到了这个隐蔽的山洞?!还是……他们一直在附近巡逻或者埋伏? 又或者……这声音根本就不是越军水鬼?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有几个人?”我压低声音,极其缓慢地,用气音问道。 “至少两个……速度不快……很谨慎……”猎隼同样用微不可闻的气音回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似乎在努力分辨更多细节。 声音还在接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它们正朝着我们所在的这个隐蔽山洞摸来! 我们藏身的这个山洞入口很小,位于山壁上的一个隐蔽位置,上方被藤蔓和岩石遮盖,下方是一条落差较大的溪流。进来的时候,我们认为这个位置非常安全隐蔽,不易被发现。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找到了! “进来几米了……”猎隼的声音更加凝重,“听脚步,似乎还在溪流附近……没有进山洞主道……” 他们是在检查溪流两岸?!寻找可能的出入口或者痕迹?! 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我们五个人——不,现在只剩下我和猎隼了,我们两个在这狭小隐蔽的山洞里,如同两只被猎人逼近的困兽,连大气都不敢喘! “妈的!不会真让他找到入口了吧?!”我的腿又开始不住地发软了,这是一种面对未知危险和巨大压力的本能反应。 猎隼没有回答,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身体伏低,端平手中的枪,对准了山洞入口方向。他整个身体紧绷得像一张蓄满力的弓,仿佛随时都能暴起伤人。 那细微的响动声,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在我们耳边响起!甚至能听到极轻微的衣服或者装备刮擦岩石的“簌簌”声! 我心跳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握着枪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来了! 山洞入口处,出现了一道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手电筒光束!它在黑暗中飞快地扫过,然后又迅速熄灭!似乎仅仅是在确认这个洞口是否存在、或者侦察第一步! 猎隼猛地调转了枪口的方向!不是洞口主道!而是……那个探头照进来的瞬间位置!显然他的判断更精准! 紧接着,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小心翼翼的……喘息声! 那人就在洞口附近!而且……似乎并没有立刻进入山洞?! 是在外围进一步观察?!还是在等后续部队?!又或者……他在确认什么东西?! 我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噗!” 一声沉闷而短暂的声音!不像是枪声!更像是……某种锐器破空的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压抑的闷哼! 然后!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更短促、更轻微的“沙沙”声,紧接着,“扑通!”一声轻响! 有东西……或者说,有人,倒下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完全摸不清头脑发生了什么?! 是猎隼开枪了吗?没有枪声! 是敌人发现并解决了某个探头的同伴? 还是…… 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溪流那微弱的水声依然潺潺流淌,更显得近处的安静令人窒息! 我们两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趴在山洞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朵竖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过了漫长的几十秒,也许是一两分钟,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没有被打破。 猎隼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手电筒打开一道极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口边缘的方向照射过去! 微弱的光束,像一条细线,在地道口边缘艰难地摸索着! 然后,它照射到了! 就在山洞入口外围、靠近溪流边的乱石堆里! 一个身影,如同被扔弃的破麻袋般,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身下,似乎正在向外蔓延着一小片暗红色的液体! 穿着……深色的紧身作战服! 是……是越军特工?!或者是之前地下据点里的那些“特殊部队”的人?!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枪伤,也没有看到弹片。似乎……是被人用匕首,或者某种无声武器干掉的?! 可是……是谁?! 山洞入口这里只有我们和那些可能试图潜入的越军!如果是越军特工干掉了一个同伴,为什么?!如果是我方侦察兵(不太可能),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是我……不!我一直在洞里没有动弹! 就在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时! 另一个微弱的、极其隐蔽的、似乎也穿着深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入口附近的另一块岩石后面,缓慢地……出现了! 那个身影极其小心,全身紧贴着地面,行动如同一条匍匐前进的毒蛇,缓缓地爬向了那个倒下的尸体!他的手里,同样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确认了一下尸体的情况,似乎在检查什么东西,然后……又抬起头,目光扫向了山洞入口的内部,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冰冷和警惕! 妈的! 这个出现的,不是追我们的那伙人!也不是外面的118团!也不是刚刚那个被干掉的特工的同伴! 这是一个全新的、或者说,是之前一直隐藏得更深的……第三方势力?! 他是什么人?!他的目标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个越军特工?!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接近疯狂的惊骇! 李卫国啊李卫国!你到底他妈地卷入了怎样一个混乱而又见不得人的漩涡?! 那本笔记本!那个矿洞!地下据点!死去的参谋!追杀我们的“自己人”!猎隼未明的身份!现在,又加上这个……如同幽灵般的、用无声手段干掉越军特工的……新出现的神秘人物! 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团巨大的、染满了血污的线团,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让我完全理不清头绪! 就在那第三个出现的神秘人物,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山洞内部,准备进一步动作时! “别动!把武器扔了!”猎隼突然猛地一个翻身,从我们之前躲藏的位置冲出几步,端着微声冲锋枪,用一种同样低沉、充满威胁的语气,对那个神秘人物厉声喝道!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而且他似乎认识或者能分辨出那是个第三方势力?! 那个神秘人物显然也没想到山洞内部竟然藏着人,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绷紧了身体,手中紧握的匕首反射出一道寒光!但他看到猎隼手里那黑洞洞的微声冲锋枪,又看清了猎隼身上的特种作战服,似乎判断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 短暂的死寂。 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然后,在我的注视下,那个神秘人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手中的匕首,以及腰间一把我看不清型号的手枪,扔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投降?! 猎隼依然保持着枪口瞄准,一动不动。他对着我低喝道:“看好他!任何异动,立刻开枪!”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混乱,举起54手枪,死死地瞄准着那个扔下武器的神秘人物。 猎隼则保持着警惕,慢慢地向前逼近,最终走到了那个神秘人物身边,飞快地对他进行了搜身,并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尼龙扎带(或者腰带),将他双手反绑了起来。 在整个过程中,那个神秘人物都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被油彩涂抹过,但依然能看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带着某种漠然和疲惫的脸。他有一双细长而深邃的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猎隼,又瞥了我一眼。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猎隼冷冷地问道,将微声冲锋枪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 那个神秘人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那条流向下游的溪流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是……追着那个东西来的。”他用一种听起来有些生涩、但口音纯正的汉语说道,“你也是,对吗?” 他!也是冲着“那个东西”——也就是笔记本来的?! 而他的口音……竟然是……中国人?!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猎隼的语气更加冰冷,“如果你敢有任何隐瞒或者谎言,你知道后果。” “呵……”那个神秘人物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冷笑,“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个问题。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或者……哪个组织的?” “这不关你的事!”猎隼不容置疑地说道。 “不!这很重要。”神秘人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量,“我追了‘那个东西’很多年了……我只跟……真正的‘自己人’合作。” 真正的自己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子里猛地闪过那位死去参谋的眼神,以及笔记本背后可能隐藏的“内部不干净”的秘密!难道……这个神秘人物,他也是……是“反”那一伙的人?或者是另一个追查秘密的力量?! 我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一盘巨大而复杂的棋局,而眼前的猎隼,和这个刚刚抓住的神秘人物,都是这棋盘上,深藏不露的棋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那本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的笔记本,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猎隼的手中,仿佛一个沉睡的魔盒,随时准备开启,将我彻底卷入这个混乱漩涡的最中心! 第25章 昆明旧梦,英雄还是棋子?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的,何况是在这个潮湿、冰冷、散发着未知气味的山洞里。我们将那个自称是中国人的神秘人物(姑且叫他“影”吧,代号或真名未知)绑好,扔在山洞一角。猎隼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并趁着微弱的晨曦,仔细检查了他的装备和随身物品,希望找到更多线索。 我也趁机处理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口。枪伤虽然不是致命处,但鲜血已经染透了裤腿,剧痛让我连站立都困难。我从身上仅存的那个湿漉漉的急救包里(感谢我在312高地搜尸体时的麻木和幸运),勉强找出一点纱布和绷带,简单进行了包扎。消毒药水是没有了,只能任由伤口暴露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听天由命。 猎隼简单检查了“影”的物品后,脸色更加凝重。他发现“影”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材异常先进,还有一些极为精密的小型电子设备(用途不明),以及一支特殊的、带有序列号的步枪——那步枪的序列号可能与之前笔记本或某个组织有模糊联系。这证明“影”的身份绝非一般人,也让我对猎隼口中“内部不干净”和“特殊的组织”有了更深的认知——这盘棋,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天,彻底亮了。金色的阳光穿透山洞入口上方的缝隙,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束,驱散了一些黑暗和阴森。我们也终于看清了“影”的面目——涂抹的油彩掩盖不住他颧骨的高耸和眼神的锐利,确实是一张典型的中国人的脸,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疲惫,却是普通的军人身上难以见到的。 “怎么办?”我看着猎隼,声音沙哑,“这家伙……要怎么处理?” 猎隼沉默了。现在我们的处境依然危险,带着一个俘虏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但“影”似乎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或许是解开整个谜团的关键。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具有规律性的鸟叫声!这不是一般的鸟叫,更像是一种……特定的信号! 猎隼和“影”的脸色几乎同时一变! “他们的人?”我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同时紧握住手中的54式手枪。 猎隼没有回答,他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山洞内外的地形,然后迅速做出判断:“快!藏起来!这洞里可能有其他出口!他可能给他的同伴留了信息!” “影”虽然被绑着,但也挣扎着想说什么,但被猎隼迅速用布条塞住了嘴。 我们来不及多想,按照猎隼的指示,利用山洞内部复杂的钟乳石和石笋结构,迅速隐藏起来,同时警惕地监听着洞外的动静。 不多久,一阵轻微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洞口附近响起。显然,收到信号的“影”的同伴赶到了。 他们可能发现门口被干掉的那个越军特工的尸体,可能会对“影”发出的信号地点进行搜索。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一个让我意外但猎隼似乎意料之中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洞入口! 她是一名女性! 穿着轻便的户外服装(可能是越式民服和军服混合改造的),身材娇小但动作利落,脸上同样涂着油彩,眼神冷静而专业。手里端着一支我不太熟悉的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 “呼叫雄鹰,收到信号,目标位置已锁定。”女性用流畅的标准汉语通过通讯器低声汇报(她的汉语非常纯正,没有当地口音,暗示她很可能也不是越南人,或者接受过专门训练)。 听到标准的汉语,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一丝不寒而栗的寒意爬上我的脊背——这女人是……是中国人?或者是,她就是“影”的同伴?他们的组织……也都是中国人?! 这个发现,比任何枪炮声都更具震撼力!那本笔记本、矿洞、内部势力,竟然牵扯到这样一支隐秘的中国非正规武装?!他们是什么人?!隶属于哪里?!难道就是那个“不干净的内部势力”的执行者?! 而那个被干掉的越军特工的尸体,还有之前那位参谋的死亡,甚至黄连山里那些遇难的被俘战友,他们都可能与这个“组织”有关?! 女性身影小心翼翼地进入山洞内部,一边搜寻,一边用通讯器与同伴联系,不时发出一些我听不懂的术语和指令。她的搜索范围渐渐扩大,正朝着我们隐藏的区域逼近! 情况变得极其危急! 猎隼显然也不想与这个看起来同样实力不俗的女性对上,他悄悄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准备在对方靠近时发起突然袭击。我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紧握着手中的手枪,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淌。 “西北侧……未发现异常……”女性低声汇报道。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感情。 她越来越近了!甚至我能听到她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和鞋底刮擦地面的声音! “砰!砰!” 突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洞外面,又传来了新的枪声! 不是之前那种消音器特有的闷响!而是清脆响亮的步枪点射!听起来像……解放军步枪的声音?! 而且,枪声不止一声,似乎有人在山洞入口外面发生了交火! “红狐,收到。”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急促而又带着戒备的回复,“外部遭遇未知阻力,火力强悍!判断为解放军! 请求指示!” 女性猛地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没有再搜寻,而是迅速退回了山洞入口附近,隐藏了起来。 外部遭遇了解放军?! 而且,从通讯内容听,他们与“解放军”竟然是敌对关系?!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是说外面的那个部队是猎隼口中的“内部不干净势力”吗?!为什么他们的同伴却认为遭遇了“解放军”?!难道“解放军”也在追查他们?!还是说,“猎隼”他……也在骗我?! 就在这时,猎隼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迅速爬向被我们绑着的“影”身边,没有任何犹豫地拔出了匕首——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割断他手上的绳子! “影”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枪声和通讯器里的内容,他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猎隼一边割绳子,一边低声而迅速地说道:“现在!情况变了!你我目标一致了!” 目标一致?!与这个神秘的“影”?! 在绳子被割断的瞬间,“影”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腕,眼神警惕地看向山洞外! 那个女性声音在通讯器里再次响起,带着焦急:“雄鹰,撤离通道遭遇阻碍!他们发现这里了!我们可能被包围了!请求支援!” “撤!从里面找别的通道撤!”“影”被放开后,也迅速掏出了隐藏在身上的备用武器(可能是一把更小的手枪),对着那个女性低声说道(可能是他们内部沟通的方式)。 他们似乎有一个逃生计划或者撤离通道,并不止依赖一个入口! “跟着我!”猎隼低吼一声,也顾不上我们是否完全信任彼此了,他对着“影”打了个手势,然后再次打开手电筒,带着“影”,毫不犹豫地冲向山洞内部的另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不起眼的通道入口!那个入口,我之前并没有在笔记本或地图上看到明确标注! 我拄着枪,艰难地站起来。腿上的枪伤隐隐作痛,血还在渗出,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但我没有犹豫的时间!山洞外面是正与神秘武装交火的“解放军”,里面是身份复杂的猎隼、神秘的“影”和即将逃离的女性,以及随时可能冲进来的敌人和不怀好意的同伴! 我的命运,已经彻底与那本笔记本和这隐藏在战争之下的秘密交织在一起了!我必须跟上他们!必须搞清楚一切! “等等我!!”我拄着枪,咬牙切齿地朝着他们离开的通道口一瘸一拐地追去! 不知道这条通道通向哪里,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李卫国,不能停下! 而山洞外部,响起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解放军的增援似乎到了,正与这个“特殊组织”展开激战!这片沉寂了许久的山谷,再次被炮火和硝烟所笼罩! 第26章 旧物低语,真相的拼图 在昆明总医院的单人病房里(这本身就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优待”),身体的伤痛在精心护理下正逐渐减轻,但心里的伤疤却如同阴雨天的旧疾,隐隐作痛,并且开始发痒——那是一种对真相的渴望,对未解谜团的焦灼。 白天,我看似平静地配合着医生和护士的治疗,但夜晚,当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城市微弱的光晕透进来时,我便会拿出那些被允许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一遍又一遍地检视、回忆、试图从中拼凑出那些支离破碎的、如同噩梦般的经历。 那本湿漉漉的越南笔记本,经过特殊处理后(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某天它被“归还”给了我,虽然依旧破旧,但字迹清晰了许多),成了我每晚“研究”的重点。虽然上面的越南文字和法文我依然看不懂,但那些特殊的符号(“z”字形、波浪线、点和圈的组合)、手绘的地图草图、以及一些反复出现的数字代码,却如同密码般,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尝试着回忆在黄连山、在312高地、在那个地下据点里看到的一切细节,试图将它们与笔记本上的信息一一对应。那个死去的参谋临死前的话……猎隼那复杂的眼神和未尽之言……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影”……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和那架诡异降落的运输机…… 线索如同散落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寒光,却难以拼凑完整。 期间,那位上次私下找我谈话的老政工干部又来了几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板着脸审查,而是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给我带来了水果和慰问品,反复强调组织上对我的“英勇表现”给予了高度肯定,奖励和荣誉正在审批中,让我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的疑团就越大。他话语间那种刻意的“安抚”和“引导”,那种试图让我“忘记”的暗示,反而让我更加确信,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不能被轻易触碰的秘密!他们不希望我再追查下去! 危险,并没有因为我回到后方而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不易察觉的方式,潜伏在我的身边。 一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 是张小军! 我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那个在新兵营里笨手笨脚、总被“黑面阎王”痛骂的家伙! 看到他的瞬间,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他还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 他的样子也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穿着骚包夹克、梳着油头的“社会青年”了。他穿着一身病号服,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沧桑。 “卫国!”他看到我,也是激动不已,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你小子!你他妈的还活着!老子……老子还以为你……” 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病房里,又哭又笑,互相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发泄着劫后重逢的激动和压抑已久的委屈。 寒暄过后,我迫不及待地问起他的经历。原来,他在第七章那个“友好”村庄的夜袭中,为了掩护我,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腿部,伤势不轻。后来侥幸被后续赶到的主力部队救下,送回了后方医院,就在这所医院的另一个病区。他也是辗转打听,才知道我也在这里。 “那些牺牲的弟兄……”我声音哽咽地问道。 张小军的眼神黯淡下来,摇了摇头:“大部分……都没出来……老王班长……栓子……还有好多……都没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的消息,我的心还是如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我们沉默了很久,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对了,卫国,”张小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的病号服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小东西,递给我,“这个……是栓子牺牲前,让我交给你的。” 我愣了一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半块破碎的、刻着奇怪花纹的玉佩?! 这玉佩的材质很普通,像是某种地方玉,但上面的花纹却很奇特,不是常见的龙凤或者福禄寿喜,而是一种……类似于某种图腾或者符号的组合?而且,我隐约觉得,这花纹的某个部分,似乎……似乎和我那本越南笔记本上的某个神秘符号,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栓子说……这是他老家的传家宝,能辟邪……”张小军解释道,“他牺牲前,一直把它攥在手里,后来……后来卫生员清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知道我们一个班的,就托我转交给你,说……说让你留个念想,也……也保佑你平安……” 我拿着那半块冰凉的玉佩,看着上面那诡异的花纹,又联想到笔记本上的符号,我的心跳猛地加速! 这绝对不是巧合! 栓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兵,他的传家宝上,为什么会有和那本记录着巨大秘密的越南笔记本上相似的符号?!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正想向张小军仔细询问栓子的家乡和这块玉佩的来历,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是那位老政工干部,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小李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今天感觉好点没?”他像个关怀备至的长辈一样问道,但他的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手中的玉佩,以及旁边一脸紧张的张小军。 我立刻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了起来,心里警铃大作!他怎么又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巧?!难道……他一直在门外偷听?!或者……他早就知道张小军会来找我?! “挺……挺好的,谢谢首长关心。”我强装镇定地回答。 “这位是……”老政工干部看向张小军。 “报告首长!我是李卫国的战友,张小军!也是从前线下来的伤员!”张小军连忙站起来敬礼。 “哦,小张同志啊,辛苦了辛苦了。”老政工干部点了点头,笑容不变,“你们战友重逢,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对了,小李,”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组织上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和立功表现,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下一步。等你伤好出院,就直接去军区的招待所暂住,那边条件好一些,也方便……嗯,进行一些后续的表彰和安排。到时候会有专人去接你。” 军区招待所?专人来接?表彰安排?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是好事,但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控制?! 他们不希望我留在医院里接触更多的人,不希望我私下打听消息!他们想把我放到一个他们能够完全掌控的环境里去! 我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危险真的从未远离!甚至,它正在以一种更隐蔽、更不易察觉的方式,向我逼近! 我看着老政工干部那张“和蔼”的笑脸,心里却一片冰冷。 等老政工干部离开后,张小军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我:“卫国,这位首长……好像对你挺‘关心’的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口袋里那半块破碎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似乎能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一些。 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在他们把我转移到那个所谓的“招待所”之前,搞清楚这块玉佩的来历,搞清楚栓子和那个笔记本符号之间的联系! 这或许是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把钥匙! 我看着张小军,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小军,你还记不记得……栓子是哪里人?他老家……有什么特别的传说或者……矿藏吗?” 第27章 昆明秘径,寻访故人踪 那封匿名的警告信,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又带着致命的威胁。信纸上没有署名,只有几个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下的字:“好奇害死猫,勿谓言之不预。” 字迹下面,还用红墨水画了一个潦草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标记——赫然就是那本越南笔记本和栓子玉佩上都出现过的神秘符号! 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知道我在查!他们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发现了玉佩的线索!他们不希望我再深究下去!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紧紧扼住了我的心脏。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再继续追查下去,等待我的,绝不仅仅是“被关心”、“被转移”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某个深夜里“突发的心脏病”,或者一场“意外的医疗事故”。 放弃吗? 就此收手,接受他们的“安排”,去那个所谓的“招待所”,然后拿着可能永远也兑现不了的“表彰”和“荣誉”,带着满身的伤疤和无法磨灭的噩梦,像个活死人一样,了此残生? 不! 我做不到! 那些死去的战友的面孔,小石头、刀疤脸、老王班长、栓子……还有那些在黄连山、在312高地、在那个该死的村庄里牺牲的无数弟兄们,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掩盖!那本笔记本背后的真相,无论它有多么肮脏和危险,都必须被揭开!否则,我李卫国就算活着,也永远无法心安! 而且……那个神秘的猎隼,他到底怎么样了?他让我相信他,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他最后……难道也被灭口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不!我不愿意相信!至少,我要找到他,或者找到关于他下落的线索! 强烈的执念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弹力量,压倒了恐惧。我必须走!必须在他们把我彻底控制起来之前,离开这里!去栓子的老家!去寻找那最后的线索! 但是,怎么走? 那位老政工干部几乎每天都会来“关心”我,病房外面也总有“护士”或者“勤务兵”在“恰好”巡视。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家军区总医院,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开始仔细观察,分析,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我假装对老政工干部的“安排”表示顺从和感激,表现出“安心养伤,不再多想”的态度,以此来麻痹他们。同时,我利用和张小军“偶遇”的机会(他伤势比我轻,恢复得也快,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了),悄悄地向他打听更多关于栓子的信息。 “栓子……他老家?”张小军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好像……好像是叫什么……红河州的,金平县?对!金平!靠近边境线的一个山里!他说他们那里是瑶族聚居区,山高林密,很偏僻的……” 金平县!瑶族!红河州! 这几个地名如同钥匙一般,瞬间打开了我脑海里某些模糊的记忆!那本越南笔记本上,以及那张缴获的羊皮纸地图上,似乎……似乎也出现过与这些地名相关的标记或者注释?!虽然是法文或者越南文,但某些河流的走向、山脉的轮廓,似乎能和金平县的地形对应起来! 难道……那个秘密矿区,或者说,那个“z”符号标记的核心区域,就在栓子的老家附近?!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栓子那块世代相传的玉佩,一定和这个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我开始制定计划。我利用每天下午固定的“康复训练”时间(其实就是允许我在护士的“陪同”下,在医院后花园里走动一会儿),仔细观察医院的地形、岗哨换班规律、以及可能的离开路线。张小军成了我唯一的帮手,他利用自己相对自由的活动范围,帮我打探消息,甚至偷偷弄来了一套不起眼的旧便装和一点点现金(可能是他自己的积蓄,也可能是想办法弄到的)。 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机会来了。 那天下午,因为天气不好,“陪同”我的护士有些懈怠,躲在走廊里和别人聊天。而负责后门警戒的一个哨兵,恰好因为拉肚子去了厕所,出现了短暂的空当。 就是现在! 我和张小军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那套旧便装,将那本笔记本和半块玉佩贴身藏好,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病房楼,穿过后花园那片湿漉漉的灌木丛,绕到了医院的后墙。 后墙很高,上面还有铁丝网。但张小军已经提前用钳子(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剪开了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并用一些杂草做了掩护。 “卫国!保重!”张小军的眼圈有些红,他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一定要……活着回来!” “放心吧!你也保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不舍。我知道,他这次帮我,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来不及多说,我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忍着腿伤的剧痛,艰难地爬上围墙,从那个缺口钻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墙外泥泞的小巷里! 顾不上疼痛,我立刻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一瘸一拐地,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昆明市那纵横交错、如同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我不敢去火车站、汽车站那些人多眼杂的地方,只能尽量选择偏僻的道路,徒步或者搭乘一些看起来不太正规的长途货车,一路向南,朝着红河州金平县的方向前进。 这个过程,充满了艰辛和危险。腿上的伤口因为长途跋涉而反复发炎、流脓,好几次我都疼得几乎晕厥过去。身上的现金很快就花光了,我只能靠着打零工(比如帮人搬运货物)、乞讨、甚至是从地里偷挖红薯来维持生计。还要时刻提防着可能的追捕和盘查,每一次看到穿制服的人,我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但强烈的信念支撑着我。我必须去金平!必须找到栓子的老家!必须解开玉佩和笔记本的秘密!为了那些死去的战友,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可能存在的、更大的真相!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艰难跋涉,风餐露宿,我终于抵达了红河州的州府蒙自(或者直接抵达了更靠近金平的某个县城)。这里已经是边境地区,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与内地不同的、混杂着亚热带植物气息和某种紧张气氛的味道。街上,可以看到很多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他们的语言和习俗都让我感到陌生。 我不敢停留太久,简单补充了一点食物和水(用最后一点力气帮人扛包换来的),然后打听到前往金平县山区的方向,继续徒步前进。 越往金平山区走,道路就越发崎岖难行。柏油路变成了土路,土路变成了羊肠小道,最后甚至连小道都没有了,只能在茂密的森林和陡峭的山坡间穿行。这里的山势,与黄连山脉有些相似,但植被更加茂密,环境也更加原始封闭。 根据张小军提供的信息,栓子的老家,是一个叫做**“石头寨”的瑶族村寨,坐落在金平县西北部最偏远、最深的山坳里,据说那里交通极其不便,与世隔绝,还流传着许多关于“山神”、“禁地”和“法国人留下的宝藏”**的古老传说。 这些传说,让我心头一动!法国人留下的宝藏?这会不会……就和那本笔记本上记载的秘密矿区有关?!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就在我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眼前出现一片稍微开阔的山谷时,我看到下方,依山而建、散落在梯田之间的,赫然就是几十栋古朴的、带着浓郁瑶族风格的木楼!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石头寨!我终于找到了! 但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我突然发现,在通往寨子的唯一一条小路的路口处,竟然……竟然搭着一个简易的哨卡?! 几个穿着民兵服饰、但眼神警惕、手里拿着老式步枪的汉子,正在盘查着进出寨子的人! 而且,在哨卡旁边不远处的树荫下,还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虽然车牌被泥土遮挡住了,但那独特的橄榄绿,绝对是军车!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里……竟然也有军队的人?!他们是边防部队?还是……?! 难道,“组织”或者说那些“内部不干净”的势力,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瑶族山寨?! 他们也知道了这里的秘密?! 我立刻躲进旁边的密林里,不敢再靠近。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我该怎么办?强闯进去?肯定不行!伪装成迷路的旅人?我的样子和口音很容易暴露!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际,我突然看到,从寨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步履蹒跚,衣衫褴褛,看起来像个乞丐,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锐利和……警惕! 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虽然他瘦了很多,脸上多了很多胡茬,头发也长长了,乱糟糟的,但那张脸……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 是他?! 猎隼?! 他竟然也在这里?! 第28章 将军的棋局,最后的对弈 猎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大脑因为震惊而短暂地宕机了片刻。他不是应该想办法尽快把情报送出去,或者执行他那所谓的“秘密任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可能已经被敌人盯上的瑶族山寨里?而且看他那副乔装打扮、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荣归故里”。 难道……他也遇到了麻烦?或者说,这个石头寨,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亦或是……他也被什么人引到了这里?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身体,继续隐藏在密林中观察。 只见猎隼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个由民兵把守的哨卡前,似乎和守卡的民兵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些民兵一开始还很警惕,但似乎猎隼说了什么,或者出示了什么东西,他们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甚至还递给他一个水囊。猎隼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然后指了指寨子深处的某个方向,又说了几句,民兵点了点头,便放他进去了。 看着猎隼消失在寨子里的身影,我的心更加困惑了。他认识这里的民兵?或者说,他有某种特殊的身份证明,可以自由出入这个看似被监控的地方? 这与之前他所表现出的、急于逃离和隐藏的态度,似乎有些矛盾。 难道……他一直在利用我?把我引到昆明,然后自己则来到了这个最终的目的地? 不!不对!如果他想摆脱我,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冒着风险救我,更没必要和我一起经历那么多生死。 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笔记本上指向的那个最终秘密,或者说,那个法国人遗留矿区的核心,就在这个石头寨里,或者附近?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栓子的玉佩,笔记本上的符号,法国人的勘探标记,猎隼的出现……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看似与世隔绝的瑶族山寨! 可是,那个哨卡和军车又怎么解释?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那架神秘的运输机……难道他们也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并且已经抢先一步控制了这里? 情况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进去!找到猎隼,问清楚一切!或者,至少要搞清楚这个寨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但是,怎么进去?哨卡那里肯定过不去。 我仔细观察着寨子的地形。石头寨依山而建,后面是陡峭的悬崖和茂密的原始森林,两侧则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和溪流。想从正面或者两侧潜入,几乎不可能不被发现。 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从寨子后面那片看起来无法攀爬的悬崖峭壁想办法?或者……利用夜色?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潜入方法的时候,寨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我的心猛地一紧!出事了?!是猎隼暴露了?还是寨子里发生了别的变故?!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寨子中央的晒谷场上,似乎聚集了不少人!一些穿着瑶族服饰的村民围在外围,显得惊慌失措。而在场地的中央,几个穿着民兵服饰的人,正和另外几个人激烈地争吵着!那几个人,赫然就是……之前在山洞入口外面遇到的、穿着特种作战服的、“猎隼”的同伴?!或者说,是追杀我们的那些“自己人”?! 他们怎么也找到这里来了?!而且似乎和这里的民兵发生了冲突?!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在争吵的人群中,我还看到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就是之前在村寨外押送边民的那个!他此刻正站在那几个特战队员旁边,脸色阴沉,似乎在发号施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特战队员,和那个黑衣人,以及控制这里的民兵,他们……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争吵似乎升级了!一个民兵猛地举起了手中的老式步枪!而对面的一个特战队员反应更快,手中的微声冲锋枪瞬间响起! “噗噗噗!”几声闷响!那个民兵应声倒地! 枪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场面瞬间失控! 其他的民兵也纷纷举枪还击!而那些特战队员更是毫不留情,手中的自动武器喷射出密集的火舌!村民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整个寨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枪战之中!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情况很明显了!这个石头寨,确实隐藏着秘密!而且,不止一方势力盯上了这里!控制这里的民兵(他们可能受某个地方势力或传统力量控制,守护着寨子或矿区的秘密),与那伙由黑衣人带领的、拥有精良装备的神秘部队(他们很可能就是“内部不干净势力”的执行者,目标是夺取秘密),发生了火并! 而猎隼……他很可能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潜入进来的!他的目标,很可能和那伙神秘部队一样,也是为了这里的秘密!但他代表的,又是哪一方?是真正的“正义”力量?还是另一股觊觎秘密的势力?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混乱,就是我潜入进去的最好机会!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寨子中央的枪战吸引,我不再犹豫!强忍着腿伤的剧痛,如同猎豹般窜出密林,利用梯田的掩护,快速地朝着寨子侧后方那片看起来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摸去! 寨子里枪声大作,喊杀声、惨叫声、房屋倒塌声响成一片!火光冲天!显然,那伙特战队员的火力远超那些民兵,正在进行残酷的清剿!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交火区域,尽量沿着寨子边缘那些偏僻的小路和房屋阴影前进。我的目标很明确——找到猎隼!只有找到他,才能弄清楚这一切! 凭借着之前在战场上练就的潜行技巧和对危险的直觉,我竟然有惊无险地潜入到了寨子相对中心的位置。这里也有零星的交火,但大部分敌人似乎都集中在围剿那些还在抵抗的民兵。 我躲在一栋吊脚楼的阴影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我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利用一座倒塌的房屋作为掩护,与两个特战队员交火! 是猎隼! 他显然也陷入了麻烦!虽然他身手矫健,枪法精准,但对方有两个人,火力也更猛!他被压制得有些抬不起头! 不能再犹豫了! 无论猎隼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一刻,他是我唯一可能信任(或者说,唯一能沟通)的人!而且,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些试图夺取秘密、并且很可能也想置我于死地的神秘部队! 我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手里54式手枪的子弹(只剩下最后几发了),又摸了摸腰间那最后一枚缴获的苏制手榴弹。 然后,我猛地从阴影里冲了出去!朝着那两个正在围攻猎隼的特战队员的侧后方冲去! “猎隼!我来了!!”我大吼一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那两个特战队员显然没料到侧后方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们下意识地调转枪口! 就是这个空档! 猎隼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发出致命的点射! “噗噗!”两声闷响! 那两个特战队员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冒出的血花,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小子……怎么来了?!”猎隼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我再不来,你就得交代在这儿了!”我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身边,靠在掩体上,大口喘着气,腿上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你的腿?!”猎隼注意到我腿上的伤势,皱了皱眉。 “没事……死不了……”我咬着牙说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这些人是谁?!那个黑衣人呢?!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 猎隼看着我,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着什么。最终,他叹了口气,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肮脏得多……” 他指了指外面还在持续的枪战:“这些人,隶属于一个……一个打着国家旗号,实际上却在追逐私利的秘密组织。那个黑衣人,还有你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参谋’,都是他们的核心成员。他们的目标,就是彻底控制这个矿区,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秘密和财富。” “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是关键,”猎隼说道,“它不仅记录了矿脉的位置和一些早期勘探数据,更重要的是,它上面记载着……启动或者关闭矿区深处某个‘特殊装置’的方法!那个装置,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也是……极度危险的东西!” 特殊装置?! 我更加困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呢?”我盯着猎隼的眼睛,“你又是谁?你的任务是什么?你也是为了那个‘装置’?” 猎隼迎着我的目光,眼神坦诚了许多:“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任务,是阻止他们!阻止他们启动那个装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对我们国家,甚至可能……对整个地区!” 他的话,让我心头剧震! 阻止他们! 这个目标,似乎和我内心深处那份对真相和正义的渴望,不谋而合! 虽然我依然对他充满了疑问,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枪声似乎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跟我来!”猎隼不再多说,他看了一眼笔记本上我之前指给他看的那个“z”符号核心区域标记,又看了看寨子深处,一座隐藏在几棵巨大古树后面的、看起来像是祭坛或者某种古老祠堂的建筑,“秘密的核心,应该就在那里!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到达!” 他搀扶起我受伤的腿,眼神坚定:“走!就算爬,也要爬过去!” 我点了点头,将最后一枚手榴弹握在手里,跟随着猎隼,朝着那个隐藏在枪林弹雨和重重迷雾中的、最终的秘密核心,冲了过去! 第29章 硝烟散尽?英雄无名 通往祠堂的路,被鲜血和火焰铺满。寨子里的枪战已经进入了尾声,那些世代居住在这里、试图守护家园秘密的瑶族民兵,显然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神秘部队的对手。大部分抵抗已经被残酷地镇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房屋燃烧的焦糊味。 我们两个人,一瘸一拐,互相搀扶,如同两道在炼狱中穿行的孤魂。猎隼在前,用他那支精准的微声冲锋枪不断清除着零星的抵抗和试图拦截我们的敌人。我跟在后面,用那支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和最后一枚手榴弹,掩护着他的侧翼,同时也警惕着任何可能来自暗处的偷袭。 腿上的枪伤剧痛无比,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失血和极度的疲惫让我的视线阵阵发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全靠着猎隼强有力的臂膀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几乎要燃烧殆尽的意志力在支撑着。 “快到了!就在前面!”猎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指着前方那片被几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掩映着的区域。一座古朴而又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木石结构建筑轮廓,在摇曳的火光和弥漫的硝烟中若隐若现——那就是寨子里世代相传的祠堂,也是地图和符号最终指向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进那片古树林的时候,祠堂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为首的,赫然就是那个**“复活”的参谋**!他此刻已经脱掉了伪装的普通军装,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制服,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在他身边,站着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奇怪的仪器,眼神阴鸷地盯着我们。 还有几个同样穿着深色制服、手持武器的精锐士兵,将祠堂入口牢牢守住! 他们……竟然抢先一步到达了这里!而且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经控制了局面! “呵呵,‘猎隼’,还有这位……顽强的小老鼠。”参谋看着狼狈不堪的我们,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胜券在握的得意,“真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能找到这里。不得不说,你们给我制造了不少麻烦。” “王振!”猎隼看到参谋,眼睛瞬间红了,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愤怒,“你这个叛徒!败类!为了那些东西,你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情!那些牺牲的战士!那些无辜的村民!你对得起身上这层皮吗?!” 王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似乎…… 参谋,或者说王振,对于猎隼的怒骂毫不在意,只是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说道:“成王败寇而已。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至于那些牺牲……不过是伟大目标实现过程中,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 他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玩味:“这位小同志,你很不错。一个普通的士兵,竟然能从黄连山活着出来,还能误打误撞地拿到笔记本,甚至找到了这里……你的运气和能力,都超出了我的预料。只可惜,你站错了队。” “呸!”我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虽然身体摇摇欲坠,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什么队!我只知道你们这帮杂种滥杀无辜!手上沾满了自己人的血!” “呵呵,天真。”王振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是足以改变国家力量格局的巨大财富!是领先世界的技术!只要掌握了它,牺牲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而你们,不过是阻碍历史车轮前进的……绊脚石罢了!” 他不再废话,朝着身边的士兵一挥手:“拿下他们!死活不论!笔记本一定要拿到!” 那几个士兵立刻举起了枪! “小心!”猎隼猛地将我推向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树! “哒哒哒哒!”密集的子弹瞬间扫射过来!打得树干木屑横飞! 猎隼也同时开火还击!但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强大!我们瞬间就被压制住了! “笔记本给我!”猎隼一边还击,一边对我吼道。 我没有犹豫!立刻将那本滚烫的笔记本从怀里掏出来,扔给了他!我知道,现在只有他,才有可能利用这本笔记本,或者说,利用里面的信息,做点什么! 猎隼接过笔记本,飞快地翻到某一页,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与此同时,王振和他的人,正步步紧逼!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们,更是……那座祠堂!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进去!”猎隼看到王振正带着那个黑衣人走向祠堂大门,他焦急地吼道,手中的冲锋枪朝着那边疯狂扫射! 但对方的火力太猛了!猎隼很快就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我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看着那座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祠堂,看着猎隼那焦急而又带着决绝的眼神…… 我知道,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祠堂门口旁边,那块用来奠基的巨大青石板! 那石板上,因为年代久远,布满了青苔和裂纹。但在石板的正中央,赫然刻着一个……一个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图案?! 那个图案……竟然……竟然和栓子那半块玉佩上的花纹,以及笔记本上那个神秘的“z”字符号……有着某种惊人的、内在的联系?!它们似乎是同一个符号体系的不同变体?!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 我看到,那个黑衣人,正拿着他手里那个奇怪的仪器,对准了那块青石板上的图案!仪器发出了微弱的蜂鸣声,上面的指示灯开始快速闪烁! 他们在干什么?!难道……启动那个所谓的“特殊装置”,关键就在这块石板上?!或者说,在这个图案上?! “阻止他!!!”猎隼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朝着那个黑衣人疯狂射击! 但王振和其他士兵死死地护住了黑衣人!子弹都被挡了下来! 黑衣人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他伸出手,似乎要在那块青石板上按动什么机关! 不能让他得逞! 我不知道启动那个装置会发生什么!但猎隼说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摸了摸腰间,那里,还剩下最后一枚……缴获的苏制手榴弹!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了! 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古树后面扑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振!你这个杂种!老子跟你拼了!!”我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同时拧开手榴弹的后盖,拉开了引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王振和他手下的人,都下意识地举枪对准了我! 就是现在! 趁着他们注意力被我吸引的瞬间! 猎隼,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他没有冲向王振,也没有冲向那个黑衣人!而是……如同鬼魅般,扑向了那块刻着神秘图案的青石板!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工兵铲?!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猎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工兵铲,狠狠地砸向了那块青石板中央的那个复杂图案!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那块历经了无数岁月沧桑的青石板,竟然……竟然被他硬生生地砸裂了!中央那个神秘的图案,也随之变得残缺不全! 几乎就在同时! 那个黑衣人手中的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上面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不——!!!”王振发出了绝望而又愤怒的咆哮!他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我,也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将手中那枚拉开弦的手榴弹,朝着王振和他手下最密集的地方,奋力扔了过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被巨大的气浪再次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柔软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还活着? 这里是……医院? 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和包扎,腿部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我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本笔记本……不在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我的嗓子干哑得厉害,“这里是哪里?其他人呢?” “这里是昆明军区总医院。”医生回答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是那场战斗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战斗结束了? 幸存者? 那……猎隼呢?王振呢?那个秘密矿区呢?还有那本笔记本…… “那……那本笔记本……”我急切地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笔记本。你送来的时候,身上除了这身军装,什么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什么都没有?笔记本……不见了?是被猎隼拿走了?还是……被“组织”收走了? 还有猎隼,他怎么样了?他最后砸碎了那个石板,阻止了王振,但他自己呢?他牺牲了?还是……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但医生显然不愿多说,只是嘱咐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却又内心波澜壮阔的时光。身体在逐渐康复,但战争留下的创伤,那些血腥的记忆,牺牲的战友,未解的谜团,如同梦魇般,日夜纠缠着我。 没有人再来找我“谈话”,也没有人再提起312高地或者那次特殊的经历。仿佛一切都被刻意地抹去,或者说,被封存了起来。 我打听过猎隼的消息,但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查无此人。那个“猎隼”代号,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也打听过118团和老王班长的消息,得到的回复是,老王班长在那次高地争夺战中,英勇牺牲,追认了烈士。而118团,在那场战役中伤亡惨重,番号后来被撤销,或者与其他部队合并了。 至于那本笔记本,以及它所揭示的秘密,更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1979年五月,最终,因为我的“英勇表现”(虽然具体事迹被模糊处理了)和身体伤残(腿部的枪伤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我被评定为二等乙级革命伤残军人,获得了相应的抚恤和待遇,然后……光荣退役。 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父母看到我活着回来,喜极而泣,但看到我腿上的伤疤和眼神里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又忍不住偷偷抹泪。 我努力尝试着重新融入这个和平、安逸的世界。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娶妻生子,过着和大多数人一样,平淡如水的日子。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段血与火的记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和疑问,如同跗骨之蛆,永远也无法真正抹去。 有时候,在宁静的午后,或者失眠的深夜,我依然会拿出那半块破碎的、刻着神秘花纹的瑶族玉佩(它奇迹般地没有丢失,成了我那段经历唯一的实物见证),摩挲着上面冰凉的纹路,仿佛还能感受到栓子牺牲前的体温,还能看到312高地那残阳如血的黄昏,还能听到黄连山里绝望的呼喊,还能闻到那地下据点里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猎隼,他到底是谁?他最终去了哪里? 那个“复活”的参谋王振,他代表的“内部势力”,最终受到了惩处吗? 那本笔记本的秘密,那个危险的“特殊装置”,最终被如何处理了? 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的鲜血,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问题,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硝烟,早已散尽。 但战争留下的烙印,却如同这块残缺的玉佩,永远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我成了一个活下来的英雄,一个被授予勋章的模范。 但我心里清楚,我只是一个……侥幸从绞肉机里爬出来的、带着满身伤疤和秘密的……无名小卒。 我的归途,或许从踏上那列南下军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是一条漫长的、永远也走不到真正终点的……孤独旅程。 第30章 猫耳洞里的生死兄弟 周末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李卫国布满皱纹和伤疤的手背上。他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神有些疲惫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这一切都与他脑海深处那些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画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开车的儿子李建军,约莫四十出头,继承了父亲沉默寡言的性格,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父亲那独有的、被战争磨砺出的锐利和沧桑。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偶尔透过后视镜瞥一眼父亲。 车厢里沉默了许久,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爸,”李建军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犹豫和好奇,“上次……上次您给小虎他们讲,打完那个……312高地,您就受伤回来了?” 李卫国缓缓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段记忆太过沉重,每一次触及,都像是揭开尚未愈合的伤疤。312高地……那是他军旅生涯最接近死亡,也最接近某个巨大秘密核心的地方,最终却只留下满身伤痕和无尽的谜团。 “可我记得……小时候常听院儿里那些叔叔伯伯们说,后面的仗……打得更凶,时间也更长?”李建军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好像叫什么……‘两山’?老山、者阴山什么的?说那边天天炮弹跟下雨似的,人都住在洞里头……” 听到“两山”这两个字,李卫国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握着茶杯(儿子特意给他准备的保温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他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组织语言,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和疲惫。 “是啊……两山轮战……”他缓缓说道,眼神再次飘向窗外,仿佛穿透了眼前这和平的景象,看到了那片曾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南疆群山,“312那次,老子算是把半条命丢在那儿了,后来就滚回后方养伤,评了个残废,没赶上后面那几年的‘热闹’。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带着一种过来人特有的沉重,“没亲身经历,不代表不知道。那几年的仗,比起咱们79年那会儿……哼,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正是把人当牲口一样往里填的血肉磨坊!一天到晚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真就是……住在洞里头,连脑袋都不敢轻易露出来。” 李建军听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他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从父亲那简短而沉重的话语中,也能感受到那份难以想象的残酷和压抑。 “我跟你讲讲……讲讲后来我在昆明军区总医院养伤时,碰到的一个兵吧。”李卫国的声音放缓了一些,陷入了回忆,“那小子,叫陈默,名字挺有意思,人也确实不怎么爱说话,但那眼神……啧啧,跟狼崽子似的,又狠又刁。他是从老山前线下来的,一条胳膊被炮弹炸没了,半边脸也毁了容,看着都瘆人。” “老山?”李建军对这个名字显然更有印象,“就是那个……英雄辈出的地方?” “英雄?”李卫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战场上哪有什么英雄?活下来的,不过是运气好点的倒霉蛋罢了。那小子可不是什么英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在猫耳洞里被炮弹震傻了的‘洞耗子’。” 李卫国的思绪,随着车子的前行,飘回了那个同样弥漫着消毒水味,却又充满了不同故事和伤痛的军队医院。 那是在84年,李卫国因为腿伤复发,再次住进了昆明军区总医院。那时候,老山战役已经打响,医院里每天都送来大批从前线下来的伤员,缺胳膊少腿的,被地雷炸瞎眼睛的,还有被炮弹震得神志不清的……相比之下,他这个腿脚不便的伤员,反而显得“幸运”多了。 陈默,就是那个时候住进他隔壁病房的。 第一次见到陈默,李卫国着实被吓了一跳。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不高,但异常结实。可怖的是他的脸,左半边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犁过,皮肤皱缩在一起,留下几道蜈蚣般的丑陋疤痕,一只眼睛也似乎失去了视力,眼皮耷拉着,透着一股死气。而他的左臂,从肩膀往下,空荡荡的,只剩下半截缠着厚厚纱布的残肢。 这样一个看起来几乎被彻底摧毁的年轻人,眼神却异常的锐利,甚至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凶狠。他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躺在床上,要么睁着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要么就闭着眼,但眉头总是紧锁着,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或者是在回忆着什么恐怖的场景。 同病房的其他伤员,大多是些新兵或者伤势相对较轻的,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觉得他太“瘆人”。只有我,或许是因为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生死考验,反而对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和……同情。 一来二去,两人偶尔也会搭上几句话。我发现,陈默虽然话少,但并不傻,甚至可以说,相当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只是战争的残酷,似乎已经将他内心的某些东西彻底摧毁了,让他变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直到有一天晚上,医院里突然拉响了防空警报(那个年代,边境紧张,后方城市也时有防空演练)。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就在警报响起的刹那,隔壁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紧接着是桌椅板凳被撞翻的声音!还有护士惊恐的尖叫声! 我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就冲了过去! 只见陈默的病房里一片狼藉!他像疯了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仅剩的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一个试图安抚他的年轻护士的脖子,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放开她!陈默!你疯了!!”几个闻讯赶来的医生和男护工试图将他拉开,但陈默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状若疯狂,根本拉不住! 眼看那个小护士就要被他掐死! “陈默!!”我猛地一声大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朝着陈默那条完好的胳膊砸了过去! “嗷!”陈默吃痛,手臂一松,那个小护士趁机挣脱出来,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脸上充满了恐惧。 而陈默,则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转过头,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虽然腿脚不便,但毕竟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反应极快!他侧身一闪,同时用拐杖再次格挡! 就在这混乱之中,我突然大声喊道:“炮袭!是炮袭!快找掩护!卧倒!!” 他故意模仿着战场上那种声嘶力竭、充满恐惧的喊叫声! 听到“炮袭”这两个字,陈默那疯狂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中的疯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猛地松开李卫国,转身就朝着病床底下钻去!一边钻,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炮……炮来了……快……快躲进猫耳洞……” 他把自己蜷缩在狭小的床底下,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随时可能被掩埋在猫耳洞里的老山前线。 看着他这副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刚才的愤怒和惊恐,都化作了深深的同情和无奈。 战争,它摧毁的不仅仅是人的身体,更是人的精神。 后来,等陈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打了镇静剂),我才从照顾他的老乡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关于陈默的故事。 陈默原本是内地某省的一个普通农村青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响应号召参了军。新兵训练结束后,因为身体素质好,脑子也灵光,被选入了侦察连。后来,随着老山战役打响,他所在的部队作为轮战部队被派往了老山主峰前沿,驻守在一个代号叫做**“绞肉机”**的阵地上。 那个阵地,是敌我双方争夺最激烈、炮火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双方的炮弹如同犁地一般,日夜不停地将那片小小的山头反复覆盖。阵地上的工事被炸毁了又修,修好了又被炸毁。战士们就生活在狭小、潮湿、黑暗、卫生条件极差的**“猫耳洞”**里。 所谓的“猫耳洞”,其实就是在山坡上挖出的一些极其简陋的、仅能容纳一两个人的小型掩体,形状像猫的耳朵,因此得名。洞里阴暗潮湿,夏天闷热如蒸笼,冬天阴冷刺骨。老鼠、毒蛇、蜈蚣、蝎子……各种毒虫遍布,与战士们“同吃同住”。洞顶和洞壁经常因为炮火的震动而塌方,随时可能将里面的人活埋。 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战士们不仅要忍受恶劣的生存条件,更要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敌人的冷枪冷炮随时可能袭来,炮弹爆炸的巨大声响和震动,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人的神经。很多人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活活震死的,或者因为长期处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中,精神失常、崩溃。 陈默,就在这样的“猫耳洞”里,坚守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九十多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生活在炮弹的呼啸声和死亡的阴影之下! 他亲眼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倒下。有的被炮弹直接命中,炸得尸骨无存;有的被塌方的泥土活埋,在黑暗中绝望地窒息而死;有的则因为受不了这种折磨,精神崩溃,最终选择了自杀…… 而他自己,也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炮弹就在他洞口爆炸,震得他七窍流血;塌方的泥土将他掩埋,是战友冒死将他刨了出来;有一次,一颗炮弹甚至直接钻进了他旁边的猫耳洞,将里面两个战友炸成了肉酱…… 李卫国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那样如同地狱般的“猫耳洞”里,熬过整整三个月的!那需要怎样强大的意志力?或者说,是怎样的一种……麻木? 陈默的老乡说,陈默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原本一个挺开朗的小伙子,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变得……像狼一样。他对任何响动都异常敏感,睡觉的时候也总是蜷缩着,仿佛随时准备躲避炮弹。 而他失去的那条胳膊和半边脸,是在一次执行前沿侦察任务时,不幸踩中了越军布设的高爆压发雷。爆炸不仅夺去了他的肢体,更将他最后的精神防线彻底摧毁…… 听到这里,李卫国沉默了。他看着隔壁病床上,那个蜷缩着身体、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一声惊恐呓语的年轻人,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哀。 这就是战争。 它不仅仅是冲锋陷阵,不仅仅是枪林弹雨。 它更是这种如同凌迟一般,对人的肉体和精神进行无休止摧残和折磨的……地狱。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也经历了九死一生,甚至卷入了更深的秘密漩涡,但至少……还保留着相对完整的人形,保留着……思考和感受痛苦的能力。 而陈默,他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阴暗潮湿、充满死亡气息的……老山猫耳洞里了。 “后来呢?那个陈默,后来怎么样了?”李建军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道。 李卫国吸了一口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上了一根),缓缓吐出烟圈,眼神有些迷离:“后来……他伤好了一些,但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特别是听到大的响动就会失控。医院给他做了鉴定,评了重度伤残,就……送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那也挺好,至少活着……”李建军下意识地说道。 “活着?”李卫国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车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阳光明媚。但这和平的一切,对于那些亲身经历过炼狱的人来说,或许永远都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血色的薄纱。 第31章 铁甲洪流,柑塘的硝烟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建军似乎被陈默的故事深深触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眼神也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些新闻报道里“光荣负伤”的英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和残酷的现实。 李卫国将最后一口烟吸尽,把烟蒂摁灭在随身携带的小烟灰缸里。陈默的故事,也勾起了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和情绪。战争的创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真正愈合,它只是潜伏在灵魂的角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会猛地跳出来,噬咬你的神经。 “爸,那……像陈默这样的情况,多吗?”李建军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多?”李卫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多得你想都想不到。战场上,死法千奇百怪,活下来的,也各有各的‘残法’。身体上的伤好治,心里的伤……难呐。”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又飘向了窗外,仿佛透过眼前这和平安宁的城市景象,看到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充满钢铁与火焰的画面。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默那么……憋屈。”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打仗嘛,总得有点……让人提气的事儿。不然,光剩下挨炸、钻洞、提心吊胆,那仗还怎么打下去?” 李建军似乎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意思,好奇地问道:“提气的事儿?比如呢?” “比如……咱们的坦克兵。”李卫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仿佛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年代,“咱们刚打过去那会儿,很多人都说,越南那地方,山高林密,到处是沟壑河流,不适合坦克作战。越南猴子也仗着熟悉地形,到处埋地雷,挖反坦克壕,还从苏联弄了不少反坦克火箭筒,以为就能挡住咱们的铁甲洪流了。嘿!” 他带着一丝自豪和轻蔑笑了笑:“他们太小看咱们解放军的决心和……咱们坦克兵的本事了!” 李卫国开始回忆起另一段经历,这段经历或许不是他亲身参与的核心战斗,但却是他在战役初期或中期,作为步兵协同或侧翼部队时,亲眼目睹或听战友详细讲述的、关于我军坦克部队在越南北部复杂地形下英勇作战的故事。 “我记得那是打柑塘 (cam ???ng) 的时候……”李卫国陷入了回忆。柑塘是越南黄连山省(现已并入老街省和安沛省)的一个重要城镇,也是一个磷矿基地,地理位置重要,越军在此设有重兵防御。 “……咱们的坦克部队,隶属于昆明军区的装甲兵,奉命配合步兵,沿红河河谷向柑塘方向穿插突击。” “那路叫一个难走!根本不是咱们国内那种平坦大道。到处是狭窄的盘山土路,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深沟大河。路面上不是石头就是烂泥,坦克开上去都打滑!更别说越南猴子还在路上埋了数不清的地雷,挖了好多又深又宽的反坦克壕!” “当时我们步兵就在坦克后面跟着,或者在侧翼掩护。看着那些‘铁王八’(当时士兵们对坦克的戏称)轰隆隆地往前开,心里头既觉得踏实,又替他们捏把汗。” “越南猴子也确实够狡猾!他们不跟你正面硬碰硬,就躲在路两边的山林里,或者挖个小工事藏起来,等咱们的坦克靠近了,就用rpg火箭筒(苏制rpg-7是越军当时主要的单兵反坦克武器)或者无后坐力炮玩命地打!那火箭弹拖着白烟‘嗖嗖’地飞过来,打在坦克上‘咣咣’直响!” “有好几辆坦克,履带被打断了,趴窝在路上动弹不得,成了活靶子。还有的坦克,炮塔被直接命中,‘轰’的一声就炸了窝,里面的弟兄……”李卫国声音低沉了下去,显然想起了惨烈的画面。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激昂起来,“咱们的坦克兵,那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跟犟驴似的,认准了方向就往前拱!履带断了?能修就赶紧修,修不好,就把炮塔当固定火力点用,继续掩护步兵!前面的路被反坦克壕挡住了?工兵上不去,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有的坦克驾驶员,愣是凭着一股子虎劲儿和过硬的技术,硬生生地从壕沟边上碾过去!车身都倾斜成四五十度了,看着都悬乎,但就是没翻!” “还有更绝的!”李卫国仿佛身临其境,比划着说道,“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大壕沟,或者被炸毁的小桥,他们就用……用坦克搭桥!前面的坦克冲下去,用自己的车身填进沟里或者架在断桥上,后面的坦克就从它身上开过去!你想想,那得多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开下去的那辆坦克,基本上就等于报废了,里面的弟兄,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李建军听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那种用钢铁之躯为战友铺路的悲壮场面。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遭遇战。”李卫国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谷公路前进,坦克在前面开路,我们步兵跟在后面。突然,从前面山坳里,冲出来好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是苏制的t-34(虽然老旧,但当时越军仍有装备)和pt-76水陆坦克!他们显然是想打我们一个伏击!” “当时情况那叫一个紧急!山谷里空间狭窄,咱们的坦克数量也不占优势,而且地形对咱们不利!步兵的反坦克武器还没来得及展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打头的那辆62式轻型坦克(我军当时在南方复杂地形作战的主力坦克之一)的车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赵,叫赵铁柱,平时看着挺腼腆的一个人。他二话不说,对着电台吼了一声:‘同志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冲!’然后猛地一踩油门,那辆62式坦克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朝着敌人的坦克就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开炮!‘咣!’一炮就把对面一辆pt-76的炮塔给掀了!紧接着,他又猛打方向盘,用坦克侧面狠狠地撞向了另一辆试图转向的t-34!‘哐当’一声巨响!两辆坦克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那辆老旧的t-34直接被撞得履带都掉了!” “赵铁柱那辆坦克也被撞得不轻,但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前冲,用车载机枪疯狂扫射,压制敌人的步兵!他的举动,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阵脚给打乱了!也给咱们后面的坦克和步兵争取到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后面的坦克立刻跟上,开炮!射击!步兵的反坦克火箭筒也架起来了!‘嗖嗖’地往敌人的坦克上招呼!那场面,炮弹横飞,火光冲天!整个山谷都快被炸平了!” “最后,那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全都被咱们给干掉了!赵铁柱那辆坦克也受了重创,几乎被打成了筛子,但他硬是坚持到战斗结束,还掩护我们步兵肃清了残敌!等我们把他从坦克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都快昏迷了,嘴里还念叨着:‘冲……冲上去……拿下柑塘……’” 李卫国讲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也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山谷,感受着胜利的喜悦和……隐藏在胜利背后的沉重代价。 “那一仗,打得是真提气!也打出了咱们坦克兵的威风!”他总结道,“后来,赵铁柱这小子,火线立功,据说还被树了典型。不过……听说他在后面的战斗中,还是……” 李卫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战场上,所谓的英雄,往往也只是燃烧得更耀眼一些的流星罢了。 李建军默默地开着车,刚才那段铁甲洪流、狭路相逢的故事,让他心潮澎湃,也让他对父亲那一代军人,有了更深的敬意和理解。 战争,不仅仅有猫耳洞里的煎熬和绝望,也有这种钢铁碰撞、勇往直前的血性与豪情。 第32章 死亡通道,工兵的无声战场 柑塘那一仗,坦克兵赵铁柱那小子确实打出了威风,像头猛虎一样冲垮了越南猴子的伏击圈,给咱们步兵打开了通路。看着那些烧成废铁的敌军坦克,弟兄们心里头那股子憋屈劲儿,总算是出了不少。 但是啊,打仗这玩意儿,从来不是光靠猛打猛冲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在越南这鬼地方,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更要命的是,那帮越南猴子,打仗不怎么样,埋地雷、设陷阱的本事,那可真是祖师爷级别的! 从边境线往里推那段时间,咱们的部队,吃亏就吃亏在这些看不见的“软钉子”上。汽车走着走着,“轰”一声就飞上了天;坦克开着开着,履带就被炸断了;步兵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踩上了绊索,或者掉进了插满竹签的陷阱里。 那时候,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除了我们这些负责警戒的步兵尖兵,还有一群更让人揪心的弟兄——工兵。 说起工兵,很多人可能觉得他们就是修桥铺路、挖战壕的,干的都是些力气活。这话没错,但也只说对了一半。在越南战场上,工兵,尤其是排雷工兵,那干的绝对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命活计!他们面对的,不是端着枪的敌人,而是那些埋藏在地下、伪装巧妙、随时可能给你来个“中心开花”的死神使者。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连队配属了一个工兵班,负责给我们开辟通路。班长姓石,叫石大锤,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看着挺糙,但心思却比针尖还细,一手探雷排雷的绝活,救过我们不少弟兄的命。 那会儿,我们经常要走一些被敌人遗弃或者临时开辟的山间小路。那些路,看着不起眼,但天知道下面埋了多少“地老鼠”。每次出发前,石班长都会带着他那几个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长长的探雷针,或者背着沉重的探雷器,像个老农在田里插秧一样,一步一步地,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往前探。 那场面,看着都让人替他们捏把汗。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脚下的每一步,盯着他们手里探雷针的每一次起落。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工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探雷针偶尔刮擦到石头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每一次探雷针扎下去,我的心都会跟着猛地一跳。生怕下一秒,就听到那声毁灭性的爆炸! 石班长经验丰富,他不仅用探雷器和探雷针,更多时候是靠眼睛和直觉。他会仔细观察地面的颜色、湿度、植被生长情况,甚至是一些极其细微的、新翻动过的泥土痕迹。他说,越南猴子埋雷,花样多得很,有时候用木头壳子、塑料壳子,探雷器根本探不出来;有时候把雷埋在树根底下、石头缝里,或者干脆伪装成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还有更阴损的,搞什么“连环雷”、“跳雷”、“松发雷”……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有一次,我们奉命要通过一段狭窄的、两侧都是陡峭山壁的山口通道。根据情报,这段通道是越军撤退时的必经之路,肯定布满了地雷。上级命令我们必须在天亮前通过,否则就会贻误战机。 石班长二话不说,带着他的工兵班就冲在了最前面。 天色很暗,月光被浓雾遮挡,能见度极低。工兵们打着微弱的、经过遮蔽处理的手电筒光,一点一点地往前探。 那段通道,大概也就几百米长,但我们足足走了将近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每一步都像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石班长几乎是跪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进!他的手指被碎石和荆棘划破了,鲜血直流,但他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像铜铃,仔细地分辨着地面上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就在这段几百米的通道里,他们硬是用探雷针和双手,起出了整整二十七颗各式各样的地雷!有苏制的铁壳反坦克雷,有美军遗留下来的反步兵跳雷,还有更多是越军自己土制的、用竹筒和炮弹改造的、威力巨大但极其不稳定的爆炸物! 其中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工兵小战士,叫李小栓,因为太过紧张,手稍微抖了一下,探雷针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伪装成石块的压发雷! “咔哒”一声轻响! 在那死一般寂静的通道里,这声轻响简直如同惊雷!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李小栓更是脸都白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别动!!”石班长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李小栓身边,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着那个压发雷。 那是一颗结构极其简单的土制压发雷,引信已经启动,只要李小栓稍微移动脚或者探雷针,就会立刻爆炸! 怎么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石班长死死地盯着那个引信,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对李小栓说道:“小栓子……别怕……听我说……你慢慢地……把探雷针……往回抽一点点……对……慢……再慢点……” 李小栓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但他还是咬着牙,按照石班长的指示,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探雷针从压发装置上挪开。 就在探雷针完全离开引信的那一刹那! 石班长猛地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死死地按住了那个压发雷的盖子!同时对旁边的另一个工兵吼道:“快!把保险销给我找回来!或者用铁丝!快!” 旁边那个工兵也反应极快,立刻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截细铁丝,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石班长一只手死死地按住压发雷,另一只手接过铁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极其精准地,将铁丝插进了引信的保险孔里! 直到铁丝完全插进去,卡住了击针,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 “妈的……好险……”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骂了一句。 而那个年轻的工兵李小栓,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吓得屁股尿流了。 那一刻,我们看着石班长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沾满泥土和汗水的大手,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和感激。 这就是工兵!一群在无声的战场上,用生命和鲜血为我们趟平死亡道路的英雄!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冲锋陷阵,没有百步穿杨的神枪绝技,但他们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探针,每一次拆除,都意味着一次与死神的惊险博弈! 后来,在一次清剿残敌的战斗中,为了掩护我们步兵冲击一个隐藏在溶洞里的越军火力点,石班长主动请缨,背着炸药包冲了上去。 那个溶洞口很小,火力又猛,我们几次冲击都被打了回来。石班长说,只有把洞口炸塌,才能彻底解决掉里面的敌人。 他点燃了导火索,抱着炸药包,像一头愤怒的熊,顶着敌人密集的火力,朝着洞口猛冲! 子弹打在他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但他没有停下!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他即将把炸药包塞进洞口的那一刹那! 一发罪恶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向前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将那个冒着烟的炸药包,死死地塞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我们这边,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带着血沫的笑容……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山体都在颤抖!那个坚固的溶洞火力点,连同里面的敌人,被彻底炸塌、掩埋! 而石班长,那个铁塔般的汉子,那个心思缜密的排雷专家,那个救过无数弟兄性命的英雄……也永远地消失在了那片冲天的烟尘之中…… 讲到这里,李卫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试图掩饰眼角的湿润。 车窗外,依旧是和平年代的景象。但李卫国的心,却还停留在那个危机四伏、步步惊心的南疆战场,停留在那些用生命为战友开辟通路的、无声的英雄身上。 第33章 战地红十字,炮火下的白衣天使 讲完了石班长那壮烈牺牲的故事,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李建军默默地开着车,连平时喜欢播放的音乐都关掉了。他知道,父亲回忆里的每一个名字,每一段经历,都浸透着难以想象的血与火。 李卫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片刻,似乎想将刚才那段过于悲壮的回忆暂时压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激昂,多了几分柔和,甚至……是一丝温情。 “打仗啊,不光是男人在前头冲锋陷阵,玩命搏杀。”他声音低沉地说道,“还有一群人,她们不拿枪,不杀敌,但她们面对的危险,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我们这些扛枪的少。甚至……有时候更让人揪心。” “您是说……女兵?”李建军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知道父亲的部队里肯定有女兵,比如卫生员、通讯兵,但具体的情况却了解不多。 “是啊,女兵。”李卫国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意,“尤其是那些……战地医院里的女护士,还有跟着我们一线部队往前冲的卫生员。咱们都叫她们‘白衣天使’,可在那炮火连天的鬼地方,她们哪里是什么天使?她们也是一群……一群随时可能牺牲的、爹娘生养的普通姑娘啊。” 李卫国的思绪,飘回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飘回了那些设立在简陋帐篷、废弃民房甚至就是露天工事里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野战救护所和后方医院。 “咱们受伤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谁?是卫生员!是护士!”李卫国说道,“不管是在枪林弹雨的阵地上,还是在炮声隆隆的后方,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只要你喊一声‘卫生员’,总能看到她们背着那个红十字药箱,猫着腰,冒着炮火就冲过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咱们刚打过红河,部队伤亡很大。后方临时建了个野战医院,就在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甘蔗榨糖厂(符合越南北部经济作物特点)里。那条件叫一个差!到处是断壁残垣,屋顶漏着风,地上就是泥地,连张像样的手术台都没有,就是几块木板拼起来的。” “伤员那叫一个多!一车一车地从前线拉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肠子流出来的,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的……整个榨糖厂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消毒水味、还有伤口腐烂的臭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可就在那样的地方,那些女护士们,一个个才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很多也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就直接上了前线。她们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我亲眼看到,一个叫林晓燕(虚构人物)的小护士,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看着就像个城里来的娇小姐。一开始,她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员,吓得脸都白了,端着药盘的手都在抖。有一次给一个被炸断腿的战士换药,那战士疼得嗷嗷叫,她自己也跟着掉眼泪。”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胆小的小姑娘,硬是在那个人间地狱里,迅速成长了起来。她不再哭了,也不再发抖了。她学会了快速而熟练地包扎伤口,学会了在缺少麻药的情况下给伤员做清创,学会了在血泊中冷静地给医生当助手,甚至……学会了平静地看着一个个重伤的战士,在她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时候,药品奇缺,尤其是麻药和抗生素。很多时候,做手术都只能靠酒精简单消毒,然后硬生生地下刀子!你想想那是什么滋味?!伤员疼得死去活来,在手术台上拼命挣扎,几个男兵都按不住!可那些女护士们,就得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按住伤员,还得柔声细语地安慰他:‘同志,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那种场面,对她们的心理冲击太大了!很多小姑娘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甚至做噩梦。但第二天,她们又会擦干眼泪,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救护工作中去。” “而且,后方医院也未必安全!越南猴子的炮弹可不长眼睛,有时候也会打到医院附近!有一次,一颗炮弹就落在我们那个榨糖厂医院的院子里,炸塌了半边墙壁!当时林晓燕正在给一个伤员输液,爆炸的气浪把她掀翻在地,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脸和胳膊,鲜血直流!” “可她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顾自己,而是扑到那个伤员身上,用身体护住他,检查他的输液管有没有脱落!等我们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脸上全是血,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但她还在那儿安慰那个吓坏了的伤员:‘没事……没事……别怕……’” 李卫国讲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娇小却又无比坚强的身影,在炮火和血污中,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后来……后来听说,林晓燕在一次转运伤员的途中,车队遭到了越军的伏击。为了保护伤员,她……”李卫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结局,不言而喻。 “不光是后方医院的护士,跟着我们一线部队的卫生员,更危险。”李卫国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她们往往也是些年轻的女兵,背着沉重的药箱,跟着我们一起冲锋陷阵,一起钻林子,一起爬高地。” “战场上,子弹可不分男女。卫生员的目标往往还特别明显,那个红十字标记,有时候反而成了敌人的靶子!她们不仅要救治伤员,还得时刻提防着冷枪冷炮。我见过好几个卫生员,就是在抢救伤员的时候,被敌人的子弹击中,牺牲在了阵地上。”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攻打一个高地,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我们排伤亡很大,好几个弟兄都中弹倒在阵地前沿。当时敌人的机枪火力封锁得死死的,谁露头谁死!” “就在这时候,我们排新来的一个卫生员,是个刚从卫生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叫孙萍(虚构人物),个子不高,圆圆的脸,看着还有点稚气。她看到有伤员倒在那里流血,急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危险,背着药箱就要往前冲!” “我们几个老兵赶紧把她拉住:‘你不要命了?!前面机枪扫得那么厉害!上去就是送死!’可她挣脱开我们,红着眼睛喊:‘不行!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他们还在流血!’” “说完,她就真的猫着腰,利用弹坑和尸体的掩护,一点一点地朝着最前面的那个伤员爬了过去!子弹就在她身边嗖嗖地飞!打得她旁边的泥土直冒烟!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终于爬到了那个伤员身边!那是个年轻的战士,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眼看就不行了。孙萍跪在地上,也顾不上敌人的火力,就那么暴露在阵地上,开始给他紧急处理伤口,试图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去……” “就在这时!敌人的机枪又响了!一梭子子弹扫了过来!” “噗噗噗!”几发子弹,狠狠地打在了孙萍的后背上! 她身体猛地一震,向前扑倒,正好趴在了那个伤员的身上,用自己那单薄的身体,为他挡住了后续的子弹…… 等我们最终打退了敌人的反扑,冲上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伤员,因为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虽然最后也没能活下来),还剩最后一口气。而孙萍……她趴在伤员的身上,后背早已被鲜血染透,身体也已经冰冷了……” 李卫国讲不下去了。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眼角似乎有浑浊的泪光在闪动。 车厢里,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李建军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他从未想过,那些看似柔弱的女性,在战场上竟然也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牺牲和奉献。 战争,从来都不只是男人的事情。那些在炮火中绽放的“战地红十字”,她们的坚韧、勇敢和牺牲,同样值得被铭记,被尊敬。 第34章 血染红河渡口(一) - 强攻开始 79年初春,南疆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闷热潮湿。我们大部队跨过边境线后,一路向南穿插。那时候,我还是个刚下新兵连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分在尖刀连担任步枪手。说实话,那时候脑子里除了上级下达的命令和新兵营里学的那点东西,对这场战争到底意味着什么,对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凶残,其实根本没什么概念。 上级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是:以最快速度,穿插到红河 (s?ng h?ng \/ yuan jiang) 沿岸的一个重要渡口——巴丹(ba ??n,虚构地名,但地理位置设定在红河中上游,靠近老街或柑塘的区域)渡口,切断越军沿红河水路运输补给和调动兵力的通道,为主力部队进攻老街市 (lào cai) 创造条件。 巴丹渡口,听名字好像挺诗意的,但实际上,根据侦察兵传回来的情报,那里是块硬骨头。渡口两岸地势险要,北岸是连绵的丘陵和茂密的甘蔗林、竹林,南岸则是陡峭的山壁,易守难攻。越军在这里部署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不仅有明碉暗堡,还在河道里设置了障碍物,岸边更是埋设了大量的地雷。 我们连队,作为尖刀,任务就是要在主力部队赶到之前,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插进巴丹渡口这块敌人的心腹要地! 接到命令后,连长张海峰立刻召集了骨干开会。地图铺在地上,借着微弱的马灯光,我们几个班排长(我当时已经因为之前的表现被临时提拔为副班长)围在一起,仔细研究着地形和敌情。 “同志们,”张连长指着地图上巴丹渡口的位置,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一仗,不好打!敌人占着地利,兵力也不比我们少多少。但上级的命令是死命令!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明天天亮前,拿下巴丹渡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我的决心是: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连夜急行军,利用夜色掩护,绕到敌人防御相对薄弱的北岸后方,从背后捅他一刀!打掉他的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瘫痪他的防御体系!然后,配合后续赶到的兄弟部队,一举拿下整个渡口!”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但也极其冒险的计划。夜间在异国他乡的陌生地域进行长途奔袭和穿插,还要绕到敌人后方发动突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但我们没有选择。军令如山。 会议结束后,整个连队立刻行动起来。检查武器弹药,补充饮水(食物基本没得补,只能靠压缩饼干),用泥土和树叶对钢盔、枪支进行伪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息。 我检查着我的56半步枪,把每一个弹匣都压得满满的,又摸了摸腰间那几枚沉甸甸的手榴弹。心跳得有些快,手心里也微微出汗。虽然经历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和遭遇,但像这样目标明确、规模较大、而且是夜间偷袭的攻坚战,我还是第一次参加。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或许是年轻人的好勇斗狠,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一种期待?我说不清楚。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大地。南国的夜晚,没有月光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驻地,开始了长达数十公里的夜间急行军。 带路的是连里最优秀的几个侦察兵,他们在前面探路,我们则排成单路纵队,一个跟着一个,尽量放轻脚步,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上快速行进。 不能打手电,不能大声说话,甚至连咳嗽都要捂住嘴。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我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或夜鸟的啼叫。 道路异常难走。时而是陡峭的山坡,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时而是没过膝盖的溪流,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裤腿;时而是茂密的灌木丛和竹林,锋利的枝叶不断地刮扯着我们的衣服和皮肤。 汗水湿透了军装,黏在身上又冷又腻。背上的背包和武器压得肩膀生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但我不敢停下,也不敢掉队。我知道,在这漆黑的、危机四伏的异国山林里,一旦掉队,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在黑暗和疲惫中,一点一点地流逝。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翻过了多少座山,趟过了多少条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侦察兵回来了,压低声音向张连长汇报:“报告连长!前方三公里,就是巴丹渡口北岸的越军防御阵地外围!初步探明,敌人设置了多道铁丝网和雷区,有固定哨位和流动哨!” 终于……到了!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虽然这意味着即将面临残酷的战斗,但也意味着这该死的、折磨人的急行军终于要结束了! 张连长立刻命令部队就地隐蔽休整,同时召集各排排长和尖刀班班长(我们班就是尖刀班),再次明确任务和部署。 “一排!负责从左翼突击!目标是打掉敌人外围的几个主要火力点!” “二排!负责从右翼迂回!切断敌人向渡口方向的退路!” “三排!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 “尖刀班!由我亲自带领!从中间撕开一个口子!直插敌人后方的指挥部和炮兵阵地!” 张连长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记住!行动一定要快!要猛!要坚决!打掉指挥部,敌人就成了没头的苍蝇!打掉炮兵阵地,他们的火力优势就没了!这是我们成功的关键!” “有没有问题?!” “没有!!”我们几个骨干齐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好!检查武器!五分钟后,行动开始!” 最后的五分钟准备时间。我再次检查了一遍枪支和弹药,又紧了紧背包带,深吸了几口带着露水寒气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我看了看身边的战友们,他们的脸上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从他们紧握武器的双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紧张,但又充满了……决绝! 五分钟后,张连长打了个手势! 行动开始! 我们尖刀班的十几个弟兄,加上连长和通讯员,如同十几把出鞘的利刃,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越军阵地的方向摸了过去。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但也隐藏着无数的危险。我们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每前进一步都异常小心。 很快,我们就摸到了敌人第一道铁丝网的附近。铁丝网不高,但上面挂满了空罐头盒子和碎玻璃片,稍有触碰就会发出声响,暴露目标。 怎么办?剪断铁丝网?动静太大! 就在这时,我们班那个以胆大心细着称的副班长老马(虚构人物),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掩护。然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厚厚的雨布,极其轻柔地,搭在了铁丝网上!然后又示意另一个战士,也用同样的方法,在旁边搭了一块! 两块雨布,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可以勉强通过的“桥梁”! 老马第一个,如同狸猫一般,手脚并用地,极其轻巧地,从雨布上爬了过去!落地无声! 我们依次跟上,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成功通过了第一道铁丝网! 紧接着,是雷区! 根据侦察兵之前用夜视器材(如果当时尖刀连配有少量苏制或国产的早期夜视器材的话,会更合理;如果没有,就只能依靠经验和探雷针)大致标定的位置,这片区域布满了反步兵地雷! 这下,只能依靠工兵了! 连里配属的那个工兵小组(石班长牺牲后补充的新工兵)立刻上前,拿出探雷针,开始极其缓慢、极其紧张地排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我们趴在冰冷的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兵们如同绣花一般,小心翼翼地排除着那些致命的障碍。 就在这时! “呜——汪!汪汪!”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叫声! 不好!是敌人的军犬!我们被发现了! 几乎就在狗叫声响起的同时! “哒哒哒!” 敌人前沿哨位的机枪,猛地响了起来!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 “卧倒!隐蔽!!”张连长大吼! 情况突变!偷袭计划彻底失败! 第35章 血染红河渡口(二) - 炮火洗礼 刚刚结束的堑壕战留下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浓烈的硝烟就如同不散的阴魂,依旧紧紧地包裹着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我和仅存的几个尖刀班弟兄,还有陆续跟上来的后续部队(主要是一排的弟兄),在连长张海峰嘶哑的催促声中,没有片刻喘息,立刻依托着刚刚占领的、还散发着敌人尸体温热的堑壕,重新组织队形,准备向敌军纵深——那个据信隐藏着越军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方向,发起更猛烈的冲击。 “妈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张连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和血污,他的一条胳膊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弹片划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此刻正渗着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敌人外围已经被我们撕开了一个口子!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口气冲进去!捣毁他们的老窝!尖刀班!继续跟我往前冲!” 虽然我们尖刀班在刚才的突破中已经伤亡过半,副班长老马也身负重伤被抬了下去,但作为尖刀的荣誉和使命感,不允许我们有丝毫退缩。我和剩下的几个弟兄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重新端起枪,跟在连长身后,率先跃出了堑壕! 前方,是一片看似相对平缓的区域。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大片大片齐人高的甘蔗林和茂密的竹林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片区域,似乎是渡口北岸防御阵地的纵深地带,也是通往敌人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 看起来……似乎比刚才那布满铁丝网和地雷的外围要安全一些? 然而,久经沙场的老兵们都清楚,战场上,越是看似平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着越大的杀机! “散开队形!注意两翼!交替掩护前进!”张连长一边快速向前移动,一边不断下达着口令。 我们立刻散开,以班组为单位,互相间隔着距离,警惕地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那片黑暗的甘蔗林。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被砍伐后留下的甘蔗根茎硌得脚底生疼。齐人高的甘蔗叶片如同锋利的刀刃,不断刮擦着我们的脸颊和手臂。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只能看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整个队伍,如同幽灵般,在黑暗的甘蔗林和竹林中快速穿行。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然而,预想中的敌人哨兵或者伏击,并没有出现。 这片区域,安静得有些……诡异。 就在我们逐渐放松警惕,以为可以顺利通过这片区域,直插敌人心脏的时候—— “咻——咻——咻——!!!” 一阵极其尖锐、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猛地从天而降! “炮袭!!卧倒!!!”张连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但已经太晚了! 几乎就在他喊声响起的同时! “轰!轰!轰隆隆——!!!!” 无数的炮弹,如同冰雹般,毫无征兆地、极其精准地、覆盖了我们所在的这片甘蔗林和竹林区域! 爆炸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了一片!仿佛整个天空都要被撕裂!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 这是……越军预设的炮火覆盖?!他们算准了我们会从这里通过?!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向前一扑!将整个身体死死地压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牙关紧咬! 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后背上!掀起的泥土、碎石、以及被炸断的甘蔗杆和竹子碎片,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持续不断的、令人发疯的轰鸣声!嗡嗡作响!感觉整个脑袋都要被震裂了! 我的身体在剧烈的震动中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我能感觉到周围的地面在不断地塌陷、隆起!能闻到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的、浓烈刺鼻的火药味和……某种东西烧焦的糊味! 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炮火覆盖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但在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煎熬中,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片落叶,随时可能被撕碎、被吞噬! 终于,那如同末日般的炮火轰鸣,开始逐渐变得稀疏……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但取而代之的,并不是安全,而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远处还在燃烧的甘蔗林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伤员痛苦的呻吟和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我挣扎着抬起头,吐出满嘴的泥土和血沫,试图看清周围的情况。 眼前的一切,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还算茂密的甘蔗林和竹林,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到处是冒着青烟的弹坑!被炸断、烧焦的植物残骸!还有……还有那些令人不忍卒睹的、破碎的、散落在各处的……人体组织…… 刚才跟在我身边的几个战士,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是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许是被掩埋在了某个弹坑下面! 不远处,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弹片击中了……是……是我们班的一个新兵! 更远处,还有几个弟兄躺在地上呻吟着,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场面惨不忍睹! 我们连队,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炮火覆盖下,至少又伤亡了三分之一!建制,彻底被打乱了! “连长?!连长?!你在哪儿?!”我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焦急地呼喊着。 “咳咳……我……我在这儿……”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个大弹坑里传来。 我赶紧跑过去,只见张连长半边身子都被埋在了泥土里,钢盔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脸上满是血污,一条腿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被炸断了!他的通讯员,就倒在他旁边,身体已经被炸成了两截…… “连长!你怎么样?!”我扑过去,试图把他从泥土里刨出来。 “别……别管我……”张连长艰难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快……快联系……联系营部……告诉他们……我们遭到了……敌人预设炮火……伏击……请求……请求支援……” 他旁边的电台,已经被炸成了一堆废铁! “电台坏了!连长!电台坏了!”我绝望地喊道。 张连长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通讯中断,意味着我们彻底失去了和上级的联系!也意味着,我们成了一支孤军!一支被敌人炮火打残了的孤军! “妈的……”张连长咳出一口血,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命令……命令各排……各自为战!收拢……收拢还能动的人……想办法……想办法继续……继续向目标……突击……”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连长!连长!!”我拼命地摇晃着他,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我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 连长重伤昏迷!通讯中断!建制被打乱!伤亡惨重! 我们……彻底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绝境!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硝烟依旧弥漫,远处敌人的枪声似乎又响了起来。我身边,只有三四个同样幸存下来、但也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的战士。 我们该怎么办? 是留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命运?还是……继续执行那个已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我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在前方不远处,那片被炮火重点照顾过的区域边缘,似乎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被甘蔗叶和杂草掩盖着的……交通壕?! 那条交通壕,似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破坏!而且它的走向……似乎正好是朝着我们原定的目标——敌人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方向?! 是敌人挖掘的?还是……? 我的心里,猛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第36章 血染红河渡口(三) - 奇袭炮兵阵地 连长张海峰重伤昏迷,生死未卜。通讯员牺牲,电台被毁,与营部的联系彻底中断。周围是弥漫的硝烟、燃烧的甘蔗林、以及战友们残缺的尸体和痛苦的呻吟。我们这支被打残了的尖刀连,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就在这近乎窒息的绝望之中,那条隐藏在甘蔗林边缘、被炮火奇迹般遗漏的隐蔽交通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道缝隙,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求生的光芒。 “跟我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和迷茫!我朝着身边仅存的、同样眼神涣散、不知所措的三个战士(一个是我们尖刀班的老兵**“闷葫芦”**,另外两个是一排被打散的,名字我都叫不上来)低吼了一声,然后第一个猫着腰,端着枪,朝着那条交通壕冲了过去! 那三个战士愣了一下,随即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跟着我冲了过去! 交通壕挖得很深,也相当隐蔽,上面覆盖着简单的伪装。显然是越军为了连接前沿阵地和后方而秘密挖掘的。刚才那轮猛烈的炮火覆盖,竟然奇迹般地没有直接命中这里,只是周围的爆炸将一些泥土和植物碎屑震落了进来。 我们四个人跳进交通壕,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里暂时能提供一些掩护,不用再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和可能的后续炮火之下了。 “现在怎么办?卫国?”老兵闷葫芦看向我,他的脸上沾满了黑灰,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在连长重伤、班排骨干非死即伤的情况下,我这个临时提拔的副班长,似乎成了他们下意识的主心骨。 我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的大脑依旧一片混乱,刚才炮火洗礼的恐怖景象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能停在这里!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迟早会被敌人发现!而且,连长的命令是……继续向目标突击! 虽然这命令在现在看来,几乎等同于自杀。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更何况……或许,只有继续前进,才有一线生机? “走!”我咬了咬牙,指着交通壕延伸向前的方向——那个方向,大致是我们原定要突击的敌人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方位,“我们沿着这条壕沟走!看看它通向哪里!说不定……能直接摸到敌人后方!” 这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我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分队,由我打头,闷葫芦断后,另外两个战士居中,沿着这条黑暗、潮湿、散发着泥土腥气的交通壕,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交通壕内部蜿蜒曲折,光线极差。我们只能互相依靠,放轻脚步,警惕地注意着任何可能的岔路口或者隐藏的火力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是越南话!而且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停下,隐蔽! 我们四个人迅速贴着壕壁蹲下,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说话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拐角处。听内容,似乎是在抱怨什么,还夹杂着几声哄笑,听起来……防御似乎很松懈?! 难道……这里靠近敌人的某个据点?或者是……炮兵阵地?! 我朝着闷葫芦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腰间的手榴弹。闷葫芦立刻会意,也掏出了一颗手榴弹,拧开了后盖。 我们两个人,如同两只准备捕食的狸猫,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朝着那个拐角处摸了过去。 靠近拐角,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飞快地瞥了一眼! 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拐角后面,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山坳!山坳里,赫然架设着四门迫击炮!炮口还散发着刚刚发射过的硝烟!旁边堆放着不少炮弹箱! 几个穿着越军军服的炮手,正靠在炮架旁边抽烟、说笑,显得异常懒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在他们的阵地纵深,竟然会摸进来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炮兵阵地!我们竟然真的误打误撞地摸到了敌人的炮兵阵地! 巨大的惊喜和同样巨大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我! 打掉它!必须打掉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这个炮兵阵地,肯定就是刚才给我们造成巨大伤亡的元凶之一!摧毁它,不仅能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更能极大地减轻我们前方主力部队的压力! 我迅速缩回头,和闷葫芦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和手势快速地交流了一下作战计划:我负责左边两门炮,他负责右边两门炮,另外两个战士提供火力掩护,以手榴弹开路,然后用步枪和冲锋枪(闷葫芦手里是冲锋枪)速战速决! 闷葫芦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另外两个战士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做好了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了一下手榴弹的引信(苏制手榴弹,拉火式的)。 然后,猛地一挥手! “轰!轰!” 我和闷葫芦几乎同时将手中的手榴弹奋力扔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那几个正在说笑的越军炮手中间! 剧烈的爆炸声瞬间响起! 火光!浓烟!惨叫! 那几个越军炮手猝不及防,瞬间就被炸翻在地,血肉横飞! “冲!!”我大吼一声! 我们四个人如同猛虎下山般,从交通壕里一跃而出,端着枪,朝着那片混乱的炮兵阵地猛冲过去! 幸存的几个越军炮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打懵了!他们慌乱地想要寻找武器反击,但哪里还来得及?! “哒哒哒!”闷葫芦手中的冲锋枪率先咆哮起来,子弹如同镰刀般扫过,将两个试图爬起来的敌人打倒在地! 我和另外两个战士也同时开火!用精准的点射,将剩下几个试图反抗或者逃跑的敌人一一放倒! 战斗,极其短暂,但也异常激烈!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整个炮兵阵地上,除了我们四个人,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活口! “快!检查弹药!炸炮!”我来不及喘息,立刻下达命令! 我们迅速冲到那些迫击炮旁边,发现炮膛里竟然还装着炮弹!旁边的弹药箱也是满满当当!这些越南猴子,简直是把炮弹当柴火烧! 我们没有时间去研究怎么使用这些缴获的火炮,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它们! 我们没有携带专门的炸药包,只能利用现有的手榴弹。我们将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手榴弹,捆绑在一起,拉开引信,塞进炮膛里,或者直接扔进堆放炮弹的箱子里! “快撤!!”我大吼一声! 我们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交通壕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了一连串更加剧烈、更加沉闷的爆炸声! “轰隆隆——!!!” 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瞬间将整个炮兵阵地吞没!爆炸的气浪甚至追着我们的屁股,将我们掀了几个跟头! 我们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钻回了交通壕! 成了! 我们竟然真的……端掉了一个越军的炮兵阵地! 巨大的成功带来的兴奋感,暂时压倒了疲惫和恐惧!我们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被硝烟熏黑的脸,都忍不住露出了带着血腥味的笑容! 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 刚才那巨大的爆炸声,如同黑夜里的信号弹,已经彻底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敌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和杂乱的枪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敌人正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合围过来! 我们被包围了! 第37章 血染红河渡口(四) - 汇合与坚守 “妈的!捅了马蜂窝了!”闷葫芦看着交通壕两侧和前方不断闪现的敌人手电筒光束和隐约的人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巨大的爆炸声确实为牺牲的战友报了仇,也暂时瘫痪了敌人的炮火支援,但同时也把我们这仅存的四个人,彻底推入了绝境!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死死地勒住了我们的脖子! “不能待在这里!会被包饺子的!”我当机立断,虽然腿部的剧痛让我每动一下都龇牙咧嘴,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我,“跟我来!往那边冲!” 我指着交通壕的一个侧向延伸出去的、相对狭窄的岔路。这条岔路似乎不是通往前沿阵地的主要通道,敌人合围的兵力可能相对薄弱一些,或许……能冲出一条生路? 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原路返回肯定不行,正面更是敌人的主力方向。 “走!”闷葫芦和其他两个战士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端起枪,跟在我身后,朝着那条岔路冲了过去! 这条岔路更加泥泞难行,而且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堆积着不少杂物和塌方的泥土。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身后的枪声和追兵的喊叫声如影随形! “砰!”一颗子弹打在我脚边的泥地里,溅起一捧泥浆! “小心隐蔽!交替掩护!”我大吼一声,和闷葫芦互相配合着,一边还击,一边快速向前移动。另外两个战士也紧跟在我们身后,不断地朝着追兵的方向开火。 我们的子弹不多了,每一次射击都必须尽可能地精准有效,希望能迟滞敌人的追击速度。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就在我们感觉体力即将耗尽,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更加激烈的枪声?! 而且,那枪声听起来……似乎……是我们自己的武器发出的声音?!有56式半自动步枪的点射声,还有56式冲锋枪那独特的“哒哒哒”声! 难道……前面有我们自己人?! 这个发现,让我们精神猛地一振! “快!冲过去!可能是我们的人!”我激动地喊道! 我们四个人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猛冲过去! 冲出交通壕的最后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土坡,土坡上散落着几间被炸毁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瑶族民房(也可能是甘蔗地旁的临时窝棚)。而在这些废墟和弹坑之间,赫然有十几道熟悉的身影,正依托着简陋的掩体,与从山坡下方冲击上来的越军士兵激烈地交火! 真的是我们的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个面孔!那不是一排的排长吗?!还有二排的几个老兵!他们……他们竟然也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也被敌人包围了,正在进行着顽强的抵抗! “一排长!是我们!尖刀班的!”我朝着土坡上大声喊道,同时举起枪,朝着山坡下正在向上冲击的越军士兵猛烈开火! “哒哒哒!”闷葫芦的冲锋枪也咆哮起来! 我们这突然从侧后方杀出的生力军(虽然只有四个人),显然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也让土坡上正在苦苦支撑的友军精神大振! “是李卫国他们!快!掩护他们上来!”一排长看到我们,又惊又喜,立刻指挥火力朝着我们这边支援! 在双方的夹击下,山坡下那股冲击的越军士兵顿时陷入混乱,被打倒了好几个,剩下的也纷纷后退寻找掩护! 我们趁机连滚带爬地冲上了那个小土坡,与一排长他们成功汇合! “好小子!你们还活着!真是命大!”一排长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悲伤。 我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加上我们四个,总共也才不到二十个人了!而且个个带伤,衣衫褴褛,弹药匮乏。显然,他们的情况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连长呢?张连长怎么样了?”一排长急切地问道。 我的心一沉,艰难地摇了摇头:“连长……重伤昏迷了……通讯员牺牲,电台也毁了……我们……跟营部彻底失去联系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失去了指挥,失去了联系,伤亡惨重……我们这支曾经的尖刀连,现在彻底成了一支孤军!一支被敌人重重包围的孤军! “妈的!”一排长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现在怎么办?冲也冲不出去了!敌人把四周都围死了!” “守!”我看着周围这些虽然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眼神里依然带着军人特有坚韧的战友们,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守!构筑工事!节省弹药!互相依靠!只要我们守住这个土坡,就有希望等到主力部队打过来!” 虽然我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放弃抵抗,就是死路一条!坚守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的话,似乎也点燃了其他人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 “对!守!跟越南猴子拼了!” “死也要死在阵地上!不能让敌人看扁了!” “我就不信咱们的主力部队会不管咱们!” 残存的战士们,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斗志! 一排长也点了点头,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指挥大家:“快!都别愣着了!利用这些废墟和弹坑,加固工事!机枪!机枪架到那边去!注意节省子弹!伤员都挪到后面去!警戒哨放出去!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敌人的下一次进攻!” 战斗,短暂地停歇了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快就会组织起更猛烈的进攻。 我们利用战斗间隙,争分夺秒地加固着这片临时的阵地。用尸体(敌人的和自己人的)、碎石、木板、甚至是被炸毁的家具,堆砌起简陋的胸墙。将还能使用的武器弹药集中起来,重新分配。处理着伤员的伤口(虽然只是简单的包扎)。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还有一种……绝望中诞生的、悲壮的决绝。 夜,越来越深。周围的枪声渐渐平息,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冷枪。敌人似乎也在重新集结,或者等待着最佳的进攻时机。 我们缩在冰冷的工事里,背靠着背,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每一个可疑的角落。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但谁也不敢真正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们几乎要被这种极致的紧张和疲惫压垮的时候—— “呜——呜——” 一阵刺耳的、熟悉的尖啸声,再次从天而降! 是炮弹!敌人的炮火准备又开始了! “隐蔽!!!”一排长嘶吼着! 我们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再次扑倒在地,将身体死死地压低! “轰!轰!轰隆隆——!!!” 密集的炮弹,如同雨点般,再次覆盖了我们这片小小的阵地!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剧烈颤抖!泥土和碎石如同冰雹般落下! 这一次,敌人的炮火比之前更加猛烈,也更加精准!显然,他们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决心要将我们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简陋的工事在剧烈的爆炸中不断坍塌!我们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草,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就在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炮火覆盖中,我蜷缩在弹坑底部,双手死死地抱着脑袋,内心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一种奇怪的平静。 或许……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吧?死在这异国他乡的阵地上,和这么多弟兄们一起…… 然而!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 一阵更加猛烈、更加沉闷、更加具有穿透力的炮声,突然从更远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那声音…… 是我们自己的大口径火炮的声音!!! 紧接着! 如同得到了指引一般!无数发带着呼啸声的炮弹,如同复仇的女神之鞭,越过我们的头顶,狠狠地砸向了山坡下方、正在集结准备发起总攻的越军人群之中! “轰隆隆——!!!!” 更加密集!更加猛烈!更加具有毁灭性的爆炸!在敌人阵地那边炸开了花!火光冲天!惨叫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 我甚至能感觉到,从敌人方向传来的巨大冲击波! 炮火支援?!是我们的炮火支援?! 难道……?! 所有还活着的战士,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方的天际线上,一颗颗红色的信号弹,正冉冉升起!那是……那是我们主力部队发起总攻的信号?! 援军?!不!是主力部队!主力部队终于打过来了?! 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最猛烈的山洪,瞬间冲垮了我们心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我们……得救了?! 第38章 血染红河渡口(五) - 总攻与胜利的代价 震耳欲聋!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炮声所充斥!一种是来自山下,敌军仍在零星发射、但明显已经慌乱失措的迫击炮和无后坐力炮的嘶哑咆哮;另一种则是来自我们后方,那如同滚滚天雷般、带着无上威严和毁灭力量的、我们自己大口径榴弹炮和火箭炮的怒吼! 无数发炮弹,如同长了眼睛的复仇之火,拖着刺耳的尖啸,越过我们这片小小的、摇摇欲坠的阵地,精准而又残忍地砸向山坡下方那片黑压压的、正在混乱中试图重新集结或四散奔逃的越军人群! “轰隆隆——轰隆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火光如同白昼般照亮了整个夜空!将山坡下那片区域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 泥土、碎石、残肢断臂、扭曲的武器……如同暴雨般被掀上半空,又重重落下!敌人的惨叫声、哀嚎声、以及武器弹药殉爆的刺耳声响,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最原始、最血腥的死亡交响乐! 我们这些刚刚还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幸存者,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趴在残破的工事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罚般的景象! 刚才还如同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我们彻底淹没的敌人,此刻在如同铁犁般的炮火覆盖下,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被成片成片地撕碎、吞噬! “妈呀……这……这是咱们的炮火?!”一个年轻的战士声音颤抖,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后怕。幸亏这些炮弹是往敌人头上砸的! “是!是咱们的炮火!是主力部队!主力部队打过来了!!”一排长挣扎着爬起来,挥舞着还能动弹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里泪水和着血水一起流淌下来! “呜——!!!!”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嘹亮、更加激昂的冲锋号声,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剑,从我们后方,从红河对岸,从四面八方响彻云霄! 总攻!是总攻开始了! 我们看到,在河对岸,无数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动!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他们正在发起强渡! 我们看到,在下游方向,隐约有坦克的轰鸣声传来!是我们的装甲部队,正在沿着河谷突击! 我们看到,天空中,更多的信号弹腾空而起,红的、绿的,交相辉映,照亮了整个巴丹渡口! “弟兄们!!”一排长猛地转过身,他那张布满血污和硝烟的脸上,此刻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举起手中的步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主力部队来接应我们了!我们不能趴在这里看热闹!给老子冲下去!跟他们里应外合!把这帮越南猴子彻底消灭干净!!” “冲啊!!!” “杀啊!!!” 残存的十几名战士,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所有的疲惫、伤痛、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呐喊,端起手中仅剩的武器,如同下山的猛虎,朝着山坡下方那些还在混乱和炮火中挣扎的残余敌人,猛冲了下去! 虽然我们人数稀少,虽然我们弹药匮乏,虽然我们个个带伤!但我们的突然反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山坡上残余敌人的抵抗意志! 他们惊慌失措,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一部分人试图往山下溃逃,结果正好撞上了从正面强攻上来的主力部队,被密集的火力打成了筛子!另一部分人则试图往侧翼的山林里钻,结果被我们和后续跟进的部队堵住,在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后,也全部被歼灭!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我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肃清着残敌,一路冲杀到了红河岸边! 河面上,是正在奋力划桨冲锋的我军舟桥部队和步兵!河对岸,是已经被我军占领的南岸阵地,一面鲜艳的红旗,正迎着晨风(如果天亮了的话,或者迎着炮火硝烟)猎猎飘扬! 巴丹渡口!这个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想要夺取的战略要地!终于……被我们彻底拿下了! 当最后一丝抵抗的枪声也沉寂下去的时候,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河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腾着,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场血腥的厮杀。 硝烟,缓缓散去。 晨曦(或者炮火的余光)照亮了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土地。 到处是弹坑,到处是残骸,到处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人的。鲜血,将红色的土地浸染得更加深沉,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缓缓流入奔腾的红河。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但……看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景象,看着那些永远留在了这片异国土地上的战友的遗体,我的心里,却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疲惫和……巨大的悲伤。 我找到了我们连队的临时集结点。一排长正靠在一块石头上,任由卫生员处理他胳膊上的伤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卫国!你小子还活着!”看到我,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算上我,我们连队……那个曾经兵强马壮、作为尖刀插入敌人心脏的连队……还能站着的,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连长张海峰……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在昏迷中牺牲了。 副班长老马……牺牲在了第一道堑壕里。 还有很多很多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弟兄……他们的面孔,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眼前闪过,最终定格成一张张黑白色的遗像。 值得吗? 为了拿下这个渡口,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值得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我。 或许,对于战争本身而言,个体的生命,从来都只是冰冷的数字,是达成战略目标过程中,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代价。 上级派来了收拢部队和清点战场的后续人员。他们记录着伤亡数字,收集着烈士遗物,脸上带着公式化的严肃表情。 我因为在奇袭炮兵阵地和后续坚守中的“突出表现”(虽然在我看来那只是求生的本能和一点运气),被一排长上报,据说……可能会给我记功,甚至火线提拔。 但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勋章再闪亮,也换不回牺牲的战友。提拔再快,也抹不去我心头那沉重的阴影。 我独自一人,走到红河岸边。浑浊的河水依旧在奔腾不息,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罪恶和苦难都冲刷干净,带向遥远的大海。对岸,是陌生的山峦和土地。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巴丹渡口,只是万里征途中的一个小小的节点。 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多少这样的战斗?还要牺牲多少弟兄?还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留下多少鲜血和泪水?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待业青年”李卫国了。战争,这台巨大而冷酷的绞肉机,已经将我彻底碾碎,然后用鲜血、硝烟、恐惧和死亡,重塑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老兵。 我的归途,似乎还很遥远,遥远得……看不到尽头。 第39章 休整与补充,战争阴影下的间歇 巴丹渡口的硝烟,终究还是慢慢散去了,但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却像是渗入了这片土地的骨髓,久久不散。红河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流,只是河水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难以洗刷的暗红。 我们这些从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残兵,被后续赶到的主力部队收拢起来,撤离了那个如同巨大伤疤般触目惊心的战场,来到渡口后方几公里处的一个相对平坦、靠近水源的山坳里,建立了临时的休整营地。 说是休整,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兵营和……临时的坟场。 还能动弹的,像我这样伤势不算太重的,被编入了临时组建的战斗排,负责营地的警戒和协助处理杂务。而那些伤势较重的弟兄,则被集中到了用几顶军用帐篷和缴获的篷布临时搭建起来的野战救护所,接受着极其有限的治疗。至于那些牺牲的弟兄……他们的遗体被战友们含泪抬下阵地,用白布(如果还有的话)或者雨衣包裹起来,在营地旁边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集体掩埋了。没有墓碑,没有哀乐,只有几个老兵默默地朝着那个土坑敬了最后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将悲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这就是战争。胜利,往往是用无数的牺牲堆砌而成的。而活下来的人,则要背负着死去战友的记忆和重量,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里异常忙碌,但也异常……压抑。 补充兵员和装备的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着。一车又一车的新兵,从国内,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被补充到各个被打残了的连队里。这些新兵,大多和我当初一样,脸上还带着稚气和对战场的好奇,眼神里闪烁着被宣传口号点燃的“热血”和“激情”。 他们看着我们这些浑身沾满泥污、眼神疲惫麻木、身上缠着绷带的老兵(虽然我们参战时间并不长,但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老兵了),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我们这些老兵,看着这些鲜嫩得如同青葱一般的“补充兵”,心情也异常复杂。一方面,我们欢迎新鲜血液的到来,这意味着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意味着部队的战斗力能够得到恢复。但另一方面,我们心里又清楚得很,这些鲜活的面孔,用不了多久,就会和我们一样,被这残酷的战争机器染上同样的色彩,甚至……可能很快就会变成那些冰冷的墓碑下的一员。 老兵和新兵之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隔阂。新兵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对战场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和紧张。而我们这些老兵,则往往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默默地抽着烟(缴获的越南烟,又呛又难抽),或者用粗俗的笑话和荤段子来排解内心的压抑和恐惧,很少主动去和那些新兵交流。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将自己身上的“晦气”传染给他们一样。 我因为在巴丹渡口战斗中的表现(主要是奇袭炮兵阵地和后续坚守),被火线提拔为正式的步兵班班长,手底下也分来了七八个新兵蛋子。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脸,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想起了自己刚下连队时的样子,想起了牺牲的副班长老马,想起了那个在通道里被我一刺刀捅死的越军士兵……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他们,不知道该教他们什么。教他们杀人技巧?还是教他们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 或许,战争本身,就是最好的,也是最残酷的老师吧。 除了补充兵员,武器弹药和装备也得到了补充。我们换上了新的军装(虽然质量依旧不怎么样),领到了充足的子弹和手榴弹,甚至还补充了一些新的武器,比如62式轻机枪和40火箭筒。看着这些崭新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杀人工具,弟兄们的底气似乎也足了一些。 上级似乎也吸取了巴丹渡口战斗的教训,利用休整间隙,组织了一些临时的强化训练。重点是亚热带山岳丛林作战技巧、排雷与反诡雷、夜间作战以及班组协同战术等。 我带着手下那几个新兵,参加了这些训练。看着他们在训练场上笨拙而又努力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我尽可能地将自己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如何在丛林中辨别方向和寻找水源,如何识别和规避常见的地雷和陷阱,如何在夜间利用地形和微光观察,如何在冲锋时选择最佳路线和掩体,如何在近战中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杀死敌人…… 我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变得像当年的赵教官和老王班长一样,严厉,甚至有些粗暴。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快地适应这个残酷的环境,才能……增加他们活下去的几率。 然而,短暂的休整和训练,并不能真正抚平战争带来的创伤。 夜晚,营地里常常会响起被噩梦惊醒的士兵的尖叫声。白天看似平静的老兵,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突然暴怒,或者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发呆。 我自己也一样。虽然白天强打着精神训练新兵,处理班里的事务,但到了晚上,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那些血腥的画面就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小石头被炸碎的瞬间,刀疤脸绝望的嘶吼,石班长抱着炸药包冲向洞口的背影,栓子倒在我面前的样子……还有那些我亲手杀死的敌人,他们临死前的眼神……这一切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外面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隐约的炮声,直到天亮。烟瘾也越来越大,几乎烟不离手。有时候,甚至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就是战争后遗症吧,书上叫ptsd。但在那个年代,没人懂这些,也没人会关心这些。大家只会觉得你“不够坚强”,“意志薄弱”。唯一的排解方式,就是和其他老兵一起,喝酒(如果能弄到的话),吹牛,骂娘,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就在这种休整、补充、训练和无声煎熬交织的复杂氛围中,时间一天天过去。关于下一步作战任务的猜测和传闻,也在营地里悄悄流传。 有人说,我们要继续向南,配合主力部队,彻底拿下老街和柑塘地区。 有人说,我们要转向西边,去支援高平方向的战斗,据说那边的仗打得更艰苦。 还有人说,战争可能快要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但这最后一种说法,几乎没人相信。 一天,我去团部领装备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几个参谋在低声讨论。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我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特殊武器”、“化学防护”、“谅山方向”…… 谅山?那可是越南北部的重镇,也是通往河内的重要门户!难道……下一阶段的主攻方向是谅山?而且……还涉及到了化学武器?! 这个消息让我心里猛地一沉!如果连化学武器都用上了,那说明战斗的残酷程度,恐怕要远超之前的想象! 没过几天,新的命令就正式下达了。 正如我听到的那样,我们的部队,将作为东线主力的一部分,向越南北部最重要的战略屏障——谅山 (l?ng s?n),发起总攻! 消息传来,整个营地一片哗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凝重、更加压抑的气氛。 谅山,不同于我们之前打的老街、柑塘这些边境城镇。它是越南的“北大门”,经营多年,防御工事极其坚固,据说还部署了越军的王牌部队。攻打谅山,无疑将是一场硬仗!一场真正的、决定性的血战! 出发的前夜,营地里异常安静。没有人说笑,也没有人抱怨。大家只是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整理着行装,或者给家里写着可能是最后一封的信。 我也写了信,给父母,给张小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甚至……给那个在昆明有过一面之缘的、可能知道些什么的猎隼(虽然我知道这封信根本寄不出去,只是写给自己看罢了)。 写完信,我把那半块刻着神秘花纹的瑶族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块玉佩,或许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再次保佑我……或者,指引我找到某种答案。 第二天拂晓,集合号响起。 我们背上沉重的行囊,扛起冰冷的武器,在各级指挥员简短而有力的动员讲话后,踏上了新的征途。 目标——谅山! 前方的道路,必然更加艰险,更加血腥。等待我们的,将是更加残酷的战斗,更加严峻的考验。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只能,一往无前。 第40章 坑道幽灵,无名高地的反复争夺 前往谅山的道路,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艰难。越往南走,敌人的抵抗就越发顽强,地形也变得更加复杂。我们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大范围地穿插突击,更多的时候,是在与敌人争夺一个个看似不起眼,但却具有重要战术价值的无名高地。 这些高地,往往扼守着重要的公路、隘口或者河流,是双方都必须控制的战略要点。围绕着这些高地的争夺,往往异常惨烈,伤亡巨大。高地几度易手,甚至一天之内就能反复易手好几次,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和炮火反复浸染、翻耕。 我所在的班,被编入了攻坚连,负责啃那些最硬的骨头。很快,我们就接到了第一个硬任务——攻占并坚守位于谅山外围,一个没有具体名字,只有**代号“438”**的无名高地。 这个438高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它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我军进攻谅山的主要通路上,侧翼火力可以完全封锁住一条关键的公路。根据情报,高地上驻守着越军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们依托着多年经营的、极其复杂的坑道工事系统,构筑了立体交叉的火力网,易守难攻。 上级命令我们营,必须在两天之内拿下438高地,并牢牢守住,为主力部队扫清障碍。 战斗,从一开始就异常惨烈。 我们营在猛烈的炮火准备后,发起了冲锋。炮弹将高地表面阵地炸成一片火海,但狡猾的越军早已躲进了如同蜘蛛网般密布的坑道里。等我们的冲锋部队靠近时,他们又会突然从各个隐蔽的坑道口、射击孔里钻出来,用机枪、冲锋枪、手榴弹甚至反坦克火箭筒,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亡。 我们营反复冲击了三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终于在黄昏时分,勉强占领了高地的表面阵地。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占领表面阵地后,我们立刻开始构筑工事,清理战场,准备迎接敌人必然到来的反扑。然而,我们很快就发现,这个高地,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死亡陷阱的蜂巢! 越军挖掘的坑道系统,四通八达,深不可测!坑道口极其隐蔽,有的伪装成普通的土堆,有的藏在灌木丛里,有的甚至就开在某个不起眼的弹坑底部! 敌人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或者说,是潜伏在地下的幽灵!他们会趁着夜色,或者利用炮火掩护,悄无声息地从某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坑道口钻出来,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打冷枪,扔手榴弹,甚至摸到我们工事后面搞破坏! 有时候,我们明明刚刚肃清了一段堑壕,一转身,敌人又从堑壕壁上的某个暗道里冒了出来!防不胜防!让人时刻都处在高度紧张和恐惧之中! “妈的!这些地老鼠!没完没了了!”一个老兵被敌人从背后扔来的一颗手榴弹炸伤了胳膊,捂着伤口,咬牙切齿地骂道。 仅仅守住表面阵地,根本无法彻底控制这个高地!必须想办法封锁住那些坑道口,甚至……钻进去,把里面的敌人彻底消灭干净! 封锁坑道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尝试过用沙袋、石头去堵,但敌人很快就会从里面把障碍物推开。我们尝试过往里面扔手榴弹、或者用火焰喷射器(如果装备了的话)进行压制,但坑道内部结构复杂,岔路众多,效果极其有限,而且还容易误伤自己人。 最有效的办法,似乎只有——派人钻进去! 清剿坑道!这无疑是整个战场上最危险、最令人窒息的任务之一! 坑道内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泥土的腥味、火药味、汗臭味、甚至……大小便和尸体腐烂的恶臭!通道狭窄,很多地方只能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里面可能布满了各种诡雷、陷阱,甚至可能有毒气!更不用说,在黑暗的拐角处,随时可能与同样潜伏在里面的敌人狭路相逢! 那不是战斗,那是……在黑暗中与死神玩捉迷藏! 连里组织了几次坑道清剿小分队,由经验最丰富、胆子最大的老兵组成。他们拿着手电筒(光线要极其微弱并加以遮蔽)、手枪、匕首和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钻进那些黑漆漆的、如同怪兽之口的坑道。 我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有时候,里面会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或者爆炸声,然后归于沉寂。有时候,会有人活着爬出来,但往往浑身是伤,或者精神恍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有鬼……里面有鬼……”更多的时候,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也被命令带领我们班的两个新兵,负责封锁一个比较重要的、靠近我们防御核心区域的坑道口。 那个坑道口隐藏在一片被炸塌的工事后面,洞口不大,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阴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风。我们三个人就守在洞口外面,用沙袋和石头堆砌了一个简易的掩体,机枪(我们班配备了一挺轻机枪)架在前面,枪口死死地对准洞口,手指一刻也不敢离开扳机。 白天还好一些,至少能看清周围的情况。到了晚上,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零星的炮火和照明弹偶尔划破夜空。坑道口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里面突然钻出几个敌人来! 我们三个人轮流警戒,另外两个人则蜷缩在掩体里,试图打个盹,但谁也睡不着。耳朵竖得像兔子一样,警惕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响动。风吹过草丛的声音,远处老鼠爬过的声音,甚至是我们自己心跳的声音,都会让我们猛地惊醒,出一身冷汗! 在这种极度紧张和恐惧的环境下,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感觉自己的神经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崩断! 除了防备坑道里的敌人,我们还得忍受猫耳洞里的艰苦生活。 因为敌人炮火太猛,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缩在临时挖掘的、极其简陋的猫耳洞里。洞穴狭小、低矮,连腰都直不起来。里面潮湿、阴暗、不通风。下雨天,洞里就成了水坑,泥水能没过脚踝。晴天,洞里又闷热得像蒸笼。 老鼠、蟑螂、蜈蚣、蝎子……各种虫子在这里安家落户,肆无忌惮地在我们身上爬来爬去。睡觉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老鼠从脸上跑过!卫生条件更是差到了极点,大小便只能在洞口附近解决,时间一长,臭气熏天。 食物和水也极其匮乏。后勤补给很难送上来,我们经常一天只能吃到一顿饭,而且往往只是几块压缩饼干或者一点炒面。水更是珍贵,每个人每天只有一小壶水,要省着喝。 在这种环境下,很多战士都生了病。皮肤溃烂、痢疾、疟疾……非战斗减员甚至比战斗减员还要多! 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处在敌人的炮火威胁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炮弹就会落在你的猫耳洞顶上,将你和这个狭小的空间一起埋葬。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对未来的绝望,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你的意志。 我看到很多年轻的战士,在经历了几天这样的生活后,眼神就变得呆滞、麻木。有的人开始自言自语,有的人则整夜整夜地哭泣。 我也一样不好受。腿上的枪伤在这种潮湿肮脏的环境里,一直好不了,反复发炎流脓。失眠和噩梦更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又回到了黄连山那个绝望的溶洞里…… 为了打破这种被动挨打、坐以待毙的局面,也为了彻底清除那些隐藏在坑道里的威胁,上级决定,组织精干力量,对几个对我方威胁最大的、隐藏在反斜面(山坡的背面,我方炮火难以直接命中)的敌军核心支撑点和坑道口,实施夜间拔点作战! 我们班,因为之前奇袭炮兵阵地的“经验”(虽然那次主要是运气好),也被光荣地(或者说,倒霉地)选入了拔点突击队! 目标是位于我们阵地左前方大概三百米处的一个反斜面上的半地下火力点。那个火力点像一颗毒牙,经常从侧后方用机枪和迫击炮偷袭我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且根据侦察,那里很可能连接着一个主要的坑道入口。 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两点,月亮最暗的时候。 出发前,连里给我们加强了装备。除了充足的弹药和手榴弹,还给我们配备了微光夜视仪(虽然效果很一般,但在黑暗中聊胜于无)和几具40火箭筒。 凌晨一点五十分,我们十几个人组成的突击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阵地,如同幽灵般,朝着那个目标火力点摸了过去。 带队的是一排长(他在巴丹渡口负伤后,伤愈归队了),他打头阵。我带着我们班剩下的几个弟兄(补充了几个新兵,但之前的闷葫芦和另外一个老兵已经在坚守中牺牲了)负责左翼掩护和突击。 三百米的距离,在黑暗和布满弹坑、铁丝网、尸体的战场上,显得无比漫长和危险。我们匍匐前进,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掩体,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每前进一步,都可能踩到地雷,或者被敌人的暗哨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得几乎凝固的气氛。我能听到自己和身边战友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狂跳的声音。 终于,我们摸到了距离目标火力点只有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夜视仪模糊的视野,我看到那个半地下的火力点,如同一个匍匐在黑暗中的怪兽,黑洞洞的射击孔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周围异常安静,似乎……没有任何防备? 难道敌人睡着了?还是……这是一个陷阱?! 就在我们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发起攻击的时候! 异变突生! 目标火力点侧后方的一片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几个黑影!他们动作迅捷,直扑那个火力点!手里似乎还拿着……炸药包?! 是自己人?!不!看身形和动作,更像是……越军?!他们在干什么?!难道是……要炸毁自己的火力点?!还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 “打不打?!”旁边的战士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 但就在这时! 那个半地下的火力点里,突然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里面的人也在和外面冲过去的那些黑影交火?! 内讧?! 还是……?! 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现出来——难道这个火力点,或者说它连接的坑道里,隐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或秘密?!以至于引来了……不止一方的敌人?! 这个猜测,让我瞬间想起了312高地地下的遭遇!想起了那本神秘的笔记本!想起了猎隼和那个神秘的“影”! 难道……这里,也和那个秘密有关?! 第41章 山林魅影,侦察兵的敌后心跳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内讧”场面,听着那半地下火力点内外传来的激烈交火声,我们这支原本准备发起强攻的拔点突击队,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隐蔽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一排长经验丰富,他立刻打出手势,示意我们保持安静,继续观察,弄清楚情况再说。贸然卷入这种敌我不分的混战,是最愚蠢的行为。 等待,再次变得漫长而煎熬。火力点那边的枪声时断时续,偶尔夹杂着几声沉闷的手榴弹爆炸声和模糊的喊叫声(听不清是越南语还是什么)。显然,里面的战斗异常激烈,但具体战况如何,我们完全不清楚。 就在这紧张的对峙和观察中,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个方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真正如同“山林魅影”般,常年游走在敌后生死线上的家伙——我们团侦察连的一个传奇人物,外号“山猫”(虚构人物)。 关于山猫的故事,我在休整期间听连里的老兵们讲过不少。据说这家伙是云南边境某个少数民族(比如佤族或拉祜族,他们熟悉山林,身体素质好)出身,从小就在山里长大,打猎追踪的本事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参军后,因为身手敏捷,胆大心细,又熟悉地形和当地的一些方言,很快就被选入了侦察连,成了连里的尖子。 侦察兵,那可是真正的刀尖上跳舞的活计。他们不像我们步兵,有战友掩护,有阵地依托。他们往往需要单枪匹马,或者组成几人小分队,像钉子一样楔入敌人心脏,或者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敌人眼皮底下,执行各种高风险任务:抵近侦察敌情、为炮兵指示目标、捕俘(抓舌头)、袭扰破坏敌军后勤补给线……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是有去无回。 我记得老兵们讲过一次山猫执行的任务,那才叫真正的惊心动魄。 那是战争初期,我军主力部队正准备对越北某重镇(比如沙巴 sa pa,一个位于黄连山脉深处的旅游小镇,当时也是越军重要据点)发起进攻。但敌人在外围设置了层层防线,火力点密布,还有一个隐藏在山谷里的炮兵阵地对我军威胁巨大。上级命令侦察连,必须想办法摸清这个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和火力配置,为我方炮火打击提供精确坐标。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山猫和他带领的一个三人侦察小组身上。 他们三个人,只携带了最精简的武器装备(微声冲锋枪、匕首、手榴弹、电台、望远镜、地图等),以及几天的压缩干粮和饮用水,利用一个雨夜,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敌占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如同真正的野人一般,在黄连山脉那原始、茂密、地形极其复杂的丛林里穿行。白天,他们寻找极其隐蔽的地方潜伏休息,利用望远镜观察;夜晚,则借着星光或月色,像狸猫一样,在悬崖峭壁、溪流河谷间攀爬跳跃,不断向目标区域靠近。 饿了,就啃几口干硬的压缩饼干,或者冒险采摘一些确认无毒的野果野菜;渴了,就喝几口山涧的溪水,或者用容器接一些雨水;困了,就靠在树干上或者岩石后面打个盹,但耳朵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们不仅要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无处不在的毒蛇、蚊虫、蚂蟥,突如其来的暴雨和山洪,湿滑难行的山路,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潮湿和闷热……更要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越军的巡逻队、暗哨、民兵……如同幽灵般,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有一次,他们甚至在一个山洞里,与一头巨大的黑熊狭路相逢!幸亏山猫反应快,用特殊的呼哨声(模仿某种野兽的声音)将黑熊惊走,才避免了一场人熊大战。 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陷阱。越军布设的诡雷、竹签阵、落穴……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山猫凭借着他从小在山林里练就的敏锐直觉和经验,带着两个战友,几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陷阱。 就这样,在经历了整整五天的艰难潜行和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他们终于摸到了那个隐藏在山谷里的越军炮兵阵地附近! 那是一个构筑得相当完善的炮兵阵地,有六门122毫米榴弹炮,周围不仅有高机和迫击炮提供掩护,还有不少步兵驻守,外围也布设了雷场和铁丝网。 山猫他们潜伏在距离阵地只有几百米的一个隐蔽观察点,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正好可以将整个炮兵阵地尽收眼底。他们屏住呼吸,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敌人的兵力部署、火炮数量、弹药堆放位置、指挥所大概方位……并将所有信息一一记录下来,绘制成精确的草图。 就在他们基本完成侦察任务,准备撤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两个负责给炮兵阵地送给养的越军士兵,不知为何没有走常规路线,竟然摸到了他们观察点下方不远处!其中一个越南兵似乎内急,走到一棵大树后面准备方便,结果……恰好就发现了潜伏在草丛里的山猫他们! “??ch!!!”(敌人!!)那个越南兵惊恐地大叫一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暴露了! 山猫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就在对方喊出声的同时,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已经响了! “噗噗噗!”几发子弹精准地命中!那个越南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另一个越南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但另一个侦察兵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将他按倒在地,用匕首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他! 虽然迅速解决了两个敌人,但枪声(即使是微声冲锋枪,在寂静的山谷里也可能传出一段距离)和喊叫声,很可能已经惊动了炮兵阵地上的敌人! “快撤!!”山猫当机立断! 他们三个人立刻收拾好东西,如同三道离弦之箭,朝着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身后,炮兵阵地方向,果然响起了急促的哨声和杂乱的枪声!敌人已经被惊动了!追兵很快就会上来! 他们必须在敌人形成合围之前,尽快逃离这片危险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拼命奔跑,即将冲出这片山谷的时候,前方负责探路的那个侦察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山猫和另一个侦察兵立刻卧倒隐蔽!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里,闪过几道极其矫健、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他们穿着与丛林融为一体的迷彩服(比普通越军的黄绿军装更专业),手里拿着涂抹了伪装色的武器,行动迅捷而又悄无声息! 是越南特工! 他们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埋伏?!还是……他们原本的目标就不是炮兵阵地,而是……他们这些深入敌后的侦察兵?! 情况万分危急! 前方有埋伏,后方有追兵!他们陷入了绝境! “掩护!我过去看看!”山猫对着仅剩的那个战友低吼一声,然后如同壁虎般,利用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极其小心地朝着前方倒下的那个战友摸了过去。 很快,他爬到了战友身边。战友胸口中弹,已经没了呼吸。而在战友尸体旁边不远处的地面上,山猫发现了一枚……奇特的、用黄铜制作的、刻着复杂花纹的子弹壳?! 这种子弹壳,绝非越军常规装备!倒像是……某种特制的狙击步枪子弹?! 而且,刚才那些鬼魅般的身影,他们的战术动作和装备,也远超普通的越军特工! 难道……?! 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猜测,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山猫的心头! 就在这时! 密林中,再次响起了那种极其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枪声! 子弹,擦着山猫的头皮飞过! 他猛地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对手……非常强!而且,似乎……不仅仅是越南人?! 第42章 生死电波,通讯兵的战场生命线 山猫后来的遭遇,我是很久以后才从其他侦察连的老兵口中零星听到的。据说他九死一生,最终带着部分情报和那个神秘的黄铜子弹壳,奇迹般地突出了重围,但代价是……他仅剩的那个战友也牺牲了。至于那个子弹壳和那些神秘的伏击者到底是什么来头,就成了侦察连内部一个讳莫如深的谜团,至少,不是我们这些普通步兵能够知道的。 听着这些敌后侦察兵如同传奇般的故事,惊心动魄之余,我心里也清楚,支撑着他们这些尖刀在敌人心脏地带活动的,除了过人的勇气和技能,还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至关重要的生命线——那就是通讯。 没有及时的情报传递,没有与后方的联络,再厉害的侦察兵,也可能变成瞎子和聋子,最终迷失在敌人的汪洋大海之中。而负责维系这条生命线的,就是那些背着沉重电台、或者拖着长长电话线的通讯兵。 在战场上,通讯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是连队的“耳朵”和“喉舌”,负责接收上级的命令,汇报前方的战况,引导炮火支援,协调各部队行动……可以说,通讯是否畅通,直接关系到一场战斗的胜败,甚至关系到无数士兵的生死。 但也正因为如此,通讯兵和他们的设备,往往也是敌人优先打击的目标。指挥所、炮兵阵地、通讯枢纽……这些地方都是敌军炮火重点照顾的对象。而那些背着电台、或者在枪林弹雨中抢修线路的通讯兵,更是如同移动的靶子,时刻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我在昆明医院养伤的时候,就认识一个从炮兵部队下来的年轻通讯兵,大家都叫他**“小喇叭”**(虚构人物),因为他嗓门大,性格也挺开朗,虽然一条腿被弹片炸伤了,但精神头还不错,经常给我们讲他们炮兵阵地上的事儿。 他说,他们炮兵虽然不像我们步兵一样要天天冲锋陷阵,但危险一点也不少。他们的阵地往往设置在相对靠前的位置,以便更好地支援前线,但也因此经常遭到敌人的炮火反击和特工偷袭。 “咱们的炮,那可是宝贝疙瘩!”小喇叭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尤其是那些130加农炮、152加榴炮,打得又远又准,是越南猴子最害怕的东西!所以啊,他们做梦都想端掉咱们的炮兵阵地!” “敌人的炮弹,那也是追着咱们屁股打!有时候炮弹就在咱们炮位旁边爆炸,震得地动山摇,耳朵嗡嗡响好几天!还有他们的特工,鬼得很,经常趁着夜色或者大雾摸上来,想搞破坏或者偷袭我们的炮手和指挥所!” 小喇叭说,他作为通讯兵,主要负责保障炮兵阵地与前沿观察所、以及上级指挥部之间的通讯联络。这在炮战中是至关重要的。前沿观察所报过来的目标坐标,必须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传递到炮位上;而上级指挥部的射击指令,也必须立刻传达下去。稍微慢一点,或者出了差错,打出去的炮弹可能就偏离了目标,甚至……打到自己人头上! “最怕的就是……线路被炸断!”小喇叭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咱们那时候,主要还是靠有线电话联络,那电话线在前线,就跟蜘蛛网似的,到处都是。敌人的炮弹一炸,或者坦克一压,‘啪’一下就断了!线路一断,前后方就成了瞎子和聋子,那可就抓瞎了!” 他讲起一次经历,那是在支援某次攻坚战的时候。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敌人的炮火也异常猛烈。突然,指挥所通往前沿最重要的一个步兵营指挥所的电话线路,被炸断了!那个步兵营正在进攻的关键时刻,急需炮火支援压制敌人的火力点,否则就要遭受重大伤亡! “当时我们排长急得眼睛都红了!立刻命令我们通讯班,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线路接通!”小喇叭说道,“我和另外三个老兵,背上线拐和工具包,就冲了出去!” “外面那个炮火啊,就跟下雨一样!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爆炸!弹片嗖嗖地飞!我们只能利用弹坑和工事的掩护,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们沿着电话线的走向一路往前找,终于在一片被炸得稀巴烂的开阔地中间,找到了断点!那根线被炸成了好几截!散落在泥水和……尸体中间!” “就在我们准备接线的时候,敌人的炮火又覆盖过来了!一颗炮弹就在我们旁边爆炸!我感觉自己就像被狠狠地踹了一脚,飞了出去,摔在泥坑里,震得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三个老兵,两个……当场就牺牲了,还有一个也负了重伤,躺在那里直哼哼……”小喇叭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眼圈有些发红。 “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也害怕得要死!真想掉头就跑!可是……一想到前面阵地上那么多弟兄等着炮火支援,一想到牺牲的那两个战友……我就咬了咬牙!爬过去,把那个受伤的战友拖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弹坑里,然后……一个人,继续接线!” “敌人的炮弹还在不停地落下来!我就趴在泥水里,手指冻得都快没知觉了,哆哆嗦嗦地,把那些断掉的线头,一根一根地剥开,缠绕,再用胶布裹好……耳朵里全是爆炸声,眼睛里全是硝烟,但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接通!必须接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机里,终于传来了……‘喂?喂?听到了吗?’的声音!通了!线路终于通了!”小喇叭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我们的大炮,很快就怒吼了起来,把对面山头上那个最碍事的火力点给端掉了。再后来……我就被担架抬下来了,腿上挨了好几块弹片……” 小喇叭的故事讲完了,病房里一片寂静。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炮火下的生死接线。 通讯兵,看似没有直接参与冲锋陷阵,但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和危险,丝毫不亚于一线步兵。他们是战场的“顺风耳”和“千里眼”,维系着整个作战体系的运转。他们的每一次呼叫,每一次接线,都可能关系到一场战斗的胜负,关系到无数生命的存亡。 我突然想起了在黄连山迷失时,我们那被彻底摧毁的电台。如果当时我们的通讯没有中断,能够及时联系上后方,或者得到正确的指引,或许……刀疤脸就不会死?或许……我们就能避免闯入312高地那个死亡陷阱? 可惜,战场上没有如果。 我又想起了在312高地地下据点里,那位死去的参谋,以及猎隼提到的“内部不干净”和通讯可能被监听或利用的暗示……通讯,它既是生命线,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战争,真是个复杂而又操蛋的东西。 第43章 烽火桃花源?军民鱼水情的另一面 在医院养伤的那段日子,除了听小喇叭这些前线下来的伤兵们讲各种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关于军民关系的议论。 咱们解放军,打从红军那会儿起,就最讲究群众纪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真是刻在每个士兵骨子里的。尤其是出国作战,上级更是三令五申,严禁骚扰百姓,严禁拿群众一针一线,要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帮助越南人民…… 说实话,大部分弟兄,都是自觉遵守这些纪律的。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老百姓不容易。刚进入越南那会儿,看到那些村寨里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越南百姓,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心里头也确实挺同情的。很多部队在经过村庄或者临时驻扎的时候,都会主动帮着老百姓挑水、扫地、看病,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分给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小孩。 一开始,有些越南老百姓对我军还是比较友好的。毕竟,在抗法、抗美战争那会儿,咱们国家没少援助他们,很多越南人心里还是念着这份旧情的。有些懂一点中文的老人,会主动给我们带路,或者告诉我们哪里有水源,哪里可能有地雷。有些村寨,甚至会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米或者鸡,来慰劳我们。 我记得,在打巴丹渡口之前,我们连队穿插路过一个瑶族山寨。寨子很穷,但很淳朴。看到我们这些大兵,村民们虽然有些害怕,但并没有敌意。我们连长张海峰就命令部队在寨子外围休息,不准进寨惊扰百姓。只有一个懂点医术的卫生员,带着药品进寨子,给几个生病的老人和孩子看了看病。 我们临走的时候,寨子里的一个老阿妈,颤巍巍地提着一小篮子热乎乎的木薯,非要塞给我们。那木薯估计是她家里仅有的口粮了。张连长推辞不过,就留下了一些压缩饼干和几块钱(虽然不知道在那山沟里钱有没有用),算是交换。老阿妈接过东西,眼圈都红了,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感谢的话。 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仗虽然打得苦,打得累,但能帮助到这些同样受苦的老百姓,也算是有意义的。 但……战场,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纯粹的地方。 所谓的“军民鱼水情”,在残酷的战争现实面前,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随着战火的蔓延,随着双方伤亡的增加,随着越南当局那些歪曲事实、煽动仇恨的宣传,很多越南老百姓对我们的态度,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很多时候,我们想表达善意,但对方听不懂,反而会因为我们的靠近而感到恐惧。一句无心的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引发巨大的误会和冲突。 猜忌和不信任,如同毒草般在双方心里滋生。我们经历过太多伪装成平民的敌人发动的突然袭击(就像那个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的“友好”村庄),让我们对任何靠近的越南人都充满了警惕。而越南老百姓,也害怕我们会像那些溃败的南越伪军一样抢掠施暴,或者害怕我们走后,越军会因为他们“通敌”而进行报复。 仇恨,更是被战争这台机器不断放大。当自己的家园被炮火摧毁,当自己的亲人死于战火,无论是哪一方造成的,仇恨的种子都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这种仇恨,有时候会超越一切理智和情感。 我就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部队临时驻扎在一个靠近公路的小镇上。镇子已经被炮火毁了大半,但还有一些居民没有撤离。我们连的一个小战士,叫刘根生(虚构人物),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性格特别憨厚老实,心也软。他看到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孤零零地坐在废墟边哭泣,就动了恻隐之心,把自己藏了很久、一直舍不得吃的一块水果糖,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糖,含在嘴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刘根生看着也挺高兴,还想摸摸她的头。 可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用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充满了刻骨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刘根生!然后,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生了锈的匕首! 狠狠地朝着刘根生的肚子捅了过去! 幸亏刘根生旁边的老兵反应快,一把将他推开,同时一脚踢飞了小女孩手里的匕首! 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小女孩被制服后,依旧用那种充满仇恨的眼神瞪着我们,嘴里用越南话不停地咒骂着!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父母,就在前几天的炮战中,被我们部队的炮火误炸死了…… 那件事,对我们所有人的冲击都很大。尤其是对那个善良的刘根生,他好几天都精神恍惚,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好心好意,换来的却是致命的攻击。 从那以后,很多战士心里的那点同情和善意,也渐渐被冷漠和警惕所取代。不是我们变得冷血了,而是……战场不允许你有多余的情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有时候,你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可以被拯救的平民。 还有更让人心寒的。 我们曾经帮助过一个村寨,帮他们修补被炮火损坏的房屋,给他们送去药品和粮食。村民们对我们千恩万谢,看起来关系非常好。可等我们部队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在村口挂起了越军的旗帜,甚至主动向越军报告了我们部队的动向,导致我们后续的部队遭到了伏击! 为什么? 是因为害怕越军报复?还是……他们骨子里就仇视我们? 我不知道。 战争,把一切都扭曲了。人性,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变得异常复杂和……脆弱。 所谓的“军民鱼水情”,有时候确实存在,它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让人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但更多的时候,它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在残酷的战争现实面前,往往会变成一厢情愿的幻影,甚至……是致命的陷阱。 我记得,后来在医院里,听一个从谅山前线下来的老兵说起,他们在攻打谅山市区的时候,甚至遭遇过穿着奥黛(越南女性传统服饰)的年轻女学生,端着冲锋枪向他们扫射……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这场战争,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穿着军装的敌人,更是……一个被战争和仇恨彻底扭曲了的国家和民族。 第44章 钢铁洪流的碰撞,坦克兵的较量 说完了军民关系这档子让人心里憋屈的事儿,咱再聊回战场上的硬家伙。要说打仗,尤其是打这种大规模的攻坚战和穿插战,什么最能给步兵壮胆?不是飞机(那时候咱们的空军支援还很有限),也不是大炮(虽然威力大,但有时候够不着,或者容易误伤),而是咱们自己的坦克! 看着那涂着迷彩、挂着反应装甲(如果后期型号有的话,早期主要是裸车)、炮管子又粗又长的“铁王八”轰隆隆地开在前面,那心里头,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感觉天塌下来都有它们顶着! 当然,越南那鬼地方,对坦克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战场。到处是山,到处是水田,到处是狭窄的土路。开战前,不少人都担心咱们的坦克能不能施展开。越南猴子更是到处吹嘘,说什么他们的“丛林战术”能让中国的坦克变成“移动的棺材”。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咱们的坦克兵,那都是从全军挑出来的棒小伙子!技术过硬!胆子也大!更重要的是,那股子不服输、敢打敢拼的劲儿,是敌人学不来的! 我之前跟你(指李建军,虽然不再出现对话,但回忆的口吻可以保留这种指向性)提过打柑塘时,那个开62式轻坦的愣头青车长赵铁柱,一个人开着坦克硬是撞翻了敌人的t-34,打乱了敌人的伏击。那种场面,确实提气! 但坦克兵的较量,可不光是这种硬碰硬的“拼刺刀”。更多的时候,是技术、战术、勇气和……运气的综合比拼。 我记得还有一次,是在向谅山外围推进的时候。我们营奉命夺取一个叫**“班岗”**(虚构地名)的小镇,这个镇子扼守着一条重要的公路,是通往谅山的必经之路。 越军在这个镇子外围,依托着几座小山包和镇子里的建筑物,构筑了相当完善的反坦克防御体系。不仅有反坦克壕、三角锥、地雷阵,还在各个要点部署了大量的反坦克炮(可能是苏制的tis-b或d-44型85毫米反坦克炮)、无后坐力炮和rpg火箭筒。 咱们的坦克部队(可能是配属给我们的一个坦克营)在进攻时,就遇到了大麻烦。 打头的几辆坦克,刚一接近镇子外围,就遭到了敌人密集火力的打击!一辆62式轻坦被反坦克炮直接命中侧面,瘫在了路上。另一辆59式中型坦克(我军当时的主力坦克)则不小心掉进了伪装得极好的反坦克壕里,动弹不得! 后面的坦克想冲上去支援,但敌人的火力太猛了,根本抬不起头!rpg火箭弹拖着白烟,像马蜂一样朝着我们的坦克飞过来!虽然大部分都被坦克的装甲弹开了,但那“咣咣”的撞击声,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一旦被击中要害部位,比如发动机或者弹药架,那可就完了! 我们步兵也被敌人的机枪和迫击炮死死地压在后面,无法有效前出,去敲掉那些隐藏的反坦克火力点。 战斗,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眼看进攻就要受挫! 就在这时,坦克营的营长(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坦克兵,据说参加过抗美援朝后的剿匪战斗)急了!他通过电台,直接指挥着他那辆指挥坦克(通常也是59式),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没有命令坦克继续强攻,而是指挥着另外两辆59式坦克,利用烟雾弹的掩护,迅速向侧翼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山包后面迂回! 那个小山包地势不高,但位置很刁钻,正好可以绕到敌人反坦克阵地的侧后方!但那边的路更难走,几乎没有像样的道路,全是陡坡和乱石!坦克开过去,风险极大! “老张!老李!跟我来!从这边摸上去!捅他们的屁股!”营长在电台里吼道(老张、老李是虚构的坦克连长或车长名字)。 那两辆59式坦克,加上营长自己的指挥坦克,一共三辆,如同三只笨拙却又带着决绝的钢铁巨兽,开始艰难地向那个小山包后面爬坡!履带碾过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发动机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发出巨大的轰鸣!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坦克几乎要侧翻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山包上的越南猴子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的意图!立刻调转炮口和机枪,朝着那边疯狂射击! 炮弹落在坦克周围,炸起一团团烟尘!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叮当作响! 但那三辆坦克,硬是顶着敌人的火力,一步一步地,顽强地爬上了那个小山包的侧后方! 成功了!他们成功地迂回到了敌人的侧翼! “开火!!给老子狠狠地打!!”营长一声令下! 三辆59式坦克的100毫米主炮同时怒吼! “轰!轰!轰!” 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砸向了那些隐藏在工事里的敌军反坦克炮和火力点! 爆炸声此起彼伏!敌人的阵地上瞬间腾起一团团火球和浓烟!那些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反坦克炮,一下子就哑火了好几个! 失去侧翼掩护和火力压制的越军步兵,也顿时陷入了混乱! “就是现在!冲啊!!”正面被压制的坦克和我们步兵,看到侧翼迂回成功,士气大振! 所有的坦克都开足了马力,朝着镇子猛冲过去!车载机枪和高射机枪同时开火,将子弹如同泼水般洒向敌人的阵地! 我们步兵也端着枪,跟在坦克后面,发起了冲锋! 失去了反坦克火力的有效压制,越军的防御体系瞬间崩溃!他们的rpg火箭筒手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坦克上的机枪打成了碎片!他们的步兵更是无法抵挡坦克和步兵协同的猛烈冲击! 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追击战! 我们像潮水般涌入了班岗小镇,肃清着残余的敌人。那三辆立下大功的迂回坦克,也从侧面包抄过来,堵住了敌人的退路。 那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充分展现了坦克兵在战场上的智慧、勇气和协同作战的重要性!不仅仅是硬碰硬的冲撞,更是灵活战术和精准打击的完美结合! 当然,胜利的背后,依然是牺牲。那三辆迂回的坦克,虽然成功摧毁了敌人的反坦克阵地,但自身也不同程度地受损,其中一辆坦克还在后续的巷战中,被隐藏在楼房里的敌人用集束手榴弹炸毁了履带…… 战争,就是这样。钢铁与血肉的碰撞,智慧与勇气的较量,胜利与牺牲的交织。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代价。而那些驾驶着钢铁战车,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的坦克兵们,他们用自己的铁甲和热血,为我们这些步兵兄弟,铺就了一条通往胜利的、充满荆棘却又无比坚实的道路。 第45章 丛林魅影,侦察兵的敌后心跳 聊完了坦克兵那硬碰硬的钢铁较量,其实啊,战场上还有一种兵,他们的战斗,往往发生在你看不到的黑暗里,发生在敌人意想不到的角落。他们就像是丛林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敌人的心脏地带,用眼睛、耳朵,甚至是用生命,去换取那可能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关键情报。 他们,就是侦察兵。 说实话,我对侦察兵了解不多。咱们步兵,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大部队行动,冲锋陷阵,守卫阵地。而侦察兵,他们往往是单独行动,或者以极小的分队,深入敌后,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渗透侦察、火力引导、捕俘抓舌头、甚至是对敌重要目标进行破袭……那干的,可真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比我们步兵正面硬刚还要凶险得多! 不过,我也算是有幸,近距离接触过那么一两次。 那是在我们部队穿插到黄连山之前,还在边境线附近跟越南猴子进行拉锯战的时候。那时候,双方的防线犬牙交错,互相渗透,冷枪冷炮不断,小规模的冲突更是家常便饭。 为了摸清对面越军一个前沿炮兵观察所的具体位置和火力配置,上级派了一个军区直属的侦察小组,来到我们连队的防区,准备以此为依托,夜间渗透过去执行任务。 那个侦察小组,一共就五个人。队长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得像鹰一样的上尉(也可能是连级干部,战时军衔和职务可能不完全对应)。剩下的四个兵,也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动作麻利,沉默寡言,身上带着一股子与我们普通步兵截然不同的、更加冷冽和专业的杀气。 他们的装备也跟我们不一样。除了人手一支微声冲锋枪或者带消音器的手枪,还背着各种我们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夜视仪(那时候还很稀罕,只有精锐部队少量装备)、定向雷、绳索、各种用途的匕首和工具,甚至还有……弓弩?!(当时我看到一个兵背着弓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们白天隐蔽在我们连队的阵地后方休息,调整装备,研究地图。到了晚上,就像几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和密林之中。 我们这些步兵,就在阵地上竖着耳朵,替他们捏着一把汗。敌后侦察,那可是九死一生!一旦被敌人发现,陷入重围,那基本上就…… 那一夜,过得异常漫长。 后半夜的时候,我们隐约听到对面山头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和零星的枪声,然后又很快归于沉寂。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是他们成功了,还是……暴露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五道黑色的身影,才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的阵地前沿。 五个人,一个不少! 但每个人都带着伤!有的胳膊被子弹擦伤,有的腿被划开了口子,那个上尉队长,脸上甚至还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和疲惫。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上级汇报了坐标、火力配置、守卫兵力等详细情报,然后就迅速撤离了我们的防区,消失在了后方。 没过多久,咱们的炮兵就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对那个越军观察所进行了精确的炮火覆盖! 只用了几轮炮击,就把那个隐藏极深、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的观察所,连同里面的敌人,彻底炸上了天!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侦察兵的作用和……他们的危险。他们就像是隐藏在暗夜里的尖刀,用自己的冒险和牺牲,为大部队的胜利扫清障碍,刺探敌情。 后来,等我到了昆明医院养伤的时候,又听到了更多关于侦察兵的故事。尤其是关于那些在老山、者阴山轮战期间,深入敌后执行“拔点”、“捕俘”任务的侦察兵的事迹,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有一个故事,流传得很广,说的是某部一个外号叫**“山猫”的侦察班长。这家伙,是云南本地的少数民族**(可能是壮族或傣族),从小在山里长大,熟悉地形,精通各种丛林生存技巧,枪法又准,简直就是天生的侦察兵。 据说有一次,为了搞清楚越军一个新部署的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山猫”带着两个兵,仅仅依靠一把砍刀、几块压缩饼干和水壶,就潜入了敌后纵深十几公里的地方! 他们在原始丛林里潜伏了整整三天三夜!白天像变色龙一样伪装在树丛里,晚上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嚼野果,还要时刻提防着毒蛇、猛兽和敌人的巡逻队! 最终,他们硬是摸到了那个隐藏极深的炮兵阵地附近!他们不仅详细地记录下了敌人的火炮型号、数量、工事部署,甚至还趁着夜色,干掉了两个敌人的哨兵,俘虏了一个喝醉了酒的炮兵! 然后,他们又带着那个俘虏,再次穿越重重险阻,毫发无伤地返回了我方阵地! 你想想,这是何等的胆识和能力?!简直就是传奇! 当然,传奇的背后,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牺牲。不是所有的侦察任务都能像“山猫”那次一样顺利。更多的侦察兵,是有去无回,永远地消失在了那片茫茫的南疆丛林之中,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认识一个从侦察连下来的伤员,他告诉我,他们执行任务前,都会互相留下遗书,甚至会提前把军功章寄回家里。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每一次出发,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即使这样,他们依然义无反顾。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获取的每一个坐标,抓到的每一个舌头,摧毁的每一个目标,都可能挽救无数战友的生命,都可能为最终的胜利,增添一枚至关重要的砝码。 他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他们的战斗,或许没有坦克兵那样气吞山河的场面,没有步兵冲锋陷阵的呐喊,但那种在黑暗中与死神共舞的心跳,那种在敌后孤军奋战的煎熬,那种随时可能牺牲却依然坚守信念的勇气,同样值得我们所有人铭记和……敬佩。 李卫国说到这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侦察兵的故事,总是带着一种神秘、惊险而又悲壮的色彩,让他这个经历过正面战场残酷厮杀的老兵,也感到由衷的钦佩和一丝……后怕。 第46章 烽火红颜,战地玫瑰的别样芬芳 说完了坦克兵的铁甲奔流,工兵的步步惊心,侦察兵的丛林魅影,好像咱们这仗,打来打去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事儿。其实啊,也不全是。在咱们那场仗里,也有一群特殊的战士,她们不扛枪,不冲锋,却同样经受着战火的考验,甚至……承受着比男人更多的不易和压力。 她们,就是咱们的女兵。 提起女兵,很多人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医院里的护士,或者通讯连里的话务员。没错,大部分女兵确实是在这些岗位上。但你可别小看了她们。 就说野战医院吧。那地方,离前线可不远,有时候甚至就设在炮火能打到的地方!我那时候在昆明军区总医院养伤,算是后方了,条件还好点。但听那些从前线野战医院转过来的伤员说,那里的条件,简直不是人待的! 帐篷搭起来就是手术室,药品、血浆永远不够用,医生护士连轴转,几天几夜都合不上眼。伤员一批接一批地送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肠子流出来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那场面,一般人看一眼都得吓晕过去! 可咱们那些女护士呢?大多都是些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搁在和平年代,还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可到了战场上,她们一个个都跟铁打的一样! 她们要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要忍受刺鼻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要承受伤员痛苦的呻吟甚至绝望的哭嚎。她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包扎、止血、输液、协助手术……还要不断地安慰、鼓励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战士。 我听一个老乡说过,他们连队有一次伤亡特别大,送下来的伤员把野战医院的帐篷都挤满了。一个刚从卫校毕业没多久的小护士,连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眼睛熬得通红,站都站不稳了,还在那儿给伤员换药。最后,她实在撑不住,直接晕倒在了手术台旁边。等被人扶起来,稍微缓过点劲儿,她第一句话问的还是:“那个……那个大出血的战士……抢救过来了吗?” 你说,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还有那些通讯兵。打仗打仗,打的就是信息!通讯联络就是部队的神经中枢!咱们那时候的通讯设备,可没现在这么先进,大部分还是靠有线电话和无线电台。那些女话务员,就得一天到晚守在机器旁边,戴着耳机,不停地接线、转接、记录、传达命令…… 那工作,看似没有生命危险,但压力一点不比我们小!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一个命令传达错误,一个坐标报错了,那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条人命的代价!她们必须时刻保持高度集中,吐字清晰,反应迅速,不能有丝毫差错! 而且,她们也同样要承受炮火的威胁。敌人的炮弹可不长眼睛,通讯枢纽往往也是敌人重点打击的目标。一旦阵地被炮火覆盖,她们也得像我们一样,钻猫耳洞,躲避弹片。有时候线路被炸断了,她们还得跟着男兵一起,冒着炮火出去抢修线路!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营的指挥所被敌人炮火重点照顾,一部有线电话线路被炸断了,和前沿阵地的联系一下子就中断了!当时情况万分紧急!营长急得直跳脚! 这时候,通讯班的一个女兵,叫林小雅(虚构人物),是个南方来的、长得挺秀气的小姑娘。她二话不说,背起工具包和一卷电话线,就跟着两个男兵冲了出去! 外面炮弹还在不停地落下!弹片嗖嗖地乱飞!我们都替她捏着一把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她和那两个男兵,浑身是泥,衣服都被划破了,但总算是把线路给接上了!指挥所和前沿阵地的通讯恢复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刚才出去抢修线路的时候,一颗炮弹就在他们不远处爆炸,一个男兵当场牺牲,另一个也受了重伤!林小雅的胳膊也被弹片划伤了,但她硬是咬着牙,和那个受伤的男兵一起,把线给接好了才撤回来! 你说,这样的女兵,难道不值得敬佩吗? 除了护士和通讯兵,咱们部队里还有一些女兵,是在文艺宣传队或者后勤机关工作的。她们可能不像一线医护和通讯人员那样直接面对生死,但她们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战争贡献着力量。 文艺宣传队的女兵,她们会冒着危险,到前沿阵地去慰问演出,唱歌跳舞,说快板,给战士们鼓舞士气。在那枯燥、紧张、充满死亡气息的环境里,她们带来的那一点点歌声和笑容,对于缓解战士们的压力,提升部队的凝聚力,作用是难以估量的。你想想,一群糙老爷们儿,在猫耳洞里啃着压缩饼干,突然听到有女兵来唱歌了,那是什么感觉?那简直比发了新装备还让人激动! 而后勤机关的女兵,她们负责处理大量的文书工作,管理物资,发放军饷,处理伤亡人员的登记和通知……这些工作看似平凡,却同样繁琐而重要,是保障整个战争机器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她们也同样要承受战争带来的压力和风险。 当然,战场毕竟是战场,对女性来说,终究是更加残酷的。她们不仅要面对和男兵一样的危险和艰苦,还要克服生理上的不便,承受心理上更大的压力。甚至……有时候还要面对一些……难以启齿的威胁和困扰。 我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有些部队管理混乱,个别心怀不轨的男兵或者干部,会对女兵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虽然这种情况是极少数,而且一旦被发现,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处分,但它确实存在。这对于那些满怀报国热情来到前线的女兵来说,无疑是另一种巨大的伤害。 所以啊,咱们在回忆那场战争的时候,不能只记得那些冲锋陷阵的男儿汉。也要记得,在那些硝烟弥漫的岁月里,还有这样一群“战地玫瑰”,她们以女性特有的坚韧、细致和勇气,在不同的岗位上,默默地绽放着,为那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值得尊敬的芬芳。她们的贡献,同样不可磨灭。 李卫国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关于女兵的回忆,总是让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敬佩,也有惋惜,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战争对每个人都是残酷的,但对女性而言,这份残酷往往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刻。 第47章 枪炮交响,无声的钢铁战友 聊完了人,再来说说家伙什儿。打仗嘛,说到底,还得靠手里的枪炮说话。咱们那时候的装备,跟现在比,那真是天上地下。别说啥精确制导、信息化作战了,就连自动步枪都还没完全普及。但就是靠着那些现在看起来有些“老掉牙”的家伙,咱们硬是跟武装到牙齿的越南猴子(虽然他们很多装备也是咱们当年援助的,真是讽刺!)干了好几年。 要说咱们步兵最常用的,那肯定是56式枪族了。 56式半自动步枪,就是我手里那把,仿的苏联sks。这枪,精度不错,射程也够远,可靠性也好,皮实耐用,在越南那种潮湿泥泞的环境里,不容易出故障。缺点就是容弹量太少,只有10发,而且是内置弹仓,打完一发拉一下枪栓(注:此处原文描述有误,56半是半自动,扣一下扳机打一发,不需要手动拉栓,但10发弹容量确实是短板),火力持续性差。近距离遭遇战的时候,特别吃亏。很多老兵都更喜欢下面要说的这款。 56式冲锋枪,这可是大名鼎鼎了,仿的苏联ak-47。要说这枪,那真是经典!火力猛!一个30发的弹匣,“哒哒哒”扫过去,那叫一个痛快!可靠性更是没得说,泥里水里滚一圈,捡起来照样打!精度虽然比56半差点,但在中近距离,绝对是步兵手里的大杀器!咱们部队里,班长、副班长,还有一些火力支援手,都优先装备这款。老王班长(312高地那个)手里就是一把56冲。 还有56式轻机枪,仿的苏联rpd。用弹链供弹,火力持续性比冲锋枪还好,是班组火力支援的核心。一个班通常会配一挺。那玩意儿一响,跟小钢炮似的,能压得敌人抬不起头。缺点就是有点重,而且枪管容易发热,得注意更换。 除了56枪族,咱们还有63式自动步枪。这枪算是咱们自己研发的,想把56半和56冲的优点结合起来。能单发也能连发,用的是20发弹匣。想法是好的,但实际效果嘛……怎么说呢,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精度不如56半,连发时的可控性又不如56冲,故障率也相对高一些。所以装备了一段时间后,好像又被56枪族给替换了不少。我记得我们连队当时就混装了一些,用过的弟兄评价都一般。 至于手枪,军官和一些特殊兵种(比如侦察兵、炮兵)会配发54式手枪,仿的苏联托卡列夫tt-33。这枪威力大,穿透力强,但后坐力也大,精度一般,而且保险不太可靠,容易走火。我后来在地道里捡到的那把就是54式。还有一种64式手枪,体积小巧,主要配发给高级军官或者公安人员,威力相对小一些。 当然,光有枪还不行,还得有手榴弹。咱们当时最常用的就是67式木柄手榴弹。这玩意儿,结构简单,造价便宜,威力也还行,扔起来也顺手。缺点就是延时引信不太稳定,有时候扔出去半天不炸,有时候刚拉弦就炸了(俗称“早炸”),很危险!我们用的时候都得特别小心。在312高地上,我最后就是靠着一枚缴获的苏制手榴弹(可能是rgd-5)才炸翻了王振他们几个。 说到重武器,步兵连排级最主要的支援火力就是60毫米迫击炮和40火箭筒了。 60迫,轻便灵活,操作简单,打得也比较准,对付敌人的机枪火力点、步兵集群效果很好。缺点就是射程近,威力相对小一些。 40火箭筒,那可是咱们步兵手里的“反坦克神器”!仿的苏联rpg-2\/rpg-7。虽然打越南猴子那些老旧坦克还行,但对付他们后来从苏联弄到的比较新的型号(比如t-54\/55),或者构筑坚固的工事,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而且它发射时尾焰很大,容易暴露目标。但不管怎么说,有这玩意儿在手里,心里就踏实不少!打碉堡、轰机枪点,还是很有用的。 再往上,营团级的支援火力就更猛了。82毫米迫击炮、75毫米无后坐力炮、85毫米加农炮(反坦克炮)、双联装高射机枪……这些家伙一开火,那真是地动山摇!尤其是在攻坚拔点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些重家伙在后面提供火力支援,光靠我们步兵拿人命去填,那伤亡可就更大了! 至于更高级别的100毫米、122毫米、130毫米、152毫米的榴弹炮、加农炮、火箭炮……那更是战争之神!我虽然没在炮兵阵地待过,但远远地看过咱们的炮兵阵地齐射的场面! 那真是……遮天蔽日!万炮齐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如同冰雹般砸向敌人的阵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爆炸声连成一片,如同滚滚惊雷!看着敌人的阵地在火海中被一次次地翻耕、蹂躏,那种震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当然,越南猴子的炮火也不弱,尤其是后期,他们从苏联和东欧国家得到了不少援助,什么bm-21“冰雹”火箭炮、130毫米加农炮,打得又远又狠,也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两山轮战时期,双方的炮战更是打得昏天黑地,很多阵地几乎是被炮弹活活“削平”的! 这些枪炮,对我们当兵的来说,不仅仅是武器,更是……无声的战友。 你得熟悉它,保养它,信任它。在战场上,它就是你最可靠的伙伴,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一把保养良好、关键时刻能打响的枪,往往就能决定你的生死。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行军休息,第一件事不是喝水吃饭,而是擦枪。把枪膛里的泥沙擦干净,给机件上点油,检查弹簧和撞针……生怕它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晚上睡觉,也是枪不离身,要么抱在怀里,要么就压在枕头底下。感觉只有握着这冰冷的钢铁家伙,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当然,武器也是冰冷无情的。它能保护你,也能杀死你。走火、误击、炸膛……这些意外也时有发生。还有那些哑火的炮弹、手榴弹,你以为安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炸了。 战争,就是这样。人与武器,相互依存,又相互威胁。这些冰冷的钢铁家伙,见证了我们的勇敢和怯懦,记录了我们的牺牲和胜利,也最终……成为了我们那段记忆里,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李卫国摩挲着手里那个早已空了的茶杯,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紧握56半步枪时,那冰冷而又坚实的触感。枪炮的轰鸣声,似乎又在他耳边隐隐响起,将他再次带回那个硝烟弥漫、钢铁与血肉交织的年代。 第48章 丛林尖兵,智取毒蛇岭 讲完了坦克兵的铁甲奔流,还有那些让人揪心的工兵和神秘的侦察兵,思绪转了一圈,还是得回到咱们步兵自己身上来。毕竟,打仗的主力,还得是咱们这些两条腿走路,扛着步枪往前冲的大头兵。 那段时间,打下柑塘之后,咱们的部队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兵分几路,朝着更纵深的目标,比如高平、谅山这些重镇方向猛插。那真是一段硬仗接着硬仗的日子,每天都在行军、战斗、再行军、再战斗的循环里。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们营的任务是夺取一个叫**“毒蛇岭”**(虚构地名,可以设定在通往高平或谅山的某条必经之路上)的无名高地。这高地名字听着就邪乎,实际上也确实难啃。 “毒蛇岭”不算太高,但地形极其险要。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山上长满了茂密的亚热带丛林和一种带刺的灌木,易守难攻。更要命的是,根据前沿侦察的情报,越军在这个岭上至少部署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构筑了相当完善的防御工事,不仅有堑壕、火力点,还在通往山顶的几条小路上布满了地雷和陷阱,火力配置也相当刁钻,几挺重机枪交叉封锁,把上山的路堵得死死的。 咱们营已经组织了两次强攻,都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硬是被打了回来。弟兄们的士气有点低落,看着那个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前方、不断喷吐火舌的山岭,心里都有些发怵。 营长急得直跳脚,把我们几个连队的骨干召集起来开会,研究下一步的打法。 “硬冲肯定不行了!伤亡太大!”营长(还是那个在312高地战斗前见过,但后来部队被打散,李卫国被118团收编后,遇到的新的营级指挥官,可以重新设定形象和性格)一拳砸在简易地图上,语气焦躁,“必须想个巧办法!找到他们的软肋!”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的建议加强炮火准备,有的建议夜间偷袭,还有的建议从侧翼更陡峭的方向强行攀爬……但似乎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我们连新补充来的一个副连长,突然开口了。 这位副连长,是个新面孔,也是本章引入的新角色。他叫秦峰(虚构姓名),大概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几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貌不惊人。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子精明和……狡黠?听说他是从侦察部队下放到我们步兵连队来加强指挥的,打仗的鬼点子特别多。 “营长,”秦峰指着地图上,“毒蛇岭”侧后方的一片区域说道,“你看这里。根据地图和之前的侦察,这片区域是一片近乎垂直的峭壁,下面是深涧,几乎没有通路,所以越军的防御重点肯定不在这个方向。” “那又怎么样?”另一个连长没好气地说,“峭壁我们怎么上去?难道长翅膀飞上去?” “飞是飞不上去,”秦峰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但是,我们可以……爬上去。” “爬?!”所有人都愣住了。那片峭壁,目测至少有四五十米高,而且几乎是九十度垂直,上面还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岩石,别说背着装备了,就是徒手攀岩都极其困难! “我知道这很难,近乎不可能。”秦峰的语气却异常平静,“但是,‘不可能’,往往也是敌人防御最松懈的地方。如果我们能组织一支精干的小分队,趁着夜色,从峭壁攀爬上去,摸到敌人的侧后方,打掉他们的指挥所或者炮兵阵地(如果岭上有的话),那正面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拿下‘毒蛇岭’就有希望了!” 这个计划,简直是异想天开!太冒险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着秦峰,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带队!”秦峰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虑,斩钉截铁地说道,“给我挑二十个……不!十五个!十五个胆子大、身手好、攀爬能力强的兵!再给我配几根绳索和攀登工具!今天晚上,我就带他们上去!捅破这毒蛇的屁股!”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营长盯着秦峰看了很久,似乎在权衡着风险和成功的可能性。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定了!秦峰!我给你挑全营最好的兵!再把咱们仅有的几条登山绳和钩爪都给你!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 “没有如果!”秦峰打断了营长的话,眼神锐利如鹰,“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一支由秦峰亲自挑选的、包括我在内的十五人突击队,迅速组建了起来。之所以选中我,大概是因为我在312高地那次战斗中,表现出的那点观察力和“运气”,以及……可能那时候全营还能喘气的、有点战斗经验的老兵,也确实不多了。 我们迅速领取了装备:除了步枪和手榴弹,每人还多分了几个弹匣,以及一些压缩饼干和急救包。最重要的是,我们分到了几捆又粗又长的登山绳和几个带着尖锐钩爪的飞虎爪。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浓重的黑暗如同墨汁般,将整个“毒蛇岭”笼罩。山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也掩盖了我们行动的声响。 在秦峰的带领下,我们十五个人,如同十五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毒蛇岭”侧后方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峭壁之下。 抬头望去,黑黢黢的峭壁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直插云霄(虽然没有云)。只有偶尔几颗顽强的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投下极其微弱的光芒。 “检查装备!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减轻负重!”秦峰低声命令道,声音冷静而沉稳,丝毫听不出紧张。 我们迅速检查了一遍,将水壶里的水喝掉大半,扔掉了多余的杂物,只留下武器弹药和必要的攀登工具。 “猴子!”秦峰叫了一个身材瘦小但异常灵活的老兵的名字,“你先上!把绳子固定好!” 那个叫猴子的老兵点了点头,将一个飞虎爪系在绳子的一端,深吸一口气,猛地向上一甩! “嗖——咔嚓!”飞虎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卡在了峭壁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缝隙里!猴子用力拽了拽,确认固定牢固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腰间,然后如同壁虎一般,手脚并用,极其敏捷地,顺着几乎垂直的岩壁,开始向上攀爬!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猴子那在黑暗中如同猿猴般移动的身影! 峭壁非常湿滑,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落脚点,全靠手指抠住微小的缝隙和臂力支撑!有好几次,我都看到猴子脚下一滑,身体悬在半空中,只靠着绳子和臂力支撑!看得我们下面的人一身冷汗! 但猴子不愧是外号叫“猴子”!他硬是凭借着惊人的技巧和毅力,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 终于!在经历了十几分钟的煎熬后,猴子成功地爬上了峭壁顶端!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迅速将绳子固定在上方一块稳固的岩石上! “好!第一个上去了!”秦峰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下一个!快!保持安静!” 我们按照事先的分组,一个接一个地,抓着冰冷粗糙的绳索,开始向上攀登。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艰难、最刺激的攀爬!没有之一! 脚下是数十米深的悬崖!头顶是漆黑的夜空!手中只有一根随时可能磨断或者滑脱的绳索!全身上下的重量,几乎都压在酸痛的手臂和打颤的双腿上!还要背着沉重的武器弹药! 风,在耳边呼啸,仿佛随时要把我们吹下去!岩壁冰冷湿滑,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 我咬紧牙关,死死地抓住绳索,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动。腿上的枪伤,在攀爬过程中不断地被牵扯,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汗水浸湿了我的眼睛,但我不敢去擦!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视线和触觉,寻找着岩壁上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但一想到下面还有等着我们的战友,一想到山上那些嚣张的越南猴子,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上!必须上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当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突然从上面伸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拉住!”是秦峰的声音! 他用力一拽,将我最后一把拖上了峭壁顶端! 我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快!隐蔽!”秦峰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立刻将我拉到旁边一块岩石后面。 我们十五个人,竟然……竟然全都成功地爬了上来!虽然个个精疲力尽,有几个还在攀爬过程中受了点轻伤,但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从这道几乎不可能逾越的天险,摸到了敌人的屁股后面! 秦峰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峭壁顶端是一片相对平缓的、长满了低矮灌木和杂草的区域。再往前几十米,就能看到越军后方的一些简易工事和帐篷的轮廓!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和打鼾声! 敌人,对这个方向,果然没有任何防备! 秦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笑容。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分成三个小组,呈扇形,悄无声息地,朝着敌人的后方摸过去!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 一、摧毁敌人的指挥所! 擒贼先擒王!打掉指挥系统,敌人就会陷入混乱! 二、干掉他们的炮兵阵地(如果有的话)或者重机枪火力点! 解除对我们正面进攻部队的最大威胁! 三、尽可能地制造混乱! 放火!扔手榴弹!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行动,如同暗夜里的闪电,骤然展开! 我们十五个人,如同十五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入了敌人的心脏! 秦峰亲自带着第一小组,直扑那个看起来像是指挥所的帐篷! 我被分在了第二小组,由那个身手最好的“猴子”带领,目标是侧后方一个看起来像是重机枪或者迫击炮阵地的位置! 第三小组则负责在外围警戒和制造混乱! 我们如同狸猫一般,利用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快速而又无声地接近着目标! 很快,我们就摸到了那个疑似重武器阵地的边缘!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看到那里果然架着两挺高射机枪(越军经常用高射机枪平射,威力巨大)和一门迫击炮!旁边还有几个敌人在打瞌睡或者低声聊天! “动手!”猴子一声低喝! 我们小组五个人,如同猛虎扑食般,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我端着步枪,对着一个刚刚反应过来、试图去抓枪的敌人,就是一个精准的点射! “砰!”子弹正中他的胸口!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猴子更是如同鬼魅一般,手中的匕首上下翻飞,“噗嗤!噗嗤!”几声轻响,就将另外两个还在睡梦中的敌人割断了喉咙! 剩下的两个敌人惊恐地举起枪,但还没等他们扣动扳机,就被我们小组其他战士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前后不到十秒钟!整个重武器阵地就被我们干净利落地端掉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指挥所方向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显然,秦峰他们也得手了! “撤!按计划撤退!”猴子低声命令道,同时掏出几颗手榴弹,拉开弦,扔进了旁边的弹药箱和帐篷里! 我们迅速撤离,同时将缴获的火箭筒(如果有的话)或者炸药包(如果携带了的话)对准了敌人的其他重要目标,比如油料库或者另一个火力点,毫不犹豫地发射! “轰!轰隆隆!”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敌人后方响起!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整个“毒蛇岭”的越军阵地,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和混乱之中!惨叫声、叫骂声、枪炮声响成一片! 而我们这支奇兵,则趁着敌人大乱之际,迅速沿着原路返回!利用绳索,快速地从峭壁上滑降下去! 等我们十五个人重新安全地回到峭壁下方时,回头望去,只见“毒蛇岭”上火光熊熊,爆炸声不断,敌人的反击火力也变得杂乱无章,显然已经被我们彻底打懵了! “干得漂亮!”秦峰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而就在这时,我们正前方的阵地上,也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枪炮声! 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他们看到我们后方得手的信号,趁着敌人大乱之际,发起了总攻! 内外夹击!敌人彻底崩溃了! 我们甚至能听到他们在山岭上鬼哭狼嚎、四散奔逃的声音! 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自豪感,充满了我的胸膛! 虽然我们这支小分队也付出了代价(有三个弟兄在撤退时受伤),虽然我腿上的伤更重了,但我们成功了!我们用智慧和勇气,以最小的代价,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打了一场漂亮的奇袭战! 这种依靠战术和配合,以弱胜强,取得胜利的感觉,真是……爽! 比单纯的冲锋陷阵,更能让人感受到战争的“艺术”和……某种惊心动魄的快感! 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毒蛇岭”,此刻在我们步炮协同的猛攻下土崩瓦解,我第一次,对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充满了信心!那种依靠智慧和勇气,以小博大,最终取得胜利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痛快!” 李卫国讲到这里,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感受着胜利的喜悦。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场景中。 车子刚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李建军转过头,看着父亲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带着光彩的表情,也不由得被感染了。他能想象,在那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之后,取得如此漂亮的胜利,对于当时的父亲和战友们来说,是何等巨大的鼓舞。 “爸,那个秦峰副连长,真是厉害!简直就是电影里的孤胆英雄!”李建军由衷地赞叹道。 “英雄?”李卫国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惋惜,又像是……别的什么。“战场上,哪有什么常胜将军?秦峰那小子,确实是把好手,鬼点子多,胆子也大得没边。那次‘毒蛇岭’之后,他在我们营里可是名声大噪,都说他是福将、智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怅然: “但是……” 这个“但是”,让车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李建军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父亲的故事,往往在高潮之后,会迎来意想不到的转折,而那转折,通常都伴随着沉重和……牺牲。 “但是,”李卫国继续说道,目光望向窗外,车流已经开始缓缓移动,“打仗这玩意儿,不是光靠一次两次的奇袭就能解决问题的。有时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疏忽,一个错误的判断,甚至……仅仅是运气不好,就能让你之前所有的胜利和努力,都化为泡影。” “秦峰……他后来……”李卫国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再详细说下去,只是含糊地带过,“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掩护我们主力部队转移,他带着人……唉,不提了,都是些伤心事。” 李建军沉默了。他知道父亲不想多说,那背后一定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战争的胜利,从来都不是廉价的。每一个被传颂的英雄事迹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牺牲和遗憾。 车子继续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光影斑驳。刚才那段惊心动魄、充满“爽点”的奇袭战回忆,带来的短暂兴奋感,很快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带来的沉重感所取代。 李卫国似乎也从刚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看着儿子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问道:“建军,你开这个车……稳当吗?” “啊?”李建军愣了一下,没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还行吧,开了十几年了,没出过什么大事故。” “那就好。”李卫国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开车跟打仗一样,不能光凭着一股子猛劲儿往前冲,得时刻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尤其是……那些你看不到的危险。” 他顿了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严肃: “就像我们那时候,打完‘毒蛇岭’,以为可以松口气了。结果没过几天,就接到了一个……更要命的任务。那一次,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据险死守的越南正规军,而是……一些更难缠,也更让人……心里发毛的东西……” 心里发毛的东西? 李建军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父亲接下来要讲的,恐怕又是一段截然不同,甚至可能更加诡异和危险的经历!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追问道。 李卫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这繁华的都市,看到了那片南疆丛林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阴影。 第49章 山魈鬼影,密林深处的较量 “心里发毛的东西……”李卫国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眼神里似乎真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连带着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那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但真遇上了,比他娘的正面硬扛一个营的敌人还让人瘆得慌。” 车子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路。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在车内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仿佛也预示着接下来的回忆,将进入一片更加幽暗、更加诡秘的境地。 李建军被父亲的话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连开车都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能比打仗更吓人?” “那不是打仗……”李卫国摇了摇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或者说,不完全是。那是……一种藏在丛林最深处,利用人心恐惧来跟你较量的东西。” 他的思绪,飘回了打完“毒蛇岭”之后不久,他们部队奉命向高平 (cao b?ng) 地区继续穿插渗透的那段日子。 高平地区,地处越南东北部,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区,石灰岩山峰林立,地下溶洞和暗河密布,原始森林遮天蔽日,人烟稀少,自古以来就是各种土匪、武装割据势力盘踞的地方,也是传说中各种“山精鬼怪”出没之地。 我们营的任务,是秘密穿插到高平敌后,破坏越军的一条重要补给线——那条线路蜿蜒盘踞在深山老林之中,据说只有当地的少数民族向导才能找到。 为了这次任务,上级给我们加强了一个侦察排,还专门配备了几个据说“熟悉当地情况”的边防部队老兵作为向导。但即使这样,进入那片原始丛林之后,我们还是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里的丛林,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茂密、原始、阴森。参天古树遮天蔽日,阳光几乎无法穿透,林子里终年潮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殖质和瘴气的味道。各种毒蛇、毒虫、蚂蟥更是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极其隐蔽的山间小道前进,精神高度紧张。因为根据情报,这片区域不仅有越军的小股部队活动,更活跃着一些……身份不明的地方武装。 这些人,据说很多都是当地的山民,或者是一些被打散的旧军队残余,他们熟悉地形,枪法刁钻,行动如同鬼魅,专门袭击我们落单的小分队或者后勤补给线。他们不穿军装,有时候甚至会伪装成普通老百姓,让人难以分辨。最让人头疼的是,他们似乎对这片丛林有着一种近乎迷信的敬畏,流传着各种关于**“山神”、“树精”、“山魈鬼怪”**的传说,甚至……他们自己也利用这些传说,来制造恐怖气氛,打击我们的士气。 刚开始,我们对这些传说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些封建迷信,是敌人故弄玄虚的把戏。但很快,一些诡异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里宿营。按照规定,我们设置了岗哨,拉起了警戒线。可到了后半夜,负责外围警戒的一个班,突然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派人摸过去一看,哨位上空无一人!武器装备都还在,但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地上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只有一些……奇怪的、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留下的爪印?! 当时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是一个班!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战士!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从那天起,一种无形的恐惧开始在队伍里蔓延。弟兄们开始疑神疑鬼,晚上不敢睡觉,白天走路也总是东张西望,仿佛林子里的每一棵树后面,都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更邪乎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们继续前进,有一天傍晚,在一个叫做**“鬼哭坳”**(当地人起的名字)的地方扎营。那地方阴气森森的,周围的山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风吹过的时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就像是……真的有鬼在哭一样。 那天晚上,轮到我们连负责警戒。我被分在了一个靠近山壁的哨位上,跟我搭档的是一个叫**“闷葫芦”**的老兵,平时不爱说话,但枪法很准,人也沉稳。 前半夜还算平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虫鸣。但到了后半夜,大概两三点钟的时候,周围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 连虫子都不叫了!风也停了!整个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有点不对劲。”闷葫芦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他警惕地举起了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黑黢黢的树林。 我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逼近! 就在这时! 我们突然听到,从我们左前方那片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诡异的、像是婴儿啼哭,又像是夜枭嘶鸣的声音! 那声音,时断时续,飘忽不定,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什么……什么声音?!”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步枪,手心里全是冷汗。 闷葫芦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我们这边移动!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隐约看到,前方林子里,似乎有几个……黑色的、矮小的、动作极其迅捷的身影,在树木之间快速地穿梭跳跃! 那些身影,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它们的身形佝偻,四肢细长,动作灵活得如同猿猴,在树枝和藤蔓间荡来荡去,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它们移动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断断续续的、如同鬼哭般的嘶鸣声,在不断地逼近! “山……山魈?!”我脑子里猛地闪过当地那些关于山精鬼怪的传说,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那种东西?! “别慌!是人!”闷葫芦突然低吼一声,他的声音虽然也有些发颤,但却异常坚定,“是越南猴子在装神弄鬼!想吓唬我们!准备战斗!” 是人?! 我定睛看去!借着偶尔穿过枝叶缝隙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 那些快速移动的身影,虽然动作诡异,但确实是人!是一些身材极其矮小、动作异常灵活的越南兵!他们身上似乎涂抹了黑色的油彩或者泥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手里拿着的,好像是……弩箭?!或者某种吹箭?! 而那诡异的哭嚎声,很可能是他们用某种特殊的哨子或者模仿出来的声音! 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我们这些外围的哨兵!想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方式,制造恐慌,然后趁机用无声武器干掉我们! “妈的!装神弄鬼!老子先送你上西天!”闷葫芦怒骂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影,应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枪声就是信号! 几乎在同时,我们其他的哨位也响起了枪声!显然,敌人是从多个方向同时发动了偷袭! 那些装神弄鬼的越南兵,见行踪暴露,也不再隐藏,立刻发出一阵尖利的怪叫,用手里的弩箭或吹箭朝着我们猛烈射击!同时,还有人朝着我们扔出了……燃烧瓶?! “嗖嗖!”几支淬了毒的弩箭(后来才知道上面涂了剧毒的见血封喉树汁液!)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带着一股腥风! 一个燃烧瓶落在我们旁边的草丛里,“轰”的一下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那些如同鬼魅般逼近的敌人! “还击!给老子狠狠地打!”黑暗中传来了排长的吼声!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枪声、爆炸声、喊杀声、还有那诡异的哭嚎声,响成一片! 我和闷葫芦背靠着背,依托着一块大石头,不断地朝着那些快速移动的黑影射击! 这些敌人异常狡猾!他们利用地形和夜色掩护,动作快如鬼魅,枪法也相当精准(弩箭和吹箭虽然射程近,但在近距离杀伤力极大,而且无声无息)!我们很难锁定目标! 好几次,我都看到有黑影如同猿猴般,从我们头顶的树枝上荡过,朝着我们射出淬毒的暗器! 战斗异常激烈!也异常……诡异! 这根本不像是一场常规的战斗!更像是在和一群……丛林里的鬼魂在搏斗!那种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又带着强烈心理压迫感的攻击方式,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我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要绷断了!每一次开枪,每一次躲避,都像是在和死神跳舞! 这场诡异的夜袭,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最终,在我们猛烈的火力反击和后续部队的支援下,那些如同鬼魅般的敌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茫茫的黑暗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后,我们清点人数,发现……负责外围警戒的那个班,牺牲了三个弟兄!都是被淬毒的弩箭或者吹箭射中,毒发身亡!死状极其恐怖!还有几个弟兄受了轻伤。 而敌人,除了被闷葫芦和我打死的那个,以及后来被我们乱枪打死的两三个之外,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那一夜,我们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虽然打退了敌人的偷袭,但那种诡异的战斗方式,那些如同山魈鬼影般的敌人,以及牺牲战友的惨状,给我们所有人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我们对这片原始丛林,对那些关于“山精鬼怪”的传说,都多了一份……敬畏。 因为我们知道,有时候,战争中最可怕的,并不是那些看得见的枪炮和敌人,而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利用你的恐惧,玩弄你的心智的……无形的东西。 李卫国讲到这里,又习惯性地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在那“鬼哭坳”里经历过的、难以磨灭的惊悸和……一丝对未知的迷茫。 第50章 误入雷场,生死一线的抉择 打退了那帮装神弄鬼的越南兵之后,我们在“鬼哭坳”没敢多待,天一亮就拔营继续前进。虽然弟兄们心里都还犯嘀咕,但军令如山,破坏敌人补给线的任务还得继续执行。 不过,经历了那次诡异的夜袭,我们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尖兵排在前面开路,更加小心翼翼,搜索范围也扩大了不少。队伍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但至少,没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那片原始丛林真是邪乎,越往里走,路越难走,环境也越发恶劣。有时候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阳光都透不进来,地上厚厚的落叶下面不知道藏着什么玩意儿;有时候又是怪石嶙峋的喀斯特地貌,得手脚并用地攀爬;还有时候,得蹚过齐腰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沼泽地,里面的蚂蟥像疯了一样往人身上钻,拔都拔不掉,只能用烟头烫或者抹盐巴。 弟兄们一个个都累得够呛,加上缺粮少药,不少人都开始生病,发烧、拉肚子、皮肤溃烂……非战斗减员比战斗减员还厉害。但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往前挺。 大概又走了两三天,我们终于接近了地图上标注的那条敌人秘密补给线附近。那是一条隐藏在深山峡谷里的、极其隐蔽的骡马道,据说只有当地最熟悉地形的向导才能找到。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条路,然后设伏,摧毁敌人的运输队,或者至少把这条路给彻底破坏掉,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使用。 那天下午,尖兵排在一个山谷的入口处发现了可疑的痕迹——一些被踩踏过的新鲜泥土,还有……几坨骡马的粪便! “找到了!应该就在这附近!”带队的秦峰副连长(经历了“毒蛇岭”的奇袭后,他对地形判断和敌情分析的能力更受重视)精神一振,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隐蔽,然后亲自带着几个侦察兵,小心翼翼地朝山谷深处摸去。 我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秦峰他们才脸色凝重地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营长赶紧问道。 “找到路了。”秦峰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紧锁着,“就在前面那个峡谷里。但是……情况有点麻烦。” “怎么了?” “敌人……好像知道我们要来,或者说,他们对这条路的防护,比我们想象的要严密得多!”秦峰指着地图说道,“峡谷入口处非常狭窄,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是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而且……我们在入口附近,发现了大量布雷的痕迹!” 布雷?!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我们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峡谷设伏,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触发地雷,就会立刻暴露目标,引来敌人的围剿! “是哪种雷?能排除吗?”营长急切地问道。他知道,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打乱敌人的补给,那我们这次深入敌后的穿插,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很难说。”秦峰摇了摇头,“从痕迹上看,有反步兵雷,可能有压发的、绊发的,甚至可能有跳雷。而且,布设得非常密集,伪装也很巧妙。最要命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我们怀疑……这片雷区,可能不仅仅是常规地雷,里面很可能还混杂着……化学地雷!” 化学地雷?!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化学武器!这是国际公约明令禁止使用的!但谁都知道,越南猴子才不管什么公约!他们从苏联那里弄到了不少化学武器,而且在之前的战斗中,也确实有使用过的记录! 化学地雷,一旦爆炸,释放出的毒气或者糜烂性毒剂,杀伤力极大!而且防不胜防!就算不被当场毒死,沾染上一点,也会造成极其严重的、甚至是永久性的伤害! 这下,问题变得棘手了! 强行排雷通过?风险太大了!一旦引爆化学地雷,后果不堪设想!工兵们(我们营也配属了一个工兵排)虽然有基本的防化装备,但在这种地形复杂、雷种不明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保证安全! 绕路?周围都是崇山峻岭,想要绕过这个峡谷,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谁能保证别的路上就没有地雷? 放弃任务?那更不可能!军令如山!而且我们已经深入敌后这么远,付出了这么多牺牲,绝不能半途而废! 一时间,指挥部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负责带路的边防老兵(姓马,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皱纹很深,是当地壮族人,据说在这片山林里打了一辈子猎,也跟各种敌人周旋了一辈子),突然开口了。 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但吐字清晰:“首长……这条路……我知道……雷……多得很……毒气雷……也有……硬闯……不行……” “老马师傅,那你有什么办法?”营长急切地问道,他知道这些熟悉当地情况的老乡,往往有一些我们想不到的“土办法”。 老马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眯着眼睛,朝着峡谷深处望了望,然后指着峡谷左侧那片看起来更加陡峭、几乎是悬崖峭壁的山体说道:“从这边……也许……能过去……” “这边?”秦峰副连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皱起了眉头,“老马师傅,这边根本没有路啊!全是悬崖峭壁!比我们上次爬‘毒蛇岭’那边还陡!而且上面全是藤蔓和灌木,根本看不清情况!” “路……是没有……”老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但是……有**‘天梯’**……” “天梯?”我们都愣住了。 “嗯,”老马解释道,“以前……法国人在这里开矿的时候(再次呼应之前的矿区线索),为了上下方便,在峭壁上凿了一些……很小的落脚点,还打了一些铁钎子,用藤条连起来……我们当地人叫它‘天梯’。后来法国人走了,越南人也懒得管,那条路就荒废了,藤条都烂光了,铁钎子也锈得差不多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走……但是……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阿爸走过几次……”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那条废弃的‘天梯’爬过去,绕过峡谷口的雷区?”秦峰眼睛一亮,追问道。 “可以试试……”老马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是……很难走……很危险……很多地方都风化了,石头一碰就掉……而且……那么多年没人走了,上面……谁知道有没有越南猴子在那里设埋伏……或者……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的话,让我们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从一条废弃了不知多少年、随时可能坍塌、而且可能存在埋伏的悬崖“天梯”上通过……这风险,似乎不比硬闯雷区小多少! 营长和秦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决绝。 最终,营长猛地一拍大腿:“妈的!干了!就走‘天梯’!狭路相逢勇者胜!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咱们解放军还能被这几道破悬崖给挡住!” 决定做出,立刻开始准备! 这次行动,比上次爬“毒蛇岭”更加危险,也更加重要!营长决定亲自带队!挑选了全营体能最好、攀爬能力最强、心理素质最过硬的三十名精锐组成突击队!秦峰副连长担任副队长,负责具体指挥。而那位熟悉路线的老马师傅,自然是向导。 我因为之前在“毒蛇岭”的表现(虽然腿伤还没完全好利索,但已经能勉强行动),也被选中加入了这支“敢死队”。 装备再次进行了精简,只携带最必要的武器弹药、绳索、钩爪和一点点食物、药品。每个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黄昏时分,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片陡峭的悬崖之下。 抬头望去,黑黢黢的悬崖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巨人,耸立在眼前,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而又恐惧的气息。根本看不到任何所谓的“路”,只有杂乱的灌木、藤蔓和嶙峋的怪石。 老马师傅走到悬崖底下,仔细辨认着岩壁上的痕迹,然后指着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被藤蔓掩盖住的凹陷处说道:“从这里……上去……” 第一个上去的,依然是那个身手最好的“猴子”。他将绳索系好,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 这一次的攀爬,比“毒蛇岭”那次,艰难了十倍不止! 岩壁更加陡峭湿滑!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落脚点!所谓的“天梯”,大部分只是岩壁上一些极其微小的凸起或者凹陷,还有一些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铁钎子!很多地方的藤蔓早已腐烂,根本无法借力!全靠臂力和手指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而且,高度更高!危险性更大!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更要命的是,我们还得时刻提防着上面可能存在的敌人!整个攀爬过程,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猴子爬得异常艰难,好几次都差点失手!看得我们下面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他还是凭借着超人的毅力和技巧,第一个爬了上去!固定好了第一段绳索! 然后,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了这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与死神较量的攀爬! 我跟在队伍中间,抓着冰冷粗糙的绳索,感受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听着耳边呼啸的山风,腿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不断渗出鲜血,带来阵阵剧痛!但我咬紧牙关,一步也不敢停! 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退路!我们必须上去! 就在我爬到大概一半高度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上方的一个战士,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也可能是脚下踩滑了!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向下一坠! “小心!!”下方的战士惊呼!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那个战士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 如果他直接砸到下面的绳索或者战士身上,很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更多人坠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秦峰副连长,猛地伸出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力量,竟然一把抓住了那个坠落战士的脚踝!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他自己也带下去!他的身体在岩壁上剧烈地晃动着!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坟起,青筋暴突! “抓住绳子!快!!”秦峰嘶吼着,声音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变形! 那个坠落的战士也反应了过来,拼命地挥舞着手臂,终于重新抓住了旁边的绳索! 一场可能导致灭顶之灾的危机,被秦峰硬生生地化解了! 我们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也对秦峰那惊人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充满了敬佩! 经过了这次惊险的插曲,我们更加小心翼翼。 终于!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和代价之后(有几个战士在攀爬中受伤,但幸好没有出现重大伤亡),我们这支三十人的突击队,如同神兵天降般,成功地登上了“天梯”的顶端!绕过了那片致命的雷区! 我们潜伏在悬崖顶端的灌木丛中,向下望去。峡谷里的那条秘密补给线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到远处峡谷入口处,我们大部队隐蔽的位置! 而在我们正前方不远处,依托着山势,果然隐藏着几个越军的暗哨和火力点! 他们正警惕地注视着峡谷入口方向,对我们这群从天而降的“死神”,毫无察觉! 秦峰的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我们做了一个极其简洁而又充满杀气的手势—— “动手!” 第51章 奇兵突出,峡谷伏击战 冰冷的岩石顶端,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我们三十名突击队员,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悬崖边缘的灌木丛和岩石后面。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峡谷,只有远处峡谷入口处,敌人哨卡那几点微弱的火光,如同鬼火般在跳跃。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感受着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绝壁攀爬,体力消耗巨大,神经也绷紧到了极限。而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直接关系到整个营主力能否顺利通过峡谷的突袭战! 秦峰副连长半跪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手里举着一个缴获的苏制夜视望远镜(虽然效果远不如现代产品,但在当时已是宝贝),仔细地观察着下方敌人的布防情况。他的脸色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情况怎么样?”营长(他也跟着爬了上来,虽然体力消耗巨大,但作为最高指挥官,他必须亲临一线)压低声音问道。 “和预想的差不多。”秦峰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而冷静,“入口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半永备的机枪火力点,火力交叉,封锁了整个通道。中间有一个简易的哨卡,大概有四五个敌人在值守。再往里一点,靠近峡谷拐弯处,似乎还有一个迫击炮阵地,但看不清楚具体数量。”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有点奇怪。按理说这么重要的通道,他们的防御应该更严密才对。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松懈?哨兵好像还在打瞌睡。” “管他松懈不松懈!”营长狠狠地说道,“咱们就打他个措手不及!老马师傅……还是没找到吗?” 秦峰摇了摇头,眉头微皱:“没有。刚才攀爬的时候,他一直跟在我后面,但快到顶的时候,好像……就没看到人了。我喊了几声也没回应。不知道是失足掉下去了,还是……” 还是有别的情况?秦峰没有说下去,但我们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老马熟悉这里的地形,他的失踪,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先不管他了!”营长当机立断,“时间紧迫!必须在天亮前拿下入口!秦峰!你来部署!” “是!”秦峰立刻来了精神,他迅速将我们召集到一起,指着下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下达了作战命令: “一班,由猴子带领!”他指向那个攀爬能力最强的老兵,“你们五个人,从左侧那条稍微缓一点的坡道摸下去!目标是左边的那个机枪火力点!用最快的速度,无声解决掉哨兵,然后用手榴弹或者炸药包(如果携带了)端掉它!” “二班,跟我来!”秦峰指了指自己,“我们七个人,从正面稍微陡峭一点的地方,利用绳索快速下降!直扑中间那个哨卡!速战速决!” “三班,李卫国!”他看向我,“你带剩下的七个人,从右侧!那边岩石多,掩护好!主要任务是火力压制!压制住右边那个机枪点和后面那个迫击炮阵地!给我们主攻方向减轻压力!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暴露位置,用精准点射!” “火力支援组!”他看向队伍里仅有的两个配备了40火箭筒的战士,“你们两个跟着三班行动!一旦右侧机枪点开火,立刻给我敲掉它!” “都听明白了没有?!”秦峰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白了!”我们压低声音,齐声回答,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好!对表!”秦峰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五分钟后,各小组同时行动!行动信号……三声猫头鹰叫!” 我们迅速检查武器弹药,再次勒紧背包和绳索。每个人都将步枪或冲锋枪的保险打开,子弹上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我带着三班的七个弟兄,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右侧悬崖边缘。这里确实如秦峰所说,岩石更多,也更陡峭,但提供了更好的隐蔽。我们迅速找好了各自的射击位置,将枪口对准了下方那个若隐若现的右侧机枪火??力点和更远处的迫击炮阵地区域。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指挥一个小队执行火力压制任务,责任重大,压力山大。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咕咕……咕咕……咕咕……”三声极其逼真的猫头鹰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这是秦峰发出的行动信号! 几乎在同时! 左翼!猴子带领的一班,如同几道黑色的闪电,利用绳索和陡坡,悄无声息地滑降下去!直扑左侧那个机枪火力点! 正面!秦峰带领的二班,也抓着绳索,如同神兵天降般,从悬崖上快速垂降!目标直指中间的哨卡! 而我们三班!则死死地盯住右翼的目标!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火! 左侧的行动异常顺利!猴子他们如同暗夜里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个火力点!只听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和“噗嗤”声!然后,一枚手榴弹被准确地扔进了那个半永备的工事里!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左侧的威胁被瞬间解除! 但正面的突袭,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哨卡里的敌人虽然在打瞌睡,但似乎还是被惊醒了!在我们的人还没完全落地的时候,就有人惊慌地叫喊起来,并胡乱地开了几枪! “哒哒哒!”枪声在寂静的峡谷里显得异常刺耳! “不好!暴露了!”秦峰落地后立刻低吼一声,“强攻!快!” 二班的战士们立刻朝着哨卡发起了猛攻!冲锋枪喷吐着火舌!手榴弹接二连三地扔了过去! 哨卡里的敌人也拼命还击!枪声大作! 而就在这时! 右翼!那个我们一直重点监视的机枪火力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突突突突突——!!!”刺耳的重机枪咆哮声猛地响起!一道炽热的火舌如同毒蛇般,朝着正在冲击哨卡的二班侧翼扫射过来!瞬间就有两个二班的战士中弹倒地! “火力支援组!打掉它!!”我看到侧翼战友遇险,再也顾不上隐蔽,声嘶力竭地吼道!同时,我自己也举起了56半,朝着那个喷吐火舌的黑影,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砰!砰!” “嗖——轰!” 负责火力支援的两个战士反应极快!几乎在我喊话的同时,两发40火箭弹拖着尾焰,如同两支复仇的利箭,呼啸着射向了那个机枪火力点! 第一发稍微偏了一点,打在了工事旁边的岩石上,炸起一片碎石! 但第二发!精准命中! “轰隆——!!!”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 那个坚固的机枪工事,连同里面的重机枪和敌人,瞬间被炸成了一片火海!机枪声戛然而止! “干得漂亮!!”我兴奋地大喊一声! 失去了右翼机枪的威胁,二班的压力骤减!秦峰如同下山猛虎般,第一个带头冲进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哨卡!里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和惨叫,很快便归于沉寂! 正面的威胁被基本清除! 但还没等我们松一口气! 峡谷深处,那个我们一直担心的迫击炮阵地,也终于开火了! “咻——咻——咚!咚!” 几发迫击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朝着我们刚刚占领的峡谷入口区域砸了下来! 爆炸声在我们身边响起!气浪和弹片横飞! “隐蔽!快隐蔽!!”秦峰大声吼道,同时迅速指挥着残存的战士利用刚刚占领的敌人工事进行隐蔽! “三班!压制住敌人的迫击炮!”秦峰通过步话机(如果配备了的话,或者直接靠喊)对我下达命令,“给老子把它打哑了!” “是!”我立刻回应! 我们三班残存的几个战士(刚才在对射中也有人受伤)立刻依托着悬崖顶端的有利地形,将火力集中向峡谷深处那个不断开火的迫击炮阵地! 但距离有点远,而且对方有掩护,我们的步枪很难对其造成有效威胁! “火箭筒!还有火箭筒吗?!”我焦急地喊道。 “还有一发!”刚才那个打掉机枪点的火箭筒手回应道! “好!给老子瞄准了打!就看你的了!”我吼道! 那个火箭筒手深吸一口气,将火箭筒稳稳地扛在肩上,仔细地瞄准着下方那个忽明忽暗的火光!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嗖——轰隆!!!” 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准确地落在了那个迫击炮阵地的中央! 火光冲天!爆炸声震耳欲聋! 那个迫击炮,终于哑火了! “好!!!”残存的突击队员们,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我们成功了!我们硬生生地从这道天险之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打掉了敌人在峡谷入口的所有主要防御力量! 秦峰迅速用信号弹,向峡谷外等待的营主力发出了“通路打开”的信号! 很快,峡谷外就传来了我们大部队开始行动的轰鸣声和脚步声! 我们这支奇兵的任务,第一步,算是圆满完成了! 秦峰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李卫国!你小子干得不错!刚才那几枪点射,还有指挥火箭筒打掉炮位,都很及时!有勇有谋!是个好兵!” 听到他的夸奖,我心里一阵激动,仿佛之前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减轻了不少。 但就在这时,负责清点伤亡和打扫战场的猴子,脸色难看地跑了过来,对秦峰低声说道:“副连长……刚才……刚才我们的人数……好像……好像少了一个……” “少了谁?!”秦峰脸色一变! “是……是老马师傅!”猴子声音干涩地说道,“刚才我们冲下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他还跟在我们后面……可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他失踪了!” 老马师傅失踪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们刚刚取得胜利的喜悦! 那个熟悉地形、经验丰富的老向导,竟然在战斗中……失踪了?! 他是中弹牺牲,尸体掉进了悬崖或者被爆炸掩埋了?还是……被俘虏了? 又或者……秦峰和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更深的忧虑和不安。 老马的失踪,绝非偶然!这为我们接下来的敌后纵深行动,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峡谷外,我们大部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峡谷深处,那条通往敌人心脏地带的、危机四伏的秘密补给线,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也更加……凶险莫测了。 第52章 骡马悲歌,伏击运输队 峡谷入口处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我们营的主力部队,就在营长的亲自带领下,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了这条被我们突击队用鲜血和勇气撕开的通道。踏着敌人的尸体和工事的残骸,战士们的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昂扬的斗志——通路打开了!意味着我们将更深地插入敌人的心脏! 秦峰副连长迅速向营长汇报了刚才的战斗经过以及……老马向导失踪的情况。 营长听完汇报,脸色凝重。老马的失踪,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也是一个潜在的巨大隐患。一个熟悉地形、经验丰富的向导,如果落入敌人手中,或者……他本身就有问题,那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将是致命的打击。 “命令!”营长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达了指示,“一连、二连,迅速肃清峡谷两侧残敌,建立警戒线!三连,也就是我们连,由秦峰同志带领原突击队人员为尖兵,立刻沿着这条骡马道,向纵深搜索前进!务必查清老马的下落!同时,侦察敌人的动向,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 “是!”秦峰立正敬礼,眼神锐利。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但他身上那股属于侦察兵的悍勇和机敏,丝毫未减。 我们这些刚刚经历过悬崖突袭的突击队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甚至连伤口都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就立刻被重新编组,成为了全营的尖刀,再次踏上了危机四伏的征程。 这一次,我们的任务更加艰巨,也更加危险。 我们沿着那条隐藏在峡谷深处的、明显经常有骡马行走的土路,快速而又警惕地向前搜索前进。这条路蜿蜒曲折,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和茂密的丛林,视线受阻,极易遭到伏击。 秦峰走在最前面,他的眼睛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我们紧随其后,呈战斗搜索队形展开,枪口始终指向可疑的方向,手指就虚搭在扳机上。 路上,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痕迹——几处熄灭不久的篝火灰烬,散落的骡马粪便,甚至还有……几枚被丢弃的、带有特殊标记的空弹壳! 这些弹壳的型号,与我们缴获的那支神秘部队使用的武器似乎一致! “看来,这条路确实是敌人的重要补给线,而且……那伙‘特殊’的家伙,也经常走这里!”秦峰低声对我们说道,脸色更加凝重。 这更加印证了我们的猜测,也让我们更加警惕。 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前方地势豁然开朗。峡谷在这里拐了一个急弯,形成了一个类似“口袋”的地形。弯道处有一片相对平缓的河滩,一条浑浊的小溪从旁边流过,是骡马饮水休息的绝佳地点,也是……一个天然的伏击场! “就是这里了!”秦峰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做出判断,“所有人,迅速占领两侧高地!建立伏击阵地!快!”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抢占了弯道两侧有利地形,利用岩石和树木作为掩护,构筑了简易的射击工事。两挺轻机枪被架设在能够形成交叉火力的位置。秦峰还亲自带着两个战士,在敌人最可能经过的路段上,巧妙地布置了几颗缴获的绊发手榴弹作为诡雷。 一切准备就绪。 剩下的,就是……等待。 时间,再次变得漫长而煎熬。 我们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或者隐藏在潮湿的灌木丛中,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腹中的饥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空荡荡的骡马道。 阳光透过峡谷上方狭窄的天空照射下来,将地面烤得有些发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山雨欲来前的压抑气息。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我们快要被这种死寂和等待逼疯的时候—— 前方弯道的尽头,终于传来了动静! 先是骡马的嘶鸣声和蹄子踩踏石块的“嗒嗒”声,然后是……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距离还远,听不清内容,但那独特的越南口音,绝不会错! 来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身体压得更低! 很快,一支队伍的轮廓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大约十几匹骡马,驮着沉甸甸的、用油布包裹着的箱子和麻袋,排成一列,缓慢地走着。骡马旁边,跟着二十多个穿着黄绿色军装、挎着ak冲锋枪的越军士兵。他们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懒散,一边走一边还在互相说笑着,显然对这条他们自认为安全的“秘密通道”,并没有太多的警惕。 队伍的最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斗笠、看起来像是当地向导或民夫的人。其中一个,身形瘦小,走路的姿势……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身影……怎么那么像……老马师傅?!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面容,但他那独特的、略微有些佝偻的走路姿态,我绝对不会认错! 他……他没有失踪?!他竟然……和这支越军运输队在一起?! 他是被俘虏了,被迫带路?还是……他根本就是……?!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我心头剧震!也让之前关于他失踪的种种疑虑,瞬间找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但我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敌人已经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 秦峰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举起了手! 然后,狠狠落下! “打!!!” 命令就是信号! 早已准备就绪的火力,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朝着那支毫无防备的越军运输队倾泻而去!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两挺轻机枪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子弹如同两条火鞭,狠狠地抽打在敌人的队伍中! 步枪精准的点射,不断将敌人撂倒在地! 几颗手榴弹带着呼啸声,准确地落入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 “轰!轰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浓烟、断肢、残骸瞬间吞没了那条狭窄的骡马道! 骡马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疯狂地挣脱缰绳,四处乱窜!驮着的物资散落一地! 押运的越军士兵完全被打懵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条他们自认为绝对安全的秘密通道里,竟然会遭到如此猛烈的伏击! 一瞬间,就有大半的敌人被打死打伤!倒在血泊之中! 残余的几个敌人,惊恐万状,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有的试图寻找掩护还击,有的则转身就想往回跑! 但我们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冲!!”秦峰一声令下! 埋伏在两侧的我们,如同下山的猛虎,端着枪,呐喊着,朝着那些残余的敌人猛冲过去! 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那些残余的敌人,在我们的猛烈冲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被我们一一击毙! 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越军军官,还想抱着炸药包冲过来跟我们同归于尽,但被猴子眼疾手快,一梭子子弹打断了双腿,惨叫着倒在地上。 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整个伏击点,一片狼藉。骡马的尸体,越军士兵的尸体,散落的物资,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收缴武器弹药,同时警戒着四周,防止敌人可能的反扑或增援。 而我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了那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向导”身上。 其中四个,已经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打死了。 只有一个……还活着! 正是那个身形酷似老马师傅的人!他此刻正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看着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真的是他! 我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用枪口顶住他的脑袋,厉声喝问:“老东西!说!你是不是老马?!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越南猴子带路?!” 被我用枪顶着,那“老马”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声,说的还是当地的壮族土话,我根本听不懂! “副连长!”我扭头看向走过来的秦峰,“这家伙……好像真是老马!但他好像不会说汉话了?!” 秦峰皱着眉头,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这个“老马”。然后,他突然用一种……极其流利的壮族土话,对着“老马”厉声喝问了几句! 那“老马”听到秦峰的话,浑身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他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瘫软了下去。 秦峰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对我们说道:“把他捆起来!这家伙不是老马!他是老马的双胞胎弟弟!一个早就投靠了越南人的……越奸! 真正的老马师傅,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双胞胎弟弟?!越奸?! 这个惊人的反转,让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难怪他之前能那么自然地带路,又能那么恰到好处地“失踪”!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而我们,差点就被这个越奸带着,一头扎进敌人更深的陷阱里! 幸亏……幸亏我们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些箱子呢?”我突然想起那些缴获的物资,“那些奇怪的箱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迅速找到那几只被严密封锁的金属箱。箱子很沉,而且没有任何标识。秦峰试着用匕首和工兵铲撬开,但箱子的锁扣异常坚固,根本打不开。 “妈的!这箱子有古怪!”秦峰骂了一句,“先不管了!把这些箱子,还有这个俘虏,都带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敌人很快就会发现运输队失踪了!” 我们迅速将缴获的武器弹药和那几个神秘的金属箱捆扎好,押着那个如同死狗一般的“假老马”,准备撤离这个血腥的伏击点。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 而且,那声音……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快速逼近! 第53章 丛林夜遁,危机四伏的转移 头顶那架米-8直升机的轰鸣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虽然暂时远去,但谁也不敢保证它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引导地面部队进行更精确的搜索。峡谷里的伏击点已经暴露,血腥味和散落的物资迟早会引来敌人。 “不能待了!立刻转移!”秦峰副连长当机立断,语气急促而坚定,“带上箱子和俘虏!往西北方向!进那片原始丛林!快!” 没有丝毫犹豫,残存的弟兄们立刻行动起来。那几个沉甸甸的神秘金属箱成了最大的负担,两名体力尚好的战士一组,用背包带和绳索勒紧,咬着牙抬起。我和另外两个战士负责押解那个如同死狗般的俘虏“假老马”。其余的人则端着枪,高度戒备,交替掩护。 我们迅速离开了留下累累尸体的骡马道和河滩,一头扎进了西北方向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也更加未知的茫茫林海。 一进入这片原始丛林,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参天古树的枝叶层层叠叠,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脚下是厚厚的、腐烂了几百年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半条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的、植物腐烂和泥土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瘴气的独特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脑胀。 道路?这里根本没有路!只有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带刺的灌木、倒伏的朽木以及陡峭湿滑的坡地。我们只能依靠秦峰手里那张早已模糊不清的地图和并不十分可靠的指北针,大致辨认着西北方向,然后用砍刀和身体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通路。 行军的速度异常缓慢,也异常艰难。抬着那几个沉重金属箱的战士,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浸透了军装,很快就气喘吁吁,脚步踉跄。那个俘虏“假老马”更是不断地制造麻烦,要么假装摔倒,要么故意不走,要么就用含糊不清的土话咒骂着什么。好几次,负责押解他的战士都忍不住想一枪托砸晕他。 “省点力气!”秦峰制止了他们,冷冷地瞥了一眼俘虏,“留着他的命,也许还有用。把他嘴堵上!绑紧点!” 除了行路的艰难,丛林本身也充满了危险。各种不知名的毒虫、蚂蟥无孔不入,悄无声息地就爬满了裤腿和胳膊,吸饱了血才被发现。色彩斑斓的毒蛇时常从草丛或树枝上窜出,吓得人魂飞魄散。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更让我们担忧的是,食物和药品正在快速消耗。之前伏击缴获的主要是弹药,食物很少。我们每个人身上携带的压缩饼干和炒面(如果还有的话)早已所剩无几。几名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战士,伤口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下开始发炎、流脓,却没有足够的药品进行有效处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原始丛林里的夜晚,比任何地方都要黑暗、都要漫长。我们不敢生火,怕暴露目标,只能找到一处相对避风、地势稍高的巨石下或者大树根部,背靠着背,缩在一起,忍受着寒冷、饥饿和蚊虫的叮咬。 秦峰安排了双岗放哨,每个人轮流警戒。寂静的丛林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人神经紧绷。远处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或者树枝被风吹断的“咔嚓”声,都让我们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枪。 我靠在一棵粗糙的大树干上,腿上的枪伤隐隐作痛,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但我不敢睡着。我看着身边那些同样疲惫不堪、脸上写满焦虑和茫然的弟兄们,心里充满了沉重。 我们这支小分队,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彻底迷失在了这片敌后的茫茫林海之中。前途未卜,危机四伏。我们携带的那些神秘箱子,如同烫手的山芋,不仅是沉重的负担,更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而那个被俘的“假老马”,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怨毒和狡黠,也让我感到阵阵不安。 第二天,我们继续艰难地跋涉。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糟糕。一个伤势较重的战士因为伤口感染引发高烧,最终没能挺过去,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异国的丛林里。我们甚至没有力气为他挖一个像样的坟墓,只能用落叶和泥土将他草草掩盖,然后怀着沉痛的心情继续前进。 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些争执。 “副连长!我们还要往这鬼地方走多久?!吃的都没了!再走下去,没被敌人抓住,也得活活饿死、病死在这里!”一个年轻的战士忍不住抱怨起来,他的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是啊!副连长!还有那几个破箱子!死沉死沉的!到底装着什么玩意儿?!我看不如扔了算了!带着它们就是个累赘!”另一个战士也附和道。 “都给老子闭嘴!”秦峰猛地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扔了箱子?你以为扔了就能安全了?!敌人就是冲着这些箱子来的!扔了它们,我们还有什么价值?!还有什么向上级汇报的?!都他妈的给老子挺住!我们是军人!不是孬种!” 他的呵斥暂时压住了骚动,但弥漫在队伍里的绝望和不满情绪,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就在这时,负责在前面探路的猴子,突然发出了几声急促而短哨的鸟叫声——这是发现敌情或异常情况的信号! 所有人立刻噤声,就地隐蔽,举枪警戒! 秦峰迅速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猴子所在的方向摸了过去。 过了片刻,秦峰回来了,脸色异常凝重。 “前面……发现了一个宿营地!”他压低声音说道,“规模不小,从痕迹上看,至少有一个排的兵力!而且……是昨天晚上才刚刚离开的!” 一个排的兵力?!昨天晚上?! 我们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有一支敌人的部队,就在我们附近活动!而且很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宿营?是在搜索我们?还是在执行别的任务? “宿营地里有什么发现?”我紧张地问道。 “发现了一些……不属于常规越军的装备痕迹!”秦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比如……一些特殊的通讯器材碎片,还有……几个被丢弃的、带有奇怪标记的空罐头盒!” 奇怪标记?! 我心里猛地一动!立刻追问:“什么标记?!” 秦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像是一个……黑色的太阳,或者说……黑色的齿轮? 我以前在军区情报部门的敌情通报里,好像……见过类似的标记,据说是……某个极其神秘、手段极其残忍的越军特工部队,或者……是外国顾问指导下的秘密组织使用的代号或徽记……” 黑色的太阳\/齿轮?! 这个描述,让我立刻想起了之前那个关于“黑曜石”组织的推测!难道……真的存在这样一支我们完全不了解的、装备精良、行踪诡秘的敌方力量?!他们也对这片区域,对那些金属箱子感兴趣?!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我急切地问道。 秦峰指了指西北方向:“从痕迹上看,他们也是往西北方向去了,而且……似乎很匆忙,连宿营地的篝火都没完全熄灭。” 西北方向?!那不正是我们判断中靠近边境线的方向吗?! 这伙神秘的敌人,他们的目标,难道也是……边境线?!他们想带着什么东西越境?!或者是在边境线上接应什么人?! “我们怎么办?”另一个战士问道,声音里带着恐惧,“要不要……避开他们?” “避?”秦峰冷笑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恐怕已经避不开了!他们既然在这里出现,说明这片区域就是他们的活动范围!我们现在弹尽粮绝,伤病缠身,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迟早会被他们发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仅存的这十来个残兵败将,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不能再逃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就凭我们这点人?!去主动攻击一个至少有一个排兵力、而且装备和身份都极其可疑的敌人?! 所有人都被秦峰这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惊呆了! “副连长!这……这不是去送死吗?!”有人忍不住说道。 “送死?”秦峰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缩在这里等死,或者在逃跑的路上被敌人像撵兔子一样撵上打死,就不是送死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听着!这伙敌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他们很可能也知道这条秘密通道,甚至可能……就是冲着我们缴获的这些箱子来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更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如果我们能抓住一两个活口,或者从他们身上缴获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许……就能搞清楚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这是一次冒险!一次赌博!但也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秦峰的话,如同重锤般敲打在我们心上。虽然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但也确实……点燃了我们心中那早已被绝望熄灭的最后一丝火苗! 与其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动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好!副连长!我们听你的!干他娘的!”一个老兵第一个响应道,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凶悍的光芒! “干!”其他人也纷纷响应,绝境之下,反而激发出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儿! 看着弟兄们重新燃起的斗志,秦峰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迅速开始部署计划: “敌人刚离开不久,肯定走不远!我们立刻追上去!保持距离,隐蔽追踪!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 “猴子!你带两个人,负责尖兵侦察!注意安全!” “李卫国!”他看向我,“你……腿脚不便,就负责看管好俘虏!同时注意观察周围环境,特别是……那些奇怪的标记或者线索!” “其他人!检查武器弹药!准备战斗!” 命令下达,我们这支残破的小分队,如同黑夜中即将发起最后一搏的饿狼,再次悄无声息地出发了!目标,是前方那支神秘而危险的敌军! 一场敌明我暗、危机四伏的丛林追踪与反追踪,即将展开! 第54章 无人区的迷踪,失落的联络点 钻进那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如同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充满未知的绿色世界。高大的乔木、纠缠的藤蔓、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将我们与身后那条血腥的骡马道彻底隔绝开来,也隔绝了……暂时无法判断是敌是友的天空。 头顶上,米-8直升机的轰鸣声虽然渐渐远去,但那巨大的阴影却仿佛一直笼罩在我们心头。我们知道,敌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追踪,尤其是我们还带着那几个沉甸甸的、明显极其重要的金属箱子。 “加快速度!趁着天还没黑透,尽量往前赶!”秦峰副连长的声音在队伍中断断续续地响起,他一边挥舞着砍刀劈砍着挡路的藤蔓,一边不断回头催促着,“天黑后,这片林子更危险!” 我们这支残破的小分队,如同惊弓之鸟,在这片几乎没有路的原始丛林里艰难地跋涉着。方向是西北,那是秦峰根据地图和并不十分可靠的指北针判断出的、最有可能靠近边境线的方向。 负重前行异常艰难。那几个金属箱子如同几块巨大的铅砣,死死地拖拽着负责抬运的战士。他们的肩膀早已被背包带和绳索勒出了深深的血痕,汗水浸透了军装,每走一步都喘着粗气,脚步踉跄。有好几次,箱子从湿滑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都让我们心惊肉跳,生怕里面的东西被摔坏,或者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俘虏“假老马”更是个麻烦。他似乎笃定我们不敢轻易杀他,一路上要么装病要么故意摔倒,嘴里还时不时用我们听不懂的土话嘟囔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狡黠。负责押解他的两个战士被他折腾得够呛,要不是秦峰严令不准虐待俘虏(至少在榨干他所有价值之前),恐怕早就忍不住给他点教训了。 伤员的情况也在持续恶化。丛林里潮湿闷热,蚊虫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几个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弟兄,伤口在汗水和污泥的浸泡下,开始红肿、发炎,甚至流出黄绿色的脓液。我们携带的急救包里,消毒药品早已用光,纱布也所剩无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体温越来越高,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李卫国腿上的枪伤也在隐隐作痛。虽然在伏击点简单包扎过,但在这种高强度的跋涉和恶劣的环境下,伤口再次裂开,鲜血不断地渗出来,染红了裤腿。每一次抬腿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只能咬紧牙关,拄着步枪,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知道,一旦掉队,在这片原始丛林里,就意味着死亡。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丛林里变得更加黑暗、更加寂静,也更加……危险。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和夜行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猿猴的啼叫,让本就紧张的神经更加紧绷。 我们不敢生火,只能找到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巨大岩石下或者茂密的竹林里,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啃着最后一点干硬的压缩饼干(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喝着水壶里带着土腥味的凉水。 秦峰安排了双岗警戒,每个人轮流放哨。但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没人能真正睡踏实。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我们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按照秦峰的计划,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预设的紧急联络点。那是上级在战前布置的、极其隐蔽的几个敌后联络点之一,储存着少量的食物、药品和一部备用电台。如果能找到这个联络点,我们就能暂时获得补给,并且尝试与后方取得联系,报告我们的情况和缴获的物资。 地图上,那个联络点被标记在一个代号为“黑石滩”的地方,据描述是在一条季节性河流的拐弯处,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作为标记。 我们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黑石滩”的方向艰难跋涉。 然而,当我们在第二天下午,终于精疲力竭地找到地图上标记的那条干涸的河床,并顺着河床找到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时,眼前的情景却让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联络点……被毁了! 原本应该隐藏在黑石滩后面草丛里的那个极其隐蔽的小型地窖入口,已经被炸药彻底炸毁! 入口处一片狼藉,散落着烧焦的木头、破碎的石块和一些……战斗过的痕迹! 地上可以看到凝固的血迹、散落的弹壳(有我们的,也有越军的)以及一些被撕碎的军用地图碎片! 最让我们心惊的是,在一块被熏黑的岩石上,我们发现了一个用匕首或者其他利器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骷髅头标记! 这显然是一个警告!或者说……是一种示威! “妈的!”秦峰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指关节瞬间变得惨白,“来晚了一步!这里……发生过战斗!联络点暴露了!我们的人……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负责这个联络点的同志,很可能已经……牺牲了!或者被俘了!而储存在这里的物资和电台,也肯定落入了敌人手中! 这个发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队伍里本就脆弱的士气!我们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彻底陷入了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绝境! “副连长……现在……现在怎么办啊?”猴子声音沙哑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绝望。 秦峰沉默了。他背对着我们,望着那片被毁坏的联络点废墟,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队伍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干涸河床的呜咽声,以及伤员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观察周围环境的李卫国,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副连长!”他压低声音,指着联络点废墟旁边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你看那里!”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片草丛看起来很普通,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自然形成的痕迹——几根草叶被以特定的方式折断,地面上似乎有新近被什么东西压过的浅浅印记,还有……一小片被蹭掉的、深绿色的油彩?! 这种油彩,和之前我们遭遇的那些“水鬼”或者特工脸上涂抹的油彩很像!但颜色和质感似乎又有些不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伪装油彩? 而且,这些痕迹延伸的方向,并非沿着河床或者明显的路径,而是指向了旁边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看起来根本无法通行的……原始丛林深处?! “这是……”秦峰立刻警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些痕迹,“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标记?还是……撤退时无意中留下的?” 他用匕首尖挑起那片残留的油彩,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油彩……不是我们常用的型号,也不是越南猴子常规部队用的……倒像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副连长,你看这个!”李卫国又有了新的发现,他指着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底部,那里,被人用利器,极其隐蔽地刻下了一个……小小的、类似交叉箭头的符号! 这个符号很不起眼,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秦峰立刻走过去,仔细辨认着那个符号。他看了很久,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这是……”他喃喃自语道,“这是……我们军区侦察兵内部,在极端情况下使用的……紧急联络或指引标记?! 而且……是最高密级的那种!” 军区侦察兵的内部标记?!最高密级?!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震惊了! 难道……毁掉这个联络点的,或者说,之前在这里发生过战斗的……竟然是我们自己人?!是军区的侦察兵?!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留下这种标记?这个标记又指向哪里?!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他们还活着!他们肯定遇到了麻烦!留下标记指引方向!”秦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个箭头指向的方向……就是他们撤退或者前往的方向!”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对着我们吼道:“弟兄们!我们有救了!跟着这个标记走!找到我们的侦察兵弟兄!我们就能联系上组织!就能活着出去!” 虽然情况依然扑朔迷离,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这个意外的发现,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给了我们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一个新的目标和……一线生机! “走!”秦峰不再犹豫,立刻带头,沿着那个箭头符号指向的方向,朝着那片更加茂密、更加未知的原始丛林深处,追踪而去! 我们残存的几个人,也立刻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紧紧跟上! 虽然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完全迷失的孤魂野鬼!我们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来自“组织”的、微弱却又无比宝贵的线索! 第55章 友军?疑兵!丛林深处的遭遇 那个刻在树干底部、类似交叉箭头的最高密级侦察兵标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我们这支残破小分队心中濒临熄灭的希望之火。虽然依旧危机四伏,前途未卜,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完全迷失方向的孤魂野鬼,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与“组织”重新连接的可能。 “快!跟上!注意观察两侧!寻找下一个标记!”秦峰副连长一扫之前的颓废和犹豫,眼中重新闪烁着属于侦察兵的锐利光芒。他一马当先,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钻入了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也更加危险的丛林深处。 我们残存的几个人也立刻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紧紧跟上。虽然身体依然疲惫不堪,伤口依然疼痛难忍,但心中那份重新燃起的希望,如同强心针一般,支撑着我们几乎要垮掉的意志。 这条由标记指引的路线,显然不是常规的行军路线。它完全避开了任何明显的山路或河床,而是穿行在最茂密的灌木丛、最陡峭的山坡、甚至是一些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的岩石裂缝之间。显然,留下标记的侦察兵弟兄,选择了一条最隐蔽、也最艰难的路径,目的就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追踪。 这对我们的追踪也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标记非常隐蔽,往往需要极其仔细的观察才能发现,有时候是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下面,有时候是藏在某棵大树的树皮纹路里,甚至有一次,是在一条毒蛇蜕下的蛇皮上! 幸亏秦峰经验丰富,观察力惊人,再加上猴子(虽然受伤,但依然是队伍里身手最敏捷的)的辅助,我们才没有跟丢。但行进的速度,却异常缓慢。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我们才前进了不到三四公里。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衣服。 “休息一下!”秦峰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暂时停下。他靠在一棵大树上,拿出水壶(里面只剩下一点点浑浊的水了)抿了一小口,然后拿出那本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军用地图,仔细地辨认着我们当前所处的大致位置。 “从标记的密集程度和方向来看,”他眉头紧锁,低声分析道,“留下标记的弟兄,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他们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正在紧急撤离或求援?” 他的话让我们心里又是一紧。 “而且……”秦峰指着地图上我们当前位置附近的一片区域,“如果我没判断错,再往前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应该就是……一条通往边境线的秘密通道,当地人叫它**‘蚂蟥谷’。那地方……非常危险,不仅有毒蛇、蚂蟥,据说……还经常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活动。” 蚂蟥谷?秘密通道?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让我立刻想起了之前在边境地区听到的那些关于走私、贩毒、甚至跨境渗透的传闻。难道……留下标记的侦察兵弟兄,他们的目标,或者他们遇到的麻烦,与这些边境线上的“灰色地带”有关? “副连长,你的意思是……”猴子试探着问道。 “我怀疑……”秦峰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留下标记的弟兄,可能不是在简单的撤退或求援!他们很可能是在执行某项极其重要的、与边境线或那些‘特殊货物’(指金属箱)有关的秘密任务! 而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之中!” 这个推测,让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我们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找归队的希望而追踪,更可能……是在追寻着一个更大的秘密,和一个可能需要我们去救援的、陷入危境的友军! “那我们……”我忍不住问道,“还要继续追吗?会不会……” “追!必须追!”秦峰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是我们的弟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或许就能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再次出发!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更加强烈的紧迫感! 翻越那道陡峭的山梁异常艰难,几乎耗尽了我们最后一丝体力。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梁顶,向下望去时,果然看到了一条狭长而阴森的山谷。谷底乱石密布,溪流浑浊,两侧的山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几乎不透光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 这就是……蚂蟥谷? 果然名不虚传,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我们顺着极其隐蔽的标记,开始向谷底下降。越往下走,光线越暗,空气越潮湿,脚下的路也越发湿滑难行。巨大的树根如同蟒蛇般盘踞在地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从头顶垂下,不时有毒虫从脚边或者树叶上爬过。 就在我们下降到一半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猴子,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拳头!——这是发现敌情或危险的最高警戒信号! 我们立刻就地隐蔽!枪口对准了前方! 顺着猴子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前方几十米外,靠近谷底溪流边的一片稍微开阔的乱石滩上,隐隐约约地……有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都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解放军军装?! 他们似乎正围在一起,低着头,像是在检查着什么东西?! 是我们的人?!是留下标记的侦察兵弟兄?!他们在这里?! 一阵狂喜瞬间涌上心头!我们终于找到他们了?! 我几乎要忍不住喊出声来! 但秦峰却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神异常凝重!死死地盯着下方那几个人影! 我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也仔细地观察起来。 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虽然他们穿着我们的军装,但他们的动作……太放松了!完全不像是在敌后执行任务、时刻保持警惕的样子!而且,他们的站位……似乎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更重要的是!我注意到,其中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士兵,他的背包侧面,似乎挂着一个……黑色的、带有特殊标记的水壶?! 那个标记,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但轮廓却像极了……那个在废弃联络点岩石上看到的……骷髅头?! 不!不是骷髅头!而是……那个黑色的太阳\/齿轮标记?! 那个秦峰提到过的、神秘的越军特工或秘密组织的徽记?!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直冲头顶! 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是……伪装的敌人!! 他们穿着我们的军装,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他们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或者……他们在处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那几个伪装的敌人似乎完成了他们的“检查”,其中两个人直起身,将地上一个……被油布包裹着的、人形的东西,抬了起来!准备扔进旁边的溪流里! 那个“人形的东西”……难道是……?! “妈的!是陷阱!动手!!”秦峰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同时,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之前缴获或配发的)率先喷射出火舌!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也反应了过来!愤怒和被欺骗的屈辱感瞬间压倒了恐惧!我们朝着下方那几个伪装的敌人猛烈开火! “哒哒哒哒!”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打破了山谷的死寂! 那几个伪装的敌人显然没料到附近竟然还隐藏着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抬着“尸体”的那两个人瞬间就被打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人反应极快!立刻翻身寻找掩护,同时举枪还击!他们的枪法异常精准!火力也很猛!使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我们的56式,也有苏制的ak,甚至还有美制的m16! 战斗,瞬间爆发! 双方依托着乱石和树木,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子弹在我们身边呼啸!石屑和树枝横飞! “他们人不多!顶住!干掉他们!!”秦峰大声吼道,指挥着我们进行火力压制! 但对方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利用地形掩护得非常好,枪法又准,一时间我们竟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有两个弟兄因为位置暴露,被对方精准的火力击中,倒在了地上! “这样下去不行!”秦峰焦急地喊道,“我们弹药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猴子!你带一个人从左边绕!李卫国!你跟我从右边!我们两面夹击!” “是!” 我们立刻分成两组,开始利用地形,朝着敌人的侧翼迂回! 就在我们即将完成包抄的时候! 异变再生! 从我们身后!也就是我们刚刚下来的那片山脊上!竟然也响起了枪声!而且火力更猛!是冲锋枪和轻机枪的声音! 不好!我们被包抄了!! 敌人竟然还有后手?!或者说……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撤!快撤!!”秦峰脸色惨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前后夹击!我们瞬间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子弹如同泼水般从四面八方射来!我们仅存的几个战士,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草,一个个地倒下! 我看到猴子刚刚探出头,就被一发子弹击中了脑袋! 我看到秦峰的胸前爆开一团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然后缓缓倒下……临死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本皱巴巴的笔记本,塞进了我的怀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看到那个俘虏“假老马”,试图趁乱逃跑,结果被自己人(或者说,是那些伪装成友军的敌人)毫不留情地一枪打死……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 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我下意识地将最后一颗子弹推上膛,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狂暴、如同雷鸣般的枪声,突然从我们头顶的山脊上传来! 是……是重机枪的声音?!还有……还有迫击炮弹的爆炸声?! 这火力……绝对不是我们这点人能拥有的!也不是对面那些追兵! 难道是……?! 第56章 峰回路转,意外的援兵 冰冷的枪口几乎顶住了我的后脑勺!身后那片原始丛林里突然响起的猛烈枪声,如同敲响了丧钟,瞬间将我们这支残破小分队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击碎! 前后夹击! 我们被死死地堵在了这条狭窄泥泞的蚂蟥谷里! “妈的!上当了!后面也有敌人!”秦峰副连长那张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表情!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徒劳地朝着身后扫射了几下,但很快就被更猛烈的火力压制了回去! 那些伪装成我军的敌人,此刻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们不再伪装,火力全开!从河滩两侧的乱石和树木后面,不断地朝着我们倾泻着弹雨!他们的枪法精准,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我们身边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个刚刚还在奋力还击的战士,胸口猛地爆开一团血雾,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解脱? “卧倒!找掩护!!”秦峰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自己也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我们残存的几个人(可能只剩下四五个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草,被彻底压制在了几个低矮的土坎和岩石后面,动弹不得!敌人的包围圈正在不断缩小!死亡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我们头顶! 完了……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手里那把54式手枪,只剩下最后两发子弹。步枪早就在之前的爬行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摸了摸腰间,最后一枚手榴弹也已经在祠堂外的战斗中用掉了。 弹尽粮绝!伤痕累累!重重包围!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绝境!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那些伪装敌人脸上那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将我们全部消灭,更像是在戏耍着濒死的猎物! 就在我心头涌起无边绝望,准备拉响最后一颗子弹(如果有的话)或者干脆冲出去跟他们拼了的时候—— 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狂暴、如同雷鸣般的枪声,突然从我们头顶的山脊上传来! 那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是重机枪!是我们自己的56式重机枪特有的、沉闷而又极具威慑力的咆哮声! 紧接着,还有迫击炮弹那独特的、带着尖啸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落地后沉闷而有力的爆炸声! “轰!轰隆!” 炮弹极其精准地落在了那些伪装敌人的侧翼和后方!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山脊上那挺重机枪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朝着那些暴露出来的敌人扫射!子弹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地面和人体上,带起一蓬蓬血雾和泥土!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兵天降般的猛烈火力,瞬间打乱了敌人的部署!也让我们这些濒临绝望的人,猛地看到了……生机! “是……是我们的人!!”我身边那个幸存的战士(就是之前一直跟着我的小马?)喜极而泣,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也激动得浑身发抖!真的是友军!而且火力如此强大!绝对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卧倒!别他妈的乱动!!”我虽然激动,但残存的理智让我立刻拉住那个想要站起来欢呼的战士,厉声喝道,“小心被自己人误伤了!” 山脊上的战斗异常激烈!友军显然是占据了绝对的地形优势和火力优势!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伪装敌人,在重机枪和迫击炮的联合打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们开始溃散,一部分人试图利用地形向谷底深处逃窜,另一部分人则被彻底压制在原地,负隅顽抗! “冲!冲上去!抓活的!!”山脊上传来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喊声!这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指挥气势! 紧接着,十几个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身影,如同下山的猛虎,端着枪,从山脊两侧快速地冲了下来!他们的动作矫健,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战斗部队! 看到他们冲下来,我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真的是我们的人!我们得救了! “喂!下面的弟兄!你们怎么样?!”一个冲在前面的、看起来像是班长的战士,一边开火压制残敌,一边朝着我们这边喊道。 “我们……我们是xxx团穿插分队的!”我用尽力气回应道,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不堪,“我们还有……还有三个人!两个重伤!”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秦峰副连长。他在刚才敌人最后的疯狂反扑中,为了掩护我,胸口又中了一枪!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眼看就不行了…… “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们了!”那班长喊道,同时指挥着手下的战士,迅速肃清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伪装敌人。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些伪装成我军的敌人,在友军绝对的火力和人数优势下,根本不堪一击。大部分被当场击毙,只有两三个受伤的被俘虏。 几个战士迅速冲到我们身边,开始检查我们的伤势。 “快!卫生员!这里有两个重伤员!!”看到秦峰胸口的血洞和另一个战士腿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一个战士焦急地呼喊着。 随队的卫生员立刻跑了过来,开始进行紧急抢救。 而我,则被另外两个战士搀扶了起来。腿上的枪伤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疼痛得更加厉害,但我此刻却感觉不到太多痛苦,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看着那些被击毙的伪装敌人,他们的军装和我们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开火,我们很可能真的会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伪装成我军?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这支小小的穿插分队? 那个带队的班长(自称姓刘,是军区直属侦察营的,这个身份可以保留,因为侦察营确实可能出现在这种区域执行任务)也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秦峰,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跟这伙假冒的家伙干上了?” “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将我们之前的经历——从伏击运输队、缴获那几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敌人很重视的金属箱、遭遇直升机、追踪到废弃联络点发现侦察兵标记、再到进入蚂蟥谷遭遇伏击——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刘班长听完,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被捆起来的、眼神凶狠的俘虏(伪装敌人),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不定。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我们接到命令,也是来清剿这附近活动的敌特和不明武装分子的,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你们,还打掉了这伙冒牌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缴获的那些箱子……还有那个俘虏(假老马,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或者已经死了)……都非常重要!我们会立刻向上级汇报!你们……立了大功了!” 立功?我心里再次涌起一阵苦涩。为了这点“功劳”,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秦峰副连长……还有猴子……以及那些我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弟兄…… 我的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秦峰。卫生员正在给他进行紧急处理,输液、包扎……但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脸色也越来越灰败…… “他……他怎么样了?”我声音颤抖地问道。 卫生员抬起头,对着我,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就在这时,秦峰似乎回光返照般,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泡的“嗬嗬”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嘱托?警告?还是……某种未尽的责任?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副连长!!!”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沉默了,脱下军帽,默默地向这位在最后关头牺牲的指挥官致敬。 刘班长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道:“兄弟,节哀。战场上……生死有命……他是个真正的军人。” 我擦去眼泪,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秦峰牺牲了,但他最后那个眼神,那份沉甸甸的嘱托(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必须……继承下去! “班长,”我抬起头,看着刘班长,眼神因为悲伤和愤怒而变得有些赤红,但却异常坚定,“我们缴获的那些箱子……还有那些俘虏……他们身上一定有鬼!必须尽快查清楚!还有……老马向导的失踪,那个假老马……这里面肯定有联系!” 刘班长看着我眼中那股子超越了普通士兵的执着和锐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放心!这些事情,我们会一查到底!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很快就会有直升机过来接应我们!你们……安全了!” 安全了? 我看着周围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山谷,看着牺牲战友冰冷的遗体,感受着自己腿上和心上那无法磨灭的伤痛……我知道,只要这场战争还在继续,只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没有被揪出来,所谓的“安全”,永远都只是一种奢望。 我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57章 短暂休整,战火中的间歇 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催命的符咒,而是带来了生的希望。一架涂着八一军徽的直-5(我军当时常用的运输直升机)在刘班长的信号引导下,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谷底那片相对平坦的河滩上,螺旋桨卷起的巨大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们仅存的几个伤员——包括已经牺牲的秦峰副连长和猴子等人的遗体,以及那几个受伤被俘的伪装敌人,还有最重要的,那几只沉甸甸的神秘金属箱——都被迅速而有序地抬上了飞机。 我也在两个战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登上了机舱。腿上的枪伤经过卫生员的紧急处理,暂时止住了血,但每动一下依然疼得钻心。 直升机缓缓升空,离开了这片留下我们太多血泪和牺牲的蚂蟥谷。透过舷窗往下望去,茂密的原始丛林如同绿色的海洋般向后退去,刚才还显得无比压抑和危险的山谷,此刻也变得渺小起来。 但我知道,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那些牺牲的面孔,那些未解的谜团,将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飞机上很安静,只有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幸存的弟兄们都沉默着,或靠着舱壁闭目养神,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舔舐着身体和心灵的创伤。那几个被俘的伪装敌人则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住了嘴巴,扔在角落里,眼神里充满了凶狠和不甘。 刘班长走到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个军用水壶:“喝点水吧,兄弟。接下来有得忙了。” 我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也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班长,”我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伪装成我们的人?” 刘班长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得等上面的审查结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一般的越南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心狠手辣。”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俘虏,“我们之前也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都是些硬骨头,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难!” “那……我们缴获的那些箱子呢?”我又问道,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些神秘的金属箱。 “已经被特殊部门接管了。”刘班长压低声音说道,“一落地,就会有专人负责处理。这事儿……恐怕不简单,可能涉及到一些……我们这个层面接触不到的东西。你小子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但也……卷进了麻烦里。” 我心里一凛,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浑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直升机飞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最终降落在一个位于相对后方、但依然属于前线指挥部管辖范围的临时野战机场。机场很简陋,就是一片被平整出来的红土地,周围拉着铁丝网,搭着几个帐篷,停着几架直升机和小型运输机,气氛紧张而忙碌。 我们一下飞机,立刻就被分开了。伤员被迅速抬上救护车,送往后方医院。那几个俘虏和神秘的金属箱,则被一群穿着与刘班长他们类似、但臂章和领章都不同的军人(可能是保卫部门或军事情报部门的人)迅速接手,押上了一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卡车,消失不见。 而我,因为伤势不算最重(至少还能走路),而且是重要事件的亲历者和关键证人,则被刘班长带到了机场旁边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安排进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帐篷。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刘班长对我说道,“吃的喝的会有人送来。等会儿……可能会有首长找你了解情况。记住,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如实汇报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他的语气很严肃,眼神里带着一种善意的提醒和警告。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从我接触到那本(现在已经消失的)笔记本开始,或许更早,从我被卷入312高地那场混战开始,我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了。我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与那些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秘密,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这个临时的营地里,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却又充满了不安的“休整”时光。 说它是休整,是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有子弹射来,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风餐露宿。每天有热饭热菜(虽然依旧是简单的部队伙食),有干净的水喝,腿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军医的重新处理和包扎,疼痛减轻了不少。晚上,我可以睡在一个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的行军床上,不用再担心毒蛇猛兽或者敌人的偷袭。 但说它充满了不安,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隔离起来的“特殊人物”。除了每天来给我送饭、换药的卫生员和勤务兵,几乎没有人主动跟我说话。刘班长偶尔会来看我一次,但也只是简单地询问一下伤情,对于我关心的那些问题——比如秦峰的后事处理、牺牲战友的抚恤、俘虏的审讯结果、金属箱子的秘密等等——他都闭口不谈,只是让我安心养伤。 我尝试着向卫生员和勤务兵打听一些外面的消息,比如战况进展、我们营主力部队的动向等等。但他们似乎也接到了命令,对我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我非常压抑和烦躁。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而这一切,都与我之前的经历,与那些神秘的箱子,与那些伪装的敌人,甚至……与那个牺牲的秦峰副连长最后的嘱托(虽然他没能说出口),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这种百无聊赖又心神不宁的状态下,我开始利用这段时间,反复地回忆、梳理着自己从入伍以来的所有经历。 从新兵连的懵懂,到初上战场的恐惧;从黄连山的绝望挣扎,到312高地的九死一生;从遭遇神秘的“猎隼”和“影”(现在想来,那些经历如同梦魇一般,其真实性都值得怀疑,或许是战争创伤导致的幻觉?或者是我记忆出现了偏差?),到发现“假老马”的背叛;从“毒蛇岭”的奇袭,到蚂蟥谷的伏击与反伏击;再到最后与那伙伪装敌人的殊死搏斗和秦峰的牺牲…… 一幕幕血腥、残酷、惊险、诡异的画面,如同电影胶片般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那些牺牲的战友的面孔,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临死前的不甘和痛苦,也一次次地刺痛着我的心脏。 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牺牲了那么多的生命,到底是为了保卫什么?打败什么? 而那些隐藏在战争背后的东西——那些神秘的箱子,那些伪装的敌人,那些可能的“内部问题”——它们又代表着什么?难道这场看似简单的“自卫反击”,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较量和阴谋? 我越想,头绪越乱,心里的迷茫和困惑也越深。 或许,老刘班长说得对,有些事情,不该问,不该说,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就在我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和迷茫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 一个穿着干净军装、肩上扛着中尉军衔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表情严肃的警卫员。 “李卫国同志?”年轻军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声音虽然客气,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一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敬礼:“是!首长好!” “不用起来了,坐下吧。”中尉摆了摆手,自己在对面的行军凳上坐了下来,“我是军区保卫部的干事,姓高。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知道,关于那些秘密的“审问”,或者说,“调查”,终于开始了。而我的回答,或许将决定我接下来的命运。 第58章 休整与调令,侦察兵的新起点 高干事离开后,帐篷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帐篷外隐约传来的营地喧嚣。刚才那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了解情况”,耗费了我巨大的心神,比打一场恶战还要累。 我不知道自己那番经过精心“修饰”的汇报,是否真的能让他们信服,也不知道他们对我这个“特殊事件”的唯一幸存者,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安排。但我知道,事情绝不会像高干事嘴上说的那样“功劳很大,安心养伤”那么简单。那些神秘的金属箱,那些伪装成我军的敌人,牺牲的秦峰副连长,失踪的老马向导……这些疑团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留在了这个位于前线指挥部附近的临时休整点。日子过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单调。腿上的枪伤在军医的精心治疗下,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红肿消退了不少,疼痛也减轻了许多,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但拄着拐杖下地缓慢行走已经没有问题。 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换药、以及……无休止的回忆和思考。 营地里的气氛依旧紧张。虽然大规模的战斗暂时平息,但前线的枪炮声从未真正停歇。时不时就有新的伤员被抬下来,也有补充的新兵被送上去。战争的机器,依然在冷酷而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吞噬着生命,也磨砺着意志。 我利用这段时间,努力地恢复着体力。同时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向身边能够接触到的其他部队的伤员或老兵,旁敲侧击地打听着一些消息。 我打听关于118团的消息。得知我们团在那场惨烈的312高地争夺战中伤亡极其惨重,几乎被打残了建制,战后被撤下来进行长期休整和补充。我熟悉的那些面孔,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大部分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异国的红土地上。这个消息让我心头沉重,但也庆幸自己至少还活着。 我也尝试打听军区直属侦察营的消息,想知道刘班长他们后续的情况,以及是否查清了那伙伪装敌人的来历。但侦察部队的行动向来保密,我一个普通伤兵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核心信息,只听说他们在边境线上活动频繁,任务极其危险。 我还偷偷地向一些来自红河州或者熟悉金平县情况的老兵打听。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瑶族的习俗和传说,想了解那边是否有关于法国人遗留矿藏或**“鬼矿”**的传闻。但收获寥寥。前线的士兵来自五湖四海,对那个偏远封闭的山区了解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听了我的问题,都只是摇摇头,或者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我。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中断了。 难道……之前经历的一切,那些笔记本、符号、玉佩、地下据点……真的只是一场因为战争创伤和极端环境而产生的幻觉?或者说,那些秘密,已经被更高层面的力量彻底掩盖,不允许任何人再触碰? 我的内心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甘。 就在我对未来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安排(是继续留在后方养伤?还是伤好后补充回战斗部队?或者干脆就此退役?)的时候,我们连队新来的指导员(一个看起来很务实、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干部,姓周)找到了我。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周指导员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我的帐篷门口,递给我一支烟(他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小李啊,”周指导员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看着我,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肯定,“你的情况,营里和团里都专门开会讨论过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你在敌后穿插作战中,表现突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指导员继续说道,“虽然你们那支小分队最后伤亡惨重,秦峰副连长也牺牲了,但是你们成功打掉了敌人的运输队,缴获了重要物资(他没有提具体是什么),还配合侦察营消灭了一股伪装的敌特,这些功劳,组织上都给你记着呢!”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些所谓的“功劳”,是用多少战友的生命换来的?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是呢,”指导员话锋一转,“考虑到你腿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利索,让你立刻返回一线战斗连队,确实不太合适。而且……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比较特殊,也比较复杂……”他斟酌着用词,“组织上认为,把你放到一个更适合发挥你特长,也更能……嗯,受到保护的位置上,对你更好。” 发挥特长?受到保护?我有什么特长?需要什么保护?我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现在前线部队减员严重,”指导员继续说道,“特别是经历过实战、有经验的老兵和基层骨干,非常缺乏。很多关键岗位上都缺人。团部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决定……”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调你去……团部直属侦察连!先担任侦察班副班长!” 侦察连?! 副班长?! 我一下子愣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这个安排,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普通步兵!虽然歪打正着地经历了一些特殊的战斗,但跟那些身手敏捷、精通各种技能的专业侦察兵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门外汉!而且我的腿还有伤!让我去侦察连当副班长?!这不是开玩笑吗?! “指导员,我……我不行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结巴,“我……我没干过侦察!对那些……什么渗透、潜伏、捕俘……一窍不通!而且我这腿……”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是组织上说了算!”周指导员打断了我的话,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你的档案,团长亲自看过了!你在312高地,在敌后峡谷,包括最后在蚂蟥谷遭遇伏击,几次关键时刻的表现,都证明了你小子脑子灵光!反应快!胆子也够大!敢打敢拼!这就具备了一个好侦察兵的基本素质!”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我知道你没经验,但经验是可以学的!侦察连里有的是老侦察兵,多跟他们请教!多学习!把你在战场上学到的那些保命的本事,那股子机灵劲儿,用到侦察敌情上!” “至于你的腿伤,”他补充道,“侦察连也不是天天都在最前线冲锋陷阵,很多时候是潜伏、观察、或者执行一些技术性任务,只要恢复好了,不影响基本行动就行!组织上相信你能够克服困难!” 他的话,像是一股热流,涌入我冰冷的心房。组织上的信任……这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巨大创伤和迷茫的士兵来说,是多么的宝贵! “而且……”周指导员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小李,实话跟你说吧。你之前遭遇的那些情况,特别是那伙伪装的敌人和那些神秘的箱子,团里,甚至更上面,都非常重视!虽然很多事情还在调查,但初步判断,敌人在我们后方,肯定有隐藏的特务和破坏分子在活动!”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把你调到侦察连,不仅仅是看重你的能力,更是希望你能利用自己亲身经历的这些‘特殊经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多留个心眼!注意发现可疑的线索!协助我们保卫部门,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钉子,一个个都拔出来!这既是交给你的一项重要任务,也是……给你一个查清某些真相的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查清真相的机会?! 指导员最后这句话,如同钥匙一般,瞬间打开了我心中那扇紧闭的大门! 原来……组织上并没有完全忽视或者掩盖我之前的经历!他们把我调到侦察连,这个更接近情报核心、行动更灵活的单位,不仅仅是任用,更是一种……特殊的安排?! 他们希望我成为一颗埋在敌人(或者说,是那些隐藏的“内部敌人”)身边的……钉子?!或者说,是一个诱饵?! 这个安排,充满了风险!但也……充满了诱惑! 去侦察连!接触更核心的情报!执行更危险的任务!继续追查那些未解的谜团!为牺牲的战友复仇! 我的血液,似乎又一次开始沸腾起来!那种在战场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那种在生死边缘挣扎求生的刺激感,似乎又回来了! 或许,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或许,经历了那么多血与火之后,我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平淡的生活了? “我明白!”我抬起头,看着指导员,眼神因为激动和决心而变得异常明亮,“请指导员转告首长!我李卫国,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期望!保证完成任务!” 周指导员看着我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有这股劲儿就好!这才像个咱们铁军(可以为李卫国所在的更大单位虚构一个有荣誉称号的名字)出来的兵!” 他站起身,最后叮嘱道:“明天就去侦察连报到!记住,到了那边,少说话,多做事,多学习!侦察兵的规矩多,危险也多!一切小心!” “是!”我大声回答,声音洪亮而坚定! 看着指导员离开的背影,我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向远处那连绵起伏、在夕阳下如同燃烧般的南疆群山。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一条更加艰险、更加莫测的道路。 侦察兵…… 这个曾经让我感到神秘和敬畏的称谓,即将成为我新的身份。 而那些隐藏在战争迷雾之下的秘密和敌人,也将在我面前,逐渐露出它们狰狞的面目…… 第59章 初入侦察连,格格不入的老兵 第二天一早,我就拄着拐杖,背着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大部分还是后来补充的),来到了团部直属侦察连的驻地报到。 侦察连的驻地,明显比我们普通步兵连队要“精干”和“神秘”得多。营房虽然同样简陋,但周围的警戒明显更加严密,进出都有哨兵盘查。训练场上,看到的不再是整齐划一的队列训练,而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更加强调个人技能和小组配合的训练科目——攀爬、格斗、快速射击、伪装潜伏、地图判读…… 连队的战士们,也和我们步兵连的弟兄们气质不太一样。他们人数不多,大概也就百十来号人,但一个个都眼神锐利,动作矫健,身上带着一股子精悍、彪悍甚至可以说是……野性的气息。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我能理解他们的排斥。 一个从步兵连队调过来的、腿上还带着伤的“外来户”,一来就担任副班长,这在任何一个强调实力和资历的精锐连队里,都难免会引起非议和不服。更何况,我的档案里,关于之前那段敌后穿插和遭遇特殊敌情的经历,肯定被做了模糊化甚至保密处理,他们很可能只知道我“立过功”、“受过伤”,却不了解其中的凶险和……我可能存在的“特殊价值”。 负责接收我的是侦察连的连长,姓高,叫高建瓴(虚构人物)。他大概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中等,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他话不多,表情也很严肃,只是简单地看了看我的调令,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点了点头。 “李卫国同志,欢迎你加入侦察连。”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情况,团里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你的经历很特殊,也很……难得。希望你能尽快适应侦察连的节奏和要求,把你的经验和……特长,都发挥出来。” 他刻意在“难得”和“特长”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我立刻明白,这位高连长,肯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内情”,至少,比普通战士知道得更多。 “是!请连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尽快适应!”我挺直腰杆,大声回答。 “嗯。”高连长点了点头,“你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暂时不用参加高强度训练。先跟着三班熟悉一下情况。三班长,马跃!” “到!”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皮肤黝黑、眼神如同猎豹般警惕的战士应声出列,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子剽悍之气。他就是三班长马跃,也是我未来的“直接领导”。 马跃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同样带着审视,但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或敌意,只是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李卫国同志,新调来的副班长,暂时归你带。”高连长对马跃说道,“你多带带他,让他尽快熟悉咱们连队的情况和规矩。” “是!保证完成任务!”马跃回答得干脆利落。 就这样,我正式成为了侦察连三班的一员。 接下来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段既新鲜又充满挑战,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适应期。 侦察连的生活和训练节奏,与我之前待过的步兵连队完全不同。这里没有大规模的队列训练,没有震天的口号声,更多的是小规模、高强度、专业性极强的技能训练和战术演练。 他们训练的内容五花八门,很多都是我闻所未闻的: 极限越野和武装泅渡: 在复杂地形下背负重物长途奔袭,或者悄无声息地渡过河流。 精通各种武器: 不仅仅是步枪、冲锋枪,还有手枪、狙击步枪(虽然当时型号不多)、微声武器、匕首、弓弩,甚至包括各种苏制、美制、越制的缴获武器。 爆破与排雷: 精确计算炸药用量,定点爆破,以及更加复杂和危险的诡雷排除技巧。 伪装与潜伏: 如何利用地形地物和各种伪装材料,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潜伏几个小时甚至几天而不被发现。 侦察与情报获取: 地图判读、方位角测定、步话机操作、密码编译、俘虏审讯、甚至是一些简单的外语(比如越南语)。 格斗与捕俘: 近距离徒手或使用匕首进行格斗,以及如何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活捉俘虏。 看着那些侦察兵们如同猎豹般矫健的身手,精准的枪法,以及对各种技能的熟练掌握,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与他们的巨大差距。我那点在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实战经验”,在这些经过系统化、专业化训练的“专家”面前,显得如此的粗糙和……业余。 腿伤成了我最大的障碍。虽然连里对我有所照顾,没有安排我参加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但我依然感到非常吃力。很多需要快速移动、攀爬跳跃的科目,我都无法完成。这让我感到非常沮丧,也更加深了我在这个集体中的“另类”感。 三班的战士们,对我这个“空降”来的、还带着伤的副班长,态度也比较微妙。他们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兵,对我这个步兵出身的“外行”自然有些不服气。虽然表面上还算客气,执行命令也算到位,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眼神里隐藏的质疑和……距离感。 班长马跃,对我倒是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他是个性格比较内敛但极其认真负责的人,训练时对我很严格,指出了我很多动作和习惯上的错误(很多都是步兵养成的、不适合侦察兵的习惯)。私下里,他也会跟我聊几句,问问我之前的战斗经历,但对于连队的具体任务和核心机密,他都守口如瓶。 我知道,想要真正融入这个集体,获得他们的认可和信任,光靠“立过功”或者“上级安排”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拿出真正的实力和表现来证明自己。 于是,在养伤和熟悉情况的同时,我开始拼命地学习和训练。 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向马跃和其他老侦察兵请教各种技能要领,从最基础的地图判读、步话机操作,到复杂的伪装潜伏、陷阱设置……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关于侦察作战的知识。 体能跟不上,我就加强力量和耐力训练。腿伤还没好利索,不能跑跳,我就练俯卧撑、引体向上、举弹药箱……把上肢力量练得比以前更强壮。 射击是我的强项(或许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强项了),我就反复练习各种姿势下的快速反应射击和精准点射,努力将枪法练到极致。 我还利用自己相对“清闲”的时间,反复研究那片区域的地图,结合自己之前在黄连山和高平敌后穿插的经验,分析地形地貌,推演敌人的可能部署和活动规律。有时候,我的某些基于实战经验的推断,甚至能让马跃和其他老兵都刮目相看。 渐渐地,三班的战士们看我的眼神,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质疑和排斥依然存在,但似乎……多了一丝认可和……好奇?他们或许开始意识到,这个从步兵连队调来的“瘸腿”副班长,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而我自己,也在这种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成长。我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靠本能和运气在战场上求生的士兵,我正在努力地向一个更专业、更强大的……侦察兵转变。 虽然,我心里那关于笔记本、关于秦峰的牺牲、关于那伙神秘敌人的疑团,依然如同乌云般笼罩着,时常让我感到不安。但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变强,不断地提升自己。只有拥有了足够的能力,我才有机会去解开那些谜团,去完成……秦峰副连长临终前那未尽的嘱托。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充实、又带着一丝压抑和格格不入的氛围中,一天天地过去。 直到有一天,连长高建瓴突然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知道,考验我这个“新兵”的时候,或者说,我真正接触到侦察连核心任务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第60章 致命鬼屯,短兵相接 夜色如墨,将“鬼屯”这座废弃的村庄彻底吞噬。山风呜咽,卷起残垣断壁间的尘土和腐叶,发出瘆人的声响。我和梁伟、石头三个人,脸上涂满油彩,如同三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正朝着村庄深处那栋唯一亮着微弱灯光的石头房子,小心翼翼地潜行。 腿上的枪伤依旧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我这不是一场演习。高连长下达的任务是抵近侦察,摸清虚实,严禁打草惊蛇。但直觉告诉我,这个被称为“鬼屯”的地方,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敌军据点那么简单。之前部队遭遇的种种异常,或许都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伟走在最前面,他步履轻盈,动作敏捷,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或者用他那只经过特殊改造、光线极其微弱的小手电筒,仔细观察着地面和周围的废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暗哨。他的冷静和专业,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石头则紧跟在我身边,手里端着一支上了膛的56式冲锋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黑暗角落。他虽然侦察经验不如梁伟,但身体强壮,枪法精准,是个可靠的火力支援点。 我们三个人呈三角队形,交替掩护,极其缓慢地在废墟间穿行。村子里一片死寂,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终于,我们摸到了距离那栋亮着灯的石头房子不足五十米的地方。那是一栋两层高的、用坚固石块垒砌而成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以前村里的公所或者某个大户人家的院落,保存得相对完好。微弱的灯光从二楼一扇被木板部分遮挡的窗户里透出来,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摇曳。 我们隐蔽在一堵倒塌的院墙后面,仔细观察着。 石头房子的门口,果然站着两个哨兵!他们穿着普通的黑色衣服,戴着斗笠,手里挎着ak冲锋枪,警惕地注视着村口的方向。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从他们那挺拔的站姿和警惕的眼神来看,绝非普通村民。 “至少两个明哨,”梁伟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我们三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房子周围……暂时没发现其他暗哨或陷阱。但不能确定。” “里面什么情况?”我问道。 “听不清。”梁伟摇了摇头,“隔得太远,而且风声太大了。不过……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模糊的说话声?还有……一阵很短促的……像是……惨叫?” 惨叫?! 我的心猛地一紧!难道里面在……审讯?!或者……更糟糕的事情? “怎么办?副班长?”石头也听到了梁伟的话,有些紧张地看向我。虽然我是副班长,但论经验和能力,我其实不如梁伟,只是因为我之前的“特殊经历”而被高连长指派带队。此刻,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强攻?绝对不行!我们只有三个人,对方人数不明,装备不明,贸然进攻无异于送死。 撤退?现在回去,只知道这里有人,但具体是什么人?在干什么?一无所知。这根本算不上完成侦察任务!而且,刚才那声疑似惨叫的声音,让我心里很不安。如果里面真的有我们的人…… “梁伟,”我看向梁伟,“你技术最好,有没有办法……更靠近一点?比如……从侧面或者后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窗户或者通风口,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 梁伟观察了一下地形,点了点头:“房子左侧有一片比较茂密的竹林,可以提供掩护,后面好像还有个类似杂物间的小偏房,也许能找到突破口。但是……风险很大,一旦被发现……” “我知道危险!”我打断他,语气坚定,“但我们必须搞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头!你跟我在这里吸引哨兵的注意力!梁伟!你从左边摸过去!记住!安全第一!一旦有危险,立刻撤退!用三声短促的鸟叫作为信号!” “是!”梁伟不再犹豫,立刻将身体缩进黑暗中,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房子左侧的竹林摸去。 我和石头则继续潜伏在原地,死死地盯住门口那两个哨兵,手指紧扣扳机,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为了吸引哨兵的注意力,我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弄出一点响动,比如踢到一块小石子,或者拨动一下旁边的杂草。 门口那两个哨兵果然很警惕,每次听到响动,都会立刻将枪口对准我们这边,仔细观察半天,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慢慢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我不知道梁伟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心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突然! 从石头房子二楼那扇透着微光的窗户里,猛地传来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带着愤怒的越南语叫骂声!然后……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不好!出事了!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我和石头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枪! 门口那两个哨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他们紧张地朝着二楼望去,同时端起了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查看! 就在这时! 石头房子后方,也就是梁伟潜入的方向,突然也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但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细微的、似乎是有人在快速移动的声音! 梁伟?!是他?!他找到机会潜入进去了?!还是他暴露了?! 我和石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门口那两个哨兵显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他们立刻变得更加警惕!其中一个甚至开始朝着后面喊话(越南语)! 情况变得异常复杂和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咕咕……咕……” 两声短促而急切的鸟叫声!从房子侧后方传来! 这是……梁伟发出的信号?!但为什么只有两声?!按照约定,三声才是安全或者撤退的信号!两声……代表着什么?!是遇到了麻烦?!需要支援?!还是……发现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我和石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决绝! 不能再等了!必须进去!支援梁伟!搞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头!跟我冲!!”我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从掩体后面冲了出去!朝着那两个还在犹豫不决的哨兵猛扑过去! 石头也紧随其后!手中的冲锋枪率先喷射出火舌! “哒哒哒!” 那两个哨兵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密集的子弹打倒在地! 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停留!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着的石头房子大门!闪身冲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扑面而来! 第61章 石屋喋血,狭路相逢勇者胜 “石头!跟我冲!!” 怒吼声还在喉咙里回荡,我和石头已经如同两支离弦之箭,借着夜色和刚才那短暂的混乱,猛地从藏身的断墙后扑出!石头手里的56式冲锋枪率先怒吼,橘红色的枪口焰在黑暗中一闪!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石头房门口那两个还在犹豫、试图举枪的哨兵! 那两个倒霉的哨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就被密集的弹雨打得浑身血花迸溅,惨叫着向后倒去! “走!” 我低吼一声,看都没看那两个倒地的敌人,一个箭步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了那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门上! “砰!” 木门应声而开!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火药硝烟的味道,夹杂着二楼传来的、隐约的搏斗声和叫骂声,扑面而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和石头一左一右,如同两头下山猛虎,闪电般冲进了黑暗的石屋之内! “敌袭!!” 几乎在我们冲进来的瞬间,里屋和楼梯口的方向,立刻传来了惊恐的越南语叫喊声!紧接着,就是杂乱的枪声! “噗噗噗!”几发子弹打在我们刚刚冲进来的门框上,碎石和木屑横飞! “趴下!火力压制!”我大吼一声,猛地扑倒在地,手中的54式手枪(虽然子弹不多了,但近距离反应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一阵快速点射! “砰砰砰!” 石头反应更快!他直接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八仙桌后面,手中的冲锋枪如同狂暴的毒蛇,朝着楼梯口和里屋的方向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瞬间将试图冲出来或者探头射击的敌人火力压制了下去!木屑横飞!墙壁上被打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黑暗中不时传来中弹后的闷哼和惨叫! 趁着石头火力压制的空当,我迅速观察了一下石屋一楼的布局。 这里似乎是一个客厅或者堂屋,空间不算太大,摆放着一些简陋的桌椅和柜子,大部分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左手边通往里屋(可能是厨房或者储藏室),右手边则是一个狭窄的、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刚才的枪声,主要就是从这两个方向传来的! “梁伟!梁伟你在哪儿?!”我朝着楼上大声喊道,希望能得到回应。 没有回答! 只有楼上传来更加激烈的搏斗声!似乎还有……匕首碰撞的“叮当”声?! 不好!梁伟肯定在上面遇到了大麻烦! “石头!掩护我!我上楼!”我不再犹豫,对着石头吼了一声! “副班长小心!”石头大声回应,手中的冲锋枪再次咆哮起来,死死地压制住里屋和楼梯口可能出现的敌人!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如同猎豹般,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个狭窄的木制楼梯! 刚冲到楼梯口!里屋突然冲出来一个端着ak的越南兵!他显然是被石头的火力压制得受不了了,想冲出来拼命! 但他刚一露头,就被我逮了个正着! 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瞄准!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就是一枪! “砰!” 子弹正中他的面门!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仰面栽倒! 来不及多看!我立刻转身,沿着嘎吱作响的木制楼梯,飞快地向上冲去! 楼梯很窄,也很陡峭!我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冲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二楼的景象,让我瞬间目眦欲裂! 只见在二楼唯一亮着灯的那个房间门口!梁伟正和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身材异常高大的敌人激烈地肉搏着! 梁伟显然已经受了伤!他的左臂软软地垂着,似乎已经骨折或者脱臼了!只能靠着右手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勉强抵挡着对方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而那个黑衣敌人!实力极其恐怖!他的身手矫健得不像话!力量也大得惊人!手里同样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或者说更像是一把短小的军用格斗刀),招式狠辣刁钻!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致命的杀机!逼得梁伟节节后退,险象环生!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房间的地板上,还躺着另外两个黑衣敌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梁伟干掉了!但梁伟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我军军装、被捆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的人,正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激斗,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是我们的人?!被俘虏了?!而且正在遭受严刑拷打?!(联系之前听到的惨叫声) “梁伟!撑住!!”我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54式手枪,就要朝着那个高大的黑衣敌人射击! 但是!那个敌人异常警觉!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就在我举枪的瞬间,他猛地一脚踹开梁伟,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旁边一闪!躲开了我的瞄准! 妈的!这家伙反应太快了! 而且!他躲开的同时,竟然还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枪口瞬间对准了我! 危险!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瞄准了!对着他就是一枪! “砰!” 几乎在同时!对方的枪也响了! “砰!” 我感觉自己的肩膀猛地一震!一股剧痛传来!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力气!手中的54式手枪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中弹了! 我也中弹了! 但幸运的是,对方似乎也没能完全躲开我的子弹!他的肩膀上也爆开了一团血花!身体猛地一个踉跄!手中的枪也脱手了! “好机会!!”受伤倒地的梁伟,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忍着剧痛!将手中的匕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捅进了那个高大敌人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嗤!” 匕首齐根没入! 那个高大的黑衣敌人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沾满鲜血的刀尖!然后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梁伟……最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呼……呼……”梁伟也耗尽了力气,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 解决了?! 我们……竟然真的干掉了这个实力恐怖的家伙?! 我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查看梁伟的伤势。 就在这时! “小心!!”楼下突然传来了石头惊恐的吼声!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轰隆!轰隆!” 整个石屋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不好!敌人的援兵到了?!还是里屋的敌人冲出来了?! “副班长!梁伟!快下来!敌人太多了!我们顶不住了!!”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和梁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决绝! 我们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马上撤退! 我强忍着剧痛,捡起地上的54式手枪(里面应该还有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挣扎着把梁伟搀扶起来。他的左臂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脸色也因为失血而变得吓人。 “那个……那个被俘的弟兄……”梁伟指着角落里那个被绑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战士。 我看了看他,又听了听楼下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喊叫声,心里一横!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我们自己!走!!” 我搀扶着梁伟,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口! 楼下的战斗已经异常惨烈!石头一个人依托着桌子和墙角,用冲锋枪和敌人疯狂对射!地上又多了几具敌人的尸体,但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里屋和外面冲进来!石头的身上也中了好几枪,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但他依然像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样,死守着楼梯口,为我们争取着时间! “石头!快撤!!”我嘶吼着,眼眶欲裂! “副班长!梁伟!你们快走!别管我!!”石头头也不回地吼道,手中的冲锋枪依旧在咆哮,“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从里屋扔了出来!正好落在石头的脚边! “石头——!!!”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轰——!!!!!” 剧烈的爆炸吞噬了一切!火光和浓烟瞬间充满了整个一楼! 我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气浪狠狠地推了出去!和梁伟一起重重地摔倒在石屋门口的泥地里! 爆炸的冲击波,也暂时阻挡了追出来的敌人! “走……快走……”梁伟咳着血,声音微弱地催促着我。 我看着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石屋门口,看着那片吞噬了石头的火海,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石头……牺牲了…… 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我胸中燃烧!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些正从火光和硝烟中再次冲出来的敌人!眼神中充满了血红的杀意! 我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还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但就在我准备举枪拼命的时候! 一阵更加猛烈、更加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突然从村子的外围响了起来! 是……是重机枪?!是迫击炮?! 这火力……是我们的人?! 难道……是营主力打过来了?! 第62章 重重围堵,喋血突围路 村外骤然响起的猛烈枪炮声,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那熟悉的56式重机枪特有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哒哒哒”声,还有60迫击炮弹落下时沉闷而有力的爆炸声……这绝对是我们自己人的火力! 难道……真的是营主力打过来了?!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那些正从火海和硝烟中冲出来,准备将我们彻底消灭的敌人(无论是越军还是那支神秘部队),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他们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朝着村外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望去! 就是这个机会! “走!!”我甚至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肩膀和腿上的剧痛,一把拽起同样震惊的梁伟,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与村外枪声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村子后山那片更加黑暗、更加茂密的丛林,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无论外面来的是谁,趁着敌人注意力被吸引,混乱之际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梁伟的左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脸色惨白如纸,但他求生的意志同样强烈!他咬着牙,任由我几乎是半拖半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冲出了几十米,一头扎进了后山那片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丛林之中!茂密的枝叶瞬间将我们吞噬,也隔绝了身后那如同炼狱般的枪炮声和喊杀声。 “呼……呼……”我们躲在一棵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古树后面,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随时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石屋喋血,简直比打一场持续几小时的阵地战还要惊心动魄!石头……那个憨厚勇猛的战士,为了掩护我们,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火海之中……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 “咳咳……”梁伟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沫。他不仅胳膊受伤,刚才在肉搏和爆炸中,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梁伟!你怎么样?!”我焦急地问道,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死……死不了……”梁伟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副班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原始丛林,伸手不见五指。身后是激烈的战场,敌人随时可能追过来。而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腿脚不便,弹药几乎耗尽…… 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我还活着,而且……脑子里还记着那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不能停!”我咬了咬牙,做出决定,“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战场越远越好!敌人肯定会搜山的!” “往……往哪儿走?”梁伟虚弱地问道。 往哪儿走? 我努力回忆着之前观察的地形,以及那张已经被我牢牢记在脑海里的、从废弃据点找到的法文标注地图! 那张地图上,从山神庙出发,除了那条通往“废弃矿井”的秘密通道,似乎……似乎还有另一条更加隐蔽的、沿着山脊蜿蜒向北的虚线标记!那条线最终指向的,好像是……一条河流?! 难道是……界河?! 虽然不确定那张地图的准确性,也不确定那条虚线是否真的存在,但这似乎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方向了!只要能到达边境线,就有希望! “往北!翻过这座山!去找河!”我指着一个大致的方向,语气坚定地说道。 “好……听你的……”梁伟点了点头,他对我的判断似乎已经产生了一种依赖。 我搀扶着梁伟,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这一次,不再是追寻,而是……逃亡! 我们在黑暗的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没有手电筒,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月光(如果云层散去的话)辨认方向。腿上的枪伤和肩膀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梁伟的伤势更重,几乎是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我们不敢走大路,只能选择最难走、最隐蔽的山脊和密林。饿了,就嚼几片苦涩的树叶;渴了,就接一点冰冷的雨水或者晨露。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但已经渐渐变得稀疏和遥远。不知道村子那边的战斗最终结果如何,也不知道是哪支部队最终控制了局面。但我知道,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活下去!必须离开这片该死的丛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我们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体力早已透支,意识也因为失血和疲惫而变得模糊。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想要就此倒下,永远地睡过去。 但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石头牺牲前那决绝的眼神,想起秦峰副连长临终前那沉甸甸的嘱托(虽然我依然不知道具体内容),想起那些为了掩护我们而倒下的战友……一股不甘的火焰就会再次从心底燃起! 不能死!我必须活着出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组织!告诉国家! 就在我们几乎要油尽灯枯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水流声! 而且,不是小溪流,是……大河奔腾的声音! “河!是河!!”梁伟也听到了,原本黯淡的眼神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我们精神大振!互相搀扶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拨开最后一片浓密的竹林!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波涛汹涌的大河,出现在我们面前!河水浑浊,奔腾不息,正是……红河! 我们……我们竟然真的走到了红河边?!这意味着……国境线,就在不远处了?!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瞬间淹没了我!我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 然而,还没等我们高兴太久,顺着河流向下游望去时,我们的心,瞬间又沉入了谷底! 只见在下游不远处,靠近河岸渡口的位置,赫然……驻扎着一支越军部队! 帐篷连绵,岗哨林立,甚至还能看到几门架设起来的高射机枪和迫击炮!他们显然是控制了这个重要的渡口,封锁了河道! 我们……被堵住了! 前有大河拦路(没有船根本过不去),后有(可能存在的)追兵,现在连唯一的通路都被敌人死死卡住! 难道……老天真的要亡我们?! “妈的……”梁伟绝望地骂了一句,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连续的打击和伤痛,终于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意志。 我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 在我们左前方,靠近河岸的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里,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不是风吹的!而是……有规律的、人为的晃动! 而且,那晃动的频率和方式……似乎有点眼熟?!像某种……联络信号?! 我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 第63章 芦苇荡的密语,意外的接应 那片茂密的芦苇荡,在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的映照下,随着河风轻轻摇曳。但其中一小片区域的晃动,却明显带着一种人为的、刻意的节奏。三长两短,停顿,再来一次三长两短……这绝对不是自然现象! 联络信号!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某种联络信号!而且……这个信号的节奏,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猎隼! 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地下据点里,猎隼曾经用手电筒的光线,打出过类似的、极其隐蔽的信号,用来和可能存在的潜伏人员或者后援力量进行联络!虽然节奏不完全一样,但那种独特的韵律感,非常相似! 难道……是猎隼的人?!他们也追踪到了这里?!或者说……他们一直就在这附近?! 这个发现,如同在漆黑的绝望中,猛地撕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但也充满了巨大的风险! 对方到底是谁?真的是猎隼的同伴吗?还是……敌人故意设置的陷阱?毕竟,猎隼的身份本身就充满了谜团,与他相关的人,也未必就是可靠的盟友! “梁伟!别睡!醒醒!”我用力摇晃着几乎要昏迷过去的梁伟,“你看那边!芦苇荡里!有信号!” 梁伟艰难地睁开眼睛,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警惕。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确定性。 “……怎么办?”他声音微弱地问道。 怎么办?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贸然过去?风险太大!一旦是陷阱,我们两个伤兵就是送死! 置之不理?那可能会错失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而且,如果真的是猎隼的人,他们或许掌握着更重要的信息,或者能提供帮助! 必须确认对方的身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猎隼之前使用过的其他信号方式,或者……我们之间某种极其短暂却又可能存在的“默契”。 有了! 我想起之前在追击“假老马”时,秦峰副连长曾经教过我们一种极其简单的敲击信号,用来在近距离、无法说话的情况下进行联络!三短一长代表“安全”,两长一短代表“危险”,连续短促敲击代表“紧急情况”! 这种信号极其简单,未必是猎隼他们那个“组织”的专用信号,但至少……可以用来试探一下! 我找到身边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然后,对着芦苇荡的方向,用石头轻轻敲击着另一块岩石! “嗒嗒嗒……嗒——” (三短一长:安全\/询问) 我敲击完,立刻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芦苇荡! 寂静。 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红河奔流的“哗哗”声。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或者对方没有看到\/听到? 就在我心头刚刚升起一丝失望的时候—— 芦苇荡里,传来了回应! 同样是用石头敲击的声音!极其轻微,但节奏清晰! “嗒嗒……嗒——……嗒” (两短一长再一短:稍等\/确认中?) 这个回应虽然不是标准的“安全”,但也表明对方确实收到了我的信号,并且……听懂了?!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对方真的是……自己人?!或者至少是……可以沟通的人?! 过了一会儿,芦苇荡里再次传来信号: “嗒……嗒嗒……” (一长两短:靠近\/过来?) 这是……让我们过去?! 我和梁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一丝冒险的冲动! “副班长……去……还是不去?”梁伟声音颤抖地问道。 去! 必须去!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就算是陷阱,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去!”我咬了咬牙,做出决定,“梁伟,你在这里等着!用枪掩护我!如果我过去五分钟没有回来,或者发出三声枪响的信号,你就……想办法自己突围!或者……找机会投降……至少……活下去!” 说完,我将那把只剩下最后两发子弹的54式手枪塞到梁伟手里(他自己的武器可能在之前的战斗中丢失或损坏了),又将身上仅剩的一点压缩饼干屑和急救包(里面只有几块脏兮兮的纱布了)留给了他。 “副班长!你……”梁伟看着我,眼圈红了。 “别废话!执行命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那支同样没几发子弹的56半步枪背在身后,只拿着一把缴获的越军匕首(以防万一需要近距离无声搏斗),然后压低身体,如同壁虎般,极其小心地,朝着那片晃动的芦苇荡,匍匐前进。 河岸边的泥土松软而泥泞,冰冷的河水浸湿了我的裤腿。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遮挡了视线,但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我拨开茂密的芦苇杆,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耳朵竖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 越靠近那片信号发出的区域,我的心跳就越快。 终于,我拨开最后一片芦苇!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在一小片被芦苇环绕的、相对干燥的空地上,半蹲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那个在山洞入口遭遇的、穿着轻便户外服装、脸上涂着油彩的神秘女性?! 她手里端着那支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枪口正警惕地对着我潜入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而在她旁边,还蹲着另一个人!那个人……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竟然是……猎隼?! 他……他还活着?! 他看起来伤得不轻!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条胳膊用布条吊在胸前,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一把手枪,靠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看到我出现,猎隼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和……释然? 而那个女人,在看到我,特别是看到我身上穿着的解放军军装后,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但警惕丝毫未减。她没有立刻放下枪,而是用纯正的汉语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我看着眼前的两人,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猎隼在这里!而且和这个神秘组织的女人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那之前在地道里…… “红狐,自己人。”猎隼突然开口了,声音虽然虚弱,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李卫国,118团……算是我的……临时战友。” 那个被称为“红狐”的女人听到猎隼的话,这才缓缓放下了枪口,但眼神中的审视和警惕依然存在。她上下打量着我,特别是看到我腿上的枪伤和狼狈的样子,眉头微皱。 “临时战友?”她重复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疑问和……不易察觉的嘲讽?“看来‘利剑’这次损失惨重啊,连这种……步兵都拉来凑数了?” 利剑?是指猎隼所在的那个“特殊部门”的代号吗? “闭嘴!”猎隼低喝一声,似乎对女人的话很不满,“他救过我的命!也掌握着……关键的东西!” 红狐耸了耸肩,不再多说,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河对岸和下游方向,显然还在警戒着。 “猎隼……你……你还活着?!太好了!”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困惑,“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 “说来话长。”猎隼苦笑一声,咳嗽了几下,牵动了伤口,脸色更加苍白,“我们在地下暗河失散后,我被冲到了下游几公里外的地方,侥幸没死,但伤得很重。后来……是红狐找到了我。” 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是……另一个负责追踪‘那个东西’和‘他们’的人。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吧。” 另一个追踪者?殊途同归? 这关系……还真是复杂! “那……那个笔记本呢?”我急切地问道,“还在你身上吗?” 猎隼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胸前的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 “大部分还在,”他说道,“但是……最后一页,记载着最关键信息的……那一页,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王振的人……撕走了!” 最后一页被撕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岂不是说……?! “不过,没关系。”猎隼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虽然纸张没了,但上面的内容……我已经记下来了。而且……我怀疑,那半块玉佩,才是真正解开最后秘密的……钥匙。” 玉佩?!他怎么知道玉佩?!难道……?! “先别说这些了!”红狐突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警惕,“有人来了!从下游方向!速度很快!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来了?! 是敌人?!还是……?! 我和猎隼立刻紧张起来!举起了武器! 第64章 红河暗渡,生死的竞速 “有人来了!从下游方向!速度很快!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红狐那冰冷而急促的警告,如同寒风般瞬间吹散了我们重逢(虽然是极其诡异的重逢)带来的那一丝微弱暖意。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下游方向,那原本只有水流声的河岸边,骤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越南语的呼喝声! 甚至还有几束刺眼的手电筒光束,开始在河岸边的树林和芦苇荡里胡乱扫动! 敌人!而且数量不少!他们显然是发现了我们之前留下的痕迹(比如被冲上岸的某些物品,或者干脆就是追踪到了这里),正沿着河岸进行拉网式搜索! “妈的!阴魂不散!”猎隼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上的伤势让他动作异常艰难,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别动!”红狐一把按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这里不能待了!必须马上走!” “往哪儿走?”我焦急地问道,同时将梁伟(他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往更隐蔽的芦苇丛深处拖了拖,“岸上肯定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被堵死了!” “岸上走不了,那就……走水路!”红狐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那波涛汹涌、浑浊不堪的红河! 走水路?! 我的心猛地一沉!红河的水流异常湍急,而且河道宽阔,里面暗流漩涡密布!我们现在三个人带一个重伤员(梁伟),而且猎隼也伤得不轻,想靠游泳或者简陋的漂浮物渡过这条大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对岸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万一河对岸也有敌人呢? “不行!”我立刻反对,“这河水太急了!我们根本过不去!而且目标太大,一旦被发现……” “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红狐打断了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岸上的敌人很快就会搜索到这里!留在这里,我们一个都跑不了!走水路,虽然危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红河水流复杂,水声嘈杂,夜色(虽然天快亮了,但河面依然昏暗)也能提供一定的掩护!只要我们能撑到对岸,或者漂到下游某个隐蔽的河湾,就有机会摆脱他们!” 猎隼也挣扎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说得对……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赌!又是赌!我感觉自己的命,就是在这无休止的赌博中,一次次地被扔上轮盘! 但眼下的情况,确实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岸上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已经开始扫到我们附近的芦苇荡了! “快!把能用的东西都绑在身上!尤其是……那个!”红狐指了指猎隼胸前的口袋——那本笔记本!“我们互相用绳子(她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细长但异常坚韧的特种绳索)连在一起!防止被水冲散!梁伟……只能尽量拖着了!” 没有时间犹豫!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身上仅存的武器弹药(虽然少得可怜)用布条或者绳子死死地绑在身上。猎隼也将那本笔记本用油布再次包裹好,塞进了最贴身的口袋。红狐则熟练地将特种绳索在我们三人腰间系好,留下足够活动的长度,又分出一段系在梁伟的腋下。 “屏住呼吸!尽量放松!跟着水流走!别挣扎!”红狐最后叮嘱了一句,然后率先朝着冰冷的红河河水中滑去! 猎隼紧随其后!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越来越近的手电筒光束和隐约可见的人影,不再犹豫!一手拖拽着半昏迷的梁伟,也猛地滑入了那浑浊、冰冷、流速惊人的红河之中! “哗啦!”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我们吞没!巨大的水流如同无情的巨手,狠狠地抓住我们,将我们向下游猛地拖拽而去!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在狂暴的河流中翻滚、沉浮!冰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呛得我几乎窒息!浑浊的河水遮蔽了视线,我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死死地抓住连接着猎隼和红狐的绳索,以及拖拽着梁伟的那根绳子!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哗哗”水声,以及我自己因为恐惧和缺氧而狂乱的心跳声! 岸上传来了敌人发现我们跳河后的惊呼声和杂乱的枪声! “砰砰砰!” 子弹打在周围的水面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但幸运的是,在湍急的水流和昏暗的光线下,他们似乎很难瞄准我们这些在水中沉浮的目标! 我们被水流裹挟着,飞快地向下游漂去!速度快得惊人! 我拼命地想要浮出水面换气,但湍急的水流和漩涡一次次地将我拖入水底!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气了!幸亏猎隼和红狐似乎水性极好,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将我和梁伟向上拖拽一把,让我们得以短暂地接触到空气。 梁伟的情况最糟糕,他本就重伤,此刻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和冲撞,早已彻底失去了知觉,完全是靠着绳索的拖拽才没有沉下去。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就这样,我们在冰冷、黑暗、湍急的红河中,进行着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漂流!不知道漂了多久,也不知道漂了多远。我的意识因为寒冷、缺氧和疲惫而开始变得模糊,手臂也因为长时间紧抓绳索而变得酸麻无力。 就在我感觉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水流的速度……似乎……稍微减缓了一些?! 而且,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片更加开阔的水域?!还有……岸边似乎有……大片的甘蔗林?!(越南北部红河沿岸是重要的甘蔗产区) “快!靠岸!前面好像有个河湾!水流缓一些!”猎隼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地朝着岸边划去! 终于! 在付出了几乎虚脱的代价后,我们三个人拖着昏迷不醒的梁伟,如同三条搁浅的死鱼一般,被冲上了岸边一片泥泞的滩涂!滩涂后面,就是那片茂密的、一人多高的甘蔗林! “咳咳咳……”我们趴在泥泞的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肺里的河水和泥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浑身上下都被冰冷的河水浸透,冷得瑟瑟发抖。 但我们顾不上这些! “快!进甘蔗林!隐蔽起来!”猎隼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观察着身后宽阔的河面,催促道。 我们不敢怠慢,立刻互相搀扶着,拖着梁伟,钻进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甘蔗林深处。茂密的甘蔗叶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我们找了一处相对干燥、隐蔽的空地,将梁伟放平。我赶紧检查他的情况,万幸,还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但脸色已经如同死人般灰败,体温冰冷。 “他……他快不行了……”我声音颤抖地说道,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猎隼和红狐也沉默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药品,没有医疗设备,梁伟的生还希望极其渺茫。 “先……先让他暖和一下……”红狐从自己那几乎空了的背包里,竟然找出了一小块……压缩毛毯?!(可能是特工的特殊装备)她将毛毯盖在梁伟身上,又搓着他的手脚,试图恢复他的体温。 而猎隼,则警惕地注视着甘蔗林外面的动静。 “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他低声说道,“敌人就算要追,也想不到我们会从水路跑这么远。而且这片甘蔗林范围很大,他们要搜索也不容易。” 暂时安全?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梁伟,又看了看自己和其他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我们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却身处更加陌生的敌占区,伤病缠身,弹尽粮绝,前途……依旧是一片黑暗。 “接下来……怎么办?”我茫然地问道。 猎隼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本已经湿透变形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些指引。 红狐则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点高能量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水,示意我们分着吃掉。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但绝对不属于自然界的……“沙沙”声,突然从我们侧后方的甘蔗林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其小心地、拨开甘蔗叶,朝着我们这边……悄悄靠近?! 第65章 蔗林魅影,意外的猎人 那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吐信般,瞬间让我们三个(猎隼、红狐和我)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到了极限! 有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敌占区甘蔗林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猎隼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就猛地一个翻滚,无声无息地隐入了旁边更加茂密的甘蔗丛中,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已经举起,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红狐的反应也快如闪电!她迅速将奄奄一息的梁伟(他仍然是我们的累赘,但性质不同了)往更隐蔽的地方拖了拖,然后拔出腰间的匕首,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那个方向,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雌豹! 而我,也强忍着腿伤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将那把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的54式手枪紧紧握在手里,背靠着粗壮的甘蔗秆,心脏狂跳不止! “沙沙……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而且听起来……不止一个!似乎是……两三个人?!他们行动异常小心,脚步极轻,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是敌人追上来了?!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而且这声音……似乎少了些军人特有的那种沉重和规律性,更像是…… 更像是……猎人?! 我的脑海里猛地闪过这个念头! 越南北部的山区丛林里,世代居住着许多以打猎为生的少数民族!他们熟悉地形,擅长追踪和潜行,身手矫健!难道……我们闯入了某个当地猎人的狩猎范围?! 如果是猎人……那他们是敌是友?!会不会向越军告密?!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 前方的甘蔗叶被缓缓拨开! 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视线之中! 借着透过甘蔗叶缝隙洒下的斑驳月光,我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果然不是军人! 他们穿着极其简陋的、用粗麻布或某种植物纤维制成的衣服,赤着脚,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但异常精悍!每个人都背着弓弩,腰间挎着砍刀,眼神锐利而警惕,如同丛林里的野兽! 他们的长相……似乎是当地的某个少数民族?! 那三个“猎人”显然也没料到这里会有人!在看到我们(主要是看到了猎隼和红狐)的瞬间,他们也是猛地一惊!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弓弩!箭头闪烁着寒光,显然淬了毒! 双方,在这片寂静的甘蔗林深处,瞬间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了! 猎隼和红狐都没有立刻开枪。他们知道,在这种近距离下,对方的毒箭同样致命!而且一旦开枪,枪声很可能会引来真正的敌人! “……”为首的那个猎人,嘴里发出了一串急促而低沉的、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土话!似乎是在警告或者询问!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猎隼皱了皱眉,他显然也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我心里一惊!语言不通!这下麻烦了!万一产生误会,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猎隼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微声冲锋枪……枪口朝下,放低了!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虽然另一只手依然紧握着枪托),同时用一种尽可能显得平和的语气,尝试着说了几句……极其简单的越南语?! “朋友……迷路……需要……帮助……” 他的越南语说得非常蹩脚,发音也很奇怪,但意思大概能表达出来。 那三个猎人听到他竟然会说越南语,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敌意似乎减轻了一些,但警惕丝毫未减。 为首的那个猎人,依旧用土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同时用手比划着,似乎在询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猎隼连蒙带猜,也用极其简单的越南语和手势回应着,大概意思是说我们是“迷路的山民”,遇到了“坏天气”(指暴雨和洪水),需要找个地方休息,弄点吃的。他刻意没有提及我们是军人,也没有提及俘虏的事情(因为已经没有俘虏了)。 双方就这样,用着蹩脚的语言和夸张的手势,进行着极其困难的交流。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手心全是汗。生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冲突爆发。 那个红狐,则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枪口看似垂下,但随时可以抬起射击,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锁定着那三个猎人。 交流了大概几分钟,那个为首的猎人,似乎……相信了猎隼的话?或者说,他被猎隼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所震慑?又或者……他有别的什么打算? 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同伴低声说了几句土话,那两个猎人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弓弩,但眼神依旧警惕。 然后,为首的猎人,对着猎隼,指了指甘蔗林更深处的某个方向,又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这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猎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红狐,眼神中充满了询问和……一丝冒险的意味。 红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现在,我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跟着他们走,或许能找到一个临时的安全点,甚至可能获得一些食物和帮助。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猎隼对着那个猎人首领,也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我们跟上。 我们搀扶起依旧昏迷的梁伟,跟在那三个如同幽灵般在甘蔗林里穿梭的猎人身后。 他们走的路径极其隐蔽,完全避开了任何可能被发现的小道,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在茂密的甘蔗秆之间硬挤过去的。如果不是他们带路,我们自己绝对找不到这样的路。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窝子?! 那是一个挖在地下,入口用甘蔗叶和泥土巧妙伪装起来的小型藏身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猎人首领示意我们进去。 地窝子里面空间不大,但相对干燥,地上铺着一些干草。空气虽然有些闷,但至少能遮风挡雨,也能避开外面的视线。 我们几个人钻进去后,几乎立刻就瘫倒在地,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那三个猎人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们蹲在洞口附近,用一种好奇而又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特别是我们身上的武器和装备。 为首的猎人,又指了指昏迷的梁伟,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似乎在询问他的伤势。 猎隼用简单的越南语回答,大概是说受了重伤,需要休息和草药。 猎人首领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猎人说了几句。那个年轻猎人立刻转身,钻出地窝子,消失在了甘蔗林里。 过了一会儿,年轻猎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捣碎的草药?! 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烤熟了的、黑乎乎的……竹鼠?! 他将草药递给猎隼,又将竹鼠递给我们。 食物!真正的食物!虽然只是两只烤糊了的竹鼠,但在我们这些饿了好几天的人眼里,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我们顾不上烫手,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立刻狼吞虎咽地撕扯起来!那带着焦糊味的、干硬的鼠肉,此刻吃起来却是那么的香甜! 猎隼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草药敷在梁伟的伤口上(也分了我一点敷在腿上)。那些草药似乎真的有效果,敷上去之后,梁伟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点。 看着这些猎人似乎并没有恶意,甚至还给我们提供了食物和草药,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或许……他们真的只是淳朴的山民? 但猎隼和红狐,却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东西,武器始终没有离手,眼神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三个猎人。 就在这时,那个为首的猎人,突然将目光落在了……猎隼胸前口袋里,那本微微露出一角的……笔记本上! 虽然笔记本湿透了,封面也破烂了,但那个猎人的眼神,在看到笔记本的瞬间,猛地……亮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这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猎隼和我的眼睛! 我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 第66章 猎人的秘密,摇曳的火光 那个猎人首领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虽然极其短暂,却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和猎隼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他……认识这本笔记本?!或者说,他知道这本笔记本代表着什么?! 这绝不是巧合! 我和猎隼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咀嚼竹鼠肉的动作,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警惕和……一丝寒意! 这些看似淳朴的猎人,绝对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们给我们食物和草药,到底是出于同情?还是……另有所图?!他们把我们带到这个隐蔽的地窝子,是真的为了帮助我们躲避?还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地窝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那三个猎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警惕,他们不再像刚才那样好奇地打量我们,而是默默地蹲在洞口附近,眼神低垂,看不清表情,手里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砍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外面甘蔗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以及梁伟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办? 直接翻脸?我们现在三个人带一个重伤员,而且弹药匮乏,对方虽然只有三个人,但熟悉地形,又带着淬毒的弓弩,真动起手来,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而且枪声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继续伪装?可对方显然已经对笔记本产生了兴趣,甚至可能知道了我们的部分来历(比如不是普通的“迷路山民”),再装下去还有意义吗?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猎隼再次展现了他过人的冷静和应变能力。 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紧张,而是极其自然地,将最后一口竹鼠肉咽下,然后擦了擦手,用那依旧蹩脚但尽量显得诚恳的越南语,对那个猎人首领说道: “朋友……谢谢……你们的食物……草药……很好……” 猎人首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我们……想知道……”猎隼继续试探着问道,同时用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边……边境……怎么走?远……不远?” 猎人首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我们听不懂的土话,期间还夹杂着几个模糊的越南语单词,比如“危险”、“过不去”、“当兵的”…… 虽然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我们还是明白了——那边现在很危险,到处都是当兵的(无论是越军还是我军),根本过不去。 这个回答,让我们心里更是一沉。看来,想从这里直接返回边境线的希望,非常渺茫。 “那……哪里……安全?”猎隼又问道,同时用手指了指我们所在的这个地窝子,又指了指外面,“这里……能……待多久?” 猎人首领再次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配合着手势。这次我们大概明白了,这个地窝子只是他们临时打猎休息的地方,并不安全,随时可能被发现。如果想找个真正安全的地方,需要跟着他们去……他们的寨子?或者某个更隐蔽的地方? 去他们的寨子? 我和猎隼再次对视了一眼。这无疑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选择!谁知道他们的寨子里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是什么态度?万一他们和越军或者那个神秘组织有勾结,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留在这里或者继续在丛林里乱闯,似乎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红狐,突然用一种极其流利的……当地少数民族土话(可能是壮语或瑶语的分支),对着那个猎人首领说了几句! 她的发音标准,语气自然,显然对这种语言非常熟悉! 我和猎隼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能力! 那个猎人首领听到红狐的话,也是明显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惊讶和……恭敬?的表情!他立刻也用同样的土话,叽里咕噜地和红狐快速地交谈起来! 他们语速很快,很多词语我们根本听不懂!但从猎人首领那不断点头、甚至微微躬身的姿态来看,红狐似乎……说服了他?或者说,她的身份或她所说的话,对这些猎人有着某种特殊的威慑力或影响力?! 红狐到底是什么人?!她不仅仅是猎隼口中那个“殊途同归”的追踪者那么简单!她竟然还精通当地土话!并且似乎对这些神秘的山民有着某种影响力! 我的脑子里充满了巨大的疑问!感觉自己对猎隼和红狐的了解,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红狐和猎人首领的交谈终于结束了。 红狐转过头,对我们说道,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他们同意带我们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可以暂时休整,处理伤势。但是……我们必须遵守他们的规矩,不能乱走动,不能暴露他们的位置。” “安全的地方?是他们的寨子吗?”猎隼警惕地问道。 “不是寨子。”红狐摇了摇头,“是一个……他们称之为‘圣地’入口附近的地方。具体是哪里,他们没说。但他们保证,只要我们不乱来,暂时不会有危险。” 圣地入口?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我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卷入了另一个更加神秘、更加难以理解的漩涡之中。 但眼下的情况,我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猎隼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带路吧。” 猎人首领见我们同意,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对着那两个年轻猎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便率先钻出了地窝子。 我们再次搀扶起梁伟,跟在他们身后。这一次,猎人们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恭敬了许多,甚至主动过来帮忙搀扶梁伟。 我们在茂密的甘蔗林和原始丛林中,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这一次,猎人们带领我们走的,是一条更加隐蔽、更加曲折的路径,很多地方甚至需要拨开厚厚的藤蔓才能通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丛林里的夜晚,再次降临。 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极其奇特的山谷! 这个山谷异常狭窄,两侧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巨大黑色岩壁,直插云霄!谷底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空气异常潮湿阴冷,而且……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的、类似于之前在山神庙地下闻到的那种硫磺和特殊矿物质的味道! 更让我们感到诡异的是!在山谷入口处的岩壁上,以及沿途的一些巨大岩石上,赫然刻画着……大量古老而又神秘的符号和壁画! 那些符号!正是……那个“z”字形标记!以及各种与之相关的变体和组合! 而那些壁画!则描绘着一些更加离奇、更加令人不安的场景——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地下生物?穿着奇特服饰、如同祭司般的人物在操控着闪耀着光芒的晶石?还有……如同末日般山崩地裂、洪水滔天的灾难景象?!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这里就是那个法国人地图上标注的“废弃矿井”?或者说……是与那个秘密矿藏和“特殊装置”有着直接联系的……核心区域?!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感觉自己离那个巨大的秘密,只有一步之遥! 猎隼和红狐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凝重!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里的重要性! 就在这时! 带路的猎人首领,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方山谷拐角处,一片摇曳的、昏黄的火光,用生硬的汉语,对我们说道: “前面……就是……‘守护者’……住的地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 守护者?! 第67章 守护者的领域,试探与接触 猎人首领的身影消失在山谷拐角处那片摇曳的火光和更深的黑暗之中。他那句生硬的“守护者”和“通报”,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们心头。 这个狭窄、阴冷、弥漫着硫磺和矿石气息的山谷,以及那些刻满神秘符号和血腥壁画的岩石,无不透着一股诡异和不祥。而所谓的“守护者”,他们又是什么人?是敌是友?他们守护的,真的是那个与笔记本和玉佩都可能相关的秘密吗? 我们三个人加上昏迷的梁伟,被留在了原地。那两个年轻的猎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如同雕像般,一左一右地守在谷口不远处,手里紧握着弓弩,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我们,也扫视着周围黑暗的丛林。他们虽然对我们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但显然也没有完全信任我们,更像是在……监视。 “怎么办?”我压低声音问猎隼和红狐。我的手一直紧握着那把只剩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等。”猎隼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特别是那个猎人首领消失的方向,“现在我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贸然行动只会更危险。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红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她那支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将一个备用弹匣插在了最顺手的位置。她的冷静和专业,让人感到一丝心安,但也更加好奇她的真实身份。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山谷里的风似乎更大了,呜咽着穿过狭窄的通道,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声音。远处丛林里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行动物的叫声,更显得此地阴森可怖。梁伟的呼吸依旧微弱,但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不知道是那些草药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 我心里充满了焦虑。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天知道那些追兵会不会找到这里?或者那个“复活”的参谋王振和他的人,会不会也知道这个地方? 就在我几乎要按捺不住,想要催促猎隼想办法离开的时候—— 脚步声! 从山谷深处,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听起来……脚步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军人的节奏?! 我们三个人的神经瞬间绷紧!立刻举起了武器,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两个年轻猎人也立刻举起了弓弩,摆出了防御姿态! 火光晃动! 几个人影,从那个拐角处缓缓走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之前离开的那个猎人首领! 而在他身后,跟着四个人! 当我看清那四个人的瞬间,我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跳几乎停止! 他们……他们竟然穿着……解放军的军装?! 虽然他们的军装看起来有些陈旧,甚至款式都有些过时(像是比我们当时穿的还要早一些的型号?!),而且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油污,但那熟悉的橄榄绿,那五角星帽徽(虽然很模糊),绝对不会错! 是我们的人?! 怎么可能?!在这种敌后纵深的、如同禁地般的诡异山谷里,怎么会有我们自己的部队?!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一直就驻扎在这里?! 那四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至少都在四十岁以上,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眼神锐利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警惕。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都是我们熟悉的56式步枪或冲锋枪,保养得很好。 他们走到我们面前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肩上似乎扛着上尉军衔(虽然肩章很旧了)的中年军官,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我们三个人(特别是猎隼和红狐)身上来回扫视着,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或许是因为我穿着最标准的解放军军装?)。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磨砺出的威严,他的普通话很标准,但似乎……带着一点点很老的口音?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报出之前秦峰用的那个代号。 但猎隼却抢先一步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试探? “我们是……迷路的。”他简单地说道,并没有报出任何番号,“在执行任务中与大部队失散,误入此地。” 那个上尉军官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的目光再次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特别是猎隼和红狐那明显不同于常规部队的装备和气质。 “迷路?”他冷哼一声,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这片‘死亡之谷’(他用了一个当地人才知道的称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迷路’进来的。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他身后的三个士兵,也同时将枪口对准了我们!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这些人……看起来像是自己人,但他们的态度,却充满了怀疑和敌意!而且他们身上那种与世隔绝般的沧桑感和警惕性,也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和那些“守护者”、和这个“禁地”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有恶意。”红狐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我们确实是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失散,并且遭到了不明武装的追击,被迫逃入此地。我们只想找到安全的出路,返回我方控制区。”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缓慢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怀里。 “别动!”对面的士兵立刻紧张起来,枪口逼近! 红狐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着的……证件?! 她将证件举了起来,对着那个上尉军官:“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或许……你应该认识这个。” 那个上尉军官眯起眼睛,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开枪。他走上前几步,接过那个证件,借着猎人火把的光芒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在看到证件内容的瞬间,猛地一变! 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红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你……你是……‘火凤凰’?!你……你还活着?!这……这不可能!” 火凤凰?! 这是红狐的代号吗?!为什么这个上尉会认识她?!而且反应如此激烈?! 猎隼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显然,他也不知道红狐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红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个上尉军官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他再次仔细地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红狐,最终,他缓缓地放下了枪,对着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也放下武器。 “……请跟我来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已经完全变了,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有敬畏,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悲凉?“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转过身,示意猎人首领带路,朝着山谷深处那片摇曳的火光走去。 我和猎隼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和……更加强烈的不安。 这个突然出现的“火凤凰”身份,以及这位神秘上尉的剧烈反应,都预示着,我们卷入的这个漩涡,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这个所谓的“守护者”营地,以及隐藏在这里的秘密,恐怕……不仅仅是越战那么简单,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早、更隐秘的……历史?! 我们互相搀扶着(主要是猎隼搀扶着我),跟在那位神秘的上尉和猎人首领身后,朝着那片未知的、摇曳的火光,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前方的道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第68章 营地惊变,守护者的怒火 那位自称“上尉”的中年军官,身上带着一种与这片原始山林格格不入的、陈旧却又凛冽的军人气息。他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回头,用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我们,眼神里的复杂情绪——警惕、审视、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凉?——让我们捉摸不透。 跟在他身后的,是那四个同样沉默寡言、装备着老式武器却显得异常精悍的士兵。他们将我们三个(我和猎隼、红狐)以及那两个年轻的猎人(他们似乎对上尉非常敬畏,低着头不敢说话)隐隐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不露痕迹的监视圈。至于重伤昏迷的梁伟,则由一个士兵用简易担架抬着,跟在队伍最后。 我们沿着那条狭窄、阴冷的山谷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谷底的道路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用石头垒砌的、极其简陋却又异常坚固的防御工事雏形。空气中那股硫磺和矿石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 终于,在山谷的一个拐弯处,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隐藏在山谷深处的、规模不大的营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说它是营地,其实不太准确。更像是一个……依托着天然洞穴和山壁,用石头、木头和伪装网搭建起来的、极其隐蔽的据点。几处摇曳的火光和微弱的灯光(似乎是老式的马灯或者发电机带动的灯泡?)从几个洞口和简易房屋里透出来,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一些影影绰绰活动的人影。 这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没有军营通常应有的那种喧嚣和活力,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偶尔夹杂着几声低沉的咳嗽或者金属碰撞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长期与世隔绝所特有的、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 我注意到,营地外围设置了极其巧妙的警戒哨和陷阱。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藏着伪装过的射击孔。几个穿着同样陈旧军装、但眼神异常警惕的士兵,如同雕像般守卫在几个关键的路口。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有56式枪族,也有更老旧的苏式、甚至日式武器,但每一支都擦拭得锃亮,保养得极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看起来像军人,但又不像我们现在任何一支正规部队!他们的装备混杂,气质沧桑,眼神里充满了对外界的警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坚守? “到了。”带路的上尉停下脚步,指了指营地中央一个相对较大的、似乎是主洞穴的入口,“进去吧。有人……想见你们。”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复杂。 猎隼和红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有人”是谁,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 我们跟着上尉,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主洞穴。那两个年轻猎人则留在了外面,似乎没有资格进入。 洞穴内部空间很大,显然经过了大规模的人工开凿和加固。岩壁上牵拉着电线,悬挂着几个发出昏黄光芒的灯泡。里面摆放着一些简陋的桌椅、行军床,墙壁上还挂着一些早已泛黄的地图和作战示意图。 洞穴的最深处,一张行军桌后面,坐着一个……老人。 一个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皱纹、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但依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旧式军装!肩上没有军衔,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潭般深邃锐利,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看透世事的沧桑和……威严! 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年纪不小、但眼神彪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兵,如同两尊护法金刚。 看到我们进来,老人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x光一般,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猎隼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了猎隼胸前口袋里,那本微微露出一角的……越南笔记本上! “东西……带来了吗?”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猎隼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 他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而且似乎对笔记本的存在了如指掌! “你是谁?”猎隼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反问道,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 “我是谁不重要。”老人缓缓说道,他的目光转向红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重要的是……‘火凤凰’,你还活着,很好。看来……当年的种子,并没有完全灭绝。” 火凤凰?!他又提到了这个代号!他认识红狐?!或者说,认识红狐代表的那个组织?! 红狐的脸色也变了,她看着老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深深的忌惮:“你……你是……‘老 k’?!你……你竟然还在这里?!” 老 k?! 这个代号,让旁边的上尉和那两个老兵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似乎这个名字代表着某种禁忌或者至高无上的权威! “呵呵……看来,外面的人,还没有完全忘记我这个老家伙。”被称为“老k”的老人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没错,我还活着,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个……不该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猎隼手中的笔记本:“把东西交出来吧。它不属于你们,更不应该被带到外面去。留在这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不可能!”猎隼断然拒绝,“这本笔记本里记录的东西,关系重大!必须交给国家!由组织来处理!” “国家?组织?”老k的笑容变得有些讽刺,“年轻人,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把它交上去,就真的安全了吗?你以为,所谓的‘组织’里,就都是干净的吗?王振那样的货色,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比我更清楚!” 王振?!他竟然也知道王振?! 我和猎隼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看来,这个“老k”,对外界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掌握着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无论如何!这东西都不能留在你手里!”猎隼的态度异常坚决,“它背后的力量太危险了!一旦失控……” “失控?呵呵……”老k打断了他,“它从来就没有失控过。因为,有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才是它真正的……守护者!” 守护者!原来,猎人首领口中的“守护者”,指的就是他们!这群与世隔绝、身份成谜的老兵! “守护?”红狐突然冷笑一声,“我看是……监守自盗吧?!老k!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年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干了些什么!那些失踪的勘探队员!那些秘密运出去的矿石!还有……你们试图重新启动‘那个东西’的计划!” 红狐的话,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老k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前的阴沉!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红狐,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看来……外面的人,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他声音冰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更留你们不得了!” 话音未落! 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老兵,如同两头蓄势已久的猛虎,猛地动了! 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一人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猎隼!另一人则如同鬼魅般,朝着红狐猛扑过去!手中的军用匕首闪烁着寒光! 几乎在同时! 洞穴入口处,以及两侧原本看似封闭的岩壁后面!突然冲出来十几个同样穿着陈旧军装、但眼神凶悍的士兵!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步枪、冲锋枪、甚至还有……火焰喷射器?! 不好!是埋伏!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动手!!”猎隼反应极快!他猛地将我推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同时手中的微声冲锋枪瞬间响起!朝着那个拔枪的老兵射去! 红狐也娇叱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突击步枪如同灵蛇出洞!与那个扑上来的老兵缠斗在一起! 而我!也顾不上腿伤!挣扎着举起54式手枪!对着那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敌人猛烈开火! 枪声!爆炸声(猎隼扔出了闪光弹或烟雾弹)!匕首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洞穴! 战斗,骤然爆发!而且是一场……实力极其悬殊的困兽之斗! 这些“守护者”!他们不仅仅是老兵那么简单!他们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枪法精准!配合默契!而且……似乎对这个地下洞穴的环境了如指掌!他们利用各种掩体和通道,神出鬼没地向我们发动攻击! 猎隼虽然实力强悍,但毕竟有伤在身,而且对方有两个实力不在他之下的老兵围攻!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红狐的身手也异常敏捷!枪法如神!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那个使用火焰喷射器的家伙极其难缠!炽热的火龙不断地封锁着她的走位空间!让她疲于奔命! 而我……更是狼狈不堪!腿伤严重影响了我的移动!手中的54式手枪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我只能依靠着缴获的那支ak步枪,或者干脆捡起地上敌人掉落的武器进行还击!好几次都差点被冷枪击中! “老k”则稳稳地坐在那张行军桌后面,冷冷地注视着这场杀戮,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必须找到突破口! 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个混乱的战场!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我们忽略的角落!那个奄奄一息、被我们判定为活不成的……梁伟?! 他……他竟然……醒了?! 而且!他的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把……信号枪?!(可能是之前某个牺牲战友遗落的,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惨烈而又决绝的笑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信号枪的枪口,对准了……洞穴顶部!那个我们之前看到的、锈迹斑斑的……老旧通风风扇?!以及它后面连接着的、通往地面的……通风管道?! 我瞬间明白了! 他是想……用信号弹!引起外面部队的注意?!或者……干脆引爆通风管道里的沼气?!(如果环境符合存在沼气的条件) “梁伟!不要!!”我嘶吼着想要阻止他! 但他只是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嘭!!” 第69章 四面楚歌,喋血突围战 “咻——嘭!!” 那颗红色的信号弹,拖着刺眼的光芒,如同绝望的流星,狠狠地撞向了洞穴顶部那个锈迹斑斑、还在发出“嘎吱”声的老旧通风风扇! 剧烈的撞击声!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 紧接着!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更加沉闷、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大爆炸声,猛然响起! 整个地下洞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攥住,然后猛烈摇晃! 通风管道!那个连接着地面、也可能积聚了大量沼气(或者敌人储存在那里的易燃物?)的通风管道,被信号弹的高温和火焰瞬间引爆了! 爆炸的威力超乎想象!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洞穴!头顶的岩石如同雨点般疯狂落下!支撑洞穴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地面剧烈起伏、塌陷!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正在围攻我们的“守护者”士兵,首当其冲!他们根本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离通风管道近的几个,瞬间就被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波吞噬、撕碎!侥幸活下来的,也被掉落的巨石砸中,或者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就连那个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老k”,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脸色大变!他身边的两个老兵护卫立刻将他扑倒在地,用身体护住他! 而我们这边,也同样不好过! 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也将我们狠狠地掀翻在地!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我知道!这是机会!梁伟用他最后的生命,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极其惨烈,却又可能是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 “走!快走!!”我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和眩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猎隼和红狐的方向嘶吼道(虽然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洞穴……要塌了! 头顶的岩石还在不断地落下!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整个空间都在呻吟、扭曲!那股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不安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 猎隼和红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势和周围残存的敌人! “往哪儿走?!”红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焦急地喊道!来时的路肯定已经被堵死或者即将坍塌! 猎隼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个即将毁灭的地下空间!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之前被“守护者”首领用青铜斧钺劈砍过的、用来研磨矿石的巨大石磨机器残骸上! 机器已经被劈坏,停止了运转。但它下方的那个巨大石槽,在刚才的爆炸和震动中,似乎……也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而且,那道缝隙里,似乎……有水流的声音?! “这边!!”猎隼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指着那个石槽裂缝,嘶吼道,“这里……可能连接着……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 又是地下暗河?!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但此刻,已经容不得我们选择了! “走!!”猎隼第一个朝着那个裂缝冲了过去! 红狐紧随其后! 我也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在他们身后! 身后,是“老k”那充满怨毒和不甘的咆哮声(虽然我听不清,但能想象)!是残存的“守护者”试图阻止我们的枪声!是不断崩塌落下的巨石!是越来越刺眼的、从石槽裂缝深处透出的……那诡异的淡黄色光芒?! 我们三个人,如同三只亡命的老鼠,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唯一的、可能通往生路的裂缝!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裂缝边缘的时候! 一块巨大的岩石,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头顶猛地砸落下来!正好砸在我们和追兵之间!彻底阻断了他们的追击路线!但也……差点将我们活埋! “跳!!”猎隼嘶吼一声! 我们三个人,想都没想,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深不见底、散发着诡异黄光的……石槽裂缝之中! 冰冷!黑暗!失重! 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们仿佛又一次坠入了无边的深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响亮的、地下河水奔腾咆哮的声音! 这一次,我们还能像上次那样幸运地活下来吗? 这条未知的地下暗河,又会将我们带向何方? 第70章 山穷水尽,绝境中的喘息 冰冷刺骨的河水再次将我吞噬!但这一次,感觉与上次跳入南溪河支流的暗河完全不同! 这水……似乎更加粘稠?而且带着一股强烈的、类似金属硫化物的刺鼻气味!更诡异的是,水中似乎悬浮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极其微弱淡黄色荧光的颗粒!它们如同活物般,在黑暗的水流中漂浮、旋转,将周围映照出一种如同地狱鬼火般的、令人不安的光晕! 窒息感再次袭来!我在冰冷粘稠的河水中拼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但水流异常湍急,而且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吸力,不断将我往下拖拽! 就在我感觉肺部快要炸开,意识即将再次模糊的时候,一只手再次抓住了我!是猎隼!他似乎对这种环境比我适应得多,或者说,他早有预料?他奋力将我向上托举,同时自己也在剧烈地咳嗽。 我们艰难地将头探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这同样污浊、带着刺鼻气味的空气。红狐也浮在我们旁边不远处,她的脸色在淡黄色荧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我们被困在了一条更加深邃、更加湍急、也更加诡异的地下暗河之中!河道狭窄,两侧是陡峭光滑的岩壁,根本无处借力!头顶是深邃的黑暗,看不到任何出口的迹象!只有这条散发着诡异黄光的河流,如同通往地狱的冥河一般,裹挟着我们,疯狂地向下游冲去!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呛咳着,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那些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有毒吗?!” “不知道……”猎隼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凝重,“但最好……别让它们沾到伤口!”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调整着姿势,试图避开那些漂浮的荧光颗粒。 红狐则从腰间掏出了一个极其小巧的、类似水下呼吸器的装置(可能是她组织的特殊装备),示意我们也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虽然我和猎隼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我们在这条诡异的地下河里,身不由己地漂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漂向了何方。四周只有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声,以及那些如同鬼火般闪烁的淡黄色荧光。 身体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粘稠的河水中,早已冻得麻木不堪。腿上的枪伤更是如同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一般,剧痛难忍。猎隼和红狐的状态也并不比我好多少,猎隼的胳膊和后心都有伤,红狐似乎也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些擦伤。 饥饿、寒冷、伤痛、疲惫、以及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无数条毒蛇,不断啃噬着我们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就在我们都以为要彻底交代在这条鬼河里的时候,前方的河道突然……变宽了?! 而且,水流的速度,似乎也……减缓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我们似乎……闻到了一丝……新鲜空气的味道?! “快看!前面!”红狐突然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河道拐弯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湖泊?! 湖面相对平静,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激流。湖水的颜色也渐渐变得清澈起来,不再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浑浊黄色,虽然依旧冰冷。最重要的是,在湖泊的最远端,似乎有一个……通往上方的巨大洞口?! 虽然距离还远,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隐约能看到一丝……天光?! 出口?! 难道……我们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下世界了?! 巨大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最后一点求生的火焰! “快!往那边划!”猎隼嘶哑地喊道! 我们三个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可能通往生路的巨大洞口奋力划去! 湖面很宽阔,划起来异常吃力。冰冷的湖水不断地消耗着我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能。但求生的信念支撑着我们! 终于! 在付出了几乎虚脱的代价后,我们靠近了那个巨大的洞口! 洞口下方,是一片由碎石和泥沙冲积而成的、小小的滩涂! 我们互相搀扶着,挣扎着爬上了滩涂,然后如同三条脱水的死鱼一般,瘫倒在冰冷的石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了。 劫后余生! 我们竟然……真的从那条诡异的地下暗河里,活着出来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开始检查各自的伤势和仅存的物品。 我的腿伤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污水里,已经严重发炎、肿胀,看起来有些吓人。猎隼的肩伤和背伤也在不断渗血。红狐的情况稍好,但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和淤青。 武器方面,我的54手枪彻底报废了(进水太久,而且没子弹了)。猎隼的微声冲锋枪似乎还能用,但弹匣也几乎空了。红狐的那支短突击步枪状况最好,但子弹也不多了。匕首倒是都还在。 食物和药品……彻底没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本越南笔记本,在猎隼贴身的防水袋保护下,虽然也湿透了,但总算没有完全散烂,上面的字迹和符号,晾干后应该还能辨认!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猎隼挣扎着坐起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出口通到这里,敌人……随时可能追来。” 他指着那个巨大的、向上延伸的洞口:“从这里上去,应该就能回到地面了。但是……上面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 红狐也点了点头,她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点医用酒精和纱布(她的装备确实比我们好太多了),开始帮猎隼和我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柔,完全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冰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褪去了部分油彩而显得有些清秀但依然带着英气的脸庞,忍不住再次问道。 红狐处理伤口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用那双冷静的眸子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又继续低头处理伤口。 猎隼在一旁开口道:“别问了。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活着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追究身份和秘密没有任何意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我们三个人,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互相支撑着,开始沿着那个巨大的洞口,向上攀爬。 这个洞口非常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上,好在岩壁上有很多天然的落脚点和可以攀附的钟乳石、石笋。我们爬得异常艰难,特别是对于腿部受伤的我来说,每向上一步,都如同在地狱里煎熬。 但求生的意志,以及对地面阳光和新鲜空气的渴望,支撑着我们不断向上。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像是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我们看到了! 在洞口的顶端,透下了一片……明亮的、蔚蓝色的……天空?! 还有……绿色的树叶?! 是地面!我们真的要回到地面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我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奋力向上攀爬! 最终! 我们三个人,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囚徒,从那个深邃、黑暗的洞口,翻身爬了出来!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让我们这些长期处于黑暗中的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流下泪来。新鲜的、带着泥土和植物芬芳的空气涌入肺部,让我们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重生的喜悦! 我们成功了!我们活着逃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我们从巨大的喜悦和虚脱中缓过神来,抬眼观察四周环境时,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因为,我们发现……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后方! 而是在一片……被炮火摧残得一片狼藉、到处是弹坑和工事残骸的……山头阵地之上?! 阵地上,还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解放军战士的身影?! 他们似乎正在打扫战场,或者在警戒着什么?! 而更让我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 就在我们刚刚爬出来的那个洞口不远处!赫然插着一面……残破的、但依然能辨认出图案的……越南国旗?! 这里……竟然是……一个刚刚被我军攻占下来的……越军阵地?! 而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一个可能连接着敌人后方甚至核心秘密的地下通道里……爬了出来?!直接出现在了……我军的阵地上?! 那些正在打扫战场或警戒的解放军战士,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我们这三个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衣衫褴褛、满身泥污血迹、武器装备怪异(特别是猎隼和红狐)的不速之客!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们! “什么人?!不许动!!” “举起手来!!” 冰冷的喝令声,伴随着拉动枪栓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山头阵地上响起! 我们三个人,瞬间从劫后余生的狂喜,坠入了另一个……更加荒诞、也更加危险的……深渊! 第71章 边寨暗流,希望与危机并存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如同十几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我们三个刚刚从地底钻出来的“不速之客”。空气瞬间凝固,紧张得几乎让人窒息。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重见天日的短暂喜悦,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自己人”的敌意和怀疑冲得烟消云散。 “别……别开枪!我们是自己人!”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嘶哑不堪。我下意识地想要举起手,但腿上的剧痛让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自己人?!”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的、脸上带着浓重硝烟痕迹的老兵,警惕地打量着我们,特别是猎隼和红狐那明显不同于常规部队的装束和武器(猎隼的微声冲锋枪,红狐那支短突击步枪,以及她身上可能携带的其他特殊装备),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哪个部分的?!番号?!口令?!” 又是番号!又是口令!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们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番号和口令!秦峰之前用的那个临时代号,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管用!而猎隼和红狐的身份,更是绝密,绝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暴露! 猎隼和红狐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眼神则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这些包围我们的士兵。 这些士兵看起来也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个个满身泥污,眼神疲惫但依然带着警惕。从他们臂章上的标识(如果能看清的话)或者某些装备细节判断,他们似乎隶属于……另一支我们完全不熟悉的野战部队番号。 这说明,我们很可能被地下暗河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战区! 这里不是我们原来所在的部队的作战区域! “我们……我们是在执行穿插任务时与大部队失散的……”猎隼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遭遇敌人伏击,被迫进入地下通道,一路逃亡到此。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尽快联系上级,核实身份。” “失散的?”那个刘班长(姑且还称他为刘班长,虽然部队番号不同)显然不完全相信,他用枪口指了指红狐,“那她呢?看她的穿着打扮,可不像咱们正规部队的人!” 红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的身份是绝密,不可能向这些普通的士兵透露。 “她是……随军的医护人员,或者地方支前人员,和我们一起被困的。”猎隼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刘班长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解释更加怀疑了。他挥了挥手:“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先把武器都放下!跟我们走一趟!等查明了身份再说!” 放下武器?! 猎隼和红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一丝危险的信号! 他们的武器,特别是猎隼身上可能携带的其他特殊装备,以及最重要的——那本笔记本,绝不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在不确定对方底细,并且我们内部可能存在“不干净”势力的情况下! 但眼下的形势,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十几支枪口对着我们,只要我们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 “住手!都干什么呢?!”一个洪亮而带着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阵地后方传来!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肩上扛着两杠三星(上校)军衔、但军容有些不整、显然也刚经历过战斗的中年军官,在一群警卫和参谋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这位高级军官,刘班长和周围的士兵立刻立正敬礼! “报告师长!发现三个可疑人员!自称是失散的我军人员,但身份不明,装备怪异!”刘班长迅速汇报道。 师长?!竟然是一位师长?! 我和猎隼、红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会遇到这么高级别的指挥官! 那位师长(可以设定他姓陈,陈师长)走到我们面前,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特别是猎隼和红狐。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显然也看出了我们的不同寻常。 “哪个部分的?”陈师长沉声问道,声音不大,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猎隼上前一步,立正敬礼(虽然姿势因为受伤有些变形),沉声说道:“报告首长!我们隶属西南军区……执行特殊任务!代号‘利剑’!这是我的证件!”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同样用油布包裹的、小巧的金属证件盒,递了过去。 陈师长身边的参谋立刻接过证件盒,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递给了陈师长。 陈师长接过证件,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严肃!他抬头再次看向猎隼,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了然? “原来是你们……”他缓缓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我接到过军区关于‘利剑’行动的通报……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放下枪:“都是自己人!解除警戒!” 士兵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服从命令,放下了枪口,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 “你们……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陈师长看着我们三个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利剑’行动不是应该在另一个方向吗?” 猎隼苦笑一声,简要地将我们遭遇伏击、被迫进入地下、与敌人周旋、最终从这里逃出来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关于笔记本最核心的秘密、以及关于“内部不干净”势力的猜测,只说是遭遇了装备精良、身份不明的敌特武装的追杀。 陈师长和他的参谋们听得脸色越来越凝重。 “敌特武装?秘密据点?地下通道?”陈师长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看来,这片区域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啊!” 陈师长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腿上的伤势,又看了看我身上那破烂的118团军装,问道:“你呢?小同志?你也是‘利剑’的人?” “报告首长!我叫李卫国!原属118团!在之前的战斗中与部队失散,后来……被‘利剑’的同志所救!”我立正回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118团?”陈师长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惋惜和敬佩,“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你们团打得非常英勇!虽然伤亡惨重,但为整个战役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听到他对118团的肯定,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们的运气不错,”陈师长继续说道,“这里是我们师刚刚攻占下来的一个越军前沿阵地,代号‘野狼坡’。你们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或者从别的地方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对身边的参谋说道:“立刻安排医生给他们处理伤口!特别是这位小同志和这位‘利剑’的同志,伤势不轻! “是!”参谋立刻敬礼,转身去安排。 “你们三个,”陈师长看着我们,“先安心在这里休整一下。等情况稳定了,我会派人送你们去师部医院。有什么情况,或者想起什么新的线索,随时可以向我汇报。”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特别是猎隼和红狐,然后便带着大部分人,匆匆离开了,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刘班长带着几个士兵留了下来,负责我们的安全和监护。 我们三个人,终于暂时安全了。虽然身处一个陌生的部队,周围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但至少……我们回到了自己人的阵地上! 然而,我的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太多的轻松。 陈师长的出现,虽然解了我们的围,但他的态度,他对“利剑”行动的了解,以及他对那些箱子和俘虏的重视……都让我感到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 猎隼和红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们所谓的“特殊任务”究竟是什么?那本笔记本(虽然暂时安全地在猎隼身上)背后隐藏的秘密,真的仅仅是矿藏或者军事计划吗?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王振,以及他所代表的“内部不干净”势力,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在策划着什么? 我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一张巨大而又无形的蛛网之中。虽然暂时逃脱了眼前的追杀,但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冰凉的玉佩,它似乎是我与过去那些经历唯一的、真实的联系了。 第72章 战地疑云,暗流涌动的阵地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三个“特殊人员”被安置在“野狼坡”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指挥所(其实也就是个加固过的猫耳洞或者半地下的掩体)里进行休整和初步治疗。 陈师长部队的军医给我们处理了伤口。我的腿伤虽然严重,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经过清创、缝合和上药,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但行走依然非常困难。猎隼的肩伤和背伤也得到了处理,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恢复速度比我快得多。红狐只是些皮外伤,基本没什么大碍。至于梁伟……他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在被抬上飞机前就停止了呼吸,我们只能将他和其他牺牲的战友一起,暂时掩埋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微妙。 猎隼和红狐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我们外人无法理解的联系和默契,但又隐隐透着一丝疏离和戒备。他们很少主动交谈,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擦拭武器,或者闭目养神,仿佛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心事。 而我,夹在他们中间,更是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尴尬和……警惕。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是敌谁是友,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我只能尽量保持沉默,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时反复回忆着之前经历的所有细节,试图从中理清头绪。 那本越南笔记本,被猎隼极其小心地保管着。他偶尔会拿出来翻看,眉头紧锁,似乎在研究着什么,但从不让我和红狐靠近。这更增加了我的疑虑——他到底想从笔记本里得到什么?他之前的解释,是真的吗? 红狐则显得更加神秘。她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和我们说话。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冰冷和警惕,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但我偶尔能捕捉到,她看向猎隼或者看向我时,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怀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这让我更加不安。这个女人,绝对不像猎隼说的那么简单!她和她背后那个可能存在的组织,与“利剑”、与“内部不干净”的势力,到底是什么关系? 除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个“野狼坡”阵地本身,也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疑云。 陈师长的那支部队,虽然看起来是英勇善战的正规军,但他们的番号和建制,我向遇到的其他战士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似乎……与我之前了解的、在这个战区作战的主力部队番号有所出入? 当然,战时部队调动频繁,番号也可能临时更改或保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阵地上的气氛。战士们虽然也在构筑工事,擦拭武器,但似乎……缺少了一种刚刚经历过大战、夺取阵地后应有的那种兴奋和……放松?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疲惫和高度的警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压抑? 而且,我注意到,刘班长和他手下的那些侦察兵,似乎对我们三个的“看管”异常严格。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给我们送饭送水,但我们走到哪里,都有人“恰好”在附近活动,我们的谈话,也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听。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之前在昆明医院和招待所被“组织”监视的情景!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陈师长和他这支部队,会不会……也和那个“内部不干净”的势力有关?! 他们解救我们,收留我们,难道……只是为了稳住我们,或者……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如果连一位师长级别的指挥官都有问题,那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多黑?! 我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猎隼和红狐,因为我同样不确定他们的真实立场。我现在能相信的,似乎只有我自己! 就在我内心充满猜忌和不安的时候,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天中午,刘班长突然找到了我们。 “三位,准备一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师部来了命令,要派人护送你们……返回后方。” 返回后方?! 这个消息让我们三个都是一愣! “现在就走?”猎隼皱着眉头问道,“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吧?而且……我们缴获的那些箱子和俘虏(虽然俘虏可能已经死了或被带走了)……” “那些东西自然有专门部门处理。”刘班长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你们的安全,尽快返回后方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和……审查。” 审查?这个词用得尤其刺耳。 “谁来护送我们?什么时候走?”红狐冷冷地问道。 “师部警卫连会派一个小队过来,乘坐今晚进入阵地运送补给的卡车一起离开。”刘班长回答道,“路线是绝对安全的,你们放心。” 今晚就走?乘坐卡车? 我和猎隼、红狐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安排,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也……太快了点?而且,为什么是晚上走?乘坐卡车?在敌我交错、道路随时可能被炮火覆盖的前线,夜晚乘坐卡车转移,本身就充满了巨大的风险! 除非……他们有别的目的?! 比如……在路上制造一场“意外”?!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疯长的野草般在我心里蔓延! 结合之前种种可疑的迹象——陈师长部队番号的疑点、阵地上压抑的气氛、刘班长他们过于“周到”的看管、以及现在这个仓促而又充满风险的“护送”安排…… 一个可怕的结论几乎呼之欲出:这个所谓的“友军”阵地,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陈师长他们,或许根本就是王振那个“内部不干净”势力的人!他们救我们,收留我们,目的就是为了稳住我们,夺取笔记本(虽然他们可能以为还在我身上或者猎隼身上),然后……杀人灭口!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今晚一旦上了那辆卡车,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猎隼和红狐。 猎隼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杀意!显然,他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而红狐,则依然面无表情,但她握着武器的手,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我们三个人,虽然彼此之间依然充满了不信任和隔阂,但在这一刻,面对共同的、来自“自己人”的致命威胁,似乎……不得不再次站到了一起! “好,我们知道了。”猎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波动,对刘班长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会准备好的。” 刘班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们情绪的异常,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掩体后面,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神的交汇中,已经传递了足够的信息。 今晚,绝不能上那辆卡车! 我们必须在敌人动手之前,想办法……自救!甚至……反击! 但是,凭我们三个伤兵,还有几乎耗尽的弹药,如何对抗这整个阵地上的敌人? 希望……似乎又一次变得渺茫起来。 第73章 绝地反击,阵地上的生死时速 刘班长离开后,我们三人所在的那个简易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昏暗的马灯光线下,三张同样疲惫却又写满了警惕和决绝的脸庞,在摇曳的光影中忽明忽灭。 “看来……我们都被耍了。”猎隼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被背叛后的愤怒,“这个陈师长,还有这整个‘野狼坡’阵地……恐怕都是王振那个老狐狸布下的棋子!他们所谓的‘护送’,根本就是要我们的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红狐的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两簇危险的火焰,“关键是……今晚怎么办?上了那辆卡车,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上车!”我咬着牙说道,腿上的剧痛和内心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清醒和冷静,“我们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想办法离开这里!或者……干脆跟他们拼了!” 拼了? 猎隼和红狐都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们只有三个人,而且个个带伤,弹药匮乏到了极点。而外面,是至少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装备精良,而且……很可能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硬拼不行。”猎隼摇了摇头,否决了我的冲动想法,“我们这点人,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智取! 找到他们的破绽,制造混乱,趁机逃出去!” “智取?怎么智取?”我皱着眉头问道,“我们现在被看得死死的,连这个掩体都出不去!而且弹药……” “弹药是个问题,”猎隼承认道,“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简陋的指挥所,以及外面隐约可见的阵地布局。 “这个阵地,是他们刚刚攻占下来的,防御工事虽然有,但肯定存在漏洞和死角。”猎隼快速地分析着,“而且,他们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看似‘优待’,实际上也是最方便他们下手的地方。反过来说,这里也可能是他们警戒相对松懈的区域!” “他们的注意力,主要会放在阵地外围,防备越军的反扑,以及……看守我们这三个‘重要人物’。”他继续说道,“我们只要能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让他们以为是越军发动了夜袭,或者阵地内部出现了其他紧急情况,他们的指挥系统就会陷入混乱,防守也会出现漏洞!那就是我们突围的机会!” “制造混乱?怎么制造?”红狐问道。 猎隼的目光,落在了……指挥所角落里堆放的几箱备用弹药(可能是步枪弹、机枪弹链,或者几颗迫击炮弹)以及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油料库的小棚子?!(里面可能存放着汽油、柴油或者其他易燃物) 一个极其大胆而又危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里形成! “用这个!”猎隼指着那些弹药和油料,“我们想办法……引爆这里的弹药!点燃那个油料库! 制造出敌人夜袭、阵地被突破的假象!” 引爆弹药库?!点燃油料库?! 我和红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简直是疯了!这可是在我们自己的阵地上!而且距离我们这么近!一旦爆炸和火势失控,我们自己也可能被波及! “我知道这很疯狂!”猎隼似乎看出了我们的顾虑,眼神却异常坚定,“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制造足够大混乱、并且能将敌人注意力从我们身上引开的方法!你想想,弹药库和油料库同时爆炸起火,他们第一时间肯定会以为是遭到了越军炮火的精确打击或者是特工的破坏!整个阵地都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我们趁乱从防御最薄弱的后山方向(我们白天观察过,那边虽然陡峭,但掩护物较多)突围,成功的几率最大!” 这个计划,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充满了致命的风险! 但……似乎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打破僵局、争取一线生机的选择了! “好!”红狐第一个表示同意,她的眼神冰冷而决绝,“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分工合作。”猎隼快速说道,“我去负责引爆弹药箱,这需要精确计算时间和引爆方式。红狐,你负责点燃油料库,动作要快,要隐蔽!李卫国!”他看向我,“你的任务最关键!你需要负责吸引外面守卫的注意力,并且在我们行动成功后,提供最后的火力掩护,接应我们一起突围!” “没问题!”我咬着牙回答。虽然腿伤严重,但此刻,我的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忘记了疼痛! 计划已定,我们立刻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猎隼从缴获的武器或者自己的装备里(假设他还有少量微型炸药或雷管)准备引爆装置。 红狐则找到了一些易燃的布条和油料(可能是马灯里的煤油),制作了简易的引火物。 而我,则将那支只剩几发子弹的56半步枪紧紧握在手里,又将那把同样没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插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呼吸,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时速! 夜色,越来越深沉。远处,隐约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那辆准备“送我们上路”的卡车,越来越近了! 时间不多了! 猎隼和红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猎隼猛地朝着掩体外面,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 “哎呦……我的伤口……疼死我了……卫生员!卫生员!!”他一边叫喊着,一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仿佛伤势突然加重了一般! 果然! 守在掩体外面的两个哨兵立刻警觉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里面怎么回事?!”一个哨兵厉声喝问道。 “长官……我……我的伤口裂开了……好疼……快……快叫卫生员……”猎隼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虚弱,表演得惟妙惟肖。 那两个哨兵显然有些犹豫,但看到猎隼痛苦的样子,似乎也放松了一点警惕。其中一个对着另一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这里看着,自己则准备转身去叫人。 就是现在! “动手!!”猎隼猛地一声低吼! 几乎在同时! 隐藏在另一侧的红狐,如同鬼魅般暴起!她没有开枪!而是闪电般地扑向了那个准备转身的哨兵!手中的匕首无声地划破了夜空!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而猎隼,也猛地从地上弹起!趁着另一个哨兵被同伴的惨状惊呆的瞬间!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般刺出!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两个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解决掉哨兵后,猎隼和红狐立刻按照计划行动! 猎隼迅速冲向那个堆放弹药箱的角落,将引爆装置连接好,设定了极短的延时! 红狐则如同灵猫般,几个闪身就摸到了那个简易油料库旁边,将浸了油的布条点燃,猛地扔了进去! “轰!”的一声闷响!油料库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几乎在同时! “轰隆——!!!!” 弹药箱也被引爆了!虽然数量不多,但在封闭的掩体附近爆炸,威力依然惊人!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瞬间将这个前哨阵地彻底惊动! “敌袭!!!” “炮击!是炮击!!” “油料库着火了!快救火!!” “弹药库炸了!!” 阵地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警报声、喊叫声、枪声(很多是惊慌失措的士兵在胡乱开枪)响成一片!敌人的注意力果然被爆炸和火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走!!”猎隼和红狐在爆炸前就已经找到了掩护,此刻立刻朝着我这边冲来! “掩护!!”我嘶吼着,举起手中的56半!对着那些因为混乱而暴露出来的、试图冲向火场的敌人身影,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砰!砰!” 我必须为他们争取最后几秒钟的突围时间! 猎隼和红狐的速度快如闪电!他们几个起身就冲到了我身边! “快!跟上!往后山撤!”猎隼一把拽起我(他似乎知道我腿脚不便)! 我们三个人,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阵地后方那片防御最薄弱、也最混乱的区域猛冲过去!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是剧烈的爆炸!是敌人混乱的喊叫和枪声! 而我们,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混乱,冲破了敌人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包围圈,再次消失在了……茫茫的、危机四伏的……南疆黑夜之中! 第74章 暗夜潜行,边境线上的迷途 冲出火光冲天的“野狼坡”阵地,我们三个人如同三只脱缰的野狗,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阵地后方那片更加漆黑、也更加崎岖的山林之中。身后传来的爆炸声、枪声和敌人混乱的叫喊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鞭策着我们不敢有丝毫停歇。 肾上腺素还在体内疯狂地奔涌,暂时压制住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我几乎是被猎隼半拖半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陡峭湿滑的山路上亡命狂奔。腿上的枪伤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钻心的、撕裂般的钝痛。肩膀上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颠簸而再次渗出鲜血,黏糊糊地浸透了军装。 红狐的身影如同鬼魅,始终紧跟在我们侧翼,她的速度极快,动作敏捷,不时回头观察着身后的动静,手中的短突击步枪始终保持着警戒状态。 我们不敢走任何明显的路径,只能选择最难走、最隐蔽的路线——穿灌木、爬陡坡、蹚溪流……尽量利用复杂的地形来掩盖我们的行踪,摆脱可能存在的追兵。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那喧嚣的枪炮声渐渐变得遥远、模糊,直到我们三个人的体力都几乎耗尽,肺部如同要炸开一般,猎隼才终于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暂时停下,寻找隐蔽地点休息。 我们找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被几块巨大岩石和茂密藤蔓遮挡住的凹陷处。三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如同三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脊背流淌下来。 短暂的死寂。 只有我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山林里不知名的虫鸣和夜风穿过树梢的呜咽声。 “甩……甩掉了吗?”我声音沙哑地问道,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猎隼侧耳倾听了半晌,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才缓缓点了点头:“暂时……应该是甩掉了。他们阵脚大乱,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全力追击。而且……这片山林地形复杂,他们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红狐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水壶(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水),先是递给伤势最重的我,然后又递给猎隼,最后自己才抿了一小口。 冰凉的清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一些灼烧感,也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靠在岩石上,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突围过程,依然心有余悸。引爆弹药库,点燃油料库……这简直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计划!但我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看向猎隼和红狐。我们虽然暂时逃了出来,但依然身处敌后,弹药匮乏,伤病缠身,而且……方向不明。 猎隼拿出那个仅存的、已经不太灵光的指北针,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虽然云层很厚,但依稀能辨认出几颗亮星),沉吟了片刻,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我们必须继续往西北走!那里是边境线的方向!只有回到国境线以内,我们才算真正安全!” “可是……这条路……”红狐皱起了眉头,“根据我之前掌握的情报,这一带山区,是越军边防部队和他们那些‘特殊单位’(她指的应该就是伪装成我军或者“黑曜石”那样的组织)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之一!而且……地形极其复杂,到处是雷区和暗哨!贸然过去,恐怕……” “我知道危险!”猎隼打断了她,语气坚定,“但这是我们唯一的路!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敌人搜到!只有靠近边境线,我们才有机会……联系上我们的人,或者……找到其他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我和红狐:“现在,我们三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否则,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我和红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无奈的认同。 事到如今,我们确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彼此之间有多少疑问和隔阂,活下去,是共同的目标。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再次上路。这一次,目标明确——西北方向,中越边境线! 为了避开敌人的主要巡逻路线和可能的哨卡,我们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更加偏僻的路径——沿着陡峭的山脊线行进。 山脊线上虽然视野相对开阔,但也更容易暴露目标。而且道路极其难走,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只能在锋利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丛中攀爬跳跃。这对于腿部有伤的我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 猎隼和红狐轮流搀扶着我,必要的时候甚至半背着我前进。他们的体能和意志力都远超常人,但长时间的负重和精神高度紧张,也让他们显得异常疲惫。 我们白天躲藏休息,晚上则借着夜色的掩护,艰难地行进。食物早已耗尽,只能依靠野果、树根,甚至是一些可以食用的昆虫来充饥。饮水也极其困难,只能收集晨露或者寻找极其稀少的山泉。 伤口在持续恶化。我的腿肿得像馒头,每一次落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猎隼和红狐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不重,但也因为缺乏药物和休息,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 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最初的猜忌和警惕,在共同的生死考验面前,逐渐被一种……患难与共的、畸形的战友情所取代。 我们会互相警戒,互相掩护,互相分享仅有的一点食物和水。在休息的时候,也会偶尔聊上几句,虽然大多是关于当前的困境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沉默和隔阂。 我了解到,红狐确实隶属于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她的任务似乎就是追踪那本笔记本以及与之相关的“特殊物品”或“技术”。但对于组织的具体名称、背景和最终目的,她始终守口如瓶。 而猎隼,则似乎对“内部不干净”的势力了解更多一些。他暗示,王振和那个“参谋”背后,牵扯到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他们利用战争的机会,走私、盗卖国家资源,甚至可能……与外部势力勾结!而那本笔记本和相关的秘密矿区,就是他们觊觎的核心目标之一!猎隼所在的“利剑”行动组,任务就是调查并清除这些国家的蛀虫! 他的话,让我感到震惊和愤怒!也更加坚定了我必须将真相(至少是我知道的那部分)带回去的决心! 就这样,我们在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上,艰难地跋涉了……不知道多少天。或许是五天?或许是七天?时间和距离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我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陡峭的山峰,穿过了一片又一片原始的丛林,趟过了一条又一条冰冷的河流……期间,我们数次与敌人的巡逻队擦肩而过,甚至有两次还爆发了短暂的遭遇战,依靠着猎隼和红狐的强悍实力以及一点点运气,才侥幸脱险。 我们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 这天傍晚,当我们精疲力竭地爬上又一道山梁,向下望去时—— 我们看到了! 在夕阳的余晖中,在山谷的尽头,那蜿蜒曲折的……界河?! 以及河对岸那熟悉的……五星红旗?! 虽然距离还很远,虽然旗帜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抹鲜艳的红色,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了我们的心上! 国境线! 我们……我们终于……要到家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我们所有的疲惫、伤痛和绝望! “到……到家了……”我声音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这是我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难后,第一次……真正地哭出来! 猎隼和红狐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虽然他们的表情依旧克制,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瞬间变得湿润的眼眶,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涛汹涌! “走!快走!!”猎隼嘶哑地喊道! 我们三个人,互相搀扶着,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那象征着安全、象征着归宿的国境线,跌跌撞撞地冲了下去! 然而…… 归途,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第75章 界碑之前,最后的考验 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壮丽的血红,也为眼前这条蜿蜒曲折的界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河对岸那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虽然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着我们的目光,也牵引着我们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求生渴望! 回家! 终于要回家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醇厚的美酒,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积累的所有疲惫、伤痛和绝望!我们三个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山谷下的河岸猛冲过去! 腿上的枪伤似乎不再疼痛,肩膀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干裂的嘴唇仿佛也得到了滋润!支撑着我们的,不再是脆弱的肉体,而是那股强大到足以战胜一切的……信念!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出最后一片密林,踏上河岸滩涂的时候—— 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猎隼,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一把将我和红狐死死地按倒在地! “别动!有情况!!”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河岸边,靠近那面五星红旗飘扬的我方前哨观察哨(那是一个用沙袋和圆木搭建的简易工事)附近! 影影绰绰地,竟然潜伏着好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穿着……极其 熟悉 的……黑色作战服?! 脸上同样涂抹着油彩!手里端着……带着消音器的武器?! 是他们?! 是之前在地下据点、在山神庙、在蚂蟥谷……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伙神秘部队(“黑曜石”组织)?! 他们……他们竟然也追踪到了这里?!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埋伏?! 埋伏谁?! 难道……是埋伏我们?!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从这个方向靠近边境线?! 还是……他们在埋伏……河对岸那个我方哨所里的战士?!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些家伙,阴魂不散!竟然追到了国境线边上!而且还想在这里动手?! “妈的!这帮杂种!”猎隼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他们想干什么?!在这里动手,不怕引起两军冲突吗?!” “他们可能……根本不在乎!”红狐的声音同样冰冷,“他们的目的,或许就是……灭口! 无论是我们,还是……可能知道某些事情的边防战士!” 灭口! 这个词,让我不寒而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冲过去提醒对岸的战友?根本不可能!距离太远,而且对方有备而来,我们一旦暴露,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 悄悄退走?那对岸的战友怎么办?!任由他们被这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偷袭?!而且,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这已经是边境线了! “必须阻止他们!”猎隼咬着牙,眼神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行凶!更不能让他们伤害我们的战士!” “怎么阻止?”我声音干涩地问道,“我们……我们没子弹了……” 我的54手枪只剩一发(甚至可能已经打光),56半也早已空仓。猎隼的微声冲锋枪和红狐的短突击步枪,在之前的突围战中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子弹屈指可数!根本无法与对方那至少五六个人的精锐小队抗衡! “子弹没了,我们还有……这个!”猎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从背包里(或者身上某个隐藏口袋里)掏出了……两颗 小型 定向 反步兵 地雷?!(这种地雷体积小,便于携带,威力聚焦,是特种作战常用装备) 这是……他之前一直藏着的最后手段?! “还有……这个!”红狐也面无表情地从腿上的绑带里抽出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带着倒刺的军用匕首! 我看着他们,又摸了摸腰间那把同样锋利的越军匕首,一股热血再次涌上心头! 没错!子弹没了,我们还有牙齿!还有爪子!还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听着!”猎隼快速地布置着战术,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敌人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岸的哨所上!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红狐!你的速度最快!你从左翼迂回!尽量靠近他们!用匕首无声解决掉外围的警戒哨!能解决几个是几个!” “李卫国!”他看向我,“你的腿不方便!你负责……制造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我和红狐创造机会!” “我?!”我愣了一下,“我怎么制造动静?我没……” “用这个!”猎隼将其中一颗定向雷塞到我手里!“看到前面那片乱石堆了吗?!你爬过去!把雷埋在那里!等红狐就位后,我给你信号!你就……引爆它!爆炸声和冲击波,会让他们暂时混乱!那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用定向雷制造动静?!这……这太危险了!距离这么近,我自己也很可能被波及! “别废话!这是命令!”猎隼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能不能活着回家,就看这一次了!” 我看着猎隼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又看了看红狐那冰冷但坚定的眼神,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干!” “注意安全!”红狐对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身形一闪,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左侧茂密的草丛之中。 猎隼则将另一颗定向雷别在腰间,又检查了一下冲锋枪里最后那几发子弹,然后对着我做了一个“准备行动”的手势,也悄悄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摸去,寻找着最佳的突击位置。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腿上的剧痛,将那颗冰冷沉重的定向雷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前方那片距离敌人侧翼大约二三十米的乱石堆爬去。 每移动一寸,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冷汗湿透了我的后背!但我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我爬到了那片乱石堆后面!这里可以勉强掩护我的身形,也能清楚地看到敌人潜伏的位置! 我按照猎隼教的(或者我之前看过的)方法,开始挖坑、埋雷、调整方向……手指因为紧张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但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专注! 就在我即将完成布设的时候! 敌人那边,似乎……有了动静?! 我看到潜伏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敌人,举起了手,似乎在打着某种手势! 他们……要动手了?! 我心里一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 “啾——啾——啾——” 三声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口哨声! 从左翼红狐潜伏的方向传来! 这是……得手的信号?!还是……暴露了?! 几乎在同时! “动手!!”猎隼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猛地从藏身之处跃起!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扫射过去! 而左翼!红狐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出现!她手中那把看似不起眼的匕首,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道致命的寒光!两个负责外围警戒的敌人,几乎同时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枪声!匕首破空声!敌人惊怒的叫骂声!瞬间打破了边境线上的死寂! 战斗!最后的战斗!爆发了! “引爆!!”猎隼朝着我这边嘶吼道! 我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按下了定向雷的引爆器!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无数的钢珠和破片,如同暴雨般朝着敌人潜伏的方向覆盖过去! 惨叫声!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 趁着敌人被爆炸和猎隼、红狐的突袭打乱阵脚的瞬间! 河对岸!我们那个前哨观察哨里的战士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敌袭!开火!!” 嘹亮的军号声响起! 哨所里的轻重机枪同时怒吼!子弹如同火龙般,朝着河岸边那些暴露出来的黑衣敌人扫射过来! 腹背受敌! 那些神秘的敌人,瞬间陷入了灭顶之灾! 他们虽然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但在我军前后夹击、以及重火力的打击下,根本无法抵挡!一个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有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家伙,还想负隅顽抗,朝着河对岸扔手榴弹!但被猎隼精准的点射直接爆头!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 前后不过几分钟! 当最后的枪声落下,整个河岸边,只剩下弥漫的硝烟、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我挣扎着从乱石堆后面爬起来,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敌人尸体,看着河对岸那面在硝烟中依然飘扬的五星红旗…… 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激动,瞬间将我淹没! 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猎隼和红狐也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沾满了血污,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们三个人,默默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但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伤痛,有庆幸,也有……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难以言喻的连接。 “报告!河岸发现战斗!疑似敌特偷袭我哨所!已被我部击溃!请指示!”河对岸,传来了哨所战士用步话机向上级汇报的声音。 很快,几艘我军的巡逻艇,亮着探照灯,从上游快速驶来,靠近了我们所在的河岸。 几个荷枪实弹的边防战士跳下巡逻艇,警惕地端着枪,朝着我们走来。 这一次,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三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员,而是……三个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浑身浴血、但眼神坚毅的……战友! 第76章 英雄的勋章 少年的迷茫 窗明几净的学校大礼堂里,坐满了穿着整齐校服、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中学生。他们正襟危坐,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点点被“强制”带来的不耐烦,等待着今天这位特殊的报告人——一位据说亲身经历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斗英雄。 我,李卫国,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这是我特意找出来的,虽然早已退役多年,但只有穿着它,我才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兵),胸前挂着几枚沉甸甸的勋章,坐在铺着红布的主席台上,手里拿着一杯泡得浓浓的酽茶,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学校的领导刚刚做完了冗长而又充满溢美之词的介绍,将我塑造成了一个不怕牺牲、英勇无畏的“战斗英雄”。台下响起了礼貌而热烈的掌声。 轮到我发言了。 我放下茶杯,走到麦克风前,看着台下那数百双清澈却又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英雄?我算什么英雄? 那些牺牲在南疆红土地上的战友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带着满身伤疤和无法磨灭记忆的老兵罢了。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通过麦克风在礼堂里回荡,“刚才……领导把我夸得太高了……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在那场战争中,尽了一个军人应尽的本分,侥幸……活了下来。” 台下安静了下来。学生们的眼神里,好奇更浓了,似乎对我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开场白感到有些意外。 “今天,学校请我来,是想让我给同学们讲讲……那场离你们很遥远,但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刻骨铭心的战争。”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将那些纷乱、血腥、沉重的记忆,整理成能够被这些和平年代的孩子们理解的语言。 “你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和平、幸福的年代,很难想象……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我的目光扫过台下,“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不是游戏里打的那样……真实的战场,只有……泥泞、鲜血、恐惧、疲惫,还有……死亡。” 我看到一些学生的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或许他们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或者只是老生常谈的说教。 我心里叹了口气。是的,和平太久了,足以让人忘记战争的残酷。 “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说的这些很遥远,很枯燥。”我话锋一转,“那我就……给你们讲一段,我从前线医院回来,重新编入部队后,参加的一场……攻坚战的故事吧。那场仗,打得……很惨,但也……很提气!” 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炮火连天的1979年(或者根据需要设定为后续轮战时期的某一年),那个刚刚经历过边境线生死考验、伤势未愈就被重新投入战斗熔炉的……自己。 (开始进入新的战斗回忆) 从那个设在边境线附近的临时指挥所兼收容审查点离开后,我并没有像最初担心的那样,被彻底“雪藏”或者“控制”起来。或许是因为猎隼和红狐的突然消失(或者说,是他们所属的“组织”介入),使得关于笔记本和“内部问题”的调查暂时中断或转向;或许是那位少将真的看重了我这个“特殊经历”的幸存者;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急需补充有经验的老兵。 总之,在腿伤基本稳定、能够拄拐行走之后,我接到了一纸命令——归建! 但不是回到我原来那个被打残了的118团,而是被就近补充到了正在向越南北部纵深推进的、一支战功赫赫的主力部队——第xx军第xx师(可以虚构一个更有名的、作风硬朗的部队番号,例如“猛虎师”、“铁拳团”之类)! 我被分配到了该师下属的一个主攻团的尖刀连——猛虎连! 这个安排,让我既感到意外,又有些……热血沸腾! 能进入这样的王牌部队,是许多士兵的梦想!但也意味着……将要面临更加艰巨、更加残酷的战斗任务! 我拄着拐杖,背着行李,来到猛虎连报到的那天,正是他们刚刚打下一处高地,正在进行短暂休整,准备投入下一场攻坚战的时候。 连队的驻地,设在一个被炸得残破不堪的越南村庄废墟里。到处是断壁残垣,弹坑累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 连队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带着硝烟和征尘,脸上刻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彪悍锐利,如同出鞘的钢刀!他们看到我这个拄着拐杖、明显是伤员的“新兵”(虽然我看起来比他们中很多人都老成),眼神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甚至……一丝轻蔑。 我能理解。在这样一支战功卓着、伤亡也同样巨大的王牌连队里,每一个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骨头!他们凭什么接受一个来路不明、还带着伤的“空降兵”? 负责接收我的是连队的指导员,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同样坚毅的中年人。他看了看我的调令,又仔细询问了我之前的一些情况(当然,我还是隐去了最核心的秘密),然后点了点头。 “李卫国同志,欢迎你加入猛虎连!”指导员的声音很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之前经历了很多,也立了大功,是个好样的!但是,到了猛虎连,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这里不看你过去的功劳,只看你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跟上猛虎连的节奏,能不能配得上‘猛虎’这两个字,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请指导员放心!我绝不给猛虎连丢脸!”我大声回答,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 指导员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连长特意交代了,暂时不给你安排具体的战斗任务,你先跟着……一班,熟悉一下情况。等伤好了,再根据你的表现重新分配!” 他把我交给了一班长。一班长是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山东大汉,名叫雷老虎(外号比真名还响亮),说话声如洪钟,性格火爆,是连里有名的“拼命三郎”。 雷老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特别是看到我拄着的拐杖,眉头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瓮声瓮气地说道:“行了,小子,既然来了咱一班,就是咱一班的弟兄!先把伤养好!别他娘的拖后腿就行!” 就这样,我这个“特殊”的伤兵,暂时成了猛虎连一班的“编外人员”。 虽然不用立刻参加战斗,但我并没有闲着。我利用这段时间,一边努力地进行康复训练,尽快恢复腿部的功能;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猛虎连的训练和作战方式。 不愧是王牌连队!他们的训练强度和战术素养,确实比我之前待过的部队要高出一大截!无论是单兵技能,还是班组协同,都显得更加专业、更加高效、也更加……凶悍! 特别是他们的攻坚战术,更是让我大开眼界!爆破组、火力组、突击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在模拟攻击中,他们利用地形地物,交替掩护,快速穿插,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撕开“敌人”的防线!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彪悍的战斗作风,让我深受震撼! 我也在暗中学习着,将他们的战术打法与我之前的经验相互印证、吸收。同时,我也利用自己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虽然有些经历过于离奇),在一些战术讨论或者模拟对抗中,偶尔也能提出一些让雷老虎和老兵们眼前一亮的建议。 渐渐地,一班的战士们对我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轻蔑和排斥,变得稍微友善了一些。他们开始把我当成一个“有故事”的老兵来看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伤号。 而我的腿伤,也在一天天地好转。虽然还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奔跑,但至少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进行一些基本的战术动作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慢慢融入猛虎连,等待伤愈归队的时候—— 新的、更加残酷的战斗任务,提前到来了! 上级命令:猛虎连作为尖刀,必须在明天拂晓前,拔掉挡在我军主力前进道路上的最后一颗钉子——代号“黑蜘蛛”的越军核心防御阵地! “黑蜘蛛”阵地,位于一个极其险要的石灰岩山峰之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可以勉强通行。越军在这里经营多年,构筑了大量永备和半永备工事,火力点交叉密布,易守难攻,被称为“死亡陷阱”!之前已经有兄弟部队两次进攻失利,伤亡惨重! 这一次,轮到我们猛虎连了! 连部里,气氛异常凝重。连长(一个同样身经百战、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硬汉)摊开地图,指着那个如同毒蜘蛛般盘踞在前进道路上的“黑蜘蛛”阵地,声音低沉地说道: “弟兄们!上级把最硬的骨头交给了我们!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考验!明天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根据侦察情报,敌人正面防御极其坚固,火力强大。强攻,伤亡太大!”连长指着地图侧翼,“但是,在阵地的西侧,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废弃的攀岩小道,可以绕到敌人防御相对薄弱的侧后方!我们的计划是……” 听到“攀岩小道”、“侧后方突袭”,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战术……怎么和之前打“毒蛇岭”那么像?! 难道……?!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雷老虎。 果然!雷老虎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道:“连长!这活儿,交给咱一班了!保证把那条道给摸清楚!给后续部队打开通路!” 又是尖兵!又是奇袭! 我的血液,似乎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第77章 尖刀出鞘,夜袭黑蜘蛛 雷老虎那洪亮的嗓门和拍得山响的胸脯,瞬间点燃了连部里压抑的气氛。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奇袭“黑蜘蛛”阵地侧后方那条废弃的攀岩小道,将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猛虎连的兵,骨子里就流淌着一股不服输、敢打硬仗的血性!尤其是由雷老虎这个“拼命三郎”亲自带队,更是让大家多了几分信心。 “好!一班长有这股劲儿就好!”连长赞许地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过雷老虎和他身后的一班骨干,“但是,这次任务非同小可!‘黑蜘蛛’不是‘毒蛇岭’!敌人肯定会吸取教训,加强防备!你们必须万分小心!”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标注着“极度危险”的攀岩小道:“这条路,根据情报,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可能已经坍塌,而且……谁也无法保证敌人没有在上面布设诡雷或者暗哨!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摸上去,更重要的是——活着摸上去! 并且要在不惊动敌人主力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清除掉侧后方对我军总攻威胁最大的几个火力支撑点!” “明白!”雷老虎大声应道,脸上那股子憨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和认真的神情。 “时间紧迫!”连长看了看表,“天黑后立刻出发!我给你们配备最好的装备!挑选全连最精干的兵力补充给你们!记住!你们是尖刀!是猛虎的獠牙!整个营,甚至整个团的进攻,都看你们能不能成功撕开敌人的口子!” “保证完成任务!!”一班的几个骨干齐声怒吼,声音虽然压抑,但充满了决死的气势! 散会后,一班立刻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雷老虎亲自挑选了十五名最精干的战士组成突击队。除了原本一班底子就好、经验丰富的老兵外,他还特意从其他班抽调了几个攀爬能力强、枪法精准的尖子。 而我,李卫国,这个腿伤未愈的“编外人员”,竟然……也被雷老虎点名加入了突击队! “你小子,”雷老虎走到我面前,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脑子还算好使,枪法也还行。而且……听说你小子之前爬过‘毒蛇岭’那样的鬼地方?”(显然,我之前的一些经历,已经在连队里有所流传) “是……是爬过……”我有些迟疑地回答。 “那就行了!”雷老虎一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散架,“经验比力气更重要!这次你跟着!不用你冲在最前面,给我看好队伍的侧翼和后面!发现不对劲,立刻给老子吭声!听见没?!” “是!班长!”我立刻挺直腰杆回答!虽然知道这次任务极其危险,但我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能被雷老虎这样的“拼命三郎”选中,能和这些王牌连队的精锐并肩作战,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也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们迅速领取了装备。这一次,装备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除了人手一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56式冲锋枪(连我也分到了一支,替换掉了那支老旧的56半),弹药也给得非常充足,每人都携带了多个备用弹匣和好几颗67式手榴弹。 更重要的是,连里把仅有的几件“宝贝疙瘩”也拿了出来:两具苏制的rpg-7火箭筒(威力比国产40火大得多,打工事更有效),还有几具64式微声冲锋枪(虽然数量少,但用于无声清除哨兵非常关键),以及最重要的——崭新的、更加坚固可靠的登山绳和攀岩装备(钩爪、岩钉、下降器等)。 看着这些精良的装备,感受着身边战友们那高昂的斗志和视死如归的气势,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热血沸腾、渴望建功立业的新兵时期……只是,如今的心境,早已被鲜血和死亡磨砺得更加沉重和……现实。 夜幕,如同约定好一般,准时降临。 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离的星星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眨着眼睛。山风呼啸,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也为我们这支夜行的队伍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在雷老虎的带领下,我们十五名突击队员,如同十五道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朝着“黑蜘蛛”阵地西侧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悬崖峭壁摸去。 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几个攀爬经验最丰富的战士轮流在前面探路,利用岩钉和绳索,一步步地建立起安全的上升通道。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健。 峭壁依旧陡峭湿滑,难度甚至比“毒蛇岭”那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地方的岩石已经严重风化,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还有一些地方被茂密的、带刺的藤蔓覆盖,必须极其小心地清理,才能找到落脚点。 我的腿伤成了最大的拖累。虽然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能勉强行走,但在这种需要极大力量和平衡性的攀爬中,依然感到力不从心。好几次,我都差点因为腿部剧痛或者脱力而失手,幸亏被身后的战友及时拉住或者托了一把。 雷老虎虽然性格火爆,但此刻却异常沉稳和细心。他始终跟在我附近,时不时低声提醒我注意脚下,或者在我体力不支时,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后面狠狠地顶我一把,给我力量。 “小子!给老子撑住了!”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猛虎连的兵,没有孬种!爬也要给老子爬上去!” 我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疼痛和恐惧都压在心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必须上去!不能拖累大家!不能给猛虎连丢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我们终于……登上了崖顶! 十五个人,一个不少!虽然个个精疲力尽,浑身泥泞,手上、身上都布满了被岩石和荆棘划出的伤口,但我们成功了!我们再次创造了一个奇迹!从敌人自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向,摸到了他们的侧后方! 崖顶是一片相对狭窄的平台,再往前,就是敌人阵地的核心区域了!隐约可以看到前方几十米外,有几个用圆木和沙袋构筑的、极其隐蔽的 暗堡 和 交通壕 入口!甚至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模糊的说话声和……打牌的声音?! 敌人……果然对这个方向疏于防范! 雷老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迅速打出手势,示意我们分成三个战斗小组: 他亲自带领第一小组,五个人,负责突击最靠近我们的那个暗堡,那里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火力支撑点或观察哨! 另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外号“老猫”)带领第二小组,五个人,负责迂回到稍远一点的那个交通壕入口,切断敌人的退路和增援! 而我,则带着剩下的三个战士(其中一个还是火箭筒手),组成第三小组,负责……火力支援和……警戒后方?! 这个安排让我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冲在最前面。 “听我信号!”雷老虎压低声音,做了最后一次强调,“务必一击得手!速战速决!不能给敌人反应的时间!” “是!” 我们迅速散开,各自朝着预定目标潜伏过去。 黑暗中,只有我们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我带着三个战士,找到了一处由几块巨石形成的天然掩体,这里视野相对开阔,正好可以俯瞰下方那两个目标区域。我迅速架好了步枪(这次是56冲了),那个火箭筒手也找好了发射阵位,将一枚穿甲弹装填上膛。另外两个战士则负责警戒我们的两侧和后方。 等待……又是等待……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 “动手!!”雷老虎一声低沉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几乎在同时! “咻——轰!!” 我身边的火箭筒手率先开火!拖着尾焰的火箭弹,如同愤怒的火龙,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暗堡的射击孔!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暗堡都被炸塌了半边!火光和浓烟从中喷涌而出!里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随即归于沉寂! 而雷老虎和老猫带领的两个突击小组,也如同出笼的猛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各自的目标猛扑过去! “哒哒哒哒!” “砰砰砰!” 冲锋枪和步枪的怒吼声瞬间响起! 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敌人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暗堡被端掉,交通壕入口也被堵住!残存的几个敌人试图反抗,但在我们两面夹击、火力全开的猛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前后不过几分钟! “安全!” “安全!” 两个小组的信号传来! 我们成功了!我们兵不血刃(相对而言)地拿下了敌人侧后方的这两个重要支撑点!为总攻部队打开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干得漂亮!!”雷老虎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憨厚而又带着煞气的笑容! 然而,还没等我们庆祝胜利—— “呜——呜——呜——” 一阵凄厉的、响彻夜空的警报声,突然从高地主峰的方向响了起来! 紧接着,是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敌人……发现我们了!!他们正在向这边集结!反扑……即将开始! 第78章 血战支撑点,寸土不让的獠牙 凄厉的警报声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瞬间舔舐过我们每一个刚刚品尝到胜利喜悦的神经末梢!高地主峰方向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和越南语叫骂声,如同即将到来的海啸,预示着一场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风暴正在迅速逼近! “妈的!反应挺快!”雷老虎狠狠地啐了一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猛虎被激怒般的凶悍和决绝,“快!所有人!别他妈愣着了!立刻抢占有利地形!构筑防御工事!准备迎敌!!” 时间就是生命! 我们残存的这十几名突击队员(刚才的突袭中,又有两名战士受伤),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雷老虎指挥若定,迅速将我们这点兵力分成了三个部分: 他亲自带领着火力最强的第一小组,抢占了那个刚刚被我们端掉的、位置最关键的半永备暗堡(虽然被火箭弹炸塌了半边,但主体结构还在,稍加修整就是个绝佳的火力点)。 老猫则带着第二小组,依托着那段被我们控制的交通壕,迅速清理出一片射击区域,并利用缴获的武器和沙袋加固防御。 而我,则带着剩下的几个战士(包括那个幸存的火箭筒手,但他已经没有弹药了),负责守卫我们刚刚清理出来的侧翼,也就是靠近悬崖的那一边,防止敌人从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摸上来,同时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正面。 我们手忙脚乱,但却有条不紊地开始构筑工事。利用敌人留下的沙袋、圆木、碎石,甚至是被炸毁的武器残骸和敌人的尸体,尽可能地加固我们的阵地。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挖掘、搬运、垒砌……汗水浸透了军装,与身上的血污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我的腿伤在刚才的攀爬和冲刺中又加重了,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但我咬紧牙关,也顾不上这些了!我指挥着手下的两个战士,将几具敌人的尸体拖过来,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胸墙,然后又找了几块大石头堵住了可能被利用的缝隙。 就在我们刚刚勉强布置好简陋的防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 敌人,来了! 黑暗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如同潮水般,从高地主峰方向以及两侧的丛林里涌了出来!他们嗷嗷叫着,端着枪,朝着我们这个刚刚被撕开的口子,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来了!准备战斗!!”雷老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打!!!” 命令下达! 我们这个小小的支撑点,瞬间变成了一座喷吐着死亡火焰的火山! 雷老虎操纵着那挺从暗堡里缴获的苏制rpd轻机枪(幸运的是,旁边还找到了几个未开封的弹药箱!),如同愤怒的战神,朝着涌上来的敌人疯狂扫射!炽热的弹链如同火龙般飞舞,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成片地扫倒! 老猫带领的二班,也依托着交通壕,用冲锋枪和步枪组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不断地将试图靠近的敌人打翻在地! 而我,则带着两个战士,死死地守住侧翼!虽然这个方向暂时没有敌人主攻,但冷枪不断!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用精准的点射,将那些试图迂回偷袭的零星敌人一一清除!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的数量远超我们!攻势也异常凶猛!他们显然是急于夺回这个侧后方的支撑点,堵住这个缺口! 子弹如同蝗虫般在我们头顶呼啸!手榴弹如同冰雹般在我们身边爆炸! 爆炸的气浪和飞溅的弹片、碎石不断地冲击着我们简陋的工事!好几次,敌人都冲到了距离我们只有十几米的地方!甚至有人试图爬上我们的工事! “手榴弹!给老子往下扔!!”雷老虎嘶吼着,一边疯狂扫射,一边抓起几颗手榴弹,朝着下面最密集的人群扔去! “轰!轰隆!”爆炸声中,夹杂着敌人凄厉的惨叫!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悍不畏死! 我们的弹药在飞速消耗! 伤亡也开始出现! 守在交通壕里的一个战士,被敌人扔上来的手榴弹炸断了胳膊! 负责警戒侧翼的一个战士,被隐藏在暗处的冷枪击中了脑袋! 就连雷老虎自己,也被一块爆炸的弹片划伤了脸颊,鲜血直流!但他浑然不顾,依旧死死地扣动着扳机,咆哮着,如同受伤的猛虎! 我的心也揪紧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迟早会被敌人耗死! 主力部队呢?!为什么还没有动静?!难道他们正面进攻也受阻了吗?!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 “咻——!!!” 一声尖利的、熟悉的破空声!从我们后方的天空中传来! 紧接着! “轰隆隆——!!!” 一排照明弹如同白昼般,瞬间照亮了整个“黑蜘蛛”阵地!将敌人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和狰狞的面孔,清晰地暴露在我们眼前! 是……是我们的炮火支援?! 不!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照明弹! 这是……信号弹?! 而且是……总攻的信号?! 果然! 就在照明弹升空的瞬间! 从我们正前方的山下!从“黑蜘蛛”阵地的正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冲啊!!!” “为了牺牲的战友!杀啊!!” 无数的、如同潮水般的解放军战士,如同出闸的猛虎,端着枪,呐喊着,朝着敌人的主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密集的枪声!爆炸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是营主力!他们终于发动总攻了!而且,时机恰到好处!正好在我们吸引了敌人大量兵力、并且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 这个发现,如同给即将油尽灯枯的我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弟兄们!!”雷老虎看到这一幕,也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猛地站起身(虽然立刻又被子弹压了回去),朝着我们嘶吼道,“主力部队攻上来了!我们不能怂!给老子顶住!把这些狗日的越南猴子!死死地钉在这里!给主力部队减轻压力!!” “杀!!” 残存的我们,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我们不再吝啬子弹!将最后的弹药倾泻而出! 我们不再躲避!用身体和意志,死死地守住这片用鲜血换来的阵地! 腹背受敌! 那些正在围攻我们的越军,瞬间陷入了恐慌和混乱!他们没想到我军的总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更没想到,我们这支侧后方的“奇兵”,竟然如此顽强! 他们的攻势明显减弱了!开始有人掉头逃跑!有人试图重新组织防御!但一切都太晚了! 正面,我军主力部队如同摧枯拉朽般,突破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侧后方,我们这十几把“獠牙”,死死地咬住了他们的退路! 敌人彻底崩溃了! 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我们追着那些溃散的敌人猛打!将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仇恨,化作一颗颗复仇的子弹,射向他们的身体! 直到……整个支撑点区域,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敌人。 硝烟,渐渐散去了一些。 照明弹的光芒也逐渐熄灭。 黎明前的黑暗,显得格外的深沉和……寂静。 我们几个幸存者(最终,我们这支十五人的突击队,算上我,只剩下了七个人,而且个个带伤),瘫倒在布满尸体和弹坑的阵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胜利了…… 我们……守住了……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我吞噬。我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看着东方天际线上,那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极其漫长而又真实的噩梦。 “咳咳……”雷老虎也靠在旁边,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血污,那道新添的伤疤更显得狰狞,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妈的……过瘾!这仗……打得真他妈的过瘾!” 我看着他,想笑,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过瘾。 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惨烈的过瘾。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我们主力部队战士们的欢呼声!显然,他们也成功地攻占了敌人的主阵地! “黑蜘蛛”,这颗顽固的毒牙,终于被我们拔掉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连长带着通讯员和卫生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到我们这几个幸存者和满地的狼藉,连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欣慰,有激动,但更多的是……痛惜。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雷老虎的肩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哽咽,“猛虎连……没有孬种!” 然后,他转向通讯员:“立刻向营部、团部报告!西侧支撑点已成功夺取!为总攻打开了突破口!一班……伤亡惨重!请求……立即支援!” 第79章 余烬复燃,废墟上的遭遇战 黎明的曙光,艰难地刺破硝烟和晨雾,洒落在这片如同被巨兽反复践踏过的“黑蜘蛛”阵地主峰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硝烟味,而是混合了浓烈的血腥、烧焦的皮肉、以及泥土被炮火翻开后特有的腥气,令人作呕。 连长的到来,如同给我们这些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残兵败将打了一针强心剂。后续上来的战士们开始迅速接管阵地,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集武器弹药。 我的腿伤和肩伤被卫生员重新进行了处理。冰凉的消毒药水浸透纱布,接触到伤口时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但也让我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雷老虎脸上的伤口也被仔细包扎好,他咧着嘴,忍着痛,还不断地用他那洪亮的嗓门指挥着战士们搬运尸体、加固工事。 牺牲的弟兄们的遗体被一一找到,用雨衣或军毯包裹起来,整齐地摆放在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平缓的角落。看着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面孔,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 “都他妈的别杵着了!”雷老虎看到几个年轻战士看着战友的遗体默默流泪,他猛地吼了一声,眼圈却也有些发红,“哭顶个屁用?!想让弟兄们走得安心,就把这阵地给老子守稳了!别让越南猴子再爬上来!” 他的话虽然糙,但却很有用。战士们擦干眼泪,默默地拿起武器,开始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山下的动静,或者更加卖力地加固着那些残破的工事。 战斗虽然暂时结束了,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越军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反扑随时可能到来。 我拄着一支缴获的ak步枪(我的56冲子弹打光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阵地边缘,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警惕地注视着山下和侧翼的动静。虽然连长让我安心养伤,但我知道,在这种时候,多一双眼睛,就多一分安全。 阵地周围,一片狼藉。越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弹坑和工事内外。一些地方还在冒着黑烟,那是被我们炮火或火箭筒击中后燃烧的工事或物资。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零星的枪响,那是我们的战士在清剿藏匿在暗处的残敌。 突然! 就在我观察着阵地西侧那片我们之前奇袭上来的悬崖方向时,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悬崖下方,那片茂密的丛林边缘!影影绰绰地,似乎有几个人影在快速移动?! 他们的动作非常隐蔽,利用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正试图……重新攀爬那条废弃的攀岩小道?! 是溃散的越军想从这里逃跑?还是……敌人的援兵想从这个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摸上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举起手中的ak,但距离太远,而且对方身影晃动,根本无法有效瞄准! “雷班长!西边!悬崖下面有人想爬上来!!”我立刻朝着不远处的雷老虎大声示警! 雷老虎闻言一惊!立刻端起望远镜朝我示警的方向望去! “妈的!还真有不怕死的!”他看清情况后,立刻怒吼道,“机枪!把那挺重机枪给老子调过去!往下狠狠地扫!!” 阵地上唯一一挺还能使用的缴获的苏制德什卡12.7毫米重机枪(威力巨大,但后坐力也惊人),立刻被两个战士吃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悬崖下方! “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闷而极具震撼力的咆哮声猛然响起!如同死神的怒吼! 大口径机枪子弹如同鞭子般,狠狠地抽打在悬崖下方的丛林和岩石上!石屑横飞!树枝断裂!泥土四溅! 那几个试图攀爬的身影,瞬间就被密集的弹雨吞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在了烟尘和碎石之中! “好!打得好!”雷老虎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然而,还没等我们松口气—— “轰!轰隆!” 两发迫击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极其精准地落在了我们重机枪阵地附近!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两个操纵机枪的战士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重机枪也被炸得歪向一边! “卧倒!!”雷老虎嘶吼着,将身边的几个战士扑倒! 紧接着! 从正面山下!以及东侧那片之前相对平静的丛林里!骤然响起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 无数的越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从浓雾和硝烟中涌了出来!他们显然是趁着我们注意力被西侧吸引的瞬间,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反扑!而且是……两面夹击!! “敌袭!!!” “敌人反扑了!!!” 凄厉的喊叫声和警报声再次响彻阵地! 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还没来得及喘息的我们,瞬间又被拖入了更加残酷、更加危险的境地! “顶住!给老子顶住!!”雷老虎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抓起身边一支冲锋枪,朝着正面冲上来的敌人疯狂扫射! 连长和指导员也立刻组织起防御! “一班守正面!二班守东侧!火力支援排!把那几门60迫炮给老子用起来!狠狠地轰他娘的!” 战斗,再次爆发!而且比之前的攻坚战更加惨烈! 敌人这次是有备而来!攻势异常凶猛!他们利用人数优势,分多路向上冲击!迫击炮弹和手榴弹如同雨点般落在我们阵地上! 我们的防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侧翼的重机枪被打哑了!正面的轻机枪手伤亡惨重!步兵们依托着残破的工事,用步枪和冲锋枪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子弹在我们耳边呼啸!爆炸就在我们身边发生!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鲜血染红了阵地的每一寸土地! 我也顾不上腿伤了!捡起一支牺牲战友的56半步枪(ak子弹和我们的不通用),依托着一块巨石,不断地朝着涌上来的敌人射击! 瞄准!开火!拉栓!再瞄准!再开火! 我的动作变得机械而麻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死这些冲上来的敌人!守住阵地! 一个越军士兵怪叫着冲到了我的面前!手中的刺刀狠狠地捅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同时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补上了一枪! 另一个敌人试图从侧面扔手榴弹!我眼疾手快,一枪打中了他的胳膊!手榴弹掉落在地,提前爆炸,将他和周围几个敌人一起炸翻! 血腥!疯狂!惨烈! 整个“黑蜘蛛”阵地,彻底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弹药也越来越少! 敌人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小! 难道……我们刚刚夺下的阵地,就要这样……再次失守了吗?! 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 “轰隆隆——!!!” 一阵更加巨大、更加恐怖的爆炸声,突然从山下敌人的后方响起!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的、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声!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 是……是喀秋莎?!是我们自己的122毫米火箭炮?! 炮火覆盖!!是师属或者军属炮兵群!对敌人的后方和集结地,实施了毁灭性的炮火覆盖!!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后方的毁灭性打击,瞬间打乱了越军的进攻节奏!也极大地动摇了他们的军心! 正在向上冲击的越军,明显出现了混乱和迟疑!攻势为之一滞! “援军!是我们的炮火支援!!” “弟兄们!援军到了!反击!!” 连长和雷老虎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残存的我们,如同久旱逢甘霖!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和力量!从工事里一跃而起!端着刺刀!朝着那些开始动摇的敌人,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杀——!!!!” 第80章 血色黎明,阵地上的残阳 “杀——!!!!” 那一声怒吼,仿佛耗尽了我们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却也点燃了灵魂深处最原始、最炽烈的火焰!残存的我们这十几个猛虎连的兵,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紧握着工兵铲、匕首,甚至就是赤手空拳,朝着那些因为后方炮火而陷入混乱和动摇的越军,发起了近乎疯狂的反冲锋! 腿上的剧痛早已被沸腾的热血所淹没!我只知道,跟着身边的雷老虎,跟着那些同样双眼赤红、面目狰狞的弟兄们,向前冲!向前冲!将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统统撕碎! 没有战术!没有队形! 只有最原始的搏杀!最直接的碰撞! 我们如同狼群般冲入敌阵! 刺刀,狠狠地捅进敌人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枪托,重重地砸在敌人的脑袋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工兵铲,带着风声劈下!将敌人砍翻在地! 甚至……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可以用来伤害对方的方式! 这是一场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的绞杀! 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将这些侵略者彻底赶出我们的阵地! 那些刚刚还在疯狂进攻的越军士兵,被我们这股突如其来的、悍不畏死的反冲锋彻底打懵了!他们的战斗意志在后方毁灭性的炮击和眼前这群如同疯魔般的敌人面前,瞬间崩溃! 他们开始溃逃!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争先恐后地朝着山下逃窜!互相推搡!互相践踏! “别让他们跑了!!”雷老虎咆哮着,他手中的冲锋枪早已打光了子弹,此刻竟然挥舞着一把缴获的越军大砍刀,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几个试图逃跑的敌人砍翻在地! 我们也紧随其后!追着那些溃散的敌人猛打! 直到……将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敌人彻底消灭。 直到……整个“黑蜘蛛”阵地上,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越军士兵。 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喊杀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呜咽着吹过这片如同炼狱般的阵地,卷起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还有……我们这些幸存者,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守住了?! 我拄着步枪,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刚才那场疯狂的搏杀,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精神。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阵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我们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我们……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 我数了数。 雷老虎……他还站着,虽然浑身是血,那把砍刀的刀刃都卷了。 连队的指导员……他也活着,正靠在一块石头上,脸色惨白,腹部似乎受了伤。 还有……我,小马(那个之前精神恍惚的年轻战士,此刻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以及另外……三个我不认识名字的老兵。 七个! 我们猛虎连,经过这一夜的反扑和反冲锋,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七个人了! 而我们原本……至少还有近二十个弟兄……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虚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守住了这座山头,这……真的值得吗? 就在这时,东方地平线上,一轮血红的朝阳,艰难地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它那带着悲悯和沧桑的光芒,洒向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伤痕累累的大地。 黎明,到来了。 但这个黎明,却带着浓重的血色。 山下,我军主力部队的军号声再次响起,那是彻底胜利的号角!更多的部队开始向“黑蜘蛛”阵地开进,接管防御,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我们这七个残存的“猛虎”,终于可以……卸下那沉重的担子了。 几个卫生员跑了过来,开始给我们检查伤势,进行包扎。 雷老虎摆了摆手,示意先救治指导员和其他伤势更重的弟兄。他自己则走到阵地边缘,默默地点上了一支烟,望着山下那片属于祖国的土地,眼神复杂。 我也被卫生员搀扶着,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腿上的伤口被重新清理、上药、包扎,疼痛感减轻了不少。肩膀的伤也只是皮肉伤,问题不大。 劫后余生,身体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我却毫无睡意。 我看着那些被抬走的、或者就地掩埋的战友遗体,看着那些被俘虏的、眼神空洞的越军士兵,看着这片被战火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山岭…… 我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有活下来的庆幸,有失去战友的悲痛,有对战争残酷的憎恨,也有……对未来的一丝迷茫。 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们还要牺牲多少弟兄,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刘班长!那个军区直属侦察营的班长!他带着几个他的兵,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阵地上! “李卫国!你小子……还活着?!”刘班长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惊讶和……一丝欣慰的表情。 “刘……刘班长?!”我也很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营负责在这一带清剿残敌和执行特殊任务。”刘班长解释道,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也是一脸凝重,“接到你们这边的战报,说打退了敌人的大规模反扑,就立刻赶过来看看情况……顺便……”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顺便……向你了解一些……后续的情况。” 后续的情况?是指……那些神秘的箱子?还是……那伙伪装的敌人? 看来,“组织”上,或者说,军区高层,并没有忘记那些事情。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场战争,对我来说,或许……真的还有很多未完待续的故事……和谜团…… 第81章 血火高地,142号阵地的日与夜 “……要说打仗,最磨人,也最考验人意志力的,不是冲锋陷阵那一瞬间的生死,而是……守阵地。” 李卫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南疆战场。他并没有接着讲述之前在高平或边境线上的离奇遭遇,而是将思绪拉回到了另一段,或许不那么“传奇”,但却同样刻骨铭心、更能体现战争本质的经历。 “那是在……大概是战争打响后的第二周吧,”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部队当时的任务,是攻占并坚守老街 o cai) 外围的一个无名高地。那高地在地图上只有一个编号——142。不高,也就两百多米,但位置极其重要,像一颗钉子,死死地楔在通往老街市区的公路上,不拔掉它,我们的大部队就没法往前推进。” 老街,越南西北部的重要边境城镇,也是当时我军西线进攻的主要目标之一。142号高地,虽然是虚构的编号,但类似的无名高地争夺战,在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数不胜数,每一座高地的背后,都浸透着双方士兵的鲜血。 “为了拿下这个142高地,我们团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李卫国继续回忆着,“主攻的是我们营,一营。越南猴子也知道这地方重要,防守得极其顽强。他们在高地上挖了三道堑壕,修了十几个明碉暗堡,轻重机枪、高射机枪、迫击炮……各种家伙什都配齐了!火力猛得很!” “我们营发起了三次冲锋!弟兄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嗷嗷叫着往上冲!炮弹就在身边爆炸,子弹像雨点一样泼过来!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踩着前面弟兄的尸体继续冲!那场面……啧啧……”他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再回忆那血腥的画面。 “打到最后,我们营伤亡过半!连营长都亲自端着冲锋枪带队冲锋,结果……也牺牲在了半山腰上……”李卫国的眼眶有些湿润,“最终,是靠着一股子血气和……数不清的牺牲,我们才在黄昏时分,硬生生地把那面红旗插上了142高地的主峰!” “但是,拿下阵地,只是战斗的开始。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李卫国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这些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他当时所在的连队,还能站着的不到一半人)刚刚占领主峰阵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掩埋牺牲战友的遗体时,敌人的炮火就如同狂风暴雨般覆盖了下来! “越南猴子是不甘心失败!他们肯定是要反扑的!”当时的连长(一个同样身经百战、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老兵,可以叫张猛,以区别之前的人物)红着眼睛,嘶吼着指挥,“快!所有人!就地寻找掩体!加固工事!准备打防御!” 142高地的主峰面积不大,而且经过一天的激战,早已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所谓的工事,不过是一些被炸塌了一半的堑壕、几个摇摇欲坠的暗堡、以及无数大小不一的弹坑。 我们就依托着这些残破的工事和弹坑,开始了艰难的阵地防御战。 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各种口径的炮弹,从山下、从侧翼、甚至从更远的地方呼啸而来,如同冰雹般砸在阵地上。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山头都在剧烈地颤抖!泥土、石块、弹片、甚至……战友的残肢断臂,如同下雨般四处飞溅! 我们只能死死地趴在弹坑或者堑壕里,双手抱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听着头顶上那如同死神镰刀般呼啸而过的弹片声,默默地祈祷着不要被直接命中。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地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身边不断有弟兄被炮弹炸中,或者被飞溅的弹片击中,发出的惨叫声和呻吟声,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刺痛人心。 李卫国当时躲在一个相对较深的弹坑里,身边还有两个新兵蛋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连枪都快握不住了。 “别怕!抱紧脑袋!炮弹没长眼睛!炸到哪儿算哪儿!”李卫国自己心里也怕得要死,但作为班里的老兵(虽然兵龄也不长,但在新兵面前就是老兵了),他必须强作镇定,给他们打气,“记住!炮弹过来的时候,尽量趴低!弹片都是往上飞的!” 这是他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炮火准备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真正的考验,来了! “敌人上来了!!准备战斗!!!”负责观察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果然! 山下的黑暗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如同潮水般,开始朝着我们所在的峰顶阵地涌了上来!他们嗷嗷叫着,端着枪,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连长张猛第一个跳出掩体,端起冲锋枪就朝着下方猛烈扫射! 我们这些幸存的战士,也立刻从弹坑和堑壕里爬出来,依托着简陋的工事,将手中所有的武器——步枪、冲锋枪、轻机枪(如果还有的话)、手榴弹——朝着涌上来的敌人倾泻而去! 夜色中,枪口喷吐的火焰如同无数条毒蛇的信子,将整个山头映照得忽明忽暗! 子弹如同雨点般交织在一起! 爆炸声此起彼伏! 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夜空!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的、硬碰硬的血肉较量!没有奇袭!没有迂回!只有最直接、最残酷的火力对抗和意志力比拼! 敌人如同疯了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往上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踩着尸体继续上!他们似乎笃定我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立足未稳,弹药不足,想趁着夜色一鼓作气把阵地夺回去! 而我们,虽然人少,虽然疲惫,虽然伤痕累累,但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阵地!就是通往胜利的道路!我们一步也不能退! “顶住!给老子顶住!!”雷老虎(这里可以设定雷老虎是这个连队的,或者将之前的雷老虎设定移植过来,保持人物连贯性,但要交代清楚他为何会在这里,比如是作为预备队补充上来的)怒吼着,他操纵着一挺缴获的越军机枪,打得枪管发红,将成片的敌人扫倒在地! 我趴在一处被炸塌的工事后面,用56半步枪进行着精准的点射。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意味着一个敌人倒下。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机械,越来越麻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开火!阻止他们!开火!阻止他们! 战斗异常惨烈! 我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弹药也在飞速消耗! 好几次,敌人都冲到了我们阵地前沿!甚至和我们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我亲眼看到,身边一个年轻的新兵,被一个冲上来的越军士兵用刺刀捅穿了胸膛!但他临死前,却死死地抱住了那个敌人,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轰!”的一声巨响!血肉横飞! 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我怒吼一声,扔掉了打空子弹的步枪,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另一个试图爬上工事的敌人猛扑过去! …… 那一夜,142号高地,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我们不知道打退了敌人多少次冲锋,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弟兄,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 只知道,当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当黎明的曙光最终驱散黑暗时—— 我们,还站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阵地上! 而山坡下,则躺满了密密麻麻的、敌人的尸体! 我们……守住了! 我们用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的生命,硬生生地守住了这座“死亡高地”! 当增援的部队最终赶到,看到我们这群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残兵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一刻,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牺牲战友无尽的哀思。 那是我军旅生涯中,经历过的最漫长、也最惨烈的一夜。 那一夜,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寸土不让”,什么叫做“血战到底”。 也明白了,战争的胜利,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它是由无数普通士兵,用他们的生命、鲜血和钢铁般的意志,一寸一寸,堆砌起来的。 李卫国讲到这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鸦雀无声的中学生们。 礼堂里异常安静,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 他看到,那些年轻的脸庞上,不再是最初的好奇和不耐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震惊,甚至是一丝……敬畏? 或许,他们从他那平实甚至有些笨拙的讲述中,真正触摸到了战争那冰冷而残酷的棱角。或许,他们开始理解,那些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和数字背后,是多少鲜活生命的付出和牺牲。 李卫国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浓茶,试图平复一下翻涌的情绪。 “我知道,”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一些平静,但依然带着一种难以磨灭的沧桑,“跟你们这些和平年代的孩子们讲这些可能有些……沉重了。但是,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今天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它是用无数像我这样的普通士兵,用我们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一点一点换来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台下,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记住这段历史,不是为了宣扬仇恨,而是为了珍惜和平。为了不让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说完,他朝着台下,缓缓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虽然他的身体因为年老和伤痛已经不再挺拔,但那个军礼,却依然充满了力量和一种老兵独有的尊严。 台下,再次响起了掌声。这一次,掌声不再是礼貌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敬意,带着感动,也带着……一丝沉甸甸的思考。 第82章 丛林搜剿,无处不在的冷枪 台下的掌声渐渐平息,但礼堂里的气氛依然有些凝重。学生们看着台上这位身形不再挺拔、脸上布满沧桑的老兵,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战争的残酷和牺牲的沉重,通过他平实的讲述,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冲击着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年轻心灵。 我放下敬礼的手,看着台下那些若有所思的脸庞,心里也有些感慨。能让他们稍微了解一点那段历史,感受到一点和平的来之不易,我这趟……就算没白来。 “守住了142高地,只是战斗的一个小小的段落。”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决定将这段战斗的回忆讲得更完整一些,“但战争,并不会因为你占领了一个山头就结束。恰恰相反,有时候,更艰苦、更阴险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血色黎明之后的142高地。 虽然我们打退了越军最大规模的反扑,守住了主峰阵地,但敌人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就像一群被打痛了的毒蛇,暂时缩回了丛林里,却随时准备着从暗处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增援我们的后续部队(主要是我们团的其他连队)陆续抵达后,我们这些从昨夜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残兵,终于得以从一线阵地撤下来,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充。 但所谓的“休整”,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我们被安排在靠近主峰后侧的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搭建了临时的帐篷和掩体。每天除了处理伤口、补充睡眠、领取新的弹药和物资(虽然依旧紧缺),更重要的任务是——清剿残敌,巩固防御。 142高地虽然被我们占领了,但周围的山林、沟壑、以及那些被炸毁的越军工事里,依然可能隐藏着不少越军的散兵游勇或者潜伏的特工。这些人,就像是丛林里的毒刺,冷不丁就会冒出来,打冷枪,埋地雷,袭扰我们的后勤补给线,让人防不胜防。 那段时间,我们连队(整编补充后,雷老虎因为作战勇猛被火线提拔为副连长,我又被任命为一班的代理班长,手下也补充了几个新兵)的主要任务,就是对高地周边的丛林进行反复的搜索和清剿。 这活儿,比正面攻防战更熬人,也更危险。 你需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搜索着每一片树丛,每一块岩石,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脚下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敌人布下的诡雷或者陷阱。 越南的丛林,那真是天然的屏障。茂密的植被遮天蔽日,视线受阻。潮湿闷热的环境让人汗流浃背,体力消耗巨大。各种毒虫、蚂蟥更是无孔不入,让人烦不胜烦。 而敌人,就隐藏在这片绿色的迷宫之中。他们熟悉地形,擅长伪装和潜伏,往往等你走到跟前了,才突然从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组织搜索小分队,进入周边的丛林进行巡逻和清剿。每次出去,弟兄们的心都悬着。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带领着我们一班的七八个战士,负责搜索高地东侧的一片茂密的竹林。那片竹林长得异常浓密,竹子又高又粗,阳光都很难穿透进来,里面光线昏暗,视线极差,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更是掩盖了其他的动静。 我们排成搜索队形,枪口朝前,小心翼翼地在竹林里穿行。每走一步,都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都他妈的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我压低声音,不断地提醒着身后的战士,“注意脚下!注意头顶!越南猴子最喜欢在想不到的地方下手!” 就在我们搜索到竹林深处,靠近一条小溪边的时候——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我们右前方的一簇茂密的竹丛后面响起!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新兵,小腿猛地爆出一团血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敌袭!隐蔽!!”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吼道,同时猛地扑向旁边一棵粗壮的竹子后面! 其他战士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寻找掩护! “哒哒哒!”敌人显然不止一个人!紧接着,几支ak冲锋枪同时开火!子弹如同雨点般扫射过来!打得我们周围的竹子“噼啪”作响,竹屑横飞! 我们被彻底压制住了!根本抬不起头!也看不清敌人具体的位置!只能确定他们就在右前方那片茂密的竹丛后面! “机枪手!压制住他们!!”我朝着队伍里的机枪手(我们班补充了一挺56式轻机枪)大声喊道! “是!”机枪手应了一声,迅速将机枪架在一个稍微稳固的土坎上,朝着敌人火力最猛的方向,猛烈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 轻机枪强大的火力,瞬间将敌人的气焰压下去了一些!枪声变得稀疏了! “手榴弹!往那片竹丛里扔!!”我趁机命令道! 几个战士立刻拉开手榴弹的引信,朝着那片竹丛奋力扔了过去! “轰!轰隆!” 几声爆炸响起!竹丛被炸得东倒西歪!里面传来几声模糊的惨叫! “冲!!”我大吼一声!端起枪,第一个从掩体后面冲了出去! 其他战士也立刻跟上!朝着那片硝烟弥漫的竹丛猛扑过去! 然而,当我们冲进那片竹丛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的几个弹壳和几滩血迹! 敌人……跑了?! “妈的!这帮滑溜的猴子!”一个老兵忍不住骂道。 我们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发现敌人是从竹林后面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逃走的,那条路直接通往更深的山林。 “别追了!”我制止了想要追击的战士,“穷寇莫追!小心有埋伏!先救治伤员!然后撤回去!” 我们赶紧给那个腿部中弹的新兵包扎伤口。幸好子弹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流了不少血,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次遭遇,虽然我们成功击退了敌人,但也付出了一个伤员的代价。而且,敌人那神出鬼没、打了就跑的战术,着实让我们感到头疼和……不安。 这只是我们在“黑蜘蛛”阵地周边进行搜剿时,遇到的无数次类似情况中的一次。 有时候,我们会和敌人正面相遇,爆发一场激烈的丛林枪战。 有时候,我们会不幸踩中敌人布下的诡雷或陷阱,造成伤亡。 更多的时候,我们辛苦搜索一天,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找到一些他们活动过的痕迹,比如宿营地、丢弃的杂物、或者……被他们残忍杀害的平民尸体。 但最让人心悸的,还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冷枪。 敌人似乎总能找到最刁钻、最隐蔽的角度,在我们最放松、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打出一枪! 也许是在你行军的路上,也许是在你吃饭喝水的时候,也许是在你……方便的时候! 那一枪,未必致命,但却足以让你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小队在一个山涧边休息,大家刚刚放松下来,拿出压缩饼干啃着。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我旁边一个战士的水壶,瞬间被打穿了一个洞!水“滋”地一下喷了出来! 我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寻找掩护!但找了半天,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枪声也再没有响起!仿佛刚才那一枪,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或者说……警告。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一直盯着你,随时准备给你致命一击!让人时刻处在高度紧张和恐惧之中!精神备受折磨! 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每个人都变得异常敏感和警惕。走路的时候,眼睛总是不住地往两边瞟;休息的时候,枪也绝对不离手;晚上睡觉,更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可以说,在“黑蜘蛛”阵地驻守的那段时间,虽然没有经历像之前攻坚战那样大规模的、集中的伤亡,但这种持续不断的、零星的、无处不在的威胁和袭扰,对我们精神上的消耗和折磨,甚至……更加巨大。 战争,不仅仅是炮火连天的厮杀,更是这种无声无息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 第83章 特殊的俘虏,难辨的善恶 在“黑蜘蛛”阵地驻守的那段日子,除了没完没了的搜剿和提心吊胆的警戒,还有一件事情,也让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处理俘虏。 打仗嘛,抓到俘虏是常有的事。咱们解放军有优待俘虏的政策,不虐待,不杀降,只要他们放下武器,都会给予基本的人道待遇。这一点,从上到下都是严格执行的。 但是,在越南战场上,处理俘虏这事儿,却往往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一来,越南兵那股子顽抗到底的劲头,是出了名的。很多时候,他们宁可战死,或者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投降。真正能抓到的活口,其实并不算多。 二来,就算抓到了俘虏,也很难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们要么是死硬分子,一言不发;要么就是装疯卖傻,胡言乱语;还有一些,干脆就听不懂我们的话,或者故意装作听不懂。审讯起来非常困难。 三来,也是最让人头疼的一点,那就是……敌我难辨。 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伙伪装成我军的敌人一样,很多越南特工或者地方武装人员,他们会故意混在平民或者普通士兵当中。你抓到的俘虏,看着老实巴交,甚至可怜兮兮,但转过身,他可能就会掏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或者手榴弹,给你来个致命一击!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屡见不鲜,也让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所以,虽然我们严格执行优待俘虏的政策,但在实际操作中,对抓到的每一个俘虏,都必须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班在丛林里搜剿,意外地端掉了一个越军的秘密观察哨。那观察哨藏得极其隐蔽,在一个天然的岩洞里,外面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伪装。 我们摸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越南兵。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兵,大概三十多岁,满脸凶悍,直接举枪反抗,被我们当场击毙了。 另一个,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瘦得像根麻杆,穿着破烂的军装,脸上还带着稚气,看到我们冲进来,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手里的枪都掉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一个劲儿地用生硬的汉语喊着:“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看着他那副惊恐万状、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我们几个战士都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小的年纪,就被拉上战场,也是个可怜人。 雷老虎(他当时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皱了皱眉头,示意我们不要开枪,然后走上前去,用枪口顶住那个小兵的脑袋,厉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哪个部分的?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小兵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叫……阮……阮文雄……是……是xxx师新兵连的……刚……刚补充上来没几天……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 他的汉语说得虽然生硬,但还算流利,不像是在撒谎。 雷老虎又问了几个关于他们部队部署和任务的问题,那小兵也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虽然很多信息没什么价值,但听起来也不像是编造的。 “班长,我看这小子……不像是什么特工,就是个被抓来的壮丁。”一个老兵对雷老虎说道。 雷老虎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可了这个判断。他挥了挥手:“绑起来!带回去!” 两个战士立刻上前,用绳子将那个叫阮文雄的小兵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在捆绑的过程中,那小兵一直很顺从,甚至还带着一丝……感激?的表情看着我们。 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战争,真是个操蛋的东西,把这么小的孩子都卷了进来。 我们简单地搜索了一下这个观察哨,缴获了一些弹药和一部还能使用的步话机,然后就押着这个特殊的俘虏,返回了阵地。 回到阵地后,我们按照规定,将阮文雄移交给了连部的审讯组(通常由指导员或者副指导员负责)。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到了当天晚上,出事了! 负责看守阮文雄的两个哨兵,竟然……都死了! 被人用极其利落的手法,割断了喉咙! 死状和之前我们在蚂蟥谷遭遇伏击时,那些被“猎隼”或“红狐”干掉的敌人一模一样! 而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俘虏阮文雄,则……不见了踪影! 同时失踪的,还有……我们刚刚缴获的那部越军步话机!以及……一份关于我们连队近期防御部署和巡逻路线的简报!(这份简报是指导员刚刚拟好,准备上报营部的,当时就放在审讯俘虏的那个临时帐篷里!)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吓得像只小鸡仔一样的阮文雄,竟然……竟然是一个隐藏极深、手段极其残忍的越军特工?! 他之前所有的害怕、顺从、老实交代……全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麻痹我们,获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在深夜里暴起发难,杀人夺物,逃之夭夭?! 而我们……竟然被他那副可怜兮兮的外表给欺骗了!甚至还对他产生了同情?! “妈的!!!”雷老虎得知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老子……老子竟然看走了眼!!” 连长和指导员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两个哨兵的牺牲,重要情报的失窃,这绝对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失职和事故! 这件事,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堂极其深刻、也极其血腥的课! 在战场上,永远不要被敌人的外表所迷惑!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他看起来再弱小,再可怜!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那副伪装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还是一条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的毒蛇! 善恶,在战争这台巨大的绞肉机里,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有时候,看似凶狠的敌人,可能只是被迫拿起武器的普通人;而看似无害的俘虏,却可能是最致命的杀手。 从那以后,我们对待俘虏的态度,虽然依旧遵守着“优待”的原则,但内心深处的那份警惕,却再也没有丝毫放松过。 每一次看到那些被押解回来、眼神或麻木或恐惧或怨毒的越南俘虏,我都会想起那个叫阮文雄的小特工,想起那两个死不瞑目的哨兵弟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战争,它不仅扭曲了敌人的面孔,也同样……在扭曲着我们自己。 第84章 猫耳洞里的乐子,硝烟中的苦中作乐 当然了,打仗的日子,也不全是提心吊胆、枪林弹雨和死人堆里打滚。真要是那样,估计没等敌人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先被那股子压抑和恐惧给逼疯了。 人在极端环境下啊,总得自己找点乐子,或者说,找点由头让自己乐呵乐乐呵,不然那日子真没法过了。尤其是在“黑蜘蛛”阵地驻守的那段时间,虽然冷枪冷炮不断,搜剿任务也危险,但毕竟不像之前攻坚战那么惨烈,稍微有了点喘息的空当。 我们这些大头兵,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苦中作乐”了。 那时候,娱乐活动基本是谈不上的。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就算有,前线也收不到啥信号),更别说手机、网络了(那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唯一的“文化生活”,可能就是连队指导员偶尔组织大家唱唱革命歌曲,或者读读报纸,学习学习文件精神。 一开始,大家还挺严肃,跟着唱,跟着学。但时间长了,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后,这些东西就有点……不那么“解渴”了。 弟兄们最喜欢的,还是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我们那个班,除了雷老虎班长,还有几个从各个连队补充过来的老兵,再加上几个刚下连队没多久的新兵蛋子。天南海北的人凑在一起,各自的经历和口音都不同,聊起来倒是挺热闹。 老兵们喜欢吹嘘自己以前打仗有多勇猛,干掉过多少敌人,或者讲一些战场上的奇闻异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听得那些新兵蛋子一愣一愣的,眼睛里直冒光。 比如,有个来自四川的老兵,外号叫**“麻辣烫”**,特别能侃。他说他以前在另一个高地上,曾经一个人端着一挺轻机枪,硬是打退了敌人一个排的冲锋,子弹打光了就用枪托砸,最后浑身是血,愣是没让敌人爬上阵地一步。他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听着确实过瘾,也提气。 还有个来自东北的,外号**“大碴子”**,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却有点蔫儿坏。他喜欢讲一些荤段子,或者模仿连队干部说话的腔调,常常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有一次,他模仿我们那个不苟言笑的连长开会训话,学得惟妙惟肖,结果正好被路过的连长听到了,当场就被罚去清理厕所(其实就是个简易的土坑)三天,回来的时候还龇牙咧嘴地说:“值了!看你们乐那样儿!” 新兵们则大多比较拘谨,听得多,说得少。但有时候被老兵们逗急了,也会红着脸讲讲自己家乡的事情,或者参军前的一些糗事。 我呢,因为之前的“特殊经历”(虽然不能细说),在班里也算是个“有故事”的人。有时候被雷老虎他们逼得没办法了,也会挑一些能说的,比如怎么爬“毒蛇岭”峭壁,怎么在伏击战中干掉敌人,讲给他们听。当然,那些最核心、最诡异的部分,我都是闭口不谈的。即便如此,也常常引得他们阵阵惊呼和追问。 除了吹牛,打扑克也是我们重要的娱乐活动之一。不知道是谁弄来一副早就被摸得油光锃亮、牌面都快看不清的扑克牌,成了我们全班的宝贝。一有空闲,大家就凑在一起,要么打“争上游”,要么玩“拱猪”,输了的要么钻桌子(虽然没桌子,就钻工事),要么脸上画乌龟,要么就罚唱个歌、学个猪叫。 在那炮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前线阵地上,能有这么一点点轻松愉快的时光,实在是太难得了。虽然输赢不大,但那种暂时忘却危险、和战友们一起嬉笑打闹的感觉,却能极大地缓解我们紧绷的神经。 有时候,我们还会搞点“小动作”,改善一下伙食。 咱们那时候的伙食,说实话,真不怎么样。大部分时间都是压缩饼干、炒面、或者煮得像浆糊一样的米饭,偶尔有点罐头(还经常是临期的),就算是改善生活了。蔬菜水果?那是想都别想。 时间长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于是,胆子大的弟兄,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创收”了。 阵地周围的山林里,其实有不少野味。什么野鸡、兔子、竹鼠,甚至偶尔还能碰到麂子。虽然部队有纪律不准私自打猎,怕暴露目标或者引发山火。但饿极了,或者馋极了,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雷老虎就是个中好手。他从小在山东老家的山里长大,打猎的本事一流。有时候,他会趁着夜色或者大雾,一个人悄悄溜出阵地,没多久就能拎回来一两只野鸡或者兔子。 然后,我们就找个最隐蔽的角落,偷偷生一小堆火(用湿树枝盖着,尽量减少烟雾),把野味收拾干净,要么烤,要么炖,那香味儿……啧啧,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当然,这种事情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一旦被上级发现,轻则关禁禁,重则记大过。但为了那一口难得的“野味”,弟兄们都心照不宣,互相打着掩护。每次“分赃”的时候,那种偷偷摸摸的、紧张又刺激的感觉,也成了我们枯燥生活中难得的“调味剂”。 还有一次,更绝的。我们发现阵地附近的山涧里,竟然有不少鱼!虽然个头不大,但看着也眼馋啊! 可我们没鱼竿,也没渔网,怎么办? 结果,还是雷老虎想了个损招。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颗快要过期的手榴弹(他说这玩意儿扔出去未必炸,但炸鱼肯定够劲儿),趁着排长和指导员不在,偷偷跑到下游一个水潭边,“噗通”一声扔了下去! “轰!”一声闷响!水花炸起老高! 等水面平静下来,好家伙!白花花的一片!炸翻了不少鱼! 我们几个赶紧拿着脸盆、水壶冲下去捞!捞了满满一大盆! 那天晚上,我们躲在工事里,用行军锅煮了一大锅鲜美的鱼汤!虽然没啥调料,就放了点盐巴,但那味道……简直是终生难忘!香得我们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当然,代价就是,雷老虎因为“违纪使用爆炸物”,被连长狠狠地克了一顿,还关了三天禁闭。但他出来的时候,依然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值!能让弟兄们喝口鱼汤,挨顿骂算个球!” ……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在猫耳洞里吹牛打屁、偷偷打猎炸鱼的日子,虽然艰苦,虽然危险,甚至有些荒唐可笑,但却也是我们那段残酷战争岁月中,难得的一点点……温暖和亮色。 是这些苦中作乐的“乐子”,是这种生死与共、相互扶持的战友情谊,支撑着我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日夜夜,让我们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在死亡的阴影下,依然能够……笑出声来。 李卫国讲到这里,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饱经沧桑却又带着一丝温暖的笑容。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乐子”,早已成为他记忆中最宝贵的一部分,在漫长的岁月里,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第85章 致命的丛林小道,短兵相接的伏击 当然,驻守阵地的日子,不可能总是那么“轻松惬意”。苦中作乐的乐子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特别是……那些深入丛林执行的巡逻和搜剿任务。 “黑蜘蛛”阵地虽然被我们拿下了,但周围的山林里,依然潜藏着不少被打散的越军散兵和特工。他们就像是受伤的毒蛇,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着反咬一口。为了肃清这些威胁,保障我们阵地的侧翼安全和后勤补给线的畅通,连里几乎每天都要派出巡逻小分队,对周边区域进行搜索和警戒。 这种任务,说实话,比正面守阵地更让人提心吊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片树丛后面,下一个山坳拐角处,会遇到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轮到我们一班执行对东侧一片茂密丛林进行武装巡逻的任务。那片丛林地形非常复杂,沟壑纵横,植被茂密,而且据说……是之前被打散的一股越军残部最有可能藏匿的方向。 出发前,雷老虎班长(那时候他已经升任副连长了,但还是习惯性地跟着我们一班行动)把我们几个召集起来,脸色凝重地强调:“都他妈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这次任务不轻松!那片林子里邪乎得很!进去之后,眼睛放尖点!耳朵竖起来!前后左右都要看到!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开火!别犹豫!” 我们都明白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一个个都把武器擦拭得锃亮,弹药压得满满的,还额外多带了几颗手榴弹。 进入那片丛林后,我们立刻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压抑感。阳光被厚厚的枝叶遮挡,林子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闷热,带着一股腐烂植物和泥土混合的腥气。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但也掩盖了可能存在的陷阱。 我们排成标准的丛林搜索队形,尖兵在前,两翼散开,我负责断后,彼此之间保持着既能相互支援又不至于被一锅端的距离,一步一步地,极其小心地往前推进。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地搜索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常。树上的鸟叫声,草丛里的虫鸣声,甚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可能让我们下意识地举起枪。 搜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丛林小道前。这条小道蜿蜒曲折,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和藤蔓,视线严重受阻,一看就是个容易设伏的绝佳地点。 “停!”走在最前面的尖兵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下。 雷老虎立刻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班长,你看!”尖兵指着小道入口处地面上几处不太明显的、被踩踏过的痕迹,还有旁边灌木丛里一根被新近折断的树枝,“这里……好像有人刚刚走过!而且……看脚印的大小和深浅,不止一个人!” 有人?!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越军残部就在前面?!或者……他们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妈的!”雷老虎低声骂了一句,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所有人!就地隐蔽!警戒!” 他自己则拿出望远镜,小心翼翼地,透过枝叶的缝隙,朝着小道前方观察起来。 看了半天,他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前面大概五十米,小道拐弯的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那里的灌木丛太‘整齐’了,像是被人为修饰过,用来做伪装的……” “埋伏!”我们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怎么办?班长?”一个战士紧张地问道,“要不要……扔颗手榴弹过去试试?” “不行!”雷老虎立刻否定,“距离太远,扔不准!而且一旦爆炸,就彻底暴露了!万一他们不止一个埋伏点,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硬闯肯定不行……只能……摸过去!” 摸过去?! 我们都吃了一惊!对方很可能已经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现在摸过去,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危险!”雷老虎似乎看出了我们的顾虑,他压低声音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必须尽快解决掉他们!或者……至少搞清楚他们的虚实!” 他看了看我们几个,最终目光落在了**我和另一个枪法较好的老兵(外号“耗子”,身手灵活,擅长潜行)**身上。 “李卫国!耗子!”他命令道,“你们两个!从左右两翼!利用地形掩护!悄悄地摸过去!尽量靠近那个拐弯处!看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什么武器配置!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开枪!一旦暴露,立刻撤回来!” “是!”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决绝!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任务!但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两个人立刻分头行动。耗子从左翼那片相对茂密的树林里潜行。而我,则选择了右翼那片布满了岩石和低矮灌木丛的区域。 我拖着那条还没完全利索的伤腿,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地面,利用着每一块岩石、每一簇灌木作为掩护,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前匍匐前进。 心跳得像擂鼓!呼吸也刻意放得极其轻缓!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惊动了敌人!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四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我已经能隐约看到那个小道拐弯处,那片被雷老虎判断为有埋伏的灌木丛了!那里确实显得异常安静,甚至连虫鸣声都消失了!这绝对不正常! 我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举起步枪上的瞄准镜(如果配发了简易瞄准镜的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果然! 在浓密的灌木丛后面,我看到了! 至少有三个穿着黄绿色军装的越军士兵!正呈扇形,潜伏在那里!他们手里都端着ak冲锋枪,枪口对准着小道的方向!其中一个,似乎还在调试着一个……定向雷?! 妈的!果然是埋伏!而且还准备了这玩意儿!如果我们刚才贸然冲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立刻打出手势,将观察到的情况传递给不远处的耗子(我们之间有约定的简单手势)。 耗子也很快打回手势,表示他那边也发现了敌人,大概有两到三个人! 也就是说,敌人至少有五到六个人! 而且配备了冲锋枪和定向雷!火力不弱! 怎么办?! 打?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距离这么近,一旦开火,很可能会被对方的火力压制,甚至被定向雷波及! 退?雷老虎还在后面等着我们的消息!而且一旦我们撤退,敌人很可能会察觉,转移或者加强戒备!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 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我们潜伏的时间太长了?或许是耗子那边不小心弄出了什么响动? 埋伏在灌木丛里的一个越军士兵,突然警觉地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朝着我们这边扫了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 几乎在同时! 那个正在调试定向雷的敌人,猛地将手中的引爆器对准了小道的方向! “动手!!”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了!求生的本能让我发出了嘶吼!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个举起引爆器的敌人!他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引爆器也脱手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耗子那边也开火了! “哒哒哒!” 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丛林的死寂! 战斗,瞬间爆发! 那几个反应过来的越军士兵,立刻依托着掩体开始猛烈还击!子弹如同雨点般朝着我们藏身的岩石和树木扫射过来!打得石屑和木屑横飞! “掩护!!”我大吼一声,一边快速更换弹匣,一边朝着敌人可能的位置进行压制射击! 耗子也同样在另一侧吸引着敌人的火力! 但我们只有两个人!火力明显处于劣势!很快就被敌人压制得抬不起头! 更糟糕的是!我看到一个敌人,正悄悄地从侧面迂回过来!试图包抄我的后路! 妈的!要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哒哒!!” 一阵更加猛烈的机枪扫射声!突然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是雷老虎!他带着剩下的一班战士赶到了! 雷老虎操纵着那挺56式轻机枪,如同愤怒的猛虎,朝着那些正在围攻我们的敌人疯狂扫射!密集的子弹瞬间就将那几个敌人打得抬不起头!那个试图包抄我的家伙,更是直接被打成了筛子! “冲上去!干掉他们!!”雷老虎怒吼着,第一个从掩体后面冲了出来!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形势瞬间逆转! 我们里应外合!朝着残余的敌人发起了猛攻! 那些越军士兵显然没料到我们后面还有援兵!军心大乱!抵抗了片刻之后,便开始溃散!试图向丛林深处逃窜! “别让他们跑了!!”雷老虎咆哮着,带头追了上去! 一场激烈的丛林追逐战开始了! 枪声!喊杀声!在茂密的竹林和小道间回荡!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杀,我们成功地将这股埋伏的敌人……全歼! 战斗结束。 我们站在洒满弹壳和血迹的小道上,看着地上那几具敌人的尸体,一个个都累得虚脱,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打赢了,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耗子在刚才的对射中手臂中弹,幸好伤势不重。 “妈的!好险!”雷老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你们两个提前发现了埋伏,咱们今天恐怕就得栽在这里了!” 他走到我面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李卫国!你小子……干得不错!又救了老子一命!” 我咧嘴笑了笑,感觉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次遭遇,再次提醒我们,敌后丛林,步步惊心。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迅速打扫了战场,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立刻撤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返回了高地阵地。 而这次惊心动魄的伏击与反伏击的经历,也成了我众多战场回忆中,难以磨灭的一段。 第86章 瘴气迷林,无声的敌人 打掉了那股在丛林小道设伏的越军之后,我们返回“黑蜘蛛”阵地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压抑。虽然是打了胜仗,但耗子受伤,弹药消耗不少,更重要的是,那种随时可能遭遇敌人、随时可能踩中陷阱的紧张感,如同无形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我们心头。 雷老虎班长(我们还是习惯叫他班长,虽然他已经是副连长了)也收起了之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脸色凝重,不停地催促我们加快脚步,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那段时间,在高平地区的山林里穿梭,除了要对付看得见的敌人,还得时刻提防着另一种……看不见的敌人。 那就是这片亚热带丛林里特有的……瘴气。 说起瘴气,可能没经历过的人觉得有点玄乎,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东西。但真到了那地方,你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要命。 高平地区,尤其是那些原始森林覆盖的山谷和河谷地带,因为气候潮湿闷热,植被茂密,通风不畅,常年弥漫着一种由腐烂植物、停滞积水和某些特殊矿物质散发出来的有毒气体。当地人称之为“瘴”。 这种瘴气,肉眼看不见,摸不着,但闻起来有一股……甜丝丝的、带着点腐烂水果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 一开始,我们这些从北方或者内地来的兵,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行军累了,或者天气闷热,就大口大口地喘气,结果……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中了瘴气的症状很奇怪。刚开始可能只是觉得头晕、恶心、浑身乏力,有点像中暑或者感冒。很多人不当回事,以为是累着了,或者水土不服,硬撑着。 但很快,症状就会加重。你会开始发高烧、剧烈呕吐、腹泻不止,严重的甚至会神志不清、出现幻觉!就像得了恶性疟疾一样!而且这玩意儿传染性还挺强!一旦有人中了招,如果不及时隔离和治疗,很快就会在整个队伍里蔓延开来! 最可怕的是,当时我们根本没有特效药来治疗这种瘴气中毒!军医也只能采取一些对症治疗的方法,比如物理降温、补充盐水、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效果很有限)。能不能挺过去,基本上全靠个人的身体底子和……运气。 我们连队,在那段时间,因为瘴气中毒而倒下的弟兄,比战斗减员还要多! 有一次,我们奉命去清剿一个隐藏在石灰岩山区深处的越军据点。那地方,地图上标注的就是一片“瘴疠之地”,连当地人都很少进去。 我们硬着头皮往里走。果然,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发闷热、潮湿、难闻。林子里几乎没有风,阳光被厚厚的枝叶完全遮蔽,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我们每个人都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这是老兵教的土办法,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尽量减少呼吸,快速通过。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弟兄中了招。 刚开始是头晕恶心,后来就开始发烧呕吐。队伍的行进速度大大减慢,士气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我当时身体还算硬朗,可能是在黄连山那会儿已经“适应”了一些,症状比较轻,只是偶尔感到有些头晕和胸闷。 但我们班一个刚补充进来的、来自北方农村的新兵(可以给他起个新名字,比如叫**“柱子”,或者干脆就叫“那个新兵”**,避免引入过多需要记忆的名字),他的体质比较弱,反应就特别大。他烧得满脸通红,胡话连篇,上吐下泻,整个人都快脱水了! 卫生员给他喂了药,也挂了盐水(我们当时携带的医疗物资里,盐水还是有一些的),但效果都不明显。眼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微弱,大家都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妈的!不能再往前走了!”雷老虎看着那个新兵的样子,终于做出了决定,“再走下去,不等找到敌人,咱们自己就先垮了!原地休息!找个通风好点的地方!让弟兄们缓口气!” 我们找到了一处地势稍高、靠近山脊、风相对大一点的坡地,停了下来。 卫生员继续全力抢救那个新兵,我们则抓紧时间休息,喝水(水壶里的水也快见底了),检查装备。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雷老虎正拿着望远镜,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那片瘴气最浓重的山谷下方,仔细地观察着什么,眉头紧锁。 “班长,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我走过去问道。 “……有点不对劲。”雷老虎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山谷下方那片弥漫着薄雾(其实就是瘴气)的丛林里,隐约可以看到……几缕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烟?! 不是做饭的炊烟!那种烟更像是……点燃了某种特殊的、驱赶蚊虫或者掩盖气味的草药后产生的烟?! 而且,更让我感到心惊的是!在青烟升起的那片区域周围,似乎……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极其隐蔽!几乎与丛林的阴影融为一体! 是敌人?! 他们竟然……能在瘴气那么浓重的地方活动?!而且还点燃了什么东西?! “妈的!这帮狗日的!”雷老虎低声骂道,“他们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不怕瘴气!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片瘴气林里来的!” 我心里也是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刚才岂不是……差点就一头撞进了敌人的埋伏圈?! “他们想干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还能干什么?”雷老虎冷哼一声,“肯定是想等我们被瘴气折磨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捡便宜!或者……干脆就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能在这里待着了!”雷老虎当机立断,“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迟早会被他们发现!我们必须……趁他们还没摸清我们虚实之前,反戈一击!” 反戈一击?! 就凭我们现在这支疲惫不堪、伤病满营的队伍?!去主动攻击那些可能熟悉地形、又不怕瘴气的敌人?! “班长!这太冒险了!”一个老兵忍不住说道。 “冒险?!”雷老虎眼睛一瞪,“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就不冒险了?!听我的!所有人!还能动的,都给老子检查武器!准备战斗!”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仅存的这几个还能勉强支撑的战士(包括我在内,大概只有五六个人了),语气斩钉截铁:“一会儿,我带两个人,从正面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李卫国!你小子腿脚不便,但枪法还行!你带着耗子(另一个幸存的老兵),从侧翼那条小路摸上去!给我狠狠地打他们的侧翼!打乱他们的阵脚!” “可是……那个新兵(柱子)他们怎么办?”我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新兵和其他几个病号。 雷老虎沉默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决绝取代:“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打赢了,就能缴获他们的药品和物资,或许还能救他们!打输了……那大家就一起交代在这里!”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我们迅速分成了两组! 雷老虎带着两个战士,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坡地上冲了下去!一边冲一边开火!朝着那片冒着青烟的区域进行佯攻! “打!给老子出来!!”他如同发怒的雄狮般咆哮着! 果然! 山谷下方的敌人立刻被惊动了!枪声骤然响起!密集的子弹朝着雷老虎他们扫射过来! “就是现在!跟我来!”我低吼一声,带着耗子,迅速从侧翼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灌木完全覆盖的小路,朝着敌人的侧后方快速迂回过去! 我的腿依旧很疼,但此刻,肾上腺素再次飙升,暂时压制住了疼痛!我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打掉这些阴险的敌人!救活我们的弟兄! 我们两个人如同两条灵活的毒蛇,在茂密的丛林中快速穿梭!很快,我们就绕到了那片冒着青烟区域的侧后方! 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 只见那里果然是一个小型的越军临时宿营地! 大概有七八个敌人!他们正依托着几棵大树和简单的掩体,朝着雷老虎他们佯攻的方向猛烈射击!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对侧后方的我们,毫无防备! 而且,我看到,他们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难道……这就是他们防瘴气的“秘密武器”?! “耗子!准备!”我低声说道,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明白!”耗子也举起了枪,瞄准了其中一个敌人。 “打!!”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划破了空气! 两个正在射击的越军士兵,应声而倒! 这突如其来的侧后方打击,让剩下的敌人瞬间陷入了混乱!他们惊慌地调转枪口,试图寻找我们的位置! 但已经晚了! 我和耗子交替掩护,不断地变换着射击位置,用精准的点射,将那些暴露出来的敌人,一个个地撂倒!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不到一分钟!宿营地里的七八个敌人,就全部被我们干掉了! “安全!”我朝着正面佯攻的雷老虎他们打出了信号! 雷老虎带着那两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看到满地的敌人尸体,他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妈的!真让你们两个小子给抄了后路了!”他咧开大嘴,狠狠地拍了拍我和耗子的肩膀,“干得漂亮!”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果然,在这些敌人身上,我们都找到了那种装着某种黑色药膏的小竹筒!还缴获了一些草药(似乎是用来点燃驱瘴的)!以及一些急需的弹药和食物! 更重要的是!我们还从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敌人身上,找到了一份……简易的地图! 上面标注着……附近几个越军据点的位置和兵力部署?! 这个意外的收获,让我们喜出望外!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我们立刻将那些防瘴气的药膏和草药分发给弟兄们(虽然不知道具体用法,但有总比没有强),又赶紧将缴获的食物和水送去给那些病号。 虽然那个新兵(柱子)和其他几个重病号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但至少……我们有了新的希望!有了这份地图,我们就能避开敌人的主要据点,找到更安全的路线!甚至……还能策划下一次的反击! 这场与“无声敌人”——瘴气的较量,以及随之而来的、惊险的丛林遭遇战,虽然让我们付出了代价,但也让我们意外地获得了重要的情报和……一线生机! 第87章 按图索骥,拔除毒牙的序幕 缴获的那份越军简易地图,虽然粗糙得像是随手涂鸦,但在我们这群迷失在敌后丛林、几乎弹尽粮绝的残兵眼中,却不啻于指路的北斗!再加上那些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气味刺鼻却似乎真能缓解瘴气不适的黑色药膏,以及一些急需的弹药和食物,弟兄们原本因为伤病和绝望而黯淡下去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新兵柱子和其他几个病号,在涂抹了药膏、喝了点热水(我们用缴获的打火机和收集的干柴,极其小心地生了一小堆火)之后,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奄奄一息了。 “妈的!总算是缓过一口气了!”雷老虎班长(他坚持让我们继续叫他班长)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弟兄们,咧着他那标志性的大嘴,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表情变得严肃,“不过,都别高兴得太早!这鬼地方,危险无处不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将那份缴获的地图摊开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我和耗子,以及另外几个还能战斗的老兵都围了过去。 地图确实简陋,很多地方都只有潦草的等高线和模糊的标记。但对于我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来说,结合指北针和对周围地形的观察,还是能大致判断出我们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 “看这里,”雷老虎粗壮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想要靠近边境线,或者找到下一个可能存在我方秘密联络点的区域,就必须沿着这条季节性河流的干涸河床往西北方向走。”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线条:“这条河床地势相对隐蔽,两侧都是山,不容易被空中发现。而且,就算现在是旱季,河床深处肯定还有积水,能解决我们的饮水问题。” 这个判断和之前秦峰副连长的分析基本一致。看来,这条路线确实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但是,”雷老虎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点在了河床路线上几个用红色小叉标记出来的地点,“这条路线上,越南猴子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也知道这里是条通路!地图上标注了至少三个可疑的地点! 看这标记和地形,很可能是他们的临时观察哨、火力点,甚至是……小型的弹药补给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语气变得异常凝重:“这些地方,就像是藏在路上的毒蛇!不把它们拔掉,我们根本不可能安全通过!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这点人,插翅难飞!” 拔掉敌人的据点?! 我们几个都沉默了。我们现在还能战斗的人员,算上我和雷老虎,满打满算也就六个!而且个个带伤,弹药也仅仅是刚刚得到少量补充!要去主动攻击敌人的固定据点,哪怕只是小型的观察哨,风险也极其巨大! “我知道这很难!也很危险!”雷老虎似乎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神里燃烧起一股熊熊的战意,“但是!我们是猛虎连的兵!什么时候怕过死?!与其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逃,最后还是可能被敌人堵住打死,还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把这些拦路虎一个个都给老子敲掉!” “而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敲掉了他们的据点,咱们还能缴获武器弹药和补给!说不定还能抓个舌头问问情况!这买卖,干得过!” 雷老虎的话,虽然带着一股子蛮劲儿,但也确实有道理!绝境之下,有时候冒险反击,反而比一味躲避更能争取到生机! “好!班长!你说怎么干!我们听你的!”耗子第一个表态!他手臂上的伤经过包扎,似乎并不影响他举枪,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干他娘的!怕个球!”其他几个战士也纷纷响应!被雷老虎这股子悍勇之气一激,原本的恐惧和犹豫也消散了不少! 我看着这些在绝境中依然不失血性的战友,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是啊!我们是猛虎连!是王牌部队!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吓倒?! “班长!算我一个!”我拄着步枪,站直了身体(虽然腿还是很疼),大声说道,“我虽然腿脚不便,但枪法还行!负责火力支援没问题!” “好!这才像话!”雷老虎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先拿距离最近的这个‘钉子’开刀!” 他指着地图上第一个红色小叉标记:“这里,位于前面大概三公里外的一处山脊上,可以俯瞰下方很长一段河床。地图标注是**‘疑似观察哨’**,估计兵力不会太多,最多一个班。我们就打他一个立足未稳,出其不意!” 他迅速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耗子!”他看向那个枪法最好的老兵,“你枪法好,人也机灵!你再带上大山(另一个身手不错的战士),你们两个负责尖兵侦察和渗透! 从侧翼摸上去!找到他们的精确位置!有机会的话,用狙击步枪(假设耗子有缴获或配发简易狙击镜)或者步枪精准点射,优先干掉他们的哨兵和机枪手!” “是!”耗子和大山齐声应道! “李卫国!”他看向我,“你带着柱子(那个新兵,身体恢复了一些,可以勉强行动了)还有老牛(另一个幸存的老兵),你们三个,负责正面佯攻和火力吸引! 记住!主要是制造动静!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给耗子他们创造机会!等他们得手后,我们再一起冲!” “明白!”我立刻回答!虽然是佯攻,但同样危险重重! “其他人(指看护伤员的战士),留在原地隐蔽!保护好伤员和物资!等我们信号!” “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计划已定,我们立刻行动! 耗子和大山,如同两只敏捷的猎豹,迅速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侧翼茂密的丛林之中。 而我,则带着柱子和老牛,深吸一口气,也开始朝着那个目标山脊的正面,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我们没有走河床,而是选择了沿着河床旁边相对陡峭、但植被更茂密的山坡前进,这样更利于隐蔽。我的腿伤让我行动非常困难,每一步都像是在针尖上行走,但我咬紧牙关,一步也不敢落下。柱子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老牛则经验丰富,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断地观察着四周。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接近了那座目标山脊。我们没有再往前,而是选择在距离山脊大概两百米左右的一片乱石堆后面隐蔽起来。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到山脊上的大致情况,又相对安全。 我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山脊。 果然!在一片看似天然的岩石和灌木丛后面,隐藏着一个用树枝和伪装网搭建起来的极其隐蔽的观察哨!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了望口,以及……一截轻机枪的枪管!周围似乎还有几个用沙袋垒砌的简易射击掩体! 从规模和火力配置来看,确实像是一个班左右的兵力。 现在,就看耗子和大山能不能成功摸到侧后方,拔掉这颗最致命的毒牙了! 我们在乱石堆后面,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我们自己压抑的心跳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在寂静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枪响,从山脊的侧后方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砰!” 是耗子!他动手了!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 山脊上那个观察哨里的机枪,猛地哑火了!里面似乎还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成功了!他们干掉了机枪手和哨兵! “就是现在!打!!”我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从岩石后面探出身,对着山脊上那些可见的掩体,大吼一声,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柱子和老牛也同时开火! 我们三支步枪的火力虽然并不密集,但在寂静的山谷里骤然响起,还是成功地吸引了山脊上残余敌人的注意力! 果然! 山脊上立刻响起了杂乱的枪声!几个敌人慌乱地从掩体后面探出头来,朝着我们这边胡乱射击! 他们的注意力,被我们成功吸引过来了! 而就在这时! 耗子和大山的身影,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已经从侧后方迅猛地冲上了山脊!手中的冲锋枪(假设他们缴获或携带了)或者步枪发出致命的点射! “哒哒哒!”“砰!砰!” 那些还在朝我们射击的敌人,瞬间遭到了来自侧后方的毁灭性打击!一个个惨叫着倒了下去! “冲上去!!”雷老虎(他不知何时也带着人摸了上来,或者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 我看到雷老虎那魁梧的身影,第一个带头,如同下山的猛虎,朝着山脊猛冲过去! “杀啊!!”我也被这股气势感染,忘记了腿伤,怒吼一声,带着柱子和老牛,也从乱石堆后面冲了出去! 前后夹击!里应外合! 山脊上残存的最后几个敌人,根本无法抵挡!很快就被我们冲上去的战士们用刺刀和枪托解决掉!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干净利落! 我们成功地占领了这座山脊观察哨! “哈哈!干得漂亮!!”雷老虎兴奋地大笑着,用力地拍着耗子和大山的肩膀,“好小子!枪法真他妈准!” 耗子和大山也露出了笑容,但眼神里依然带着一丝后怕。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发现这个观察哨一共只有六个敌人。除了那挺被打掉的轻机枪,还有几支ak冲锋枪和一些手榴弹、弹药。我们毫不客气地将这些战利品全部收缴。 这次成功的“拔点”行动,虽然规模不大,但极大地鼓舞了我们的士气!也验证了秦峰副连长(虽然他牺牲了,但他的战术思想还在)“逐个击破、快打快撤”的战术是有效的! 我们仿佛又找回了那支在敌后穿插、无所畏惧的猛虎连的感觉! 短暂的休整和重新分配弹药后,我们不敢有丝毫停留。枪声肯定会引来附近的敌人。我们立刻撤离了这座山脊,继续沿着那条干涸的河床,朝着下一个目标,或者说,朝着那条充满希望又布满荆棘的归途,前进而去! 第88章 河床遭遇,狭路上的机枪阵地 成功拔掉那个山脊观察哨,如同给我们这支在绝境中挣扎的小分队打了一针强心剂。弟兄们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和伤痛,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光彩和……自信。我们不再是单纯被追杀的猎物,我们也能主动出击,也能给敌人狠狠地来上一下! 我们沿着那条干涸的、布满砾石和淤泥的河床,继续向西北方向快速推进。这条路确实比在原始丛林里穿行要容易得多,至少视野相对开阔一些,也避免了那些无处不在的藤蔓和灌木的阻碍。河床两侧是陡峭的山壁,提供了天然的掩护,但也限制了我们的机动空间。 雷老虎班长(现在队伍里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走在最前面,手里端着一支缴获的ak冲锋枪(我们的56冲子弹不多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可疑的岩石。耗子和大山则作为左右两翼的警戒哨,与主力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我因为腿伤,和那个新兵柱子以及另外两个老兵走在队伍中间,负责殿后和看护伤员(之前中瘴气的几个弟兄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依然很虚弱)。 河床蜿蜒曲折,两侧的山壁越来越高耸,地形也越来越险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河水干涸后留下的、混合着淤泥和水草腐烂的腥气。偶尔能看到一些白骨散落在河滩上,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以前死在这里的人的。这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大概往前走了五六公里,前方河道猛地向右拐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急弯。拐弯处,河床骤然变窄,两侧的山壁如同被巨斧劈开一般,几乎垂直耸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一线天”隘口。 “停!”走在最前面的雷老虎突然举起了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我们立刻散开,各自寻找着河床边上的岩石或者低洼处作为掩护,枪口一致指向前方那个狭窄的隘口。 “怎么了?班长?”耗子悄无声息地从侧翼摸了回来,低声问道。 “前面那个隘口……有古怪!”雷老虎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指着前方那个黑乎乎的隘口,“刚才我好像看到……有反光?!而且……太平静了!连个鸟叫声都没有!” 在这种地形下,“反光”和“过分的安静”,往往就意味着……危险! 我立刻举起望远镜(之前缴获的),朝着那个隘口仔细观察起来。 隘口处光线很暗,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就在我即将放下望远镜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在隘口右侧石壁半腰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似乎……似乎有一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岩石本身颜色的……伪装网?! 而且,在那伪装网后面,隐约……好像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我的心猛地一沉! “班长!右边!石壁半腰!大概十点钟方向!有伪装网!后面好像有……机枪!!”我立刻压低声音,将我的发现报告给雷老虎! 雷老虎闻言,立刻举起望远镜再次观察!这次他看得更加仔细! “妈的!还真有!”他低声骂了一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止一个!左边!左边对称的位置,好像也有!是交叉火力!把整个隘口都封死了!” 交叉火力!机枪阵地! 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简直就是个死亡陷阱!如果我们刚才贸然冲过去,绝对会被打成筛子!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这帮狗日的越南猴子!真他妈的阴险!”雷老虎恨恨地骂道,“看来,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走这条河床!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柱子声音发颤地问道。 怎么办? 硬冲?肯定不行!对方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和火力优势! 绕路?两侧都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绕!除非我们能像之前一样找到什么“天梯”或者秘密通道,但这显然不现实!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硬着头皮,想办法打掉这两个该死的机枪阵地! 但是,怎么打? 对方的位置太刁钻了!隐藏在石壁半腰的凹陷处,外面还有伪装网掩护,我们从下面根本很难瞄准!而且我们的40火箭筒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打光了弹药!手榴弹也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对那种半永备的工事造成有效威胁! “妈的!”雷老虎急得直挠头,如同困在笼子里的老虎,“难道……真要被堵死在这里?!” 队伍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眼前这道难以逾越的“鬼门关”给浇灭了。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仔细回忆着刚才用望远镜观察到的细节。那两个机枪火力点,虽然位置隐蔽,火力交叉,但它们……似乎都是依托着岩壁上的天然凹陷或者裂缝构筑的?并没有看到明显的混凝土或者钢筋加固的痕迹! 而且,它们的位置……都在石壁的半腰,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七八十米? 这个距离…… 我的目光,落在了……我缴获的那支ak步枪上!以及……我们之前搜刮到的、数量还算充足的ak弹匣上! ak步枪,以其强大的火力和相对不错的穿透力而着称!在七八十米的距离上,连续射击,或许……或许能对那种简易的岩石工事造成一定的……破坏?! 哪怕只是打掉一些掩护的碎石,或者……震慑住里面的敌人?!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细节!那两个火力点,似乎……只能封锁隘口正面,对于来自隘口内部,或者说隘口更深处的攻击,它们是……背对着的?!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在我脑海里迅速成型! “班长!”我猛地抬起头,看着雷老虎,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我有……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雷老虎立刻问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指着前方那个狭窄的隘口,又指了指我们现在的位置,快速地说道:“你看!敌人这两个机枪点,虽然能封锁隘口,但它们的位置是固定的!而且……似乎都是依托天然岩石挖的,不一定有多坚固!” “我的想法是……我们集中所有还能用的自动武器!主要是ak和冲锋枪!对准其中一个火力点!进行……持续的、不间断的饱和射击! 就打一个点!用密集的子弹,硬生生地把它给我……打穿!或者至少把它压制住!” “同时!我们派一到两个身手最好的人!趁着火力压制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冲过隘口! 冲到那两个火力点的后方或者侧后方去!” “只要有人能冲过去!哪怕只有一个!就能从后面攻击他们!到时候,前后夹击!这两个火力点,必破!!” 我的计划,大胆而又疯狂! 用步枪和冲锋枪的火力去硬撼敌人的机枪工事?!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子弹很可能根本打不穿岩石! 而且,在敌人交叉火力的封锁下,想要冲过那个狭窄的隘口,简直就是……自杀式的冲锋!! 所有人都被我的计划惊呆了! 雷老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知道这很冒险!”我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要么,我们就在这里被敌人耗死、困死!要么……就他妈的赌一把!!” 赌一把! 又是赌一把! 雷老虎看着我眼中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又看了看隘口那两个如同死神眼睛般黑洞洞的枪口,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一咬牙! “妈的!就这么干!”他狠狠地说道,眼神里也燃烧起了疯狂的火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冲一次!” 他立刻开始分配任务:“耗子!大山!你们两个枪法最好!负责主攻右边那个火力点!把你们身上所有的ak子弹都给老子打光!狠狠地打!把它给我打成筛子!” “老牛!柱子!”他指向另外两个战士,“你们两个负责压制左边那个!能打多准打多准!尽量吸引他们的火力!” “我!”雷老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亲自带头!冲过去!” “不行!班长!”耗子立刻反对,“你是指挥官!怎么能让你去冒险?!我去!” “我也去!”大山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雷老虎眼睛一瞪,“这是命令!老子跑得虽然没你们快,但火力猛!能给后面的人开路!耗子!你脑子灵!冲过去之后,知道该怎么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李卫国!” “到!” “你……”雷老虎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小子……腿脚不便,就留在这里!负责……火力支援!用你那精准的点射!掩护我们!给我们……争取时间!” 火力支援?掩护? 我知道,这其实是雷老虎在照顾我,不想让我这个伤员去冒最大的风险。 但……让战友们去执行自杀式的冲锋,而我却躲在后面?! 不!我做不到! “班长!”我猛地站了起来(虽然腿疼得钻心),看着他,眼神坚定,“让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冲!” “你?!”雷老虎愣住了,“你小子疯了?!你这腿……” “腿瘸了也能开枪!也能扔手榴弹(虽然我已经没有了)!”我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这条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现在该轮到我了!让我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我的话,掷地有声!也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雷老虎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带着血性的、赞许的笑容! “好小子!有种!不愧是咱猛虎连的兵!”他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就……一起冲!!” “目标!隘口对面!生死……各安天命!” “准备——!!!” 第89章 生死隘口,血火中的冲锋 “准备——!!!” 雷老虎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在狭窄的河床间回荡,也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那早已被绝望和恐惧压抑到极致的血性! 要么冲过去,活!要么死在这里,烂成一堆白骨! 没有第三条路!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腿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将那支沉重的ak步枪紧紧抱在怀里(这是我能找到的火力最猛的武器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心脏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 身边,雷老虎已经将他那支缴获的轻机枪(如果之前缴获了还能用的话,或者依然是冲锋枪)架好,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燃烧着如同实质般的疯狂战意! 另一边,耗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右侧那个机枪火力点,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猎豹! 负责火力压制的老牛和柱子,也已经将枪口对准了各自的目标,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等待着命令!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和我们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就是现在!打!!!”雷老虎猛地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几乎在同时!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负责火力压制的老牛和柱子率先开火!将所有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向隘口两侧那两个该死的机枪火力点!特别是右侧!耗子和大山(如果他还在,或者另一个枪法好的老兵)更是将ak步枪的点射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打在那个火力点的射击孔附近! 子弹打在岩石上,迸溅出耀眼的火星!打在伪装网上,将其撕扯得粉碎! 虽然未必能对里面的敌人造成致命伤害,但这种持续不断的、近乎饱和的火力压制,瞬间就吸引了敌人全部的注意力!也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射击! 隘口两侧那两挺原本嚣张的机枪,火力明显减弱了!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冲!!!” 就是这个机会! 雷老虎咆哮一声!如同发怒的棕熊!第一个从掩体后面猛地窜了出去!端着枪(无论是机枪还是冲锋枪),一边疯狂地朝着隘口扫射,一边用他那魁梧的身躯,顶着可能飞来的子弹,朝着那个狭窄的、如同鬼门关般的隘口猛冲过去! “跟我来!!”耗子也紧随其后!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如同鬼魅般在乱石间穿梭跳跃!手中的步枪不断地进行着精准点射!压制着任何可能探出头来的敌人! 而我!也猛地一咬牙!将所有的疼痛和恐惧都抛到了脑后!拄着那支ak步枪当拐杖!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跟在他们身后,一瘸一拐地,朝着那个决定我们生死的隘口,冲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 枪声!在头顶炸响! 子弹!如同冰雹般在我们身边落下!打在地上!溅起一蓬蓬泥土! 我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弹头擦过脸颊带来的刺痛! 但我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冲过去!冲到隘口的那一边去! 距离隘口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隘口两侧那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岩壁就在眼前!那黑洞洞的机枪射击孔如同死神的眼睛! 突然! 左侧那个一直被老牛他们压制的机枪点,似乎是换了弹链或者换了人!猛地再次发出疯狂的咆哮! “哒哒哒哒哒哒!!” 炽热的火舌瞬间扫了过来! “小心!!”冲在最前面的雷老虎嘶吼一声!他猛地将身体往旁边一扑!试图躲避! 但还是晚了一步! 几发罪恶的子弹,狠狠地钻进了他那魁梧的后背! “噗嗤!”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破烂的军装! 雷老虎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扑倒在地!就在距离隘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班长!!!”我和耗子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但我们没有时间停下!更没有时间悲伤! 因为右侧那个机枪点,也趁着我们火力中断的瞬间,再次开火! “哒哒哒哒!!” 交叉火力!死亡的交叉火力!瞬间封锁了整个隘口! 我们被彻底堵在了隘口之外!雷老虎班长……就倒在我们的面前!生死不明! “妈的!跟他们拼了!!”耗子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怒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步枪,拔出腰间的匕首,竟然想……直接冲上去肉搏?! “别冲动!!”我一把拉住了他!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 怎么办?! 火力被压制!冲锋受阻!雷老虎班长又…… 难道……真的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雷老虎倒下的位置! 他虽然扑倒在地,但手里……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两颗手榴弹?! 是他之前一直别在腰间的!引信……引信似乎已经被他拉开了?! 他的身体,正好挡在了右侧那个机枪点的射界前方!而他倒下的位置,距离左侧那个正在疯狂扫射的机枪点……只有不到五米! 一个极其惨烈,却又可能是唯一能扭转战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的大脑! “耗子!掩护我!!”我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耗子猛地推向旁边一块岩石后面! 然后!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 将手中的ak步枪猛地朝前一扔!(希望能吸引一点火力) 然后,我如同离弦之箭般(虽然姿势极其狼狈),朝着雷老虎倒下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我身边的泥土和岩石上! 疼痛!早已麻木! 恐惧!早已被愤怒和决绝所取代!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雷老虎手里那两颗拉开弦的手榴弹! 我扑到了雷老虎身边!他已经彻底没了声息,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还残留着冲锋时的怒吼和不甘! “班长……对不住了!!”我低吼一声,忍着巨大的悲痛,飞快地从他僵硬的手中,夺过那两颗已经开始冒烟的手榴弹! 然后!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这两颗凝聚着愤怒、仇恨和最后希望的手榴弹,朝着隘口左侧那个还在疯狂扫射的机枪火力点,狠狠地扔了过去!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那个火力点!机枪声戛然而止! 左侧火力点!被我端掉了! 而右侧…… “啊!!!”耗子抓住这个机会!如同疯虎般从掩体后冲了出来!他没有用枪!而是直接扑向了右侧那个同样被打懵了的机枪火力点!手中的匕首带着复仇的火焰!狠狠地扎了进去! 里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隘口,只剩下硝烟弥漫,和……我和耗子两个人,粗重得如同濒死的喘息声。 我们……成功了? 我们……真的……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打掉了这两个如同鬼门关般的机枪阵地?! 我瘫倒在雷老虎班长冰冷的尸体旁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泪混合着汗水和血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耗子也浑身是血地从右侧火力点里爬了出来,他看着地上的雷老虎,又看了看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隘口的那一边,是什么?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地狱? 我们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我们活下来了。 踩着班长和战友的尸体,用最惨烈的方式,活了下来。 第90章 血路尽头,残兵的归途 我和耗子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两条刚刚从深海里挣扎上岸的鱼。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失血而不住地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雷老虎班长冰冷的尸体就躺在我身边,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似乎还残留着冲锋时的怒吼和不甘。看着他那张布满血污和硝烟的、曾经无比鲜活的脸庞,我的心如同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痛得无法呼吸。 还有老牛,柱子……以及其他几个我甚至没来得及记住名字的弟兄……他们都永远地留在了这条通往隘口的血路上。 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了。 我和耗子。 两个伤痕累累、弹药几乎耗尽、精神濒临崩溃的残兵。 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吗? 或者说,这样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耗子挣扎着爬到雷老虎身边,试图合上他那圆睁的双眼,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最终放弃了,只是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军帽,盖在了班长的脸上,然后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从他喉咙里发出。 我也想哭,但眼泪似乎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洞。 过了很久,或许只是几分钟,但在我们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耗子终于抬起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泪水,眼神虽然依旧通红,但却多了一丝……麻木的坚韧。 “……走吧。”他声音沙哑地说道,“留在这里……没用。得……得把班长他们……带回家……” 带回家…… 是啊,我们得回家。 我们必须活着回去!把牺牲弟兄们的名字,把他们最后的故事,带回家乡,告诉他们的亲人!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点火星,重新点燃了我心中那几乎要熄灭的求生意志。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用步枪(那支ak)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耗子也站了起来,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但他只是草草地撕下衣服布条勒紧,然后弯腰捡起了雷老虎那支已经打空子弹的冲锋枪,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班长残留的力量。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搀扶着,拖着沉重的脚步,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进了那个被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打开的……隘口。 隘口的另一边,并没有想象中的敌人或者陷阱。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更加开阔、也更加荒凉的河谷。 河床依旧干涸,但明显比之前宽阔了许多。河谷两侧的山势也逐渐变得平缓,虽然依旧是崇山峻岭,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悬崖峭壁了。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梯田的轮廓?! 甚至……还有几缕……炊烟?! 是村庄?! 这个发现,让我们疲惫不堪的心,再次涌起一丝希望! 有村庄,就意味着有人烟!有食物!有水!甚至……可能有机会打听到更准确的、返回边境线的路线! “快!那边!”我指着炊烟升起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们两个人,如同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的旅人,再次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互相搀扶着,朝着那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跋涉而去。 虽然不知道那个村庄是敌是友,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福是祸。 但至少,那是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一个……脱离这片死亡河谷的希望! 我们沿着河谷边缘,尽量利用着稀疏的灌木和岩石进行隐蔽,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个村庄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瑶族或者壮族山寨(从房屋的建筑风格判断),依山傍水,几十栋木制的吊脚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梯田(虽然很多已经荒芜了)。 寨子里很安静,看不到太多人活动的迹象,只有几缕炊烟从屋顶缓缓升起,给这片荒凉的山谷带来了一丝生气。 但是! 就在我们距离寨子还有大概一两百米的时候! 耗子突然猛地拉住了我,示意我隐蔽! “你看!寨子口!”他压低声音,指着通往寨子的那条主要小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寨子口那棵巨大的榕树下,赫然……站着几个穿着黄绿色军装、挎着枪的……越南兵?! 他们似乎在……放哨?! 而且,在寨子旁边的一块平地上,还用树枝和伪装网搭着几个……临时的军用帐篷?!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看似平静的山寨,竟然……驻扎着越军?! 我们……我们竟然一头撞进了敌人的窝里?! 妈的!老天爷真他妈会开玩笑!刚刚逃出虎口,又入了狼窝! 我和耗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和……一丝苦涩的自嘲。 怎么办? 转身就跑?我们现在这个状态,根本跑不远!而且一旦被发现,绝对是死路一条! 冲进去拼了?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不到十发子弹,去冲击一个驻扎着不明数量敌军的寨子?那更是找死! 难道……真的要……投降? 不!绝不! 我们是猛虎连的兵!是中国的军人!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能向这些侵略者低头! 就在我们进退两难、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突然! 有人?! 是敌人?!追上来了?!还是……?! 我和耗子瞬间惊醒!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看到,在下游大概一百多米外,河床拐弯处那片乱石堆后面,似乎……有火光在闪动?! 不是篝火!而是……手电筒的光?! 而且不止一束!有好几束光芒在晃动!似乎有人正在那里活动! 他们是什么人?! 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紧张和……一丝决绝! 无论对方是谁,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搞清楚情况! 我们两个人,如同两只受伤的野狼,极其小心地,利用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朝着那个方向,一点一点地摸了过去…… 第91章 河谷暗影,意外的遭遇 我和耗子,如同两只潜行的猎豹,将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河床边缘,利用着每一块岩石、每一簇低矮的灌木作为掩护,朝着下游那片闪烁着手电筒光芒的乱石堆,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摸索过去。 距离在缩短,我们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那些晃动的手电光束后面,到底是什么人?是搜寻我们的越军小分队?是之前那伙伪装成我军的神秘敌人?还是……一线生机的可能——我们自己失散的部队?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我们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手中的武器(我那支没几发子弹的ak,耗子那支同样没子弹的冲锋枪,以及我们腰间的匕首)被我们握得死死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终于,我们摸到了距离那片乱石堆不足五十米的地方。这里地势稍高,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那里的情况。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他们自己晃动的手电光,我们看清了! 那里大概有七八个人! 他们没有穿越南军装!也没有穿我们熟悉的解放军军装!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 有的人穿着类似当地少数民族的黑色土布衣裤,有的人则穿着破烂的旧军装(但看不出是哪一方的),还有的人干脆就赤着上身,露出黝黑精壮的肌肉! 他们的武器也同样杂乱!有老旧的法制步枪,有美制m1卡宾枪,有苏制ak冲锋枪,甚至还有人背着土制的火药枪和砍刀! 这些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正规军! 更像是……一群混迹在边境地区的……地方武装?或者干脆就是……土匪、走私贩?! 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和……更加强烈的警惕! 这些人深更半夜出现在这个荒凉的河谷里,鬼鬼祟祟的,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似乎正在检查着什么东西。几个人围在一起,手电筒光束聚焦在地面上,像是在辨认痕迹,或者……在寻找什么失落的物品? 我们不敢再靠近,只能潜伏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试图判断他们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那伙人似乎完成了检查,开始低声交谈起来。他们说的语言很杂,有当地的土话,有蹩脚的越南语,甚至……我还隐约听到了几句……带着广西或云南口音的汉语?! 难道……他们中有我们中国人?!是叛徒?还是被裹挟的边民? 我的心沉了下去。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就在这时,那伙人似乎做出了决定。他们熄灭了大部分手电筒,只留下两束微弱的光线照明,然后……开始沿着河床,朝着我们上游的方向,也就是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隘口方向,搜索前进?! 不好!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隘口那里(比如我们留下的战斗痕迹,或者……雷老虎班长的尸体)去的?! 我和耗子心里都是一惊! 我们不能让他们过去!隘口那边牺牲了那么多弟兄!绝不能让这些不明身份的家伙再去亵渎!而且,一旦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或者与我们发生冲突,枪声很可能会引来真正的越军! 怎么办?! 打?我们两个人,武器弹药都几乎耗尽,对方有七八个人,武器虽然杂乱,但火力肯定比我们强!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 躲?他们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搜索过来!这片河滩虽然有乱石掩护,但并不算特别隐蔽!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或者……把他们引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我们侧后方,河岸上方那片陡峭的山坡上!那里怪石嶙峋,灌木丛生,而且……似乎有一些不太稳固的、悬在半空的巨大岩石?!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我脑海里形成! “耗子!”我压低声音,对他快速说道,“看到上面那些石头没有?!” 耗子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点了点头。 “我们……想办法爬上去!然后……弄出点动静!把这些石头……弄塌下来!!”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制造混乱!把他们引开!或者……干脆把他们埋了!” “什么?!”耗子吃了一惊,“这……这太危险了!万一我们自己……” “没有万一了!”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么赌一把!要么就等着被他们像撵兔子一样抓住弄死!” 耗子看着我眼中那股子疯狂的狠劲儿,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敌人手电光束,最终,他狠狠地一咬牙:“妈的!干了!死就死吧!” 我们两个人立刻行动起来!不再顾忌暴露的风险!以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地,朝着侧后方那片陡峭的山坡爬去! 我的腿伤严重影响了速度,每爬一步都如同酷刑!耗子不得不放慢速度,一边警戒,一边拉我一把! 幸运的是,那些不明武装分子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河床和隘口方向,并没有立刻发现我们这两个正在向上攀爬的“壁虎”! 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半山腰,找到了几块看起来极其“危险”的、下方已经被雨水掏空、似乎只需要一点外力就会崩塌的巨大悬石! “就是这里了!”我喘着粗气说道。 而此时,下方的那些武装分子,已经搜索到了距离我们藏身处不足三十米的地方!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留下的新鲜痕迹!开始变得更加警惕!甚至有人举起了枪! 不能再等了! “耗子!找根结实点的树枝或者石头!准备撬!”我低吼道! 我们两个人立刻分头寻找工具! 就在这时! 下方的一个武装分子,似乎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举起手电筒,朝着我们这边照射过来! “上面有人!!”他惊恐地大喊道! 几乎在同时!其他武装分子也纷纷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们! 完了!暴露了! “快!动手!!”我嘶吼着!也顾不上找什么工具了!直接用手中的ak步枪枪托!狠狠地朝着那块悬石的根部砸去! 耗子也反应极快!他捡起身边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另一块悬石砸了过去!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几块本就岌岌可危的悬石,在我们的撞击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下方的武装分子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发出了惊恐的叫喊!开始慌乱地后退!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但已经晚了!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那几块巨大的悬石,连同周围大量的碎石和泥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从山坡上崩塌而下!朝着下方的河床狠狠地砸了下去! 巨大的烟尘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河谷都笼罩其中! 碎石撞击地面的声音!敌人惊恐绝望的惨叫声!以及……某种重物被彻底掩埋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 我和耗子趴在山坡上,死死地抓住身边的树根和岩石,才没有被这剧烈的震动和塌方波及! 过了好一会儿,烟尘渐渐散去。 我们心有余悸地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的河床上,已经被大量的落石和泥土彻底覆盖!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堰塞坡!之前那些武装分子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只有几支扭曲变形的枪管和破碎的衣物碎片,从石缝中露出来…… 他们……他们被活埋了?! 看着这如同天灾般的景象,我和耗子都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竟然……用这种方式……解决了这伙敌人?! 虽然手段有些……残酷,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但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能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巨大的疲惫感和虚脱感再次袭来。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阵阵发黑。 耗子的情况比我稍好,他挣扎着爬过来,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 “李……李哥……”他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活下来了……” 但是,接下来呢? 我们制造了这么大的动静,塌方堵塞了河道,肯定会引来更多的注意!无论是越军,还是其他什么人,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真正的……归途! 第92章 峰回路转,边境线上的曙光 巨大的轰鸣声和地面的震颤渐渐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尘土和刺鼻的硝烟味(可能是岩石撞击产生的,也可能是敌人携带的弹药被引爆了),依然提醒着我们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和耗子瘫在陡峭的山坡上,如同两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看着下方那被乱石和泥土彻底掩埋的河床,以及那些连同敌人一起被深埋的秘密,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后怕感,如同潮水般将我们淹没。 “走……快走……”耗子挣扎着爬起来,他的脸色因为刚才的惊吓和用力而显得异常苍白,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简陋的绷带,“这里……不能待了!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引来人!” 我点了点头,强忍着腿部传来的阵阵剧痛,也用步枪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们刚才制造的这场“人造塌方”,虽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但也彻底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无论是越军还是其他什么势力,只要听到这巨大的响动,或者发现河道被堵塞,就一定会派人过来查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但是,往哪里走? 原路返回隘口方向?肯定不行!那里是死路! 继续沿着河谷下游走?河道已经被堵死了,而且下游很可能还有敌人的据点!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继续向西北方向,翻越这座山梁,朝着我们之前判断的边境线方向前进! 虽然那意味着要进入更加陌生、更加危险的山区,但至少……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翻过去!”我咬着牙,指着山梁的顶端! 我们两个人,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这一次,不再是沿着相对平缓的河谷,而是要攀爬陡峭湿滑、布满荆棘和乱石的山坡! 我的腿伤成了致命的拖累!每向上爬一步,都如同针扎般疼痛!有好几次,我都因为脱力而差点滚下山坡,幸亏耗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耗子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多少,他失血不少,体力也严重透支,但他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在前面探路,或者在后面推我一把。 我们就这样,互相搀扶着,互相鼓励着,如同两只受伤的蚂蚁,在陡峭的山坡上,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攀爬着。 汗水湿透了我们的衣服,又被山风吹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渍。嘴唇干裂得如同树皮,喉咙里像是要冒出火来。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我们的胃囊和意志。 但我们谁也没有放弃! 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翻过这座山梁,或许……就能看到希望!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像是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在我们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我们登上了山梁的顶端! 站在山梁上,向下望去—— 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狭窄压抑的河谷! 而是一片……相对平缓开阔的山间盆地! 盆地里,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田埂、稀疏的村落、甚至……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看起来像是简易公路的土路?! 而在盆地的最北端,那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看起来……异常的熟悉?! 像极了……我们祖国边境线那边的山形地貌?! 更让我们心头狂跳的是! 在盆地中央,那条土路旁边的一个小村落里!我们隐约看到……一面迎风飘扬的……红旗?! 虽然距离很远,看得不太真切,但那抹鲜艳的红色,绝对不会错! 是……是我们自己的国旗?! 难道……我们……我们已经……越过边境线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我们濒临崩溃的身体! 我和耗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耗子声音哽咽,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硬汉,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我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回家了!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这么多牺牲!这么多绝望!我们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放声大哭,又放声大笑!将连日来积压的所有恐惧、悲伤、压抑和痛苦,都尽情地宣泄出来! 哭了很久,笑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哑了,直到力气都耗尽了。 我们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走!我们……下去!”我擦干眼泪,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我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沿着相对平缓的山坡,朝着下方那个飘扬着五星红旗的村落,跌跌撞撞地走了下去! 这一次,我们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随着距离的缩短,我们看得越来越清楚! 那确实是一个中国的边境村寨! 房屋的样式是我们熟悉的!路边的标语牌上写的是汉字!甚至还能听到几声……熟悉的乡音?! 在村口,我们也看到了!看到了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年轻的边防战士! 他们正在站岗!虽然看起来有些稚嫩,但那挺拔的身姿,那警惕的眼神,都让我们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安全! 我们回来了!我们真的回来了! 我和耗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几个边防战士,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着: “同志!!我们回来了!!自己人!!!” 那几个年轻的边防战士显然也发现了我们这两个突然从山上冒出来的、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甚至还带着武器(虽然没什么子弹了)的“野人”!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警惕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枪! “站住!什么人?!口令!!”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的小战士厉声喝道! 口令?! 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愣住了。我们离开部队那么久,哪里知道现在的口令是什么? “同志!别误会!我们是……”我急忙想要解释。 但还没等我说完,异变陡生! 就在我们身后!那片我们刚刚穿过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枪响?! 紧接着!几颗子弹!竟然……朝着我们这边射了过来?! “噗噗!”子弹打在我们脚边的泥土里!溅起几点尘土! 不好!是追兵?!他们竟然……追到国境线这边来了?!还是说……?! 村口的边防战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呆了!他们立刻卧倒,举枪还击! “敌袭!有敌人!!” 枪声瞬间响成一片! 我和耗子也懵了!下意识地就地卧倒!举枪警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还没有真正安全?! 第93章 界碑线上的枪声,最后的狙杀 枪声骤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边境线上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子弹如同毒蛇般,从我们身后那片茂密的、刚刚穿过的山林里呼啸而出,一部分打向我们这两个刚刚暴露的目标,另一部分则射向了村口那些反应迅速、立刻卧倒还击的边防战士! “妈的!阴魂不散!”耗子怒骂一声,迅速翻滚到一个土坎后面,举起了雷老虎那支早已打空子弹的冲锋枪(此刻只能当烧火棍用了),警惕地观察着后方山林里的动静。 我也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手中的ak步枪里也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怎么回事?!敌人竟然真的追过来了?!而且还敢在我国境线边上开火?!他们疯了吗?! 村口的边防战士们显然也懵了,但他们的反应极快,训练有素。在那个年轻班长的指挥下,他们迅速依托着哨卡工事和地形进行还击! “哒哒哒!”一挺架设在哨卡上的56式班用机枪率先怒吼,橘红色的火舌喷吐而出,朝着后方山林的可疑区域进行火力压制! 其他战士也用步枪和冲锋枪不断点射!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在空中交织飞梭! 但是! 袭击我们的敌人,枪法异常精准!而且极其狡猾!他们隐藏在茂密的丛林和复杂的地形之中,只打冷枪,打了就换地方,根本不与我们正面交火! “砰!”村口一个正在移动位置的边防战士,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了下去! “砰!砰!”又有两发子弹,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越军散兵!他们的枪法、战术,都带着一股子……特种作战的味道! 难道……是之前遭遇的那伙伪装敌人?!或者……是“黑曜石”组织的人?!他们竟然……真的追到了这里?!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灭我们的口?!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被动了!”耗子焦急地喊道,“他们的枪法太准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对峙下去,我们这边目标明显,迟早会被他们一个个点名清除!必须想办法找到他们的位置! “照明弹!有没有照明弹?!”我朝着村口方向大声喊道(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边防哨所未必会配备)。 果然,那边没有回应。 怎么办?! 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后方那片危机四伏的山林,试图从那些晃动的树影和岩石缝隙中,找到敌人的藏身之处。 突然! 我的目光定格在了……山坡中段,一棵形态奇特的、几乎是横着生长的巨大歪脖子松树上! 那棵树的位置非常刁钻,枝叶茂密,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河谷和村口!而且……我刚才似乎捕捉到……树冠深处,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镜片反光?! 狙击手?! 我的心猛地一紧! 很有可能!只有狙击手,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至少三四百米),打出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冷枪!而且还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 如果能干掉那个狙击手,就能极大地缓解我们目前的压力!甚至可能……扭转战局! 但是……距离太远了!我手里的ak步枪虽然威力大,但在这个距离上,想要精准命中隐藏在茂密树冠里的狙击手,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只有最后几发子弹了! 耗子的冲锋枪更不用指望! 怎么办?!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支被我一直忽略的、作为支撑拐杖使用的……56半自动步枪?!(在第八十七章结尾,我们缴获了武器弹药,可以设定李卫国在后续行军中,为了方便行走,将ak交给了耗子,自己重新拿起了更轻便、或者说更熟悉的56半作为支撑) 对!56半!它的精度,远超ak和冲锋枪!在这个距离上,虽然也没有瞄准镜,但凭借我之前练就的枪感和……一点点运气,或许……或许有机会?! 我立刻将身上的ak扔给耗子(让他继续提供火力压制),然后迅速拿起那支一直被我当拐杖用的56半!检查了一下弹仓,里面还有……五发子弹! 五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排除掉周围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那棵歪脖子松树上! 我仔细地回忆着狙击手可能藏身的位置——通常是树杈最密集、光线最不容易透进去的地方。 我调整着呼吸,将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虽然肩膀也有伤,但顾不上了!),右眼凑近瞄准具,用缺口对准准星,再缓缓地移动枪口,套向了那片最可疑的树冠区域…… 风声……心跳声……枪声……似乎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模糊的目标…… 就是那里! 我似乎看到了!在那片浓密的松针后面,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属于自然环境的……反光点?! 还有一小截……伪装布料?! 找到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扣向了扳机…… 稳住……一定要稳住…… 就在我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那个狙击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他似乎动了一下!想要转移位置! 不能让他跑了! “砰!!!” 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带着我全部的希望和愤怒,旋转着,呼啸着,朝着那个遥远的目标飞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棵歪脖子松树!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打偏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就在这时! 突然! 从那片浓密的树冠深处,猛地……掉下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在空中翻滚着,然后重重地砸在下方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动不动了!手里那支带着瞄准镜的狙击步枪,也摔到了一旁! 打中了!!! 我竟然……真的打中了!!! “好!!!”耗子看到这一幕,兴奋地大吼一声! 村口的边防战士们,也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打掉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敌人的火力明显减弱了!也失去了最致命的威胁! “弟兄们!压上去!干掉剩下的杂碎!!”村口的那个年轻班长抓住机会,立刻下令反击! 边防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端着枪,朝着山林里那些还在零星射击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失去了狙击手的掩护和指挥(狙击手往往也承担着观察和指挥的任务),剩下的那几个敌人根本无心恋战!他们惊慌失措地朝着丛林更深处逃窜!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枪声,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 只剩下风声,水声,以及……我们这些幸存者,疲惫而又带着一丝庆幸的喘息声。 我瘫倒在岩石后面,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那一枪,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耗子冲过来,激动地抱住我:“李哥!你……你太牛逼了!那么远!一枪就干掉了!简直是神枪手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神枪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或者说,是那些牺牲的战友,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吧…… 很快,村口的边防战士们也跑了过来。那个年轻的班长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老……老班长!”他有些激动地说道,“谢谢您!要不是您刚才那一枪,我们恐怕……” “别叫我老班长,”我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我叫李卫国,只是个……侥幸活下来的老兵。” “李卫国……”年轻班长点了点头,郑重地向我敬了一个军礼,“我代表我们哨所全体战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也挣扎着想要回礼。 就在这时,从村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穿着军医白大褂、但明显是临时赶来的医生,还有几个抬着担架的卫生员,在之前那位少尉军官高磊的带领下,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他们是……来接应我们的?! 第94章 归队与甄别,风波暂平 “李卫国同志!耗子同志!”少尉高磊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看到我们两个浑身血污、疲惫不堪的样子,特别是看到我腿上还在不断渗血的绷带,脸上露出了急切而关切的神情,“你们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 “报告首长!我们……还撑得住!”耗子替我回答道,他自己的胳膊也在流血,但相比之下确实算轻伤了。 “快!医生!担架!赶紧给他们检查!送医院!”高磊立刻对身后的医护人员命令道。 那个随队而来的军医(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立刻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我的腿伤。他解开早已被血浸透的绷带,看到那有些发炎、甚至隐隐发黑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枪伤,贯穿伤,时间拖太久了,感染很严重!”军医沉声说道,语气凝重,“必须立刻进行彻底清创和抗感染治疗!否则这条腿……可能会保不住!” 保不住?!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个可能性,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我不想变成瘸子!更不想失去这条腿! “医生!求求你!一定……一定要保住我的腿!”我声音颤抖地抓住医生的胳膊。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控制感染!” 我沉默了,心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很快,我和耗子(他的伤势相对较轻,但为了保险起见,也需要进一步检查)都被抬上了担架,由边防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抬着,朝着村寨的方向走去。 路上,高磊少尉一直跟在我们旁边,一边走一边简单地询问着我们之前遭遇的情况。 我强忍着疼痛和疲惫,将我们从蚂蟥谷遭遇伏击,到发现伪装敌人,再到刚才在边境线上被狙击手袭击的整个过程,再次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关于猎隼、红狐、笔记本、神秘组织等等那些无法解释、也无法证实的“核心秘密”,我依然选择了彻底隐瞒。我只说我们是xxx团被打散的穿插分队,牺牲了所有战友,侥幸逃到了这里。 高磊少尉听得很仔细,时不时会皱着眉头追问一些细节,比如伪装敌人的数量、装备、战术特点等等。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显然对这伙敢于伪装我军、并在边境线上活动的敌人,充满了警惕和重视。 “你们提供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听完我的叙述,高磊少尉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会立刻向上级汇报!并对这片区域进行更彻底的清剿和布控!绝不能让这些隐藏的毒瘤继续危害我们的边防安全!” 他顿了顿,又看着我说道:“李卫国同志,你这次……又立了大功了!不仅自己英勇作战,还在关键时刻打掉了敌人的狙击手,挽救了我们哨所的同志!等你的伤好了,我一定亲自给你请功!” 请功?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功劳,只是……想活着回家,想让牺牲的弟兄们瞑目,想……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但现在看来,真相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我们被抬到了村寨里的一个临时医疗点(可能是征用了一个比较大的民房或者学校教室)。这里的条件比之前的野战医院还要简陋,但至少有医生、有药品、有相对干净的环境。 军医立刻开始给我处理腿伤。清创的过程极其痛苦,每一次用镊子夹出嵌在肉里的碎布条或者异物,每一次用消毒药水冲洗伤口,都让我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直流,几乎要咬碎牙关!但我死死地忍着,一声不吭!这点痛,跟牺牲的战友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一番“折磨”,伤口终于被彻底清理干净,重新缝合、上药、包扎。医生给我注射了大量的抗生素和破伤风针,并告诉我,接下来几天是关键期,如果能控制住感染,这条腿……保住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耗子的手臂伤势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消毒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处理完伤口,我们被安排在医疗点旁边的一个空房间里休息。终于可以躺在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床板上,盖上带着消毒水味的被子,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我淹没,我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异常深沉,也异常漫长。 没有噩梦,没有枪炮声,也没有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孔……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宁静。 仿佛,我那根因为长期处在生死边缘而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真正的休息。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暖洋洋的。 我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腿上的疼痛还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剧烈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耗子就睡在我旁边的床铺上,呼吸均匀,睡得很香。看来他也是累坏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高磊少尉。他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谢谢首长关心。”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别叫我首长了,叫我老高就行。”高磊把饭盒递给我,“快吃点东西吧,热乎的米饭和肉罐头,给你补补。” 闻到饭菜的香味,我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接过饭盒,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顿饭,是我自打进入越南以来,吃过的最香、最踏实的一顿饭! 高磊看着我狼吞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然后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晚上,我们根据你提供的情报,连夜组织了清剿行动,在你们之前遭遇袭击的那片山林里,又发现并歼灭了七八个潜藏的敌人!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和一个……电台!” “真的?!”我停下吃饭的动作,惊喜地问道。 “嗯!”高磊点了点头,但随即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不过……敌人的身份还是没搞清楚。从他们的装备和尸体上看,确实不是普通的越军,更像是……某种训练有素的特工或者雇佣兵?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在调查中。” “那……那个狙击手呢?”我又问道,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被我打掉的家伙。 “找到了。”高磊说道,“尸体从树上掉下来了,摔得不轻。是个亚洲面孔,但具体是哪国人不好说。他身上的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销毁了,只找到一支改装过的苏制svd狙击步枪,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子弹。” 奇怪的子弹? “等你的伤好一些,可能还需要你配合保卫部门,对这些情况进行更详细的回忆和辨认。”高磊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看来,事情并没有因为我回到境内而结束。 “对了,”高磊又说道,“关于你的归建问题,团里和师里已经有了初步意见。考虑到你的伤情和之前的特殊经历……”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安排。 “……上级决定,先把你送到后方的师部野战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和康复。”高磊说道,“等你伤彻底好了,再根据你的个人意愿和部队的需要,重新给你安排岗位。” 送往后方医院?这个安排……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至少,暂时不用再担心那些未知的危险和阴谋了? “谢谢组织关心!”我松了一口气,说道。 “应该的。”高磊笑了笑,“好好养伤吧。等到了后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我看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南疆天空,心里却依旧充满了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那些牺牲的战友,那些未解的谜团,那些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暗流……真的会随着我的“归来”而烟消云散吗? 或许……这仅仅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第95章 那年的战役,铁丝网下的生死线 李卫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缭绕的烟雾缓缓吐出。给中学生们做完报告后,那种沉浸在过去血与火中的激荡情绪,过了好几天才慢慢平复下来。但战争的记忆,如同刻入骨髓的烙印,总会在不经意间被触动。 这天,他看到电视新闻里播放着关于边境地区扫雷的新闻,那些锈迹斑斑、形状各异的地雷和爆炸物,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了那个同样布满死亡陷阱的南疆战场。 “……除了枪林弹雨,战场上还有一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同样能要你的命。那就是……地雷。”李卫国对着空气,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无形的听众倾诉。 他的眼前,浮现出的是1979年初春,那片位于越南黄连山省(hoàng liên s?n)境内,靠近坝洒(bát xát)地区的一片丘陵地带。 那时候,我们部队经过初期的猛烈进攻,已经突破了越军的第一道防线,正在向纵深发展。但越军的抵抗也越来越顽强,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层层设防,特别是大量布设了各种地雷和障碍物,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和伤亡。 我当时所在的连队(可以设定为他归建后的新连队,或者就是之前的猛虎连,但与312高地之后的经历暂时剥离),奉命攻占前方一个编号为778的无名高地。这个高地是越军在该区域防御体系的一个重要支撑点,上面不仅有完善的工事和火力点,更在通往高地的主要道路和山坡上,布设了纵横交错、密度极高的雷场和铁丝网。 为了减少伤亡,上级决定先由工兵分队在炮火掩护下,夜间前出,秘密开辟一条通路,供我们步兵冲击使用。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我方炮兵阵地时不时打出的照明弹,短暂地照亮如同炼狱般的战场。 我被临时加强到负责掩护工兵作业的一个步兵小组,任务是在雷场边缘潜伏警戒,防止敌人偷袭,并随时准备支援工兵。 和我同组的,还有班长赵大海(一个经验丰富、沉默寡言的老兵),以及两个年轻的新兵。我们四个人,如同四尊石像,趴在冰冷的、散发着硝烟味的泥土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在照明弹惨白光线下若隐若现的、布满了三角锥、铁丝网和无数未知危险的雷场。 不远处,十几个工兵弟兄,正佝偻着身子,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可能是特制的低亮度手电,或者干脆就是靠手感),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前摸索。 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探雷针,每一次刺入泥土,都像是在刺探着死神的神经。还有的工兵,则拿着剪线钳,小心翼翼地剪断那些纵横交错、挂满了空罐头盒或小铃铛(作为预警装置)**的铁丝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我们甚至能听到自己和身边战友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工兵们偶尔因为紧张而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工具碰撞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砰!” 一声清脆但并不响亮的爆炸声,从雷场深处传来!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我的心猛地一揪!出事了! “怎么回事?!”赵大海班长压低声音,用步话机(如果配备的话)焦急地呼叫工兵分队。 步话机里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声音:“报告……小……小王踩到……踩到松发雷了!腿……腿没了……” 松发雷!一种极其阴险的地雷!踩上去没事,抬脚的时候才会爆炸! 那个叫小王的工兵,恐怕……凶多吉少了! “妈的!”赵大海低声骂了一句,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卫生员!准备!其他人!加强警戒!注意敌人火力!” 果然! 那声爆炸如同信号一般!雷场对面的越军阵地上,立刻响起了枪声! “哒哒哒!”几挺轻机枪朝着雷场方向猛烈扫射!子弹带着尖啸声,在我们头顶和身边掠过!打得泥土四溅! 显然,敌人也被惊动了!他们试图用火力阻止我们继续排雷! “还击!压制住他们!!”赵大海怒吼一声! 我们这个掩护小组立刻开火!将子弹朝着对面那些闪烁的枪口火光倾泻而去! 后续的步兵火力点也同时响了起来!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如同流星雨般在夜空中交织!将这片死亡雷场照得忽明忽暗! 在我们的火力掩护下,工兵分队的弟兄们,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不顾牺牲的危险,继续着他们那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排雷作业! 他们必须在天亮前,为我们步兵打开一条通往胜利的、用生命和鲜血铺就的……生命通道! 而我们,则紧握着手中的钢枪,死死地盯着前方,用我们的子弹,为这些无声的英雄们,提供着最后的、也是最坚实的……掩护!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在铁丝网和地雷阵之间,用生命和意志书写的……生死时速! 第96章 血染的通道,黎明前的冲锋 暗夜沉重地压在778高地前沿这片死亡雷场之上。照明弹惨白的光芒不时撕裂黑暗,短暂地映照出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扭曲的铁丝网,狰狞的三角锥,以及……那些在泥泞中匍匐前进、与死神赛跑的工兵弟兄的身影。 敌人的机枪火力时断时续,但从未真正停止。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地舔舐着雷场上的每一寸土地,发出“噗噗”的闷响,或者打在石头上迸溅出危险的火星。我们这个掩护小组,还有后面阵地上的弟兄们,则用步枪和轻机枪进行着顽强的还击,试图压制住敌人的火力,为工兵争取宝贵的时间。 时间,在这种极度紧张和危险的对峙中,流逝得异常缓慢,又异常迅速。 缓慢,是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和恐惧,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不知道下一声爆炸会不会带走又一个战友的生命。 迅速,是因为黎明正在一点点逼近。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鱼肚白。我们必须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打通这条通道!否则,一旦天亮,敌人在高地上居高临下,我们的工兵和后续的冲击部队,都将成为暴露在阳光下的活靶子! “工兵!怎么样了?!还有多远?!”赵大海班长焦急地通过步话机(或者直接靠喊)询问着雷场深处。 “报告班长!”步话机里传来工兵排长那同样嘶哑而急促的声音,“快……快了!还剩下最后……最后十几米!但是……这里的地雷……好像更密集了!而且……好像有……有反步兵跳雷!!” 反步兵跳雷! 听到这个名字,我们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这玩意儿,比普通地雷更阴险!它被触发后,不会立刻爆炸,而是会弹跳到半空中(大约齐腰高)再爆炸!爆炸产生的破片会呈扇形横扫出去,杀伤范围极大!而且极其难以排除! “妈的!让弟兄们都小心点!动作再慢一点!稳住!”赵大海吼道,他的手心也全是汗。 就在这时! “轰!!”又一声爆炸!比之前的爆炸声更加清脆,也更加……致命! “啊——!!”紧接着是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跳雷!是跳雷!!”步话机里传来工兵排长惊恐的叫喊声,“小李!柱子!他们……” 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那颗该死的跳雷,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甚至可能……连工兵排长自己都…… “工兵排长?!工兵排长?!听到请回答!!”赵大海对着步话机声嘶力竭地吼道! 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回应着他。 完了…… 我们的心都凉了半截!工兵排伤亡惨重!通道……很可能没有完全打通!而天……马上就要亮了! 怎么办?! 难道……今晚的努力,牺牲了那么多工兵弟兄,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班长……”我身边一个年轻的新兵,声音颤抖地问道,“还……还冲吗?” 赵大海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逐渐清晰起来的、依旧危机四伏的雷场,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已经集结完毕、等待着冲锋命令的步兵弟兄们(后续的主力部队已经摸了上来),脸上的肌肉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剧烈地抽搐着。 冲?通道没完全打通,前面很可能还有地雷!冲击部队冲上去,就是往枪口和地雷上撞!伤亡绝对惨重! 不冲?错过了这个黎明前最后的机会,等到天亮,敌人有了准备,再想攻上去,恐怕更难!甚至可能……功败垂成!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赵大海猛地抬起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起一股决绝的、如同火焰般的光芒! “冲!!!”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端起手中的冲锋枪,朝着那片死亡雷场,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今天也必须给老子冲上去!!” “为了牺牲的工兵弟兄!!” “为了胜利!!” “同志们!跟我冲啊——!!!!” 他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所有压抑已久的战士们心中的火焰! “冲啊!!!” “杀啊!!!” 早已集结待命的步兵冲击部队,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我们身后的阵地里猛地涌了出来!端着枪!呐喊着!朝着那片布满了铁丝网、三角锥、地雷和死亡的778高地,发起了……黎明前的最后冲锋!! 我们这个掩护小组,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冲锋的洪流! 我拄着那支早已冰冷的步枪,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伤腿,跟随着身边的战友们,朝着前方那片被鲜血和火光映照的阵地,奋力冲去! 脚下!是工兵弟兄们用生命开辟出来的、可能并不完全安全的通道! 身边!是不断倒下的战友!是被地雷炸飞的肢体!是被子弹击中的闷哼! 前方!是敌人疯狂扫射的火舌!是密集的爆炸火光!是那座如同怪兽般盘踞在黑暗中的……778高地! 没有恐惧! 没有犹豫! 只有一股……向死而生的勇气!和一种……必须将红旗插上那座山头的……钢铁般的意志! 我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我知道,我们中的很多人,可能永远也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我们,依然在冲锋! 为了胜利! 为了牺牲的战友! 为了……我们身后那片和平的土地! 枪声!炮声!喊杀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属于这个血色黎明的、悲壮而又激昂的……冲锋号角! 第97章 血肉磨坊,高地上的白刃战 “冲啊——!!!”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战场上其他的声响!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工兵弟兄们用生命开辟出来的那条狭窄、泥泞、可能依然暗藏杀机的通道,朝着778高地那黑压压的山头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黎明前最后的那点黑暗,被双方猛烈的枪炮火光映照得如同白昼! 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在我们头顶、身边、脚下疯狂地倾泻! “咻咻咻——!”那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 “噗噗噗——!”那是子弹钻入泥土或者……人体发出的闷响! 爆炸声,更是此起彼伏! “轰!轰隆!”敌人的迫击炮弹、手榴弹不断地落在我们中间,掀起一团团夹杂着泥土、碎石和血肉的烟柱! 冲锋的道路,完全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 不断有弟兄在我身边倒下!有的被子弹击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此沉寂;有的被炮弹炸中,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场面惨不忍睹;还有的……不幸踩中了那些该死的、未能排除干净的地雷!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就在我左前方不远处响起!一个年轻的战士直接被炸飞到了半空中,然后如同破布娃娃般重重落下! 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别停下!往前冲!冲上去!!”赵大海班长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不断地在我们耳边响起!他端着冲锋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如同愤怒的雄狮,将子弹疯狂地泼洒向前方那些不断闪烁着火光的敌人火力点! 他的身上,也早已被鲜血和泥污覆盖,好几处都在流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到班长如此悍不畏死,我们这些跟在后面的兵,也都被激发出了一股狠劲儿! 我拖着受伤的腿,紧紧地跟在赵大海身后!手中的56半步枪早已打光了子弹(之前的章节设定可能有误,这里统一设定为在阵地防御时已消耗殆尽,冲锋时使用的是缴获的或补充的武器,比如ak或者56冲),我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缴获的ak冲锋枪!虽然不熟悉,但至少火力猛! 我学着老兵的样子,猫着腰,利用着弹坑和尸体的掩护,交替前进!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些不断喷吐火舌的越军工事!只要看到有敌人探出头来,就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 子弹呼啸而出!将一个试图扔手榴弹的敌人直接打翻在地! 距离在缩短! 我们离敌人的第一道堑壕,越来越近了!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手榴弹!!”赵大海一声怒吼! 我们纷纷掏出身上仅有的几颗手榴弹,拉开弦,奋力朝着堑壕里扔去! “轰!轰隆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堑壕里响起!伴随着敌人凄厉的惨叫! “上刺刀!!”赵大海再次咆哮!他扔掉打空了子弹的冲锋枪,猛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三棱军刺!率先跳进了烟尘弥漫的堑壕! “杀——!!!!” 我们也如同下山的猛虎!一个个红着眼睛,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直接拿着工兵铲、匕首),怒吼着跳进了堑壕! 近身肉搏! 白刃战! 这是最原始、最血腥、也最考验军人意志和勇气的战斗方式! 狭窄的堑壕里,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敌我双方的士兵,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 枪托砸碎骨头的脆响! 工兵铲劈砍的破风声! 濒死者绝望的惨叫声! 伤员痛苦的呻吟声! 还有……双方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 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疯狂而又悲壮的死亡乐章! 我如同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杀戮机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眼前的所有敌人! 一个越南兵怪叫着朝我扑来!手中的刺刀直刺我的胸膛!我猛地侧身躲过!同时手中的ak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另一个敌人从背后偷袭!我反手一肘!狠狠地击中他的下巴!趁他踉跄的瞬间!手中的刺刀毫不犹豫地送入了他的喉咙!滚烫的鲜血喷了我一脸! 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甚至感觉不到恐惧! 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杀戮欲望!和一种……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本能! 赵大海班长更是如同天神下凡!他手中的三棱军刺上下翻飞!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杀气!不断有敌人惨叫着倒在他的脚下!他的身上又添了几道新的伤口!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但他却越战越勇!仿佛不知疲倦! 在我们这股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残留在第一道堑壕里的敌人很快就被肃清了! 但我们没有丝毫停歇! “继续冲!拿下第二道!!”赵大海指着前方不远处,那条同样火力密集的第二道堑壕,再次发出了怒吼! 我们踩着敌人的尸体,越过倒塌的工事,继续向上冲击! 第二道堑壕的抵抗更加顽强!敌人似乎在这里部署了更多的兵力和火力! 轻重机枪疯狂地扫射!手榴弹如同雨点般落下! 我们的伤亡在急剧增加! 好几个刚刚还和我并肩作战的弟兄,就在我眼前被子弹打倒,或者被炸得血肉模糊! 我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妈的!跟他们拼了!!”我怒吼一声,捡起地上一个牺牲战友留下的集束手榴弹(几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拉开引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敌人火力最猛的一个暗堡扔了过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那个暗堡被炸塌了大半!机枪声戛然而止! “就是现在!冲啊!!” 我们再次发起了冲锋!如同潮水般涌入了第二道堑壕! 又是一场更加惨烈的白刃战! …… 就这样,我们如同疯魔一般,一道堑壕一道堑壕地向上冲击! 第一道…… 第二道…… 第三道…… 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 每一次占领,都意味着离胜利更近一步! 当朝阳终于彻底驱散黑暗,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778高地时—— 我们,终于……站上了主峰! 峰顶上,残破的越军指挥所里,最后一面象征着敌人存在的旗帜,被我们狠狠地扯了下来!换上了……我们那面虽然布满弹孔、沾染着血迹,却依然鲜艳夺目的……五星红旗!! 那一刻,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巨大的悲伤! 我们互相拥抱着,放声痛哭,又放声大笑! 我们赢了! 我们终于……拿下了这座该死的778高地! 但是……代价呢? 我环顾四周。 原本我们营发起冲锋时,至少还有近两百号人。 而此刻,站在这主峰之上的,还能喘气的,算上我和赵大海班长,竟然……不足三十人!! 大部分弟兄,都永远地留在了冲锋的路上,留在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高地之上…… 胜利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悲痛和沉重所淹没。 这就是战争。 残酷,而又……真实。 第98章 清扫与巩固,废墟上的喘息 五星红旗,在778高地主峰那布满弹孔和焦痕的上,迎着带着硝烟味的晨风,猎猎飘扬。那抹鲜艳的红色,在灰暗、狼藉、如同地狱般的战场废墟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沉重。 我们这些仅存的、不足三十人的幸存者,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风暴的树木,东倒西歪地瘫坐在主峰阵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个人都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上、身上布满了伤口和泥污。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们,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战斗,似乎结束了。 但我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都……都别他妈的歇着了!”赵大海班长挣扎着用枪托支撑着站起来,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依然燃烧着一股不屈的火焰,“赶紧……赶紧清扫战场!检查工事!救治伤员!越南猴子……肯定会反扑!必须在他们反扑之前,把阵地给老子巩固好!” 他的声音嘶哑,但充满了力量。 是啊,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拿下阵地只是第一步,守住阵地,才是更严峻的考验!尤其是在我们兵力如此悬殊,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下! 我们强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开始行动起来。 首要的任务,是清扫战场,搜集可用的武器弹药。我们翻遍了主峰上每一具敌我双方的尸体,将还能使用的步枪、冲锋枪、轻机枪(缴获了两挺还能用的rpd)、手榴弹、子弹……尽可能地收集起来,集中管理。蚊子再小也是肉,在这种时候,多一发子弹,就可能多一条活命的机会。 其次,是救治伤员,收殓牺牲战友的遗体。随队上来的卫生员(如果还有幸存的话)和我们这些伤势较轻的人,开始对重伤员进行紧急处理。包扎伤口,止血,喂水……但我们缺乏药品,缺乏医疗设备,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重伤的弟兄因为失血过多或者伤势过重,在我们面前慢慢停止呼吸……那种无力感,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牺牲的战友遗体,则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抬到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用军毯或雨衣覆盖起来,等待后续部队的处理。每一次搬动,都如同在我们心上割下一刀。 然后,是检查和加固工事。敌人在高地上构筑的工事虽然坚固,但也大多在之前的炮火和战斗中被严重摧毁了。我们需要利用现有的残垣断壁、弹坑、以及收集到的沙袋、圆木、甚至敌人的尸体,重新构筑起一道能够抵御敌人反扑的简易防线。我们用工兵铲拼命地挖掘、搬运、垒砌……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因为我们知道,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活到明天。 我因为腿伤,无法承担太重的体力活,就被赵大海安排负责观察警戒。我拄着枪,拖着伤腿,爬到了主峰边缘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可能是一个被炸毁的观察哨残骸),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山下和周边的动静。 山下的景象触目惊心。通往高地的几条主要道路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人的。被摧毁的坦克、装甲车残骸冒着黑烟。远处的村庄和丛林里,也隐约可以看到战斗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我看到,山下的敌人似乎并没有完全溃散。一些零星的越军士兵,正在远处重新集结,或者利用地形构筑新的阻击阵地。甚至还能看到,有敌人的炮兵阵地(可能是迫击炮或无后坐力炮)正在快速转移阵地,准备对我们这个刚刚占领的高地,实施新的炮击! “班长!敌人好像在山下重新集结!可能还有炮!”我立刻将观察到的情况向赵大海汇报! “妈的!果然不死心!”赵大海骂了一句,立刻命令道,“机枪!找好位置!注意隐蔽!其他人!加快速度!工事!工事最重要!” 阵地上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我们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我们侧后方,传来了我们自己人的呼喊声! “喂!山顶上的弟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是后续部队!是我们团的其他连队!他们终于打穿了敌人的阻击,赶上来支援了!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甘霖,让我们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很快,一支由副团长亲自带领的、装备相对齐全的步兵营,就开进了778高地阵地!他们带来了急需的弹药、药品、食物和水! 也带来了更强大的火力和兵力! 看到他们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阵地上,我们这些幸存的猛虎连残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委屈!很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好样的!同志们!你们打得太好了!辛苦了!”副团长紧紧握住赵大海的手,看着我们这群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战士,眼眶也红了,“你们……是英雄!是我们全团的骄傲!” 随后,副团长迅速接管了阵地的指挥权,开始部署新的防御方案,安排伤员后送,补充弹药给养……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我们这些从最惨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老兵”,终于可以……暂时地,真正地喘口气了。 虽然战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虽然牺牲战友的悲痛依然沉重,虽然未来的道路依旧充满艰险……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们守住了阵地,等来了援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靠在冰冷的工事壁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暖意。或许,支撑着我们在地狱般的战场上一次次爬起来、继续战斗下去的,不仅仅是命令和职责,更是这种……战友之间生死与共、永不放弃的情谊吧。 第99章 战地休整,烽火中的片刻宁静 副团长带来的援军如同及时雨,他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强大的火力和兵力支援,更重要的是,给早已疲惫不堪、濒临崩溃的我们,注入了一股强心剂。看着那些精神抖擞、装备相对齐全的兄弟部队迅速接管了778高地的防御,开始有条不紊地构筑工事、架设火力点,我们这些从炼狱般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猛虎连残兵,终于被允许从血腥的一线撤了下来,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整。 我们被安排在主峰后侧一个相对安全的、背风的凹地里。这里背靠着山壁,可以有效抵御来自正面的炮火和冷枪。后续部队的弟兄们手脚麻利,很快就帮我们搭建了几个简易的帐篷,虽然依旧漏风漏雨,但比起之前蜷缩在冰冷的弹坑和残破的工事里,已经不啻于天堂了。 撤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伤口。随援军上来的军医和卫生员立刻忙碌起来。我的腿伤因为之前的剧烈活动和浸泡,感染得有些厉害,军医仔细地为我清创、消毒、缝合,敷上干净的药粉,再用新的绷带一层层缠好。虽然过程依旧痛苦得让我直冒冷汗,但看着那不再流脓、被妥善处理的伤口,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赵大海班长身上的几处皮肉伤也得到了处理,他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还跟卫生员开着玩笑,说这点小伤跟挠痒痒似的。其他几个受伤的弟兄,也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而那些伤势过重、无法在前线处理的重伤员,则被优先用担架抬下山,送往后方的野战医院。 然后,是久违的……洗漱。虽然条件有限,只能用冰冷的溪水(从附近山涧引来的)简单擦洗一下,但能洗去脸上、手上那凝固的血污和硝烟,刮掉那几天没打理、又长又硬的胡茬,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仿佛也洗去了一些战争带来的沉重和晦气。 最让人期待的,自然是食物。 当炊事班的战士用扁担挑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铁桶过来时,我们这些幸存者的眼睛都直了!桶里装的,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还有一大桶……是飘着油花、炖得烂熟的猪肉土豆汤! 天知道我们有多少天没见过正经的热饭热菜了!之前不是啃压缩饼干,就是嚼带着土腥味的炒面,偶尔能缴获点越南米或者罐头,都算是改善生活了! “开饭了!都过来打饭!”炊事班长扯着嗓子喊道。 我们立刻像饿狼一样,端着自己的饭盒或者水壶(早就洗干净了)冲了过去! 满满一饭盒的白米饭,再浇上一大勺香气扑鼻、带着大块肉和土豆的浓汤! 顾不上烫嘴!我们蹲在地上,或者靠着岩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米饭的香甜,肉汤的鲜美,土豆的软糯……这些最朴素的味道,在这一刻,却如同琼浆玉液般,滋润着我们干涸的肠胃,也温暖着我们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灵。 我一口气吃了两大饭盒米饭,喝了三碗肉汤,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连腿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吃饱喝足,又换上了相对干净(虽然依旧破旧)的衣服,我们这些猛虎连的残兵败将,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样”。 但身体上的放松,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头的阴霾。 我们七个幸存者(经过清点,最终从那场惨烈战斗中活下来的,还能继续战斗的,只有我们七个人了),默默地围坐在一堆刚刚熄灭的篝火旁(天亮了,不敢再生火)。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异常沉重。 牺牲的战友们的面孔,如同电影胶片般,在每个人眼前闪过。连长张猛那张总是带着刀疤却又透着坚毅的脸,指导员那文质彬彬却又总能鼓舞人心的身影,还有那些在冲锋路上、在白刃战中倒下的、我甚至还叫不上名字的弟兄……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却又永远地定格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妈的……”一个叫“老蔫”的老兵(平时话不多,但打起仗来很猛),突然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眼圈通红,“排长……还有小六子……他们……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冲上来了……” 他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我们都沉默着,每个人的心里都堵得慌。 “别想那么多了。”赵大海班长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递给我们一人一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就得替他们……把剩下的路走完。把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带回家。” 是啊,带回家。 这成了我们这些幸存者心中,最沉重,也最坚定的信念。 我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呛入肺中,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稍微麻痹了一下心中的痛楚。我看着远处那连绵起伏、在晨曦中显得有些苍茫的群山,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那些牺牲战友的名字。 短暂的休整期间,我们也开始与接替我们防务的钢七连的战士们进行一些交流。 钢七连的弟兄们对我们这些从778高地主峰血战中幸存下来的“前辈”(虽然我们兵龄可能还没他们长),充满了敬佩和好奇。他们会围过来,听我们讲述那场战斗的惨烈,听我们描述敌人防御的顽固和反扑的疯狂。 我们也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整个战局的情况。西线战场,我军主力已经基本控制了老街外围的要点,正在准备对市区发起最后的总攻。东线战场,高平、谅山方向,战斗依然在激烈进行中,双方都在付出巨大的代价。 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们也了解到,我们猛虎连,因为在778高地攻坚战中的英勇表现,特别是我们一班那次近乎自杀式的侧后方奇袭(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已经被军、师两级通报表扬!牺牲的张猛连长、指导员、以及雷老虎等一大批官兵,都被追记了战功。 这些荣誉,是对牺牲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对我们这些幸存者最大的鞭策。 休整了大约两天时间。 我们的伤势得到了初步的稳定,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虽然牺牲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心头,但活着的弟兄们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和……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 新的命令,也随之下达了。 正如我们预料的那样,由于猛虎连伤亡过大,建制被打残,暂时失去了独立作战能力。上级决定,将我们这些幸存的、还能继续战斗的猛虎连官兵(包括我和赵大海在内,一共七人),临时补充进负责接替我们防务的钢七连。 我们将跟随钢七连,继续执行清剿778高地周边残敌、巩固防御、并随时准备投入下一阶段进攻(可能是向老街市区纵深发展,或攻击其他外围据点)的任务。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能够继续留在战斗部队,继续和战友们(虽然是新的战友)并肩作战,消灭侵略者,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这是我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但另一方面,猛虎连……这个番号,这面旗帜,这些刚刚熟悉起来却又永远离去的面孔……就这样,暂时地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如同被掏空了一块,隐隐作痛。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和平年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在这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但很快,我就将这些伤感的情绪压了下去。 战争还在继续,容不得我沉溺于过去。 我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无论身在哪个连队,无论番号如何改变,我胸中那颗为国而战、为战友复仇的心,永远不会变! 我拄着那根已经磨得光滑的木棍,找到了同样被编入钢七连的赵大海班长(他因为之前的英勇表现和资历,被任命为钢七连一班的班长,而我,则暂时担任他们班的副班长兼战斗组长),以及其他几个幸存的猛虎连老兵。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友才能理解的默契和坚定。 “走吧!”赵大海班长沉声说道,“去钢七连报到!让那些钢七连的弟兄们看看,咱们猛虎连剩下的……都是什么样的好汉!” “是!”我们齐声应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 我们挺直了胸膛,整理好军容(虽然依旧破烂不堪),迈着虽然伤痛却依然坚定的步伐,朝着钢七连的临时驻地走去。 新的集体,新的战场,新的考验,正在等待着我们这些……从猛虎连走出来的兵。 第100章 钢七连的新兵,融入与磨合 钢七连,和我们猛虎连一样,是这个英雄团队里的尖刀连队,作风顽强,战功赫赫。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突破战,才得以按时赶到778高地接替我们。此刻,他们虽然也带着战斗的疲惫和一定的伤亡,但整体建制相对完整,士气也因为刚刚取得的胜利而显得比较高昂。 我们七个来自猛虎连的“残兵”,如同几滴水汇入了大江,被分别补充进了钢七连的各个班排。赵大海班长因为资历和战功,被任命为钢七连一班的新班长。而我,则因为腿伤未愈,但之前的战斗表现(特别是打掉敌人狙击手和观察哨的经历)得到了一定的认可,被任命为一班的副班长,暂时负责一些辅助指挥和警戒任务。耗子和其他几个猛虎连的老兵,也被分配到了一班或二班,充实了基层的战斗力量。 钢七连的连长姓郑,叫郑志国(虚构人物),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身材精干、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不苟言笑的汉子。他对我们这些补充进来的“外来户”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情,但也算不上冷淡,只是公事公办地对我们表示了欢迎,并强调了钢七连的纪律和要求——“在这里,只有战士,没有英雄!一切行动听指挥!谁敢掉链子,别怪老子不客气!” 而钢七连一班的原有战士们,对我们这些“猛虎连来的”,态度就比较复杂了。 有敬佩。毕竟778高地那一仗打得太惨烈了,我们能活着从主峰冲下来,本身就证明了我们的勇气和战斗力。 有好奇。他们想知道那场战斗的具体细节,想知道我们是如何在侧后方发动奇袭,又是如何在敌人的疯狂反扑下守住阵地的。 但也有一丝……隔阂和竞争意识。毕竟,我们是“外来的”,占了他们原本战友的位置。而且,赵大海一来就当了班长,我这个伤兵也当了副班长,难免会让一些老兵心里有点不舒服。军队里,向来是靠实力和战功说话的。 这种微妙的气氛,让我们几个猛虎连的老兵都感觉到了。赵大海班长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看出了这一点,私下里对我们几个说:“都给老子把尾巴夹紧点!到了新地方,就得守新规矩!别给咱们猛虎连丢人!用咱们的本事,让他们心服口服!” 我们都点了点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战场上,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努力地融入钢七连这个新的集体。 钢七连的训练和战斗风格,确实与猛虎连有所不同。猛虎连更强调一往无前的勇猛和血性,冲锋陷阵是家常便饭。而钢七连,在保持勇猛的同时,似乎更加注重战术的灵活性和细节的把握。他们的班组协同更加默契,火力运用更加精准,对地形的利用也更加充分。 特别是他们的班长杨瑞(之前章节设定的人物,这里修正为赵大海接任班长,杨瑞可以是副班长或者其他班的优秀班长),虽然年轻,但心思缜密,战术素养极高。他指挥战斗时,总能找到敌人最薄弱的环节,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这让我和赵大海都暗暗佩服。 我因为腿伤,暂时不能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和战斗任务,主要的任务就是协助赵大海管理班务、负责阵地局部的警戒观察、以及……给班里的新兵(钢七连也补充了不少新兵)传授一些射击和战场生存的经验。 这个安排,倒也正合我意。一方面,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尽快恢复战斗力;另一方面,我也可以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和学习钢七连的长处,将他们的战术思想和我们猛虎连的勇猛作风结合起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给新兵上课,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新的体验。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好奇的年轻面孔,我仿佛看到了当初刚刚入伍的自己。我把我那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如何判断枪声来源、如何规避炮火、如何在丛林中辨别方向、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在绝境中保持冷静……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我希望,我的这些经验,能让他们在未来的战场上,少流点血,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我的讲述,往往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感,没有丝毫的英雄主义渲染。这让那些听惯了口号和宣传的新兵们感到既震撼又……信服。渐渐地,不仅是新兵,就连一些钢七连的老兵,也会在休息的时候凑过来,听我讲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当然,关于最核心的秘密我依然守口如瓶)。 我和耗子等几个猛虎连的老兵,也逐渐用自己的行动和实力,赢得了钢七连战友们的尊重。耗子枪法准,作战勇猛,在几次小规模的清剿战斗中都表现出色。其他几个老兵也都是经验丰富、作风顽强的硬骨头。我们虽然人少,但凝聚在一起,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赵大海班长更是凭借着他那丰富的战斗经验、豪爽的性格和对弟兄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虽然嘴上很糙),很快就赢得了全班战士的拥戴。他和杨瑞副班长(之前设定为班长,现修正为副班长或排里的骨干)虽然风格不同,但配合默契,将一班带得有声有色,成了全连的标杆。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的对峙、小规模的冲突、艰苦的训练、以及逐渐的融入和磨合中,一天天地过去。 778高地周边的战斗也逐渐平息了下来。越军似乎被我们之前的猛烈攻势打怕了,暂时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反扑,只是不断地用冷枪冷炮进行袭扰,或者派遣小股特工进行渗透破坏。 我们的主要任务,也从之前的阵地防御,转为了更加主动的、小规模的清剿、巡逻和伏击。 这意味着,我们将要更加频繁地深入到那些危机四伏的丛林和山谷之中,与敌人进行更加近距离、更加凶险的较量。 我的腿伤,也在一天天地好转。虽然还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奔跑跳跃,但拄着拐杖已经可以扔掉了,进行一些快速的战术移动也没有太大问题。 我知道,我重新投入到最激烈战斗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而钢七连这把更加锋利、更加注重技巧的“尖刀”,也即将迎来它新的、更加严峻的考验。 我们,准备好了。 第101章 铁锁横江,强攻红河渡口 在778高地附近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废墟上,我们钢七连并没有停留太久。短暂的休整、补充和初步的磨合之后,新的、更加艰巨的任务便接踵而至。 根据团部下达的最新作战命令,我军主力部队在肃清了老街外围的大部分据点后,正准备对老街市区 (thành ph? lào cai) 发起总攻。而我们钢七连,作为师里的尖刀连,将承担一项至关重要的、也是极其危险的任务——强渡红河 (s?ng h?ng \/ yuan jiang),夺取并控制位于老街市区南侧的一个关键渡口——“水头渡口” (tên h? c?u - 虚构名称,代表红河上某个实际存在的或具有类似战略价值的渡口)。 红河,是横亘在中越边境线上的一条重要河流,也是老街市区的天然屏障。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初春时节,上游可能仍有融雪补给),河水更是汹涌。而“水头渡口”,是连接老街市区与南岸山区的重要通道,也是越军从南面获得增援和补给的关键节点。越军在此处设有重兵把守,不仅在南岸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还在河面上设置了障碍物,甚至可能有炮兵火力进行封锁。 拿下“水头渡口”,就等于斩断了老街守敌的一条臂膀,为我军主力从南面迂回包抄、彻底合围老街市区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任务的艰巨性和危险性,不言而喻。 连部里,气氛异常凝重。连长郑志国站在简易的沙盘前,指着那个标注着“水头渡口”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 “同志们!”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上级把强渡红河、夺取水头渡口这个最硬的任务交给了我们钢七连!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一次严峻考验!” “根据侦察情报,”他指着沙盘上的标记,“敌人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防守南岸渡口,构筑了永备和半永备工事,轻重机枪火力交叉配置,还有迫击炮阵地提供支援。河面上,他们设置了铁丝网、浮标障碍物,甚至可能有水雷!河岸两侧的山坡上,也可能有他们的观察哨和狙击手!” “可以说,这是一个立体防御体系!想要强行渡河,难度极大!伤亡也必然惨重!” 听到这里,连部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弟兄们都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但是!”郑连长话锋一转,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困难再大,也吓不倒我们钢七连!任务再难,也必须完成!我们是尖刀!是钢八连!就要啃最硬的骨头!打最狠的仗!” “这一仗,我们不光要打!还要打得快!打得狠!打出我们钢七连的威风!” “具体的作战方案是……”郑连长开始详细部署任务: “炮兵营会在总攻发起前,对敌南岸阵地进行十分钟的火力急袭!尽最大可能摧毁敌人的工事和火力点!” “火力急袭结束后,一排!由杨瑞同志(原一班副班长,现任一排代理排长或排长)带领!作为第一突击梯队! 乘坐冲锋舟(上级会临时配属几艘),以最快速度强渡!目标是抢占滩头阵地,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 “二排!三排!作为第二突击梯队! 紧随一排之后!迅速扩大滩头阵地,向纵深发展!肃清残敌!” “火力排! 在北岸寻找有利地形!用重机枪、无后坐力炮(如果配属了的话)和迫击炮,全力掩护渡河部队!压制敌人的残余火力!” “我们猛虎连补充过来的同志,”郑连长的目光扫过我和赵大海班长等几个人,“你们都是经历过恶战的老兵!经验丰富!胆气也足!暂时编入第一突击梯队!加强一排的突击力量!赵大海同志!你协助杨瑞同志指挥!李卫国同志!”他看向我,“你的腿脚还没完全利索,就负责……火力支援和观察! 用你的枪法,敲掉那些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敌人机枪手和狙击手!” “是!”我和赵大海齐声应道!虽然是配属给一排,但能参与如此关键的第一波强渡突击,我们都感到热血沸腾! “记住!”郑连长最后强调道,语气斩钉截铁,“渡河过程中,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都只有一个字——冲! 不惜一切代价!在南岸给我站稳脚跟!只要我们成功登陆!后续的主力部队就能源源不断地跟上!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钢八连!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震天的吼声,在简陋的连部里响起,充满了决死的意志和高昂的战意! 散会后,我们立刻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领取弹药(这次补充得比较充足),检查武器,准备渡河器材(主要是老旧的木质或者橡皮冲锋舟,数量也很有限),研究地图,熟悉协同信号……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准备,气氛紧张而肃穆。 我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ak步枪(自从发现它的强大火力后,我就一直用着它,56半留作备用),将每一个弹匣都压得满满的。又检查了一下54式手枪和那把缴获的越军匕首。腿上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用绷带缠得更紧了一些,希望能支撑住接下来的高强度战斗。 夜色,再次降临。 我们秘密地运动到了红河北岸的预定出发阵地。河面上,黑黢黢的一片,只能听到湍急的水流声。对岸,南岸的越军阵地,则是一片死寂,只有几个极其隐蔽的观察哨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但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是致命的杀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晨四点。 距离总攻发起还有半个小时。 “各单位注意!炮火准备!五分钟倒计时!”步话机里传来团指挥所冰冷而清晰的命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五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 我们后方炮兵阵地上,数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同时怒吼! “轰隆隆——!!!!” 无数颗炮弹,拖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复仇的流星雨般,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狠狠地砸向了红河南岸那片死寂的阵地!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爆炸声连成一片!如同滚滚惊雷!将整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敌人的阵地,瞬间就被笼罩在一片火海和浓烟之中!泥土、石块、工事残骸、甚至可能还有敌人的肢体,被巨大的爆炸气浪高高地抛向空中! 十分钟的火力急袭!如同刮骨钢刀!将敌人的防御阵地反复蹂躏! 我们趴在岸边的掩体里,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看着对岸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心中既感到震撼,又充满了……期待! 终于!炮火开始向敌纵深延伸! “一排!上船!准备渡河!!”代理排长杨瑞(那个精明的“小诸葛”)第一个跳了起来,挥舞着手枪,发出了嘶吼! 我们第一突击梯队的几十名战士,立刻如同猛虎下山般,抬着冲锋舟,冲向了冰冷的河岸! “火力排!掩护!!”连长郑志国在岸边指挥着! “哒哒哒哒!” “咚咚咚!” 北岸阵地上的重机枪和迫击炮同时开火!朝着南岸那些可能残存的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 “上船!快!!” 我们将冲锋舟推入湍急的河水中,然后迅速跳了上去!马达(如果是机动舟的话)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或者战士们用船桨奋力划水!十几艘满载着突击队员的冲锋舟,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黑黢黢的南岸,猛冲过去! 红河水流湍急!冲锋舟在浪涛中剧烈颠簸!冰冷的河水不断地溅到我们身上! 我紧紧握着ak步枪,半跪在船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搜寻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 突然! “轰!轰!” 河面上,猛地腾起两股巨大的水柱!是我们后面的冲锋舟!触碰到敌人布设的水雷了?!还是被敌人的炮火击中了?! 我看到有战士和破碎的船体被抛向空中!然后落入汹涌的河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妈的!继续冲!别停!!”杨瑞排长红着眼睛嘶吼道! 还没等我们从惊骇中反应过来! 对岸!那些看似被摧毁的工事里!突然再次喷射出火舌! “哒哒哒哒!” “突突突!” 残存的敌人机枪和冲锋枪开始疯狂扫射!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我们的船体上!发出“噗噗”的声响!甚至打穿了薄弱的船舷! “啊!”我旁边的一个战士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船舱! “还击!压制他们!!”赵大海班长怒吼着,他架起一挺轻机枪,朝着对岸疯狂扫射! 我也立刻举起ak,对着那些闪烁的火光进行点射! 子弹在空中交织!爆炸声在耳边轰鸣! 冲锋舟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如同在地狱的边缘疾驰! 距离南岸越来越近了!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岸工事里敌人那狰狞的面孔! “准备抢滩!!”杨瑞排长拔出了手枪!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在我们侧前方响起! 一艘满载着战士的冲锋舟,被一颗隐藏在水下的反舟艇地雷直接命中!整个舟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上面的战士如同下饺子般落入河中!大部分瞬间就被炸死或被急流卷走! “操他娘的!!”我目眦欲裂! 但我们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恐惧! 因为,我们的船头,已经狠狠地撞上了南岸的滩涂! “下船!冲啊!!!”杨瑞排长第一个跳下船,挥舞着手枪,朝着岸上的敌人工事猛冲过去! 我们也如同潮水般,从冲锋舟里一跃而出!踩着冰冷的河水和泥泞的滩涂!端着枪!呐喊着!朝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发起了……登陆冲锋!! 第1章 火线 “卧槽!” 这是我李卫国,在踏上越南这片土地,发出的第一个,也是最真情实感的两个字。 当然,这话我是在心里头骂的,没敢真喊出来。 为啥? 因为喊出来估计也没人听见,周围 “轰轰轰” 的爆炸声,早就把人耳朵给震聋了。 再说了,就算喊出来,又能咋样? 难道能把这漫天飞舞的子弹和炮弹,给喊回去不成? 我发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 “热闹” 的场面。 啥过年放鞭炮,啥节日焰火晚会,跟眼前这阵仗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这哪是打仗啊,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 天上,黑压压的全是飞来飞去的玩意儿, “嗖嗖嗖” 的尖啸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地上,到处都是炸开的弹坑,泥土被炸得翻起来老高,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硝烟味儿,呛得人直咳嗽。 脚底下,踩的不是泥土,而是稀烂的泥浆, 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腥味儿, 估计是血水混着雨水,泡成了这德行。 我趴在一个小土包后面, 脑袋死死地埋在臂弯里, 耳朵里 “嗡嗡” 作响, 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啥 “热血沸腾”,啥 “保家卫国”, 在眼前这场景面前,全都他妈的是扯淡! 我现在就一个念头, 那就是 活下去! 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比啥都强!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 感觉身上都快被泥水给泡透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儿没把我魂儿给吓飞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跟我一样军装的战士, 正抱着一条血淋淋的腿, 在地上 “嗷嗷” 地嚎叫。 那腿…… 齐根没了, 断口处血肉模糊, 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冒, 染红了一大片泥土。 那战士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眼睛瞪得老大, 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听得人心头发寒。 我 “咕咚” 一声咽了口唾沫,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想吐,却啥也吐不出来, 嗓子眼儿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难受得要命。 这…… 这就是战场? 这就是打仗? 电视里演的,电影里拍的, 跟眼前这场景, 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些 “英雄”,那些 “壮烈”,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 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么的可笑至极。 我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脑袋一热, 跑来当这个兵。 后悔自己没听爸妈的话,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上班,结婚,生孩子, 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哪怕是平庸一点儿, 也比现在这样, 随时可能没命的强啊! 可是,后悔有个屁用? 现在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想回头, 哪还有路可走? 只能硬着头皮, 往前走, 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环顾四周, 想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又该干些什么。 这里…… 应该是一片山地, 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 植被稀少, 被炮火炸得坑坑洼洼的。 空气潮湿闷热, 闻起来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绿色的影子, 应该是树林, 但也被炮火摧残得不成样子, 东倒西歪的, 像被巨人蹂躏过一样。 我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 款式挺老旧的, 料子也粗糙, 穿在身上不太舒服。 腰上挂着两个手榴弹, 沉甸甸的, 手里还抓着一把步枪, 冰冷的枪身, 握在手里, 倒是能让人稍微安心一点儿。 这身军装…… 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好像…… 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 我想起来了! 这军装, 跟我小时候, 在爷爷家的老箱子里翻出来的那套旧军装, 几乎一模一样! 爷爷说,那是他当年抗美援朝的时候穿的。 抗美援朝?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不是在…… 不是在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吗? 怎么会穿上抗美援朝时期的军装?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我只记得, 几个月前, 我还在城市里, 过着 “待业青年” 的日子, 每天瞎晃悠, 看看电影, 跟朋友吹吹牛, 日子过得虽然没啥 “奔头”, 但也还算 “逍遥自在”。 然后,有一天, 街道武装部突然来了通知, 说是要征兵, 号召 “有志青年” 踊跃报名,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我当时, 脑袋一热, 就跑去报了个名。 体检,政审, 一路绿灯, 稀里糊涂地就成了 “准新兵”。 再然后, 就是新兵训练。 每天 “摸爬滚打”, 队列训练, 射击训练, 政治学习…… 日子过得又苦又累, 但咬咬牙, 也还能坚持下来。 那时候, 虽然也觉得苦, 但心里头, 还隐隐带着一丝 “新鲜感” 和 “兴奋劲儿”。 毕竟,当兵嘛, 谁还没点儿 “英雄梦” 呢? 新兵连训练结束, 我们这批新兵, 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队。 我被分到了一个听起来挺 “神秘” 的番号, 说是要 “紧急拉练”, “开赴前线”。 那时候, 我们还不知道 “前线” 是哪里, 只是隐隐听说, 最近边境上有点儿 “不太平”。 再之后, 就是漫长的行军, 坐火车, 坐汽车, 再徒步行军…… 一路颠簸, 风餐露宿, 走了不知道多少天, 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在哪儿? 没人告诉我们, 只是感觉,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 空气越潮湿, 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 直到有一天, 部队突然停了下来,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驻扎下来。 然后, 我们就开始进行战前准备, 学习战场上的各种技能, 进行战术演练, 发放武器弹药……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 “战争” 的味道。 就在我们以为, 马上就要 “上战场” 的时候, 部队却又突然接到命令, 说是要 “原地待命”, “等待进一步指示”。 这一等, 就是好几天。 每天除了训练, 就是开会, 学习文件, 听领导讲话…… 日子过得百无聊赖, 让人心里头, 也越来越没底。 直到今天早上, 天还没亮, 部队就突然接到 “紧急出发” 的命令。 我们连夜急行军, 翻山越岭, 走了不知道多少路, 才终于到达了这里。 然后, 还没等我们喘口气, 就遭到了猛烈的炮火袭击。 再然后…… 我就被炸懵了, 醒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是现在这副德行了。 我皱着眉头, 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 越想越乱, 越想越糊涂。 我只知道, 我现在身处战场, 而且, 这战场, 比我想象的, 要残酷得多, 也要危险得多。 我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 否则, 等待我的, 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2章 新兵连的那些鸟事儿 要说这新兵连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那真叫一个 “五味杂陈”。 酸甜苦辣咸,啥滋味儿都有,就跟打翻了调味罐似的。 当然,那时候年纪轻,没啥大心眼子, 回头想想,苦是真苦,累是真累, 但乐子,也着实不少。 要不然,咋能说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呢? 这话,还真不是瞎吹的。 从报名参军,到真正踏进新兵营的大门, 中间其实还隔着好几天。 这几天,说是 “待命”, 其实就是在家等通知。 我那会儿, 心里头既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忐忑, 就像要去参加一场未知的冒险, 既期待,又害怕。 每天在家没事儿干, 就翻来覆去地看那张入伍通知书, 都快把那张纸给盯出窟窿来了。 终于, 到了 “起运” 的日子。 一大早, 我就被老爸老妈从被窝里 “挖” 起来, 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 背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就跟着街道武装部的人, 一起往集合地点赶。 集合地点设在市体育馆门口, 我到的时候, 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等着了。 都是跟我一样, 穿着 “新潮” 的衣服, 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也有一些家长, 站在旁边, 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孩子, 脸上又是骄傲,又是舍不得。 我四处张望, 想看看有没有熟人。 结果, 还真让我给碰上了一个。 张小军那小子, 也来了! 他穿着一件骚包的红色夹克,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在那儿吞云吐雾, 一副 “社会青年” 的派头。 “哟,卫国,你也来了?” 张小军眼尖, 一眼就看到了我, 掐灭烟头, 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废话,我入伍通知书都拿到了,能不来吗?” 我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地说。 “嘿嘿,我就说嘛, 你小子肯定也坐不住。” 张小军拍了拍我的肩膀, 挤眉弄眼地说:“ 以后咱哥俩又可以在一起 ‘鬼混’ 了!” “鬼混个屁! 这可是部队, 不是街头。”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心里头却有点儿高兴, 有个熟人一起去部队, 总比孤身一人强。 没过多久, 人就到齐了。 武装部的领导, 站在高台上, 对着我们这些 “准新兵”, 讲了一大堆 “鼓舞人心” 的话, 啥 “光荣使命”,啥 “保家卫国”, 啥 “建功立业”…… 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 那时候年轻人, 就吃这一套, 听着听着, 还真有点儿 “热血沸腾” 的感觉。 讲完话, 就开始 “整队”, 分班, 发军装, 领行李…… 乱哄哄的, 跟赶集似的。 我领到了一套崭新的绿军装, 还有一顶绿军帽, 一股子新布料的味道, 挺好闻的。 换上军装, 戴上军帽, 对着镜子一照, 还真有点儿 “人模狗样” 的, 腰板也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不错嘛, 穿上军装, 还真像个兵样儿了!” 张小军也在旁边换好了军装, 对着我吹了声口哨, 调侃道。 “少贫嘴! 赶紧收拾东西, 准备出发了!” 我笑骂了一句, 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然后, 就是 “起运”。 我们这些新兵, 被拉上了一辆辆军用卡车, 车队 “呜呜” 地开动起来, 离开了市区, 往郊外驶去。 车窗外, 熟悉的城市景色, 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 是越来越陌生的田野和山峦。 我知道, 从今天开始, 我就要告别过去的生活, 开始一段全新的, 充满未知和挑战的军旅生涯了。 卡车一路颠簸, 开了大半天, 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新兵营。 新兵营设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 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山, 连棵树都看不到几棵。 营房都是老旧的平房, 看起来有点儿破破烂烂的。 营区里, 光秃秃的, 除了操场, 就是训练场, 连个像样的绿化都没有。 第一眼印象, 就是 “荒凉” 和 “艰苦”。 下了车, 班长就带着我们, 一路小跑, 把我们领到了一栋平房前。 班长是个黑瘦的小个子, 板着脸, 凶巴巴的, 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但眼神却很犀利, 看得人心里发毛。 后来我才知道, 这家伙外号叫 “黑面阎王”, 在新兵连里, 那是出了名的 “严厉”。 “都他妈的给老子站好!” “黑面阎王” 一声怒吼, 把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吓得一个激灵, 赶紧站直了身体, 排成一排。 “从今天开始, 你们就是新兵连的兵了!” “黑面阎王” 扫视了我们一眼, 冷冷地说:“ 在这里, 我告诉你们, 没有 ‘少爷兵’, 没有 ‘公子哥’, 只有服从命令的战士!” “在这里, 你们要忘记你们以前的身份, 忘记你们以前的生活, 你们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解放军战士!” “在这里, 你们要学会的第一件事, 就是——服从!” “服从,服从,服从!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黑面阎王” 加重语气, 声色俱厉地吼道:“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齐声回答, 声音倒是挺洪亮, 但心里头, 其实还是有点儿懵懵懂懂的。 接下来, 就是 “分配宿舍”, “整理内务”, “学习条令条例”…… 一连串的 “新兵入营” 程序, 把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折腾得晕头转向。 宿舍是集体宿舍, 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上下铺, 硬板床, 被子叠得 “豆腐块” 似的, 牙刷牙杯脸盆, 都得摆放得整整齐齐, 稍有不符合要求, 就要挨班长 “批评教育”。 第一天晚上, 熄灯号一响, 我就累得 “瘫” 在床上, 一动都不想动。 浑身酸痛, 骨头都快散架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 一会儿是班长那张 “黑面阎王” 似的脸, 一会儿是条令条例里那些 “之乎者也” 的文字, 一会儿又是老妈临走时的叮嘱…… 乱七八糟的, 啥都有。 迷迷糊糊地, 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反正第二天早上, 是被一阵 “紧急集合” 的哨声给 “炸” 醒的。 哨声尖锐刺耳, 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把我们这些睡得正香的新兵蛋子, 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紧急集合! 紧急集合! 快!快!快!” 班长 “黑面阎王” 扯着嗓子, 在走廊里 “嗷嗷” 地叫喊。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胡乱套上衣服, 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 营区里, 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新兵, 叫喊声, 口哨声, 脚步声, 乱成一团。 等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终于 “磨磨蹭蹭” 地在操场上集合完毕, 天都快亮了。 “黑面阎王” 站在队伍前面, 脸色铁青, 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看看你们! 看看你们这熊样!” “黑面阎王” 指着我们, 破口大骂:“ 紧急集合, 搞得跟 ‘蜗牛赛跑’ 似的! 就你们这速度, 要是上了战场, 早就被敌人给 ‘一锅端’ 了!” “我告诉你们, 在新兵连, 没有 ‘差不多’, 没有 ‘还行’, 只有 ‘合格’ 和 ‘不合格’!” “黑面阎王” 越说越气, 声音也越来越大:“ 全体都有, 负重五公里! 跑不完的, 今天一天别想吃饭!” “啊? 负重五公里?!”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一听这话, 顿时 “哀嚎” 一片。 负重五公里, 对于我们这些刚入伍的新兵来说, 简直就是 “要命” 的节奏。 更何况, 我们还没吃早饭呢! “少他妈的废话! 快去! 磨磨蹭蹭的, 想挨揍是不是?!” “黑面阎王” 瞪起眼睛, 凶神恶煞地吼道。 没办法, 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只好 “垂头丧气” 地背上背包, 开始了 “痛苦” 的负重五公里。 清晨的空气, 还带着一丝凉意, 但跑起来没多久, 就浑身发热, 汗水湿透了衣背。 背包压在肩膀上, 沉甸甸的,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腿像灌了铅一样, 沉重无比, 每跑一步, 都感觉像是在 “拔萝卜” 似的。 跑了一会儿, 就有人开始掉队了。 有人气喘吁吁, 跑不动了, 就慢慢地走起来。 “黑面阎王” 在队伍旁边跟着跑, 看到有人掉队, 上去就是一脚, 骂道:“ 跑! 给老子跑起来! 谁他妈的敢偷懒, 老子揍死他!” 在他的 “棍棒” 政策下,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只好咬紧牙关, 硬着头皮往前跑。 五公里,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 简直就像是 “马拉松” 一样漫长。 跑到最后, 我感觉自己都快 “虚脱” 了, 眼前发黑, 腿脚发软, 全凭一股子 “毅力” 在支撑着。 好不容易, 跑完了五公里, 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一个个都累得像 “死狗” 一样, “瘫” 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连话都说不出来。 “黑面阎王” 倒是 “铁石心肠”, 根本不理会我们的 “死活”, 只是冷冷地说了句:“ 休息十分钟, 准备吃早饭!”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对于我们这些 “饿狼” 来说, 简直就是 “救命稻草”。 我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到食堂, 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早饭。 早饭很简单, 馒头,稀饭,咸菜, 但对于饿坏了的我们来说, 简直就是 “人间美味”。 吃完早饭, 还没等我们缓过劲儿来, 新一天的训练, 又开始了…… 第3章 丛林遭遇战 “shit” 这次,我没在心里骂,而是真真切切地喊出了声。 没办法,实在是忍不住了。 刚才,就在刚才, 一颗子弹, 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 “嗖” 的一声, 风声都带着一股子死亡的味道, 吓得我魂儿都飞了一半。 要不是我反应快, 脑袋稍微往旁边偏了一下, 估计现在, 我就已经 “光荣” 了, 直接去见马克思了。 “怎么回事?!” 刀疤脸的声音, 从旁边传来, 带着一丝怒气。 估计是被我这一嗓子, 给吓了一跳。 “排长,有冷枪!” 我心有余悸地回答, 声音还有点儿发颤。 娘的, 刚才那一瞬间, 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种死亡逼近的感觉, 真是太他妈的恐怖了! “冷枪? 哪里来的冷枪? 你他妈的看清楚了没有?” 刀疤脸皱着眉头, 举起望远镜, 四处张望。 “没……没看清楚, 就感觉子弹从头顶上飞过去的。” 我摇了摇头, 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刚才那一枪, 把我吓得不轻, 现在腿还在发软呢。 “娘的, 越鬼子的狙击手, 又他妈的冒出来了!” 刀疤脸放下望远镜,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都他妈的注意隐蔽! 别给老子露头! 想死的, 就尽管往上冒!” 不用他提醒, 战士们早就已经 “学乖” 了, 一个个都像 “缩头乌龟” 一样, 把脑袋死死地埋在土堆后面, 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那一枪, 显然不是冲着我来的, 估计只是越鬼子狙击手的一次 “试探性射击”。 但谁也不敢保证, 下一枪, 会不会就直接 “点名” 了。 “排长, 这他妈的怎么办? 老是这么被动挨打, 也不是个事儿啊!” 一个战士忍不住抱怨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躁和不安。 “能怎么办? 等着呗!” 刀疤脸没好气地说:“ 等炮兵的火力准备! 等炮弹把那些狗娘养的越鬼子, 全都给炸上天!” “可是…… 炮兵啥时候能来啊? 咱们都他妈的在这里趴了半天了!” 那战士继续抱怨, 语气里充满了沮丧。 “老子他妈的怎么知道? 有本事你他妈的去问营长, 问团长, 问军长去!” 刀疤脸也有些恼火了, 声音也变得粗暴起来。 “少他妈的废话! 服从命令!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那战士被刀疤脸一顿臭骂, 顿时没了声音, 悻悻地缩了回去。 我也没敢再吭声, 继续老老实实地趴在土堆后面, 一动不动。 娘的, 这仗打得, 真是窝囊! 明明知道敌人就在附近, 却只能像 “活靶子” 一样, 趴在这里 “等死”。 这种感觉, 真是太他妈的憋屈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越南这地方, 到处都是这种热带雨林, 树木高大, 枝繁叶茂, 遮天蔽日, 阳光都很难穿透进来。 林子里, 潮湿闷热, 蚊虫肆虐,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 在地上爬来爬去, 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更要命的是, 这种丛林环境, 非常适合伏击和偷袭。 越鬼子就喜欢躲在丛林深处, 打冷枪,放冷炮, 搞得我们防不胜防。 我们连队, 奉命穿插到越军的防御纵深, 执行一次 “穿插迂回” 的任务。 说是 “穿插迂回”, 听起来挺 “高大上” 的, 其实就是 “冒险”。 我们要深入敌后, 切断越军的补给线, 扰乱他们的部署, 为正面战场的兄弟部队, 创造有利条件。 这个任务, 说实话, 挺 “危险” 的。 深入敌后, 意味着我们要孤军深入, 没有后援, 没有补给, 随时可能遭到越军的包围和伏击。 而且, 丛林环境复杂, 地形不熟, 很容易迷路, 也很容易踩到地雷和陷阱。 一句话, 搞不好, 就得 “全军覆没” 在这片鬼地方。 但军令如山, 既然上级下了命令, 我们就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我们连队, 一路 “披荆斩棘”, 翻山越岭, 躲过了越军的几道防线, 深入到了丛林深处。 本来以为, 已经 “安全” 了, 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结果, 没想到, 还是 “撞” 上了越鬼子。 刚才, 我们连队正在丛林中行军, 突然遭到了一股越军的伏击。 越军火力很猛, 轻重机枪, 冲锋枪, 手榴弹, 一顿 “招呼”, 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当场就伤亡了好几个兄弟。 要不是连长指挥得当, 及时组织反击, 估计我们连队, 就得被越鬼子给 “包饺子” 了。 好不容易, 我们才算是 “击退” 了越军的第一次进攻, 暂时稳住了阵脚。 但越军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他们躲在丛林深处, 不断地向我们射击, 打冷枪,放冷炮, 搞得我们 “草木皆兵”, 寸步难行。 尤其是那些狙击手, 更是 “阴魂不散”, 时不时地冒出来 “咬” 一口, 防不胜防, 让人头疼不已。 “娘的, 这越鬼子, 还真他妈的难缠!” 刀疤脸又骂了一句, 语气里充满了厌烦和恼火。 “不行,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 非得被他们给耗死在这里不可!” “排长, 那你说怎么办?” 一个战士问道。 “怎么办? 干他娘的!” 刀疤脸咬了咬牙, 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兄弟们, 跟我摸上去, 找到那些狗娘养的狙击手, 干掉他们!” “摸上去? 排长, 这…… 是不是太冒险了? 丛林里这么复杂, 万一中了越鬼子的埋伏……” 有战士犹豫着说道。 “冒险个屁! 难道就他妈的趴在这里等死, 就不冒险了?!” 刀疤脸瞪了那战士一眼, 怒道:“ 怕死的, 就给老子滚回去! 想当孬种的, 老子也不拦着! 但想跟老子一起干的, 就他妈的给老子拿起枪, 跟我走!” 刀疤脸这话说得 “霸气”, 也很有 “煽动性”。 战士们一听, 顿时 “热血上涌”, 纷纷表示要跟着刀疤脸一起 “干他娘的”。 毕竟,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谁也不想被人当成 “孬种” 看不起。 更何况, 被越鬼子这么压着打, 心里头也憋着一股子火气, 早就想 “找回场子” 了。 “好! 这才像个样子!” 刀疤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手一挥, 喝道:“ 二排的, 跟我走! 一排三排, 继续留在这里, 坚守阵地! 火力掩护我们!” “是!” 战士们齐声应道, 声音洪亮, 气势十足。 我也跟着刀疤脸, 从土堆后面爬了起来, 端起步枪, 跟在他身后, 小心翼翼地往丛林深处摸去。 心里头, 既有点儿紧张, 又有点儿兴奋,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刺激感”。 娘的, 这才是真正的 “丛林战” 啊! 跟电影里演的, 一模一样! 今天, 老子就要好好体验一把, 当一回真正的 “丛林战士”! 丛林里的光线, 昏暗得厉害。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 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 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 落在地上, 斑驳陆离的, 像是一块块碎金子。 但这点儿光亮, 对于我们这些在丛林中摸索前进的人来说, 根本起不到啥照明作用。 周围, 依旧是黑黢黢的一片, 能见度极低。 空气闷热潮湿, 让人喘不过气来。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 在耳边 “嗡嗡” 地叫个不停, 烦得人心慌。 脚底下, 踩的都是腐烂的树叶和泥土, 软绵绵的, 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丛林里, 静得出奇, 除了我们自己 “沙沙沙” 的脚步声, 就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和刀疤脸, 带着二排的战士, 小心翼翼地在丛林中穿梭。 我们尽量放轻脚步, 屏住呼吸, 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 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越鬼子。 每个人都端着枪, 眼睛四处扫视, 耳朵竖得老高, 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气氛紧张得, 几乎要凝固起来。 “排长, 你说…… 越鬼子真的会躲在这片林子里吗?” 走在队伍前面的小石头, 压低声音, 轻声问道。 声音里, 带着一丝不安和紧张。 “废话! 不躲在这里, 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刀疤脸没好气地回答, 声音压得很低, 但语气依旧粗暴。 “都他妈的给老子精神集中点儿! 别他妈的走神! 小心越鬼子从树后头蹦出来, 给你来一梭子!” 小石头被刀疤脸一顿训斥, 顿时闭上了嘴巴, 不敢再吭声, 只是更加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我也知道, 刀疤脸心里头, 其实也很紧张, 只不过他习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 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丛林中, 地形复杂, 树木,灌木,藤蔓, 纵横交错, 遮挡了视线。 我们只能沿着一条勉强算是 “路” 的小道, 慢慢往前摸索。 这条小道, 也不知道是人走出来的, 还是野兽踩出来的, 弯弯曲曲的, 时有时无, 很难辨认方向。 “排长, 前面好像有情况!”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战士, 停下了脚步, 压低声音, 报告道。 语气中, 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什么情况? 看清楚了没有?” 刀疤脸立刻紧张起来, 举起手, 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自己也猫着腰, 凑了上去。 “好像…… 好像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躲在树后面。” 那战士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小声说道。 声音有些颤抖, 显然也很紧张。 刀疤脸接过望远镜, 对着那片树林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娘的, 还真是越鬼子!” 刀疤脸放下望远镜, 低声咒骂了一句, “人数还不少, 起码有一个班!” “一个班?! 排长, 那…… 咱们怎么办?” 小石头一听, 顿时慌了神, 声音都变了调。 一个班的越鬼子, 对于我们这十几个人来说, 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硬碰硬的打起来, 我们肯定要吃亏。 “怎么办? 凉拌!” 刀疤脸没好气地说, 但语气中, 却带着一丝兴奋和跃跃欲试。 “怕个鸟! 不就是一个班的越鬼子吗? 老子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知道, 咱解放军的厉害!” “传我的命令! 全体都有, 准备战斗!” 刀疤脸低声喝道, 语气中充满了杀气。 战士们一听, 顿时精神一振, 纷纷拉开枪栓, 子弹上膛, 做好了战斗准备。 刚才还略显紧张的气氛, 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一会儿听我指挥! 没有我的命令, 谁也不准开枪!” 刀疤脸再次叮嘱道, 然后, 一挥手, 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猫着腰, 端着枪,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树林。 每走一步, 都格外谨慎, 生怕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越鬼子。 很快, 我们就摸到了距离那片树林, 只有几十米的地方。 透过稀疏的树木, 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绿色的身影, 在树后晃动。 越鬼子显然还没有发现我们, 还在那里 “猫” 着, 等待着我们 “自投罗网”。 “娘的, 这群狗娘养的, 还真够狡猾的!” 刀疤脸低声骂了一句, 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他们想玩儿阴的, 那老子就陪他们好好玩儿玩儿!” “兄弟们, 准备好了吗?” 刀疤脸转过头, 低声问道。 眼神中, 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准备好了!” 战士们齐声回答, 声音虽小, 但却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刚才的紧张和不安, 已经被冲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 是战斗的渴望和兴奋。 “好!” 刀疤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 猛地一挥手, 大吼一声:“ 打!!!” 随着刀疤脸一声令下, 我们二排的战士, 同时开火了!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各种枪声, 瞬间响成一片, 划破了丛林的寂静, 震耳欲聋。 子弹像雨点一样, 朝着那片树林倾泻而去, 树叶被打得 “簌簌” 直落, 树干被打得 “噼啪” 作响, 木屑横飞。 我们打了个越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显然没有料到, 我们会主动出击, 一下子被打懵了, 被打懵圈了。 树林里, 顿时乱成一团, 惨叫声, 嚎叫声, 咒骂声, 响成一片。 一些越鬼子, 被子弹击中, 当场倒地, 发出痛苦的呻吟。 另一些越鬼子, 则慌乱地躲避, 胡乱还击, 但火力明显弱了很多, 不成章法, 毫无威胁。 “冲啊!!!” 刀疤脸带头, 端着冲锋枪, 第一个冲了出去。 我们也紧跟其后, 呐喊着, 冲向那片树林。 战斗, 瞬间进入白热化! 第4章 血战丛林 我和刀疤脸,带着二排的战士, 如同猛虎下山一般, 冲进了越鬼子的阵地。 越鬼子显然没有料到我们会反击得如此坚决,如此迅猛, 被打得措手不及, 阵型瞬间就被冲散了。 一些越鬼子, 慌忙举枪还击, 但火力明显凌乱无序, 根本无法阻挡我们的冲锋势头。 另一些越鬼子, 则被我们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破了胆, 转身就跑, 想要逃离战场。 “冲啊! 杀啊!” 战士们嗷嗷叫着, 端着枪, 追着越鬼子猛打。 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 精准地收割着越鬼子的生命。 一个个越鬼子, 惨叫着倒在地上, 鲜血染红了绿色的植被。 场面, 极其血腥,极其残暴。 我也端着枪, 跟在队伍后面猛冲。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 “冲锋陷阵”, 肾上腺素飙升, 血液都快沸腾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啥也顾不上想, 只有一个念头: 杀敌! 杀敌! 杀光眼前的敌人! 我举起枪, 对着一个正在逃跑的越鬼子, 就是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 那越鬼子身体一震, 惨叫一声, 扑倒在地, 抽搐了几下, 就没了动静。 我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也没看清楚他到底是被我打死的, 还是被其他人打死的。 战场上, 人命贱如草芥, 死个人,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根本不值得在意。 “卫国! 小心!” 突然, 耳边传来刀疤脸的喊声。 声音急促, 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身。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嗖” 的一声尖啸, 一颗子弹, 擦着我的胳膊飞了过去! 火辣辣的疼痛, 瞬间传遍全身。 我低头一看, 胳膊上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正往外渗。 娘的, 又他妈的是狙击手! 这群越鬼子的狙击手, 真是阴魂不散! “妈的! 敢阴老子!” 我怒骂一声, 抬头四处寻找狙击手的踪迹。 但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木, 遮挡了视线, 根本看不到人影。 越鬼子的狙击手, 显然是躲在暗处, 伺机而动, 准备给我们来个 突袭。 “别他妈的愣着! 找掩护!” 刀疤脸一边开枪射击, 一边冲我吼道:“ 越鬼子的狙击手, 肯定还在附近! 小心点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 赶紧猫着腰, 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寻找掩护。 周围的战士们, 也都纷纷效仿, 躲在树木,石头,土堆后面, 避免被狙击手 “点名”。 刚才还气势如虹的冲锋势头, 一下子就被遏制住了。 我们又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排长, 狙击手在哪儿? 看不到人啊!” 小石头躲在我旁边, 焦急地问道。 声音里, 带着明显的恐慌。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在哪儿? 要是知道在哪儿, 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他了!” 刀疤脸没好气地回答, 语气也有些急躁起来。 狙击手的威胁, 对于冲锋中的步兵来说, 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就像幽灵一样, 神出鬼没, 防不胜防, 让人心惊胆战。 “不行, 不能这么被动挨打下去!” 刀疤脸咬了咬牙, 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得想个办法, 把那些狙击手给引出来, 干掉他们!” “引出来? 怎么引?” 我疑惑地问道。 越鬼子的狙击手, 肯定躲在非常隐蔽的地方, 而且非常狡猾, 轻易不会露头。 想把他们引出来, 谈何容易? “笨蛋! 用诱饵啊!” 刀疤脸瞪了我一眼, 没好气地说:“ 越鬼子的狙击手, 不是想打我们吗? 那我们就故意露个破绽给他们, 引他们开枪, 只要他们开枪, 我们就暴露他们的位置了!” “诱饵? 谁当诱饵?” 小石头脸色一变, 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当诱饵, 意味着要冒着生命危险, 去吸引狙击手的火力, 稍有不慎, 就会被一枪爆头, 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任务, 简直就是 “送死”! “谁当诱饵…… 当然是……” 刀疤脸眼神扫视了我们一圈, 最后, 落在了我的身上。 “卫国, 就你了!” “啊?! 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 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敢相信地问道:“ 排长, 你…… 你没搞错吧? 让我当诱饵? 这…… 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少他妈的废话! 让你去你就去!” 刀疤脸瞪了我一眼, 语气强硬, 不容置疑。 “怎么? 怕死啊? 当兵打仗, 哪有不怕死的? 你要是怕死, 就他妈的滚回老家,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 我不是怕死……” 我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说实话, 让我去当诱饵, 我心里头, 确实是有点儿害怕的。 谁不怕死呢? 我又不是啥 “战斗英雄”, 也不是啥 “钢铁战士”,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一个刚刚踏上战场的菜鸟新兵而已。 “不是怕死就他妈的别废话! 这是命令!” 刀疤脸根本不给我 “讨价还价” 的机会, 直接下达了命令。 “一会儿, 你就从树后头露个头, 装作要观察敌情的样子, 吸引越鬼子的狙击手开枪。 记住, 动作要慢一点儿, 幅度要大一点儿, 要让越鬼子觉得, 你是个 ‘大目标’, 值得他们开枪!” “然后呢? 我露头之后呢? 要是越鬼子开枪了, 我……” 我声音颤抖着问道, 心里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即将被送上屠宰场。 “然后…… 就看你的造化了!” 刀疤脸拍了拍我的肩膀, 语气难得地放缓了一些, 但眼神依旧严肃。 “放心吧, 兄弟们会掩护你的! 只要你动作快一点儿, 反应灵敏一点儿, 应该…… 不会有事的。” “应该…… 不会有事?” 听到刀疤脸这句话, 我心里头, 更没底了。 “应该” 是什么意思? “应该” 就是 “可能”, 也可能 “不应该” 啊! 娘的, 这他妈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但军令如山, 既然刀疤脸已经下了命令, 我也没有 “讨价还价” 的余地了。 只能硬着头皮, 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 慢慢地从树后探出头, 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心里头, 却紧张得 “砰砰” 直跳, 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第5章 死亡的窥视 炉火哔哔啵啵地跳跃着,映照着我脸上的皱纹,也映照着沙发上两个凑得极近的小脑袋。那是我的两个孙子,小虎和小文。小虎性子急,像只刚出笼的小老虎,总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催促着:“爷爷,快讲快讲!那个坏排长让你当诱饵,然后呢?那个狙击手打中你了吗?” 小文则安静些,但也抓着我的胳膊,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爷爷,你是不是很害怕?” 我放下手里的老烟斗,烟丝在铜制的烟锅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当年丛林里时隐时现的危险。我轻轻拍了拍小文的手背,浑浊的老眼看向窗外宁静的夜色,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又闻到了那股子混杂着腐烂树叶、硝烟和血腥气的,越南雨林的独特味道。 “害怕?呵呵……”我干笑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在那个人命不如草芥的地方,害怕是跟你影子一样的东西,甩都甩不掉。你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怕到了极点,反而会生出点儿别的东西来……” 小虎和小文对视一眼,似懂非懂,更加专注地等着我的下文。 “说到哪儿了?哦,对,刀疤脸让我当诱饵……”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昏暗、潮湿、危机四伏的丛林深处。 ……刀疤脸的命令像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我心口,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子“你不干也得干”的狠劲儿。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狂跳的声音,像是在胸腔里擂鼓,震得我耳膜发麻。手心里全是冷汗,黏糊糊的,握着步枪的枪托都有些打滑。 “我……我不是怕死……”我的嘴唇哆嗦着,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在那双饱经风霜、带着刀疤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是啊,谁不怕死?电视里演的英雄好汉那是假的,真到了枪林弹雨里,真到了知道下一秒可能就脑袋开花的时候,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恐惧,能把一个铁打的汉子也给冻成冰坨子。我李卫国,那时候就是个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新兵蛋子,连杀鸡都没正经干过,现在却要用自己的命去钓一个躲在暗处的,随时可能收割我性命的狙击手? “少他妈的废话!这是命令!”刀疤脸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我耳朵里,“一会儿,你就从树后头露个头,装作要观察敌情的样子,吸引越鬼子的狙击手开枪。记住,动作要慢一点儿,幅度要大一点儿,要让越鬼子觉得,你是个‘大目标’,值得他们开枪!” “然后呢?我露头之后呢?要是越鬼子开枪了,我……”我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成调。我甚至能想象到,一颗冰冷的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精准地钻进我的脑门,或者穿透我的胸膛……那种画面,光是想想,就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然后……就看你的造化了!”刀疤脸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一下差点没把我拍趴下。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这丝毫不能减轻我的恐惧,反而更像是一种临刑前的“安慰”。“放心吧,兄弟们会掩护你的!只要你动作快一点儿,反应灵敏一点儿,应该……不会有事的。” “应该……不会有事?”我心里头把刀疤脸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他妈叫什么话?战场上,“应该”这两个字,就是狗屁!子弹可不认什么“应该不应该”,它只认目标! 可是,我能怎么办?反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违抗命令,刀疤脸就能当场毙了我,而且是名正言顺地执行战场纪律。逃跑?往哪儿跑?这片丛林就是个巨大的迷宫,到处都是陷阱和敌人,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左右都是死,好像……按他说的做,还有那么一丝丝活下去的可能?至少,他说了“兄弟们会掩护你”。虽然我对这“掩护”能有多大作用表示严重怀疑,但总比直接挨枪子儿强吧? “妈的,豁出去了!”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与其窝窝囊囊地被自己人崩了,还不如赌一把!好歹,还能落个“英勇”的名声不是?虽然这名声可能得等我死后才能拿到。 我咬紧牙关,后槽牙都快被我咬碎了。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让自己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稍微平静一点。我能感觉到背后刀疤脸那催促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身上。还有旁边小石头那担忧又无助的眼神,这小子估计也被吓坏了,脸色白得像纸。 “卫国哥……”小石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刀疤脸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别说狙击手了,我自己就先被这恐惧给压垮了。 我紧了紧手中的56半自动步枪,冰冷的枪身传来一丝凉意,稍微驱散了一点手心的汗湿。我把身体紧紧贴在粗糙的树干后面,这棵至少要两人合抱的大树,此刻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心理屏障。树皮上的纹路硌得我脸颊生疼,但我却希望自己能像壁虎一样,完全融入这棵树里,让敌人看不见我。 “快点儿!磨蹭什么?!”刀疤脸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 我闭上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豁出去的决绝。我对自己说:李卫国,拿出你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的胆子来!拿出你跟隔壁二狗子打架时的狠劲儿来!不就是露个头吗?死就死吧! 我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极其缓慢地,将脑袋从大树的右侧,一点一点地探出去。我的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绿得让人绝望的丛林。 视线所及,全是层层叠叠的树木、灌木和藤蔓。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在潮湿的地面上跳跃。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带着甜腥味的气息,还有远处飘来的淡淡硝烟味。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平静,静得可怕。但谁都知道,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绿色帷幕后面,可能就藏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瞄准镜,锁定着我这个愚蠢的“诱饵”。 我的头颅,大概探出去了三分之一。这个角度,刚好能让我看到前方一片稍显开阔的区域,那里有几块被炸断的树桩和一些散乱的石头,是绝佳的狙击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几乎停止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还有耳边蚊虫那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在等,等那声预示着死亡的枪响。 周围的战友们,也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像石雕一样,潜伏在各自的掩体后面。刀疤脸端着他的冲锋枪,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我知道,他们也在等,等那一声枪响,然后根据枪声和火光,判断出狙击手的位置,给予致命的反击。 我的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但我不敢眨眼,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声。我就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囚徒,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妈的,怎么还不开枪?”我在心里焦急地呐喊。这种等待,比直接挨一枪还要折磨人!每一秒钟,都是对神经的极致摧残。 也许……也许狙击手已经走了?或者他没看到我?或者他觉得我这个目标不值得他开枪? 各种侥幸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越是安静,越是危险。这帮越鬼子,狡猾得很,最擅长玩弄猎物的心理。他肯定在等,等我放松警惕,或者等我做出更大的动作。 “再……再往外探一点儿……”刀疤脸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我耳朵里。 我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又往外挪动了一寸。我的大半个脑袋,几乎都已经暴露在树干之外了。这下,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到我这个活靶子了吧?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最可疑的灌木丛,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而又致命的枪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那声音,不像步枪连射时的“哒哒哒”,也不像冲锋枪的“突突突”,而是一种独特的,带着撕裂感的锐响,穿透力极强,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骨髓里!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木屑和尘土,“噗”地一下,狠狠地打在我脸颊旁边的树干上! “卧槽!”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大脑,猛地往后一缩!整个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地滑倒在树根底下,后背重重地撞在潮湿的泥地上。 “妈呀……”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子弹擦过树干时带起的风,甚至燎到了我的头发!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又摸了摸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被溅到的泥水。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让我浑身不住地颤抖。 “在那边!三点钟方向!那簇最高的灌木丛后面!”刀疤脸的吼声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充满了杀气和某种找到猎物的兴奋。 “火力压制!打!!!”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霎时间,我们这边所有的枪支都响了起来!步枪、冲锋枪,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榴弹,拉开弦就朝着那个方向扔了过去!子弹像泼水一样,疯狂地倾泻向那片被指认的灌木丛。树枝、树叶被打得粉碎,泥土四溅,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硝烟和尘土瞬间弥漫开来。 我趴在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但我心里却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我这个“诱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且……我还活着! “二排!跟我上!干掉那个狗娘养的!”刀疤脸根本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趁着火力压制的空当,一挥手,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老兵,如同猎豹一般,猫着腰,交替掩护着,迅速朝着狙击手可能的位置包抄过去。 “其他人!继续掩护!”连长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显然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火力更加密集了。子弹呼啸着从我头顶飞过,打在对面的树木和泥土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我抱着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心里默默祈祷着刀疤脸他们能顺利干掉那个狙击手。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伙,就像一条毒蛇,不除掉他,我们谁也别想安生。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也许更短,但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前方的枪声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夹杂着几声越语的嘶吼和惨叫,然后又很快归于沉寂。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丛林里不知名的鸟儿,似乎被刚才的枪战惊吓,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声,更显得这片刻的寂静有些诡异。 “排长?怎么样了?”有人忍不住在后面喊道。 “妈的……搞定了!”刀疤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解决麻烦后的轻松。 “呼……”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在地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很快,刀疤脸带着那几个老兵回来了。他们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其中一个老兵,手里拎着一支带着瞄准镜的步枪,枪身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擦拭得很干净。是苏制的莫辛纳甘步枪,越战时期越军狙击手常用的武器。 “妈的,这小子够阴的,藏得真他妈隐蔽。”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看还瘫在地上的我,脸上那道疤痕抽动了一下。 我以为他又要骂我怂包,或者至少也要嘲讽几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我的腿,语气虽然依旧粗暴,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狠戾:“起来!还想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等着越鬼子再来个狙击手给你点名?” 我挣扎着爬起来,腿还有些发软,站都站不稳。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脸颊旁边树干上那个清晰的弹孔上,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抖出一根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年头,香烟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在前线。刀疤脸平时自己都省着抽,很少分给别人,更别说我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新兵了。 我迟疑着接过烟,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刀疤脸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小子……”他含糊不清地说,“算你命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凑到嘴边,笨拙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胸口那股子因为恐惧而憋闷的感觉,似乎真的被这口烟冲淡了一些。 “刚才……谢谢排长。”我咳了几声,低声说道。虽然是他把我推出去当诱饵的,但最后关头,也确实是他指挥反击,救了我的命。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刀疤脸没吭声,只是又吸了一口烟,目光投向那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丛林,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复杂。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在默默地整理着装备,检查着弹药。刚才那场短暂而惊险的遭遇,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虽然成功打掉了狙击手,但谁也不知道,这片该死的丛林里,还潜伏着多少这样的危险。 小石头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他拍了拍我的胳膊,小声说:“卫国哥,你……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挂了?”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卫国哥命硬着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清楚,刚才那一枪,只要稍微偏一点点,或者我缩头的动作慢零点几秒,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活下来了。 我又一次活下来了。 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在这片吞噬生命的丛林里,我的好运气,还能持续多久? 我看着手里那半截燃烧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仿佛看到了家乡的炊烟,看到了父母担忧的脸庞,看到了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甚至有些浑浑噩噩的日子。那时候觉得平淡无奇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么的弥足珍贵。 “都他妈的别愣着了!”刀疤脸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也将所有人从短暂的喘息中拉回现实,“检查装备!补充弹药!提高警惕!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离目标地点还远着呢!” 是啊,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危险,依旧如影随形。我们,还得继续在这片绿色的地狱里,挣扎着,前行着,为了那个可能永远也无法达成的目标,也为了……活下去。 我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碾灭,重新端起那支沉甸甸的步枪。刚才还冰冷的枪身,现在似乎也沾染上了我手心的温度,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我不再去想下一次会不会死,也不再去想家。在这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紧队伍,听从命令,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用尽一切办法,活过下一分钟,下一小时,下一天…… 也许,这就是战场教会我的第一课——忘记恐惧,或者说,习惯恐惧,然后,像野兽一样,凭着本能,活下去。 我停了下来,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呷了一口。炉火依旧噼啪作响,两个小家伙听得入了迷,大气都不敢出。 “爷爷,”小文怯生生地问,“那个刀疤脸排长,他……他后来对你好了吗?” 我笑了笑,摇摇头:“战场上,没有好不好,只有能不能活下去。他有他的生存方式,我有我的。不过……”我顿了顿,看着两个孙子清澈的眼睛,“在那之后,他看我的眼神,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我这个新兵蛋子,没在他眼皮子底下真的‘光荣’了吧。” 小虎则更关心战斗:“那你们后来又遇到越鬼子了吗?打得激烈吗?爷爷你又杀敌人了吗?” “呵呵,傻小子,”我摸了摸小虎的脑袋,“战争,不是打打杀杀的游戏。它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碾碎……后面的路,更难走,也更危险……”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色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我知道,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一旦被打开,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来的,不仅仅是惊心动魄的故事,还有那些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和恐惧…… 第6章 阴影下的行军 那根皱巴巴的“大前门”烟屁股被我狠狠地碾灭在潮湿的泥土里,烟头的火星发出最后一点“呲啦”的声响,然后彻底熄灭,就像我心里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更深沉的阴霾所覆盖。 活下来了。这一次。 可那颗几乎贴着我头皮过去的子弹,留下的不仅仅是树干上那个狰狞的弹孔,还有我耳边久久不散的尖啸回音,以及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都他妈的别愣着了!检查装备!补充弹药!提高警惕!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离目标地点还远着呢!” 刀疤脸粗暴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把我们从各自的惊魂未定中强行拽了出来。是啊,战斗才刚刚开始,或者说,根本就没停过。那个狙击手只是这片绿色地狱里无数鬼魅中的一个,打掉一个,还会有下一个,甚至更多。 战士们开始默默地行动起来。检查枪支,清点子弹,把打空的弹夹重新压满。空气中,硝烟的味道还没散尽,又混杂了汗水、泥土和血腥的气息,浓烈得让人作呕。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被子弹擦出的那道口子,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但火辣辣的疼。我撕下军装衬里的一块布条,笨拙地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这点小伤,在这鬼地方,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吭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刚才被打掉的那个越鬼子狙击手,他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那片被我们火力重点“照顾”过的灌木丛里。没人去管他,也没人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他。在这片丛林里,死亡太平常了,平常得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敌人的尸体,甚至战友的尸体,很快就会被这潮湿闷热的环境,被那些无处不在的虫蚁,分解、吞噬,最终化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不留痕迹。 刀疤脸并没有立刻下令出发。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原地休整!构筑临时工事!妈的,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傻站着挨打了!”他沉声命令道,“二排负责左翼,三排右翼,一排跟我守住正面!动作快!天黑前必须弄好!” 这命令没人反对。刚才的教训太深刻了。在这片敌人的地盘上,任何暴露都可能意味着死亡。虽然挖工事是件累死人的活儿,尤其是在这又湿又硬、盘根错节的红土地上,但比起把脑袋露在外面当靶子,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战士们咬着牙,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脊背流淌下来,很快就浸透了早已分不清颜色的军装。泥土黏在手上、脸上、衣服上,每个人都变成了泥猴子。 我被分到跟着刀疤脸守正面。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我刚才“成功”当了诱饵而对我另眼相看,也或许,在他看来,我只是运气好没死而已。他指着一棵相对粗壮的大树旁边,对我喝道:“你!就在这儿!给老子挖个坑,把脑袋藏好了!眼睛放亮点儿,有任何动静,立刻报告!” 我没敢吭声,拿起工兵锹就开始干活。这地下的树根比想象的还要多,盘根错节,像一张巨大的网,挖不了多深就会碰到硬茬。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锹一锹地往下啃,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左翼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啊——!!!”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怎么回事?!”刀疤脸猛地直起身,厉声喝问。 “排长!是……是张大鹏!他……他踩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左翼传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惊恐哽咽住了。 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我也顾不上挖坑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刀疤脸脸色铁青,骂了一句“操!”,端起冲锋枪就朝左翼冲了过去。几个胆大的老兵也立刻跟上。 我也想跟过去看看,但理智告诉我,这时候乱跑可能更危险。我只能紧张地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惨叫声还在持续,但渐渐变得微弱,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隐约还能听到刀疤脸和其他老兵低沉的咒骂和焦急的呼喊。 过了好一会儿,刀疤脸他们才脸色阴沉地回来了。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两个战士,搀扶着(或者说,几乎是拖着)一个人。 是张大鹏!那个外号“刺刀”,憨厚得像个大姑娘,上了战场却能用刺刀捅翻十几个鬼子的杀猪汉子!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勇猛?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为剧痛而不住地哆嗦,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他的右脚……或者说,曾经是右脚的地方,此刻血肉模糊,整个小腿肚被几根尖锐的、乌黑发亮的竹签深深地穿透!那些竹签,明显是被人精心削尖,并且很可能涂抹了什么东西,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肿胀。 “妈的!是竹签阵!淬了毒的!”刀疤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无力感,“卫生员!快!给他处理伤口!” 随队的卫生员(其实也就是个接受过简单培训的战士)赶紧跑了过来,打开他那个简陋的急救包。但他看着张大鹏那恐怖的伤口,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那竹签深深地扎进了肉里,甚至可能伤到了骨头,根本不敢轻易拔出来。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上面涂的是什么毒,万一处理不当,可能死得更快。 “先……先止血!消毒!”卫生员声音颤抖着,拿出纱布和碘酒,试图清理伤口周围。但他的手抖得厉害,碘酒洒在伤口上,张大鹏立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差点晕厥过去。 “按住他!”刀疤脸吼道。 几个战士七手八脚地把拼命挣扎的张大鹏死死按在地上。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听着他那不似人声的哀嚎,我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比直接被子弹打死还要残忍!这种无声无息的、隐藏在暗处的、带着恶毒诅咒的陷阱,更能摧垮人的意志。 “排长……这……这竹签怎么办?拔不拔?”卫生员满头大汗,急得快哭了。 刀疤脸盯着那几根深深扎入皮肉的毒签,眉头紧锁,脸上的刀疤因为肌肉的抽搐而显得更加扭曲。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拔!不拔出来,毒攻心,死得更快!妈的,赌一把!” 这个决定无疑是残酷的。拔出竹签的过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恐怕比死还难受。而且,拔出来之后,大出血和感染的风险也极高。 最终,在几个战士的强按之下,卫生员颤抖着,用止血钳夹住一根竹签,猛地往外一拔! “啊——!!!” 张大鹏发出一声几乎要冲破云霄的惨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随即脑袋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鲜血,混合着一些发黑的组织液,从拔出竹签的孔洞里喷涌而出。 接下来的场面,我几乎不忍再看。拔签,止血,消毒,包扎……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血腥和痛苦。等卫生员勉强处理完伤口,张大鹏已经气息奄奄,脸色灰败,能不能挺过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队伍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所有人都沉默了,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愤怒。恐惧的是那些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陷阱,愤怒的是越鬼子的阴险和歹毒。刚才那种刚刚打掉狙击手带来的一点点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 我们现在所处的,不仅仅是一个火力交织的战场,更是一个布满了死亡陷阱的猎场。我们,就是那些随时可能踩中陷阱的猎物。 我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大鹏,心里一阵发寒。如果刚才踩到竹签的是我呢?我能挺得住那种痛苦吗?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像闪电一样,突然划过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是很久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缠着爷爷讲他当年打仗的故事。爷爷是个老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又在边境线上待过很长时间。他很少主动提起战场上的事,但偶尔被我缠得没办法了,也会零零散碎地说一些。 我记得,有一次,他指着院子里那些用来绊鸡鸭的绳子,很严肃地跟我说:“小子,到了山里头,走路眼睛要放尖点儿!地上那些不起眼的藤条,横在地上的小树枝,新翻过的泥土,看着跟别处不一样的草皮……都可能是要命的玩意儿!” 当时的我,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觉得爷爷是在吓唬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 可现在,张大鹏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爷爷当年那些模糊的话语,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深刻起来! “新翻过的泥土……” “看着跟别处不一样的草皮……” “不起眼的藤条……”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始仔细搜索周围的地面。不再是之前那种漫无目的的扫视,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警惕,去分辨那些细微的异常。 丛林里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看起来似乎都差不多。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比如,某一块地方的落叶似乎被挪动过,边缘不够自然;某一片草丛的颜色,比周围的稍微枯黄一点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压过;某根横在地上的藤蔓,绷得太直,不像自然生长的状态…… 这些细节,在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但在此时此地,它们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不是热的,是吓的。刚才我挖坑的时候,光顾着使劲儿了,根本没注意脚下!谁知道我刚才是不是就在某个陷阱旁边跳舞? “小石头!”我突然看到旁边不远处的小石头,正准备挪动脚步,想到我刚才挖坑的位置那边去帮另一个战士。他抬起的脚,眼看就要落在一小片颜色有些发暗的草皮上! “别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小石头被我吓了一跳,抬起的脚僵在半空中,茫然地看着我:“怎……怎么了,卫国哥?” “你脚下!别踩!”我指着他脚下那片草皮,心脏怦怦直跳。那片草皮的颜色,确实比周围的要深一些,而且边缘有很不自然的断裂痕迹,像是被人挖开过又重新盖上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石头脚下。刀疤脸也闻声赶了过来,皱着眉头盯着那片草皮。 “你确定?”刀疤脸看向我,眼神锐利。 “我……我不确定,但是……”我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爷爷以前说过,这种看着不对劲的地方,很可能有鬼!” 刀疤脸没说话,只是示意小石头慢慢把脚收回去。然后,他从旁边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用树枝的前端,轻轻拨开那片颜色发暗的草皮。 草皮下面,并不是坚实的泥土。 而是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洞口边缘,用细小的树枝做了伪装。洞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有什么。 刀疤脸又用树枝往洞里捅了捅。 突然,“噗”的一声轻响,一股黄绿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液体,从洞里喷溅出来,溅到了旁边的落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妈的!是土制化学陷阱!”刀疤脸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后怕,“里面装的不知道是强酸还是什么毒液!这要是踩实了,整条腿都得废掉!” 小石头更是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刚才,他只要再往下落那么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周围的战士们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敬畏? 就连刀疤脸,也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那股子根深蒂固的轻视,似乎真的淡了那么一点点。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命令道:“都他妈的给老子小心点儿!走路不长眼睛的,死了也是活该!把这附近的陷阱都给老子仔细找出来!标记好!” 有了这次惊险的经历,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大家不再只顾着挖工事,而是三五成群,弓着腰,像猎犬一样,在营地周围仔细地搜索起来,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角落。 果然,没过多久,又发现了好几处陷阱。有伪装成落叶堆的绊索手榴弹,有藏在灌木丛里的捕兽夹(虽然不知道是猎人放的还是越军放的,但踩上去一样要命),还有一处更阴险的,是在一棵看起来可以倚靠的大树根部挖空,里面放了一条剧毒的竹叶青蛇! 每发现一处陷阱,都让人的心往下沉一分。这片丛林,简直就是一座精心布置的死亡迷宫!越鬼子对这里的地形太熟悉了,他们可以利用一切天然的、人造的东西,来制造杀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丛林里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黑。浓密的枝叶遮蔽了星月,伸手不见五指。气温倒是降下来一些,但湿气更重了,蚊虫也更加猖獗,“嗡嗡”地在耳边盘旋,叮得人浑身是包,奇痒无比。 我们缩在各自挖的简易工事里,没人敢睡觉。白天发现的那些陷阱,像噩梦一样缠绕在心头。谁知道黑暗中,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除了陷阱,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夜晚的丛林,本就不是寂静的。虫鸣,蛙叫,夜行动物的窸窣声……但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刺激着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咕咕……咕咕……”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但这叫声,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腔调。是真正的猫头鹰,还是越鬼子在用暗号联络? 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是风声,还是有人在悄悄靠近? 黑暗中,时不时还会响起一两声冷枪。子弹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来,漫无目的地打在附近的树干或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并不指望能打中谁,目的就是骚扰,就是不让我们休息,让我们时刻处在恐惧和紧张之中,慢慢耗尽我们的体力和意志。 这是一种比正面冲锋更折磨人的战术。它像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割着你的肉,放着你的血,让你在无声的恐惧和无尽的疲惫中,慢慢走向崩溃。 我抱着枪,背靠着潮湿的泥壁,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困意像潮水一样一阵阵袭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但我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我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和平年代那些现在看来奢侈得如同梦幻般的日子。那时候抱怨生活的枯燥,抱怨工作的无聊,现在想来,简直是天大的幸福!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 不,不能想这些!想这些只会让意志更加薄弱!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集中精神,保持警惕,活下去! 我开始强迫自己回忆爷爷教过的那些东西。关于夜间观察的技巧,关于如何通过声音判断距离和方向,关于丛林里各种动物的习性……这些以前觉得枯燥无用的知识,现在却成了我对抗恐惧、保持清醒的唯一稻草。 时间,在黑暗、恐惧和蚊虫叮咬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漫长而又恐怖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枝叶,照亮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丛林时,我看到周围的战友们,一个个都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张大鹏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有些发烧,嘴里说着胡话。卫生员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任何办法。我们没有退烧药,也没有抗生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简单的早餐(几块压缩饼干,一点凉水)过后,队伍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已经被越军盯上,继续待下去,只会被慢慢耗死。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哨兵突然跑了回来,压低声音,紧张地报告:“排长!东南方向,发现……发现有烟!” 烟?!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在这片原始丛林里,烟,通常意味着人迹!有可能是敌人,但也有可能是……友军?或者是能提供补给和信息的村庄? 刀疤脸立刻抓起望远镜,朝着哨兵指示的方向观察了半天,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距离不远,大概五六里地。”他放下望远镜,沉声说道,“看烟柱的样子,不像是大部队的炊烟,倒像是……一个小村落。” “排长,会不会……又是个陷阱?”有人担忧地问道。 “陷阱?哼!”刀疤脸冷哼一声,“现在我们还有得选吗?弹药不多了,吃的也快没了,张大鹏这伤,再拖下去也是死!前面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是,”刀疤脸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这次,都他妈给老子把眼睛擦亮了!谁要是再敢掉以轻心,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他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李卫国!” “到!”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你小子眼睛尖,脑子也还算灵光。”刀疤脸难得地没有骂我,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似乎带了一丝……认可?“你,还有小石头,再加上二排的两个老兵,组成尖兵组!给老子在前面探路!仔细搜索!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鸣枪示警!明白吗?” 让我带尖兵组?我愣了一下。尖兵,走在队伍最前面,意味着第一个接触危险,但也意味着,整个队伍的安全,很大程度上都压在了我们这几个人身上。这既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咬了咬牙,大声回答。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我退缩了。 就这样,我们这支残破不堪、疲惫不堪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征程。张大鹏被用简易的担架抬着,发出痛苦的呻吟。我们放弃了大部分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了武器弹药和少量必需品。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紧紧握着步枪,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小石头紧跟在我身边,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恐惧,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份坚定。另外两个老兵,经验丰富,沉默寡言,一左一右护卫着我们。 脚下的路,依旧是那么难走。藤蔓,灌木,湿滑的苔藓,隐藏在落叶下的树根和石块……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我的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爷爷教的那些东西,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注意鸟叫,异常的安静往往意味着危险……” “注意观察动物的足迹,它们通常会避开陷阱……” “逆光观察,更容易发现伪装的绊索……”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这片死亡丛林里,重新学习着最基本的生存法则。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前方的烟柱,越来越近了。隐约能闻到一丝柴火燃烧的味道。但我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提得更高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烟柱升起的地方,等待我们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第7章 友好村庄 尖兵组的四个人,如同四道绷紧了神经的幽灵,无声地穿梭在浓密得几乎化不开的绿色屏障之中。我的步枪始终处于待击发状态,枪口微微下沉,视线在前方一百八十度的扇面上快速而警惕地扫动着。每一步落下,都刻意避开了那些颜色异常的草皮、堆积过厚的落叶、以及绷得笔直的可疑藤蔓。脚下的山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条被雨水冲刷和野兽踩踏出来的、勉强能够通行的泥泞沟壑,湿滑难行,布满了隐藏的树根和石块。 小石头紧跟在我身后约莫五六米的位置,他学着我的样子,猫着腰,端着枪,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地注视着两侧的动静。看得出来,昨天的经历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但巨大的恐惧似乎也激发了他潜藏的警惕性,动作比以前小心谨慎了许多。另外两名老兵,一个叫老周,一个叫猴子,则像经验丰富的猎犬,一左一右地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利用树木和地形巧妙地掩护着自己,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我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在既能相互策应,又不至于被敌人一锅端的微妙平衡上。除了脚步踩在湿滑泥土和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我们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丛林里安静得可怕。这种安静,比枪炮声更让人心头发毛,因为它往往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正在潜伏。 东南方向那缕若有若无的炊烟,成了我们此刻唯一的指引,也是唯一的希望。但我的心,却随着距离的缩短,一点点地往下沉。经历过前几天的遭遇,尤其是昨天那个布满恶毒陷阱的临时营地,我对这片土地上任何看似“正常”的景象,都充满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和怀疑。 “卫国哥,”小石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那烟……真的是村子吗?会不会……会不会是越鬼子故意放的烟,引我们过去?” “不知道。”我同样压低声音回答,眼睛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前方,“但我们没得选,不是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把眼睛放亮点儿,手指头搭在扳机上,有任何不对劲,别犹豫,先开枪再说!” 小石头用力点了点头,握着枪的手更紧了。 又往前摸索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地势开始逐渐变得平缓,树木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密集,阳光能够更多地洒落下来,驱散了一些丛林深处的阴暗和潮气。空气中那股柴火燃烧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食物的香气?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食物!对于已经饿了两天、只靠着一点压缩饼干和野菜维持体能的我们来说,这个词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老周在左前方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下。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区域,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村子。” 我们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寻找掩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方。 透过稀疏的树木和灌木丛,一个不大的村落轮廓出现在我们眼前。 村子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山谷盆地里,背靠着山,前面有一条浑浊的小河蜿蜒流过。几十栋简陋的吊脚楼和茅草屋,稀稀拉拉地散布在河岸两旁,看起来有些破败,但确实有人居住的迹象。几缕炊烟正从不同的屋顶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烧柴火和某种类似米饭混合着鱼腥味的奇怪香气。 几个穿着黑色或深蓝色土布衣服的人影,在村口和河边活动着。看起来大多是老人、妇女和一些光着屁股跑来跑去的小孩。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有的在河边洗衣服,有的在整理渔网,有的则坐在屋檐下发呆。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正常?甚至,带着一种饱经战火摧残后,残存下来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但是,我心里的警报却并没有解除,反而拉得更响了。 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反常! 这里离我们昨天遇袭的地方并不算太远,按理说应该也属于交战区域的边缘地带。为什么这个村子看起来如此平静?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脸上,为什么看不到太多战争带来的恐惧?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一个正当壮年的男性!这在任何一个正常的村落里,都是极不寻常的!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仔细地扫过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吊脚楼的下方,堆放着杂物,阴暗潮湿,是绝佳的藏身之处。河岸边的灌木丛,长得异常茂盛,完全可以隐藏伏兵。甚至那些看似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她们低着头,动作缓慢,但谁知道她们的视线是不是正通过水面的反光,在偷偷观察着我们? “排长他们过来了。”猴子低声提醒道。 果然,刀疤脸带着大部队,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他们同样先是隐蔽观察,然后刀疤脸才把我们几个尖兵叫到一起。 “情况怎么样?”刀疤脸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我们几个人的脸。 “报告排长,前方发现一个村落,初步观察,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活动人员多为老弱妇孺,未发现明显武装迹象。”老周简洁地汇报了观察结果。 “但是,”我忍不住补充道,“排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村子太平静了,而且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男人,这很不正常!” 刀疤脸皱了皱眉,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拿起望远镜,又对着村子仔细观察了半天。 “妈的,管他正不正常!”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放下了望远镜,语气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我们现在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休息!张大鹏那伤,再不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一下,这条命就真交代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但是,排长,万一……”猴子也有些犹豫。 “没有万一!”刀疤脸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提高警惕!枪口对准了!只要他们敢有任何异动,就给老子往死里打!但是,”他话锋一转,强调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主动开枪!更不准骚扰百姓!记住了,我们是解放军!不是土匪!” 虽然他嘴上说着纪律,但我能听出他话语里那股浓浓的杀气和不信任。显然,昨天村庄的遭遇,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命令下达,队伍重新整队。尖兵组依旧走在最前面,但距离拉得更近,大部队则保持着战斗队形,枪口一致对外,缓缓地朝着村口靠近。担架上的张大鹏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随着我们的靠近,村口那些活动的人影终于发现了我们。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慌和恐惧,一些妇女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孩子,往后退缩。几个老人则壮着胆子,迎了上来,脸上堆着一种谦卑而又带着畏惧的笑容,嘴里说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越南话,不停地鞠躬作揖。 刀疤脸停下脚步,示意队伍停下。他板着脸,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问道:“你们这里,谁懂中国话?”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的、大概四五十岁的妇女,从人群后面怯生生地走了出来,用一种同样生硬,但勉强能听懂的汉语回答道:“长官……我……我懂一点点……以前……跟中国来的专家学过……” “好!就你了!”刀疤脸指着她,“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路过这里,需要一些水和食物,还有药品!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配合,我们给钱,给东西换!”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军用代金券(虽然在这地方可能没什么用,但也是一种姿态)。 那妇女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恐惧。她看了看刀疤脸和他身后那些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士兵,又看了看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张大鹏,最终点了点头,用越南话跟旁边的老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很快,几个老人便招呼着村民,端来了几陶罐浑浊的河水,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煮熟的木薯和几条小得可怜的、散发着腥味的咸鱼干。 看着这些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浑浊的水,战士们虽然失望,但对于饥渴交加的我们来说,也聊胜于无。刀疤脸示意几个战士上前接过食物和水,同时命令卫生员立刻给张大鹏检查伤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草药。 那懂汉语的妇女也走上前来,指着张大鹏的腿,用蹩脚的汉语说道:“长官……他……伤得很重……我们村里……有草药……可以治……治这种毒伤……” “哦?真的?”刀疤脸眼睛一亮,但随即又警惕起来,“什么草药?在哪里?” “就在……就在山后面……要……要去找……”妇女的眼神有些闪烁。 “排长,小心有诈!”我立刻低声提醒刀疤脸。 刀疤脸没有理我,只是盯着那妇女,冷冷地问道:“谁会采药?带我们的人去!” 妇女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很瘦弱、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说道:“他……他跟我阿爸学过……他认得……” 刀疤脸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孩,男孩低着头,不敢看我们,身体微微发抖。 “好!就他了!”刀疤脸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猴子和另外一个老兵,“你们两个,跟着他去!看好他!他要是敢耍花样,就地解决!” 猴子和那个老兵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地“夹”着那个男孩,朝着妇女手指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队伍,则在刀疤脸的指挥下,在村口外围的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暂时休整。我们没有进村,只是占据了有利地形,构筑了临时的防御圈,枪口一致对外,保持着高度警惕。 村民们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没有再靠近我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一些胆大的小孩,则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些穿着奇怪军装的“外来者”。 我负责在外围警戒,选了一处视野较好的土坡,趴在上面,用步枪上的瞄准镜(虽然只是个简易的光学瞄准镜,聊胜于无)仔细观察着村子里的动静。 村子里依旧是一片“平静”。妇女们继续在河边洗洗涮涮,老人们坐在屋檐下抽着水烟,孩子们则互相追逐打闹。但看得越久,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那些看似在劳作的妇女,她们的动作是不是太刻意了?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我们这边瞟。 那些坐在屋檐下的老人,他们抽烟的姿势,手指的动作,总感觉带着一种……军人的硬朗? 还有那些嬉闹的孩子,他们的奔跑路线,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村子里的某几个区域…… 我的目光落在村子中央那栋最大的吊脚楼上。那栋楼的窗户紧闭着,与其他敞开通风的屋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我注意到,吊脚楼下方堆放的柴草垛,似乎比别家的要新,也更厚实…… 直觉告诉我,这下面肯定有问题! 我刚想向刀疤脸汇报我的发现,就在这时,负责去采药的猴子和那个老兵,带着那个瘦弱的男孩回来了。他们手里拿着一小捆绿色的植物,看起来像是某种草药。 “排长,药采回来了!”猴子报告道,“这小子还算老实,没耍花样。” 刀疤脸接过草药,闻了闻,又递给卫生员。卫生员仔细辨认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像……好像是书上说过的解蛇毒的一种草药,对这种毒伤……也许有点用。” “那就赶紧给大鹏用上!”刀疤脸命令道。 卫生员立刻将草药捣碎,敷在张大鹏那已经开始发黑流脓的伤口上。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草药真的有点效果,敷上药后,张大鹏的呻吟声似乎减轻了一些,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 这个小小的“好消息”,让队伍里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一些战士开始就着浑浊的河水,啃起了干硬的木薯和腥臭的咸鱼干。虽然难以下咽,但总比饿着肚子强。 看着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一些警惕,我心里的不安却有增无减。我再次走到刀疤脸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排长,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村子中间那栋最大的吊脚楼,窗户关得死死的,下面柴草垛也太厚了,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刀疤脸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又朝着那栋吊脚楼望了望,似乎也在犹豫。他当然也知道危险,但他同样也看到了队伍的状况,极度的疲惫,伤病的折磨,食物和药品的匮乏……如果能在这里稍微休整一下,哪怕只是几个小时,对于恢复战斗力也是至关重要的。 “再等等,”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但语气明显带着谨慎,“等天黑!天黑后视野受限,对我们更有利。到时候我们再悄悄离开。现在,加强警戒!所有人轮流休息,但必须保证一半人以上保持清醒!” 我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回到自己的警戒位置,更加警惕地观察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斜,在天边染上了一抹诡异的血红色。丛林里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村子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村民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夜晚的丛林,开始奏鸣起它独特的交响曲——虫鸣,蛙叫,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就在我们以为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准备趁着夜色悄悄撤离的时候—— 变故,陡然发生! 没有任何征兆! “哒哒哒哒哒!!!” 一阵密集而狂暴的枪声,如同撕裂黑夜的闪电,猛地从村子中央那栋最大的吊脚楼方向响起!子弹如同冰雹般,朝着我们所在的防御圈倾泻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村子的其他方向,那些看似平静的茅草屋里,河岸边的灌木丛中,甚至是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某些地窖入口,也同时喷射出致命的火舌! 冲锋枪!轻机枪!甚至还有手榴弹爆炸的轰鸣声! “敌袭!!!” “卧倒!!!” 刀疤脸反应极快,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们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刚才还一片“平静祥和”的村庄,瞬间变成了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死亡陷阱!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村民”,此刻都化身为了凶残的恶魔! 子弹如同雨点般扫射过来,打在泥土上,溅起一蓬蓬尘土;打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更有子弹直接命中我们暴露在外的战士! “啊!” “呃!” 几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几个负责外围警戒的战士,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本能地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子弹“嗖嗖”地从我头顶飞过,打在岩石上,迸溅出点点火星,碎石屑打在我的钢盔上,“叮当”作响。 “还击!给老子还击!!”刀疤脸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端着冲锋枪疯狂地朝着吊脚楼的方向扫射,一边声嘶力竭地指挥着,“火力压制!把他们的火力压下去!” 幸存的战士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依托着临时的工事和掩体,开始猛烈还击。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战斗,一下子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而且占据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向我们射击。我们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伤亡在不断增加。 “排长!右翼!右翼有人摸上来了!” “手榴弹!小心手榴弹!” 混乱中,各种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我躲在岩石后面,心脏狂跳,浑身冰冷。我举起枪,朝着记忆中吊脚楼的方向胡乱开了几枪,但根本看不到敌人,只能徒劳地浪费着本就不多的子弹。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正利用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侧面迂回过来,距离担架上昏迷的张大鹏,已经不足十米! 那是一个女人!正是白天那个懂汉语的、看起来怯生生的中年妇女!此刻,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狰狞!她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猫着腰,动作迅捷地扑向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张大鹏! “小心!!”我目眦欲裂,想都没想,调转枪口,对着那个女人就扣动了扳机! “哒哒!”两发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她的胸口! 她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我……第二次杀人?或者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枪口下倒下的“人”? 我的胃里一阵翻腾,但根本来不及去感受那份罪恶感和恶心,因为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个女人倒下的地方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男人的身影,突然从一个草垛后面钻了出来!他身上绑着几个集束手榴弹,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拉开弦的引信,脸上带着一种狂热而又麻木的表情,嘶吼着,如同一个人形的、移动的炸药包,朝着我们这边人最多的地方猛冲过来! “卧槽!是人肉炸弹!!!” 不知道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的一幕惊呆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离我们越来越近,那冒着青烟的引信在黑暗中如同死神的眼睛……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是刀疤脸!他几乎是在那孩子冲出来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男人的脑袋。 那个小小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后一仰,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他身上绑着的手榴弹,因为引信还没有完全燃烧,并没有立刻爆炸。 死寂。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刹那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的残酷和疯狂震慑住了。 连……连孩子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 “撤!快撤!往后山撤!!”刀疤脸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嘶哑和……恐惧?“火力掩护!交替撤退!快!!” 幸存的战士们如同惊弓之鸟,再也顾不上阵型,也顾不上反击,开始拼命地往村后的山林方向撤退。 敌人显然不想放过我们,火力追着我们的屁股扫射。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发出痛苦的哀嚎。 混乱中,有人想去抢救担架上的张大鹏,但密集的子弹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别管了!快走!!”刀疤脸红着眼睛吼道,一把将那个试图靠近担架的战士拽了回来。 我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村后那片更加黑暗、更加未知的丛林。身后,是如同地狱般燃烧和咆哮的村庄,以及我们永远留在那里的战友的尸体……还有那被彻底粉碎的、关于人性的最后一丝幻想。 第8章 断魂河上的赌命 身后,是如同炼狱般燃烧、枪声与爆炸声交织的村庄。那片我们曾短暂寄予希望,希望能获得片刻喘息和补给的土地,转瞬间变成了一座吞噬生命的屠场。前面,是无边无际、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原始丛林,充满了未知和更加深沉的恐惧。 我们如同被猎犬追赶到绝路的兔子,不,连兔子都不如,更像是被从热锅里捞出来,又一头栽进了冰窟窿里的蚂蚱,除了拼命地、盲目地往前逃,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和选择。 “快!跟上!都他妈的别掉队!”刀疤脸嘶哑的吼声在黑暗中回荡,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一边胡乱地朝着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也可能只是对着空气)打着短点射,一边粗暴地推搡着那些因为恐惧和疲惫而脚步踉跄的战士。 树枝抽打在脸上,留下火辣辣的伤痕;锋利的茅草割破了裸露的皮肤;脚下的藤蔓和树根不断地绊倒我们,又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挣扎着爬起。汗水、血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战友的)、泥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全身,狼狈得不成样子。 混乱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的,只知道机械地迈动着双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骨生疼。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丛林里特有的、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潮湿气息。 我不敢回头看,不敢去想刚才发生的那些惨状——那个拿着砍刀、面目狰狞扑向张大鹏的妇女,那个身上绑满炸药、眼神麻木冲过来的中年男人,还有那些在睡梦中或毫无防备下就被子弹撕碎的战友……尤其是被我们无奈抛弃在村口的、生死未卜的张大鹏,他那痛苦呻吟的样子,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这他妈的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它不仅仅吞噬生命,更在吞噬人性!它把所有人都变成了野兽,或者……连野兽都不如!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那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逐渐变得遥远、模糊,直到所有人都累得几乎虚脱,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刀疤脸才终于喘着粗气,嘶哑地喊了一声:“停……停下!找……找地方隐蔽!快!” 我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倒在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落叶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 短暂的死寂。 只有此起彼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黑暗的丛林里回荡。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 恐惧,在稍微停歇下来后,如同潮水般更加汹涌地将我们淹没。我们逃出来了,但我们逃到了哪里?周围是什么环境?敌人会不会追上来?我们还能活多久? 一个个问题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每个人的神经。 刀疤脸挣扎着爬起来,他摸出怀里那半包被汗水浸湿的“大前门”,手指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却半天没找到火柴。一个老兵默默地递过火柴,给他点上。 他猛吸了一口,尼古丁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环顾四周,借着依稀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微弱的月光(如果今晚有月亮的话),打量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本我们连队穿插出来的时候,虽然也经历了几次小规模战斗,但至少还有百十号人。可现在……粗略地数了数,还能站着的、喘气的,加上我自己和刀疤脸,竟然……竟然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 将近三分之二的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在了刚才那个该死的村庄里! 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狠狠地砸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刀疤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狠狠地将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一群杂种!” 没人说话。说什么呢?愤怒?悲伤?恐惧?所有的情绪在巨大的伤亡和绝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清点……清点伤员!检查……检查弹药!”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疲惫。 清点的结果更是让人绝望。除了张大鹏被留下,刚才的突围中,又有五六个弟兄受伤,大多是枪伤,在缺乏药品和干净水源的情况下,感染几乎是必然的。而弹药,经过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激战和胡乱的还击,更是雪上加霜,平均下来,每个人剩下的子弹,恐怕已经不足一个基数了。手榴弹?更是几乎消耗殆尽。 食物?水?早就没了。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弹尽粮绝,孤立无援。 “排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小石头靠在我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都在发抖。他刚才也差点被流弹击中,幸亏被我拉了一把。 刀疤脸没有立刻回答。他蹲在地上,用匕首在泥地上胡乱地划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丛林里的蚊虫嗡嗡地围着他打转,他却浑然不觉。 良久,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待在这里!天亮后,这里肯定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走!找到一条河!顺着河往下走,也许……也许能碰到我们的人,或者找到出去的路!” 这是目前看来,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在完全迷失方向的丛林里,河流往往是生命线,也是唯一的参照物。 “可是……往哪儿走才有河?”有人茫然地问道。 “我刚才逃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这边有水声……”刀疤脸指着一个大致的方向,其实他自己也根本不确定,“不管了!就往这边走!所有人,还能动的,互相搀扶着!伤员尽量照顾!走!” 没有选择,也没有质疑。残存的我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次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刀疤脸指示的那个未知方向,继续跋涉。 这一次,气氛更加压抑,更加绝望。队伍拉得很长,几乎不成队形。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地走着,除了沉重的喘息和伤员偶尔发出的呻吟,再没有其他声音。恐惧和疲惫像两条巨大的蟒蛇,死死地缠绕着每一个人,慢慢地吸干我们最后一点力气和希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开始蒙蒙亮。我们似乎一直在沿着一个下坡的方向走,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泥泞湿滑。渐渐地,一阵隐隐约约的、持续不断的“哗哗”声,传入了我们的耳朵。 “水声!是水声!”走在前面的老周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猛地一振!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听到了驼铃声一般,求生的本能让早已麻木的身体里,又重新涌出了一丝力气! 我们加快了脚步,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拨开最后一道浓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汹涌的大河,出现在我们面前! 河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土黄色,水流异常湍急,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咆哮着向下游奔腾而去。河面很宽,目测至少有一百多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笼罩在晨雾中的墨绿色群山,看起来遥远而又陌生。 “是……是南溪河?”刀疤脸看着眼前这条大河,喃喃自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南溪河是红河在中国境内的主要支流之一,下游流入越南老街省。如果真的是南溪河,那意味着我们可能离边境线或者某些重要的交通线不远了。 但眼前的景象,很快就将这点微弱的希望击得粉碎。 河岸边,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钢筋和焦黑的木头残骸——那显然是一座桥梁被彻底炸毁后留下的痕迹。河面上,看不到任何可以渡河的船只或者工具。湍急的水流和隐藏在浑浊河水下的暗礁、漩涡,让任何试图徒步或者游泳渡河的想法都变成了自杀。 我们,被这条“断魂河”拦住了去路! 前有大河阻断,后有(可能存在的)追兵威胁,我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队伍里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被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浇灭。几个精神比较脆弱的战士,甚至瘫坐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刀疤脸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沿着河岸来回踱步,焦躁地观察着河水和对岸的地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排长……怎么办?”老周走上前,声音干涩地问道。 刀疤脸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湍急的河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 “怎么办?”他嘶哑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猛地一挥手,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决定,“扎筏子!我们砍竹子,扎筏子!强渡过去!!” “扎筏子?强渡?!”所有人都被他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排长!这水太急了!河里肯定有暗礁!竹筏根本撑不住!”猴子忍不住反驳道,“而且,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力气去砍竹子扎筏子?万一敌人追上来了……” “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他,红着眼睛吼道,“不渡河,我们迟早会被敌人堵死在这里!渡过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都他妈的别废话了!砍竹子!快!所有人,都给老子动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幸存的士兵们,在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驱使下,也只能选择服从。或许,在他们心里,也隐隐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河岸边不远处,就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战士们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砍刀,甚至是用步枪上的刺刀,开始拼命地砍伐竹子。竹子很坚韧,工具又不称手,砍起来异常费力。每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汗水很快又湿透了衣服。 我一边机械地挥舞着工兵铲,砍着那些翠绿而坚硬的竹竿,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河面和对岸。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偶尔能看到一些漂浮的树枝和杂物被卷入巨大的漩涡,瞬间消失不见。对岸的山林笼罩在薄雾之中,寂静无声,却总给我一种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感觉。 “老李,你说……这河里,会不会有那玩意儿?”小石头凑到我身边,一边砍竹子,一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脸上带着恐惧。 “什么玩意儿?”我皱了皱眉。 “就是……就是‘水鬼’啊!”小石头声音更低了,“我听老兵说过,那些越鬼子,水性好得很,最喜欢潜伏在河里,偷偷摸摸地割绳子,凿船底,把人往水里拖……” 他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虽然以前只是听说,但联想到越军那些层出不穷的阴险手段,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如果河里真的潜伏着“水鬼”……那我们这简陋的竹筏,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的活靶子!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希望尽快把竹筏扎好。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力砍伐,我们总算凑够了勉强能扎三四个小竹筏的竹子。然后又找来一些坚韧的藤蔓,用背包带、撕破的衣服布条辅助,七手八脚地开始捆扎。 扎好的竹筏极其简陋粗糙,看上去更像是一堆漂浮的竹竿集合体,在湍急的水流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伤员先上第一个筏子!”刀疤脸指挥道,“其他人,分乘剩下的筏子!注意保持距离!都给老子抓紧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几个伤员抬上第一个竹筏,然后其他人也纷纷爬上各自的竹筏。一个竹筏上挤了七八个人,几乎没有多少活动空间,竹筏吃水很深,冰冷的河水浸湿了我们的裤腿。 “出发!”随着刀疤脸一声令下,我们用竹篙和步枪枪托撑着河岸,将摇摇晃晃的竹筏推入了湍急的河流! 竹筏刚一入水,立刻就被汹涌的水流冲得左右摇摆,打着旋儿往下游漂去!我们拼命地用临时找来的长竹竿划水,试图控制方向,朝着对岸划去。但水流的力量太大了,我们的努力收效甚微,竹筏更像是被水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往下游冲去。 冰冷的河水不断地拍打着竹筏,溅湿了我们的身体。每个人都死死地抓住捆扎的藤蔓或竹竿,脸色苍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载着伤员的竹筏,猛地剧烈晃动了一下!筏子上传来几声惊恐的叫喊! “怎么回事?!”刀疤脸在我们后面的筏子上大声吼道。 “排长!筏子……筏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下面……下面好像有人在拽!”筏子上的一个战士惊恐地回答。 “水鬼!真的是水鬼!”小石头在我身边失声叫道,吓得脸都白了。 几乎就在同时,我们这个竹筏的下方,也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像是藤蔓被利器切割的声音!紧接着,竹筏猛地向一侧倾斜! “不好!他们在割绳子!”老周惊呼一声! “开枪!往水里打!!”刀疤脸在我们身后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混乱瞬间爆发! 所有还能动弹的战士,都下意识地举起枪,朝着竹筏周围浑浊的河水疯狂地扫射!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子弹射入水中,激起一团团浑浊的水花,但根本看不清水下到底有什么! “手榴弹!把手榴弹都给老子扔下去!炸死这帮狗娘养的!!”刀疤脸彻底陷入了疯狂,他掏出仅剩的一颗手榴弹,拉开弦就扔进了旁边的水里!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在水下响起,掀起一股巨大的水柱和浪花,将我们的竹筏震得几乎要散架! 其他战士也纷纷效仿,将最后的手榴弹扔进了河里! 一时间,河面上枪声大作,爆炸声不断!湍急的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 我们如同疯了一样,对着任何可疑的水花、漩涡、黑影倾泻着最后的弹药!与其说是为了消灭敌人,不如说是为了发泄心中那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混乱中,我看到最前面那个载着伤员的竹筏,捆扎的藤蔓终于被割断,整个筏子瞬间散开!几个伤员和负责照看的战士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立刻就被湍急的河水卷走,瞬间消失在浑浊的浪涛之中!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我们这个竹筏,也岌岌可危!好几处捆扎点已经松动,冰冷的河水不断地从缝隙中涌上来! “划!快划!往对岸划!!”刀疤脸嘶吼着,用枪托奋力地划着水。 我也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竹篙撑着水底(如果能撑到的话),或者胡乱地划着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划到对岸去! 就在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混乱和疯狂之中,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黑色的、如同水獭般的身影,从我们竹筏侧后方的水下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来,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 是水鬼! 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瞄准!我几乎是本能地调转枪口,对着那个黑影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 那个黑影猛地一震,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无力地向后倒去,消失在浑浊的河水中。片刻之后,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在翻滚的浪花中短暂地浮现了一下,又很快被冲散了。 我击中他了! 我杀了一个“水鬼”! 但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或者解脱,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了下来。不是因为敌人被消灭了,而是因为……我们的弹药,几乎打光了。 而我们的竹筏,也终于在水流的裹挟和我们最后的、绝望的努力下,摇摇晃晃地、如同散了架一般,冲上了对岸一片满是鹅卵石和淤泥的河滩。 第9章 黄连山绝境 冰冷的河水顺着早已湿透的军装往下滴淌,混合着污泥和可能还有我们不愿去想的血水,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留下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记。我瘫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刚刚经历过的、地狱般的渡河场景。 南溪河,这条浑浊而湍急的大河,如同传说中的忘川,隔开了生死两界。我们过来了,但付出的代价是毁灭性的。第一个竹筏上的伤员和照看的弟兄,连同我们对他们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都被那无情的浊浪吞噬,连一朵浪花都没有留下。我们这个筏子上,也有两个弟兄在混乱的枪战和爆炸中落水,再也没有浮上来。 还能喘气的,算上我和刀疤脸,只剩下……八个人了。 八个。 从新兵连出来时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到如今只剩下这八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如同孤魂野鬼般的残兵。这个数字,像一把生锈的锉刀,反复锉磨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河滩上一片死寂,只有湍急的水流声“哗哗”作响,仿佛在嘲笑着我们的狼狈和渺小。幸存的弟兄们,有的像我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奔腾的河水;有的则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肺里的河水和污物;还有的,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弹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生死已经彻底麻木。 刀疤脸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摇摇晃晃,脸色比河滩上的石头还要苍白,嘴唇干裂得开了口子。他走到河边,掬起一捧浑浊的河水,胡乱地抹了把脸,然后抬起头,望向河对岸那片似乎永远也无法回去的土地,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我们中间,挨个检查了一下还能动弹的人。当他的目光扫过我时,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又移开了。我知道,刚才在河上,我胡乱开枪打死的那个“水鬼”,他肯定也看到了。或许在他看来,我这个新兵蛋子,总算是在生死的边缘,显露出了一点“狼性”?但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更深的负罪感和对这场战争的无尽厌恶。 “都……都起来!”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不能……不能待在这里!这里太开阔了!敌人……敌人随时可能从对岸过来!我们得……得进山!” 他指着我们身后那片连绵起伏、笼罩在晨雾中的墨绿色大山——黄连山脉。 黄连山! 这个名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好像是爷爷提过,说那是中越边境线上最险峻、最复杂的一段山脉,山高林密,瘴气弥漫,里面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山洞和少数民族村寨,地形极其复杂,连当地人都很容易迷路。 现在,我们这些弹尽粮绝、方向不明的残兵,却要一头扎进这片未知的、传说中如同“绿色地狱”般的黄连山脉?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简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冰窟窿! 但我们还有选择吗? 没有。 幸存的弟兄们,互相搀扶着,如同梦游般,挣扎着从冰冷的河滩上爬起来。我们几乎丢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只留下还能打响(虽然没几发子弹了)的步枪和身上这套破烂不堪的军装。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黄连山的边缘。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过滤,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洒落下来,让整个林子显得阴暗而又潮湿。 地形陡然变得崎岖难行。不再是河谷地带相对平缓的丘陵,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陡峭的石灰岩山峰如同巨大的獠牙般刺向天空,布满了被雨水侵蚀出的尖锐棱角和深邃的沟壑。脚下不是松软的泥土,就是坚硬而湿滑的岩石,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树木和岩石上,挡住了去路,我们只能用刺刀和工兵铲艰难地劈砍出一条通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混杂着植物腐烂的气息、泥土的腥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或某种化学物质的刺鼻气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山区特有的瘴气,吸入过多会让人头晕、恶心,甚至引发疾病。 我们的指南针,在渡河的混乱中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就算还在,恐怕在这磁场混乱的山区也早已失灵。地图?那张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的军用地图,在黄连山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一张废纸,上面的标记和等高线,与眼前的实际地形根本对不上号! 我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只能跟着刀疤脸,凭着他那点可怜的、或许根本不靠谱的“经验”和“直觉”,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打转。有时候,我们辛苦地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希望能找到一个制高点观察地形,结果却发现眼前是更深的峡谷或者无法逾越的悬崖。有时候,我们沿着一条看似明显的山涧往下走,希望能找到更大的河流或者有人烟的地方,结果却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或者发现山涧钻进了深不可测的地下暗河。 时间,在这种绝望的跋涉中,失去了意义。一天,两天,三天……我们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在这片该死的黄连山里转了多少天。 最后的压缩饼干早就吃完了。我们开始像野人一样,疯狂地寻找任何能填进肚子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回忆着爷爷当年那些零散的讲述,结合着路上看到的植物,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辨认。 “这种蕨菜的嫩芽,掐掉毛,用火烤一下,能吃,但是有点涩……” “那种红色的野果,颜色太鲜艳了,多半有毒,不能碰……” “这种像芋头一样的植物,叫野芭蕉,它的嫩芯可以吃,刮掉外皮,里面的芯能稍微填填肚子,虽然没什么味道,还有点麻……” 我把这些发现告诉了其他人。一开始,大家还半信半疑,但当饥饿的折磨压倒一切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开始像蝗虫一样,搜刮着身边一切看起来能吃的东西。有时候运气好,能找到几棵可食用的野菜或者野果,大家就分着吃,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口,聊胜于无。有时候运气不好,有人误食了有毒的植物,上吐下泻,痛苦不堪,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垮掉。 水,是另一个巨大的难题。虽然山涧溪流不少,但很多水都带着一股怪味,或者颜色不对劲。我们不敢轻易饮用,生怕染上痢疾或者其他疾病。我记得爷爷说过,可以用干净的布(虽然我们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干净的)过滤,或者把水烧开了再喝。但我们没有火柴了,唯一的一个打火机也在渡河时弄丢了。最后,只能找那些从岩石缝隙里滴下来的、看起来相对清澈的水,或者用军用水壶接一些雨水,聊以解渴。 疾病,如同预料中那样,开始在这支小小的队伍里蔓延。 潮湿闷热的环境,蚊虫的叮咬,营养的匮乏,再加上之前战斗留下的伤口无法得到有效处理,疟疾、丛林热、伤口感染……开始一个个地找上门来。 猴子开始发高烧,浑身打摆子,说胡话。 老周的腿伤严重感染,流出发臭的脓水,整条腿肿得像水桶一样粗。 小石头也开始拉肚子,一天要去方便好几次,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们没有任何药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那种眼睁睁看着战友走向死亡,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比面对敌人的枪炮还要让人绝望。 在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队伍的纪律和凝聚力开始濒临崩溃。 争吵,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爆发。 猜忌,每个人都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仿佛他们随时会抢走自己仅有的一点生存资源。 绝望,像瘟疫一样传染,有人开始喃喃自语,精神恍惚;有人则彻底放弃,躺在地上,拒绝再往前走一步。 刀疤脸试图用他一贯的强硬手段来维持秩序。他会粗暴地打骂那些抱怨或者掉队的士兵,甚至用枪威胁。但这一次,他的铁腕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效力。在死亡的阴影和彻底的绝望面前,纪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能避风的喀斯特溶洞宿营。仅存的一点点食物——半条前一天好不容易用陷阱抓到的、烤得半生不熟的竹鼠——引发了激烈的争夺。一个饿红了眼的战士,试图抢夺刀疤脸分给伤员的那一小块肉。 刀疤脸勃然大怒,拔出枪指着那个战士的脑袋,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那个战士也豁出去了,同样举起了枪,嘶吼着:“老子饿死了!凭什么他们有吃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洞穴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枪口对峙,杀气弥漫!眼看就要爆发一场自相残杀的悲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去,挡在了两人中间,大声喊道:“都他妈的别冲动!我们还剩下几个人了?!再自己打起来,就真的全完了!!”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疯狂,最终,两人都缓缓地放下了枪。但那根紧绷的弦,并没有真正松弛下来。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发现刀疤脸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他不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保护或者说需要利用的新兵,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一丝忌惮,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 因为,在寻找食物和水源方面,我似乎成了这支残破队伍里,唯一还能发挥点作用的人。靠着爷爷那些零散的“真传”和被逼出来的细致观察,我总能找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极其有限,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能让我们多苟延残喘一天。 小石头更是对我寸步不离,把我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那双因为疾病和恐惧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和依赖,这让我感到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 就在我们以为会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地狱里,慢慢烂掉、死掉的时候,转机,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遭遇”,意外地发生了。 那天,我和小石头离开“蝙蝠洞”,沿着一条极其狭窄、两侧都是湿滑陡峭石壁的石门涧,去寻找水源。这条石涧非常隐蔽,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苔藓和蕨类植物生长在石缝里。 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大概几十米,转过一个弯道。 突然,我们两个人都同时僵住了!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就在我们前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同样从石涧的另一端,慢慢走出来几个人影! 他们同样穿着破烂不堪的军装,同样形容枯槁,同样端着枪,同样满脸的疲惫、警惕和……绝望! 是越军! 一、二、三……一共五个人! 他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们! 空气,瞬间凝固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我们和那五个越军士兵,就这么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这条狭窄、阴暗、如同天然陷阱般的石门涧里,面面相觑! 双方的枪口,都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指向对方! 手指,都扣在了扳机上! 呼吸,都停止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猛然收缩的瞳孔!也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如同要爆炸般的剧烈跳动! 杀?! 还是不杀?! 开枪?! 还是不开枪?! 脑子里一片混乱! 开枪,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有五个人,而且我们剩下的子弹屈指可数!一旦开火,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而且枪声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引来更多敌人或者未知的危险! 不开枪?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先开枪?在这片毫无人性的丛林里,任何一丝的仁慈和犹豫,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对峙中,我看到对方领头的那个越军士兵(看肩章似乎是个下士),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和杀意,慢慢地,也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同样看到了我们破烂的军装,看到了我们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绝望,看到了我们手里那寥寥无几的弹匣…… 他或许意识到,我们和他们一样,都不过是被困在这片绿色地狱里,挣扎求生的可怜虫! 对峙,持续了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在我感觉,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那个越军下士,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他手中的ak-47的枪口,往下移开了几寸。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信号! 我的心头猛地一松,几乎要虚脱过去。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地,将我的56半的枪口,也垂了下来。 小石头看到我的动作,也颤抖着,放下了枪口。 然后,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越军下士,朝着我们这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那四个同样惊魂未定的手下,极其缓慢地、警惕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石涧的一侧退去,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浓密的羊齿植物后面。 我们也同样,如同遵守着某种无声的、在绝境中达成的诡异默契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石涧的另一侧退去,直到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交流,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只有眼神的交汇,和那种在共同的绝望面前,超越了敌我界限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等我们退回到安全距离,我和小石头才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一下子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刚才那一幕,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竟然……和敌人,在这片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达成了某种……和平? 后来,我把这次遭遇告诉了刀疤脸。他听完后,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只是吐掉草根,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地方……” 我知道,这次遭遇,同样也深深地触动了他。或许,从那一刻起,他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对“敌人”的定义,也开始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我们没有在“蝙蝠洞”久留。虽然找到了相对稳定的水源,但食物依旧是巨大的问题。而且,谁也无法保证,那队越军士兵会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引来更多的人。 最终,我们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位于半山腰的巨大岩棚作为新的临时据点。这个岩棚能遮风挡雨,视野也相对开阔一些,下方有一条更清澈的山涧流过,取水也更方便。 依靠着这条山涧,和我在附近找到的一些可食用的野菜、野果,以及偶尔用陷阱捕获到的一两只倒霉的竹鼠或蛇,我们这支只剩下七个人(猴子最终还是因为高烧和感染没能挺过去,被我们草草掩埋在了“蝙蝠洞”附近)的残破队伍,总算是在这片黄连山绝境中,暂时稳定了下来。 虽然依旧是弹尽粮绝,虽然依旧是伤病缠身,虽然依旧是前途未卜,但至少,我们还活着。 刀疤脸,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状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声嘶力竭地发号施令,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一旁,擦拭着他那支几乎没有子弹的冲锋枪,眼神晦暗不明。他把寻找食物和水源的任务,几乎完全交给了我。而队伍内部,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以生存为唯一目标的、脆弱的平衡。 日子,就在这种麻木、绝望,却又带着一丝苟延残喘的韧性的状态下,一天天地过去。 我们被困在这黄连山这座巨大的绿色牢笼里,像一群被遗忘的囚徒。没有人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活着走出这片绝境…… 第10章 炮火指向312高地 在那半山腰的巨大岩棚下,时间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剩下日出日落的交替和腹中永恒的饥饿感。我们七个残存的人,像一群被世界遗忘的野人,依靠着山涧的溪水和我艰难寻来的、少得可怜的野菜野果,以及偶尔陷阱里捕获的小动物,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 老周的腿伤持续恶化,高烧不退,人已经瘦得脱了相,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小石头和其他几个弟兄也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沉默寡言。曾经支撑着我们的那些信念、纪律、甚至是对胜利的渴望,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对死亡的麻木。 刀疤脸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刀疤似乎也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突出,眼神里时常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想掩饰的疲惫和茫然。他不再强迫我们进行什么训练或者保持什么战斗姿态,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爬到岩棚外视野最好的地方,用望远镜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东南方向,也就是我们判断中红河河谷的方向——眺望很久很久。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者说,在期盼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都在期盼着一个奇迹,一个能把我们从这黄连山这座绿色牢笼里拯救出去的奇迹。 然而,奇迹迟迟没有降临。绝望,如同岩棚上不断滴落的、冰冷的水珠,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甚至连我自己,那个靠着回忆爷爷的教导、强撑着寻找生机的“主心骨”,也开始感到力不从心。能吃的野菜越来越少,陷阱也越来越难捕到东西,我们活动的范围不敢扩大,生怕再次遭遇敌人或者迷失方向。 就在我们几乎要彻底放弃希望,准备就在这个岩棚里,像那些被遗忘的尸骨一样,慢慢腐烂、消失的时候—— 那声音,毫无征兆地,如同来自天际的闷雷,滚滚而来! “轰隆隆……” “轰隆……轰隆隆……” 起初,那声音很遥远,很模糊,像是远方的雷鸣,又像是山体滑坡的巨响。我们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山谷里的回声。 但很快,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具有一种独特的、金属撞击和爆炸撕裂的质感! 是炮声! 绝对是炮声!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炮声! 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猛然砸开一个窟窿!这突如其来的炮声,瞬间击穿了笼罩在我们头顶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绝望! “炮声!是炮声!”小石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差点摔倒,脸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蜡黄的皮肤,此刻竟然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潮红! “我听到了!是真的!是炮声!”另一个战士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所有还清醒的人,都挣扎着爬起来,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激动和一丝不敢确定的表情! 刀疤脸更是猛地抓起望远镜,冲到岩棚边缘,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一直眺望的东南方向——望去!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望远镜! “是……是真的!”他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兴奋,“是炮声!是我们的大炮!主力部队!是主力部队在打仗!就在那边!离我们不远了!” 主力部队! 这四个字,如同拥有无穷的魔力!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早已熄灭的火焰! 得救了!我们有救了! 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积累的所有疲惫、饥饿、恐惧和绝望!我们互相拥抱着,又哭又笑,像一群疯子一样又蹦又跳!连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周,似乎也被这巨大的声浪惊动,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呻吟。 “走!我们去找主力部队!”刀疤脸当机立断,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狠厉和决断,“收拾东西!马上出发!朝着炮声的方向走!快!” 没有人犹豫!求生的渴望,归队的渴望,离开这片鬼地方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我们迅速整理好身上仅存的、破烂不堪的装备,互相搀扶着,甚至连担架都来不及做了,两个人架起还在发烧的老周,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个我们赖以苟延残喘的岩棚! 我们沿着那条山涧,朝着炮声隆隆的东南方向,开始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冲刺! 脚下的路依旧崎岖难行,但此刻,我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黄连山脉的险峻似乎也不再可怕!饥饿和伤痛仿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支撑着我们的,是那近在咫尺的希望!是回家的希望! 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擂响在耳边的战鼓,震得我们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我们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越来越浓烈的硝烟味!这在以前会让我们恐惧的味道,此刻却如同家乡的炊烟般亲切! 我们冲出了最茂密的原始森林,进入了老街省外围的丘陵与河谷过渡地带。这里的植被主要是茂密的竹林和一些次生灌木,地势虽然依旧起伏,但明显比黄连山腹地要开阔一些。我们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蜿蜒曲折的山间小径,也许是战前部队一路狂奔! 我们想象着与主力部队会师的场景:温暖的营火,热气腾腾的饭菜,干净的衣服,充足的药品……甚至,我们开始低声讨论着,等回去了,要先干什么,要去哪里…… 就在我们被巨大的希望冲昏头脑,几乎要忘乎所以的时候,前方带路的刀疤脸,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手! 我们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刀疤脸脸色凝重,侧耳倾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的炮声,又警惕地观察着前方被茂密竹林遮挡住的区域。 “不对劲……”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炮声……太密集了……而且……好像……好像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落下……”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更为猛烈、更为刺耳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镰刀般,从我们头顶掠过! “轰——!!!!” 一颗大口径炮弹,就落在我们前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烟柱,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撞击在我们的胸口,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爆炸吓呆了! “卧倒!隐蔽!!”刀疤脸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惊恐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我们似乎是从一个相对安全的边缘,一头撞进了一个正在被炮火疯狂犁地的死亡漩涡! 没等我们找到任何有效的掩体,更为密集、更为恐怖的炮弹雨,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榴弹炮!迫击炮!甚至可能有火箭弹! “轰!轰!轰隆隆——!!!” 爆炸声连成了一片,震耳欲聋!天崩地裂!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 我们冲出竹林的这片区域,根本不是什么安全地带,而是一片开阔的、泥泞的、布满了新鲜弹坑的缓坡!它正对着一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山体几乎被炸平的高地!那座高地,肯定就是敌我双方正在疯狂争夺的战略要点——那该死的312高地! 而我们,这群刚刚从绝境中逃出来、满怀希望的傻瓜,竟然一头撞进了这场绞肉机战役最核心、火力最密集的区域! 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最残酷、最血腥的玩笑! 气浪!弹片!泥土!碎石!烧焦的草木!还有……人体组织!混合在一起,如同狂暴的龙卷风,席卷了这片小小的山坡! 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小石头,那个一直紧跟着我、把我当作救命稻草的年轻战士,他脸上的狂喜还没完全褪去,就被一发近距离爆炸的炮弹掀起的巨大气浪和无数高速飞行的弹片,瞬间撕成了碎片!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我看到,架着老周的那两个战士,连同担架上的老周一起,被一颗直接命中的炮弹炸得灰飞烟灭! 我看到,刀疤脸,那个一直强硬、冷酷,却又带着我们一路挣扎到现在的汉子,他圆睁着双眼,张大了嘴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怒吼,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随即,他的身体被另一发炮弹掀起的泥土和冲击波,如同破麻袋一样抛向空中,然后重重落下,再也没有动弹…… 死亡,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如此密集、如此高效、如此残酷的方式,瞬间降临!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地拍在我的后背!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控制,被抛向空中,然后重重地砸进一个温热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味和硝烟味的泥坑里! 泥浆,混合着不知是谁的血水和碎肉,瞬间将我淹没!窒息感!剧痛!还有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死了。 和那些弟兄们一样,死在这片莫名其妙闯入的、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上。 然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漫长的几个世纪。 我猛地咳嗽起来,呛出了满嘴的泥浆和血水!求生的本能,让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那几乎将我活埋的、温热粘稠的泥水中,钻了出来! “咳……咳咳……” 我跪在泥地里,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那充满了硝烟和死亡气息的空气。 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有尖锐的、让人恶心欲吐的炮弹破空时的尖啸! 眼睛里,是弥漫的硝烟,是燃烧的火焰,是残破的肢体,是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坑坑洼洼的大地! 不远处,那座如同巨大坟冢般的312高地,在硝烟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在。又摸了摸腰间,那两枚在黄连山绝境中都舍不得丢掉的手榴弹,还在。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支早已没有多少子弹的56半步枪。 我还活着。 在这片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炼狱中,我又一次,他妈的,活了下来!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小石头呢?刀疤脸呢?老周呢?猴子呢?那些跟着我们一路挣扎、一路期盼的弟兄们呢?! 他们都死了! 都死在了这片他们满怀希望奔向的“归途”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悲凉感、以及滔天的愤怒和绝望,如同最猛烈的炮弹,狠狠地击中了我的灵魂! “卧槽!!!” “我,李卫国,一个本该在城市里过着平凡生活的“待业青年”,一个刚刚经历了部队被打散、战友全部牺牲的孤魂野鬼,就这样,被命运的洪流,或者说,被这台巨大而冷酷的战争机器,不由分说地,裹挟着,投入了312高地这个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绞肉机之中。” 故事,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从河滩到黄连山,再到这片炮火纷飞的高地,我所经历的一切,早已将那个曾经的“待业青年”李卫国,碾得粉碎,重塑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怪物。 第11章 团! “卧槽!!!” 那一声嘶吼,带着血和泥的味道,从我撕裂般的喉咙里冲出来,却瞬间就被周围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和尖锐的破空声浪所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我跪在那片温热粘稠、散发着浓烈血腥和硝烟恶臭的泥浆里,如同一个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更深层地狱的迷途者。巨大的轰鸣震得我头晕目眩,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剧痛。 小石头……刀疤脸……老周……还有那些甚至没来得及熟悉面孔的弟兄……他们都死了。就在刚才,就在我眼前,就在那片我们满怀希望冲出来的、以为是救赎的开阔地上,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这密集得令人发指的炮火,瞬间抹去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酷地捉弄我们?!千辛万苦从黄连山的绝境中爬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迎接这样一场更加彻底、更加直接的毁灭?! 巨大的悲痛、愤怒和荒谬感,如同烧红的铁水,在我胸腔里翻滚、灼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死亡的威胁,不允许我有片刻的沉溺。 轰——!又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地砸来,将我再次掀翻在地。 不能死! 我不能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火,顽强地支撑着我几乎要崩溃的意志。求生的本能,那种在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被磨砺得无比锋利的本能,再次主宰了我的身体。 我连滚带爬,也顾不上什么方向,什么姿态,像条被踩了尾巴的壁虎一样,拼命地在泥泞和尸骸间蠕动,寻找着任何可以蔽体的角落。 最终,我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弹坑里。弹坑边缘还在冒着硝烟,坑壁湿滑陡峭,底部积着半尺多深的、混杂着血水和雨水的浑浊泥浆,水面上甚至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破碎的组织……我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蜷缩在弹坑最深的角落,身体因为恐惧和刚才的剧烈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平复那颗如同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我下意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万幸,除了浑身的擦伤和撞击带来的剧痛,似乎并没有致命的重伤。那支在黄连山里一直舍不得丢掉的56半步枪,还死死地攥在手里,枪身沾满了泥浆,冰冷而沉重。腰间那两枚沉甸甸的手榴弹,也还在。 我还活着。 在这片如同屠宰场般的炼狱中,我又一次,极其讽刺地,活了下来。 可是,活下来之后呢? 我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从弹坑边缘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炮火似乎比刚才稍稍稀疏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停止。零星的炮弹依旧不时落下,发出沉闷的爆炸声。更近处,是轻重机枪那令人心悸的哒哒哒和突突突的扫射声,还有步枪清脆的点射声。显然,地面部队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 硝烟稍微弥漫开了一些,能见度依然很差。我看到,就在我这个弹坑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穿着我们解放军军装的尸体,其中就有我模糊辨认出的、属于我们那支小分队最后几个弟兄的身影……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冰冷的泥泞之中。 更远处,靠近那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312高地方向,影影绰绰地有人影在晃动。一些同样穿着我们军装的身影,正利用着弹坑、尸体、以及被炸毁的工事残骸作为掩护,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推进,或者是在重新集结,准备发动新的冲击。 而在高地那被炸得坑坑洼洼、光秃秃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越军工事轮廓,可能是堑壕、a字形掩体,甚至是利用天然岩石改造的火力点。不断有火光从那些地方闪烁,那是敌人的机枪和步枪还在顽抗。 这里,就是绞肉机!一个巨大、冰冷、无情的,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生命的绞肉机! 我缩回头,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坑壁,心脏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剧烈地收缩着。我该怎么办? 冲出去?跟着那些不认识的部队一起冲?我连他们是哪个部分的,指挥官是谁,进攻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贸然加入,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留在这里?这个弹坑虽然暂时安全,但谁知道下一发炮弹会不会就落在这里?而且,如果战斗结束,敌人反扑,或者我方部队撤退,留在这里同样是死路一条! 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孤魂野鬼,被抛弃在了这个巨大而混乱的战场上,进退两难,生死未卜。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要窒息。 就在我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被恐惧和迷茫吞噬的时候,弹坑的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泥土被踩落的簌簌声! 有人来了! 是敌是友?!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我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枪口对准了坑沿上方!手指下意识地就摸向了扳机! 只见坑沿上,探出了几个同样满身泥污、钢盔歪戴、脸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血迹的面孔!他们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解放军军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疲惫、麻木、凶狠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们显然也没料到弹坑里会有人,看到我举枪对着他们,也是一愣,随即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枪口同样对准了我!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妈的!自己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脸上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带头的老兵,率先反应过来,他没有放下枪,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厉声喝道:“你是哪个部分的?!番号?!口令?!” 番号?口令? 我一下子懵了! 我们的部队番号,在黄连山里迷失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义!至于口令……天知道现在主力部队用的是什么口令!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老兵看我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怀疑和警惕更重了:“哑巴了?!还是他妈的奸细?!”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枪口也逼近了一些,手指都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我毫不怀疑,只要我再迟疑几秒钟,或者说错一句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误杀自己人的事情,太常见了! “我……我们是……是穿插部队的!”我急中生智,想起了一个相对模糊但又能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说法,“番号……番号是临时的……我们的电台坏了……跟上级失联了……刚才……刚才炮击,我们的人……都……都没了……”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不成调。 那老兵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着,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他看到了我破烂不堪却明显是制式的军装,看到了我手里那支同样沾满泥污的56半,看到了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悲痛……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狼狈,太真实,或许是他现在急需补充兵力,他脸上的怀疑稍微减轻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强硬:“穿插部队?哪个方向穿过来的?哪个军哪个师的?” 我根本编不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从……从西北方向……黄连山那边……具体番号……我不清楚,我是新兵……” “新兵?”老兵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但似乎也打消了我是奸细的怀疑。毕竟,没有哪个奸细会蠢到冒充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兵。 “妈的,管你他妈的是哪个部分的!”他似乎失去了耐心,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他用枪口朝坑外点了点,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还能动不?!还能动就给老子滚上来!我们是118团的!奉命拿下前面那个山头!现在缺人手!算你小子运气好,跟着我们,有条活路!” 118团?这个番号我似乎有点印象,好像爷爷提过,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一支主力部队…… 活路?看着他身后那些眼神麻木、杀气腾腾的士兵,看着远处高地上不断喷吐火舌的敌军工事,我实在看不出跟着他们冲锋能有什么“活路”。 但……留在这里,肯定是死路一条。 我没有选择了。 或者说,战争,从来就没有给过我选择。 “能动!”我咬了咬牙,从泥泞中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有些沙哑。 “那就快他妈的给老子爬上来!磨蹭什么?!”老兵不耐烦地吼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步枪背在身后,手脚并用地,攀着湿滑的坑壁,从这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弹坑里爬了出去。重新踏上这片炼狱般的土地,阳光被硝烟遮蔽得昏暗,照在身上,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一站稳,一颗流弹就咻地一声,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吓得我赶紧又把身体压低。 “都他妈的机灵点!”老兵,后来我知道他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班长,吼了一声,然后一挥手,指着前方一个稍微完整的、被炸塌了一半的交通壕,“进那个壕沟!快!准备下一波冲击!” 他率先猫着腰,端着冲锋枪,朝着那段交通壕冲了过去。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立刻跟上。 我没有任何犹豫,或者说,已经没有了犹豫的权利。我端起枪,迈开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的双腿,紧紧地跟在这支我完全不认识的、番号为“118团”的队伍后面,朝着那段未知的、可能通往短暂安全,但更可能通往下一场血战的交通壕,冲了过去。 第12章 血肉模糊312 狭窄、泥泞的交通壕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一踏进去,那股混合着硝烟、泥土、汗臭以及浓烈血腥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脚下黏糊糊的,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踩到的是松软的泥土,还是凝固的血块,亦或是……某位不幸战友残缺的肢体。 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只有头顶被炮火撕开的、不规则的豁口透下些许昏暗的天光,映照出壕壁上斑驳的血迹和无数狰狞的弹孔。老王班长和他手下那几个幸存的士兵,动作麻利而又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近乎本能的警惕,猫着腰,端着枪,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那些黑乎乎的掩体、拐角以及可能藏匿敌人的猫耳洞。 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心里的汗让枪托变得更加湿滑。刚才被老王班长强行“收编”的冲击还没完全平复,周围这压抑、血腥的环境更是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和恐惧。我甚至不知道前面将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身边这几个刚刚还拿枪指着我的“新战友”是否可靠。 “都他妈的给老子把眼睛瞪圆了!前面肯定还有越南猴子藏着!”老王班长压低了声音,如同受伤野兽般低吼着,他的冲锋枪枪口始终保持着向前的指向,“两人一组,交替掩护前进!发现不对劲,先扔手榴弹!” 队伍立刻分成了三组,老王班长自己打头阵,另外两组一左一右,相互间隔几米,开始沿着这条血腥的通道,缓慢而又决绝地向前推进。我被分在了靠后的一组,身边是一个沉默寡言、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老兵。 没走多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枪响!紧接着是老王班长的一声怒吼:“妈的!藏在那儿!手榴弹!!” 话音未落,一颗手榴弹就带着呼啸声从前面飞了出去,落入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拐角掩体后面。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在狭窄的堑壕里响起,气浪裹挟着泥土和碎石倒卷回来,打得我们脸上生疼。爆炸过后,是几声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很快便沉寂下去。 “安全!”前面的弟兄喊了一声。 我们继续前进。脚下,是刚刚被炸死的越军士兵扭曲的尸体,还有散落一地的武器弹药。没人去看他们,也没人有时间去清理,只是麻木地从他们身边跨过,或者干脆直接踩着他们的身体前进。 在这段不长的交通壕里,我们又遭遇了两次类似的抵抗。都是藏匿在极其隐蔽的工事或猫耳洞里的越军散兵,他们如同受伤的毒蛇,在我们经过时突然发动奇袭。每一次交火,都伴随着激烈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和近距离的搏杀。虽然我们最终都成功地将他们肃清,但代价是,我们这支本就残破的队伍,又减员了一人——那个脸上带刀疤的老兵,在探查一个猫耳洞时,被里面冲出来的敌人用刺刀捅穿了腹部,当场牺牲。 等我们终于清理完这段交通壕,重新回到相对开阔一些的坡地上时,抬眼望去,312高地那被炸得光秃秃、如同巨大坟冢般的主峰,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但同时,一股更加猛烈、更加令人绝望的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般,从高地半坡上一个构筑得异常坚固的核心工事中倾泻而下! 那是一个用混凝土和厚钢板加固过的、半地堡式的火力点!我甚至能看到它射击口处喷吐出的、长长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机枪火舌!周围还有几个辅助的火力点,形成了交叉火力,将我们这片进攻区域完全覆盖! “哒哒哒哒哒哒哒——!!!” 重机枪那沉闷而又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响彻整个战场!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扫了过来!打得我们前方的地面如同沸腾般,泥土、石块四处飞溅!几个刚刚冲出交通壕、试图寻找新的掩体的弟兄,瞬间就被密集的弹雨撕成了碎片!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 “隐蔽!快隐蔽!!”老王班长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自己也狼狈地扑进了一个弹坑里。 剩下的我们几个人——现在只剩下老王班长、我,还有另外两个我不认识的战士——也纷纷就近寻找掩体,死死地把头埋在泥土里,大气都不敢出! 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我们头顶和身边的泥土上,发出“噗噗噗”的沉闷声响,仿佛随时都能穿透我们这薄弱的掩护,将我们撕成碎片! 我们被彻底压制住了!那个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火力点,像一颗毒牙,死死地扼住了我们通往山顶的咽喉! “妈的!这狗日的乌龟壳子!太硬了!”一个躲在我旁边弹坑里的战士,探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来,破口大骂,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机枪根本打不穿!手榴弹扔过去也炸不塌!这他妈的怎么打?!” “火箭筒!火箭筒支援呢?!”另一个战士朝着后方声嘶力竭地喊道。 “喊个屁!火箭筒手早就他妈的没了!后面的人也上不来!”老王班长同样躲在一个弹坑里,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变得异常嘶哑,“炸药包!还有没有炸药包?!” “有!我这里还有一个!”一个战士回应道。 “好!”老王班长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但是……谁能把它送上去?!前面这片开阔地,连只耗子都跑不过去!露头就是死!”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几个人中间蔓延开来。难道我们就要被这个火力点死死地钉在这里,要么被打死,要么活活耗死吗? 就在这时,趴在弹坑边缘的我,下意识地举起了步枪上的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那个不断喷吐火舌的“乌龟壳子”。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中,找到一丝破绽。或许是因为之前在黄连山里,为了生存,我被迫锻炼出了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和对环境细节的敏感度;或许,仅仅是运气使然……我的目光,突然被火力点侧后方,靠近一片被炸塌的岩石堆区域,某个极其不起眼的细节吸引了! 那片区域,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一些伪装用的杂草。但在岩石的缝隙之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方形的、带着金属栅格的小孔?!那是什么?是单纯的岩石缝隙?还是……通风口?!或者是工事内部用来观察侧后方的潜望镜孔?! 而且,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小孔所在的位置,似乎正好处于火力点正面和侧面机枪射击的死角!那里的地形也相对复杂,有一些可以利用的岩石和弹坑作为掩护!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老王班长!”我朝着老王班长所在的弹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发颤,“那个火力点!侧后方!大概……大概十点钟方向!靠着那堆烂石头的地方!我好像看到一个洞!可能是通风口!那里……那里好像是射击死角!!” 正在焦躁地观察着正面的老王班长,听到我的喊声,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一脸狐疑地看向我:“你说啥?!通风口?!你看清楚了没有?!别他妈的瞎咋呼!” “我……我看得不太清楚!但是肯定有东西!跟周围的石头不一样!”我急切地重复道,用手指着那个大致的方向,“而且那个位置,正面的机枪肯定打不到!” 老王班长将信将疑地探出头,朝着我指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地权衡着这个信息的价值和风险。 我知道,这很冒险。如果我判断错误,或者敌人早有防备,派人去那个方向,几乎等同于自杀。 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与其在这里被动挨打等死,不如赌一把!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肯定,或许是他真的已经无计可施,老王班长沉默了几秒钟,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疯狂和狠厉! “妈的!赌一把!”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他对着刚才那个说有炸药包的战士吼道:“二狗子!把炸药包给我!” 那个叫二狗子的战士立刻把一个沉甸甸的、用帆布包裹的炸药包递了过去。 “你!”老王班长指着另一个仅存的战士,“还有你!”他又指向我,“你们两个!跟我来!我们从左边摸过去!其他人!火力掩护!给老子狠狠地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命令简短而急促!根本不容我有任何反对或犹豫! “打!!!”随着老王班长一声令下,仅存的几个负责掩护的战士,立刻开始用步枪朝着火力点正面进行猛烈射击,虽然火力稀疏,但枪声异常激烈,试图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而老王班长,则抱着那个炸药包,如同狸猫一般,率先窜出了弹坑,利用着地形的掩护,朝着我指示的那个侧后方,快速而又极其隐蔽地摸了过去! 我和另一个战士也立刻紧随其后!我们三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线上!一旦被敌人发现,我们连同那个炸药包,都会瞬间化为灰烬! 幸运的是,那个方向似乎真的是敌人的防御死角!我们一路匍匐前进,跃过弹坑,躲过尸体,竟然真的有惊无险地摸到了那片岩石堆附近! 老王班长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警戒,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岩石。他扒开伪装的藤蔓和杂草…… 果然!一个方形的、带着铁栅栏的通风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黑乎乎的,似乎还能听到隐约的人声和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老王班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迅速拉开炸药包的导火索 ,毫不犹豫地,将整个炸药包,猛地塞进了那个通风口里! “快撤!!!”他低吼一声! 我们三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转身就往回跑!拼尽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的一个弹坑! 几乎就在我们扑进弹坑的同一瞬间!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沉闷、却又更加恐怖的巨响,从那个火力点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更加剧烈的殉爆声! 整个坚固的混凝土工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撕裂!浓密的黑烟、炙热的火焰、混凝土碎块、扭曲的钢板、甚至还有一些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被炸开的巨大缺口和射击孔里,猛烈地喷涌而出! 那挺一直疯狂咆哮、给我们带来巨大伤亡和恐惧的重机枪,瞬间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彻底哑火了! 成功了!!! 我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残存的所有人! “成功了!炸掉了!那个火力点被干掉了!!!” “冲啊!!!” “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冲上去!!!” 压抑已久的士气,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 幸存的解放军士兵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掩体后面冲了出来,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朝着那座象征着死亡和恐惧的312高地主峰,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冲击! 老王班长从弹坑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转瞬即逝的……赞许? 但他没时间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嘶吼一声:“愣着干什么?!冲啊!!” 他也端起冲锋枪,如同下山的猛虎,第一个带头朝着被炸开的火力点缺口冲了上去! 我的胸中,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热血上涌!恐惧和麻木似乎在这一刻被暂时驱散!我也怒吼一声,端起枪,紧随着老王班长和汹涌的人潮,朝着那座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312高地主峰,冲了上去! 虽然前面的道路依旧布满了尸体和弹坑,虽然残存的敌人还在负隅顽抗,不断有冷枪射来,虽然我不知道冲上主峰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会是如何…… 但在这一刻,我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卷入、挣扎求生的孤魂。我感觉自己,仿佛真正融入了这支浴血奋战的队伍,成为了这巨大战争机器上,一个虽然渺小,却也曾经发挥过关键作用的……齿轮。 我跟着队伍,继续往上爬,开火,躲避……在这座用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血肉磨坊中,身不由己地,却又带着一丝刚刚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继续运转着…… 第13章 峰顶残阳,无名的胜利 热血,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沸水,在我胸腔里疯狂地翻滚、冲撞!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也从我自己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眼前是晃动的人影,是弥漫的硝烟,是那座被鲜血浸透、象征着死亡和征服的312高地主峰! 冲!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如同上满了发条的机械,或者说,如同被牧羊犬驱赶着、奔向未知屠宰场的羊群!我端着那支早已打得滚烫的56半步枪,紧跟着老王班长和其他幸存弟兄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最后的几十米高地,猛冲过去! 虽然那个最要命的核心火力点被我们给端掉了,但通往峰顶的路,依然布满了死亡! 残存的越军士兵,如同被打散了巢穴的毒蜂,依托着那些残破的工事、弹坑、甚至就是几块堆叠的岩石,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抵抗! 冷枪,如同毒蛇吐信,不断地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射来! 手榴弹,带着尖利的呼啸,不时地落在我们中间,炸起一蓬蓬血肉和泥土! “哒哒哒!”一挺隐蔽在侧翼断壁后的轻机枪突然响起,子弹如同鞭子般抽打过来,瞬间就有两个冲在前面的弟兄被打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卧草!快卧倒隐蔽!”老王班长反应极快,嘶吼着将身边几个人扑倒在一个相对较大的弹坑里,随即端起冲锋枪,朝着那挺机枪的方向疯狂扫射,试图进行火力压制。 我也跟着扑倒在地,冰冷的泥浆和某种温热粘稠的液体溅了我一脸。我学着老王班长的样子,举起枪,朝着那个大致的方向胡乱开了几枪。子弹打在断壁上,溅起点点火星,但那挺机枪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咆哮起来! “手榴弹!谁还有手榴弹?!”老王班长焦急地吼道。 “我还有!”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两枚从黄连山一路带出来的、沉甸甸的宝贝疙瘩还在!我迅速掏出一枚,拧开后盖,猛地一拉弦!手臂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机枪火力点的大致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不止我一个!身边另外一个战士也扔出了一颗! 两颗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几乎同时落在了那个断壁附近! “轰!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碎石和烟尘冲天而起! 那挺一直疯狂扫射的轻机枪,终于彻底哑火了! “好样的!”老王班长从弹坑里一跃而起,也顾不上称赞,只是红着眼睛嘶吼道,“冲!一口气冲上去!拿下山头!!” 残存的我们,再次从掩体里冲了出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我们了! 最后的几十米! 脚下是越军丢弃的武器,是散落的弹药箱,是各种军用杂物,更多的是……尸体!有穿着黄绿色军装的越军士兵,也有穿着我们熟悉的绿军装的战友!他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这座312高地,简直就是一座用双方士兵的血肉堆砌起来的巨大坟冢! 终于! 我们冲上了主峰!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没有想象中的红旗招展。 峰顶,一片狼藉,如同被台风蹂躏过的垃圾场。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环形工事占据了山顶最高处,工事内外,堆满了越军的尸体,还有一些散落的武器和装备。旁边,是一个被炸毁的炮兵观察所废墟,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半地下的指挥所掩体,入口处被炸得面目全非,黑乎乎的洞口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硝烟味、血腥味、人体烧焦的焦糊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死亡特有的腐臭气息。 我们这支冲上来的队伍,算上我和老王班长,竟然只剩下了……四个人! 刚才那最后几十米的冲锋,又倒下了两个弟兄! 老王班长喘着粗气,看着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峰顶,又看了看身边仅存的我们三个,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摆了摆手,用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命令道:“散开!警戒!检查……检查还有没有活着的敌人!” 我们三个人立刻散开,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在这片狼藉的峰顶搜索起来。我检查了那个被炸毁的环形工事,里面除了尸体和散落的弹药,再没有一个活口。另一个战士则走向那个半地下的指挥所入口。 我靠在一块被炸断的水泥块上,剧烈地喘息着。肾上腺素急剧退去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我淹没!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手臂因为长时间举枪而不住地颤抖,双腿更是软得像面条,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紧接着,是迟来的恐惧和恶心。 刚才那些血腥的搏杀场面,那些惨死的战友和敌人的面孔,如同电影快放般在我眼前闪过。那个被我用刺刀捅死的越军士兵,他死前那双瞪得大大的、充满绝望的眼睛,仿佛还死死地盯着我…… “呕——!”我再也控制不住,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扶着水泥块,又一次剧烈地干呕起来!这一次,吐出的不仅仅是酸水,还有一些早上吃下去的、早已消化不良的压缩饼干残渣。 吐完之后,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茫然。 我们赢了吗?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终于拿下了这座该死的高地,但这……算是胜利吗? 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他们的牺牲,意义何在? 我看着自己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双手,看着这片如同屠宰场般的峰顶,第一次对这场战争,对这一切,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就在这时,负责搜索指挥所入口的那个战士突然喊道:“班长!这里……这里还有东西!” 老王班长立刻警惕地端起枪,和我一起走了过去。 那个指挥所的入口被炸塌了一半,但还能勉强钻进去。里面光线极其昏暗,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我们看到里面同样躺着几具越军尸体,看军衔似乎还是个军官。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地图和一部被砸坏的步话机。 那个战士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像是笔记本或者日记本一样的东西,封皮是深绿色的,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越南文字。 “这是什么?”老王班长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那战士摇了摇头,“从那个军官身上找到的,好像挺重要的,他死都攥在手里。” 老王班长接过来,翻看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偶尔还有一些手绘的草图和数字。他显然也看不懂。 “收起来!”老王班长把本子递给我,“你小子看着像是读过几天书,先替我收着!等找到连部或者营部,再交上去!” 我下意识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本子,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摸到这个本子,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本不起眼的小册子里,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就在这时,高地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和喊杀声!似乎是我们的其他部队,也从别的方向攻上来了! “走!去看看!”老王班长立刻警觉起来,带着我们钻出了这个令人压抑的指挥所掩体。 果然,从高地的南侧和西侧,又冲上来两小股同样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解放军部队!人数也都不多,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人! 显然,为了拿下这个312高地,我们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的还要惨重!各个方向的攻击部队,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几支残破的队伍,在这片狼藉的峰顶上“会师”了。带队的几个班长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麻木。 “妈的,总算是拿下来了!”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班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说道。 “拿下又怎么样?”另一个满脸黑灰的班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我们还剩下几个人?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连长交代!” 老王班长没有参与他们的抱怨,他只是默默地走到山顶边缘,举起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我也跟着走到他身边,朝着山下望去。 从高地往下看,视野开阔了许多。可以看到山下的道路、村庄和田野,在硝烟中若隐若现。远处,还能看到其他高地上战斗的火光和烟柱。整个战场,就像一盘巨大而混乱的棋局,而我们,只是这棋盘上,微不足道却又身不由己的棋子。 “班长,”我忍不住低声问道,“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老王班长放下望远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不知道。等命令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确定,“不过……估计安生不了多久。拿下了山头,就得守住。越南猴子肯定会反扑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通讯兵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的步话机似乎还能勉强使用,断断续续地接收着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然后抬起头,对着几个班长大声喊道:“营部……营部命令!各单位……各单位就地坚守!巩固阵地!敌人……敌人可能在集结兵力……准备……准备在天黑后发动反扑!重复!坚守阵地!准备反扑!” 果然! 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坚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甚至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新的威胁就接踵而至! 几个班长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妈的!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守个屁啊!”那个断了胳膊的班长第一个骂了起来。 “守不住也得守!这是命令!”老王班长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他的眼神深处,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都别他妈的废话了!赶紧找位置!构筑工事!把能用的武器都捡起来!准备打硬仗了!” 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峰顶,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残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默默地搬运尸体(主要是为了腾出空间和寻找可用的弹药),加固残破的工事,架设还能使用的机枪…… 夕阳,如同凝固的血块,悬挂在西边的天际线上,将整个312高地染上了一层凄厉的暗红色。晚风吹过,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敌人集结的声响。 我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一场更加残酷、更加考验意志的阵地防御战,即将在几个小时后,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展开。 而我们,这群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能否守住这座用无数生命换来的高地?能否在敌人疯狂的反扑中,再次活下来?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比之前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漫长、都要黑暗的夜晚。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口袋里那本缴获的、神秘的越南笔记本,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我的心头。 第14章 血色黄昏,反攻前夜的死寂 通讯兵带来的命令,如同数九寒冬里的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们这些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占领峰顶的残兵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坚守阵地?巩固防御?准备敌人反扑?!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狼藉不堪的峰顶,除了几段被炸塌的环形工事、一些散乱的弹坑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什么“阵地”可言? 而我们,又能称得上是“防御力量”吗?算上我和老王班长,以及那两支从其他方向攻上来的、同样被打残了的队伍会合后,还能站着喘气、手里还能拿起枪的,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二十人!而且个个带伤,疲惫不堪,弹药更是少得可怜! “妈的!就凭我们这几根葱?守个屁啊!这不是让咱们送死吗?!”那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断臂班长第一个跳了起来,冲着通讯兵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通讯兵被骂得一脸委屈,却也不敢反驳,只是讷讷地重复着:“这是……这是营部的命令……营长说……无论如何……都要守到天亮……援军……援军正在路上……” “援军?狗屁的援军!”另一个满脸黑灰的班长苦笑着摇头,“从山下冲到这里,老子就没看到一个援军的影子!估计他们也被堵在半路上了!指望援军,还不如指望越南猴子发善心!” 抱怨声,咒骂声,夹杂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在血色的黄昏中弥漫开来,充满了绝望和焦躁。刚刚占领高地带来的一丝松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更大危机的深切恐惧。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老王班长猛地一声怒吼,打断了众人的抱怨。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如同受伤的孤狼在绝境中的咆哮,“命令就是命令!守不住也得守!不想死的,现在就给老子动起来!还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找位置!加固工事!收集弹药!把死人身上的家伙什都扒下来!快!!” 或许是他的威严起了作用,或许是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抱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残存的士兵们,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再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默默地行动起来。 我们开始清理战场,主要是将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拖到工事外围或者弹坑里,一来是为了腾出射击和活动的空间,二来……是为了搜刮他们身上可能还剩下的弹药、手榴弹、急救包甚至是一口水。 这是一个极其残酷而又麻木的过程。我们面无表情地翻动着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躯体,从他们沾满血污的口袋里、弹药盒里,搜寻着任何能增加我们生存几率的东西。有时候,会从熟悉的战友身上找到半包烟,或者一张家人的照片,心里会猛地抽搐一下,但很快就被更深的麻木所取代。 我负责和另外两个战士清理靠近指挥所废墟的那段环形工事。地上躺着七八具越军尸体,还有两个我们自己牺牲的弟兄。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用刺刀挑开越军的装备,找到了几个ak步枪的弹匣(虽然和我们的56半不完全通用,但据说应急时勉强能用几发),几枚苏制手榴弹,还有一个装满了浑浊雨水的军用水壶。至于我们牺牲的弟兄,他们身上的弹药早已打光,只有一个急救包还算完整,被我收了起来。 我们把能用的武器弹药集中起来,重新进行了分配。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平均下来,每个人只有不到三十发子弹,手榴弹更是稀缺品,总共也只有不到十枚。重武器?除了两挺还能勉强使用的、缴获的苏制轻机枪(但子弹也不多了),就只剩下我们手里这些步枪和冲锋枪了。 至于食物和水……更是奢望。只有少数人身上还带着一两块压缩饼干,水壶也大多是空的,或者只有一点点浑浊不堪的积水。 伤员的情况最让人揪心。除了那个断了胳膊的班长还能勉强战斗,另外还有四五个伤势较重的弟兄,躺在稍微避风的工事角落里呻吟着,卫生员(如果还有的话)只能给他们做最简单的包扎,连止痛药都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援军不能及时赶到,他们……恐怕很难熬过今晚。 “他娘的,这仗打得……”一个年轻的战士一边用工兵铲加固着胸墙,一边低声咒骂着,声音带着哭腔,“老子……老子真想家了……” 没人接他的话。因为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一样。 我靠在冰冷的工事壁上,看着天边那轮如同凝固血块般的夕阳,一点点地沉入远方的山峦。暮色,如同巨大的、灰黑色的裹尸布,开始缓缓地笼罩这片伤痕累累的高地。 风,带着夜晚的寒意,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纸屑,也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响动。 那是……敌人集结的声音? 老王班长显然也听到了。他脸色凝重地走到工事边缘,举起望远镜,朝着山下仔细地观察着。看了许久,他才放下望远镜,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山下的越南猴子,像蚂蚁一样,黑压压的一片!”他声音低沉地对其他几个班长说道,“看样子,他们是不把这山头夺回去不罢休啊!今晚,肯定有一场恶战!”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班长,要不……我们趁天黑,撤吧?”那个断臂班长忍不住提议道,“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能跑一个是一个啊!” “撤?”老王班长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往哪儿撤?!我们屁股后面就是悬崖!两侧都是敌人的火力范围!唯一的通路就是我们冲上来的这条路!你以为越南猴子都是傻子,不会在那里堵着我们吗?!” “而且!”他加重了语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是命令!是死命令!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是服从命令!是坚守阵地!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后退一步!要是我们撤了,让敌人重新占领了这个高地,那我们白天牺牲的那么多弟兄,他们的血,就他妈的白流了!!” 他的话,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是啊,我们不能退。退了,对不起死去的战友,更对不起自己身上这身军装。 虽然……这命令很可能意味着死亡。 断臂班长沉默了,不再说话。其他几个战士,也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一种悲壮而又绝望的气氛,在稀薄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白天清理战场时,我注意到,靠近高地西北侧悬崖边缘的地方,有一条被炮火炸开的、不太明显的小路,或者说是一条陡峭的断层,似乎可以通往山下。当时我没太在意,但现在想来…… “老王班长,”我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高地西北边,靠近悬崖那里,我好像看到有一条……路,被炸塌了一半,不知道能不能下去。” 老王班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真的?!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我立刻带着他,还有其他几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高地的西北边缘。果然,在一片乱石和被炸倒的树木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条极其陡峭、被碎石和泥土部分掩埋的狭窄小径,蜿蜒着向下延伸,消失在悬崖下方的黑暗中。 “这……”老王班长仔细观察了一下,又探头往下看了看,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呼啸的风声,“这他妈的也叫路?简直就是鬼门关!而且谁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万一是死路,或者直接通到越南猴子的包围圈里呢?” “但是,”我说道,“至少……这也是一条可能的退路,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分散敌人注意力的地方?万一……万一守不住了……” 我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王班长沉默了。他盯着那条危险的小径,又看了看身后那片即将被鲜血再次浸染的阵地,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最终,他咬了咬牙,说道:“先不管它!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但是……这个地方,得派人盯着!万一……我是说万一……也好有个准备。” 他随即安排了两个相对机灵的战士,负责警戒这个方向。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高地上,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呜咽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不断地吹过耳边。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等待着发起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我们缩在冰冷的工事里,背靠着背,紧握着冰冷的武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我在黑暗中,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本缴获的越南笔记本。它硬邦邦的棱角硌着我的胸口,却也给了我一丝奇怪的、虚幻的支撑。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将我引向何方。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的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们在等待,等待着那注定要到来的、血腥的黎明……或者,是彻底吞噬一切的黑暗。 突然!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极致的紧张和疲惫压垮,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 我耳朵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响动!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也不是远处隐约的炮声! 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石头摩擦滚落的声音!还夹杂着……某种金属刮擦的细响?! 那声音,似乎……似乎就来自我们西北方向,那个靠近悬崖、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也就是我白天发现那条可疑小径的方向!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难道……敌人想从那里摸上来?! 我立刻侧过头,想要提醒身边的老王班长!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 第15章 午夜鬼哭,暗夜中的尖刀 几乎就在我捕捉到那丝诡异响动的同一瞬间,一种如同被毒蛇盯上般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班长!西北边!悬崖那边!有动静!!”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锐,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喊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惊醒了所有紧绷着神经的战士! 老王班长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西北方向那片笼罩在黑暗中的区域,同时低吼道:“什么动静?!看清楚了没有?!” “没……没看清楚!太黑了!但是……绝对有声音!是……是石头滚落和……好像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心脏狂跳不止。 负责警戒那个方向的两名战士,此刻也紧张地端起了枪,但显然他们之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其中一个有些迟疑地说道:“班长……我……我没听到什么啊?会不会……是风吹的,或者是……是野兽?” “放你娘的屁!这种时候哪来的野兽?!”老王班长显然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刻做出了判断,“所有人!注意西北方向!机枪!机枪调过去!准备照明弹!” 命令被迅速执行。那挺仅存的、作为我们主要支撑火力的轻机枪,立刻被调转枪口,对准了西北方向那片漆黑的区域。一个战士也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一颗照明弹,装填进了枪挂榴弹发射器。 然而,就在我们这边刚刚做出反应,阵脚微动之际—— 异变陡生! 不是从西北方向! 而是从我们正前方!以及侧翼的几个防御死角!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枪发射般的闷响,几乎被夜风的声音所掩盖! 紧接着,守在最前沿工事里的几个战士,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哼,然后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无声无息!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消音武器?!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敌袭!!!”老王班长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就在我们大部分注意力被吸引到西北方向的那一刻,真正的威胁,如同潜伏在黑暗中最致命的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我们防御的正面和侧翼,发动了突袭! “哒哒哒!” “咻咻!” 带着消音器的冲锋枪发出的、低沉而又急促的点射声,以及某种近乎无声的、弩箭或者吹箭破空的声音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几个刚刚站起来、试图调转枪口的战士,立刻如同割麦子般倒了下去! “卧倒!快卧倒!!”老王班长嘶吼着,将身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战士扑倒在地! 我也本能地将身体死死地贴在冰冷的工事壁后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妈的!中计了!刚才西北方向的动静,根本就是个幌子!是敌人故意制造出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他们真正的突袭方向,是在我们自以为防御稳固的正面! 而且,这次来的敌人,绝对不是白天那些只会人海冲锋的普通越南兵!他们的战术极其刁钻!行动悄无声息!武器装备也明显不同! 是特工!绝对是越军的特工小分队!那些在夜色和丛林里如同鬼魅般的家伙!可能就是我们在黄连山遭遇过的那种,甚至……是更精锐的“达贡”部队?! “照明弹!快放照明弹!!”老王班长躲在掩体后面,声嘶力竭地吼道。 负责发射照明弹的那个战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声的杀戮吓懵了,哆哆嗦嗦地半天才把枪举起来。 “咻——嘭!” 一颗惨白色的照明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终于挣扎着升上了半空! 刺眼的白光瞬间撕裂了浓重的黑暗,将整个312高地主峰短暂地照亮! 借着这短暂的光明,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就在我们前方的工事和弹坑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十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涂着油彩、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手里的武器正无情地收割着我们暴露出来的、或者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战士的生命!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似乎并不是要全歼我们,而是……在寻找什么?!有好几个人影,正快速地朝着那个被炸塌的指挥所废墟,以及之前堆放尸体(尤其是军官尸体)的区域摸去! 难道……他们真的是冲着那本笔记本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老王班长也看清了形势,他从掩体后猛地跃起,端着冲锋枪,朝着那些黑影疯狂地扫射! 幸存的战士们,也被这残酷的现实逼到了绝境!求生的本能和同伴惨死的愤怒,让他们忘记了恐惧,纷纷从掩体后抬起头,用手里仅有的武器,朝着那些如同鬼魅般的敌人猛烈还击! 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再次响彻了整个峰顶! 这一次,战斗变得更加混乱,更加血腥! 照明弹的光芒很快就熄灭了,峰顶再次陷入黑暗。只有枪口喷吐的火舌,如同地狱的磷火般,在黑暗中跳跃、闪烁,短暂地照亮一张张因为恐惧、愤怒和杀戮而扭曲的脸庞。 敌我双方的士兵,在黑暗中,在狭窄的工事里,在布满尸体的弹坑间,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最令人窒息的近距离搏杀! 我躲在一块巨大的水泥块后面,不断地朝着记忆中敌人可能出现的位置开火。黑暗中,我根本无法瞄准,只能凭着感觉射击。子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脚边,枪管烫得惊人。 突然,我感觉背后一阵恶风袭来!多年战场生涯磨练出的本能让我想都没想,猛地往前一个翻滚! “噗嗤!”一声! 一把锋利的匕首,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背,深深地插进了我刚才倚靠的水泥块旁边的泥土里! 我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一个同样穿着黑色紧身衣、如同猎豹般矫健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我刚才的位置!他手里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见一击不中,立刻抽出匕首,再次朝着地上的我猛扑过来!动作快如闪电! 妈的!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简直就是暗夜里的杀戮机器! 来不及举枪!也来不及躲闪! 在匕首那冰冷的寒光即将刺入我胸膛的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起手中的56半步枪,不是用枪口,而是用整个枪身,狠狠地向上格挡! “当!”一声脆响!匕首和枪身碰撞在一起,迸溅出点点火星!巨大的力量震得我手臂发麻,步枪差点脱手! 但这也为我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一刹那! 我猛地抬起右腿,用膝盖狠狠地撞向对方的小腹!同时左手松开步枪,闪电般地抓向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腕!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会反抗得如此激烈,被我的膝撞顶得闷哼一声,动作稍微一滞!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那里,还挂着我最后一枚手榴弹! 我飞快地拔掉保险销,将光溜溜的、冰冷的手榴盘塞进了那个特工的怀里!然后猛地将他往旁边奋力一推!同时自己则像条泥鳅一样,手脚并用地朝着相反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翻滚出去! “轰——!!!” 一声沉闷而又剧烈的爆炸!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狠狠撞中!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气浪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泥地里,摔得我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挣扎着抬起头。 借着远处另一颗升起的照明弹的惨白光芒,我看到刚才那个偷袭我的越军特工,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肢体和黑色的布料残片…… 又……又活下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和浑身散架般的疼痛。 照明弹再次熄灭,黑暗重新笼罩。 但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搏杀,似乎也给了其他幸存的弟兄们喘息和反击的机会。枪声逐渐变得稀疏起来,那些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方抵抗的激烈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期,或者他们已经达到了某种目的,开始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他们……他们撤了?”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别……别大意!小心他们杀回马枪!”老王班长喘着粗气,警惕地喊道。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那些如同噩梦般的黑影,真的消失了。 我们……我们竟然打退了这帮鬼魅般的敌人?! 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各自的掩体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地狱的边缘爬回来。 天,似乎快要亮了。东方的天际线,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光芒。 老王班长挣扎着爬起来,开始清点人数。 这一次,结果更加残酷。 包括我在内,还能喘气的,只剩下……五个人了!而且,人人带伤!老王班长胳膊中了一枪,另一个战士腿部被弹片划伤,还有一个更是胸口中弹,呼吸微弱,眼看就活不成了。 “妈的……这帮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人?!”老王班长看着满地的尸体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一种深深的困惑。 我也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那个被炸毁的指挥所废墟附近。我看到,那几个越军军官的尸体,明显被人翻动过,口袋都被掏空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们是在找东西!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本硬邦邦的、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越南笔记本。它还在!万幸!刚才混乱中没有丢失! 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借着微弱的晨曦,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本笔记本。经过刚才的剧烈搏斗和爆炸冲击,本子已经有些破损,封皮上沾染了更多不知是谁的血迹。 我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里面的越南文字我依旧看不懂,但我的目光,却立刻被其中几页上用红色铅笔画出的、极其潦草却又重点标记的符号和箭头吸引了! 其中一页上,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类似闪电或者说“z”字形的符号!这个符号旁边,还用箭头指向了笔记本后面附带的一张极其简陋的、手绘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我们现在所在的312高地,而在高地的北侧,靠近悬崖峭壁的地方,赫然画着一个……山洞的入口标记?! 而且那个入口标记旁边,同样画着那个“z”字形符号! 这个符号……这个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着…… 对了!黄连山! 在黄连山迷失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躲避在一个废弃的、据说是当地少数民族祭祀用的山洞里,我好像就在洞壁的深处,看到过类似的、用某种颜料绘制的、已经有些模糊的符号!当时我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涂鸦! 难道……这个符号,和这个山洞,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而那帮神秘的越军特工,他们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发动如此惨烈的夜袭,就是为了找到这个笔记本,或者说,找到通往那个山洞的秘密?! 那个山洞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山下,再次传来了敌人集结的号角声和呐喊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疯狂!显然,经过一夜的失败,敌人准备在天亮之后,发动更大规模的、志在必得的总攻了! 而我们,只剩下最后五个人,伤痕累累,弹药匮乏…… 老王班长拖着受伤的胳膊,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笔记本,又看了看远处那个被标记的山洞方向。 “小子……”他声音嘶哑地问道,“那本子上……到底画了些啥?” 我指着那个山洞标记和“z”字符号,把我刚才的发现和猜测,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了他。 老王班长听完,沉默了。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又看了看那个神秘的山洞方向,脸上露出了极其艰难的挣扎表情。 坚守?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 突围?更不可能。 难道……唯一的生机,真的就在那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山洞里? 第16章 神秘符号,生死的抉择 天色,如同浸透了血的纱布,一点点地亮了起来。但黎明的曙光,并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和希望,反而将312高地主峰这片修罗场般的景象,更加残酷、更加清晰地暴露在我们眼前。 满目疮痍。 焦黑的土地,残破的工事,扭曲的武器残骸,以及……遍布峰顶的、凝固在各种狰狞姿态中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腐臭的气息,在微凉的晨风中弥漫,令人作呕。 山下,敌人集结的号角声和“呜哩哇啦”的呐喊声,如同即将到来的海啸,一浪高过一浪,清晰地传入我们仅存的五个人耳中。可以想象,经过一夜的失败和重新部署,此刻集结在山下的越军,数量更多,攻势也必将更加疯狂。 而我们,只剩下最后五个人。 老王班长胳膊中弹,用布条简单包扎着,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栓子大腿被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走路一瘸一拐,靠着一支步枪支撑着身体。另一个我不认识名字的战士,胸口中弹,呼吸微弱,躺在地上,眼看就撑不了多久了。还有一个相对年轻点的,叫小马,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神涣散,抱着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至于我,李卫国,浑身上下除了擦伤和撞击带来的疼痛,万幸没有致命伤,但体力和精神都早已濒临极限。 “班长……敌人……敌人上来了!”负责警戒的栓子,声音颤抖地喊道。 我们挣扎着爬到工事边缘,朝着山下望去。 只见山坡下方的树林边缘,黑压压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粗略看去,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们端着枪,嗷嗷叫着,如同嗜血的蚂蚁一般,开始朝着主峰发起了又一轮冲锋! 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明显比白天更加有组织,也更加不顾一切!冲在最前面的,甚至有一些是穿着平民衣服、手里却拿着武器的“民兵”!他们显然是想用人海战术,彻底淹没我们这最后的抵抗力量! “妈的!来得真快!”老王班长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加炽烈的疯狂所取代,“准备战斗!都给老子准备战斗!!” 他拖着受伤的胳膊,检查了一下冲锋枪里最后那点可怜的子弹,然后对着我们嘶吼道:“听着!我们人少!不能硬拼!等他们靠近了再打!给老子瞄准了打!节省子弹!打一个够本,打两个赚一个!”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战术可言了。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血腥、最绝望的……殊死抵抗。 我和栓子立刻占据了工事上仅存的两个还能提供有效掩护的射击位。那个精神恍惚的小马,也被老王班长一脚踹醒,半拖半拽地安排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负责传递弹药。至于那个胸口中弹、奄奄一息的战士,我们只能把他挪到工事最里面,听天由命。 敌人越来越近了!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冲在最前面那些越军士兵脸上因为兴奋和嗜血而扭曲的表情!看到他们手里那黑洞洞的枪口!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土腥味和汗臭味! “打!!!”老王班长终于发出了命令! 霎时间,我们仅存的几支枪,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同时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哒哒哒!”老王班长的冲锋枪率先响起,子弹如同鞭子般扫向密集的人群! “砰!砰!砰!”我和栓子的56半也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越军士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般,应声倒下! 但后续的敌人,却仿佛根本没看到同伴的死亡,依旧嗷嗷叫着,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子弹在我们身边呼啸!手榴弹在我们附近爆炸!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我们几乎是机械地重复着装弹、瞄准、射击的动作!枪管打得滚烫!硝烟呛得我们眼泪直流!但我们不敢停!我们知道,一旦火力停顿哪怕一秒钟,敌人就会像潮水一样淹没我们! 栓子旁边的一个弹坑里,突然扔进来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栓子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手榴弹,想都没想就朝着外面扔了回去!手榴弹在半空中爆炸,炸倒了几个冲上来的敌人!但他自己也因为暴露了位置,被敌人的机枪瞬间打成了筛子! “栓子!!!”我目眦欲裂,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地扫射! 敌人已经冲到了我们工事的前沿! 甚至有人试图攀爬我们用尸体和碎石堆砌起来的简陋胸墙! “上刺刀!跟他们拼了!!”老王班长打光了冲锋枪里最后一个弹匣,他怒吼一声,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一个刚刚爬上工事的越军士兵扑了过去! 我也打光了步枪里最后一发子弹!来不及装填!我怒吼一声,也拔出了那把沾染过敌人鲜血的三棱刺刀!朝着另一个试图翻进工事的敌人冲了过去! 近身肉搏! 最原始!最野蛮!最血腥的较量! 刀光闪烁!鲜血飞溅! 我只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刺刀,捅!刺!劈!砍!将训练场上学到的、战场上领悟到的所有技巧,都化作了最直接、最致命的杀戮本能! 我不知道自己捅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划开了多少道口子!只知道眼前全是晃动的身影,耳边全是喊杀声和惨叫声,鼻子里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等我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敌人,竟然……退下去了?! 不,不是退下去了,而是……被打散了?! 原来,就在我们这边陷入最惨烈的肉搏战时,高地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了更加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是……我们的人?! 难道是援军?!援军终于到了?! 残存的越军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腹背受敌之下,军心大乱,开始溃散,一部分人朝着山下逃窜,一部分人则被后续冲上来的、穿着同样是解放军军装的部队! 战斗,似乎……结束了? 我拄着步枪,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鲜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额头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但火辣辣地疼。 我环顾四周。 老王班长靠在工事壁上,他的胳膊伤势更重了,脸色惨白,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兴奋和……解脱?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战士,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颤抖,手里握着一把缴获的匕首,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而那个胸口中弹的战士……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我们,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了。 守住了……我们竟然真的守住了?! 巨大的疲惫感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 就在这时,我看到几个穿着与我们略有不同的、似乎是侦察兵或者特种部队装束的军人,簇拥着一个身材不高、但眼神异常锐利、肩上似乎扛着将星的中年军官,快步走到了我们面前。 那个中年军官目光如电,迅速扫视了一下我们这几个狼狈不堪的幸存者,又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和狼藉的战场,眉头微皱,但并没有说什么。 他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参谋的人,走上前,对老王班长说道:“同志,辛苦了!你们是哪个部队的?这里暂时由我们接管了!” 老王班长挣扎着想敬礼,但受伤的胳膊让他无法完成动作,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报告首长!我们是……118团被打散的!奉命坚守312高地!” “118团?”那参谋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好样的!你们打得不错!现在任务完成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后面有收容队会接应你们!” 下去? 我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牺牲了那么多的弟兄,终于守住了这个该死的高地,现在……一句“可以下去了”就完了? 或许是看出了我们的茫然,那个一直沉默的中年军官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战争还没有结束,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先下去休整,治疗伤势,然后,等待新的命令。” 他的目光,在我和小马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后落在了我胸前的口袋上——那里,还塞着那本缴获的越南笔记本。 “你身上,”他突然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难道…… 没等我回答,老王班长已经抢先说道:“报告首长!我们……我们在之前的战斗中,缴获了一本……一本越南军官的笔记本!上面好像有……有重要的东西!李卫国!快!把本子拿出来!”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本笔记本,不能轻易交给他们!尤其是在看到那个中年军官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形容的精光之后! “这……”我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从高地侧后方,那个靠近悬崖、之前越军特工可能渗透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几声零星的枪响! “什么情况?!”中年军官脸色一变,立刻喝问道。 几个侦察兵立刻端起枪,警惕地朝着那个方向摸去。 而我的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方向——那不正是笔记本上箭头指向的、可能存在山洞入口的区域吗?! 难道……?! 一个极其大胆而又令人心悸的猜测,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是巧合?还是……那里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第17章 地道惊魂,黑暗中的追猎 “什么情况?!”那位肩上似乎扛着将星的中年军官脸色一沉,厉声喝问,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扫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正是高地西北侧,靠近悬崖,也是我之前发现那条可疑小径,并且笔记本上箭头指向的那个区域! 他身边那几个精悍的侦察兵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端起了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呈战斗队形,如同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 老王班长和其他几个还能动弹的残兵也挣扎着举起了枪,紧张地注视着那边,但连续的战斗和失血已经让他们疲惫到了极点,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我的心,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直觉!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告诉我,那边的枪声,绝对不是简单的遭遇战!它和之前那些越军特工的行动,和这本神秘的笔记本,甚至和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高级军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里,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也过去看看!”老王班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咬着牙,端起枪,就想跟过去。 “站住!”然而,没等他迈开脚步,那个中年军官身边像是参谋的人就立刻出声制止了他,语气虽然客气,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同志,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里现在由我们接管。你们伤势很重,立刻下去接受治疗!”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身后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两个同样穿着特种作战服的士兵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搀扶老王班长和小马。 “可是……”老王班长还想争辩什么。 “执行命令!”中年军官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巨大的威压,直接打断了他。 老王班长看着对方肩上那模糊的星徽(即使看不清具体级别,也知道对方身份绝对不低),又看了看对方身边那些眼神冷酷、装备精良的士兵,最终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丝深深的忧虑。 我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下去!如果那个山洞或者地道里真的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如果那本笔记本真的是关键,那我现在被带下去,很可能就再也接触不到真相了!甚至……这本笔记本也可能会被他们以“上交”的名义收走!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我本能地感觉到,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就在那两个特战队员准备过来搀扶同样受伤的我时,我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捂住肚子,痛苦地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等等……我……我好像……刚才震伤了内腑……让我……让我先缓一下……呕……” 我装作极其痛苦的样子,甚至逼着自己干呕了几声,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那两个特战队员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毕竟,战场上因为爆炸冲击波导致内脏受伤的情况很常见,而且外表看不出来。 那个参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把我拖走,只能对旁边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示意了一下:“看着他!”然后便转身跟着中年军官,快步走向了西北方向那片传来枪声的区域,显然那边的情况更让他们在意。 机会! 趁着他们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 我一边继续痛苦地咳嗽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那个负责看守我的士兵虽然端着枪,但注意力也明显被西北方向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咬牙!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被当场击毙!一个极其狼狈却又迅捷无比的懒驴打滚,朝着旁边一个被炸塌了一半、通往山体内部的越军掩体入口(这个入口可能就是笔记本上标记的那个,也可能只是附近的一个相似入口)滚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那个负责看守我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同时举起了枪! 但我已经抢先一步,如同泥鳅一般,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霉味的洞口! 身后传来了那个士兵的怒吼和几声枪响!子弹打在洞口边缘的石头上,迸溅出点点火星!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手脚并用,拼命地往黑暗深处爬去!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我不敢回头,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狭窄、崎岖、布满了碎石和积水的地道里亡命狂奔! 这地道显然是越军长期经营的工事系统的一部分,四通八达,岔路极多。空气污浊不堪,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黑暗中,不时会踢到什么东西,有时是散落的弹药箱,有时是冰冷的武器残骸,甚至……是软绵绵的、不知名的物体,让人头皮发麻! 我掏出那本越南笔记本,想借着偶尔从头顶通风口透下的一丝微光看清地图,但光线实在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而且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枪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地道里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 我只能凭着直觉,或者说,是那本笔记本上那个“z”字形符号给我的一种极其模糊的感应,选择着前进的方向!我总感觉,这个符号似乎在指引着我,或者说,是与这个地道系统中的某个核心区域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甚至有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 妈的!甩不掉了! 我心里一横!猛地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迅速从腰间掏出了最后一枚手榴弹! 不是为了同归于尽!而是为了……制造混乱和障碍! 我估算了一下追兵的距离,拧开后盖,拉开引信,并没有立刻扔出去,而是默数了两秒! 然后,猛地将手榴弹朝着身后用力一扔!同时自己则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另一个岔路口扑了过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地道里轰然响起!震得整个地道都在嗡嗡作响!碎石和尘土如同暴雨般落下!爆炸的气浪如同狂暴的野兽,从我身后席卷而来,狠狠地将我推了出去!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但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也成功地阻碍了追兵的脚步!身后传来了几声惊呼和咒骂,脚步声明显停顿了下来,似乎还在确认爆炸造成的破坏和是否还有埋伏。 我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个岔路口,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深处狂奔! 这条岔路似乎更加狭窄和陡峭,而且……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也更浓了!脚下的积水也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 难道……这里之前也发生过战斗? 就在我疑神疑鬼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我心里一惊!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 借着从头顶一个极小的通风孔透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道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穿着……穿着和外面那些侦察兵或者特种部队一样的作战服?!但他似乎受了重伤,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呻吟声证明他还活着! 难道是刚才追过来的士兵?不!不对!方向不对!而且他的姿势也不像是追击者!更像是……被打伤后躲在这里的?!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或者说……还有别的敌人?!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那支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的步枪,小心翼翼地靠近。 等我走到近前,看清那人的脸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满脸血污,但那张脸……我认得!他就是刚才跟在那个中年军官身边的、那个像是参谋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伤得这么重?!他的胸口有一个狰狞的枪伤,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 “你……你……”他看到我,眼睛猛地睁大,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伤势太重,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别说话!”我立刻蹲下身,下意识地想要帮他捂住伤口,但看到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我知道这根本没用。 “谁……谁干的?”我压低声音问道。 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地道更深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他们……东西……笔记本……”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落,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 而他临死前的话,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里炸响! 他们! 东西! 笔记本! 难道……?! 我猛地看向地道深处那片更加浓重、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 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那些神秘的越军特工? 还是……?! 一种更加恐怖、更加难以置信的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第18章 敌友难辨,地下据点的秘密 冰冷,刺骨的冰冷。 不仅仅是这该死的地道里潮湿阴暗带来的物理上的寒冷,更是那位参谋临死前那双圆睁的、充满了惊恐和未尽话语的眼睛,以及他最后吐出的那几个破碎词语——“他们……东西……笔记本……”所带来的、直透灵魂的寒意! 死了。 一个刚刚还在外面发号施令、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黑暗、肮脏的地道里。而且,看他胸口那狰狞的枪伤,绝对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 是谁杀了他? 是那些紧追我不放的、我们自己人(虽然是临时“收编”我的118团或那支特种部队)?他们追到这里,发生了内讧?还是……有别的什么人,或者说,“他们”? 而他口中的“东西”,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指我胸前口袋里这本滚烫的、仿佛带着诅咒的越南笔记本! “他们”为什么要抢这本笔记本?这本地图上那些潦草的越南文字、奇怪的符号和指向这个地道系统的箭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不惜杀人灭口?!而且杀的还是自己人?! 无数个疑问如同毒蛇般在我混乱的大脑里疯狂地撕咬、盘绕!一股前所未有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面对敌人都要强烈的恐惧感,紧紧地攫住了我! 之前的战斗,虽然残酷血腥,但至少敌我分明,目标明确——活下去,杀死敌人。 可现在,情况似乎完全变了!我不仅要面对可能存在的越南追兵(如果他们没有被刚才的爆炸阻挡或者绕路过来的话),更要提防来自暗处的、可能是“自己人”的致命威胁! 敌友难辨!这比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更加让人感到无助和……绝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越是危险,越要保持清醒! 我迅速检查了一下参谋的尸体。他身上的武器还在,是一把崭新的54式手枪,弹匣是满的。我还从他口袋里找到了一小叠军用地图(比我那张破烂的好多了,但似乎也缺少关键区域的细节),还有一个小巧的、但已经摔坏了无法使用的指南针。没有其他任何能证明他身份或者解释他死因的东西了。 我毫不犹豫地将那把手枪和备用弹匣占为己有。在这种鬼地方,多一把能响的家伙,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至于地图,聊胜于无。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处理了一下现场,尽量抹去我来过的痕迹,将身体紧紧贴着潮湿冰冷的岩壁,竖起耳朵,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地道里,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从地面战场渗透下来的沉闷爆炸声,以及我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刚才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似乎真的消失了,不知道是被我那颗手榴弹吓退了,还是被地道里的什么东西……解决了? 后一种可能性,让我不寒而栗。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原路返回?肯定不行!外面那些“友军”的目的不明,我贸然出去,很可能就是自投罗网!而且刚才的爆炸可能已经堵塞了来路。 留在这里?更不行!这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而且迟早会被人发现!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继续往地道深处走! 根据笔记本上的箭头指示,根据那个“z”字形符号的模糊感应,去寻找这个地道系统真正的核心!去揭开这本笔记本和那位参谋死亡背后的秘密! 虽然这同样充满了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更加危险!但至少,这掌握了一丝主动权,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坐以待毙! 而且,直觉告诉我,这本笔记本,绝对非同小可!它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命运,甚至可能影响到……这场战争的走向!虽然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但既然阴差阳错地卷了进来,我就不能让它不明不白地消失,或者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里! 妈的!又是一次赌命! 我李卫国这辈子,好像就跟“赌”字干上了! 打定了主意,我不再犹豫。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也能勉强视物),我再次拿出那本越南笔记本,仔细辨认着那张简陋的手绘地图。 箭头指向的是……左前方的一条岔道?而且那条岔道入口处,似乎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标记,画的好像是……三道波浪线? 我收起笔记本,握紧了手里的54式手枪,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方向摸索过去。 这条岔道比主道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空气更加污浊,带着一股浓重的、类似硫磺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脚下的积水也更深了,没过了我的脚踝,冰冷刺骨。 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地道,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地下空间! 空间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顶很高,岩壁上镶嵌着一些简陋的、但还在发出微弱黄光的防爆灯! 空间的中央,摆放着几张铺着地图和文件的桌子,旁边还有几部看起来很先进的、我从未见过的通讯设备(比我们团部用的电台高级多了!),其中一部还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墙边,堆放着不少箱子,有些上面印着看不懂的越南文字,有些则印着……俄文?!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某种化学药品的容器?!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空间的角落里,竟然还用铁栅栏隔出了几个小小的牢房!其中一个牢房里,赫然关着……几个穿着我们解放军军装的人?! 他们看起来被关押了很久,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眼神麻木,似乎对我的突然闯入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地方?! 越军的秘密指挥所?还是特工据点?或者是……某个进行秘密研究的实验室?! 还有那些被关押的我们的人!他们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就在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有些失神的时候! “谁?!”一声低沉的、带着极度警惕的喝问,突然从旁边一个阴影角落里响起! 我心里一惊!猛地调转枪口! 只见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越南人! 也不是穿着我们普通军装的战士! 他穿着……穿着和外面那些特种部队一样的作战服!手里端着一支同样带着消音器的微声冲锋枪!脸上也涂着油彩,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是我们的人?!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是一个人?!刚才那个参谋……难道是被他杀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紧张!自己人!”那个身影似乎看出了我的敌意和紧张,他缓缓地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同时慢慢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露出了他的脸庞。 那是一张年轻但写满了沧桑和坚毅的脸,下巴上带着短短的胡茬,眼神锐利而又带着一丝疲惫。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直属侦察大队,代号‘猎隼’。”他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你呢?哪个部分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西南军区直属侦察大队?猎隼?这是……传说中的王牌特种部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毕竟,刚才参谋的死,让我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警惕。 “我……我是118团被打散的……跟着老王班长他们冲上来的……后来……”我快速地将自己之前的遭遇,以及如何发现地道入口,如何捡到笔记本,如何遭遇参谋的尸体,简略地说了一遍,但隐瞒了笔记本上具体的标记和我的猜测。 他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对我的经历并不感到意外。 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那个笔记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也是冲着笔记本来的! “为什么?”我警惕地反问,握着手枪的手更紧了,“这本子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那个参谋会死?还有外面那些人……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猎隼”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你暂时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但你必须相信我,这本笔记本,关系重大,可能关系到无数战友的生命,甚至……关系到我们这次行动的成败!” 他指了指那些牢房里被关押的战士:“看到他们了吗?他们是‘先锋营’的幸存者,一支执行特殊穿插任务的部队,前几天在这里中了埋伏,被俘了。这本笔记本里,很可能记载着越军下一步针对我军穿插部队和后勤线的重大行动计划!” 他又指了指墙角那些可疑的容器:“还有这些东西!我们怀疑是越军秘密研制的化学武器!这本笔记本里,也可能有相关的记录!”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变得异常严肃:“至于外面那些人……还有刚才死掉的那个参谋……情况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队伍内部,可能也……不干净。有人想得到这本笔记本,不是为了交给上级,而是为了……毁灭它!或者……据为己有!” 内部……不干净?!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我彻底呆住了! 难道……?! “所以,”猎隼看着我,语气凝重,“现在,你愿意相信我吗?把笔记本交给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把情报送出去,把这些人救出去!” 我看着他那双真诚而又带着焦急的眼睛,又看了看牢房里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同胞,再摸了摸胸口那本滚烫的笔记本…… 我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相信他?他会不会也是“他们”的人?只是在演戏骗我? 不相信他?难道就凭我自己,能带着这本笔记本,从这个危机四伏的地下据点杀出去?能把那些被俘的战友救出去? 时间,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就在这时! 据点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不好!他们找到这里了!”猎隼脸色大变,立刻举起了枪,对着我低吼道,“快!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19章 绝境逃亡,地下暗河的赌博 “快!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猎隼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果决!他的话音未落,入口方向已经传来了更加密集的脚步声、越南语的叫骂声以及零星的枪声!显然,外面守卫的敌人已经被清除或者正在被攻击,追兵已经突入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核心据点! 妈的!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几乎是被猎隼一把拽起来的!他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机会,拉着我就朝着据点侧后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被一堆废弃设备挡住的金属维修门冲去! “牢房里的人……”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被俘战友。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猎隼头也不回地低吼道,手上用力,几乎是将我拖着往前跑,“他们人多,目标太大,带上也是死!” 他的话冷酷而现实,像冰冷的刀子扎在我心上。但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迟疑和妇人之仁,都可能导致全灭。 猎隼猛地踹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原始、向下倾斜的天然溶洞通道!这显然不是常规通道,更像是紧急情况下的逃生路线,或者是被扩建改造过的喀斯特地貌天然裂缝。 “快进去!”猎隼把我猛地推进通道,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来。 就在我们刚刚进入通道的瞬间,外面据点里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显然,追兵已经和可能留守的敌人(或者是猎隼的同伴?我不确定)交上了火! 猎隼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小方块(我猜是塑胶炸药或者定时雷管之类的东西),极其熟练地将其卡在通道入口处的岩石缝隙里,设定了一个极短的延时,然后拉着我,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的深处狂奔!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巨响!整个溶洞似乎都在剧烈地颤抖!碎石和尘土如同暴雨般落下!爆炸的巨大声响和冲击波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复回荡、放大,震得我耳膜刺痛,几乎要失聪! 我知道,猎隼炸塌了入口! 这暂时阻断了追兵的脚步,但也意味着……我们彻底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沿着这条未知的、通往地心深处的黑暗通道,一路逃亡下去! 通道内部,比之前的地道更加难行!完全没有了人工修葺的痕迹,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岩石,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锋利的棱角。头顶不时有低矮的钟乳石垂下,必须时刻弯腰低头才能通过。空气异常稀薄、潮湿,带着一股地下水特有的腥冷气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且,这里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猎隼显然有所准备,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支小巧的军用手电筒,但只敢开最低亮度,仅仅照亮脚前一小片区域。而我,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扶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把从参谋身上缴获的54式手枪,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两人沉重的喘息声、脚步踩在积水和碎石上发出的“沙沙”、“啪嗒”声,以及偶尔从岩壁深处传来的、水滴滴落的“嘀嗒”声,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如同鬼魅的低语,敲打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快点!别停!”猎隼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爆炸声肯定会引来更多敌人,他们可能从别的通道绕过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和极度的疲惫,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脚步。 在这完全黑暗、方向不明的环境里,时间感也变得模糊起来。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只感觉体力在飞速流失,意识也因为缺氧和恐惧而开始有些恍惚。 突然,走在前面的猎隼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手! 我立刻也停了下来,屏住呼吸,警惕地倾听着。 “……听到了吗?”猎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 我侧耳倾听。 一开始,什么也听不到。但很快,一阵极其微弱的、似乎是从更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哗哗”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是水声!而且不是滴水声,是……流动的水声?! “是地下河!”猎隼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出口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 这个发现,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光芒!我和猎隼的精神都是一振,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甚至能感觉到水汽扑面而来! 转过一个陡峭的下坡弯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而空间的尽头,借着猎隼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我们看到了一条……奔腾汹涌的地下暗河! 河水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深浅,水流异常湍急,撞击在两岸的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河面上弥漫着冰冷的水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出路?! 我看着那条如同通往地狱入口般的黑暗河流,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浇灭了大半。 “没……没别的路了吗?”我声音干涩地问道。 猎隼用手电筒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除了我们进来的通道和眼前的暗河,似乎再没有其他的出口。 “没有了!”猎隼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根据情报,这条暗河最终会汇入外面的南溪河!只要我们能撑住不被淹死、不被撞死,就有机会活着出去!” 就在这时! 身后那条我们来时的通道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叫骂声!还夹杂着几下枪栓被拉动的声音! 追兵!他们还是追上来了!而且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妈的!来不及了!”猎隼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拉到暗河边,指着那翻滚咆哮的黑色激流,低吼道,“跳!想活命就跳下去!赌一把!!” 赌一把?! 看着那如同巨兽之口般吞噬一切的黑暗河流,我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心脏! 就在我犹豫的这一刹那! 追兵已经出现在了通道口!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猛地照射过来!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 “哒哒哒哒!”子弹打在我们身边的岩石上,迸溅出耀眼的火星! “就是他们!抓住那个拿笔记本的!死活不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猛地回头! 借着敌人手电筒晃动的一刹那光亮,我看到了!看到了追兵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那张脸! 虽然只是一瞬间,虽然光线很暗淡!但我绝对不会认错! 那张脸,就是那个负责看守我、在我钻入地道时朝着我开枪的那个118团的士兵!!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地面上吗?!为什么会和这些追兵混在一起?!而且……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目标……似乎就是我手里的笔记本?! 这一瞬间,那个死去的参谋临死前的话,猎隼关于“内部不干净”的警告,全都如同闪电般在我脑海里炸开! 原来……是真的! 我们内部,真的有……叛徒?!或者说,是隐藏的敌人?! “快跳!!”猎隼看到我的迟疑,他猛地推了我一把! 而他自己,也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朝着那片象征着未知生死的、翻滚咆哮的黑暗激流,跳了下去!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眼看着子弹就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打出一排弹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再有任何思考的时间!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跟着猎隼,朝着那片冰冷、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灵魂的地下暗河,纵身跳了下去! 冰冷!刺骨!窒息! 河水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透了我的身体!巨大的水流如同狂暴的野兽,将我狠狠地卷入其中,撕扯着,旋转着,拖拽着我,沉向无边的黑暗深处…… 我的意识,在冰冷和窒息中,迅速变得模糊…… 第20章 红河浮沉,敌占区的挣扎 冰冷刺骨的河水像无数根钢针扎遍全身,瞬间剥夺了我的体温和力气。湍急的水流如同狂暴的野兽,将我狠狠地卷入黑暗的漩涡,肆意地撕扯、翻滚、撞击!冰冷的河水疯狂地涌入我的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完了…… 我的意识在冰冷和缺氧中迅速模糊,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没想到躲过了枪林弹雨,避开了陷阱埋伏,最后却要淹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暗河里……真是他妈的讽刺!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无边黑暗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奋力向上拖拽! “咳!咳咳!” 我的脑袋猛地冲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稀薄的空气!呛咳出的河水带着血腥味和泥沙的腥气。 是猎隼! 借着极其微弱的、不知道从哪里渗透下来的光线(也许是某些发光矿石,也许是更深处的出口折射进来的?),我看到猎隼就在我身边!他同样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刚才在水下竟然还能找到并把我捞起来!这家伙的体能和水性简直非人! “抓紧!别松手!!”猎隼的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显得异常嘶哑和吃力,“跟着水流走!别抵抗!尽量……尽量找能换气的地方!” 我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或者说是被他拖拽着,任由湍急的暗河水流将我们冲向下游未知的黑暗。 这简直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漂流! 我们如同两片脆弱的树叶,在狂暴的地下激流中身不由己地翻滚、沉浮。冰冷的河水不断地冲击着我们的身体,撞击在嶙峋的岩石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我们时而被卷入水底,憋气到极限才勉强浮出水面换一口气;时而又被抛向浪尖,然后重重摔下。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我的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反复切换,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抓住猎隼胳膊这最后一个本能的动作。 期间,我们似乎经过了一些相对平缓的水域,或者是一些有空气流通的溶洞空间,猎隼会奋力将我拖到岸边或者抓住突出的岩石,让我们得以短暂地喘息片刻。但身后的危险(我们不知道追兵是否也跳了下来,或者从别的路追来)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又逼迫着我们不敢停留太久,只能再次投入那冰冷黑暗的河流。 我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了小石头、刀疤脸、老王班长他们的脸在黑暗的水面上对我招手…… 就在我感觉自己真的要撑不下去,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时候—— 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光,而是……真正的、带着温度和色彩的光线! 而且,水流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了,不再是单纯的轰鸣,还夹杂着……瀑布?! “抓紧!前面可能是出口!!”猎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更加强烈的警惕! 出口,往往也意味着新的危险! 水流的速度骤然加快!我们如同离弦之箭般,被巨大的水流裹挟着,朝着那片越来越亮的光源猛冲过去! 然后…… 失重感! 如同从万丈悬崖坠落般的失重感! 我们被巨大的水流,从一个高处的洞口,如同垃圾一般,狠狠地抛了出去! “噗通——!!!” 我和猎隼重重地砸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中!冰冷的潭水瞬间将我们淹没! 我拼命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向上划水! 终于,我再次冲出了水面! 阳光! 刺眼的阳光! 我从未觉得阳光如此的温暖,如此的……刺眼!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新鲜空气!虽然依旧呛咳不止,但这种能自由呼吸的感觉,简直如同重生! 我抹去脸上的水珠,艰难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我们身处一个巨大的、碧绿色的水潭之中。水潭的后方,是一面陡峭的、长满了青苔和藤蔓的悬崖峭壁,一条巨大的瀑布如同白练般从悬崖上方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显然就是我们刚才被冲出来的地方)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水潭的前方,则是一片茂密得看不到边际的亚热带丛林!参天的大树,纠缠的藤蔓,各种奇特的植物,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但也……危机四伏。 猎隼就在我旁边不远处,他也浮在水面上,大口喘着气,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我们……出来了! 我们竟然真的从那该死的地下暗河里活着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和脱力感同时袭来,我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或者嚎啕大哭。 “别放松警惕!”猎隼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激动,“看看周围!这里是哪里?!” 我立刻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压下劫后余生的激动,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阳光的角度,空气的湿度,周围的植被(我看到了很多高大的芭蕉树和茂密的竹林,这些都是越南北部非常常见的植物)……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率……仍然在越南境内! 而且,很可能是在老街省的某个偏僻河谷或者丛林深处! 我们只是从一个地狱,逃到了另一个地狱! 而且,我们现在身无长物!在暗河漂流中,我那支56半步枪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身上除了这套湿透了的、破烂不堪的军装,就只剩下那把54式手枪(万幸还插在腰间枪套里)和胸前口袋里那本同样湿透了、字迹都有些模糊的越南笔记本了! 猎隼的情况比我稍好,他的微声冲锋枪似乎还在,但背包里的东西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更糟糕的是,在刚才的漂流和撞击中,我们两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体力消耗巨大,行动能力也受到了影响。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猎隼抹了把脸上的水,语气凝重,“这里太开阔,而且这个瀑布目标太明显,如果敌人追踪到暗河出口,很容易发现我们!” 他指了指下游的方向:“顺着这条溪流(瀑布潭的水汇聚成了一条溪流)往下游走,也许能找到南溪河或者红河的主干道。只要找到大河,就能大致判断方向,想办法靠近边境线!”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我们艰难地爬上岸,拧干湿透的衣服(虽然拧干了穿在身上依旧冰冷潮湿),检查了一下武器(我的54手枪还能用,猎隼的冲锋枪似乎也问题不大),然后互相搀扶着,沿着那条浑浊的溪流,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未知的下游走去。 周围的丛林异常茂密,各种蚊虫嗡嗡作响,不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吼叫声。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仅要提防可能出现的越军巡逻队或者民兵,还要小心丛林里潜藏的毒蛇、猛兽和各种陷阱。 食物和干净的水源,再次成为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李卫国之前的生存技能,此刻又成了我们活下去的关键。他仔细辨认着各种植物,寻找着可以充饥的野果(比如一种酸涩的野杨桃)和野菜(比如鲜嫩的竹笋),以及能够提供相对干净水源的植物(比如某些藤蔓的汁液)。 猎隼则负责警戒和利用他丰富的经验判断方向。但他似乎心事重重,时常陷入沉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偶尔还会拿出那个可能仅存的、经过防水处理的小型罗盘(或者只是凭借经验)校对方向。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经历了地下据点的变故和暗河的生死逃亡,我们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相互依靠才能活下去。但同时,那本笔记本的存在,猎隼未明的身份和任务,以及那个出现在追兵中的“自己人”的身影,又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横亘在我们之间,让彼此都充满了戒备和猜疑。 走了大约一天一夜(我们只能通过太阳和感觉大致判断时间),我们终于走出了最茂密的原始丛林,眼前出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被砍伐过的树木,废弃的木炭窑,甚至还有……小片的梯田! 这让我们精神一振!有梯田,就意味着附近很可能有村寨! 但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我们更加小心地隐藏行踪,尽量沿着山脊或者丛林的边缘前进。 就在我们翻过一个小山坳时,下方山谷里,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寨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一个典型的越南北部山区少数民族(看建筑风格像是赫蒙族或瑶族)的村寨,吊脚楼依山而建,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梯田。 要不要冒险接触? 我和猎隼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警惕。 但就在这时,猎隼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他一把将我按倒在地,同时自己也迅速隐蔽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村寨通往山外的那条泥泞小路上,一队穿着黄绿色军装、荷枪实弹的越军士兵,正押送着几个被绳子捆绑着的、衣衫褴褛的人,朝着村寨的方向走来! 那些被捆绑的人……赫然是越南边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而那些押送他们的越军士兵,则满脸凶悍,不时用枪托推搡打骂着! 这一幕,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来,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寨,也并不安全!甚至可能已经被越军控制了! 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注意到,在那队越军士兵的最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打扮与当地村民迥异、但神情倨傲的人。他似乎在对带队的越军军官低声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罗盘或者探测仪一样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 第21章 老寨谍影,法式建筑的秘密 看着那队越军押着如同牲口般、满脸惊恐的边民,还有那个混在队伍最后、神情倨傲、拿着奇怪仪器的黑衣人,消失在村寨入口那片茂密的竹林后面,我和猎隼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个看似偏僻的赫蒙族(也可能是瑶族)山寨,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那些被押送的边民,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做什么?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手里拿的又是什么东西? “情况不对。”猎隼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但语气却异常严肃,“这个村寨,有问题。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或者至少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直觉告诉我,那本湿漉漉的笔记本上模糊的标记和箭头,很可能就指向这里。那本在暗河漂流中奇迹般保存下来的笔记本…… 我还记得,当时从地道里摸出笔记本后,看着上面那些可能关系重大的信息,我下意识地就把它塞进了自己作战服最里层那个用油布缝制的、原本用来放重要证件和照片的内口袋里。在跳入暗河前那混乱的几秒钟,我又额外将内口袋外层用背包里找到的一小块防水布(可能是雨衣碎片)紧紧地裹了几层,并用背包带死死勒紧。虽然在湍急的水流中经历了长时间的浸泡和撞击,防水效果未必完美,但至少这层层保护,让这本关键的笔记本没有彻底散开或者变成一滩烂泥。此刻隔着湿透的衣服,我依然能感受到它硬邦邦的棱角,这给了我一丝莫名的心安,也时刻提醒着我所背负的秘密和危险。 “我们得进去看看。”猎隼低声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村寨的轮廓,“但不能从正面进,太危险了。我们绕到后面,找机会潜进去。” 我没有异议。现在,我和猎隼几乎是捆绑在了一起,他的经验和判断,是我目前唯一能依靠的。至于他真实的身份和目的……只能暂时放在一边,活下去,搞清楚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借着茂密的丛林和山谷地形的掩护,如同两条谨慎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村寨的后方。村寨后面是一片陡峭的山壁,只有一条极其隐蔽、杂草丛生的小路蜿蜒向上,似乎是村民上山砍柴或者打猎的路径。 我们沿着这条小路,极其小心地向上攀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不留下任何痕迹。爬到半山腰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我们再次潜伏下来,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整个村寨。 从这个角度看去,村寨的全貌更加清晰。几十栋吊脚楼和茅草屋,散乱地分布在山谷底部和半坡上。大部分房屋看起来都很普通,但有三处地方引起了我们的高度警惕: 第一,是村寨中央那片小小的晒谷场,此刻竟然有几个穿着越军军服的士兵在巡逻,虽然看起来有些懒散,但这足以证明,这个村寨确实已被越军控制。 第二,是在村寨靠近后山山壁的地方,有一座明显带有法式风格的两层石头建筑。它的风格与周围的赫蒙族吊脚楼格格不入,墙体斑驳,爬满了藤蔓,看起来像是法国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可能是过去的种植园办公室、教堂附属建筑,或者是一个小型的军事观察哨。此刻,这座旧建筑的门口,竟然也有两个越军士兵在站岗!这很不寻常!一个看似普通的山寨,为何要在这种废弃的旧建筑门口设岗? 第三,是在那座法式建筑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被新近加固过的山洞入口。洞口用削尖的竹子和铁丝网做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旁边还堆放着一些空的弹药箱和军用物资包装。这更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这个村寨绝非善地! “看来,秘密就在那座法式小楼或者那个山洞里。”猎隼低声说道,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怎么进?”我皱着眉头问道,“门口有哨兵,村里还有巡逻队,硬闯肯定不行。” “等。”猎隼言简意赅,“等到天黑,或者……等他们换岗的时候。”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我们像两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潜伏在半山腰的草丛里,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烈日的炙烤(如果天气晴朗的话),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村寨,观察着敌人的活动规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村寨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巡逻队依旧懒散地走动着,法式小楼门口的哨兵偶尔交谈几句,被押送进村的那些边民则被关进了某间吊脚楼里,再也没有出来。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没有再露面。 一切,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直到……黄昏时分。 当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山谷镀上一层血色的时候,我们终于等到了机会! 法式小楼门口的两个哨兵,似乎有些疲惫了,互相打了声招呼,朝着村子中央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去换岗或者吃饭。而接替他们的哨兵,还没有立刻到位!出现了短暂的空档! “就是现在!”猎隼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 我们两个人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利用山坡的陡峭和植被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座法式小楼冲了下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感觉像跑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心脏狂跳不止,生怕被村里的巡逻队或者某个角落里隐藏的暗哨发现! 幸运的是,我们似乎并没有被发现! 我们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成功地冲到了法式小楼的后墙根下!这里相对隐蔽,而且墙壁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损和裂缝。 猎隼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警戒,他自己则走到一扇看起来比较破旧的、木制的后窗下面。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薄而坚韧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动着窗户的插销。 伴随着极其轻微的“咔哒”声,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猎隼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然后对我点了点头,示意安全。他先是灵巧地翻身钻了进去,然后又探出头来,掩护着我,也跟着翻了进去。 小楼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和腐朽木头的味道。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件破旧的桌椅,墙上还挂着一些早已褪色、模糊不清的画像或者地图(可能是法文的)。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正常使用过了。 但是! 在房间的角落里,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痕迹!地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新鲜的脚印!一张桌子上,放着几个空的罐头盒子和烟蒂!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现代枪油的味道! 这证明,最近肯定有人在这里活动过!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些越军或者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分头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猎隼低声命令道,同时警惕地举起了枪,开始搜索房间的另一侧。 我也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房间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破烂。但就在我拉开一个破旧的文件柜抽屉时,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抽屉里,除了一些发黄、被虫蛀过的法文旧文件外,赫然放着……一张绘制在羊皮纸上的、看起来更加古老、也更加详细的地图?! 这张地图的风格明显与我们现在使用的军用地图完全不同,上面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法文字母。但最让我心头狂跳的是,在这张地图的某个区域,赫然标注着一个……一个与我那本越南笔记本上一模一样的“z”字形符号!! 而且,这个符号标注的位置,似乎就在这座法式小楼,或者说,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区域附近! “猎隼!快来看!”我压低声音,激动地喊道。 猎隼立刻警惕地靠了过来,看到我手里的羊皮纸地图,他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接过地图,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法文标注和符号。 “……矿区……勘探……193x年……”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法文单词,“……危险……禁区……”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光芒! “我明白了!”他声音急促地说道,“这本笔记本,还有外面那个山洞……它们指向的,根本不是什么军事目标!而是……一个法国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被废弃的……稀有金属矿区! 那个‘z’字符号,很可能是当年法国人留下的勘探标记!” 稀有金属矿区?!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呆了!难怪……难怪那些越军特工和那个黑衣人会对这本笔记本如此执着!这里面隐藏的,不仅仅是军事秘密,更可能是……巨大的经济利益!或者……与矿区相关的某种危险的技术或物质?!(联系到笔记本上可能还有化学武器相关记录的猜测) 就在我们被这个发现震惊得有些失神的时候—— “哐当!”一声! 小楼的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越南语的叫骂声! 我们暴露了!! “不好!快走!”猎隼脸色大变,一把拉起我,指着房间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室的木门,“从这边走!快!” 我们想都没想,立刻朝着地下室的门冲了过去! 身后,追兵已经冲进了房间!枪声响了起来!子弹打在我们身后的墙壁上,木屑横飞! 猎隼猛地踹开那扇同样破旧的木门,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潮湿、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段狭窄陡峭、通往无边黑暗的石阶! 我们一头扎进了这未知的黑暗之中!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敌人! 而前方,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是另一条绝境?还是……隐藏着更大秘密的地下迷宫? 第22章 界河怒涛,跨境线的较量 石阶湿滑陡峭,我几乎是一脚踩空,连滚带爬地摔进了冰冷黑暗的地下室。身后,猎隼紧跟着跳了下来。门外,越南兵愤怒的叫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们并没有立刻追进来,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咳咳!妈的!”我摔得浑身酸痛,呛了几口灰尘和泥土,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发呆!快走!”猎隼几乎是一落地就弹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打开了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地窖里晃动,照亮了周围阴森恐怖的景象。 地下室是一个用条石砌成的巨大空间,异常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腐朽味。墙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真菌。地上散落着一些发黑腐烂的木箱和锈迹斑斑的铁器,看起来像是多年前废弃的储藏室。 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这间地下室并非只有一处入口。在房间的另一侧,赫然还有另外几扇门,其中一扇铁门锈迹斑斑,仿佛通往更深的黑暗。 “这边!”猎隼指了指那扇铁门,“入口肯定是炸塌了,他们没进来。这里,应该有别的出口,或者连接着别的地方!笔记本呢?在不在?” 我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顾不上检查伤势,第一时间摸了摸胸前那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内口袋。 它还在!万幸!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掏出。经过地下暗河的漂流,以及刚才的摔打和爆炸,外层的防水布已经有些破损,笔记本虽然没有完全浸透,但页角也变得有些潮湿,有些字迹开始模糊,但关键的法文和符号,包括那张羊皮纸地图,似乎还能勉强辨认。 “还在!但有点湿了!”我松了口气说道。 “没事!”猎隼看着我的动作,眼神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他指了指手中的冲锋枪,用枪托指了指旁边的岩壁:“你!警戒!我来开路!” 我立刻端起手中的54手枪,对准刚刚下来的入口方向,全身戒备。猎隼则走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仔细观察起来。他从靴子里再次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或者利用工兵铲(如果还有的话),小心翼翼地撬动着铁门周围的缝隙和锁扣。 门很旧很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追兵在门外的喊叫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砸门或者尝试爆破的声音!我们必须快! “砰!”猎隼一脚踹在那扇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门终于被撞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夹杂着通风不良气味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门后,是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通往更加彻底的黑暗。 “进去!”猎隼不等我反应,再次拉着我就钻了进去! 身后,法式小楼入口方向,也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和石块塌落的声音!他们把法式小楼入口也炸塌了!这下,追兵不得不另寻入口,但也意味着我们彻底被困在了地下,必须找到出路! 这段石阶似乎是人工开凿的,但很粗糙,岩壁未经修饰。阶梯非常潮湿,有的地方还有积水,空气更加污浊。 走了大概几十米,石阶走到了尽头,我们进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地下空间!这里不再是人工开凿,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喀斯特溶洞系统,被人为地连接、打通、或者加以利用过。 四通八达!岔路极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和矿物质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地下水流动的声音。 这很可能就是那本笔记本和羊皮纸地图上标注的……那个法国人遗留的矿洞! 那个所谓的“危险禁区”! 笔记本! 我赶紧再次掏出笔记本,尽管光线微弱,我还是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翻到那页标有“z”符号和地图的地方,尝试将其与眼前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进行对应。 借着猎隼微弱的手电光,以及偶然从洞顶缝隙透下来的一丝极其模糊的光线,我努力辨认着地图上的潦草线条、法文字母和那个独特的“z”字符号。我看到,地图上不仅标注着复杂的洞穴网络,还画着一些标记——像是通风井、水源、或者……某个核心区域的符号? 我的心跳得像鼓点!这些东西,很可能就是整个秘密的关键! 然而,就在这时,我们来时的方向,或者说,我们从地下室下来的入口附近,传来了新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不!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他们从别的地方下来了!”猎隼脸色大变!他的听力显然比我好得多! 敌人已经找到了进入这个矿洞的通道!而且数量不少!很可能还带有专业的设备和对这个地形熟悉的向导! 我们无处可逃!在这个巨大的地下迷宫里,任何一个岔路都可能通向死胡同! “往这边走!”猎隼没有丝毫犹豫,他凭着一种直觉,或者说他对某种符号的模糊判断,拉着我就冲向一个向下的、看起来异常黑暗、空气更加污浊的岔路口! “这条路……”我借着光扫了一眼地图,心里猛地一沉,“地图上好像标注这里……有毒气?!或者坍塌危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后面有追兵!”猎隼语气急促,“他们以为我们往那边(指另一个岔路)跑了,这里也许安全!” 我咬着牙,只能跟着他一头扎进了这条充满未知危险的通道。 这条通道极其难行,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发难闻,呼吸都有些困难!周围的岩壁变得松散湿滑,仿佛随时都可能塌落!地面崎岖不平,充满了碎石和积水。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似乎他们也意识到了我们选择的岔路!枪声隐约传来,在地下回荡,显得格外恐怖! 我们拼命地奔跑,体力飞速流失,肺部如同要炸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突然! 猎隼在前方停住了脚步! “糟了!”他声音里充满了懊恼,“这里……好像是个死胡同!” 我们跟着停了下来,猎隼将手电光照向前方。通道走到这里,被一堵完全无法逾越的巨大石壁死死地堵住了!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看起来极其不稳固。 身后,追兵已经追到了不远处!他们的手电筒光芒,已经隐约照射到了我们所在的通道里! 我们,被堵在了死胡同里!腹背受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妈的!”猎隼狠狠地骂了一句,快速扫视着周围的岩壁,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丝缝隙或可以攀爬的地方,但四周全是光滑的、无处借力的石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难道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考验,最终却要像老鼠一样被堵死在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 在我身边那个破败的岩壁下方,我偶然瞥见一个……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任何手电筒或自然光线的淡黄色光芒?! 它从石壁下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透出,时强时弱,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那个光芒……我好像在笔记本上的某个草图中看到过?! 我脑子里猛地一闪!笔记本上,在某个核心区域的旁边,画着一个类似电源或者特定装置的草图,旁边标注了一个带有“光芒”符号的入口标记?! 我来不及多想!猛地扑到那道裂缝边,用手里的54手枪用力地撬动着周围的石头! “李卫国!你干什么?!快隐蔽!敌人上来了!”猎隼焦急地冲我喊道,他已经举起了枪,对着身后通道入口严阵以待! “有东西!这里有出口!或者……有别的东西!!”我急促地喊着,顾不上他,拼命地用枪口和手脚去扒拉那道裂缝! 岩石很重,异常坚硬!但我的肾上腺素被逼到了极致!疯狂的力量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身后的枪声响起来了! “哒哒哒!”子弹打在通道入口处的岩石上! 猎隼立刻开火还击!掩护着我! “这边!班长!这里有个洞!他钻进去了!”追兵里有人发现了我的意图! 我听着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那道裂缝已经被我扒开了一条手臂宽度的缝隙!里面传来了更强的、那个淡黄色的诡异光芒! 就在我准备侧身往里钻的瞬间! 一颗子弹狠狠地打在我的腿上! “啊!”剧痛瞬间袭来!我一声惨叫,腿一软,身体倒了下去!手中的笔记本也被我失手抛飞! “李卫国!!”猎隼看到我中枪,发出惊呼! 而我,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在完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刹那,我仿佛看到那个淡黄色的光芒,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中,闪烁了一下…… 第23章 界河染血,最后的拦截与归来 痛。 钻心的,如同骨头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冰冷,刺骨的冰冷! 模模糊糊中,我感觉自己被某种力量拖拽着,穿过一条狭窄而崎岖的通道,耳边是水流的轰鸣声,是碎石滚落的声音,还有……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用的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意识如同飘荡在海面的碎片,时而被巨浪掀起,时而又被卷入漩涡。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身边是谁…… 只是痛。 以及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次有清晰意识时,我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潮湿冰冷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血腥味和霉味。耳边,不是枪炮声,而是持续不断的、如同擂鼓般的……脉搏声?! 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重得像铅块。试了几次,才勉强挤开一道缝隙。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是泛黄、粗糙的顶棚,以及几道在昏暗灯光下晃动的人影。 我试图动一动手臂,但随即一股剧痛从腿部传来!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微弱反应,似乎惊动了旁边的人。 “他醒了。”一个低沉而熟悉的,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好像是……猎隼?! 我的意识猛地清晰了几分。拼尽全力转过头,试图寻找他的身影。 然后,我看到了! 在床(如果这里算床的话)边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熟悉而又让人感到复杂的身影,正坐在那里,脸上涂抹的油彩已经褪去了大半,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是猎隼!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 “……猎隼?”我干哑着嗓子,艰难地发出声音。 “醒了就好。”猎隼点了点头,没有走过来,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默默地看着我,“运气不错,那一枪没有打中要害。” “腿……”我感觉整个右腿都像炸开一样疼,完全使不上力。 “贯穿伤,伤到了筋骨,没截肢已经很幸运了。”猎隼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我简单帮你做了处理,不过条件有限。” 简单处理? 我的大脑开始迅速运转。最后的记忆,是在那个地下矿洞的死胡同里,我中枪倒地,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岩壁下的黄光……然后是那场如同做梦般的,被拖拽的经历。 我没有死。我被人带出了那里。带出我的,是猎隼吗?还是别的什么人?那枪打中我腿的人,是谁?是追我的那些敌人,还是……? “笔记本……呢?”我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东西!挣扎着想要摸胸前的口袋,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放心。”猎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抬了抬手中的笔记本,“在这里。关键的部分还在。” 我的心猛地一松,如同死里逃生。 笔记本还在! “你……你把我带出来的?”我看着他,脑子里满是疑问,“你没有跳暗河……那道光……裂缝里是什么?” 猎隼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他走到床边(这里只是用几块石头简单垫起来,铺了一点干燥的树叶和布片,全当床了),递过来一个水壶。 “先喝点水。”他的声音听不出是敌是友,“暗河是个陷阱。那道裂缝……连接着一条秘密通道。我带着你,从那条通道里出来了。” 秘密通道?我睁大了眼睛,看向他。那道笔记本上可能有标记,发出黄色诡异光芒的裂缝,竟然真的是一条生路?而猎隼知道?或者在那紧急关头,他竟然能凭借残破的笔记判断并带我进去?! “那道通道是……当年法国人在勘探矿脉时挖掘的,后来可能被越军某个特殊部队秘密利用了。”猎隼解释道,“它非常隐蔽,几乎不被人知道。” “那追兵呢?杀我的那个人是谁?”我急切地问道,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来。 猎隼的眼神暗了下来。 “追兵被甩掉了……或者,他们不敢进入那条通道。那里面,可能藏着连他们也忌惮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至于那一枪……我不确定是谁打的。矿洞里,不光有那些越军,可能还有……别的人在争夺什么。” 别的人?争夺什么?! 难道说,那本笔记本和矿洞里的秘密,牵扯到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除了我们,除了越南兵,除了那位中年军官的部队,还有别的力量,也在暗中角逐? “现在我们人在哪儿?”我再次看向四周。这地方非常简陋,空气潮湿,我似乎置身于一个简易的工事或者山洞里。 “还在越南境内。”猎隼的回答让我心里一沉,“但离边境线已经很近了。这里是一个靠近边境线、相对隐蔽的山谷。我暂时在这里躲避,等天亮,再想办法越境。” 越南境内!距离那道象征着安全与回归的国境线,竟然只有咫尺之遥,但脚下的土地,却依然是敌人的地盘!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猎隼身上。他的身上同样带着血污和尘土,脸色疲惫,但他眼神中的那种锐利和警惕,却让我感到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战士。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疑问,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部队的?那个‘猎隼’……只是代号吗?你……你知道这个笔记本的所有秘密?” 猎隼听着我的问题,沉默了。他站起身,走到洞口边缘,向外望去。外面是浓稠的夜色,只有遥远的星星在闪烁。 “我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我隶属于一个特殊的部门,我的任务就是追查和回收一些……国家遗落在外部的敏感物资或情报。” 国家遗落的敏感物资或情报?! 这个说法,让我心中的迷雾更加浓厚!那本笔记本、矿洞、甚至那位死去的参谋和那位中年军官,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属于某种国家层面的秘密?!而猎隼,就是负责处理这些秘密的人?! “这个笔记本……”我指了指他手中的本子,“它到底记录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抢它?那个‘z’符号……那个矿洞……” 猎隼转过身,看着我。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猜得不错,那本笔记本记录了一个法国殖民时期秘密勘探的稀有矿脉位置。那个‘z’符号,确实是他们当年的秘密标记。这个矿脉,价值巨大,但同时也……伴随着极其危险的技术或物质。”他简要地解释道,“越军一些部门,可能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正试图秘密开采或利用其中的技术。” 他顿了顿,又说道:“至于我方内部的那些人……以及那个参谋的死,情况更复杂。简单来说,涉及到一些人对这些秘密矿藏和技术产生的贪婪,他们试图利用这个机会,在混乱中窃取或控制这些东西,甚至不惜清除任何可能暴露他们的人……” 内部贪婪?!清除暴露者?! 猎隼的话,让我毛骨悚然!这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更是隐藏在我方内部、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和血腥倾轧! 那个我短暂“回归”的118团,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士,他们为之浴血奋战的312高地,在这些更高层面的阴谋和利益面前,显得多么的渺小和悲壮! “那些被关押的战友呢?他们在牢房里……”我突然想起那些被俘的同胞,心头一阵绞痛。 猎隼的表情暗淡下来:“我冲进去的时候,情况紧急,来不及解开牢房的锁。等我把你带出来再想办法,据点就已经被炸塌了……里面的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可能都牺牲在那场爆炸和后续的崩塌之中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小石头……老王班长……栓子……还有那些无名的新战友,那些被俘的先锋营弟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以及隐藏在这场战争之下的、更加肮脏的阴谋中,成为了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我们现在离边境线不远了。”猎隼的声音把我从沉痛的情绪中拉回现实,“趁着天还没亮,敌人还在清剿地表和据点内部,我们必须尽快越过去!这个地方,也随时可能被发现!” 我点了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或许是眼泪,或许是雨水,分不清楚),内心却无法平静。知晓了如此残酷而又令人愤懑的“真相”,我再也无法像一个普通的战士那样看待这场战争,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信任……在这个词面前,我开始感到巨大的迷茫和沉重。我该完全相信猎隼吗?他说的就都是真的吗?那个死去的参谋,他临死前的嘱托和笔记本指向的神秘地点,又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本笔记本,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它指向的秘密,也许连猎隼也没有完全掌握! 就在这时! 我的耳朵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响!极其微弱! “滴……滴答……” 如同水滴声?不!不像!更像是……金属在水下轻微移动,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响声!而且,声音的方向…… 是来自我们隐藏山洞的下方?!或者说……靠近溪流的那边?! 难道……?!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那些“水鬼”?! 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猛地看向猎隼,压低声音:“别动!下面有声音!” 猎隼几乎是在我出声的同时,已经警觉地端起了枪,耳朵贴近地面,侧耳倾听起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夜空般深邃,带着一种危险的光芒。 死寂的黑暗中,那极其微弱的响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了! 第24章 审查与迷雾,带血的情报 “滴……滴答……金属的响动……还有水流……” 猎隼死死地贴着地面,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下方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他手里的微声冲锋枪已经悄无声息地举起,眼神在黑暗中如同两道锐利的刀锋,扫描着山洞入口的方向。 我虽然听力不如他,但被他的反应所感染,瞬间也紧绷了全身的肌肉,端起了那把沾满血污的54式手枪,瞄准着声音可能传来的地方。那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不是因为山洞里的潮湿阴冷,而是因为那种未知危险逼近的巨大恐惧。 黑暗中,那种微弱的、似乎是金属刮擦水底岩石、又被水流声掩盖的响动,越来越近了!它们缓慢而有规律,听起来像……像有人正在水下或者靠近水面极其隐蔽地潜行?! 水鬼?!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扎透了我所有的防线!那个在南溪河渡河时遭遇过的、如同鬼魅般的越军“水鬼”,他们的战术和手段至今让我不寒而栗!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是顺着溪流追踪到了这个隐蔽的山洞?!还是……他们一直在附近巡逻或者埋伏? 又或者……这声音根本就不是越军水鬼?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有几个人?”我压低声音,极其缓慢地,用气音问道。 “至少两个……速度不快……很谨慎……”猎隼同样用微不可闻的气音回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似乎在努力分辨更多细节。 声音还在接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它们正朝着我们所在的这个隐蔽山洞摸来! 我们藏身的这个山洞入口很小,位于山壁上的一个隐蔽位置,上方被藤蔓和岩石遮盖,下方是一条落差较大的溪流。进来的时候,我们认为这个位置非常安全隐蔽,不易被发现。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找到了! “进来几米了……”猎隼的声音更加凝重,“听脚步,似乎还在溪流附近……没有进山洞主道……” 他们是在检查溪流两岸?!寻找可能的出入口或者痕迹?! 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我们五个人——不,现在只剩下我和猎隼了,我们两个在这狭小隐蔽的山洞里,如同两只被猎人逼近的困兽,连大气都不敢喘! “妈的!不会真让他找到入口了吧?!”我的腿又开始不住地发软了,这是一种面对未知危险和巨大压力的本能反应。 猎隼没有回答,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身体伏低,端平手中的枪,对准了山洞入口方向。他整个身体紧绷得像一张蓄满力的弓,仿佛随时都能暴起伤人。 那细微的响动声,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在我们耳边响起!甚至能听到极轻微的衣服或者装备刮擦岩石的“簌簌”声! 我心跳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握着枪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来了! 山洞入口处,出现了一道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手电筒光束!它在黑暗中飞快地扫过,然后又迅速熄灭!似乎仅仅是在确认这个洞口是否存在、或者侦察第一步! 猎隼猛地调转了枪口的方向!不是洞口主道!而是……那个探头照进来的瞬间位置!显然他的判断更精准! 紧接着,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小心翼翼的……喘息声! 那人就在洞口附近!而且……似乎并没有立刻进入山洞?! 是在外围进一步观察?!还是在等后续部队?!又或者……他在确认什么东西?! 我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噗!” 一声沉闷而短暂的声音!不像是枪声!更像是……某种锐器破空的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压抑的闷哼! 然后!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更短促、更轻微的“沙沙”声,紧接着,“扑通!”一声轻响! 有东西……或者说,有人,倒下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完全摸不清头脑发生了什么?! 是猎隼开枪了吗?没有枪声! 是敌人发现并解决了某个探头的同伴? 还是…… 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溪流那微弱的水声依然潺潺流淌,更显得近处的安静令人窒息! 我们两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趴在山洞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朵竖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过了漫长的几十秒,也许是一两分钟,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没有被打破。 猎隼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手电筒打开一道极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口边缘的方向照射过去! 微弱的光束,像一条细线,在地道口边缘艰难地摸索着! 然后,它照射到了! 就在山洞入口外围、靠近溪流边的乱石堆里! 一个身影,如同被扔弃的破麻袋般,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身下,似乎正在向外蔓延着一小片暗红色的液体! 穿着……深色的紧身作战服! 是……是越军特工?!或者是之前地下据点里的那些“特殊部队”的人?!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枪伤,也没有看到弹片。似乎……是被人用匕首,或者某种无声武器干掉的?! 可是……是谁?! 山洞入口这里只有我们和那些可能试图潜入的越军!如果是越军特工干掉了一个同伴,为什么?!如果是我方侦察兵(不太可能),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是我……不!我一直在洞里没有动弹! 就在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时! 另一个微弱的、极其隐蔽的、似乎也穿着深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入口附近的另一块岩石后面,缓慢地……出现了! 那个身影极其小心,全身紧贴着地面,行动如同一条匍匐前进的毒蛇,缓缓地爬向了那个倒下的尸体!他的手里,同样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确认了一下尸体的情况,似乎在检查什么东西,然后……又抬起头,目光扫向了山洞入口的内部,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冰冷和警惕! 妈的! 这个出现的,不是追我们的那伙人!也不是外面的118团!也不是刚刚那个被干掉的特工的同伴! 这是一个全新的、或者说,是之前一直隐藏得更深的……第三方势力?! 他是什么人?!他的目标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个越军特工?!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接近疯狂的惊骇! 李卫国啊李卫国!你到底他妈地卷入了怎样一个混乱而又见不得人的漩涡?! 那本笔记本!那个矿洞!地下据点!死去的参谋!追杀我们的“自己人”!猎隼未明的身份!现在,又加上这个……如同幽灵般的、用无声手段干掉越军特工的……新出现的神秘人物! 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团巨大的、染满了血污的线团,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让我完全理不清头绪! 就在那第三个出现的神秘人物,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山洞内部,准备进一步动作时! “别动!把武器扔了!”猎隼突然猛地一个翻身,从我们之前躲藏的位置冲出几步,端着微声冲锋枪,用一种同样低沉、充满威胁的语气,对那个神秘人物厉声喝道!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而且他似乎认识或者能分辨出那是个第三方势力?! 那个神秘人物显然也没想到山洞内部竟然藏着人,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绷紧了身体,手中紧握的匕首反射出一道寒光!但他看到猎隼手里那黑洞洞的微声冲锋枪,又看清了猎隼身上的特种作战服,似乎判断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 短暂的死寂。 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然后,在我的注视下,那个神秘人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手中的匕首,以及腰间一把我看不清型号的手枪,扔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投降?! 猎隼依然保持着枪口瞄准,一动不动。他对着我低喝道:“看好他!任何异动,立刻开枪!”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混乱,举起54手枪,死死地瞄准着那个扔下武器的神秘人物。 猎隼则保持着警惕,慢慢地向前逼近,最终走到了那个神秘人物身边,飞快地对他进行了搜身,并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尼龙扎带(或者腰带),将他双手反绑了起来。 在整个过程中,那个神秘人物都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被油彩涂抹过,但依然能看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带着某种漠然和疲惫的脸。他有一双细长而深邃的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猎隼,又瞥了我一眼。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猎隼冷冷地问道,将微声冲锋枪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 那个神秘人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那条流向下游的溪流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是……追着那个东西来的。”他用一种听起来有些生涩、但口音纯正的汉语说道,“你也是,对吗?” 他!也是冲着“那个东西”——也就是笔记本来的?! 而他的口音……竟然是……中国人?!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猎隼的语气更加冰冷,“如果你敢有任何隐瞒或者谎言,你知道后果。” “呵……”那个神秘人物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冷笑,“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个问题。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或者……哪个组织的?” “这不关你的事!”猎隼不容置疑地说道。 “不!这很重要。”神秘人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量,“我追了‘那个东西’很多年了……我只跟……真正的‘自己人’合作。” 真正的自己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子里猛地闪过那位死去参谋的眼神,以及笔记本背后可能隐藏的“内部不干净”的秘密!难道……这个神秘人物,他也是……是“反”那一伙的人?或者是另一个追查秘密的力量?! 我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一盘巨大而复杂的棋局,而眼前的猎隼,和这个刚刚抓住的神秘人物,都是这棋盘上,深藏不露的棋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那本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的笔记本,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猎隼的手中,仿佛一个沉睡的魔盒,随时准备开启,将我彻底卷入这个混乱漩涡的最中心! 第25章 昆明旧梦,英雄还是棋子?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的,何况是在这个潮湿、冰冷、散发着未知气味的山洞里。我们将那个自称是中国人的神秘人物(姑且叫他“影”吧,代号或真名未知)绑好,扔在山洞一角。猎隼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并趁着微弱的晨曦,仔细检查了他的装备和随身物品,希望找到更多线索。 我也趁机处理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口。枪伤虽然不是致命处,但鲜血已经染透了裤腿,剧痛让我连站立都困难。我从身上仅存的那个湿漉漉的急救包里(感谢我在312高地搜尸体时的麻木和幸运),勉强找出一点纱布和绷带,简单进行了包扎。消毒药水是没有了,只能任由伤口暴露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听天由命。 猎隼简单检查了“影”的物品后,脸色更加凝重。他发现“影”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材异常先进,还有一些极为精密的小型电子设备(用途不明),以及一支特殊的、带有序列号的步枪——那步枪的序列号可能与之前笔记本或某个组织有模糊联系。这证明“影”的身份绝非一般人,也让我对猎隼口中“内部不干净”和“特殊的组织”有了更深的认知——这盘棋,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天,彻底亮了。金色的阳光穿透山洞入口上方的缝隙,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束,驱散了一些黑暗和阴森。我们也终于看清了“影”的面目——涂抹的油彩掩盖不住他颧骨的高耸和眼神的锐利,确实是一张典型的中国人的脸,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疲惫,却是普通的军人身上难以见到的。 “怎么办?”我看着猎隼,声音沙哑,“这家伙……要怎么处理?” 猎隼沉默了。现在我们的处境依然危险,带着一个俘虏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但“影”似乎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或许是解开整个谜团的关键。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具有规律性的鸟叫声!这不是一般的鸟叫,更像是一种……特定的信号! 猎隼和“影”的脸色几乎同时一变! “他们的人?”我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同时紧握住手中的54式手枪。 猎隼没有回答,他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山洞内外的地形,然后迅速做出判断:“快!藏起来!这洞里可能有其他出口!他可能给他的同伴留了信息!” “影”虽然被绑着,但也挣扎着想说什么,但被猎隼迅速用布条塞住了嘴。 我们来不及多想,按照猎隼的指示,利用山洞内部复杂的钟乳石和石笋结构,迅速隐藏起来,同时警惕地监听着洞外的动静。 不多久,一阵轻微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洞口附近响起。显然,收到信号的“影”的同伴赶到了。 他们可能发现门口被干掉的那个越军特工的尸体,可能会对“影”发出的信号地点进行搜索。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一个让我意外但猎隼似乎意料之中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洞入口! 她是一名女性! 穿着轻便的户外服装(可能是越式民服和军服混合改造的),身材娇小但动作利落,脸上同样涂着油彩,眼神冷静而专业。手里端着一支我不太熟悉的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 “呼叫雄鹰,收到信号,目标位置已锁定。”女性用流畅的标准汉语通过通讯器低声汇报(她的汉语非常纯正,没有当地口音,暗示她很可能也不是越南人,或者接受过专门训练)。 听到标准的汉语,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一丝不寒而栗的寒意爬上我的脊背——这女人是……是中国人?或者是,她就是“影”的同伴?他们的组织……也都是中国人?! 这个发现,比任何枪炮声都更具震撼力!那本笔记本、矿洞、内部势力,竟然牵扯到这样一支隐秘的中国非正规武装?!他们是什么人?!隶属于哪里?!难道就是那个“不干净的内部势力”的执行者?! 而那个被干掉的越军特工的尸体,还有之前那位参谋的死亡,甚至黄连山里那些遇难的被俘战友,他们都可能与这个“组织”有关?! 女性身影小心翼翼地进入山洞内部,一边搜寻,一边用通讯器与同伴联系,不时发出一些我听不懂的术语和指令。她的搜索范围渐渐扩大,正朝着我们隐藏的区域逼近! 情况变得极其危急! 猎隼显然也不想与这个看起来同样实力不俗的女性对上,他悄悄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准备在对方靠近时发起突然袭击。我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紧握着手中的手枪,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淌。 “西北侧……未发现异常……”女性低声汇报道。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感情。 她越来越近了!甚至我能听到她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和鞋底刮擦地面的声音! “砰!砰!” 突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洞外面,又传来了新的枪声! 不是之前那种消音器特有的闷响!而是清脆响亮的步枪点射!听起来像……解放军步枪的声音?! 而且,枪声不止一声,似乎有人在山洞入口外面发生了交火! “红狐,收到。”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急促而又带着戒备的回复,“外部遭遇未知阻力,火力强悍!判断为解放军! 请求指示!” 女性猛地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没有再搜寻,而是迅速退回了山洞入口附近,隐藏了起来。 外部遭遇了解放军?! 而且,从通讯内容听,他们与“解放军”竟然是敌对关系?!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是说外面的那个部队是猎隼口中的“内部不干净势力”吗?!为什么他们的同伴却认为遭遇了“解放军”?!难道“解放军”也在追查他们?!还是说,“猎隼”他……也在骗我?! 就在这时,猎隼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迅速爬向被我们绑着的“影”身边,没有任何犹豫地拔出了匕首——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割断他手上的绳子! “影”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枪声和通讯器里的内容,他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猎隼一边割绳子,一边低声而迅速地说道:“现在!情况变了!你我目标一致了!” 目标一致?!与这个神秘的“影”?! 在绳子被割断的瞬间,“影”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腕,眼神警惕地看向山洞外! 那个女性声音在通讯器里再次响起,带着焦急:“雄鹰,撤离通道遭遇阻碍!他们发现这里了!我们可能被包围了!请求支援!” “撤!从里面找别的通道撤!”“影”被放开后,也迅速掏出了隐藏在身上的备用武器(可能是一把更小的手枪),对着那个女性低声说道(可能是他们内部沟通的方式)。 他们似乎有一个逃生计划或者撤离通道,并不止依赖一个入口! “跟着我!”猎隼低吼一声,也顾不上我们是否完全信任彼此了,他对着“影”打了个手势,然后再次打开手电筒,带着“影”,毫不犹豫地冲向山洞内部的另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不起眼的通道入口!那个入口,我之前并没有在笔记本或地图上看到明确标注! 我拄着枪,艰难地站起来。腿上的枪伤隐隐作痛,血还在渗出,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但我没有犹豫的时间!山洞外面是正与神秘武装交火的“解放军”,里面是身份复杂的猎隼、神秘的“影”和即将逃离的女性,以及随时可能冲进来的敌人和不怀好意的同伴! 我的命运,已经彻底与那本笔记本和这隐藏在战争之下的秘密交织在一起了!我必须跟上他们!必须搞清楚一切! “等等我!!”我拄着枪,咬牙切齿地朝着他们离开的通道口一瘸一拐地追去! 不知道这条通道通向哪里,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李卫国,不能停下! 而山洞外部,响起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解放军的增援似乎到了,正与这个“特殊组织”展开激战!这片沉寂了许久的山谷,再次被炮火和硝烟所笼罩! 第26章 旧物低语,真相的拼图 在昆明总医院的单人病房里(这本身就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优待”),身体的伤痛在精心护理下正逐渐减轻,但心里的伤疤却如同阴雨天的旧疾,隐隐作痛,并且开始发痒——那是一种对真相的渴望,对未解谜团的焦灼。 白天,我看似平静地配合着医生和护士的治疗,但夜晚,当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城市微弱的光晕透进来时,我便会拿出那些被允许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一遍又一遍地检视、回忆、试图从中拼凑出那些支离破碎的、如同噩梦般的经历。 那本湿漉漉的越南笔记本,经过特殊处理后(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某天它被“归还”给了我,虽然依旧破旧,但字迹清晰了许多),成了我每晚“研究”的重点。虽然上面的越南文字和法文我依然看不懂,但那些特殊的符号(“z”字形、波浪线、点和圈的组合)、手绘的地图草图、以及一些反复出现的数字代码,却如同密码般,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尝试着回忆在黄连山、在312高地、在那个地下据点里看到的一切细节,试图将它们与笔记本上的信息一一对应。那个死去的参谋临死前的话……猎隼那复杂的眼神和未尽之言……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影”……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和那架诡异降落的运输机…… 线索如同散落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寒光,却难以拼凑完整。 期间,那位上次私下找我谈话的老政工干部又来了几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板着脸审查,而是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给我带来了水果和慰问品,反复强调组织上对我的“英勇表现”给予了高度肯定,奖励和荣誉正在审批中,让我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的疑团就越大。他话语间那种刻意的“安抚”和“引导”,那种试图让我“忘记”的暗示,反而让我更加确信,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不能被轻易触碰的秘密!他们不希望我再追查下去! 危险,并没有因为我回到后方而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不易察觉的方式,潜伏在我的身边。 一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 是张小军! 我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那个在新兵营里笨手笨脚、总被“黑面阎王”痛骂的家伙! 看到他的瞬间,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他还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 他的样子也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穿着骚包夹克、梳着油头的“社会青年”了。他穿着一身病号服,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沧桑。 “卫国!”他看到我,也是激动不已,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你小子!你他妈的还活着!老子……老子还以为你……” 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病房里,又哭又笑,互相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发泄着劫后重逢的激动和压抑已久的委屈。 寒暄过后,我迫不及待地问起他的经历。原来,他在第七章那个“友好”村庄的夜袭中,为了掩护我,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腿部,伤势不轻。后来侥幸被后续赶到的主力部队救下,送回了后方医院,就在这所医院的另一个病区。他也是辗转打听,才知道我也在这里。 “那些牺牲的弟兄……”我声音哽咽地问道。 张小军的眼神黯淡下来,摇了摇头:“大部分……都没出来……老王班长……栓子……还有好多……都没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的消息,我的心还是如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我们沉默了很久,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对了,卫国,”张小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的病号服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小东西,递给我,“这个……是栓子牺牲前,让我交给你的。” 我愣了一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半块破碎的、刻着奇怪花纹的玉佩?! 这玉佩的材质很普通,像是某种地方玉,但上面的花纹却很奇特,不是常见的龙凤或者福禄寿喜,而是一种……类似于某种图腾或者符号的组合?而且,我隐约觉得,这花纹的某个部分,似乎……似乎和我那本越南笔记本上的某个神秘符号,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栓子说……这是他老家的传家宝,能辟邪……”张小军解释道,“他牺牲前,一直把它攥在手里,后来……后来卫生员清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知道我们一个班的,就托我转交给你,说……说让你留个念想,也……也保佑你平安……” 我拿着那半块冰凉的玉佩,看着上面那诡异的花纹,又联想到笔记本上的符号,我的心跳猛地加速! 这绝对不是巧合! 栓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兵,他的传家宝上,为什么会有和那本记录着巨大秘密的越南笔记本上相似的符号?!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正想向张小军仔细询问栓子的家乡和这块玉佩的来历,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是那位老政工干部,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小李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今天感觉好点没?”他像个关怀备至的长辈一样问道,但他的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手中的玉佩,以及旁边一脸紧张的张小军。 我立刻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了起来,心里警铃大作!他怎么又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巧?!难道……他一直在门外偷听?!或者……他早就知道张小军会来找我?! “挺……挺好的,谢谢首长关心。”我强装镇定地回答。 “这位是……”老政工干部看向张小军。 “报告首长!我是李卫国的战友,张小军!也是从前线下来的伤员!”张小军连忙站起来敬礼。 “哦,小张同志啊,辛苦了辛苦了。”老政工干部点了点头,笑容不变,“你们战友重逢,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对了,小李,”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组织上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和立功表现,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下一步。等你伤好出院,就直接去军区的招待所暂住,那边条件好一些,也方便……嗯,进行一些后续的表彰和安排。到时候会有专人去接你。” 军区招待所?专人来接?表彰安排?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是好事,但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控制?! 他们不希望我留在医院里接触更多的人,不希望我私下打听消息!他们想把我放到一个他们能够完全掌控的环境里去! 我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危险真的从未远离!甚至,它正在以一种更隐蔽、更不易察觉的方式,向我逼近! 我看着老政工干部那张“和蔼”的笑脸,心里却一片冰冷。 等老政工干部离开后,张小军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我:“卫国,这位首长……好像对你挺‘关心’的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口袋里那半块破碎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似乎能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一些。 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在他们把我转移到那个所谓的“招待所”之前,搞清楚这块玉佩的来历,搞清楚栓子和那个笔记本符号之间的联系! 这或许是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把钥匙! 我看着张小军,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小军,你还记不记得……栓子是哪里人?他老家……有什么特别的传说或者……矿藏吗?” 第27章 昆明秘径,寻访故人踪 那封匿名的警告信,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又带着致命的威胁。信纸上没有署名,只有几个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下的字:“好奇害死猫,勿谓言之不预。” 字迹下面,还用红墨水画了一个潦草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标记——赫然就是那本越南笔记本和栓子玉佩上都出现过的神秘符号! 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知道我在查!他们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发现了玉佩的线索!他们不希望我再深究下去!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紧紧扼住了我的心脏。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再继续追查下去,等待我的,绝不仅仅是“被关心”、“被转移”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某个深夜里“突发的心脏病”,或者一场“意外的医疗事故”。 放弃吗? 就此收手,接受他们的“安排”,去那个所谓的“招待所”,然后拿着可能永远也兑现不了的“表彰”和“荣誉”,带着满身的伤疤和无法磨灭的噩梦,像个活死人一样,了此残生? 不! 我做不到! 那些死去的战友的面孔,小石头、刀疤脸、老王班长、栓子……还有那些在黄连山、在312高地、在那个该死的村庄里牺牲的无数弟兄们,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掩盖!那本笔记本背后的真相,无论它有多么肮脏和危险,都必须被揭开!否则,我李卫国就算活着,也永远无法心安! 而且……那个神秘的猎隼,他到底怎么样了?他让我相信他,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他最后……难道也被灭口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不!我不愿意相信!至少,我要找到他,或者找到关于他下落的线索! 强烈的执念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弹力量,压倒了恐惧。我必须走!必须在他们把我彻底控制起来之前,离开这里!去栓子的老家!去寻找那最后的线索! 但是,怎么走? 那位老政工干部几乎每天都会来“关心”我,病房外面也总有“护士”或者“勤务兵”在“恰好”巡视。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家军区总医院,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开始仔细观察,分析,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我假装对老政工干部的“安排”表示顺从和感激,表现出“安心养伤,不再多想”的态度,以此来麻痹他们。同时,我利用和张小军“偶遇”的机会(他伤势比我轻,恢复得也快,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了),悄悄地向他打听更多关于栓子的信息。 “栓子……他老家?”张小军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好像……好像是叫什么……红河州的,金平县?对!金平!靠近边境线的一个山里!他说他们那里是瑶族聚居区,山高林密,很偏僻的……” 金平县!瑶族!红河州! 这几个地名如同钥匙一般,瞬间打开了我脑海里某些模糊的记忆!那本越南笔记本上,以及那张缴获的羊皮纸地图上,似乎……似乎也出现过与这些地名相关的标记或者注释?!虽然是法文或者越南文,但某些河流的走向、山脉的轮廓,似乎能和金平县的地形对应起来! 难道……那个秘密矿区,或者说,那个“z”符号标记的核心区域,就在栓子的老家附近?!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栓子那块世代相传的玉佩,一定和这个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我开始制定计划。我利用每天下午固定的“康复训练”时间(其实就是允许我在护士的“陪同”下,在医院后花园里走动一会儿),仔细观察医院的地形、岗哨换班规律、以及可能的离开路线。张小军成了我唯一的帮手,他利用自己相对自由的活动范围,帮我打探消息,甚至偷偷弄来了一套不起眼的旧便装和一点点现金(可能是他自己的积蓄,也可能是想办法弄到的)。 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机会来了。 那天下午,因为天气不好,“陪同”我的护士有些懈怠,躲在走廊里和别人聊天。而负责后门警戒的一个哨兵,恰好因为拉肚子去了厕所,出现了短暂的空当。 就是现在! 我和张小军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那套旧便装,将那本笔记本和半块玉佩贴身藏好,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病房楼,穿过后花园那片湿漉漉的灌木丛,绕到了医院的后墙。 后墙很高,上面还有铁丝网。但张小军已经提前用钳子(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剪开了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并用一些杂草做了掩护。 “卫国!保重!”张小军的眼圈有些红,他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一定要……活着回来!” “放心吧!你也保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不舍。我知道,他这次帮我,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来不及多说,我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忍着腿伤的剧痛,艰难地爬上围墙,从那个缺口钻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墙外泥泞的小巷里! 顾不上疼痛,我立刻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一瘸一拐地,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昆明市那纵横交错、如同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我不敢去火车站、汽车站那些人多眼杂的地方,只能尽量选择偏僻的道路,徒步或者搭乘一些看起来不太正规的长途货车,一路向南,朝着红河州金平县的方向前进。 这个过程,充满了艰辛和危险。腿上的伤口因为长途跋涉而反复发炎、流脓,好几次我都疼得几乎晕厥过去。身上的现金很快就花光了,我只能靠着打零工(比如帮人搬运货物)、乞讨、甚至是从地里偷挖红薯来维持生计。还要时刻提防着可能的追捕和盘查,每一次看到穿制服的人,我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但强烈的信念支撑着我。我必须去金平!必须找到栓子的老家!必须解开玉佩和笔记本的秘密!为了那些死去的战友,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可能存在的、更大的真相!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艰难跋涉,风餐露宿,我终于抵达了红河州的州府蒙自(或者直接抵达了更靠近金平的某个县城)。这里已经是边境地区,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与内地不同的、混杂着亚热带植物气息和某种紧张气氛的味道。街上,可以看到很多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他们的语言和习俗都让我感到陌生。 我不敢停留太久,简单补充了一点食物和水(用最后一点力气帮人扛包换来的),然后打听到前往金平县山区的方向,继续徒步前进。 越往金平山区走,道路就越发崎岖难行。柏油路变成了土路,土路变成了羊肠小道,最后甚至连小道都没有了,只能在茂密的森林和陡峭的山坡间穿行。这里的山势,与黄连山脉有些相似,但植被更加茂密,环境也更加原始封闭。 根据张小军提供的信息,栓子的老家,是一个叫做**“石头寨”的瑶族村寨,坐落在金平县西北部最偏远、最深的山坳里,据说那里交通极其不便,与世隔绝,还流传着许多关于“山神”、“禁地”和“法国人留下的宝藏”**的古老传说。 这些传说,让我心头一动!法国人留下的宝藏?这会不会……就和那本笔记本上记载的秘密矿区有关?!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就在我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眼前出现一片稍微开阔的山谷时,我看到下方,依山而建、散落在梯田之间的,赫然就是几十栋古朴的、带着浓郁瑶族风格的木楼!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石头寨!我终于找到了! 但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我突然发现,在通往寨子的唯一一条小路的路口处,竟然……竟然搭着一个简易的哨卡?! 几个穿着民兵服饰、但眼神警惕、手里拿着老式步枪的汉子,正在盘查着进出寨子的人! 而且,在哨卡旁边不远处的树荫下,还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虽然车牌被泥土遮挡住了,但那独特的橄榄绿,绝对是军车!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里……竟然也有军队的人?!他们是边防部队?还是……?! 难道,“组织”或者说那些“内部不干净”的势力,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瑶族山寨?! 他们也知道了这里的秘密?! 我立刻躲进旁边的密林里,不敢再靠近。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我该怎么办?强闯进去?肯定不行!伪装成迷路的旅人?我的样子和口音很容易暴露!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际,我突然看到,从寨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步履蹒跚,衣衫褴褛,看起来像个乞丐,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锐利和……警惕! 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虽然他瘦了很多,脸上多了很多胡茬,头发也长长了,乱糟糟的,但那张脸……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 是他?! 猎隼?! 他竟然也在这里?! 第28章 将军的棋局,最后的对弈 猎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大脑因为震惊而短暂地宕机了片刻。他不是应该想办法尽快把情报送出去,或者执行他那所谓的“秘密任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可能已经被敌人盯上的瑶族山寨里?而且看他那副乔装打扮、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荣归故里”。 难道……他也遇到了麻烦?或者说,这个石头寨,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亦或是……他也被什么人引到了这里?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身体,继续隐藏在密林中观察。 只见猎隼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个由民兵把守的哨卡前,似乎和守卡的民兵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些民兵一开始还很警惕,但似乎猎隼说了什么,或者出示了什么东西,他们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甚至还递给他一个水囊。猎隼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然后指了指寨子深处的某个方向,又说了几句,民兵点了点头,便放他进去了。 看着猎隼消失在寨子里的身影,我的心更加困惑了。他认识这里的民兵?或者说,他有某种特殊的身份证明,可以自由出入这个看似被监控的地方? 这与之前他所表现出的、急于逃离和隐藏的态度,似乎有些矛盾。 难道……他一直在利用我?把我引到昆明,然后自己则来到了这个最终的目的地? 不!不对!如果他想摆脱我,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冒着风险救我,更没必要和我一起经历那么多生死。 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笔记本上指向的那个最终秘密,或者说,那个法国人遗留矿区的核心,就在这个石头寨里,或者附近?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栓子的玉佩,笔记本上的符号,法国人的勘探标记,猎隼的出现……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看似与世隔绝的瑶族山寨! 可是,那个哨卡和军车又怎么解释?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那架神秘的运输机……难道他们也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并且已经抢先一步控制了这里? 情况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进去!找到猎隼,问清楚一切!或者,至少要搞清楚这个寨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但是,怎么进去?哨卡那里肯定过不去。 我仔细观察着寨子的地形。石头寨依山而建,后面是陡峭的悬崖和茂密的原始森林,两侧则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和溪流。想从正面或者两侧潜入,几乎不可能不被发现。 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从寨子后面那片看起来无法攀爬的悬崖峭壁想办法?或者……利用夜色?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潜入方法的时候,寨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我的心猛地一紧!出事了?!是猎隼暴露了?还是寨子里发生了别的变故?!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寨子中央的晒谷场上,似乎聚集了不少人!一些穿着瑶族服饰的村民围在外围,显得惊慌失措。而在场地的中央,几个穿着民兵服饰的人,正和另外几个人激烈地争吵着!那几个人,赫然就是……之前在山洞入口外面遇到的、穿着特种作战服的、“猎隼”的同伴?!或者说,是追杀我们的那些“自己人”?! 他们怎么也找到这里来了?!而且似乎和这里的民兵发生了冲突?!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在争吵的人群中,我还看到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就是之前在村寨外押送边民的那个!他此刻正站在那几个特战队员旁边,脸色阴沉,似乎在发号施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特战队员,和那个黑衣人,以及控制这里的民兵,他们……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争吵似乎升级了!一个民兵猛地举起了手中的老式步枪!而对面的一个特战队员反应更快,手中的微声冲锋枪瞬间响起! “噗噗噗!”几声闷响!那个民兵应声倒地! 枪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场面瞬间失控! 其他的民兵也纷纷举枪还击!而那些特战队员更是毫不留情,手中的自动武器喷射出密集的火舌!村民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整个寨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枪战之中!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情况很明显了!这个石头寨,确实隐藏着秘密!而且,不止一方势力盯上了这里!控制这里的民兵(他们可能受某个地方势力或传统力量控制,守护着寨子或矿区的秘密),与那伙由黑衣人带领的、拥有精良装备的神秘部队(他们很可能就是“内部不干净势力”的执行者,目标是夺取秘密),发生了火并! 而猎隼……他很可能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潜入进来的!他的目标,很可能和那伙神秘部队一样,也是为了这里的秘密!但他代表的,又是哪一方?是真正的“正义”力量?还是另一股觊觎秘密的势力?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混乱,就是我潜入进去的最好机会!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寨子中央的枪战吸引,我不再犹豫!强忍着腿伤的剧痛,如同猎豹般窜出密林,利用梯田的掩护,快速地朝着寨子侧后方那片看起来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摸去! 寨子里枪声大作,喊杀声、惨叫声、房屋倒塌声响成一片!火光冲天!显然,那伙特战队员的火力远超那些民兵,正在进行残酷的清剿!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交火区域,尽量沿着寨子边缘那些偏僻的小路和房屋阴影前进。我的目标很明确——找到猎隼!只有找到他,才能弄清楚这一切! 凭借着之前在战场上练就的潜行技巧和对危险的直觉,我竟然有惊无险地潜入到了寨子相对中心的位置。这里也有零星的交火,但大部分敌人似乎都集中在围剿那些还在抵抗的民兵。 我躲在一栋吊脚楼的阴影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我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利用一座倒塌的房屋作为掩护,与两个特战队员交火! 是猎隼! 他显然也陷入了麻烦!虽然他身手矫健,枪法精准,但对方有两个人,火力也更猛!他被压制得有些抬不起头! 不能再犹豫了! 无论猎隼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一刻,他是我唯一可能信任(或者说,唯一能沟通)的人!而且,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些试图夺取秘密、并且很可能也想置我于死地的神秘部队! 我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手里54式手枪的子弹(只剩下最后几发了),又摸了摸腰间那最后一枚缴获的苏制手榴弹。 然后,我猛地从阴影里冲了出去!朝着那两个正在围攻猎隼的特战队员的侧后方冲去! “猎隼!我来了!!”我大吼一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那两个特战队员显然没料到侧后方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们下意识地调转枪口! 就是这个空档! 猎隼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发出致命的点射! “噗噗!”两声闷响! 那两个特战队员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冒出的血花,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你小子……怎么来了?!”猎隼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我再不来,你就得交代在这儿了!”我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身边,靠在掩体上,大口喘着气,腿上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你的腿?!”猎隼注意到我腿上的伤势,皱了皱眉。 “没事……死不了……”我咬着牙说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这些人是谁?!那个黑衣人呢?!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 猎隼看着我,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着什么。最终,他叹了口气,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肮脏得多……” 他指了指外面还在持续的枪战:“这些人,隶属于一个……一个打着国家旗号,实际上却在追逐私利的秘密组织。那个黑衣人,还有你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参谋’,都是他们的核心成员。他们的目标,就是彻底控制这个矿区,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秘密和财富。” “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是关键,”猎隼说道,“它不仅记录了矿脉的位置和一些早期勘探数据,更重要的是,它上面记载着……启动或者关闭矿区深处某个‘特殊装置’的方法!那个装置,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也是……极度危险的东西!” 特殊装置?! 我更加困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呢?”我盯着猎隼的眼睛,“你又是谁?你的任务是什么?你也是为了那个‘装置’?” 猎隼迎着我的目光,眼神坦诚了许多:“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任务,是阻止他们!阻止他们启动那个装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对我们国家,甚至可能……对整个地区!” 他的话,让我心头剧震! 阻止他们! 这个目标,似乎和我内心深处那份对真相和正义的渴望,不谋而合! 虽然我依然对他充满了疑问,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枪声似乎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跟我来!”猎隼不再多说,他看了一眼笔记本上我之前指给他看的那个“z”符号核心区域标记,又看了看寨子深处,一座隐藏在几棵巨大古树后面的、看起来像是祭坛或者某种古老祠堂的建筑,“秘密的核心,应该就在那里!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到达!” 他搀扶起我受伤的腿,眼神坚定:“走!就算爬,也要爬过去!” 我点了点头,将最后一枚手榴弹握在手里,跟随着猎隼,朝着那个隐藏在枪林弹雨和重重迷雾中的、最终的秘密核心,冲了过去! 第29章 硝烟散尽?英雄无名 通往祠堂的路,被鲜血和火焰铺满。寨子里的枪战已经进入了尾声,那些世代居住在这里、试图守护家园秘密的瑶族民兵,显然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神秘部队的对手。大部分抵抗已经被残酷地镇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房屋燃烧的焦糊味。 我们两个人,一瘸一拐,互相搀扶,如同两道在炼狱中穿行的孤魂。猎隼在前,用他那支精准的微声冲锋枪不断清除着零星的抵抗和试图拦截我们的敌人。我跟在后面,用那支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和最后一枚手榴弹,掩护着他的侧翼,同时也警惕着任何可能来自暗处的偷袭。 腿上的枪伤剧痛无比,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失血和极度的疲惫让我的视线阵阵发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全靠着猎隼强有力的臂膀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几乎要燃烧殆尽的意志力在支撑着。 “快到了!就在前面!”猎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指着前方那片被几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掩映着的区域。一座古朴而又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木石结构建筑轮廓,在摇曳的火光和弥漫的硝烟中若隐若现——那就是寨子里世代相传的祠堂,也是地图和符号最终指向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进那片古树林的时候,祠堂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为首的,赫然就是那个**“复活”的参谋**!他此刻已经脱掉了伪装的普通军装,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制服,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在他身边,站着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奇怪的仪器,眼神阴鸷地盯着我们。 还有几个同样穿着深色制服、手持武器的精锐士兵,将祠堂入口牢牢守住! 他们……竟然抢先一步到达了这里!而且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经控制了局面! “呵呵,‘猎隼’,还有这位……顽强的小老鼠。”参谋看着狼狈不堪的我们,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胜券在握的得意,“真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能找到这里。不得不说,你们给我制造了不少麻烦。” “王振!”猎隼看到参谋,眼睛瞬间红了,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愤怒,“你这个叛徒!败类!为了那些东西,你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情!那些牺牲的战士!那些无辜的村民!你对得起身上这层皮吗?!” 王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似乎…… 参谋,或者说王振,对于猎隼的怒骂毫不在意,只是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说道:“成王败寇而已。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至于那些牺牲……不过是伟大目标实现过程中,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 他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玩味:“这位小同志,你很不错。一个普通的士兵,竟然能从黄连山活着出来,还能误打误撞地拿到笔记本,甚至找到了这里……你的运气和能力,都超出了我的预料。只可惜,你站错了队。” “呸!”我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虽然身体摇摇欲坠,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什么队!我只知道你们这帮杂种滥杀无辜!手上沾满了自己人的血!” “呵呵,天真。”王振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是足以改变国家力量格局的巨大财富!是领先世界的技术!只要掌握了它,牺牲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而你们,不过是阻碍历史车轮前进的……绊脚石罢了!” 他不再废话,朝着身边的士兵一挥手:“拿下他们!死活不论!笔记本一定要拿到!” 那几个士兵立刻举起了枪! “小心!”猎隼猛地将我推向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树! “哒哒哒哒!”密集的子弹瞬间扫射过来!打得树干木屑横飞! 猎隼也同时开火还击!但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强大!我们瞬间就被压制住了! “笔记本给我!”猎隼一边还击,一边对我吼道。 我没有犹豫!立刻将那本滚烫的笔记本从怀里掏出来,扔给了他!我知道,现在只有他,才有可能利用这本笔记本,或者说,利用里面的信息,做点什么! 猎隼接过笔记本,飞快地翻到某一页,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与此同时,王振和他的人,正步步紧逼!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们,更是……那座祠堂!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进去!”猎隼看到王振正带着那个黑衣人走向祠堂大门,他焦急地吼道,手中的冲锋枪朝着那边疯狂扫射! 但对方的火力太猛了!猎隼很快就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我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看着那座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祠堂,看着猎隼那焦急而又带着决绝的眼神…… 我知道,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祠堂门口旁边,那块用来奠基的巨大青石板! 那石板上,因为年代久远,布满了青苔和裂纹。但在石板的正中央,赫然刻着一个……一个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图案?! 那个图案……竟然……竟然和栓子那半块玉佩上的花纹,以及笔记本上那个神秘的“z”字符号……有着某种惊人的、内在的联系?!它们似乎是同一个符号体系的不同变体?!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 我看到,那个黑衣人,正拿着他手里那个奇怪的仪器,对准了那块青石板上的图案!仪器发出了微弱的蜂鸣声,上面的指示灯开始快速闪烁! 他们在干什么?!难道……启动那个所谓的“特殊装置”,关键就在这块石板上?!或者说,在这个图案上?! “阻止他!!!”猎隼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朝着那个黑衣人疯狂射击! 但王振和其他士兵死死地护住了黑衣人!子弹都被挡了下来! 黑衣人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他伸出手,似乎要在那块青石板上按动什么机关! 不能让他得逞! 我不知道启动那个装置会发生什么!但猎隼说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摸了摸腰间,那里,还剩下最后一枚……缴获的苏制手榴弹!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了! 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古树后面扑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振!你这个杂种!老子跟你拼了!!”我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同时拧开手榴弹的后盖,拉开了引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王振和他手下的人,都下意识地举枪对准了我! 就是现在! 趁着他们注意力被我吸引的瞬间! 猎隼,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他没有冲向王振,也没有冲向那个黑衣人!而是……如同鬼魅般,扑向了那块刻着神秘图案的青石板!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工兵铲?!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猎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工兵铲,狠狠地砸向了那块青石板中央的那个复杂图案!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那块历经了无数岁月沧桑的青石板,竟然……竟然被他硬生生地砸裂了!中央那个神秘的图案,也随之变得残缺不全! 几乎就在同时! 那个黑衣人手中的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上面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不——!!!”王振发出了绝望而又愤怒的咆哮!他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我,也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将手中那枚拉开弦的手榴弹,朝着王振和他手下最密集的地方,奋力扔了过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被巨大的气浪再次掀翻在地,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柔软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还活着? 这里是……医院? 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和包扎,腿部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我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本笔记本……不在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我的嗓子干哑得厉害,“这里是哪里?其他人呢?” “这里是昆明军区总医院。”医生回答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是那场战斗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战斗结束了? 幸存者? 那……猎隼呢?王振呢?那个秘密矿区呢?还有那本笔记本…… “那……那本笔记本……”我急切地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笔记本。你送来的时候,身上除了这身军装,什么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什么都没有?笔记本……不见了?是被猎隼拿走了?还是……被“组织”收走了? 还有猎隼,他怎么样了?他最后砸碎了那个石板,阻止了王振,但他自己呢?他牺牲了?还是……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但医生显然不愿多说,只是嘱咐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却又内心波澜壮阔的时光。身体在逐渐康复,但战争留下的创伤,那些血腥的记忆,牺牲的战友,未解的谜团,如同梦魇般,日夜纠缠着我。 没有人再来找我“谈话”,也没有人再提起312高地或者那次特殊的经历。仿佛一切都被刻意地抹去,或者说,被封存了起来。 我打听过猎隼的消息,但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查无此人。那个“猎隼”代号,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也打听过118团和老王班长的消息,得到的回复是,老王班长在那次高地争夺战中,英勇牺牲,追认了烈士。而118团,在那场战役中伤亡惨重,番号后来被撤销,或者与其他部队合并了。 至于那本笔记本,以及它所揭示的秘密,更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1979年五月,最终,因为我的“英勇表现”(虽然具体事迹被模糊处理了)和身体伤残(腿部的枪伤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我被评定为二等乙级革命伤残军人,获得了相应的抚恤和待遇,然后……光荣退役。 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父母看到我活着回来,喜极而泣,但看到我腿上的伤疤和眼神里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又忍不住偷偷抹泪。 我努力尝试着重新融入这个和平、安逸的世界。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娶妻生子,过着和大多数人一样,平淡如水的日子。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段血与火的记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和疑问,如同跗骨之蛆,永远也无法真正抹去。 有时候,在宁静的午后,或者失眠的深夜,我依然会拿出那半块破碎的、刻着神秘花纹的瑶族玉佩(它奇迹般地没有丢失,成了我那段经历唯一的实物见证),摩挲着上面冰凉的纹路,仿佛还能感受到栓子牺牲前的体温,还能看到312高地那残阳如血的黄昏,还能听到黄连山里绝望的呼喊,还能闻到那地下据点里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猎隼,他到底是谁?他最终去了哪里? 那个“复活”的参谋王振,他代表的“内部势力”,最终受到了惩处吗? 那本笔记本的秘密,那个危险的“特殊装置”,最终被如何处理了? 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的鲜血,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问题,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硝烟,早已散尽。 但战争留下的烙印,却如同这块残缺的玉佩,永远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我成了一个活下来的英雄,一个被授予勋章的模范。 但我心里清楚,我只是一个……侥幸从绞肉机里爬出来的、带着满身伤疤和秘密的……无名小卒。 我的归途,或许从踏上那列南下军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是一条漫长的、永远也走不到真正终点的……孤独旅程。 第30章 猫耳洞里的生死兄弟 周末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李卫国布满皱纹和伤疤的手背上。他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神有些疲惫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这一切都与他脑海深处那些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画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开车的儿子李建军,约莫四十出头,继承了父亲沉默寡言的性格,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父亲那独有的、被战争磨砺出的锐利和沧桑。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偶尔透过后视镜瞥一眼父亲。 车厢里沉默了许久,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爸,”李建军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犹豫和好奇,“上次……上次您给小虎他们讲,打完那个……312高地,您就受伤回来了?” 李卫国缓缓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段记忆太过沉重,每一次触及,都像是揭开尚未愈合的伤疤。312高地……那是他军旅生涯最接近死亡,也最接近某个巨大秘密核心的地方,最终却只留下满身伤痕和无尽的谜团。 “可我记得……小时候常听院儿里那些叔叔伯伯们说,后面的仗……打得更凶,时间也更长?”李建军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好像叫什么……‘两山’?老山、者阴山什么的?说那边天天炮弹跟下雨似的,人都住在洞里头……” 听到“两山”这两个字,李卫国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握着茶杯(儿子特意给他准备的保温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他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组织语言,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和疲惫。 “是啊……两山轮战……”他缓缓说道,眼神再次飘向窗外,仿佛穿透了眼前这和平的景象,看到了那片曾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南疆群山,“312那次,老子算是把半条命丢在那儿了,后来就滚回后方养伤,评了个残废,没赶上后面那几年的‘热闹’。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带着一种过来人特有的沉重,“没亲身经历,不代表不知道。那几年的仗,比起咱们79年那会儿……哼,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正是把人当牲口一样往里填的血肉磨坊!一天到晚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真就是……住在洞里头,连脑袋都不敢轻易露出来。” 李建军听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他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从父亲那简短而沉重的话语中,也能感受到那份难以想象的残酷和压抑。 “我跟你讲讲……讲讲后来我在昆明军区总医院养伤时,碰到的一个兵吧。”李卫国的声音放缓了一些,陷入了回忆,“那小子,叫陈默,名字挺有意思,人也确实不怎么爱说话,但那眼神……啧啧,跟狼崽子似的,又狠又刁。他是从老山前线下来的,一条胳膊被炮弹炸没了,半边脸也毁了容,看着都瘆人。” “老山?”李建军对这个名字显然更有印象,“就是那个……英雄辈出的地方?” “英雄?”李卫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战场上哪有什么英雄?活下来的,不过是运气好点的倒霉蛋罢了。那小子可不是什么英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在猫耳洞里被炮弹震傻了的‘洞耗子’。” 李卫国的思绪,随着车子的前行,飘回了那个同样弥漫着消毒水味,却又充满了不同故事和伤痛的军队医院。 那是在84年,李卫国因为腿伤复发,再次住进了昆明军区总医院。那时候,老山战役已经打响,医院里每天都送来大批从前线下来的伤员,缺胳膊少腿的,被地雷炸瞎眼睛的,还有被炮弹震得神志不清的……相比之下,他这个腿脚不便的伤员,反而显得“幸运”多了。 陈默,就是那个时候住进他隔壁病房的。 第一次见到陈默,李卫国着实被吓了一跳。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不高,但异常结实。可怖的是他的脸,左半边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犁过,皮肤皱缩在一起,留下几道蜈蚣般的丑陋疤痕,一只眼睛也似乎失去了视力,眼皮耷拉着,透着一股死气。而他的左臂,从肩膀往下,空荡荡的,只剩下半截缠着厚厚纱布的残肢。 这样一个看起来几乎被彻底摧毁的年轻人,眼神却异常的锐利,甚至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凶狠。他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躺在床上,要么睁着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要么就闭着眼,但眉头总是紧锁着,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或者是在回忆着什么恐怖的场景。 同病房的其他伤员,大多是些新兵或者伤势相对较轻的,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觉得他太“瘆人”。只有我,或许是因为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生死考验,反而对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和……同情。 一来二去,两人偶尔也会搭上几句话。我发现,陈默虽然话少,但并不傻,甚至可以说,相当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只是战争的残酷,似乎已经将他内心的某些东西彻底摧毁了,让他变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直到有一天晚上,医院里突然拉响了防空警报(那个年代,边境紧张,后方城市也时有防空演练)。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就在警报响起的刹那,隔壁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紧接着是桌椅板凳被撞翻的声音!还有护士惊恐的尖叫声! 我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就冲了过去! 只见陈默的病房里一片狼藉!他像疯了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仅剩的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一个试图安抚他的年轻护士的脖子,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放开她!陈默!你疯了!!”几个闻讯赶来的医生和男护工试图将他拉开,但陈默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状若疯狂,根本拉不住! 眼看那个小护士就要被他掐死! “陈默!!”我猛地一声大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朝着陈默那条完好的胳膊砸了过去! “嗷!”陈默吃痛,手臂一松,那个小护士趁机挣脱出来,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脸上充满了恐惧。 而陈默,则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转过头,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虽然腿脚不便,但毕竟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反应极快!他侧身一闪,同时用拐杖再次格挡! 就在这混乱之中,我突然大声喊道:“炮袭!是炮袭!快找掩护!卧倒!!” 他故意模仿着战场上那种声嘶力竭、充满恐惧的喊叫声! 听到“炮袭”这两个字,陈默那疯狂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中的疯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猛地松开李卫国,转身就朝着病床底下钻去!一边钻,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炮……炮来了……快……快躲进猫耳洞……” 他把自己蜷缩在狭小的床底下,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随时可能被掩埋在猫耳洞里的老山前线。 看着他这副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刚才的愤怒和惊恐,都化作了深深的同情和无奈。 战争,它摧毁的不仅仅是人的身体,更是人的精神。 后来,等陈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打了镇静剂),我才从照顾他的老乡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关于陈默的故事。 陈默原本是内地某省的一个普通农村青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响应号召参了军。新兵训练结束后,因为身体素质好,脑子也灵光,被选入了侦察连。后来,随着老山战役打响,他所在的部队作为轮战部队被派往了老山主峰前沿,驻守在一个代号叫做**“绞肉机”**的阵地上。 那个阵地,是敌我双方争夺最激烈、炮火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双方的炮弹如同犁地一般,日夜不停地将那片小小的山头反复覆盖。阵地上的工事被炸毁了又修,修好了又被炸毁。战士们就生活在狭小、潮湿、黑暗、卫生条件极差的**“猫耳洞”**里。 所谓的“猫耳洞”,其实就是在山坡上挖出的一些极其简陋的、仅能容纳一两个人的小型掩体,形状像猫的耳朵,因此得名。洞里阴暗潮湿,夏天闷热如蒸笼,冬天阴冷刺骨。老鼠、毒蛇、蜈蚣、蝎子……各种毒虫遍布,与战士们“同吃同住”。洞顶和洞壁经常因为炮火的震动而塌方,随时可能将里面的人活埋。 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战士们不仅要忍受恶劣的生存条件,更要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敌人的冷枪冷炮随时可能袭来,炮弹爆炸的巨大声响和震动,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人的神经。很多人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活活震死的,或者因为长期处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中,精神失常、崩溃。 陈默,就在这样的“猫耳洞”里,坚守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九十多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生活在炮弹的呼啸声和死亡的阴影之下! 他亲眼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倒下。有的被炮弹直接命中,炸得尸骨无存;有的被塌方的泥土活埋,在黑暗中绝望地窒息而死;有的则因为受不了这种折磨,精神崩溃,最终选择了自杀…… 而他自己,也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炮弹就在他洞口爆炸,震得他七窍流血;塌方的泥土将他掩埋,是战友冒死将他刨了出来;有一次,一颗炮弹甚至直接钻进了他旁边的猫耳洞,将里面两个战友炸成了肉酱…… 李卫国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那样如同地狱般的“猫耳洞”里,熬过整整三个月的!那需要怎样强大的意志力?或者说,是怎样的一种……麻木? 陈默的老乡说,陈默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原本一个挺开朗的小伙子,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变得……像狼一样。他对任何响动都异常敏感,睡觉的时候也总是蜷缩着,仿佛随时准备躲避炮弹。 而他失去的那条胳膊和半边脸,是在一次执行前沿侦察任务时,不幸踩中了越军布设的高爆压发雷。爆炸不仅夺去了他的肢体,更将他最后的精神防线彻底摧毁…… 听到这里,李卫国沉默了。他看着隔壁病床上,那个蜷缩着身体、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一声惊恐呓语的年轻人,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哀。 这就是战争。 它不仅仅是冲锋陷阵,不仅仅是枪林弹雨。 它更是这种如同凌迟一般,对人的肉体和精神进行无休止摧残和折磨的……地狱。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也经历了九死一生,甚至卷入了更深的秘密漩涡,但至少……还保留着相对完整的人形,保留着……思考和感受痛苦的能力。 而陈默,他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阴暗潮湿、充满死亡气息的……老山猫耳洞里了。 “后来呢?那个陈默,后来怎么样了?”李建军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道。 李卫国吸了一口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上了一根),缓缓吐出烟圈,眼神有些迷离:“后来……他伤好了一些,但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特别是听到大的响动就会失控。医院给他做了鉴定,评了重度伤残,就……送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那也挺好,至少活着……”李建军下意识地说道。 “活着?”李卫国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车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阳光明媚。但这和平的一切,对于那些亲身经历过炼狱的人来说,或许永远都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血色的薄纱。 第31章 铁甲洪流,柑塘的硝烟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建军似乎被陈默的故事深深触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眼神也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些新闻报道里“光荣负伤”的英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和残酷的现实。 李卫国将最后一口烟吸尽,把烟蒂摁灭在随身携带的小烟灰缸里。陈默的故事,也勾起了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和情绪。战争的创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真正愈合,它只是潜伏在灵魂的角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会猛地跳出来,噬咬你的神经。 “爸,那……像陈默这样的情况,多吗?”李建军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多?”李卫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多得你想都想不到。战场上,死法千奇百怪,活下来的,也各有各的‘残法’。身体上的伤好治,心里的伤……难呐。”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又飘向了窗外,仿佛透过眼前这和平安宁的城市景象,看到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充满钢铁与火焰的画面。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默那么……憋屈。”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打仗嘛,总得有点……让人提气的事儿。不然,光剩下挨炸、钻洞、提心吊胆,那仗还怎么打下去?” 李建军似乎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意思,好奇地问道:“提气的事儿?比如呢?” “比如……咱们的坦克兵。”李卫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仿佛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年代,“咱们刚打过去那会儿,很多人都说,越南那地方,山高林密,到处是沟壑河流,不适合坦克作战。越南猴子也仗着熟悉地形,到处埋地雷,挖反坦克壕,还从苏联弄了不少反坦克火箭筒,以为就能挡住咱们的铁甲洪流了。嘿!” 他带着一丝自豪和轻蔑笑了笑:“他们太小看咱们解放军的决心和……咱们坦克兵的本事了!” 李卫国开始回忆起另一段经历,这段经历或许不是他亲身参与的核心战斗,但却是他在战役初期或中期,作为步兵协同或侧翼部队时,亲眼目睹或听战友详细讲述的、关于我军坦克部队在越南北部复杂地形下英勇作战的故事。 “我记得那是打柑塘 (cam ???ng) 的时候……”李卫国陷入了回忆。柑塘是越南黄连山省(现已并入老街省和安沛省)的一个重要城镇,也是一个磷矿基地,地理位置重要,越军在此设有重兵防御。 “……咱们的坦克部队,隶属于昆明军区的装甲兵,奉命配合步兵,沿红河河谷向柑塘方向穿插突击。” “那路叫一个难走!根本不是咱们国内那种平坦大道。到处是狭窄的盘山土路,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深沟大河。路面上不是石头就是烂泥,坦克开上去都打滑!更别说越南猴子还在路上埋了数不清的地雷,挖了好多又深又宽的反坦克壕!” “当时我们步兵就在坦克后面跟着,或者在侧翼掩护。看着那些‘铁王八’(当时士兵们对坦克的戏称)轰隆隆地往前开,心里头既觉得踏实,又替他们捏把汗。” “越南猴子也确实够狡猾!他们不跟你正面硬碰硬,就躲在路两边的山林里,或者挖个小工事藏起来,等咱们的坦克靠近了,就用rpg火箭筒(苏制rpg-7是越军当时主要的单兵反坦克武器)或者无后坐力炮玩命地打!那火箭弹拖着白烟‘嗖嗖’地飞过来,打在坦克上‘咣咣’直响!” “有好几辆坦克,履带被打断了,趴窝在路上动弹不得,成了活靶子。还有的坦克,炮塔被直接命中,‘轰’的一声就炸了窝,里面的弟兄……”李卫国声音低沉了下去,显然想起了惨烈的画面。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激昂起来,“咱们的坦克兵,那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跟犟驴似的,认准了方向就往前拱!履带断了?能修就赶紧修,修不好,就把炮塔当固定火力点用,继续掩护步兵!前面的路被反坦克壕挡住了?工兵上不去,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有的坦克驾驶员,愣是凭着一股子虎劲儿和过硬的技术,硬生生地从壕沟边上碾过去!车身都倾斜成四五十度了,看着都悬乎,但就是没翻!” “还有更绝的!”李卫国仿佛身临其境,比划着说道,“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大壕沟,或者被炸毁的小桥,他们就用……用坦克搭桥!前面的坦克冲下去,用自己的车身填进沟里或者架在断桥上,后面的坦克就从它身上开过去!你想想,那得多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开下去的那辆坦克,基本上就等于报废了,里面的弟兄,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李建军听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那种用钢铁之躯为战友铺路的悲壮场面。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遭遇战。”李卫国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谷公路前进,坦克在前面开路,我们步兵跟在后面。突然,从前面山坳里,冲出来好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是苏制的t-34(虽然老旧,但当时越军仍有装备)和pt-76水陆坦克!他们显然是想打我们一个伏击!” “当时情况那叫一个紧急!山谷里空间狭窄,咱们的坦克数量也不占优势,而且地形对咱们不利!步兵的反坦克武器还没来得及展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打头的那辆62式轻型坦克(我军当时在南方复杂地形作战的主力坦克之一)的车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赵,叫赵铁柱,平时看着挺腼腆的一个人。他二话不说,对着电台吼了一声:‘同志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冲!’然后猛地一踩油门,那辆62式坦克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朝着敌人的坦克就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开炮!‘咣!’一炮就把对面一辆pt-76的炮塔给掀了!紧接着,他又猛打方向盘,用坦克侧面狠狠地撞向了另一辆试图转向的t-34!‘哐当’一声巨响!两辆坦克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那辆老旧的t-34直接被撞得履带都掉了!” “赵铁柱那辆坦克也被撞得不轻,但他不管不顾,继续往前冲,用车载机枪疯狂扫射,压制敌人的步兵!他的举动,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阵脚给打乱了!也给咱们后面的坦克和步兵争取到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后面的坦克立刻跟上,开炮!射击!步兵的反坦克火箭筒也架起来了!‘嗖嗖’地往敌人的坦克上招呼!那场面,炮弹横飞,火光冲天!整个山谷都快被炸平了!” “最后,那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全都被咱们给干掉了!赵铁柱那辆坦克也受了重创,几乎被打成了筛子,但他硬是坚持到战斗结束,还掩护我们步兵肃清了残敌!等我们把他从坦克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都快昏迷了,嘴里还念叨着:‘冲……冲上去……拿下柑塘……’” 李卫国讲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也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山谷,感受着胜利的喜悦和……隐藏在胜利背后的沉重代价。 “那一仗,打得是真提气!也打出了咱们坦克兵的威风!”他总结道,“后来,赵铁柱这小子,火线立功,据说还被树了典型。不过……听说他在后面的战斗中,还是……” 李卫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战场上,所谓的英雄,往往也只是燃烧得更耀眼一些的流星罢了。 李建军默默地开着车,刚才那段铁甲洪流、狭路相逢的故事,让他心潮澎湃,也让他对父亲那一代军人,有了更深的敬意和理解。 战争,不仅仅有猫耳洞里的煎熬和绝望,也有这种钢铁碰撞、勇往直前的血性与豪情。 第32章 死亡通道,工兵的无声战场 柑塘那一仗,坦克兵赵铁柱那小子确实打出了威风,像头猛虎一样冲垮了越南猴子的伏击圈,给咱们步兵打开了通路。看着那些烧成废铁的敌军坦克,弟兄们心里头那股子憋屈劲儿,总算是出了不少。 但是啊,打仗这玩意儿,从来不是光靠猛打猛冲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在越南这鬼地方,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更要命的是,那帮越南猴子,打仗不怎么样,埋地雷、设陷阱的本事,那可真是祖师爷级别的! 从边境线往里推那段时间,咱们的部队,吃亏就吃亏在这些看不见的“软钉子”上。汽车走着走着,“轰”一声就飞上了天;坦克开着开着,履带就被炸断了;步兵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踩上了绊索,或者掉进了插满竹签的陷阱里。 那时候,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除了我们这些负责警戒的步兵尖兵,还有一群更让人揪心的弟兄——工兵。 说起工兵,很多人可能觉得他们就是修桥铺路、挖战壕的,干的都是些力气活。这话没错,但也只说对了一半。在越南战场上,工兵,尤其是排雷工兵,那干的绝对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命活计!他们面对的,不是端着枪的敌人,而是那些埋藏在地下、伪装巧妙、随时可能给你来个“中心开花”的死神使者。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连队配属了一个工兵班,负责给我们开辟通路。班长姓石,叫石大锤,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看着挺糙,但心思却比针尖还细,一手探雷排雷的绝活,救过我们不少弟兄的命。 那会儿,我们经常要走一些被敌人遗弃或者临时开辟的山间小路。那些路,看着不起眼,但天知道下面埋了多少“地老鼠”。每次出发前,石班长都会带着他那几个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长长的探雷针,或者背着沉重的探雷器,像个老农在田里插秧一样,一步一步地,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往前探。 那场面,看着都让人替他们捏把汗。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脚下的每一步,盯着他们手里探雷针的每一次起落。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工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探雷针偶尔刮擦到石头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每一次探雷针扎下去,我的心都会跟着猛地一跳。生怕下一秒,就听到那声毁灭性的爆炸! 石班长经验丰富,他不仅用探雷器和探雷针,更多时候是靠眼睛和直觉。他会仔细观察地面的颜色、湿度、植被生长情况,甚至是一些极其细微的、新翻动过的泥土痕迹。他说,越南猴子埋雷,花样多得很,有时候用木头壳子、塑料壳子,探雷器根本探不出来;有时候把雷埋在树根底下、石头缝里,或者干脆伪装成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还有更阴损的,搞什么“连环雷”、“跳雷”、“松发雷”……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有一次,我们奉命要通过一段狭窄的、两侧都是陡峭山壁的山口通道。根据情报,这段通道是越军撤退时的必经之路,肯定布满了地雷。上级命令我们必须在天亮前通过,否则就会贻误战机。 石班长二话不说,带着他的工兵班就冲在了最前面。 天色很暗,月光被浓雾遮挡,能见度极低。工兵们打着微弱的、经过遮蔽处理的手电筒光,一点一点地往前探。 那段通道,大概也就几百米长,但我们足足走了将近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每一步都像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石班长几乎是跪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进!他的手指被碎石和荆棘划破了,鲜血直流,但他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像铜铃,仔细地分辨着地面上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就在这段几百米的通道里,他们硬是用探雷针和双手,起出了整整二十七颗各式各样的地雷!有苏制的铁壳反坦克雷,有美军遗留下来的反步兵跳雷,还有更多是越军自己土制的、用竹筒和炮弹改造的、威力巨大但极其不稳定的爆炸物! 其中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工兵小战士,叫李小栓,因为太过紧张,手稍微抖了一下,探雷针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伪装成石块的压发雷! “咔哒”一声轻响! 在那死一般寂静的通道里,这声轻响简直如同惊雷!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李小栓更是脸都白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别动!!”石班长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李小栓身边,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着那个压发雷。 那是一颗结构极其简单的土制压发雷,引信已经启动,只要李小栓稍微移动脚或者探雷针,就会立刻爆炸! 怎么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石班长死死地盯着那个引信,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对李小栓说道:“小栓子……别怕……听我说……你慢慢地……把探雷针……往回抽一点点……对……慢……再慢点……” 李小栓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但他还是咬着牙,按照石班长的指示,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探雷针从压发装置上挪开。 就在探雷针完全离开引信的那一刹那! 石班长猛地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死死地按住了那个压发雷的盖子!同时对旁边的另一个工兵吼道:“快!把保险销给我找回来!或者用铁丝!快!” 旁边那个工兵也反应极快,立刻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截细铁丝,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石班长一只手死死地按住压发雷,另一只手接过铁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极其精准地,将铁丝插进了引信的保险孔里! 直到铁丝完全插进去,卡住了击针,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 “妈的……好险……”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骂了一句。 而那个年轻的工兵李小栓,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吓得屁股尿流了。 那一刻,我们看着石班长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沾满泥土和汗水的大手,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和感激。 这就是工兵!一群在无声的战场上,用生命和鲜血为我们趟平死亡道路的英雄!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冲锋陷阵,没有百步穿杨的神枪绝技,但他们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探针,每一次拆除,都意味着一次与死神的惊险博弈! 后来,在一次清剿残敌的战斗中,为了掩护我们步兵冲击一个隐藏在溶洞里的越军火力点,石班长主动请缨,背着炸药包冲了上去。 那个溶洞口很小,火力又猛,我们几次冲击都被打了回来。石班长说,只有把洞口炸塌,才能彻底解决掉里面的敌人。 他点燃了导火索,抱着炸药包,像一头愤怒的熊,顶着敌人密集的火力,朝着洞口猛冲! 子弹打在他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但他没有停下!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他即将把炸药包塞进洞口的那一刹那! 一发罪恶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向前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将那个冒着烟的炸药包,死死地塞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我们这边,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带着血沫的笑容……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山体都在颤抖!那个坚固的溶洞火力点,连同里面的敌人,被彻底炸塌、掩埋! 而石班长,那个铁塔般的汉子,那个心思缜密的排雷专家,那个救过无数弟兄性命的英雄……也永远地消失在了那片冲天的烟尘之中…… 讲到这里,李卫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试图掩饰眼角的湿润。 车窗外,依旧是和平年代的景象。但李卫国的心,却还停留在那个危机四伏、步步惊心的南疆战场,停留在那些用生命为战友开辟通路的、无声的英雄身上。 第33章 战地红十字,炮火下的白衣天使 讲完了石班长那壮烈牺牲的故事,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李建军默默地开着车,连平时喜欢播放的音乐都关掉了。他知道,父亲回忆里的每一个名字,每一段经历,都浸透着难以想象的血与火。 李卫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片刻,似乎想将刚才那段过于悲壮的回忆暂时压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激昂,多了几分柔和,甚至……是一丝温情。 “打仗啊,不光是男人在前头冲锋陷阵,玩命搏杀。”他声音低沉地说道,“还有一群人,她们不拿枪,不杀敌,但她们面对的危险,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我们这些扛枪的少。甚至……有时候更让人揪心。” “您是说……女兵?”李建军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知道父亲的部队里肯定有女兵,比如卫生员、通讯兵,但具体的情况却了解不多。 “是啊,女兵。”李卫国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敬意,“尤其是那些……战地医院里的女护士,还有跟着我们一线部队往前冲的卫生员。咱们都叫她们‘白衣天使’,可在那炮火连天的鬼地方,她们哪里是什么天使?她们也是一群……一群随时可能牺牲的、爹娘生养的普通姑娘啊。” 李卫国的思绪,飘回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飘回了那些设立在简陋帐篷、废弃民房甚至就是露天工事里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野战救护所和后方医院。 “咱们受伤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谁?是卫生员!是护士!”李卫国说道,“不管是在枪林弹雨的阵地上,还是在炮声隆隆的后方,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只要你喊一声‘卫生员’,总能看到她们背着那个红十字药箱,猫着腰,冒着炮火就冲过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咱们刚打过红河,部队伤亡很大。后方临时建了个野战医院,就在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甘蔗榨糖厂(符合越南北部经济作物特点)里。那条件叫一个差!到处是断壁残垣,屋顶漏着风,地上就是泥地,连张像样的手术台都没有,就是几块木板拼起来的。” “伤员那叫一个多!一车一车地从前线拉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肠子流出来的,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的……整个榨糖厂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消毒水味、还有伤口腐烂的臭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可就在那样的地方,那些女护士们,一个个才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很多也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就直接上了前线。她们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我亲眼看到,一个叫林晓燕(虚构人物)的小护士,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看着就像个城里来的娇小姐。一开始,她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员,吓得脸都白了,端着药盘的手都在抖。有一次给一个被炸断腿的战士换药,那战士疼得嗷嗷叫,她自己也跟着掉眼泪。”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胆小的小姑娘,硬是在那个人间地狱里,迅速成长了起来。她不再哭了,也不再发抖了。她学会了快速而熟练地包扎伤口,学会了在缺少麻药的情况下给伤员做清创,学会了在血泊中冷静地给医生当助手,甚至……学会了平静地看着一个个重伤的战士,在她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时候,药品奇缺,尤其是麻药和抗生素。很多时候,做手术都只能靠酒精简单消毒,然后硬生生地下刀子!你想想那是什么滋味?!伤员疼得死去活来,在手术台上拼命挣扎,几个男兵都按不住!可那些女护士们,就得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按住伤员,还得柔声细语地安慰他:‘同志,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那种场面,对她们的心理冲击太大了!很多小姑娘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甚至做噩梦。但第二天,她们又会擦干眼泪,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救护工作中去。” “而且,后方医院也未必安全!越南猴子的炮弹可不长眼睛,有时候也会打到医院附近!有一次,一颗炮弹就落在我们那个榨糖厂医院的院子里,炸塌了半边墙壁!当时林晓燕正在给一个伤员输液,爆炸的气浪把她掀翻在地,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脸和胳膊,鲜血直流!” “可她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顾自己,而是扑到那个伤员身上,用身体护住他,检查他的输液管有没有脱落!等我们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脸上全是血,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但她还在那儿安慰那个吓坏了的伤员:‘没事……没事……别怕……’” 李卫国讲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娇小却又无比坚强的身影,在炮火和血污中,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后来……后来听说,林晓燕在一次转运伤员的途中,车队遭到了越军的伏击。为了保护伤员,她……”李卫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结局,不言而喻。 “不光是后方医院的护士,跟着我们一线部队的卫生员,更危险。”李卫国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她们往往也是些年轻的女兵,背着沉重的药箱,跟着我们一起冲锋陷阵,一起钻林子,一起爬高地。” “战场上,子弹可不分男女。卫生员的目标往往还特别明显,那个红十字标记,有时候反而成了敌人的靶子!她们不仅要救治伤员,还得时刻提防着冷枪冷炮。我见过好几个卫生员,就是在抢救伤员的时候,被敌人的子弹击中,牺牲在了阵地上。”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攻打一个高地,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我们排伤亡很大,好几个弟兄都中弹倒在阵地前沿。当时敌人的机枪火力封锁得死死的,谁露头谁死!” “就在这时候,我们排新来的一个卫生员,是个刚从卫生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叫孙萍(虚构人物),个子不高,圆圆的脸,看着还有点稚气。她看到有伤员倒在那里流血,急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危险,背着药箱就要往前冲!” “我们几个老兵赶紧把她拉住:‘你不要命了?!前面机枪扫得那么厉害!上去就是送死!’可她挣脱开我们,红着眼睛喊:‘不行!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他们还在流血!’” “说完,她就真的猫着腰,利用弹坑和尸体的掩护,一点一点地朝着最前面的那个伤员爬了过去!子弹就在她身边嗖嗖地飞!打得她旁边的泥土直冒烟!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终于爬到了那个伤员身边!那是个年轻的战士,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眼看就不行了。孙萍跪在地上,也顾不上敌人的火力,就那么暴露在阵地上,开始给他紧急处理伤口,试图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去……” “就在这时!敌人的机枪又响了!一梭子子弹扫了过来!” “噗噗噗!”几发子弹,狠狠地打在了孙萍的后背上! 她身体猛地一震,向前扑倒,正好趴在了那个伤员的身上,用自己那单薄的身体,为他挡住了后续的子弹…… 等我们最终打退了敌人的反扑,冲上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伤员,因为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虽然最后也没能活下来),还剩最后一口气。而孙萍……她趴在伤员的身上,后背早已被鲜血染透,身体也已经冰冷了……” 李卫国讲不下去了。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眼角似乎有浑浊的泪光在闪动。 车厢里,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李建军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他从未想过,那些看似柔弱的女性,在战场上竟然也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牺牲和奉献。 战争,从来都不只是男人的事情。那些在炮火中绽放的“战地红十字”,她们的坚韧、勇敢和牺牲,同样值得被铭记,被尊敬。 第34章 血染红河渡口(一) - 强攻开始 79年初春,南疆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闷热潮湿。我们大部队跨过边境线后,一路向南穿插。那时候,我还是个刚下新兵连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分在尖刀连担任步枪手。说实话,那时候脑子里除了上级下达的命令和新兵营里学的那点东西,对这场战争到底意味着什么,对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凶残,其实根本没什么概念。 上级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是:以最快速度,穿插到红河 (s?ng h?ng \/ yuan jiang) 沿岸的一个重要渡口——巴丹(ba ??n,虚构地名,但地理位置设定在红河中上游,靠近老街或柑塘的区域)渡口,切断越军沿红河水路运输补给和调动兵力的通道,为主力部队进攻老街市 (lào cai) 创造条件。 巴丹渡口,听名字好像挺诗意的,但实际上,根据侦察兵传回来的情报,那里是块硬骨头。渡口两岸地势险要,北岸是连绵的丘陵和茂密的甘蔗林、竹林,南岸则是陡峭的山壁,易守难攻。越军在这里部署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不仅有明碉暗堡,还在河道里设置了障碍物,岸边更是埋设了大量的地雷。 我们连队,作为尖刀,任务就是要在主力部队赶到之前,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插进巴丹渡口这块敌人的心腹要地! 接到命令后,连长张海峰立刻召集了骨干开会。地图铺在地上,借着微弱的马灯光,我们几个班排长(我当时已经因为之前的表现被临时提拔为副班长)围在一起,仔细研究着地形和敌情。 “同志们,”张连长指着地图上巴丹渡口的位置,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一仗,不好打!敌人占着地利,兵力也不比我们少多少。但上级的命令是死命令!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明天天亮前,拿下巴丹渡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我的决心是: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连夜急行军,利用夜色掩护,绕到敌人防御相对薄弱的北岸后方,从背后捅他一刀!打掉他的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瘫痪他的防御体系!然后,配合后续赶到的兄弟部队,一举拿下整个渡口!”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但也极其冒险的计划。夜间在异国他乡的陌生地域进行长途奔袭和穿插,还要绕到敌人后方发动突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但我们没有选择。军令如山。 会议结束后,整个连队立刻行动起来。检查武器弹药,补充饮水(食物基本没得补,只能靠压缩饼干),用泥土和树叶对钢盔、枪支进行伪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息。 我检查着我的56半步枪,把每一个弹匣都压得满满的,又摸了摸腰间那几枚沉甸甸的手榴弹。心跳得有些快,手心里也微微出汗。虽然经历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和遭遇,但像这样目标明确、规模较大、而且是夜间偷袭的攻坚战,我还是第一次参加。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或许是年轻人的好勇斗狠,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一种期待?我说不清楚。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大地。南国的夜晚,没有月光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驻地,开始了长达数十公里的夜间急行军。 带路的是连里最优秀的几个侦察兵,他们在前面探路,我们则排成单路纵队,一个跟着一个,尽量放轻脚步,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上快速行进。 不能打手电,不能大声说话,甚至连咳嗽都要捂住嘴。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我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或夜鸟的啼叫。 道路异常难走。时而是陡峭的山坡,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时而是没过膝盖的溪流,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裤腿;时而是茂密的灌木丛和竹林,锋利的枝叶不断地刮扯着我们的衣服和皮肤。 汗水湿透了军装,黏在身上又冷又腻。背上的背包和武器压得肩膀生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但我不敢停下,也不敢掉队。我知道,在这漆黑的、危机四伏的异国山林里,一旦掉队,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在黑暗和疲惫中,一点一点地流逝。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翻过了多少座山,趟过了多少条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侦察兵回来了,压低声音向张连长汇报:“报告连长!前方三公里,就是巴丹渡口北岸的越军防御阵地外围!初步探明,敌人设置了多道铁丝网和雷区,有固定哨位和流动哨!” 终于……到了!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虽然这意味着即将面临残酷的战斗,但也意味着这该死的、折磨人的急行军终于要结束了! 张连长立刻命令部队就地隐蔽休整,同时召集各排排长和尖刀班班长(我们班就是尖刀班),再次明确任务和部署。 “一排!负责从左翼突击!目标是打掉敌人外围的几个主要火力点!” “二排!负责从右翼迂回!切断敌人向渡口方向的退路!” “三排!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 “尖刀班!由我亲自带领!从中间撕开一个口子!直插敌人后方的指挥部和炮兵阵地!” 张连长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记住!行动一定要快!要猛!要坚决!打掉指挥部,敌人就成了没头的苍蝇!打掉炮兵阵地,他们的火力优势就没了!这是我们成功的关键!” “有没有问题?!” “没有!!”我们几个骨干齐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好!检查武器!五分钟后,行动开始!” 最后的五分钟准备时间。我再次检查了一遍枪支和弹药,又紧了紧背包带,深吸了几口带着露水寒气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我看了看身边的战友们,他们的脸上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从他们紧握武器的双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紧张,但又充满了……决绝! 五分钟后,张连长打了个手势! 行动开始! 我们尖刀班的十几个弟兄,加上连长和通讯员,如同十几把出鞘的利刃,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越军阵地的方向摸了过去。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但也隐藏着无数的危险。我们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每前进一步都异常小心。 很快,我们就摸到了敌人第一道铁丝网的附近。铁丝网不高,但上面挂满了空罐头盒子和碎玻璃片,稍有触碰就会发出声响,暴露目标。 怎么办?剪断铁丝网?动静太大! 就在这时,我们班那个以胆大心细着称的副班长老马(虚构人物),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掩护。然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厚厚的雨布,极其轻柔地,搭在了铁丝网上!然后又示意另一个战士,也用同样的方法,在旁边搭了一块! 两块雨布,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可以勉强通过的“桥梁”! 老马第一个,如同狸猫一般,手脚并用地,极其轻巧地,从雨布上爬了过去!落地无声! 我们依次跟上,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成功通过了第一道铁丝网! 紧接着,是雷区! 根据侦察兵之前用夜视器材(如果当时尖刀连配有少量苏制或国产的早期夜视器材的话,会更合理;如果没有,就只能依靠经验和探雷针)大致标定的位置,这片区域布满了反步兵地雷! 这下,只能依靠工兵了! 连里配属的那个工兵小组(石班长牺牲后补充的新工兵)立刻上前,拿出探雷针,开始极其缓慢、极其紧张地排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我们趴在冰冷的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兵们如同绣花一般,小心翼翼地排除着那些致命的障碍。 就在这时! “呜——汪!汪汪!”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叫声! 不好!是敌人的军犬!我们被发现了! 几乎就在狗叫声响起的同时! “哒哒哒!” 敌人前沿哨位的机枪,猛地响了起来!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 “卧倒!隐蔽!!”张连长大吼! 情况突变!偷袭计划彻底失败! 第35章 血染红河渡口(二) - 炮火洗礼 刚刚结束的堑壕战留下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浓烈的硝烟就如同不散的阴魂,依旧紧紧地包裹着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我和仅存的几个尖刀班弟兄,还有陆续跟上来的后续部队(主要是一排的弟兄),在连长张海峰嘶哑的催促声中,没有片刻喘息,立刻依托着刚刚占领的、还散发着敌人尸体温热的堑壕,重新组织队形,准备向敌军纵深——那个据信隐藏着越军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方向,发起更猛烈的冲击。 “妈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张连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和血污,他的一条胳膊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弹片划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此刻正渗着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敌人外围已经被我们撕开了一个口子!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口气冲进去!捣毁他们的老窝!尖刀班!继续跟我往前冲!” 虽然我们尖刀班在刚才的突破中已经伤亡过半,副班长老马也身负重伤被抬了下去,但作为尖刀的荣誉和使命感,不允许我们有丝毫退缩。我和剩下的几个弟兄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重新端起枪,跟在连长身后,率先跃出了堑壕! 前方,是一片看似相对平缓的区域。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大片大片齐人高的甘蔗林和茂密的竹林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片区域,似乎是渡口北岸防御阵地的纵深地带,也是通往敌人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 看起来……似乎比刚才那布满铁丝网和地雷的外围要安全一些? 然而,久经沙场的老兵们都清楚,战场上,越是看似平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着越大的杀机! “散开队形!注意两翼!交替掩护前进!”张连长一边快速向前移动,一边不断下达着口令。 我们立刻散开,以班组为单位,互相间隔着距离,警惕地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那片黑暗的甘蔗林。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被砍伐后留下的甘蔗根茎硌得脚底生疼。齐人高的甘蔗叶片如同锋利的刀刃,不断刮擦着我们的脸颊和手臂。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只能看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整个队伍,如同幽灵般,在黑暗的甘蔗林和竹林中快速穿行。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然而,预想中的敌人哨兵或者伏击,并没有出现。 这片区域,安静得有些……诡异。 就在我们逐渐放松警惕,以为可以顺利通过这片区域,直插敌人心脏的时候—— “咻——咻——咻——!!!” 一阵极其尖锐、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猛地从天而降! “炮袭!!卧倒!!!”张连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但已经太晚了! 几乎就在他喊声响起的同时! “轰!轰!轰隆隆——!!!!” 无数的炮弹,如同冰雹般,毫无征兆地、极其精准地、覆盖了我们所在的这片甘蔗林和竹林区域! 爆炸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了一片!仿佛整个天空都要被撕裂!大地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 这是……越军预设的炮火覆盖?!他们算准了我们会从这里通过?!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向前一扑!将整个身体死死地压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牙关紧咬! 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后背上!掀起的泥土、碎石、以及被炸断的甘蔗杆和竹子碎片,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持续不断的、令人发疯的轰鸣声!嗡嗡作响!感觉整个脑袋都要被震裂了! 我的身体在剧烈的震动中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我能感觉到周围的地面在不断地塌陷、隆起!能闻到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的、浓烈刺鼻的火药味和……某种东西烧焦的糊味! 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炮火覆盖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但在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煎熬中,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片落叶,随时可能被撕碎、被吞噬! 终于,那如同末日般的炮火轰鸣,开始逐渐变得稀疏……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但取而代之的,并不是安全,而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远处还在燃烧的甘蔗林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伤员痛苦的呻吟和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我挣扎着抬起头,吐出满嘴的泥土和血沫,试图看清周围的情况。 眼前的一切,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还算茂密的甘蔗林和竹林,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到处是冒着青烟的弹坑!被炸断、烧焦的植物残骸!还有……还有那些令人不忍卒睹的、破碎的、散落在各处的……人体组织…… 刚才跟在我身边的几个战士,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是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许是被掩埋在了某个弹坑下面! 不远处,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弹片击中了……是……是我们班的一个新兵! 更远处,还有几个弟兄躺在地上呻吟着,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场面惨不忍睹! 我们连队,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炮火覆盖下,至少又伤亡了三分之一!建制,彻底被打乱了! “连长?!连长?!你在哪儿?!”我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焦急地呼喊着。 “咳咳……我……我在这儿……”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个大弹坑里传来。 我赶紧跑过去,只见张连长半边身子都被埋在了泥土里,钢盔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脸上满是血污,一条腿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被炸断了!他的通讯员,就倒在他旁边,身体已经被炸成了两截…… “连长!你怎么样?!”我扑过去,试图把他从泥土里刨出来。 “别……别管我……”张连长艰难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快……快联系……联系营部……告诉他们……我们遭到了……敌人预设炮火……伏击……请求……请求支援……” 他旁边的电台,已经被炸成了一堆废铁! “电台坏了!连长!电台坏了!”我绝望地喊道。 张连长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通讯中断,意味着我们彻底失去了和上级的联系!也意味着,我们成了一支孤军!一支被敌人炮火打残了的孤军! “妈的……”张连长咳出一口血,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命令……命令各排……各自为战!收拢……收拢还能动的人……想办法……想办法继续……继续向目标……突击……”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连长!连长!!”我拼命地摇晃着他,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我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 连长重伤昏迷!通讯中断!建制被打乱!伤亡惨重! 我们……彻底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绝境!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硝烟依旧弥漫,远处敌人的枪声似乎又响了起来。我身边,只有三四个同样幸存下来、但也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的战士。 我们该怎么办? 是留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命运?还是……继续执行那个已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我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在前方不远处,那片被炮火重点照顾过的区域边缘,似乎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被甘蔗叶和杂草掩盖着的……交通壕?! 那条交通壕,似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破坏!而且它的走向……似乎正好是朝着我们原定的目标——敌人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方向?! 是敌人挖掘的?还是……? 我的心里,猛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第36章 血染红河渡口(三) - 奇袭炮兵阵地 连长张海峰重伤昏迷,生死未卜。通讯员牺牲,电台被毁,与营部的联系彻底中断。周围是弥漫的硝烟、燃烧的甘蔗林、以及战友们残缺的尸体和痛苦的呻吟。我们这支被打残了的尖刀连,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就在这近乎窒息的绝望之中,那条隐藏在甘蔗林边缘、被炮火奇迹般遗漏的隐蔽交通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道缝隙,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求生的光芒。 “跟我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和迷茫!我朝着身边仅存的、同样眼神涣散、不知所措的三个战士(一个是我们尖刀班的老兵**“闷葫芦”**,另外两个是一排被打散的,名字我都叫不上来)低吼了一声,然后第一个猫着腰,端着枪,朝着那条交通壕冲了过去! 那三个战士愣了一下,随即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跟着我冲了过去! 交通壕挖得很深,也相当隐蔽,上面覆盖着简单的伪装。显然是越军为了连接前沿阵地和后方而秘密挖掘的。刚才那轮猛烈的炮火覆盖,竟然奇迹般地没有直接命中这里,只是周围的爆炸将一些泥土和植物碎屑震落了进来。 我们四个人跳进交通壕,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里暂时能提供一些掩护,不用再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和可能的后续炮火之下了。 “现在怎么办?卫国?”老兵闷葫芦看向我,他的脸上沾满了黑灰,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在连长重伤、班排骨干非死即伤的情况下,我这个临时提拔的副班长,似乎成了他们下意识的主心骨。 我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的大脑依旧一片混乱,刚才炮火洗礼的恐怖景象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能停在这里!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迟早会被敌人发现!而且,连长的命令是……继续向目标突击! 虽然这命令在现在看来,几乎等同于自杀。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更何况……或许,只有继续前进,才有一线生机? “走!”我咬了咬牙,指着交通壕延伸向前的方向——那个方向,大致是我们原定要突击的敌人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方位,“我们沿着这条壕沟走!看看它通向哪里!说不定……能直接摸到敌人后方!” 这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我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分队,由我打头,闷葫芦断后,另外两个战士居中,沿着这条黑暗、潮湿、散发着泥土腥气的交通壕,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交通壕内部蜿蜒曲折,光线极差。我们只能互相依靠,放轻脚步,警惕地注意着任何可能的岔路口或者隐藏的火力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是越南话!而且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停下,隐蔽! 我们四个人迅速贴着壕壁蹲下,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说话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拐角处。听内容,似乎是在抱怨什么,还夹杂着几声哄笑,听起来……防御似乎很松懈?! 难道……这里靠近敌人的某个据点?或者是……炮兵阵地?! 我朝着闷葫芦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腰间的手榴弹。闷葫芦立刻会意,也掏出了一颗手榴弹,拧开了后盖。 我们两个人,如同两只准备捕食的狸猫,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朝着那个拐角处摸了过去。 靠近拐角,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飞快地瞥了一眼! 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拐角后面,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山坳!山坳里,赫然架设着四门迫击炮!炮口还散发着刚刚发射过的硝烟!旁边堆放着不少炮弹箱! 几个穿着越军军服的炮手,正靠在炮架旁边抽烟、说笑,显得异常懒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在他们的阵地纵深,竟然会摸进来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炮兵阵地!我们竟然真的误打误撞地摸到了敌人的炮兵阵地! 巨大的惊喜和同样巨大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我! 打掉它!必须打掉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这个炮兵阵地,肯定就是刚才给我们造成巨大伤亡的元凶之一!摧毁它,不仅能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更能极大地减轻我们前方主力部队的压力! 我迅速缩回头,和闷葫芦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和手势快速地交流了一下作战计划:我负责左边两门炮,他负责右边两门炮,另外两个战士提供火力掩护,以手榴弹开路,然后用步枪和冲锋枪(闷葫芦手里是冲锋枪)速战速决! 闷葫芦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另外两个战士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做好了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了一下手榴弹的引信(苏制手榴弹,拉火式的)。 然后,猛地一挥手! “轰!轰!” 我和闷葫芦几乎同时将手中的手榴弹奋力扔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那几个正在说笑的越军炮手中间! 剧烈的爆炸声瞬间响起! 火光!浓烟!惨叫! 那几个越军炮手猝不及防,瞬间就被炸翻在地,血肉横飞! “冲!!”我大吼一声! 我们四个人如同猛虎下山般,从交通壕里一跃而出,端着枪,朝着那片混乱的炮兵阵地猛冲过去! 幸存的几个越军炮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打懵了!他们慌乱地想要寻找武器反击,但哪里还来得及?! “哒哒哒!”闷葫芦手中的冲锋枪率先咆哮起来,子弹如同镰刀般扫过,将两个试图爬起来的敌人打倒在地! 我和另外两个战士也同时开火!用精准的点射,将剩下几个试图反抗或者逃跑的敌人一一放倒! 战斗,极其短暂,但也异常激烈!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整个炮兵阵地上,除了我们四个人,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活口! “快!检查弹药!炸炮!”我来不及喘息,立刻下达命令! 我们迅速冲到那些迫击炮旁边,发现炮膛里竟然还装着炮弹!旁边的弹药箱也是满满当当!这些越南猴子,简直是把炮弹当柴火烧! 我们没有时间去研究怎么使用这些缴获的火炮,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它们! 我们没有携带专门的炸药包,只能利用现有的手榴弹。我们将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手榴弹,捆绑在一起,拉开引信,塞进炮膛里,或者直接扔进堆放炮弹的箱子里! “快撤!!”我大吼一声! 我们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交通壕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了一连串更加剧烈、更加沉闷的爆炸声! “轰隆隆——!!!” 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瞬间将整个炮兵阵地吞没!爆炸的气浪甚至追着我们的屁股,将我们掀了几个跟头! 我们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钻回了交通壕! 成了! 我们竟然真的……端掉了一个越军的炮兵阵地! 巨大的成功带来的兴奋感,暂时压倒了疲惫和恐惧!我们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被硝烟熏黑的脸,都忍不住露出了带着血腥味的笑容! 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 刚才那巨大的爆炸声,如同黑夜里的信号弹,已经彻底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敌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和杂乱的枪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敌人正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合围过来! 我们被包围了! 第37章 血染红河渡口(四) - 汇合与坚守 “妈的!捅了马蜂窝了!”闷葫芦看着交通壕两侧和前方不断闪现的敌人手电筒光束和隐约的人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巨大的爆炸声确实为牺牲的战友报了仇,也暂时瘫痪了敌人的炮火支援,但同时也把我们这仅存的四个人,彻底推入了绝境!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死死地勒住了我们的脖子! “不能待在这里!会被包饺子的!”我当机立断,虽然腿部的剧痛让我每动一下都龇牙咧嘴,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我,“跟我来!往那边冲!” 我指着交通壕的一个侧向延伸出去的、相对狭窄的岔路。这条岔路似乎不是通往前沿阵地的主要通道,敌人合围的兵力可能相对薄弱一些,或许……能冲出一条生路? 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原路返回肯定不行,正面更是敌人的主力方向。 “走!”闷葫芦和其他两个战士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端起枪,跟在我身后,朝着那条岔路冲了过去! 这条岔路更加泥泞难行,而且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堆积着不少杂物和塌方的泥土。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身后的枪声和追兵的喊叫声如影随形! “砰!”一颗子弹打在我脚边的泥地里,溅起一捧泥浆! “小心隐蔽!交替掩护!”我大吼一声,和闷葫芦互相配合着,一边还击,一边快速向前移动。另外两个战士也紧跟在我们身后,不断地朝着追兵的方向开火。 我们的子弹不多了,每一次射击都必须尽可能地精准有效,希望能迟滞敌人的追击速度。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就在我们感觉体力即将耗尽,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更加激烈的枪声?! 而且,那枪声听起来……似乎……是我们自己的武器发出的声音?!有56式半自动步枪的点射声,还有56式冲锋枪那独特的“哒哒哒”声! 难道……前面有我们自己人?! 这个发现,让我们精神猛地一振! “快!冲过去!可能是我们的人!”我激动地喊道! 我们四个人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猛冲过去! 冲出交通壕的最后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土坡,土坡上散落着几间被炸毁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瑶族民房(也可能是甘蔗地旁的临时窝棚)。而在这些废墟和弹坑之间,赫然有十几道熟悉的身影,正依托着简陋的掩体,与从山坡下方冲击上来的越军士兵激烈地交火! 真的是我们的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个面孔!那不是一排的排长吗?!还有二排的几个老兵!他们……他们竟然也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也被敌人包围了,正在进行着顽强的抵抗! “一排长!是我们!尖刀班的!”我朝着土坡上大声喊道,同时举起枪,朝着山坡下正在向上冲击的越军士兵猛烈开火! “哒哒哒!”闷葫芦的冲锋枪也咆哮起来! 我们这突然从侧后方杀出的生力军(虽然只有四个人),显然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也让土坡上正在苦苦支撑的友军精神大振! “是李卫国他们!快!掩护他们上来!”一排长看到我们,又惊又喜,立刻指挥火力朝着我们这边支援! 在双方的夹击下,山坡下那股冲击的越军士兵顿时陷入混乱,被打倒了好几个,剩下的也纷纷后退寻找掩护! 我们趁机连滚带爬地冲上了那个小土坡,与一排长他们成功汇合! “好小子!你们还活着!真是命大!”一排长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悲伤。 我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加上我们四个,总共也才不到二十个人了!而且个个带伤,衣衫褴褛,弹药匮乏。显然,他们的情况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连长呢?张连长怎么样了?”一排长急切地问道。 我的心一沉,艰难地摇了摇头:“连长……重伤昏迷了……通讯员牺牲,电台也毁了……我们……跟营部彻底失去联系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失去了指挥,失去了联系,伤亡惨重……我们这支曾经的尖刀连,现在彻底成了一支孤军!一支被敌人重重包围的孤军! “妈的!”一排长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现在怎么办?冲也冲不出去了!敌人把四周都围死了!” “守!”我看着周围这些虽然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眼神里依然带着军人特有坚韧的战友们,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守!构筑工事!节省弹药!互相依靠!只要我们守住这个土坡,就有希望等到主力部队打过来!” 虽然我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放弃抵抗,就是死路一条!坚守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的话,似乎也点燃了其他人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 “对!守!跟越南猴子拼了!” “死也要死在阵地上!不能让敌人看扁了!” “我就不信咱们的主力部队会不管咱们!” 残存的战士们,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斗志! 一排长也点了点头,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指挥大家:“快!都别愣着了!利用这些废墟和弹坑,加固工事!机枪!机枪架到那边去!注意节省子弹!伤员都挪到后面去!警戒哨放出去!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敌人的下一次进攻!” 战斗,短暂地停歇了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快就会组织起更猛烈的进攻。 我们利用战斗间隙,争分夺秒地加固着这片临时的阵地。用尸体(敌人的和自己人的)、碎石、木板、甚至是被炸毁的家具,堆砌起简陋的胸墙。将还能使用的武器弹药集中起来,重新分配。处理着伤员的伤口(虽然只是简单的包扎)。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还有一种……绝望中诞生的、悲壮的决绝。 夜,越来越深。周围的枪声渐渐平息,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冷枪。敌人似乎也在重新集结,或者等待着最佳的进攻时机。 我们缩在冰冷的工事里,背靠着背,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每一个可疑的角落。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但谁也不敢真正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们几乎要被这种极致的紧张和疲惫压垮的时候—— “呜——呜——” 一阵刺耳的、熟悉的尖啸声,再次从天而降! 是炮弹!敌人的炮火准备又开始了! “隐蔽!!!”一排长嘶吼着! 我们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再次扑倒在地,将身体死死地压低! “轰!轰!轰隆隆——!!!” 密集的炮弹,如同雨点般,再次覆盖了我们这片小小的阵地!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剧烈颤抖!泥土和碎石如同冰雹般落下! 这一次,敌人的炮火比之前更加猛烈,也更加精准!显然,他们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决心要将我们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简陋的工事在剧烈的爆炸中不断坍塌!我们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草,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就在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炮火覆盖中,我蜷缩在弹坑底部,双手死死地抱着脑袋,内心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一种奇怪的平静。 或许……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吧?死在这异国他乡的阵地上,和这么多弟兄们一起…… 然而!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 一阵更加猛烈、更加沉闷、更加具有穿透力的炮声,突然从更远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那声音…… 是我们自己的大口径火炮的声音!!! 紧接着! 如同得到了指引一般!无数发带着呼啸声的炮弹,如同复仇的女神之鞭,越过我们的头顶,狠狠地砸向了山坡下方、正在集结准备发起总攻的越军人群之中! “轰隆隆——!!!!” 更加密集!更加猛烈!更加具有毁灭性的爆炸!在敌人阵地那边炸开了花!火光冲天!惨叫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 我甚至能感觉到,从敌人方向传来的巨大冲击波! 炮火支援?!是我们的炮火支援?! 难道……?! 所有还活着的战士,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方的天际线上,一颗颗红色的信号弹,正冉冉升起!那是……那是我们主力部队发起总攻的信号?! 援军?!不!是主力部队!主力部队终于打过来了?! 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最猛烈的山洪,瞬间冲垮了我们心中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我们……得救了?! 第38章 血染红河渡口(五) - 总攻与胜利的代价 震耳欲聋!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炮声所充斥!一种是来自山下,敌军仍在零星发射、但明显已经慌乱失措的迫击炮和无后坐力炮的嘶哑咆哮;另一种则是来自我们后方,那如同滚滚天雷般、带着无上威严和毁灭力量的、我们自己大口径榴弹炮和火箭炮的怒吼! 无数发炮弹,如同长了眼睛的复仇之火,拖着刺耳的尖啸,越过我们这片小小的、摇摇欲坠的阵地,精准而又残忍地砸向山坡下方那片黑压压的、正在混乱中试图重新集结或四散奔逃的越军人群! “轰隆隆——轰隆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火光如同白昼般照亮了整个夜空!将山坡下那片区域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 泥土、碎石、残肢断臂、扭曲的武器……如同暴雨般被掀上半空,又重重落下!敌人的惨叫声、哀嚎声、以及武器弹药殉爆的刺耳声响,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最原始、最血腥的死亡交响乐! 我们这些刚刚还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幸存者,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趴在残破的工事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罚般的景象! 刚才还如同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我们彻底淹没的敌人,此刻在如同铁犁般的炮火覆盖下,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被成片成片地撕碎、吞噬! “妈呀……这……这是咱们的炮火?!”一个年轻的战士声音颤抖,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后怕。幸亏这些炮弹是往敌人头上砸的! “是!是咱们的炮火!是主力部队!主力部队打过来了!!”一排长挣扎着爬起来,挥舞着还能动弹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里泪水和着血水一起流淌下来! “呜——!!!!”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嘹亮、更加激昂的冲锋号声,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剑,从我们后方,从红河对岸,从四面八方响彻云霄! 总攻!是总攻开始了! 我们看到,在河对岸,无数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动!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他们正在发起强渡! 我们看到,在下游方向,隐约有坦克的轰鸣声传来!是我们的装甲部队,正在沿着河谷突击! 我们看到,天空中,更多的信号弹腾空而起,红的、绿的,交相辉映,照亮了整个巴丹渡口! “弟兄们!!”一排长猛地转过身,他那张布满血污和硝烟的脸上,此刻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举起手中的步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主力部队来接应我们了!我们不能趴在这里看热闹!给老子冲下去!跟他们里应外合!把这帮越南猴子彻底消灭干净!!” “冲啊!!!” “杀啊!!!” 残存的十几名战士,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所有的疲惫、伤痛、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呐喊,端起手中仅剩的武器,如同下山的猛虎,朝着山坡下方那些还在混乱和炮火中挣扎的残余敌人,猛冲了下去! 虽然我们人数稀少,虽然我们弹药匮乏,虽然我们个个带伤!但我们的突然反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山坡上残余敌人的抵抗意志! 他们惊慌失措,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一部分人试图往山下溃逃,结果正好撞上了从正面强攻上来的主力部队,被密集的火力打成了筛子!另一部分人则试图往侧翼的山林里钻,结果被我们和后续跟进的部队堵住,在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后,也全部被歼灭!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我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肃清着残敌,一路冲杀到了红河岸边! 河面上,是正在奋力划桨冲锋的我军舟桥部队和步兵!河对岸,是已经被我军占领的南岸阵地,一面鲜艳的红旗,正迎着晨风(如果天亮了的话,或者迎着炮火硝烟)猎猎飘扬! 巴丹渡口!这个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想要夺取的战略要地!终于……被我们彻底拿下了! 当最后一丝抵抗的枪声也沉寂下去的时候,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河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腾着,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场血腥的厮杀。 硝烟,缓缓散去。 晨曦(或者炮火的余光)照亮了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土地。 到处是弹坑,到处是残骸,到处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人的。鲜血,将红色的土地浸染得更加深沉,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缓缓流入奔腾的红河。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但……看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景象,看着那些永远留在了这片异国土地上的战友的遗体,我的心里,却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疲惫和……巨大的悲伤。 我找到了我们连队的临时集结点。一排长正靠在一块石头上,任由卫生员处理他胳膊上的伤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卫国!你小子还活着!”看到我,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算上我,我们连队……那个曾经兵强马壮、作为尖刀插入敌人心脏的连队……还能站着的,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连长张海峰……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在昏迷中牺牲了。 副班长老马……牺牲在了第一道堑壕里。 还有很多很多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弟兄……他们的面孔,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眼前闪过,最终定格成一张张黑白色的遗像。 值得吗? 为了拿下这个渡口,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值得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我。 或许,对于战争本身而言,个体的生命,从来都只是冰冷的数字,是达成战略目标过程中,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代价。 上级派来了收拢部队和清点战场的后续人员。他们记录着伤亡数字,收集着烈士遗物,脸上带着公式化的严肃表情。 我因为在奇袭炮兵阵地和后续坚守中的“突出表现”(虽然在我看来那只是求生的本能和一点运气),被一排长上报,据说……可能会给我记功,甚至火线提拔。 但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勋章再闪亮,也换不回牺牲的战友。提拔再快,也抹不去我心头那沉重的阴影。 我独自一人,走到红河岸边。浑浊的河水依旧在奔腾不息,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罪恶和苦难都冲刷干净,带向遥远的大海。对岸,是陌生的山峦和土地。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巴丹渡口,只是万里征途中的一个小小的节点。 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多少这样的战斗?还要牺牲多少弟兄?还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留下多少鲜血和泪水?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待业青年”李卫国了。战争,这台巨大而冷酷的绞肉机,已经将我彻底碾碎,然后用鲜血、硝烟、恐惧和死亡,重塑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老兵。 我的归途,似乎还很遥远,遥远得……看不到尽头。 第39章 休整与补充,战争阴影下的间歇 巴丹渡口的硝烟,终究还是慢慢散去了,但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却像是渗入了这片土地的骨髓,久久不散。红河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流,只是河水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难以洗刷的暗红。 我们这些从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残兵,被后续赶到的主力部队收拢起来,撤离了那个如同巨大伤疤般触目惊心的战场,来到渡口后方几公里处的一个相对平坦、靠近水源的山坳里,建立了临时的休整营地。 说是休整,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兵营和……临时的坟场。 还能动弹的,像我这样伤势不算太重的,被编入了临时组建的战斗排,负责营地的警戒和协助处理杂务。而那些伤势较重的弟兄,则被集中到了用几顶军用帐篷和缴获的篷布临时搭建起来的野战救护所,接受着极其有限的治疗。至于那些牺牲的弟兄……他们的遗体被战友们含泪抬下阵地,用白布(如果还有的话)或者雨衣包裹起来,在营地旁边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集体掩埋了。没有墓碑,没有哀乐,只有几个老兵默默地朝着那个土坑敬了最后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将悲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这就是战争。胜利,往往是用无数的牺牲堆砌而成的。而活下来的人,则要背负着死去战友的记忆和重量,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里异常忙碌,但也异常……压抑。 补充兵员和装备的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着。一车又一车的新兵,从国内,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被补充到各个被打残了的连队里。这些新兵,大多和我当初一样,脸上还带着稚气和对战场的好奇,眼神里闪烁着被宣传口号点燃的“热血”和“激情”。 他们看着我们这些浑身沾满泥污、眼神疲惫麻木、身上缠着绷带的老兵(虽然我们参战时间并不长,但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老兵了),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我们这些老兵,看着这些鲜嫩得如同青葱一般的“补充兵”,心情也异常复杂。一方面,我们欢迎新鲜血液的到来,这意味着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意味着部队的战斗力能够得到恢复。但另一方面,我们心里又清楚得很,这些鲜活的面孔,用不了多久,就会和我们一样,被这残酷的战争机器染上同样的色彩,甚至……可能很快就会变成那些冰冷的墓碑下的一员。 老兵和新兵之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隔阂。新兵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对战场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和紧张。而我们这些老兵,则往往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默默地抽着烟(缴获的越南烟,又呛又难抽),或者用粗俗的笑话和荤段子来排解内心的压抑和恐惧,很少主动去和那些新兵交流。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将自己身上的“晦气”传染给他们一样。 我因为在巴丹渡口战斗中的表现(主要是奇袭炮兵阵地和后续坚守),被火线提拔为正式的步兵班班长,手底下也分来了七八个新兵蛋子。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脸,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想起了自己刚下连队时的样子,想起了牺牲的副班长老马,想起了那个在通道里被我一刺刀捅死的越军士兵……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他们,不知道该教他们什么。教他们杀人技巧?还是教他们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 或许,战争本身,就是最好的,也是最残酷的老师吧。 除了补充兵员,武器弹药和装备也得到了补充。我们换上了新的军装(虽然质量依旧不怎么样),领到了充足的子弹和手榴弹,甚至还补充了一些新的武器,比如62式轻机枪和40火箭筒。看着这些崭新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杀人工具,弟兄们的底气似乎也足了一些。 上级似乎也吸取了巴丹渡口战斗的教训,利用休整间隙,组织了一些临时的强化训练。重点是亚热带山岳丛林作战技巧、排雷与反诡雷、夜间作战以及班组协同战术等。 我带着手下那几个新兵,参加了这些训练。看着他们在训练场上笨拙而又努力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我尽可能地将自己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如何在丛林中辨别方向和寻找水源,如何识别和规避常见的地雷和陷阱,如何在夜间利用地形和微光观察,如何在冲锋时选择最佳路线和掩体,如何在近战中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杀死敌人…… 我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变得像当年的赵教官和老王班长一样,严厉,甚至有些粗暴。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快地适应这个残酷的环境,才能……增加他们活下去的几率。 然而,短暂的休整和训练,并不能真正抚平战争带来的创伤。 夜晚,营地里常常会响起被噩梦惊醒的士兵的尖叫声。白天看似平静的老兵,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突然暴怒,或者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发呆。 我自己也一样。虽然白天强打着精神训练新兵,处理班里的事务,但到了晚上,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那些血腥的画面就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小石头被炸碎的瞬间,刀疤脸绝望的嘶吼,石班长抱着炸药包冲向洞口的背影,栓子倒在我面前的样子……还有那些我亲手杀死的敌人,他们临死前的眼神……这一切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外面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隐约的炮声,直到天亮。烟瘾也越来越大,几乎烟不离手。有时候,甚至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就是战争后遗症吧,书上叫ptsd。但在那个年代,没人懂这些,也没人会关心这些。大家只会觉得你“不够坚强”,“意志薄弱”。唯一的排解方式,就是和其他老兵一起,喝酒(如果能弄到的话),吹牛,骂娘,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就在这种休整、补充、训练和无声煎熬交织的复杂氛围中,时间一天天过去。关于下一步作战任务的猜测和传闻,也在营地里悄悄流传。 有人说,我们要继续向南,配合主力部队,彻底拿下老街和柑塘地区。 有人说,我们要转向西边,去支援高平方向的战斗,据说那边的仗打得更艰苦。 还有人说,战争可能快要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但这最后一种说法,几乎没人相信。 一天,我去团部领装备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几个参谋在低声讨论。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我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特殊武器”、“化学防护”、“谅山方向”…… 谅山?那可是越南北部的重镇,也是通往河内的重要门户!难道……下一阶段的主攻方向是谅山?而且……还涉及到了化学武器?! 这个消息让我心里猛地一沉!如果连化学武器都用上了,那说明战斗的残酷程度,恐怕要远超之前的想象! 没过几天,新的命令就正式下达了。 正如我听到的那样,我们的部队,将作为东线主力的一部分,向越南北部最重要的战略屏障——谅山 (l?ng s?n),发起总攻! 消息传来,整个营地一片哗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凝重、更加压抑的气氛。 谅山,不同于我们之前打的老街、柑塘这些边境城镇。它是越南的“北大门”,经营多年,防御工事极其坚固,据说还部署了越军的王牌部队。攻打谅山,无疑将是一场硬仗!一场真正的、决定性的血战! 出发的前夜,营地里异常安静。没有人说笑,也没有人抱怨。大家只是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整理着行装,或者给家里写着可能是最后一封的信。 我也写了信,给父母,给张小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甚至……给那个在昆明有过一面之缘的、可能知道些什么的猎隼(虽然我知道这封信根本寄不出去,只是写给自己看罢了)。 写完信,我把那半块刻着神秘花纹的瑶族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块玉佩,或许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再次保佑我……或者,指引我找到某种答案。 第二天拂晓,集合号响起。 我们背上沉重的行囊,扛起冰冷的武器,在各级指挥员简短而有力的动员讲话后,踏上了新的征途。 目标——谅山! 前方的道路,必然更加艰险,更加血腥。等待我们的,将是更加残酷的战斗,更加严峻的考验。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只能,一往无前。 第40章 坑道幽灵,无名高地的反复争夺 前往谅山的道路,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艰难。越往南走,敌人的抵抗就越发顽强,地形也变得更加复杂。我们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大范围地穿插突击,更多的时候,是在与敌人争夺一个个看似不起眼,但却具有重要战术价值的无名高地。 这些高地,往往扼守着重要的公路、隘口或者河流,是双方都必须控制的战略要点。围绕着这些高地的争夺,往往异常惨烈,伤亡巨大。高地几度易手,甚至一天之内就能反复易手好几次,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和炮火反复浸染、翻耕。 我所在的班,被编入了攻坚连,负责啃那些最硬的骨头。很快,我们就接到了第一个硬任务——攻占并坚守位于谅山外围,一个没有具体名字,只有**代号“438”**的无名高地。 这个438高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它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我军进攻谅山的主要通路上,侧翼火力可以完全封锁住一条关键的公路。根据情报,高地上驻守着越军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们依托着多年经营的、极其复杂的坑道工事系统,构筑了立体交叉的火力网,易守难攻。 上级命令我们营,必须在两天之内拿下438高地,并牢牢守住,为主力部队扫清障碍。 战斗,从一开始就异常惨烈。 我们营在猛烈的炮火准备后,发起了冲锋。炮弹将高地表面阵地炸成一片火海,但狡猾的越军早已躲进了如同蜘蛛网般密布的坑道里。等我们的冲锋部队靠近时,他们又会突然从各个隐蔽的坑道口、射击孔里钻出来,用机枪、冲锋枪、手榴弹甚至反坦克火箭筒,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亡。 我们营反复冲击了三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终于在黄昏时分,勉强占领了高地的表面阵地。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占领表面阵地后,我们立刻开始构筑工事,清理战场,准备迎接敌人必然到来的反扑。然而,我们很快就发现,这个高地,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死亡陷阱的蜂巢! 越军挖掘的坑道系统,四通八达,深不可测!坑道口极其隐蔽,有的伪装成普通的土堆,有的藏在灌木丛里,有的甚至就开在某个不起眼的弹坑底部! 敌人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或者说,是潜伏在地下的幽灵!他们会趁着夜色,或者利用炮火掩护,悄无声息地从某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坑道口钻出来,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打冷枪,扔手榴弹,甚至摸到我们工事后面搞破坏! 有时候,我们明明刚刚肃清了一段堑壕,一转身,敌人又从堑壕壁上的某个暗道里冒了出来!防不胜防!让人时刻都处在高度紧张和恐惧之中! “妈的!这些地老鼠!没完没了了!”一个老兵被敌人从背后扔来的一颗手榴弹炸伤了胳膊,捂着伤口,咬牙切齿地骂道。 仅仅守住表面阵地,根本无法彻底控制这个高地!必须想办法封锁住那些坑道口,甚至……钻进去,把里面的敌人彻底消灭干净! 封锁坑道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尝试过用沙袋、石头去堵,但敌人很快就会从里面把障碍物推开。我们尝试过往里面扔手榴弹、或者用火焰喷射器(如果装备了的话)进行压制,但坑道内部结构复杂,岔路众多,效果极其有限,而且还容易误伤自己人。 最有效的办法,似乎只有——派人钻进去! 清剿坑道!这无疑是整个战场上最危险、最令人窒息的任务之一! 坑道内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泥土的腥味、火药味、汗臭味、甚至……大小便和尸体腐烂的恶臭!通道狭窄,很多地方只能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里面可能布满了各种诡雷、陷阱,甚至可能有毒气!更不用说,在黑暗的拐角处,随时可能与同样潜伏在里面的敌人狭路相逢! 那不是战斗,那是……在黑暗中与死神玩捉迷藏! 连里组织了几次坑道清剿小分队,由经验最丰富、胆子最大的老兵组成。他们拿着手电筒(光线要极其微弱并加以遮蔽)、手枪、匕首和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钻进那些黑漆漆的、如同怪兽之口的坑道。 我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有时候,里面会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或者爆炸声,然后归于沉寂。有时候,会有人活着爬出来,但往往浑身是伤,或者精神恍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有鬼……里面有鬼……”更多的时候,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也被命令带领我们班的两个新兵,负责封锁一个比较重要的、靠近我们防御核心区域的坑道口。 那个坑道口隐藏在一片被炸塌的工事后面,洞口不大,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阴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风。我们三个人就守在洞口外面,用沙袋和石头堆砌了一个简易的掩体,机枪(我们班配备了一挺轻机枪)架在前面,枪口死死地对准洞口,手指一刻也不敢离开扳机。 白天还好一些,至少能看清周围的情况。到了晚上,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零星的炮火和照明弹偶尔划破夜空。坑道口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里面突然钻出几个敌人来! 我们三个人轮流警戒,另外两个人则蜷缩在掩体里,试图打个盹,但谁也睡不着。耳朵竖得像兔子一样,警惕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响动。风吹过草丛的声音,远处老鼠爬过的声音,甚至是我们自己心跳的声音,都会让我们猛地惊醒,出一身冷汗! 在这种极度紧张和恐惧的环境下,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感觉自己的神经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崩断! 除了防备坑道里的敌人,我们还得忍受猫耳洞里的艰苦生活。 因为敌人炮火太猛,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缩在临时挖掘的、极其简陋的猫耳洞里。洞穴狭小、低矮,连腰都直不起来。里面潮湿、阴暗、不通风。下雨天,洞里就成了水坑,泥水能没过脚踝。晴天,洞里又闷热得像蒸笼。 老鼠、蟑螂、蜈蚣、蝎子……各种虫子在这里安家落户,肆无忌惮地在我们身上爬来爬去。睡觉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老鼠从脸上跑过!卫生条件更是差到了极点,大小便只能在洞口附近解决,时间一长,臭气熏天。 食物和水也极其匮乏。后勤补给很难送上来,我们经常一天只能吃到一顿饭,而且往往只是几块压缩饼干或者一点炒面。水更是珍贵,每个人每天只有一小壶水,要省着喝。 在这种环境下,很多战士都生了病。皮肤溃烂、痢疾、疟疾……非战斗减员甚至比战斗减员还要多! 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处在敌人的炮火威胁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炮弹就会落在你的猫耳洞顶上,将你和这个狭小的空间一起埋葬。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对未来的绝望,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你的意志。 我看到很多年轻的战士,在经历了几天这样的生活后,眼神就变得呆滞、麻木。有的人开始自言自语,有的人则整夜整夜地哭泣。 我也一样不好受。腿上的枪伤在这种潮湿肮脏的环境里,一直好不了,反复发炎流脓。失眠和噩梦更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又回到了黄连山那个绝望的溶洞里…… 为了打破这种被动挨打、坐以待毙的局面,也为了彻底清除那些隐藏在坑道里的威胁,上级决定,组织精干力量,对几个对我方威胁最大的、隐藏在反斜面(山坡的背面,我方炮火难以直接命中)的敌军核心支撑点和坑道口,实施夜间拔点作战! 我们班,因为之前奇袭炮兵阵地的“经验”(虽然那次主要是运气好),也被光荣地(或者说,倒霉地)选入了拔点突击队! 目标是位于我们阵地左前方大概三百米处的一个反斜面上的半地下火力点。那个火力点像一颗毒牙,经常从侧后方用机枪和迫击炮偷袭我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且根据侦察,那里很可能连接着一个主要的坑道入口。 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两点,月亮最暗的时候。 出发前,连里给我们加强了装备。除了充足的弹药和手榴弹,还给我们配备了微光夜视仪(虽然效果很一般,但在黑暗中聊胜于无)和几具40火箭筒。 凌晨一点五十分,我们十几个人组成的突击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阵地,如同幽灵般,朝着那个目标火力点摸了过去。 带队的是一排长(他在巴丹渡口负伤后,伤愈归队了),他打头阵。我带着我们班剩下的几个弟兄(补充了几个新兵,但之前的闷葫芦和另外一个老兵已经在坚守中牺牲了)负责左翼掩护和突击。 三百米的距离,在黑暗和布满弹坑、铁丝网、尸体的战场上,显得无比漫长和危险。我们匍匐前进,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掩体,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每前进一步,都可能踩到地雷,或者被敌人的暗哨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得几乎凝固的气氛。我能听到自己和身边战友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狂跳的声音。 终于,我们摸到了距离目标火力点只有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夜视仪模糊的视野,我看到那个半地下的火力点,如同一个匍匐在黑暗中的怪兽,黑洞洞的射击孔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周围异常安静,似乎……没有任何防备? 难道敌人睡着了?还是……这是一个陷阱?! 就在我们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发起攻击的时候! 异变突生! 目标火力点侧后方的一片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几个黑影!他们动作迅捷,直扑那个火力点!手里似乎还拿着……炸药包?! 是自己人?!不!看身形和动作,更像是……越军?!他们在干什么?!难道是……要炸毁自己的火力点?!还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 “打不打?!”旁边的战士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 但就在这时! 那个半地下的火力点里,突然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里面的人也在和外面冲过去的那些黑影交火?! 内讧?! 还是……?! 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现出来——难道这个火力点,或者说它连接的坑道里,隐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或秘密?!以至于引来了……不止一方的敌人?! 这个猜测,让我瞬间想起了312高地地下的遭遇!想起了那本神秘的笔记本!想起了猎隼和那个神秘的“影”! 难道……这里,也和那个秘密有关?! 第41章 山林魅影,侦察兵的敌后心跳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内讧”场面,听着那半地下火力点内外传来的激烈交火声,我们这支原本准备发起强攻的拔点突击队,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隐蔽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一排长经验丰富,他立刻打出手势,示意我们保持安静,继续观察,弄清楚情况再说。贸然卷入这种敌我不分的混战,是最愚蠢的行为。 等待,再次变得漫长而煎熬。火力点那边的枪声时断时续,偶尔夹杂着几声沉闷的手榴弹爆炸声和模糊的喊叫声(听不清是越南语还是什么)。显然,里面的战斗异常激烈,但具体战况如何,我们完全不清楚。 就在这紧张的对峙和观察中,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个方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真正如同“山林魅影”般,常年游走在敌后生死线上的家伙——我们团侦察连的一个传奇人物,外号“山猫”(虚构人物)。 关于山猫的故事,我在休整期间听连里的老兵们讲过不少。据说这家伙是云南边境某个少数民族(比如佤族或拉祜族,他们熟悉山林,身体素质好)出身,从小就在山里长大,打猎追踪的本事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参军后,因为身手敏捷,胆大心细,又熟悉地形和当地的一些方言,很快就被选入了侦察连,成了连里的尖子。 侦察兵,那可是真正的刀尖上跳舞的活计。他们不像我们步兵,有战友掩护,有阵地依托。他们往往需要单枪匹马,或者组成几人小分队,像钉子一样楔入敌人心脏,或者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敌人眼皮底下,执行各种高风险任务:抵近侦察敌情、为炮兵指示目标、捕俘(抓舌头)、袭扰破坏敌军后勤补给线……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是有去无回。 我记得老兵们讲过一次山猫执行的任务,那才叫真正的惊心动魄。 那是战争初期,我军主力部队正准备对越北某重镇(比如沙巴 sa pa,一个位于黄连山脉深处的旅游小镇,当时也是越军重要据点)发起进攻。但敌人在外围设置了层层防线,火力点密布,还有一个隐藏在山谷里的炮兵阵地对我军威胁巨大。上级命令侦察连,必须想办法摸清这个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和火力配置,为我方炮火打击提供精确坐标。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山猫和他带领的一个三人侦察小组身上。 他们三个人,只携带了最精简的武器装备(微声冲锋枪、匕首、手榴弹、电台、望远镜、地图等),以及几天的压缩干粮和饮用水,利用一个雨夜,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敌占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如同真正的野人一般,在黄连山脉那原始、茂密、地形极其复杂的丛林里穿行。白天,他们寻找极其隐蔽的地方潜伏休息,利用望远镜观察;夜晚,则借着星光或月色,像狸猫一样,在悬崖峭壁、溪流河谷间攀爬跳跃,不断向目标区域靠近。 饿了,就啃几口干硬的压缩饼干,或者冒险采摘一些确认无毒的野果野菜;渴了,就喝几口山涧的溪水,或者用容器接一些雨水;困了,就靠在树干上或者岩石后面打个盹,但耳朵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们不仅要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无处不在的毒蛇、蚊虫、蚂蟥,突如其来的暴雨和山洪,湿滑难行的山路,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潮湿和闷热……更要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越军的巡逻队、暗哨、民兵……如同幽灵般,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有一次,他们甚至在一个山洞里,与一头巨大的黑熊狭路相逢!幸亏山猫反应快,用特殊的呼哨声(模仿某种野兽的声音)将黑熊惊走,才避免了一场人熊大战。 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陷阱。越军布设的诡雷、竹签阵、落穴……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山猫凭借着他从小在山林里练就的敏锐直觉和经验,带着两个战友,几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陷阱。 就这样,在经历了整整五天的艰难潜行和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他们终于摸到了那个隐藏在山谷里的越军炮兵阵地附近! 那是一个构筑得相当完善的炮兵阵地,有六门122毫米榴弹炮,周围不仅有高机和迫击炮提供掩护,还有不少步兵驻守,外围也布设了雷场和铁丝网。 山猫他们潜伏在距离阵地只有几百米的一个隐蔽观察点,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正好可以将整个炮兵阵地尽收眼底。他们屏住呼吸,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敌人的兵力部署、火炮数量、弹药堆放位置、指挥所大概方位……并将所有信息一一记录下来,绘制成精确的草图。 就在他们基本完成侦察任务,准备撤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两个负责给炮兵阵地送给养的越军士兵,不知为何没有走常规路线,竟然摸到了他们观察点下方不远处!其中一个越南兵似乎内急,走到一棵大树后面准备方便,结果……恰好就发现了潜伏在草丛里的山猫他们! “??ch!!!”(敌人!!)那个越南兵惊恐地大叫一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暴露了! 山猫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就在对方喊出声的同时,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已经响了! “噗噗噗!”几发子弹精准地命中!那个越南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另一个越南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但另一个侦察兵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将他按倒在地,用匕首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他! 虽然迅速解决了两个敌人,但枪声(即使是微声冲锋枪,在寂静的山谷里也可能传出一段距离)和喊叫声,很可能已经惊动了炮兵阵地上的敌人! “快撤!!”山猫当机立断! 他们三个人立刻收拾好东西,如同三道离弦之箭,朝着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身后,炮兵阵地方向,果然响起了急促的哨声和杂乱的枪声!敌人已经被惊动了!追兵很快就会上来! 他们必须在敌人形成合围之前,尽快逃离这片危险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拼命奔跑,即将冲出这片山谷的时候,前方负责探路的那个侦察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山猫和另一个侦察兵立刻卧倒隐蔽!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里,闪过几道极其矫健、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他们穿着与丛林融为一体的迷彩服(比普通越军的黄绿军装更专业),手里拿着涂抹了伪装色的武器,行动迅捷而又悄无声息! 是越南特工! 他们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埋伏?!还是……他们原本的目标就不是炮兵阵地,而是……他们这些深入敌后的侦察兵?! 情况万分危急! 前方有埋伏,后方有追兵!他们陷入了绝境! “掩护!我过去看看!”山猫对着仅剩的那个战友低吼一声,然后如同壁虎般,利用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极其小心地朝着前方倒下的那个战友摸了过去。 很快,他爬到了战友身边。战友胸口中弹,已经没了呼吸。而在战友尸体旁边不远处的地面上,山猫发现了一枚……奇特的、用黄铜制作的、刻着复杂花纹的子弹壳?! 这种子弹壳,绝非越军常规装备!倒像是……某种特制的狙击步枪子弹?! 而且,刚才那些鬼魅般的身影,他们的战术动作和装备,也远超普通的越军特工! 难道……?! 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猜测,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山猫的心头! 就在这时! 密林中,再次响起了那种极其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枪声! 子弹,擦着山猫的头皮飞过! 他猛地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对手……非常强!而且,似乎……不仅仅是越南人?! 第42章 生死电波,通讯兵的战场生命线 山猫后来的遭遇,我是很久以后才从其他侦察连的老兵口中零星听到的。据说他九死一生,最终带着部分情报和那个神秘的黄铜子弹壳,奇迹般地突出了重围,但代价是……他仅剩的那个战友也牺牲了。至于那个子弹壳和那些神秘的伏击者到底是什么来头,就成了侦察连内部一个讳莫如深的谜团,至少,不是我们这些普通步兵能够知道的。 听着这些敌后侦察兵如同传奇般的故事,惊心动魄之余,我心里也清楚,支撑着他们这些尖刀在敌人心脏地带活动的,除了过人的勇气和技能,还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至关重要的生命线——那就是通讯。 没有及时的情报传递,没有与后方的联络,再厉害的侦察兵,也可能变成瞎子和聋子,最终迷失在敌人的汪洋大海之中。而负责维系这条生命线的,就是那些背着沉重电台、或者拖着长长电话线的通讯兵。 在战场上,通讯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是连队的“耳朵”和“喉舌”,负责接收上级的命令,汇报前方的战况,引导炮火支援,协调各部队行动……可以说,通讯是否畅通,直接关系到一场战斗的胜败,甚至关系到无数士兵的生死。 但也正因为如此,通讯兵和他们的设备,往往也是敌人优先打击的目标。指挥所、炮兵阵地、通讯枢纽……这些地方都是敌军炮火重点照顾的对象。而那些背着电台、或者在枪林弹雨中抢修线路的通讯兵,更是如同移动的靶子,时刻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我在昆明医院养伤的时候,就认识一个从炮兵部队下来的年轻通讯兵,大家都叫他**“小喇叭”**(虚构人物),因为他嗓门大,性格也挺开朗,虽然一条腿被弹片炸伤了,但精神头还不错,经常给我们讲他们炮兵阵地上的事儿。 他说,他们炮兵虽然不像我们步兵一样要天天冲锋陷阵,但危险一点也不少。他们的阵地往往设置在相对靠前的位置,以便更好地支援前线,但也因此经常遭到敌人的炮火反击和特工偷袭。 “咱们的炮,那可是宝贝疙瘩!”小喇叭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尤其是那些130加农炮、152加榴炮,打得又远又准,是越南猴子最害怕的东西!所以啊,他们做梦都想端掉咱们的炮兵阵地!” “敌人的炮弹,那也是追着咱们屁股打!有时候炮弹就在咱们炮位旁边爆炸,震得地动山摇,耳朵嗡嗡响好几天!还有他们的特工,鬼得很,经常趁着夜色或者大雾摸上来,想搞破坏或者偷袭我们的炮手和指挥所!” 小喇叭说,他作为通讯兵,主要负责保障炮兵阵地与前沿观察所、以及上级指挥部之间的通讯联络。这在炮战中是至关重要的。前沿观察所报过来的目标坐标,必须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传递到炮位上;而上级指挥部的射击指令,也必须立刻传达下去。稍微慢一点,或者出了差错,打出去的炮弹可能就偏离了目标,甚至……打到自己人头上! “最怕的就是……线路被炸断!”小喇叭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咱们那时候,主要还是靠有线电话联络,那电话线在前线,就跟蜘蛛网似的,到处都是。敌人的炮弹一炸,或者坦克一压,‘啪’一下就断了!线路一断,前后方就成了瞎子和聋子,那可就抓瞎了!” 他讲起一次经历,那是在支援某次攻坚战的时候。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敌人的炮火也异常猛烈。突然,指挥所通往前沿最重要的一个步兵营指挥所的电话线路,被炸断了!那个步兵营正在进攻的关键时刻,急需炮火支援压制敌人的火力点,否则就要遭受重大伤亡! “当时我们排长急得眼睛都红了!立刻命令我们通讯班,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线路接通!”小喇叭说道,“我和另外三个老兵,背上线拐和工具包,就冲了出去!” “外面那个炮火啊,就跟下雨一样!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爆炸!弹片嗖嗖地飞!我们只能利用弹坑和工事的掩护,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们沿着电话线的走向一路往前找,终于在一片被炸得稀巴烂的开阔地中间,找到了断点!那根线被炸成了好几截!散落在泥水和……尸体中间!” “就在我们准备接线的时候,敌人的炮火又覆盖过来了!一颗炮弹就在我们旁边爆炸!我感觉自己就像被狠狠地踹了一脚,飞了出去,摔在泥坑里,震得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三个老兵,两个……当场就牺牲了,还有一个也负了重伤,躺在那里直哼哼……”小喇叭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眼圈有些发红。 “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也害怕得要死!真想掉头就跑!可是……一想到前面阵地上那么多弟兄等着炮火支援,一想到牺牲的那两个战友……我就咬了咬牙!爬过去,把那个受伤的战友拖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弹坑里,然后……一个人,继续接线!” “敌人的炮弹还在不停地落下来!我就趴在泥水里,手指冻得都快没知觉了,哆哆嗦嗦地,把那些断掉的线头,一根一根地剥开,缠绕,再用胶布裹好……耳朵里全是爆炸声,眼睛里全是硝烟,但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接通!必须接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机里,终于传来了……‘喂?喂?听到了吗?’的声音!通了!线路终于通了!”小喇叭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我们的大炮,很快就怒吼了起来,把对面山头上那个最碍事的火力点给端掉了。再后来……我就被担架抬下来了,腿上挨了好几块弹片……” 小喇叭的故事讲完了,病房里一片寂静。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炮火下的生死接线。 通讯兵,看似没有直接参与冲锋陷阵,但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和危险,丝毫不亚于一线步兵。他们是战场的“顺风耳”和“千里眼”,维系着整个作战体系的运转。他们的每一次呼叫,每一次接线,都可能关系到一场战斗的胜负,关系到无数生命的存亡。 我突然想起了在黄连山迷失时,我们那被彻底摧毁的电台。如果当时我们的通讯没有中断,能够及时联系上后方,或者得到正确的指引,或许……刀疤脸就不会死?或许……我们就能避免闯入312高地那个死亡陷阱? 可惜,战场上没有如果。 我又想起了在312高地地下据点里,那位死去的参谋,以及猎隼提到的“内部不干净”和通讯可能被监听或利用的暗示……通讯,它既是生命线,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战争,真是个复杂而又操蛋的东西。 第43章 烽火桃花源?军民鱼水情的另一面 在医院养伤的那段日子,除了听小喇叭这些前线下来的伤兵们讲各种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关于军民关系的议论。 咱们解放军,打从红军那会儿起,就最讲究群众纪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真是刻在每个士兵骨子里的。尤其是出国作战,上级更是三令五申,严禁骚扰百姓,严禁拿群众一针一线,要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帮助越南人民…… 说实话,大部分弟兄,都是自觉遵守这些纪律的。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老百姓不容易。刚进入越南那会儿,看到那些村寨里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越南百姓,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心里头也确实挺同情的。很多部队在经过村庄或者临时驻扎的时候,都会主动帮着老百姓挑水、扫地、看病,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分给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小孩。 一开始,有些越南老百姓对我军还是比较友好的。毕竟,在抗法、抗美战争那会儿,咱们国家没少援助他们,很多越南人心里还是念着这份旧情的。有些懂一点中文的老人,会主动给我们带路,或者告诉我们哪里有水源,哪里可能有地雷。有些村寨,甚至会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米或者鸡,来慰劳我们。 我记得,在打巴丹渡口之前,我们连队穿插路过一个瑶族山寨。寨子很穷,但很淳朴。看到我们这些大兵,村民们虽然有些害怕,但并没有敌意。我们连长张海峰就命令部队在寨子外围休息,不准进寨惊扰百姓。只有一个懂点医术的卫生员,带着药品进寨子,给几个生病的老人和孩子看了看病。 我们临走的时候,寨子里的一个老阿妈,颤巍巍地提着一小篮子热乎乎的木薯,非要塞给我们。那木薯估计是她家里仅有的口粮了。张连长推辞不过,就留下了一些压缩饼干和几块钱(虽然不知道在那山沟里钱有没有用),算是交换。老阿妈接过东西,眼圈都红了,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感谢的话。 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仗虽然打得苦,打得累,但能帮助到这些同样受苦的老百姓,也算是有意义的。 但……战场,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纯粹的地方。 所谓的“军民鱼水情”,在残酷的战争现实面前,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随着战火的蔓延,随着双方伤亡的增加,随着越南当局那些歪曲事实、煽动仇恨的宣传,很多越南老百姓对我们的态度,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很多时候,我们想表达善意,但对方听不懂,反而会因为我们的靠近而感到恐惧。一句无心的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引发巨大的误会和冲突。 猜忌和不信任,如同毒草般在双方心里滋生。我们经历过太多伪装成平民的敌人发动的突然袭击(就像那个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的“友好”村庄),让我们对任何靠近的越南人都充满了警惕。而越南老百姓,也害怕我们会像那些溃败的南越伪军一样抢掠施暴,或者害怕我们走后,越军会因为他们“通敌”而进行报复。 仇恨,更是被战争这台机器不断放大。当自己的家园被炮火摧毁,当自己的亲人死于战火,无论是哪一方造成的,仇恨的种子都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这种仇恨,有时候会超越一切理智和情感。 我就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部队临时驻扎在一个靠近公路的小镇上。镇子已经被炮火毁了大半,但还有一些居民没有撤离。我们连的一个小战士,叫刘根生(虚构人物),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性格特别憨厚老实,心也软。他看到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孤零零地坐在废墟边哭泣,就动了恻隐之心,把自己藏了很久、一直舍不得吃的一块水果糖,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糖,含在嘴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刘根生看着也挺高兴,还想摸摸她的头。 可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用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充满了刻骨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刘根生!然后,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生了锈的匕首! 狠狠地朝着刘根生的肚子捅了过去! 幸亏刘根生旁边的老兵反应快,一把将他推开,同时一脚踢飞了小女孩手里的匕首! 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小女孩被制服后,依旧用那种充满仇恨的眼神瞪着我们,嘴里用越南话不停地咒骂着!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父母,就在前几天的炮战中,被我们部队的炮火误炸死了…… 那件事,对我们所有人的冲击都很大。尤其是对那个善良的刘根生,他好几天都精神恍惚,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好心好意,换来的却是致命的攻击。 从那以后,很多战士心里的那点同情和善意,也渐渐被冷漠和警惕所取代。不是我们变得冷血了,而是……战场不允许你有多余的情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有时候,你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可以被拯救的平民。 还有更让人心寒的。 我们曾经帮助过一个村寨,帮他们修补被炮火损坏的房屋,给他们送去药品和粮食。村民们对我们千恩万谢,看起来关系非常好。可等我们部队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在村口挂起了越军的旗帜,甚至主动向越军报告了我们部队的动向,导致我们后续的部队遭到了伏击! 为什么? 是因为害怕越军报复?还是……他们骨子里就仇视我们? 我不知道。 战争,把一切都扭曲了。人性,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变得异常复杂和……脆弱。 所谓的“军民鱼水情”,有时候确实存在,它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让人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但更多的时候,它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在残酷的战争现实面前,往往会变成一厢情愿的幻影,甚至……是致命的陷阱。 我记得,后来在医院里,听一个从谅山前线下来的老兵说起,他们在攻打谅山市区的时候,甚至遭遇过穿着奥黛(越南女性传统服饰)的年轻女学生,端着冲锋枪向他们扫射……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这场战争,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穿着军装的敌人,更是……一个被战争和仇恨彻底扭曲了的国家和民族。 第44章 钢铁洪流的碰撞,坦克兵的较量 说完了军民关系这档子让人心里憋屈的事儿,咱再聊回战场上的硬家伙。要说打仗,尤其是打这种大规模的攻坚战和穿插战,什么最能给步兵壮胆?不是飞机(那时候咱们的空军支援还很有限),也不是大炮(虽然威力大,但有时候够不着,或者容易误伤),而是咱们自己的坦克! 看着那涂着迷彩、挂着反应装甲(如果后期型号有的话,早期主要是裸车)、炮管子又粗又长的“铁王八”轰隆隆地开在前面,那心里头,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感觉天塌下来都有它们顶着! 当然,越南那鬼地方,对坦克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战场。到处是山,到处是水田,到处是狭窄的土路。开战前,不少人都担心咱们的坦克能不能施展开。越南猴子更是到处吹嘘,说什么他们的“丛林战术”能让中国的坦克变成“移动的棺材”。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咱们的坦克兵,那都是从全军挑出来的棒小伙子!技术过硬!胆子也大!更重要的是,那股子不服输、敢打敢拼的劲儿,是敌人学不来的! 我之前跟你(指李建军,虽然不再出现对话,但回忆的口吻可以保留这种指向性)提过打柑塘时,那个开62式轻坦的愣头青车长赵铁柱,一个人开着坦克硬是撞翻了敌人的t-34,打乱了敌人的伏击。那种场面,确实提气! 但坦克兵的较量,可不光是这种硬碰硬的“拼刺刀”。更多的时候,是技术、战术、勇气和……运气的综合比拼。 我记得还有一次,是在向谅山外围推进的时候。我们营奉命夺取一个叫**“班岗”**(虚构地名)的小镇,这个镇子扼守着一条重要的公路,是通往谅山的必经之路。 越军在这个镇子外围,依托着几座小山包和镇子里的建筑物,构筑了相当完善的反坦克防御体系。不仅有反坦克壕、三角锥、地雷阵,还在各个要点部署了大量的反坦克炮(可能是苏制的tis-b或d-44型85毫米反坦克炮)、无后坐力炮和rpg火箭筒。 咱们的坦克部队(可能是配属给我们的一个坦克营)在进攻时,就遇到了大麻烦。 打头的几辆坦克,刚一接近镇子外围,就遭到了敌人密集火力的打击!一辆62式轻坦被反坦克炮直接命中侧面,瘫在了路上。另一辆59式中型坦克(我军当时的主力坦克)则不小心掉进了伪装得极好的反坦克壕里,动弹不得! 后面的坦克想冲上去支援,但敌人的火力太猛了,根本抬不起头!rpg火箭弹拖着白烟,像马蜂一样朝着我们的坦克飞过来!虽然大部分都被坦克的装甲弹开了,但那“咣咣”的撞击声,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一旦被击中要害部位,比如发动机或者弹药架,那可就完了! 我们步兵也被敌人的机枪和迫击炮死死地压在后面,无法有效前出,去敲掉那些隐藏的反坦克火力点。 战斗,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眼看进攻就要受挫! 就在这时,坦克营的营长(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坦克兵,据说参加过抗美援朝后的剿匪战斗)急了!他通过电台,直接指挥着他那辆指挥坦克(通常也是59式),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没有命令坦克继续强攻,而是指挥着另外两辆59式坦克,利用烟雾弹的掩护,迅速向侧翼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山包后面迂回! 那个小山包地势不高,但位置很刁钻,正好可以绕到敌人反坦克阵地的侧后方!但那边的路更难走,几乎没有像样的道路,全是陡坡和乱石!坦克开过去,风险极大! “老张!老李!跟我来!从这边摸上去!捅他们的屁股!”营长在电台里吼道(老张、老李是虚构的坦克连长或车长名字)。 那两辆59式坦克,加上营长自己的指挥坦克,一共三辆,如同三只笨拙却又带着决绝的钢铁巨兽,开始艰难地向那个小山包后面爬坡!履带碾过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发动机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发出巨大的轰鸣!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坦克几乎要侧翻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山包上的越南猴子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的意图!立刻调转炮口和机枪,朝着那边疯狂射击! 炮弹落在坦克周围,炸起一团团烟尘!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叮当作响! 但那三辆坦克,硬是顶着敌人的火力,一步一步地,顽强地爬上了那个小山包的侧后方! 成功了!他们成功地迂回到了敌人的侧翼! “开火!!给老子狠狠地打!!”营长一声令下! 三辆59式坦克的100毫米主炮同时怒吼! “轰!轰!轰!” 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砸向了那些隐藏在工事里的敌军反坦克炮和火力点! 爆炸声此起彼伏!敌人的阵地上瞬间腾起一团团火球和浓烟!那些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反坦克炮,一下子就哑火了好几个! 失去侧翼掩护和火力压制的越军步兵,也顿时陷入了混乱! “就是现在!冲啊!!”正面被压制的坦克和我们步兵,看到侧翼迂回成功,士气大振! 所有的坦克都开足了马力,朝着镇子猛冲过去!车载机枪和高射机枪同时开火,将子弹如同泼水般洒向敌人的阵地! 我们步兵也端着枪,跟在坦克后面,发起了冲锋! 失去了反坦克火力的有效压制,越军的防御体系瞬间崩溃!他们的rpg火箭筒手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坦克上的机枪打成了碎片!他们的步兵更是无法抵挡坦克和步兵协同的猛烈冲击! 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追击战! 我们像潮水般涌入了班岗小镇,肃清着残余的敌人。那三辆立下大功的迂回坦克,也从侧面包抄过来,堵住了敌人的退路。 那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充分展现了坦克兵在战场上的智慧、勇气和协同作战的重要性!不仅仅是硬碰硬的冲撞,更是灵活战术和精准打击的完美结合! 当然,胜利的背后,依然是牺牲。那三辆迂回的坦克,虽然成功摧毁了敌人的反坦克阵地,但自身也不同程度地受损,其中一辆坦克还在后续的巷战中,被隐藏在楼房里的敌人用集束手榴弹炸毁了履带…… 战争,就是这样。钢铁与血肉的碰撞,智慧与勇气的较量,胜利与牺牲的交织。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代价。而那些驾驶着钢铁战车,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的坦克兵们,他们用自己的铁甲和热血,为我们这些步兵兄弟,铺就了一条通往胜利的、充满荆棘却又无比坚实的道路。 第45章 丛林魅影,侦察兵的敌后心跳 聊完了坦克兵那硬碰硬的钢铁较量,其实啊,战场上还有一种兵,他们的战斗,往往发生在你看不到的黑暗里,发生在敌人意想不到的角落。他们就像是丛林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敌人的心脏地带,用眼睛、耳朵,甚至是用生命,去换取那可能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关键情报。 他们,就是侦察兵。 说实话,我对侦察兵了解不多。咱们步兵,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大部队行动,冲锋陷阵,守卫阵地。而侦察兵,他们往往是单独行动,或者以极小的分队,深入敌后,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渗透侦察、火力引导、捕俘抓舌头、甚至是对敌重要目标进行破袭……那干的,可真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比我们步兵正面硬刚还要凶险得多! 不过,我也算是有幸,近距离接触过那么一两次。 那是在我们部队穿插到黄连山之前,还在边境线附近跟越南猴子进行拉锯战的时候。那时候,双方的防线犬牙交错,互相渗透,冷枪冷炮不断,小规模的冲突更是家常便饭。 为了摸清对面越军一个前沿炮兵观察所的具体位置和火力配置,上级派了一个军区直属的侦察小组,来到我们连队的防区,准备以此为依托,夜间渗透过去执行任务。 那个侦察小组,一共就五个人。队长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得像鹰一样的上尉(也可能是连级干部,战时军衔和职务可能不完全对应)。剩下的四个兵,也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动作麻利,沉默寡言,身上带着一股子与我们普通步兵截然不同的、更加冷冽和专业的杀气。 他们的装备也跟我们不一样。除了人手一支微声冲锋枪或者带消音器的手枪,还背着各种我们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夜视仪(那时候还很稀罕,只有精锐部队少量装备)、定向雷、绳索、各种用途的匕首和工具,甚至还有……弓弩?!(当时我看到一个兵背着弓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们白天隐蔽在我们连队的阵地后方休息,调整装备,研究地图。到了晚上,就像几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和密林之中。 我们这些步兵,就在阵地上竖着耳朵,替他们捏着一把汗。敌后侦察,那可是九死一生!一旦被敌人发现,陷入重围,那基本上就…… 那一夜,过得异常漫长。 后半夜的时候,我们隐约听到对面山头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和零星的枪声,然后又很快归于沉寂。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是他们成功了,还是……暴露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五道黑色的身影,才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的阵地前沿。 五个人,一个不少! 但每个人都带着伤!有的胳膊被子弹擦伤,有的腿被划开了口子,那个上尉队长,脸上甚至还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和疲惫。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上级汇报了坐标、火力配置、守卫兵力等详细情报,然后就迅速撤离了我们的防区,消失在了后方。 没过多久,咱们的炮兵就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对那个越军观察所进行了精确的炮火覆盖! 只用了几轮炮击,就把那个隐藏极深、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的观察所,连同里面的敌人,彻底炸上了天!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侦察兵的作用和……他们的危险。他们就像是隐藏在暗夜里的尖刀,用自己的冒险和牺牲,为大部队的胜利扫清障碍,刺探敌情。 后来,等我到了昆明医院养伤的时候,又听到了更多关于侦察兵的故事。尤其是关于那些在老山、者阴山轮战期间,深入敌后执行“拔点”、“捕俘”任务的侦察兵的事迹,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有一个故事,流传得很广,说的是某部一个外号叫**“山猫”的侦察班长。这家伙,是云南本地的少数民族**(可能是壮族或傣族),从小在山里长大,熟悉地形,精通各种丛林生存技巧,枪法又准,简直就是天生的侦察兵。 据说有一次,为了搞清楚越军一个新部署的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山猫”带着两个兵,仅仅依靠一把砍刀、几块压缩饼干和水壶,就潜入了敌后纵深十几公里的地方! 他们在原始丛林里潜伏了整整三天三夜!白天像变色龙一样伪装在树丛里,晚上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嚼野果,还要时刻提防着毒蛇、猛兽和敌人的巡逻队! 最终,他们硬是摸到了那个隐藏极深的炮兵阵地附近!他们不仅详细地记录下了敌人的火炮型号、数量、工事部署,甚至还趁着夜色,干掉了两个敌人的哨兵,俘虏了一个喝醉了酒的炮兵! 然后,他们又带着那个俘虏,再次穿越重重险阻,毫发无伤地返回了我方阵地! 你想想,这是何等的胆识和能力?!简直就是传奇! 当然,传奇的背后,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牺牲。不是所有的侦察任务都能像“山猫”那次一样顺利。更多的侦察兵,是有去无回,永远地消失在了那片茫茫的南疆丛林之中,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认识一个从侦察连下来的伤员,他告诉我,他们执行任务前,都会互相留下遗书,甚至会提前把军功章寄回家里。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每一次出发,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即使这样,他们依然义无反顾。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获取的每一个坐标,抓到的每一个舌头,摧毁的每一个目标,都可能挽救无数战友的生命,都可能为最终的胜利,增添一枚至关重要的砝码。 他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他们的战斗,或许没有坦克兵那样气吞山河的场面,没有步兵冲锋陷阵的呐喊,但那种在黑暗中与死神共舞的心跳,那种在敌后孤军奋战的煎熬,那种随时可能牺牲却依然坚守信念的勇气,同样值得我们所有人铭记和……敬佩。 李卫国说到这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侦察兵的故事,总是带着一种神秘、惊险而又悲壮的色彩,让他这个经历过正面战场残酷厮杀的老兵,也感到由衷的钦佩和一丝……后怕。 第46章 烽火红颜,战地玫瑰的别样芬芳 说完了坦克兵的铁甲奔流,工兵的步步惊心,侦察兵的丛林魅影,好像咱们这仗,打来打去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事儿。其实啊,也不全是。在咱们那场仗里,也有一群特殊的战士,她们不扛枪,不冲锋,却同样经受着战火的考验,甚至……承受着比男人更多的不易和压力。 她们,就是咱们的女兵。 提起女兵,很多人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医院里的护士,或者通讯连里的话务员。没错,大部分女兵确实是在这些岗位上。但你可别小看了她们。 就说野战医院吧。那地方,离前线可不远,有时候甚至就设在炮火能打到的地方!我那时候在昆明军区总医院养伤,算是后方了,条件还好点。但听那些从前线野战医院转过来的伤员说,那里的条件,简直不是人待的! 帐篷搭起来就是手术室,药品、血浆永远不够用,医生护士连轴转,几天几夜都合不上眼。伤员一批接一批地送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肠子流出来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那场面,一般人看一眼都得吓晕过去! 可咱们那些女护士呢?大多都是些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搁在和平年代,还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可到了战场上,她们一个个都跟铁打的一样! 她们要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要忍受刺鼻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要承受伤员痛苦的呻吟甚至绝望的哭嚎。她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包扎、止血、输液、协助手术……还要不断地安慰、鼓励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战士。 我听一个老乡说过,他们连队有一次伤亡特别大,送下来的伤员把野战医院的帐篷都挤满了。一个刚从卫校毕业没多久的小护士,连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眼睛熬得通红,站都站不稳了,还在那儿给伤员换药。最后,她实在撑不住,直接晕倒在了手术台旁边。等被人扶起来,稍微缓过点劲儿,她第一句话问的还是:“那个……那个大出血的战士……抢救过来了吗?” 你说,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还有那些通讯兵。打仗打仗,打的就是信息!通讯联络就是部队的神经中枢!咱们那时候的通讯设备,可没现在这么先进,大部分还是靠有线电话和无线电台。那些女话务员,就得一天到晚守在机器旁边,戴着耳机,不停地接线、转接、记录、传达命令…… 那工作,看似没有生命危险,但压力一点不比我们小!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一个命令传达错误,一个坐标报错了,那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条人命的代价!她们必须时刻保持高度集中,吐字清晰,反应迅速,不能有丝毫差错! 而且,她们也同样要承受炮火的威胁。敌人的炮弹可不长眼睛,通讯枢纽往往也是敌人重点打击的目标。一旦阵地被炮火覆盖,她们也得像我们一样,钻猫耳洞,躲避弹片。有时候线路被炸断了,她们还得跟着男兵一起,冒着炮火出去抢修线路!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营的指挥所被敌人炮火重点照顾,一部有线电话线路被炸断了,和前沿阵地的联系一下子就中断了!当时情况万分紧急!营长急得直跳脚! 这时候,通讯班的一个女兵,叫林小雅(虚构人物),是个南方来的、长得挺秀气的小姑娘。她二话不说,背起工具包和一卷电话线,就跟着两个男兵冲了出去! 外面炮弹还在不停地落下!弹片嗖嗖地乱飞!我们都替她捏着一把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她和那两个男兵,浑身是泥,衣服都被划破了,但总算是把线路给接上了!指挥所和前沿阵地的通讯恢复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刚才出去抢修线路的时候,一颗炮弹就在他们不远处爆炸,一个男兵当场牺牲,另一个也受了重伤!林小雅的胳膊也被弹片划伤了,但她硬是咬着牙,和那个受伤的男兵一起,把线给接好了才撤回来! 你说,这样的女兵,难道不值得敬佩吗? 除了护士和通讯兵,咱们部队里还有一些女兵,是在文艺宣传队或者后勤机关工作的。她们可能不像一线医护和通讯人员那样直接面对生死,但她们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战争贡献着力量。 文艺宣传队的女兵,她们会冒着危险,到前沿阵地去慰问演出,唱歌跳舞,说快板,给战士们鼓舞士气。在那枯燥、紧张、充满死亡气息的环境里,她们带来的那一点点歌声和笑容,对于缓解战士们的压力,提升部队的凝聚力,作用是难以估量的。你想想,一群糙老爷们儿,在猫耳洞里啃着压缩饼干,突然听到有女兵来唱歌了,那是什么感觉?那简直比发了新装备还让人激动! 而后勤机关的女兵,她们负责处理大量的文书工作,管理物资,发放军饷,处理伤亡人员的登记和通知……这些工作看似平凡,却同样繁琐而重要,是保障整个战争机器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她们也同样要承受战争带来的压力和风险。 当然,战场毕竟是战场,对女性来说,终究是更加残酷的。她们不仅要面对和男兵一样的危险和艰苦,还要克服生理上的不便,承受心理上更大的压力。甚至……有时候还要面对一些……难以启齿的威胁和困扰。 我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有些部队管理混乱,个别心怀不轨的男兵或者干部,会对女兵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虽然这种情况是极少数,而且一旦被发现,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处分,但它确实存在。这对于那些满怀报国热情来到前线的女兵来说,无疑是另一种巨大的伤害。 所以啊,咱们在回忆那场战争的时候,不能只记得那些冲锋陷阵的男儿汉。也要记得,在那些硝烟弥漫的岁月里,还有这样一群“战地玫瑰”,她们以女性特有的坚韧、细致和勇气,在不同的岗位上,默默地绽放着,为那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值得尊敬的芬芳。她们的贡献,同样不可磨灭。 李卫国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关于女兵的回忆,总是让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敬佩,也有惋惜,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战争对每个人都是残酷的,但对女性而言,这份残酷往往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刻。 第47章 枪炮交响,无声的钢铁战友 聊完了人,再来说说家伙什儿。打仗嘛,说到底,还得靠手里的枪炮说话。咱们那时候的装备,跟现在比,那真是天上地下。别说啥精确制导、信息化作战了,就连自动步枪都还没完全普及。但就是靠着那些现在看起来有些“老掉牙”的家伙,咱们硬是跟武装到牙齿的越南猴子(虽然他们很多装备也是咱们当年援助的,真是讽刺!)干了好几年。 要说咱们步兵最常用的,那肯定是56式枪族了。 56式半自动步枪,就是我手里那把,仿的苏联sks。这枪,精度不错,射程也够远,可靠性也好,皮实耐用,在越南那种潮湿泥泞的环境里,不容易出故障。缺点就是容弹量太少,只有10发,而且是内置弹仓,打完一发拉一下枪栓(注:此处原文描述有误,56半是半自动,扣一下扳机打一发,不需要手动拉栓,但10发弹容量确实是短板),火力持续性差。近距离遭遇战的时候,特别吃亏。很多老兵都更喜欢下面要说的这款。 56式冲锋枪,这可是大名鼎鼎了,仿的苏联ak-47。要说这枪,那真是经典!火力猛!一个30发的弹匣,“哒哒哒”扫过去,那叫一个痛快!可靠性更是没得说,泥里水里滚一圈,捡起来照样打!精度虽然比56半差点,但在中近距离,绝对是步兵手里的大杀器!咱们部队里,班长、副班长,还有一些火力支援手,都优先装备这款。老王班长(312高地那个)手里就是一把56冲。 还有56式轻机枪,仿的苏联rpd。用弹链供弹,火力持续性比冲锋枪还好,是班组火力支援的核心。一个班通常会配一挺。那玩意儿一响,跟小钢炮似的,能压得敌人抬不起头。缺点就是有点重,而且枪管容易发热,得注意更换。 除了56枪族,咱们还有63式自动步枪。这枪算是咱们自己研发的,想把56半和56冲的优点结合起来。能单发也能连发,用的是20发弹匣。想法是好的,但实际效果嘛……怎么说呢,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精度不如56半,连发时的可控性又不如56冲,故障率也相对高一些。所以装备了一段时间后,好像又被56枪族给替换了不少。我记得我们连队当时就混装了一些,用过的弟兄评价都一般。 至于手枪,军官和一些特殊兵种(比如侦察兵、炮兵)会配发54式手枪,仿的苏联托卡列夫tt-33。这枪威力大,穿透力强,但后坐力也大,精度一般,而且保险不太可靠,容易走火。我后来在地道里捡到的那把就是54式。还有一种64式手枪,体积小巧,主要配发给高级军官或者公安人员,威力相对小一些。 当然,光有枪还不行,还得有手榴弹。咱们当时最常用的就是67式木柄手榴弹。这玩意儿,结构简单,造价便宜,威力也还行,扔起来也顺手。缺点就是延时引信不太稳定,有时候扔出去半天不炸,有时候刚拉弦就炸了(俗称“早炸”),很危险!我们用的时候都得特别小心。在312高地上,我最后就是靠着一枚缴获的苏制手榴弹(可能是rgd-5)才炸翻了王振他们几个。 说到重武器,步兵连排级最主要的支援火力就是60毫米迫击炮和40火箭筒了。 60迫,轻便灵活,操作简单,打得也比较准,对付敌人的机枪火力点、步兵集群效果很好。缺点就是射程近,威力相对小一些。 40火箭筒,那可是咱们步兵手里的“反坦克神器”!仿的苏联rpg-2\/rpg-7。虽然打越南猴子那些老旧坦克还行,但对付他们后来从苏联弄到的比较新的型号(比如t-54\/55),或者构筑坚固的工事,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而且它发射时尾焰很大,容易暴露目标。但不管怎么说,有这玩意儿在手里,心里就踏实不少!打碉堡、轰机枪点,还是很有用的。 再往上,营团级的支援火力就更猛了。82毫米迫击炮、75毫米无后坐力炮、85毫米加农炮(反坦克炮)、双联装高射机枪……这些家伙一开火,那真是地动山摇!尤其是在攻坚拔点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些重家伙在后面提供火力支援,光靠我们步兵拿人命去填,那伤亡可就更大了! 至于更高级别的100毫米、122毫米、130毫米、152毫米的榴弹炮、加农炮、火箭炮……那更是战争之神!我虽然没在炮兵阵地待过,但远远地看过咱们的炮兵阵地齐射的场面! 那真是……遮天蔽日!万炮齐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如同冰雹般砸向敌人的阵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爆炸声连成一片,如同滚滚惊雷!看着敌人的阵地在火海中被一次次地翻耕、蹂躏,那种震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当然,越南猴子的炮火也不弱,尤其是后期,他们从苏联和东欧国家得到了不少援助,什么bm-21“冰雹”火箭炮、130毫米加农炮,打得又远又狠,也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两山轮战时期,双方的炮战更是打得昏天黑地,很多阵地几乎是被炮弹活活“削平”的! 这些枪炮,对我们当兵的来说,不仅仅是武器,更是……无声的战友。 你得熟悉它,保养它,信任它。在战场上,它就是你最可靠的伙伴,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一把保养良好、关键时刻能打响的枪,往往就能决定你的生死。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行军休息,第一件事不是喝水吃饭,而是擦枪。把枪膛里的泥沙擦干净,给机件上点油,检查弹簧和撞针……生怕它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晚上睡觉,也是枪不离身,要么抱在怀里,要么就压在枕头底下。感觉只有握着这冰冷的钢铁家伙,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当然,武器也是冰冷无情的。它能保护你,也能杀死你。走火、误击、炸膛……这些意外也时有发生。还有那些哑火的炮弹、手榴弹,你以为安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炸了。 战争,就是这样。人与武器,相互依存,又相互威胁。这些冰冷的钢铁家伙,见证了我们的勇敢和怯懦,记录了我们的牺牲和胜利,也最终……成为了我们那段记忆里,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李卫国摩挲着手里那个早已空了的茶杯,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紧握56半步枪时,那冰冷而又坚实的触感。枪炮的轰鸣声,似乎又在他耳边隐隐响起,将他再次带回那个硝烟弥漫、钢铁与血肉交织的年代。 第48章 丛林尖兵,智取毒蛇岭 讲完了坦克兵的铁甲奔流,还有那些让人揪心的工兵和神秘的侦察兵,思绪转了一圈,还是得回到咱们步兵自己身上来。毕竟,打仗的主力,还得是咱们这些两条腿走路,扛着步枪往前冲的大头兵。 那段时间,打下柑塘之后,咱们的部队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兵分几路,朝着更纵深的目标,比如高平、谅山这些重镇方向猛插。那真是一段硬仗接着硬仗的日子,每天都在行军、战斗、再行军、再战斗的循环里。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们营的任务是夺取一个叫**“毒蛇岭”**(虚构地名,可以设定在通往高平或谅山的某条必经之路上)的无名高地。这高地名字听着就邪乎,实际上也确实难啃。 “毒蛇岭”不算太高,但地形极其险要。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山上长满了茂密的亚热带丛林和一种带刺的灌木,易守难攻。更要命的是,根据前沿侦察的情报,越军在这个岭上至少部署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构筑了相当完善的防御工事,不仅有堑壕、火力点,还在通往山顶的几条小路上布满了地雷和陷阱,火力配置也相当刁钻,几挺重机枪交叉封锁,把上山的路堵得死死的。 咱们营已经组织了两次强攻,都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硬是被打了回来。弟兄们的士气有点低落,看着那个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前方、不断喷吐火舌的山岭,心里都有些发怵。 营长急得直跳脚,把我们几个连队的骨干召集起来开会,研究下一步的打法。 “硬冲肯定不行了!伤亡太大!”营长(还是那个在312高地战斗前见过,但后来部队被打散,李卫国被118团收编后,遇到的新的营级指挥官,可以重新设定形象和性格)一拳砸在简易地图上,语气焦躁,“必须想个巧办法!找到他们的软肋!”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的建议加强炮火准备,有的建议夜间偷袭,还有的建议从侧翼更陡峭的方向强行攀爬……但似乎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我们连新补充来的一个副连长,突然开口了。 这位副连长,是个新面孔,也是本章引入的新角色。他叫秦峰(虚构姓名),大概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几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貌不惊人。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子精明和……狡黠?听说他是从侦察部队下放到我们步兵连队来加强指挥的,打仗的鬼点子特别多。 “营长,”秦峰指着地图上,“毒蛇岭”侧后方的一片区域说道,“你看这里。根据地图和之前的侦察,这片区域是一片近乎垂直的峭壁,下面是深涧,几乎没有通路,所以越军的防御重点肯定不在这个方向。” “那又怎么样?”另一个连长没好气地说,“峭壁我们怎么上去?难道长翅膀飞上去?” “飞是飞不上去,”秦峰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但是,我们可以……爬上去。” “爬?!”所有人都愣住了。那片峭壁,目测至少有四五十米高,而且几乎是九十度垂直,上面还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岩石,别说背着装备了,就是徒手攀岩都极其困难! “我知道这很难,近乎不可能。”秦峰的语气却异常平静,“但是,‘不可能’,往往也是敌人防御最松懈的地方。如果我们能组织一支精干的小分队,趁着夜色,从峭壁攀爬上去,摸到敌人的侧后方,打掉他们的指挥所或者炮兵阵地(如果岭上有的话),那正面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拿下‘毒蛇岭’就有希望了!” 这个计划,简直是异想天开!太冒险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着秦峰,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带队!”秦峰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虑,斩钉截铁地说道,“给我挑二十个……不!十五个!十五个胆子大、身手好、攀爬能力强的兵!再给我配几根绳索和攀登工具!今天晚上,我就带他们上去!捅破这毒蛇的屁股!”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营长盯着秦峰看了很久,似乎在权衡着风险和成功的可能性。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定了!秦峰!我给你挑全营最好的兵!再把咱们仅有的几条登山绳和钩爪都给你!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 “没有如果!”秦峰打断了营长的话,眼神锐利如鹰,“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一支由秦峰亲自挑选的、包括我在内的十五人突击队,迅速组建了起来。之所以选中我,大概是因为我在312高地那次战斗中,表现出的那点观察力和“运气”,以及……可能那时候全营还能喘气的、有点战斗经验的老兵,也确实不多了。 我们迅速领取了装备:除了步枪和手榴弹,每人还多分了几个弹匣,以及一些压缩饼干和急救包。最重要的是,我们分到了几捆又粗又长的登山绳和几个带着尖锐钩爪的飞虎爪。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浓重的黑暗如同墨汁般,将整个“毒蛇岭”笼罩。山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也掩盖了我们行动的声响。 在秦峰的带领下,我们十五个人,如同十五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毒蛇岭”侧后方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峭壁之下。 抬头望去,黑黢黢的峭壁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直插云霄(虽然没有云)。只有偶尔几颗顽强的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投下极其微弱的光芒。 “检查装备!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减轻负重!”秦峰低声命令道,声音冷静而沉稳,丝毫听不出紧张。 我们迅速检查了一遍,将水壶里的水喝掉大半,扔掉了多余的杂物,只留下武器弹药和必要的攀登工具。 “猴子!”秦峰叫了一个身材瘦小但异常灵活的老兵的名字,“你先上!把绳子固定好!” 那个叫猴子的老兵点了点头,将一个飞虎爪系在绳子的一端,深吸一口气,猛地向上一甩! “嗖——咔嚓!”飞虎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卡在了峭壁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缝隙里!猴子用力拽了拽,确认固定牢固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腰间,然后如同壁虎一般,手脚并用,极其敏捷地,顺着几乎垂直的岩壁,开始向上攀爬!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猴子那在黑暗中如同猿猴般移动的身影! 峭壁非常湿滑,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落脚点,全靠手指抠住微小的缝隙和臂力支撑!有好几次,我都看到猴子脚下一滑,身体悬在半空中,只靠着绳子和臂力支撑!看得我们下面的人一身冷汗! 但猴子不愧是外号叫“猴子”!他硬是凭借着惊人的技巧和毅力,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 终于!在经历了十几分钟的煎熬后,猴子成功地爬上了峭壁顶端!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迅速将绳子固定在上方一块稳固的岩石上! “好!第一个上去了!”秦峰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下一个!快!保持安静!” 我们按照事先的分组,一个接一个地,抓着冰冷粗糙的绳索,开始向上攀登。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艰难、最刺激的攀爬!没有之一! 脚下是数十米深的悬崖!头顶是漆黑的夜空!手中只有一根随时可能磨断或者滑脱的绳索!全身上下的重量,几乎都压在酸痛的手臂和打颤的双腿上!还要背着沉重的武器弹药! 风,在耳边呼啸,仿佛随时要把我们吹下去!岩壁冰冷湿滑,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 我咬紧牙关,死死地抓住绳索,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动。腿上的枪伤,在攀爬过程中不断地被牵扯,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汗水浸湿了我的眼睛,但我不敢去擦!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视线和触觉,寻找着岩壁上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但一想到下面还有等着我们的战友,一想到山上那些嚣张的越南猴子,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上!必须上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当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突然从上面伸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拉住!”是秦峰的声音! 他用力一拽,将我最后一把拖上了峭壁顶端! 我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快!隐蔽!”秦峰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立刻将我拉到旁边一块岩石后面。 我们十五个人,竟然……竟然全都成功地爬了上来!虽然个个精疲力尽,有几个还在攀爬过程中受了点轻伤,但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从这道几乎不可能逾越的天险,摸到了敌人的屁股后面! 秦峰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峭壁顶端是一片相对平缓的、长满了低矮灌木和杂草的区域。再往前几十米,就能看到越军后方的一些简易工事和帐篷的轮廓!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和打鼾声! 敌人,对这个方向,果然没有任何防备! 秦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笑容。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分成三个小组,呈扇形,悄无声息地,朝着敌人的后方摸过去!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 一、摧毁敌人的指挥所! 擒贼先擒王!打掉指挥系统,敌人就会陷入混乱! 二、干掉他们的炮兵阵地(如果有的话)或者重机枪火力点! 解除对我们正面进攻部队的最大威胁! 三、尽可能地制造混乱! 放火!扔手榴弹!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行动,如同暗夜里的闪电,骤然展开! 我们十五个人,如同十五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入了敌人的心脏! 秦峰亲自带着第一小组,直扑那个看起来像是指挥所的帐篷! 我被分在了第二小组,由那个身手最好的“猴子”带领,目标是侧后方一个看起来像是重机枪或者迫击炮阵地的位置! 第三小组则负责在外围警戒和制造混乱! 我们如同狸猫一般,利用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快速而又无声地接近着目标! 很快,我们就摸到了那个疑似重武器阵地的边缘!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看到那里果然架着两挺高射机枪(越军经常用高射机枪平射,威力巨大)和一门迫击炮!旁边还有几个敌人在打瞌睡或者低声聊天! “动手!”猴子一声低喝! 我们小组五个人,如同猛虎扑食般,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我端着步枪,对着一个刚刚反应过来、试图去抓枪的敌人,就是一个精准的点射! “砰!”子弹正中他的胸口!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猴子更是如同鬼魅一般,手中的匕首上下翻飞,“噗嗤!噗嗤!”几声轻响,就将另外两个还在睡梦中的敌人割断了喉咙! 剩下的两个敌人惊恐地举起枪,但还没等他们扣动扳机,就被我们小组其他战士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前后不到十秒钟!整个重武器阵地就被我们干净利落地端掉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指挥所方向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显然,秦峰他们也得手了! “撤!按计划撤退!”猴子低声命令道,同时掏出几颗手榴弹,拉开弦,扔进了旁边的弹药箱和帐篷里! 我们迅速撤离,同时将缴获的火箭筒(如果有的话)或者炸药包(如果携带了的话)对准了敌人的其他重要目标,比如油料库或者另一个火力点,毫不犹豫地发射! “轰!轰隆隆!”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敌人后方响起!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整个“毒蛇岭”的越军阵地,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和混乱之中!惨叫声、叫骂声、枪炮声响成一片! 而我们这支奇兵,则趁着敌人大乱之际,迅速沿着原路返回!利用绳索,快速地从峭壁上滑降下去! 等我们十五个人重新安全地回到峭壁下方时,回头望去,只见“毒蛇岭”上火光熊熊,爆炸声不断,敌人的反击火力也变得杂乱无章,显然已经被我们彻底打懵了! “干得漂亮!”秦峰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而就在这时,我们正前方的阵地上,也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枪炮声! 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他们看到我们后方得手的信号,趁着敌人大乱之际,发起了总攻! 内外夹击!敌人彻底崩溃了! 我们甚至能听到他们在山岭上鬼哭狼嚎、四散奔逃的声音! 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自豪感,充满了我的胸膛! 虽然我们这支小分队也付出了代价(有三个弟兄在撤退时受伤),虽然我腿上的伤更重了,但我们成功了!我们用智慧和勇气,以最小的代价,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打了一场漂亮的奇袭战! 这种依靠战术和配合,以弱胜强,取得胜利的感觉,真是……爽! 比单纯的冲锋陷阵,更能让人感受到战争的“艺术”和……某种惊心动魄的快感! 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毒蛇岭”,此刻在我们步炮协同的猛攻下土崩瓦解,我第一次,对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充满了信心!那种依靠智慧和勇气,以小博大,最终取得胜利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痛快!” 李卫国讲到这里,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感受着胜利的喜悦。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场景中。 车子刚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李建军转过头,看着父亲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带着光彩的表情,也不由得被感染了。他能想象,在那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之后,取得如此漂亮的胜利,对于当时的父亲和战友们来说,是何等巨大的鼓舞。 “爸,那个秦峰副连长,真是厉害!简直就是电影里的孤胆英雄!”李建军由衷地赞叹道。 “英雄?”李卫国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惋惜,又像是……别的什么。“战场上,哪有什么常胜将军?秦峰那小子,确实是把好手,鬼点子多,胆子也大得没边。那次‘毒蛇岭’之后,他在我们营里可是名声大噪,都说他是福将、智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怅然: “但是……” 这个“但是”,让车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李建军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父亲的故事,往往在高潮之后,会迎来意想不到的转折,而那转折,通常都伴随着沉重和……牺牲。 “但是,”李卫国继续说道,目光望向窗外,车流已经开始缓缓移动,“打仗这玩意儿,不是光靠一次两次的奇袭就能解决问题的。有时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疏忽,一个错误的判断,甚至……仅仅是运气不好,就能让你之前所有的胜利和努力,都化为泡影。” “秦峰……他后来……”李卫国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再详细说下去,只是含糊地带过,“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掩护我们主力部队转移,他带着人……唉,不提了,都是些伤心事。” 李建军沉默了。他知道父亲不想多说,那背后一定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战争的胜利,从来都不是廉价的。每一个被传颂的英雄事迹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牺牲和遗憾。 车子继续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光影斑驳。刚才那段惊心动魄、充满“爽点”的奇袭战回忆,带来的短暂兴奋感,很快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带来的沉重感所取代。 李卫国似乎也从刚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看着儿子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问道:“建军,你开这个车……稳当吗?” “啊?”李建军愣了一下,没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还行吧,开了十几年了,没出过什么大事故。” “那就好。”李卫国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开车跟打仗一样,不能光凭着一股子猛劲儿往前冲,得时刻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尤其是……那些你看不到的危险。” 他顿了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严肃: “就像我们那时候,打完‘毒蛇岭’,以为可以松口气了。结果没过几天,就接到了一个……更要命的任务。那一次,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据险死守的越南正规军,而是……一些更难缠,也更让人……心里发毛的东西……” 心里发毛的东西? 李建军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父亲接下来要讲的,恐怕又是一段截然不同,甚至可能更加诡异和危险的经历!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追问道。 李卫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这繁华的都市,看到了那片南疆丛林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阴影。 第49章 山魈鬼影,密林深处的较量 “心里发毛的东西……”李卫国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眼神里似乎真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连带着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那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但真遇上了,比他娘的正面硬扛一个营的敌人还让人瘆得慌。” 车子驶离了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路。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在车内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仿佛也预示着接下来的回忆,将进入一片更加幽暗、更加诡秘的境地。 李建军被父亲的话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连开车都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能比打仗更吓人?” “那不是打仗……”李卫国摇了摇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或者说,不完全是。那是……一种藏在丛林最深处,利用人心恐惧来跟你较量的东西。” 他的思绪,飘回了打完“毒蛇岭”之后不久,他们部队奉命向高平 (cao b?ng) 地区继续穿插渗透的那段日子。 高平地区,地处越南东北部,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区,石灰岩山峰林立,地下溶洞和暗河密布,原始森林遮天蔽日,人烟稀少,自古以来就是各种土匪、武装割据势力盘踞的地方,也是传说中各种“山精鬼怪”出没之地。 我们营的任务,是秘密穿插到高平敌后,破坏越军的一条重要补给线——那条线路蜿蜒盘踞在深山老林之中,据说只有当地的少数民族向导才能找到。 为了这次任务,上级给我们加强了一个侦察排,还专门配备了几个据说“熟悉当地情况”的边防部队老兵作为向导。但即使这样,进入那片原始丛林之后,我们还是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里的丛林,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茂密、原始、阴森。参天古树遮天蔽日,阳光几乎无法穿透,林子里终年潮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殖质和瘴气的味道。各种毒蛇、毒虫、蚂蟥更是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极其隐蔽的山间小道前进,精神高度紧张。因为根据情报,这片区域不仅有越军的小股部队活动,更活跃着一些……身份不明的地方武装。 这些人,据说很多都是当地的山民,或者是一些被打散的旧军队残余,他们熟悉地形,枪法刁钻,行动如同鬼魅,专门袭击我们落单的小分队或者后勤补给线。他们不穿军装,有时候甚至会伪装成普通老百姓,让人难以分辨。最让人头疼的是,他们似乎对这片丛林有着一种近乎迷信的敬畏,流传着各种关于**“山神”、“树精”、“山魈鬼怪”**的传说,甚至……他们自己也利用这些传说,来制造恐怖气氛,打击我们的士气。 刚开始,我们对这些传说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些封建迷信,是敌人故弄玄虚的把戏。但很快,一些诡异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里宿营。按照规定,我们设置了岗哨,拉起了警戒线。可到了后半夜,负责外围警戒的一个班,突然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派人摸过去一看,哨位上空无一人!武器装备都还在,但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地上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只有一些……奇怪的、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留下的爪印?! 当时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是一个班!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战士!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从那天起,一种无形的恐惧开始在队伍里蔓延。弟兄们开始疑神疑鬼,晚上不敢睡觉,白天走路也总是东张西望,仿佛林子里的每一棵树后面,都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更邪乎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们继续前进,有一天傍晚,在一个叫做**“鬼哭坳”**(当地人起的名字)的地方扎营。那地方阴气森森的,周围的山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风吹过的时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就像是……真的有鬼在哭一样。 那天晚上,轮到我们连负责警戒。我被分在了一个靠近山壁的哨位上,跟我搭档的是一个叫**“闷葫芦”**的老兵,平时不爱说话,但枪法很准,人也沉稳。 前半夜还算平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虫鸣。但到了后半夜,大概两三点钟的时候,周围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 连虫子都不叫了!风也停了!整个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有点不对劲。”闷葫芦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他警惕地举起了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黑黢黢的树林。 我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逼近! 就在这时! 我们突然听到,从我们左前方那片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诡异的、像是婴儿啼哭,又像是夜枭嘶鸣的声音! 那声音,时断时续,飘忽不定,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什么……什么声音?!”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步枪,手心里全是冷汗。 闷葫芦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我们这边移动!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隐约看到,前方林子里,似乎有几个……黑色的、矮小的、动作极其迅捷的身影,在树木之间快速地穿梭跳跃! 那些身影,看起来……根本不像人?! 它们的身形佝偻,四肢细长,动作灵活得如同猿猴,在树枝和藤蔓间荡来荡去,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它们移动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断断续续的、如同鬼哭般的嘶鸣声,在不断地逼近! “山……山魈?!”我脑子里猛地闪过当地那些关于山精鬼怪的传说,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那种东西?! “别慌!是人!”闷葫芦突然低吼一声,他的声音虽然也有些发颤,但却异常坚定,“是越南猴子在装神弄鬼!想吓唬我们!准备战斗!” 是人?! 我定睛看去!借着偶尔穿过枝叶缝隙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 那些快速移动的身影,虽然动作诡异,但确实是人!是一些身材极其矮小、动作异常灵活的越南兵!他们身上似乎涂抹了黑色的油彩或者泥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手里拿着的,好像是……弩箭?!或者某种吹箭?! 而那诡异的哭嚎声,很可能是他们用某种特殊的哨子或者模仿出来的声音! 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我们这些外围的哨兵!想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方式,制造恐慌,然后趁机用无声武器干掉我们! “妈的!装神弄鬼!老子先送你上西天!”闷葫芦怒骂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影,应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枪声就是信号! 几乎在同时,我们其他的哨位也响起了枪声!显然,敌人是从多个方向同时发动了偷袭! 那些装神弄鬼的越南兵,见行踪暴露,也不再隐藏,立刻发出一阵尖利的怪叫,用手里的弩箭或吹箭朝着我们猛烈射击!同时,还有人朝着我们扔出了……燃烧瓶?! “嗖嗖!”几支淬了毒的弩箭(后来才知道上面涂了剧毒的见血封喉树汁液!)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带着一股腥风! 一个燃烧瓶落在我们旁边的草丛里,“轰”的一下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那些如同鬼魅般逼近的敌人! “还击!给老子狠狠地打!”黑暗中传来了排长的吼声!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枪声、爆炸声、喊杀声、还有那诡异的哭嚎声,响成一片! 我和闷葫芦背靠着背,依托着一块大石头,不断地朝着那些快速移动的黑影射击! 这些敌人异常狡猾!他们利用地形和夜色掩护,动作快如鬼魅,枪法也相当精准(弩箭和吹箭虽然射程近,但在近距离杀伤力极大,而且无声无息)!我们很难锁定目标! 好几次,我都看到有黑影如同猿猴般,从我们头顶的树枝上荡过,朝着我们射出淬毒的暗器! 战斗异常激烈!也异常……诡异! 这根本不像是一场常规的战斗!更像是在和一群……丛林里的鬼魂在搏斗!那种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又带着强烈心理压迫感的攻击方式,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我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要绷断了!每一次开枪,每一次躲避,都像是在和死神跳舞! 这场诡异的夜袭,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最终,在我们猛烈的火力反击和后续部队的支援下,那些如同鬼魅般的敌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茫茫的黑暗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后,我们清点人数,发现……负责外围警戒的那个班,牺牲了三个弟兄!都是被淬毒的弩箭或者吹箭射中,毒发身亡!死状极其恐怖!还有几个弟兄受了轻伤。 而敌人,除了被闷葫芦和我打死的那个,以及后来被我们乱枪打死的两三个之外,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那一夜,我们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虽然打退了敌人的偷袭,但那种诡异的战斗方式,那些如同山魈鬼影般的敌人,以及牺牲战友的惨状,给我们所有人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我们对这片原始丛林,对那些关于“山精鬼怪”的传说,都多了一份……敬畏。 因为我们知道,有时候,战争中最可怕的,并不是那些看得见的枪炮和敌人,而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利用你的恐惧,玩弄你的心智的……无形的东西。 李卫国讲到这里,又习惯性地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在那“鬼哭坳”里经历过的、难以磨灭的惊悸和……一丝对未知的迷茫。 第50章 误入雷场,生死一线的抉择 打退了那帮装神弄鬼的越南兵之后,我们在“鬼哭坳”没敢多待,天一亮就拔营继续前进。虽然弟兄们心里都还犯嘀咕,但军令如山,破坏敌人补给线的任务还得继续执行。 不过,经历了那次诡异的夜袭,我们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尖兵排在前面开路,更加小心翼翼,搜索范围也扩大了不少。队伍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但至少,没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那片原始丛林真是邪乎,越往里走,路越难走,环境也越发恶劣。有时候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阳光都透不进来,地上厚厚的落叶下面不知道藏着什么玩意儿;有时候又是怪石嶙峋的喀斯特地貌,得手脚并用地攀爬;还有时候,得蹚过齐腰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沼泽地,里面的蚂蟥像疯了一样往人身上钻,拔都拔不掉,只能用烟头烫或者抹盐巴。 弟兄们一个个都累得够呛,加上缺粮少药,不少人都开始生病,发烧、拉肚子、皮肤溃烂……非战斗减员比战斗减员还厉害。但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往前挺。 大概又走了两三天,我们终于接近了地图上标注的那条敌人秘密补给线附近。那是一条隐藏在深山峡谷里的、极其隐蔽的骡马道,据说只有当地最熟悉地形的向导才能找到。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条路,然后设伏,摧毁敌人的运输队,或者至少把这条路给彻底破坏掉,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使用。 那天下午,尖兵排在一个山谷的入口处发现了可疑的痕迹——一些被踩踏过的新鲜泥土,还有……几坨骡马的粪便! “找到了!应该就在这附近!”带队的秦峰副连长(经历了“毒蛇岭”的奇袭后,他对地形判断和敌情分析的能力更受重视)精神一振,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隐蔽,然后亲自带着几个侦察兵,小心翼翼地朝山谷深处摸去。 我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秦峰他们才脸色凝重地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营长赶紧问道。 “找到路了。”秦峰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紧锁着,“就在前面那个峡谷里。但是……情况有点麻烦。” “怎么了?” “敌人……好像知道我们要来,或者说,他们对这条路的防护,比我们想象的要严密得多!”秦峰指着地图说道,“峡谷入口处非常狭窄,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是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而且……我们在入口附近,发现了大量布雷的痕迹!” 布雷?!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我们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峡谷设伏,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触发地雷,就会立刻暴露目标,引来敌人的围剿! “是哪种雷?能排除吗?”营长急切地问道。他知道,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打乱敌人的补给,那我们这次深入敌后的穿插,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很难说。”秦峰摇了摇头,“从痕迹上看,有反步兵雷,可能有压发的、绊发的,甚至可能有跳雷。而且,布设得非常密集,伪装也很巧妙。最要命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我们怀疑……这片雷区,可能不仅仅是常规地雷,里面很可能还混杂着……化学地雷!” 化学地雷?!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化学武器!这是国际公约明令禁止使用的!但谁都知道,越南猴子才不管什么公约!他们从苏联那里弄到了不少化学武器,而且在之前的战斗中,也确实有使用过的记录! 化学地雷,一旦爆炸,释放出的毒气或者糜烂性毒剂,杀伤力极大!而且防不胜防!就算不被当场毒死,沾染上一点,也会造成极其严重的、甚至是永久性的伤害! 这下,问题变得棘手了! 强行排雷通过?风险太大了!一旦引爆化学地雷,后果不堪设想!工兵们(我们营也配属了一个工兵排)虽然有基本的防化装备,但在这种地形复杂、雷种不明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保证安全! 绕路?周围都是崇山峻岭,想要绕过这个峡谷,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谁能保证别的路上就没有地雷? 放弃任务?那更不可能!军令如山!而且我们已经深入敌后这么远,付出了这么多牺牲,绝不能半途而废! 一时间,指挥部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负责带路的边防老兵(姓马,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皱纹很深,是当地壮族人,据说在这片山林里打了一辈子猎,也跟各种敌人周旋了一辈子),突然开口了。 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但吐字清晰:“首长……这条路……我知道……雷……多得很……毒气雷……也有……硬闯……不行……” “老马师傅,那你有什么办法?”营长急切地问道,他知道这些熟悉当地情况的老乡,往往有一些我们想不到的“土办法”。 老马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眯着眼睛,朝着峡谷深处望了望,然后指着峡谷左侧那片看起来更加陡峭、几乎是悬崖峭壁的山体说道:“从这边……也许……能过去……” “这边?”秦峰副连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皱起了眉头,“老马师傅,这边根本没有路啊!全是悬崖峭壁!比我们上次爬‘毒蛇岭’那边还陡!而且上面全是藤蔓和灌木,根本看不清情况!” “路……是没有……”老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但是……有**‘天梯’**……” “天梯?”我们都愣住了。 “嗯,”老马解释道,“以前……法国人在这里开矿的时候(再次呼应之前的矿区线索),为了上下方便,在峭壁上凿了一些……很小的落脚点,还打了一些铁钎子,用藤条连起来……我们当地人叫它‘天梯’。后来法国人走了,越南人也懒得管,那条路就荒废了,藤条都烂光了,铁钎子也锈得差不多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走……但是……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阿爸走过几次……”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那条废弃的‘天梯’爬过去,绕过峡谷口的雷区?”秦峰眼睛一亮,追问道。 “可以试试……”老马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是……很难走……很危险……很多地方都风化了,石头一碰就掉……而且……那么多年没人走了,上面……谁知道有没有越南猴子在那里设埋伏……或者……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的话,让我们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从一条废弃了不知多少年、随时可能坍塌、而且可能存在埋伏的悬崖“天梯”上通过……这风险,似乎不比硬闯雷区小多少! 营长和秦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决绝。 最终,营长猛地一拍大腿:“妈的!干了!就走‘天梯’!狭路相逢勇者胜!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咱们解放军还能被这几道破悬崖给挡住!” 决定做出,立刻开始准备! 这次行动,比上次爬“毒蛇岭”更加危险,也更加重要!营长决定亲自带队!挑选了全营体能最好、攀爬能力最强、心理素质最过硬的三十名精锐组成突击队!秦峰副连长担任副队长,负责具体指挥。而那位熟悉路线的老马师傅,自然是向导。 我因为之前在“毒蛇岭”的表现(虽然腿伤还没完全好利索,但已经能勉强行动),也被选中加入了这支“敢死队”。 装备再次进行了精简,只携带最必要的武器弹药、绳索、钩爪和一点点食物、药品。每个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黄昏时分,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片陡峭的悬崖之下。 抬头望去,黑黢黢的悬崖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巨人,耸立在眼前,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而又恐惧的气息。根本看不到任何所谓的“路”,只有杂乱的灌木、藤蔓和嶙峋的怪石。 老马师傅走到悬崖底下,仔细辨认着岩壁上的痕迹,然后指着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被藤蔓掩盖住的凹陷处说道:“从这里……上去……” 第一个上去的,依然是那个身手最好的“猴子”。他将绳索系好,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 这一次的攀爬,比“毒蛇岭”那次,艰难了十倍不止! 岩壁更加陡峭湿滑!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落脚点!所谓的“天梯”,大部分只是岩壁上一些极其微小的凸起或者凹陷,还有一些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铁钎子!很多地方的藤蔓早已腐烂,根本无法借力!全靠臂力和手指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而且,高度更高!危险性更大!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更要命的是,我们还得时刻提防着上面可能存在的敌人!整个攀爬过程,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猴子爬得异常艰难,好几次都差点失手!看得我们下面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他还是凭借着超人的毅力和技巧,第一个爬了上去!固定好了第一段绳索! 然后,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了这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与死神较量的攀爬! 我跟在队伍中间,抓着冰冷粗糙的绳索,感受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听着耳边呼啸的山风,腿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不断渗出鲜血,带来阵阵剧痛!但我咬紧牙关,一步也不敢停! 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退路!我们必须上去! 就在我爬到大概一半高度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上方的一个战士,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也可能是脚下踩滑了!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向下一坠! “小心!!”下方的战士惊呼!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那个战士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 如果他直接砸到下面的绳索或者战士身上,很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更多人坠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秦峰副连长,猛地伸出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力量,竟然一把抓住了那个坠落战士的脚踝!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他自己也带下去!他的身体在岩壁上剧烈地晃动着!手臂上的肌肉瞬间坟起,青筋暴突! “抓住绳子!快!!”秦峰嘶吼着,声音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变形! 那个坠落的战士也反应了过来,拼命地挥舞着手臂,终于重新抓住了旁边的绳索! 一场可能导致灭顶之灾的危机,被秦峰硬生生地化解了! 我们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也对秦峰那惊人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充满了敬佩! 经过了这次惊险的插曲,我们更加小心翼翼。 终于!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和代价之后(有几个战士在攀爬中受伤,但幸好没有出现重大伤亡),我们这支三十人的突击队,如同神兵天降般,成功地登上了“天梯”的顶端!绕过了那片致命的雷区! 我们潜伏在悬崖顶端的灌木丛中,向下望去。峡谷里的那条秘密补给线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到远处峡谷入口处,我们大部队隐蔽的位置! 而在我们正前方不远处,依托着山势,果然隐藏着几个越军的暗哨和火力点! 他们正警惕地注视着峡谷入口方向,对我们这群从天而降的“死神”,毫无察觉! 秦峰的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我们做了一个极其简洁而又充满杀气的手势—— “动手!” 第51章 奇兵突出,峡谷伏击战 冰冷的岩石顶端,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我们三十名突击队员,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悬崖边缘的灌木丛和岩石后面。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峡谷,只有远处峡谷入口处,敌人哨卡那几点微弱的火光,如同鬼火般在跳跃。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感受着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绝壁攀爬,体力消耗巨大,神经也绷紧到了极限。而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直接关系到整个营主力能否顺利通过峡谷的突袭战! 秦峰副连长半跪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手里举着一个缴获的苏制夜视望远镜(虽然效果远不如现代产品,但在当时已是宝贝),仔细地观察着下方敌人的布防情况。他的脸色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情况怎么样?”营长(他也跟着爬了上来,虽然体力消耗巨大,但作为最高指挥官,他必须亲临一线)压低声音问道。 “和预想的差不多。”秦峰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而冷静,“入口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半永备的机枪火力点,火力交叉,封锁了整个通道。中间有一个简易的哨卡,大概有四五个敌人在值守。再往里一点,靠近峡谷拐弯处,似乎还有一个迫击炮阵地,但看不清楚具体数量。”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有点奇怪。按理说这么重要的通道,他们的防御应该更严密才对。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松懈?哨兵好像还在打瞌睡。” “管他松懈不松懈!”营长狠狠地说道,“咱们就打他个措手不及!老马师傅……还是没找到吗?” 秦峰摇了摇头,眉头微皱:“没有。刚才攀爬的时候,他一直跟在我后面,但快到顶的时候,好像……就没看到人了。我喊了几声也没回应。不知道是失足掉下去了,还是……” 还是有别的情况?秦峰没有说下去,但我们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老马熟悉这里的地形,他的失踪,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先不管他了!”营长当机立断,“时间紧迫!必须在天亮前拿下入口!秦峰!你来部署!” “是!”秦峰立刻来了精神,他迅速将我们召集到一起,指着下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下达了作战命令: “一班,由猴子带领!”他指向那个攀爬能力最强的老兵,“你们五个人,从左侧那条稍微缓一点的坡道摸下去!目标是左边的那个机枪火力点!用最快的速度,无声解决掉哨兵,然后用手榴弹或者炸药包(如果携带了)端掉它!” “二班,跟我来!”秦峰指了指自己,“我们七个人,从正面稍微陡峭一点的地方,利用绳索快速下降!直扑中间那个哨卡!速战速决!” “三班,李卫国!”他看向我,“你带剩下的七个人,从右侧!那边岩石多,掩护好!主要任务是火力压制!压制住右边那个机枪点和后面那个迫击炮阵地!给我们主攻方向减轻压力!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暴露位置,用精准点射!” “火力支援组!”他看向队伍里仅有的两个配备了40火箭筒的战士,“你们两个跟着三班行动!一旦右侧机枪点开火,立刻给我敲掉它!” “都听明白了没有?!”秦峰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白了!”我们压低声音,齐声回答,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好!对表!”秦峰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五分钟后,各小组同时行动!行动信号……三声猫头鹰叫!” 我们迅速检查武器弹药,再次勒紧背包和绳索。每个人都将步枪或冲锋枪的保险打开,子弹上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我带着三班的七个弟兄,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右侧悬崖边缘。这里确实如秦峰所说,岩石更多,也更陡峭,但提供了更好的隐蔽。我们迅速找好了各自的射击位置,将枪口对准了下方那个若隐若现的右侧机枪火??力点和更远处的迫击炮阵地区域。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指挥一个小队执行火力压制任务,责任重大,压力山大。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咕咕……咕咕……咕咕……”三声极其逼真的猫头鹰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这是秦峰发出的行动信号! 几乎在同时! 左翼!猴子带领的一班,如同几道黑色的闪电,利用绳索和陡坡,悄无声息地滑降下去!直扑左侧那个机枪火力点! 正面!秦峰带领的二班,也抓着绳索,如同神兵天降般,从悬崖上快速垂降!目标直指中间的哨卡! 而我们三班!则死死地盯住右翼的目标!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火! 左侧的行动异常顺利!猴子他们如同暗夜里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个火力点!只听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和“噗嗤”声!然后,一枚手榴弹被准确地扔进了那个半永备的工事里!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左侧的威胁被瞬间解除! 但正面的突袭,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哨卡里的敌人虽然在打瞌睡,但似乎还是被惊醒了!在我们的人还没完全落地的时候,就有人惊慌地叫喊起来,并胡乱地开了几枪! “哒哒哒!”枪声在寂静的峡谷里显得异常刺耳! “不好!暴露了!”秦峰落地后立刻低吼一声,“强攻!快!” 二班的战士们立刻朝着哨卡发起了猛攻!冲锋枪喷吐着火舌!手榴弹接二连三地扔了过去! 哨卡里的敌人也拼命还击!枪声大作! 而就在这时! 右翼!那个我们一直重点监视的机枪火力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突突突突突——!!!”刺耳的重机枪咆哮声猛地响起!一道炽热的火舌如同毒蛇般,朝着正在冲击哨卡的二班侧翼扫射过来!瞬间就有两个二班的战士中弹倒地! “火力支援组!打掉它!!”我看到侧翼战友遇险,再也顾不上隐蔽,声嘶力竭地吼道!同时,我自己也举起了56半,朝着那个喷吐火舌的黑影,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砰!砰!” “嗖——轰!” 负责火力支援的两个战士反应极快!几乎在我喊话的同时,两发40火箭弹拖着尾焰,如同两支复仇的利箭,呼啸着射向了那个机枪火力点! 第一发稍微偏了一点,打在了工事旁边的岩石上,炸起一片碎石! 但第二发!精准命中! “轰隆——!!!”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 那个坚固的机枪工事,连同里面的重机枪和敌人,瞬间被炸成了一片火海!机枪声戛然而止! “干得漂亮!!”我兴奋地大喊一声! 失去了右翼机枪的威胁,二班的压力骤减!秦峰如同下山猛虎般,第一个带头冲进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哨卡!里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和惨叫,很快便归于沉寂! 正面的威胁被基本清除! 但还没等我们松一口气! 峡谷深处,那个我们一直担心的迫击炮阵地,也终于开火了! “咻——咻——咚!咚!” 几发迫击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朝着我们刚刚占领的峡谷入口区域砸了下来! 爆炸声在我们身边响起!气浪和弹片横飞! “隐蔽!快隐蔽!!”秦峰大声吼道,同时迅速指挥着残存的战士利用刚刚占领的敌人工事进行隐蔽! “三班!压制住敌人的迫击炮!”秦峰通过步话机(如果配备了的话,或者直接靠喊)对我下达命令,“给老子把它打哑了!” “是!”我立刻回应! 我们三班残存的几个战士(刚才在对射中也有人受伤)立刻依托着悬崖顶端的有利地形,将火力集中向峡谷深处那个不断开火的迫击炮阵地! 但距离有点远,而且对方有掩护,我们的步枪很难对其造成有效威胁! “火箭筒!还有火箭筒吗?!”我焦急地喊道。 “还有一发!”刚才那个打掉机枪点的火箭筒手回应道! “好!给老子瞄准了打!就看你的了!”我吼道! 那个火箭筒手深吸一口气,将火箭筒稳稳地扛在肩上,仔细地瞄准着下方那个忽明忽暗的火光!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嗖——轰隆!!!” 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准确地落在了那个迫击炮阵地的中央! 火光冲天!爆炸声震耳欲聋! 那个迫击炮,终于哑火了! “好!!!”残存的突击队员们,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我们成功了!我们硬生生地从这道天险之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打掉了敌人在峡谷入口的所有主要防御力量! 秦峰迅速用信号弹,向峡谷外等待的营主力发出了“通路打开”的信号! 很快,峡谷外就传来了我们大部队开始行动的轰鸣声和脚步声! 我们这支奇兵的任务,第一步,算是圆满完成了! 秦峰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李卫国!你小子干得不错!刚才那几枪点射,还有指挥火箭筒打掉炮位,都很及时!有勇有谋!是个好兵!” 听到他的夸奖,我心里一阵激动,仿佛之前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减轻了不少。 但就在这时,负责清点伤亡和打扫战场的猴子,脸色难看地跑了过来,对秦峰低声说道:“副连长……刚才……刚才我们的人数……好像……好像少了一个……” “少了谁?!”秦峰脸色一变! “是……是老马师傅!”猴子声音干涩地说道,“刚才我们冲下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他还跟在我们后面……可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他失踪了!” 老马师傅失踪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们刚刚取得胜利的喜悦! 那个熟悉地形、经验丰富的老向导,竟然在战斗中……失踪了?! 他是中弹牺牲,尸体掉进了悬崖或者被爆炸掩埋了?还是……被俘虏了? 又或者……秦峰和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更深的忧虑和不安。 老马的失踪,绝非偶然!这为我们接下来的敌后纵深行动,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峡谷外,我们大部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峡谷深处,那条通往敌人心脏地带的、危机四伏的秘密补给线,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也更加……凶险莫测了。 第52章 骡马悲歌,伏击运输队 峡谷入口处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我们营的主力部队,就在营长的亲自带领下,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了这条被我们突击队用鲜血和勇气撕开的通道。踏着敌人的尸体和工事的残骸,战士们的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昂扬的斗志——通路打开了!意味着我们将更深地插入敌人的心脏! 秦峰副连长迅速向营长汇报了刚才的战斗经过以及……老马向导失踪的情况。 营长听完汇报,脸色凝重。老马的失踪,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也是一个潜在的巨大隐患。一个熟悉地形、经验丰富的向导,如果落入敌人手中,或者……他本身就有问题,那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将是致命的打击。 “命令!”营长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达了指示,“一连、二连,迅速肃清峡谷两侧残敌,建立警戒线!三连,也就是我们连,由秦峰同志带领原突击队人员为尖兵,立刻沿着这条骡马道,向纵深搜索前进!务必查清老马的下落!同时,侦察敌人的动向,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 “是!”秦峰立正敬礼,眼神锐利。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但他身上那股属于侦察兵的悍勇和机敏,丝毫未减。 我们这些刚刚经历过悬崖突袭的突击队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甚至连伤口都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就立刻被重新编组,成为了全营的尖刀,再次踏上了危机四伏的征程。 这一次,我们的任务更加艰巨,也更加危险。 我们沿着那条隐藏在峡谷深处的、明显经常有骡马行走的土路,快速而又警惕地向前搜索前进。这条路蜿蜒曲折,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和茂密的丛林,视线受阻,极易遭到伏击。 秦峰走在最前面,他的眼睛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我们紧随其后,呈战斗搜索队形展开,枪口始终指向可疑的方向,手指就虚搭在扳机上。 路上,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痕迹——几处熄灭不久的篝火灰烬,散落的骡马粪便,甚至还有……几枚被丢弃的、带有特殊标记的空弹壳! 这些弹壳的型号,与我们缴获的那支神秘部队使用的武器似乎一致! “看来,这条路确实是敌人的重要补给线,而且……那伙‘特殊’的家伙,也经常走这里!”秦峰低声对我们说道,脸色更加凝重。 这更加印证了我们的猜测,也让我们更加警惕。 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前方地势豁然开朗。峡谷在这里拐了一个急弯,形成了一个类似“口袋”的地形。弯道处有一片相对平缓的河滩,一条浑浊的小溪从旁边流过,是骡马饮水休息的绝佳地点,也是……一个天然的伏击场! “就是这里了!”秦峰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做出判断,“所有人,迅速占领两侧高地!建立伏击阵地!快!”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抢占了弯道两侧有利地形,利用岩石和树木作为掩护,构筑了简易的射击工事。两挺轻机枪被架设在能够形成交叉火力的位置。秦峰还亲自带着两个战士,在敌人最可能经过的路段上,巧妙地布置了几颗缴获的绊发手榴弹作为诡雷。 一切准备就绪。 剩下的,就是……等待。 时间,再次变得漫长而煎熬。 我们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或者隐藏在潮湿的灌木丛中,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腹中的饥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空荡荡的骡马道。 阳光透过峡谷上方狭窄的天空照射下来,将地面烤得有些发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山雨欲来前的压抑气息。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我们快要被这种死寂和等待逼疯的时候—— 前方弯道的尽头,终于传来了动静! 先是骡马的嘶鸣声和蹄子踩踏石块的“嗒嗒”声,然后是……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距离还远,听不清内容,但那独特的越南口音,绝不会错! 来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身体压得更低! 很快,一支队伍的轮廓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大约十几匹骡马,驮着沉甸甸的、用油布包裹着的箱子和麻袋,排成一列,缓慢地走着。骡马旁边,跟着二十多个穿着黄绿色军装、挎着ak冲锋枪的越军士兵。他们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懒散,一边走一边还在互相说笑着,显然对这条他们自认为安全的“秘密通道”,并没有太多的警惕。 队伍的最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斗笠、看起来像是当地向导或民夫的人。其中一个,身形瘦小,走路的姿势……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身影……怎么那么像……老马师傅?!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面容,但他那独特的、略微有些佝偻的走路姿态,我绝对不会认错! 他……他没有失踪?!他竟然……和这支越军运输队在一起?! 他是被俘虏了,被迫带路?还是……他根本就是……?!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我心头剧震!也让之前关于他失踪的种种疑虑,瞬间找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但我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敌人已经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 秦峰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举起了手! 然后,狠狠落下! “打!!!” 命令就是信号! 早已准备就绪的火力,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朝着那支毫无防备的越军运输队倾泻而去!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两挺轻机枪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子弹如同两条火鞭,狠狠地抽打在敌人的队伍中! 步枪精准的点射,不断将敌人撂倒在地! 几颗手榴弹带着呼啸声,准确地落入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 “轰!轰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浓烟、断肢、残骸瞬间吞没了那条狭窄的骡马道! 骡马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疯狂地挣脱缰绳,四处乱窜!驮着的物资散落一地! 押运的越军士兵完全被打懵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条他们自认为绝对安全的秘密通道里,竟然会遭到如此猛烈的伏击! 一瞬间,就有大半的敌人被打死打伤!倒在血泊之中! 残余的几个敌人,惊恐万状,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有的试图寻找掩护还击,有的则转身就想往回跑! 但我们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冲!!”秦峰一声令下! 埋伏在两侧的我们,如同下山的猛虎,端着枪,呐喊着,朝着那些残余的敌人猛冲过去! 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那些残余的敌人,在我们的猛烈冲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被我们一一击毙! 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越军军官,还想抱着炸药包冲过来跟我们同归于尽,但被猴子眼疾手快,一梭子子弹打断了双腿,惨叫着倒在地上。 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整个伏击点,一片狼藉。骡马的尸体,越军士兵的尸体,散落的物资,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收缴武器弹药,同时警戒着四周,防止敌人可能的反扑或增援。 而我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了那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向导”身上。 其中四个,已经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打死了。 只有一个……还活着! 正是那个身形酷似老马师傅的人!他此刻正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看着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真的是他! 我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用枪口顶住他的脑袋,厉声喝问:“老东西!说!你是不是老马?!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越南猴子带路?!” 被我用枪顶着,那“老马”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声,说的还是当地的壮族土话,我根本听不懂! “副连长!”我扭头看向走过来的秦峰,“这家伙……好像真是老马!但他好像不会说汉话了?!” 秦峰皱着眉头,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这个“老马”。然后,他突然用一种……极其流利的壮族土话,对着“老马”厉声喝问了几句! 那“老马”听到秦峰的话,浑身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他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瘫软了下去。 秦峰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对我们说道:“把他捆起来!这家伙不是老马!他是老马的双胞胎弟弟!一个早就投靠了越南人的……越奸! 真正的老马师傅,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双胞胎弟弟?!越奸?! 这个惊人的反转,让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难怪他之前能那么自然地带路,又能那么恰到好处地“失踪”!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而我们,差点就被这个越奸带着,一头扎进敌人更深的陷阱里! 幸亏……幸亏我们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些箱子呢?”我突然想起那些缴获的物资,“那些奇怪的箱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迅速找到那几只被严密封锁的金属箱。箱子很沉,而且没有任何标识。秦峰试着用匕首和工兵铲撬开,但箱子的锁扣异常坚固,根本打不开。 “妈的!这箱子有古怪!”秦峰骂了一句,“先不管了!把这些箱子,还有这个俘虏,都带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敌人很快就会发现运输队失踪了!” 我们迅速将缴获的武器弹药和那几个神秘的金属箱捆扎好,押着那个如同死狗一般的“假老马”,准备撤离这个血腥的伏击点。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 而且,那声音……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快速逼近! 第53章 丛林夜遁,危机四伏的转移 头顶那架米-8直升机的轰鸣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虽然暂时远去,但谁也不敢保证它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引导地面部队进行更精确的搜索。峡谷里的伏击点已经暴露,血腥味和散落的物资迟早会引来敌人。 “不能待了!立刻转移!”秦峰副连长当机立断,语气急促而坚定,“带上箱子和俘虏!往西北方向!进那片原始丛林!快!” 没有丝毫犹豫,残存的弟兄们立刻行动起来。那几个沉甸甸的神秘金属箱成了最大的负担,两名体力尚好的战士一组,用背包带和绳索勒紧,咬着牙抬起。我和另外两个战士负责押解那个如同死狗般的俘虏“假老马”。其余的人则端着枪,高度戒备,交替掩护。 我们迅速离开了留下累累尸体的骡马道和河滩,一头扎进了西北方向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也更加未知的茫茫林海。 一进入这片原始丛林,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参天古树的枝叶层层叠叠,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脚下是厚厚的、腐烂了几百年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半条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的、植物腐烂和泥土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瘴气的独特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脑胀。 道路?这里根本没有路!只有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带刺的灌木、倒伏的朽木以及陡峭湿滑的坡地。我们只能依靠秦峰手里那张早已模糊不清的地图和并不十分可靠的指北针,大致辨认着西北方向,然后用砍刀和身体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通路。 行军的速度异常缓慢,也异常艰难。抬着那几个沉重金属箱的战士,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浸透了军装,很快就气喘吁吁,脚步踉跄。那个俘虏“假老马”更是不断地制造麻烦,要么假装摔倒,要么故意不走,要么就用含糊不清的土话咒骂着什么。好几次,负责押解他的战士都忍不住想一枪托砸晕他。 “省点力气!”秦峰制止了他们,冷冷地瞥了一眼俘虏,“留着他的命,也许还有用。把他嘴堵上!绑紧点!” 除了行路的艰难,丛林本身也充满了危险。各种不知名的毒虫、蚂蟥无孔不入,悄无声息地就爬满了裤腿和胳膊,吸饱了血才被发现。色彩斑斓的毒蛇时常从草丛或树枝上窜出,吓得人魂飞魄散。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更让我们担忧的是,食物和药品正在快速消耗。之前伏击缴获的主要是弹药,食物很少。我们每个人身上携带的压缩饼干和炒面(如果还有的话)早已所剩无几。几名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战士,伤口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下开始发炎、流脓,却没有足够的药品进行有效处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原始丛林里的夜晚,比任何地方都要黑暗、都要漫长。我们不敢生火,怕暴露目标,只能找到一处相对避风、地势稍高的巨石下或者大树根部,背靠着背,缩在一起,忍受着寒冷、饥饿和蚊虫的叮咬。 秦峰安排了双岗放哨,每个人轮流警戒。寂静的丛林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人神经紧绷。远处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或者树枝被风吹断的“咔嚓”声,都让我们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枪。 我靠在一棵粗糙的大树干上,腿上的枪伤隐隐作痛,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但我不敢睡着。我看着身边那些同样疲惫不堪、脸上写满焦虑和茫然的弟兄们,心里充满了沉重。 我们这支小分队,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彻底迷失在了这片敌后的茫茫林海之中。前途未卜,危机四伏。我们携带的那些神秘箱子,如同烫手的山芋,不仅是沉重的负担,更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而那个被俘的“假老马”,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怨毒和狡黠,也让我感到阵阵不安。 第二天,我们继续艰难地跋涉。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糟糕。一个伤势较重的战士因为伤口感染引发高烧,最终没能挺过去,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异国的丛林里。我们甚至没有力气为他挖一个像样的坟墓,只能用落叶和泥土将他草草掩盖,然后怀着沉痛的心情继续前进。 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些争执。 “副连长!我们还要往这鬼地方走多久?!吃的都没了!再走下去,没被敌人抓住,也得活活饿死、病死在这里!”一个年轻的战士忍不住抱怨起来,他的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是啊!副连长!还有那几个破箱子!死沉死沉的!到底装着什么玩意儿?!我看不如扔了算了!带着它们就是个累赘!”另一个战士也附和道。 “都给老子闭嘴!”秦峰猛地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扔了箱子?你以为扔了就能安全了?!敌人就是冲着这些箱子来的!扔了它们,我们还有什么价值?!还有什么向上级汇报的?!都他妈的给老子挺住!我们是军人!不是孬种!” 他的呵斥暂时压住了骚动,但弥漫在队伍里的绝望和不满情绪,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就在这时,负责在前面探路的猴子,突然发出了几声急促而短哨的鸟叫声——这是发现敌情或异常情况的信号! 所有人立刻噤声,就地隐蔽,举枪警戒! 秦峰迅速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猴子所在的方向摸了过去。 过了片刻,秦峰回来了,脸色异常凝重。 “前面……发现了一个宿营地!”他压低声音说道,“规模不小,从痕迹上看,至少有一个排的兵力!而且……是昨天晚上才刚刚离开的!” 一个排的兵力?!昨天晚上?! 我们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有一支敌人的部队,就在我们附近活动!而且很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宿营?是在搜索我们?还是在执行别的任务? “宿营地里有什么发现?”我紧张地问道。 “发现了一些……不属于常规越军的装备痕迹!”秦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比如……一些特殊的通讯器材碎片,还有……几个被丢弃的、带有奇怪标记的空罐头盒!” 奇怪标记?! 我心里猛地一动!立刻追问:“什么标记?!” 秦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像是一个……黑色的太阳,或者说……黑色的齿轮? 我以前在军区情报部门的敌情通报里,好像……见过类似的标记,据说是……某个极其神秘、手段极其残忍的越军特工部队,或者……是外国顾问指导下的秘密组织使用的代号或徽记……” 黑色的太阳\/齿轮?! 这个描述,让我立刻想起了之前那个关于“黑曜石”组织的推测!难道……真的存在这样一支我们完全不了解的、装备精良、行踪诡秘的敌方力量?!他们也对这片区域,对那些金属箱子感兴趣?!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我急切地问道。 秦峰指了指西北方向:“从痕迹上看,他们也是往西北方向去了,而且……似乎很匆忙,连宿营地的篝火都没完全熄灭。” 西北方向?!那不正是我们判断中靠近边境线的方向吗?! 这伙神秘的敌人,他们的目标,难道也是……边境线?!他们想带着什么东西越境?!或者是在边境线上接应什么人?! “我们怎么办?”另一个战士问道,声音里带着恐惧,“要不要……避开他们?” “避?”秦峰冷笑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恐怕已经避不开了!他们既然在这里出现,说明这片区域就是他们的活动范围!我们现在弹尽粮绝,伤病缠身,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迟早会被他们发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仅存的这十来个残兵败将,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不能再逃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就凭我们这点人?!去主动攻击一个至少有一个排兵力、而且装备和身份都极其可疑的敌人?! 所有人都被秦峰这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惊呆了! “副连长!这……这不是去送死吗?!”有人忍不住说道。 “送死?”秦峰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缩在这里等死,或者在逃跑的路上被敌人像撵兔子一样撵上打死,就不是送死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听着!这伙敌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他们很可能也知道这条秘密通道,甚至可能……就是冲着我们缴获的这些箱子来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更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如果我们能抓住一两个活口,或者从他们身上缴获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许……就能搞清楚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这是一次冒险!一次赌博!但也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秦峰的话,如同重锤般敲打在我们心上。虽然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但也确实……点燃了我们心中那早已被绝望熄灭的最后一丝火苗! 与其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动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好!副连长!我们听你的!干他娘的!”一个老兵第一个响应道,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凶悍的光芒! “干!”其他人也纷纷响应,绝境之下,反而激发出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儿! 看着弟兄们重新燃起的斗志,秦峰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迅速开始部署计划: “敌人刚离开不久,肯定走不远!我们立刻追上去!保持距离,隐蔽追踪!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 “猴子!你带两个人,负责尖兵侦察!注意安全!” “李卫国!”他看向我,“你……腿脚不便,就负责看管好俘虏!同时注意观察周围环境,特别是……那些奇怪的标记或者线索!” “其他人!检查武器弹药!准备战斗!” 命令下达,我们这支残破的小分队,如同黑夜中即将发起最后一搏的饿狼,再次悄无声息地出发了!目标,是前方那支神秘而危险的敌军! 一场敌明我暗、危机四伏的丛林追踪与反追踪,即将展开! 第54章 无人区的迷踪,失落的联络点 钻进那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如同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充满未知的绿色世界。高大的乔木、纠缠的藤蔓、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将我们与身后那条血腥的骡马道彻底隔绝开来,也隔绝了……暂时无法判断是敌是友的天空。 头顶上,米-8直升机的轰鸣声虽然渐渐远去,但那巨大的阴影却仿佛一直笼罩在我们心头。我们知道,敌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追踪,尤其是我们还带着那几个沉甸甸的、明显极其重要的金属箱子。 “加快速度!趁着天还没黑透,尽量往前赶!”秦峰副连长的声音在队伍中断断续续地响起,他一边挥舞着砍刀劈砍着挡路的藤蔓,一边不断回头催促着,“天黑后,这片林子更危险!” 我们这支残破的小分队,如同惊弓之鸟,在这片几乎没有路的原始丛林里艰难地跋涉着。方向是西北,那是秦峰根据地图和并不十分可靠的指北针判断出的、最有可能靠近边境线的方向。 负重前行异常艰难。那几个金属箱子如同几块巨大的铅砣,死死地拖拽着负责抬运的战士。他们的肩膀早已被背包带和绳索勒出了深深的血痕,汗水浸透了军装,每走一步都喘着粗气,脚步踉跄。有好几次,箱子从湿滑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都让我们心惊肉跳,生怕里面的东西被摔坏,或者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俘虏“假老马”更是个麻烦。他似乎笃定我们不敢轻易杀他,一路上要么装病要么故意摔倒,嘴里还时不时用我们听不懂的土话嘟囔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狡黠。负责押解他的两个战士被他折腾得够呛,要不是秦峰严令不准虐待俘虏(至少在榨干他所有价值之前),恐怕早就忍不住给他点教训了。 伤员的情况也在持续恶化。丛林里潮湿闷热,蚊虫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几个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弟兄,伤口在汗水和污泥的浸泡下,开始红肿、发炎,甚至流出黄绿色的脓液。我们携带的急救包里,消毒药品早已用光,纱布也所剩无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体温越来越高,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李卫国腿上的枪伤也在隐隐作痛。虽然在伏击点简单包扎过,但在这种高强度的跋涉和恶劣的环境下,伤口再次裂开,鲜血不断地渗出来,染红了裤腿。每一次抬腿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只能咬紧牙关,拄着步枪,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知道,一旦掉队,在这片原始丛林里,就意味着死亡。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丛林里变得更加黑暗、更加寂静,也更加……危险。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和夜行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猿猴的啼叫,让本就紧张的神经更加紧绷。 我们不敢生火,只能找到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巨大岩石下或者茂密的竹林里,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啃着最后一点干硬的压缩饼干(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喝着水壶里带着土腥味的凉水。 秦峰安排了双岗警戒,每个人轮流放哨。但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没人能真正睡踏实。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我们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按照秦峰的计划,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预设的紧急联络点。那是上级在战前布置的、极其隐蔽的几个敌后联络点之一,储存着少量的食物、药品和一部备用电台。如果能找到这个联络点,我们就能暂时获得补给,并且尝试与后方取得联系,报告我们的情况和缴获的物资。 地图上,那个联络点被标记在一个代号为“黑石滩”的地方,据描述是在一条季节性河流的拐弯处,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作为标记。 我们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黑石滩”的方向艰难跋涉。 然而,当我们在第二天下午,终于精疲力竭地找到地图上标记的那条干涸的河床,并顺着河床找到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时,眼前的情景却让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联络点……被毁了! 原本应该隐藏在黑石滩后面草丛里的那个极其隐蔽的小型地窖入口,已经被炸药彻底炸毁! 入口处一片狼藉,散落着烧焦的木头、破碎的石块和一些……战斗过的痕迹! 地上可以看到凝固的血迹、散落的弹壳(有我们的,也有越军的)以及一些被撕碎的军用地图碎片! 最让我们心惊的是,在一块被熏黑的岩石上,我们发现了一个用匕首或者其他利器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骷髅头标记! 这显然是一个警告!或者说……是一种示威! “妈的!”秦峰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指关节瞬间变得惨白,“来晚了一步!这里……发生过战斗!联络点暴露了!我们的人……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负责这个联络点的同志,很可能已经……牺牲了!或者被俘了!而储存在这里的物资和电台,也肯定落入了敌人手中! 这个发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队伍里本就脆弱的士气!我们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彻底陷入了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绝境! “副连长……现在……现在怎么办啊?”猴子声音沙哑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绝望。 秦峰沉默了。他背对着我们,望着那片被毁坏的联络点废墟,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队伍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干涸河床的呜咽声,以及伤员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观察周围环境的李卫国,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副连长!”他压低声音,指着联络点废墟旁边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你看那里!”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片草丛看起来很普通,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自然形成的痕迹——几根草叶被以特定的方式折断,地面上似乎有新近被什么东西压过的浅浅印记,还有……一小片被蹭掉的、深绿色的油彩?! 这种油彩,和之前我们遭遇的那些“水鬼”或者特工脸上涂抹的油彩很像!但颜色和质感似乎又有些不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伪装油彩? 而且,这些痕迹延伸的方向,并非沿着河床或者明显的路径,而是指向了旁边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看起来根本无法通行的……原始丛林深处?! “这是……”秦峰立刻警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些痕迹,“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标记?还是……撤退时无意中留下的?” 他用匕首尖挑起那片残留的油彩,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油彩……不是我们常用的型号,也不是越南猴子常规部队用的……倒像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副连长,你看这个!”李卫国又有了新的发现,他指着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底部,那里,被人用利器,极其隐蔽地刻下了一个……小小的、类似交叉箭头的符号! 这个符号很不起眼,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秦峰立刻走过去,仔细辨认着那个符号。他看了很久,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这是……”他喃喃自语道,“这是……我们军区侦察兵内部,在极端情况下使用的……紧急联络或指引标记?! 而且……是最高密级的那种!” 军区侦察兵的内部标记?!最高密级?!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震惊了! 难道……毁掉这个联络点的,或者说,之前在这里发生过战斗的……竟然是我们自己人?!是军区的侦察兵?!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留下这种标记?这个标记又指向哪里?!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他们还活着!他们肯定遇到了麻烦!留下标记指引方向!”秦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个箭头指向的方向……就是他们撤退或者前往的方向!”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对着我们吼道:“弟兄们!我们有救了!跟着这个标记走!找到我们的侦察兵弟兄!我们就能联系上组织!就能活着出去!” 虽然情况依然扑朔迷离,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这个意外的发现,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给了我们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一个新的目标和……一线生机! “走!”秦峰不再犹豫,立刻带头,沿着那个箭头符号指向的方向,朝着那片更加茂密、更加未知的原始丛林深处,追踪而去! 我们残存的几个人,也立刻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紧紧跟上! 虽然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完全迷失的孤魂野鬼!我们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来自“组织”的、微弱却又无比宝贵的线索! 第55章 友军?疑兵!丛林深处的遭遇 那个刻在树干底部、类似交叉箭头的最高密级侦察兵标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我们这支残破小分队心中濒临熄灭的希望之火。虽然依旧危机四伏,前途未卜,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完全迷失方向的孤魂野鬼,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与“组织”重新连接的可能。 “快!跟上!注意观察两侧!寻找下一个标记!”秦峰副连长一扫之前的颓废和犹豫,眼中重新闪烁着属于侦察兵的锐利光芒。他一马当先,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钻入了那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也更加危险的丛林深处。 我们残存的几个人也立刻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紧紧跟上。虽然身体依然疲惫不堪,伤口依然疼痛难忍,但心中那份重新燃起的希望,如同强心针一般,支撑着我们几乎要垮掉的意志。 这条由标记指引的路线,显然不是常规的行军路线。它完全避开了任何明显的山路或河床,而是穿行在最茂密的灌木丛、最陡峭的山坡、甚至是一些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的岩石裂缝之间。显然,留下标记的侦察兵弟兄,选择了一条最隐蔽、也最艰难的路径,目的就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追踪。 这对我们的追踪也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标记非常隐蔽,往往需要极其仔细的观察才能发现,有时候是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下面,有时候是藏在某棵大树的树皮纹路里,甚至有一次,是在一条毒蛇蜕下的蛇皮上! 幸亏秦峰经验丰富,观察力惊人,再加上猴子(虽然受伤,但依然是队伍里身手最敏捷的)的辅助,我们才没有跟丢。但行进的速度,却异常缓慢。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我们才前进了不到三四公里。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衣服。 “休息一下!”秦峰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暂时停下。他靠在一棵大树上,拿出水壶(里面只剩下一点点浑浊的水了)抿了一小口,然后拿出那本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军用地图,仔细地辨认着我们当前所处的大致位置。 “从标记的密集程度和方向来看,”他眉头紧锁,低声分析道,“留下标记的弟兄,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他们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正在紧急撤离或求援?” 他的话让我们心里又是一紧。 “而且……”秦峰指着地图上我们当前位置附近的一片区域,“如果我没判断错,再往前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应该就是……一条通往边境线的秘密通道,当地人叫它**‘蚂蟥谷’。那地方……非常危险,不仅有毒蛇、蚂蟥,据说……还经常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活动。” 蚂蟥谷?秘密通道?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让我立刻想起了之前在边境地区听到的那些关于走私、贩毒、甚至跨境渗透的传闻。难道……留下标记的侦察兵弟兄,他们的目标,或者他们遇到的麻烦,与这些边境线上的“灰色地带”有关? “副连长,你的意思是……”猴子试探着问道。 “我怀疑……”秦峰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留下标记的弟兄,可能不是在简单的撤退或求援!他们很可能是在执行某项极其重要的、与边境线或那些‘特殊货物’(指金属箱)有关的秘密任务! 而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之中!” 这个推测,让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我们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找归队的希望而追踪,更可能……是在追寻着一个更大的秘密,和一个可能需要我们去救援的、陷入危境的友军! “那我们……”我忍不住问道,“还要继续追吗?会不会……” “追!必须追!”秦峰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是我们的弟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或许就能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再次出发!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更加强烈的紧迫感! 翻越那道陡峭的山梁异常艰难,几乎耗尽了我们最后一丝体力。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梁顶,向下望去时,果然看到了一条狭长而阴森的山谷。谷底乱石密布,溪流浑浊,两侧的山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几乎不透光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 这就是……蚂蟥谷? 果然名不虚传,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我们顺着极其隐蔽的标记,开始向谷底下降。越往下走,光线越暗,空气越潮湿,脚下的路也越发湿滑难行。巨大的树根如同蟒蛇般盘踞在地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从头顶垂下,不时有毒虫从脚边或者树叶上爬过。 就在我们下降到一半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猴子,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拳头!——这是发现敌情或危险的最高警戒信号! 我们立刻就地隐蔽!枪口对准了前方! 顺着猴子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前方几十米外,靠近谷底溪流边的一片稍微开阔的乱石滩上,隐隐约约地……有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都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解放军军装?! 他们似乎正围在一起,低着头,像是在检查着什么东西?! 是我们的人?!是留下标记的侦察兵弟兄?!他们在这里?! 一阵狂喜瞬间涌上心头!我们终于找到他们了?! 我几乎要忍不住喊出声来! 但秦峰却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神异常凝重!死死地盯着下方那几个人影! 我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也仔细地观察起来。 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虽然他们穿着我们的军装,但他们的动作……太放松了!完全不像是在敌后执行任务、时刻保持警惕的样子!而且,他们的站位……似乎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更重要的是!我注意到,其中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士兵,他的背包侧面,似乎挂着一个……黑色的、带有特殊标记的水壶?! 那个标记,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但轮廓却像极了……那个在废弃联络点岩石上看到的……骷髅头?! 不!不是骷髅头!而是……那个黑色的太阳\/齿轮标记?! 那个秦峰提到过的、神秘的越军特工或秘密组织的徽记?!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直冲头顶! 这些人……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是……伪装的敌人!! 他们穿着我们的军装,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他们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或者……他们在处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那几个伪装的敌人似乎完成了他们的“检查”,其中两个人直起身,将地上一个……被油布包裹着的、人形的东西,抬了起来!准备扔进旁边的溪流里! 那个“人形的东西”……难道是……?! “妈的!是陷阱!动手!!”秦峰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同时,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之前缴获或配发的)率先喷射出火舌!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也反应了过来!愤怒和被欺骗的屈辱感瞬间压倒了恐惧!我们朝着下方那几个伪装的敌人猛烈开火! “哒哒哒哒!”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打破了山谷的死寂! 那几个伪装的敌人显然没料到附近竟然还隐藏着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抬着“尸体”的那两个人瞬间就被打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人反应极快!立刻翻身寻找掩护,同时举枪还击!他们的枪法异常精准!火力也很猛!使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我们的56式,也有苏制的ak,甚至还有美制的m16! 战斗,瞬间爆发! 双方依托着乱石和树木,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子弹在我们身边呼啸!石屑和树枝横飞! “他们人不多!顶住!干掉他们!!”秦峰大声吼道,指挥着我们进行火力压制! 但对方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利用地形掩护得非常好,枪法又准,一时间我们竟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有两个弟兄因为位置暴露,被对方精准的火力击中,倒在了地上! “这样下去不行!”秦峰焦急地喊道,“我们弹药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猴子!你带一个人从左边绕!李卫国!你跟我从右边!我们两面夹击!” “是!” 我们立刻分成两组,开始利用地形,朝着敌人的侧翼迂回! 就在我们即将完成包抄的时候! 异变再生! 从我们身后!也就是我们刚刚下来的那片山脊上!竟然也响起了枪声!而且火力更猛!是冲锋枪和轻机枪的声音! 不好!我们被包抄了!! 敌人竟然还有后手?!或者说……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撤!快撤!!”秦峰脸色惨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前后夹击!我们瞬间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子弹如同泼水般从四面八方射来!我们仅存的几个战士,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草,一个个地倒下! 我看到猴子刚刚探出头,就被一发子弹击中了脑袋! 我看到秦峰的胸前爆开一团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然后缓缓倒下……临死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本皱巴巴的笔记本,塞进了我的怀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看到那个俘虏“假老马”,试图趁乱逃跑,结果被自己人(或者说,是那些伪装成友军的敌人)毫不留情地一枪打死……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 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我下意识地将最后一颗子弹推上膛,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狂暴、如同雷鸣般的枪声,突然从我们头顶的山脊上传来! 是……是重机枪的声音?!还有……还有迫击炮弹的爆炸声?! 这火力……绝对不是我们这点人能拥有的!也不是对面那些追兵! 难道是……?! 第56章 峰回路转,意外的援兵 冰冷的枪口几乎顶住了我的后脑勺!身后那片原始丛林里突然响起的猛烈枪声,如同敲响了丧钟,瞬间将我们这支残破小分队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击碎! 前后夹击! 我们被死死地堵在了这条狭窄泥泞的蚂蟥谷里! “妈的!上当了!后面也有敌人!”秦峰副连长那张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表情!他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徒劳地朝着身后扫射了几下,但很快就被更猛烈的火力压制了回去! 那些伪装成我军的敌人,此刻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们不再伪装,火力全开!从河滩两侧的乱石和树木后面,不断地朝着我们倾泻着弹雨!他们的枪法精准,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我们身边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个刚刚还在奋力还击的战士,胸口猛地爆开一团血雾,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解脱? “卧倒!找掩护!!”秦峰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自己也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我们残存的几个人(可能只剩下四五个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草,被彻底压制在了几个低矮的土坎和岩石后面,动弹不得!敌人的包围圈正在不断缩小!死亡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我们头顶! 完了……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手里那把54式手枪,只剩下最后两发子弹。步枪早就在之前的爬行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摸了摸腰间,最后一枚手榴弹也已经在祠堂外的战斗中用掉了。 弹尽粮绝!伤痕累累!重重包围!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绝境!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那些伪装敌人脸上那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将我们全部消灭,更像是在戏耍着濒死的猎物! 就在我心头涌起无边绝望,准备拉响最后一颗子弹(如果有的话)或者干脆冲出去跟他们拼了的时候—— 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狂暴、如同雷鸣般的枪声,突然从我们头顶的山脊上传来! 那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是重机枪!是我们自己的56式重机枪特有的、沉闷而又极具威慑力的咆哮声! 紧接着,还有迫击炮弹那独特的、带着尖啸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落地后沉闷而有力的爆炸声! “轰!轰隆!” 炮弹极其精准地落在了那些伪装敌人的侧翼和后方!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山脊上那挺重机枪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朝着那些暴露出来的敌人扫射!子弹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地面和人体上,带起一蓬蓬血雾和泥土!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兵天降般的猛烈火力,瞬间打乱了敌人的部署!也让我们这些濒临绝望的人,猛地看到了……生机! “是……是我们的人!!”我身边那个幸存的战士(就是之前一直跟着我的小马?)喜极而泣,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也激动得浑身发抖!真的是友军!而且火力如此强大!绝对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卧倒!别他妈的乱动!!”我虽然激动,但残存的理智让我立刻拉住那个想要站起来欢呼的战士,厉声喝道,“小心被自己人误伤了!” 山脊上的战斗异常激烈!友军显然是占据了绝对的地形优势和火力优势!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伪装敌人,在重机枪和迫击炮的联合打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们开始溃散,一部分人试图利用地形向谷底深处逃窜,另一部分人则被彻底压制在原地,负隅顽抗! “冲!冲上去!抓活的!!”山脊上传来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喊声!这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指挥气势! 紧接着,十几个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身影,如同下山的猛虎,端着枪,从山脊两侧快速地冲了下来!他们的动作矫健,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战斗部队! 看到他们冲下来,我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真的是我们的人!我们得救了! “喂!下面的弟兄!你们怎么样?!”一个冲在前面的、看起来像是班长的战士,一边开火压制残敌,一边朝着我们这边喊道。 “我们……我们是xxx团穿插分队的!”我用尽力气回应道,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不堪,“我们还有……还有三个人!两个重伤!”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秦峰副连长。他在刚才敌人最后的疯狂反扑中,为了掩护我,胸口又中了一枪!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眼看就不行了…… “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们了!”那班长喊道,同时指挥着手下的战士,迅速肃清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伪装敌人。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些伪装成我军的敌人,在友军绝对的火力和人数优势下,根本不堪一击。大部分被当场击毙,只有两三个受伤的被俘虏。 几个战士迅速冲到我们身边,开始检查我们的伤势。 “快!卫生员!这里有两个重伤员!!”看到秦峰胸口的血洞和另一个战士腿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一个战士焦急地呼喊着。 随队的卫生员立刻跑了过来,开始进行紧急抢救。 而我,则被另外两个战士搀扶了起来。腿上的枪伤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疼痛得更加厉害,但我此刻却感觉不到太多痛苦,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看着那些被击毙的伪装敌人,他们的军装和我们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开火,我们很可能真的会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伪装成我军?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这支小小的穿插分队? 那个带队的班长(自称姓刘,是军区直属侦察营的,这个身份可以保留,因为侦察营确实可能出现在这种区域执行任务)也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秦峰,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跟这伙假冒的家伙干上了?” “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将我们之前的经历——从伏击运输队、缴获那几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敌人很重视的金属箱、遭遇直升机、追踪到废弃联络点发现侦察兵标记、再到进入蚂蟥谷遭遇伏击——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刘班长听完,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被捆起来的、眼神凶狠的俘虏(伪装敌人),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不定。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我们接到命令,也是来清剿这附近活动的敌特和不明武装分子的,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你们,还打掉了这伙冒牌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缴获的那些箱子……还有那个俘虏(假老马,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或者已经死了)……都非常重要!我们会立刻向上级汇报!你们……立了大功了!” 立功?我心里再次涌起一阵苦涩。为了这点“功劳”,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秦峰副连长……还有猴子……以及那些我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弟兄…… 我的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秦峰。卫生员正在给他进行紧急处理,输液、包扎……但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脸色也越来越灰败…… “他……他怎么样了?”我声音颤抖地问道。 卫生员抬起头,对着我,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就在这时,秦峰似乎回光返照般,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泡的“嗬嗬”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嘱托?警告?还是……某种未尽的责任?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副连长!!!”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沉默了,脱下军帽,默默地向这位在最后关头牺牲的指挥官致敬。 刘班长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道:“兄弟,节哀。战场上……生死有命……他是个真正的军人。” 我擦去眼泪,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秦峰牺牲了,但他最后那个眼神,那份沉甸甸的嘱托(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必须……继承下去! “班长,”我抬起头,看着刘班长,眼神因为悲伤和愤怒而变得有些赤红,但却异常坚定,“我们缴获的那些箱子……还有那些俘虏……他们身上一定有鬼!必须尽快查清楚!还有……老马向导的失踪,那个假老马……这里面肯定有联系!” 刘班长看着我眼中那股子超越了普通士兵的执着和锐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放心!这些事情,我们会一查到底!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很快就会有直升机过来接应我们!你们……安全了!” 安全了? 我看着周围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山谷,看着牺牲战友冰冷的遗体,感受着自己腿上和心上那无法磨灭的伤痛……我知道,只要这场战争还在继续,只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没有被揪出来,所谓的“安全”,永远都只是一种奢望。 我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57章 短暂休整,战火中的间歇 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催命的符咒,而是带来了生的希望。一架涂着八一军徽的直-5(我军当时常用的运输直升机)在刘班长的信号引导下,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谷底那片相对平坦的河滩上,螺旋桨卷起的巨大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 我们仅存的几个伤员——包括已经牺牲的秦峰副连长和猴子等人的遗体,以及那几个受伤被俘的伪装敌人,还有最重要的,那几只沉甸甸的神秘金属箱——都被迅速而有序地抬上了飞机。 我也在两个战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登上了机舱。腿上的枪伤经过卫生员的紧急处理,暂时止住了血,但每动一下依然疼得钻心。 直升机缓缓升空,离开了这片留下我们太多血泪和牺牲的蚂蟥谷。透过舷窗往下望去,茂密的原始丛林如同绿色的海洋般向后退去,刚才还显得无比压抑和危险的山谷,此刻也变得渺小起来。 但我知道,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那些牺牲的面孔,那些未解的谜团,将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飞机上很安静,只有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幸存的弟兄们都沉默着,或靠着舱壁闭目养神,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舔舐着身体和心灵的创伤。那几个被俘的伪装敌人则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住了嘴巴,扔在角落里,眼神里充满了凶狠和不甘。 刘班长走到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个军用水壶:“喝点水吧,兄弟。接下来有得忙了。” 我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也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班长,”我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伪装成我们的人?” 刘班长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得等上面的审查结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一般的越南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心狠手辣。”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俘虏,“我们之前也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都是些硬骨头,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难!” “那……我们缴获的那些箱子呢?”我又问道,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些神秘的金属箱。 “已经被特殊部门接管了。”刘班长压低声音说道,“一落地,就会有专人负责处理。这事儿……恐怕不简单,可能涉及到一些……我们这个层面接触不到的东西。你小子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但也……卷进了麻烦里。” 我心里一凛,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浑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直升机飞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最终降落在一个位于相对后方、但依然属于前线指挥部管辖范围的临时野战机场。机场很简陋,就是一片被平整出来的红土地,周围拉着铁丝网,搭着几个帐篷,停着几架直升机和小型运输机,气氛紧张而忙碌。 我们一下飞机,立刻就被分开了。伤员被迅速抬上救护车,送往后方医院。那几个俘虏和神秘的金属箱,则被一群穿着与刘班长他们类似、但臂章和领章都不同的军人(可能是保卫部门或军事情报部门的人)迅速接手,押上了一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卡车,消失不见。 而我,因为伤势不算最重(至少还能走路),而且是重要事件的亲历者和关键证人,则被刘班长带到了机场旁边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安排进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帐篷。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刘班长对我说道,“吃的喝的会有人送来。等会儿……可能会有首长找你了解情况。记住,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如实汇报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他的语气很严肃,眼神里带着一种善意的提醒和警告。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从我接触到那本(现在已经消失的)笔记本开始,或许更早,从我被卷入312高地那场混战开始,我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了。我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与那些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秘密,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这个临时的营地里,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却又充满了不安的“休整”时光。 说它是休整,是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有子弹射来,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风餐露宿。每天有热饭热菜(虽然依旧是简单的部队伙食),有干净的水喝,腿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军医的重新处理和包扎,疼痛减轻了不少。晚上,我可以睡在一个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的行军床上,不用再担心毒蛇猛兽或者敌人的偷袭。 但说它充满了不安,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隔离起来的“特殊人物”。除了每天来给我送饭、换药的卫生员和勤务兵,几乎没有人主动跟我说话。刘班长偶尔会来看我一次,但也只是简单地询问一下伤情,对于我关心的那些问题——比如秦峰的后事处理、牺牲战友的抚恤、俘虏的审讯结果、金属箱子的秘密等等——他都闭口不谈,只是让我安心养伤。 我尝试着向卫生员和勤务兵打听一些外面的消息,比如战况进展、我们营主力部队的动向等等。但他们似乎也接到了命令,对我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我非常压抑和烦躁。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而这一切,都与我之前的经历,与那些神秘的箱子,与那些伪装的敌人,甚至……与那个牺牲的秦峰副连长最后的嘱托(虽然他没能说出口),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这种百无聊赖又心神不宁的状态下,我开始利用这段时间,反复地回忆、梳理着自己从入伍以来的所有经历。 从新兵连的懵懂,到初上战场的恐惧;从黄连山的绝望挣扎,到312高地的九死一生;从遭遇神秘的“猎隼”和“影”(现在想来,那些经历如同梦魇一般,其真实性都值得怀疑,或许是战争创伤导致的幻觉?或者是我记忆出现了偏差?),到发现“假老马”的背叛;从“毒蛇岭”的奇袭,到蚂蟥谷的伏击与反伏击;再到最后与那伙伪装敌人的殊死搏斗和秦峰的牺牲…… 一幕幕血腥、残酷、惊险、诡异的画面,如同电影胶片般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那些牺牲的战友的面孔,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临死前的不甘和痛苦,也一次次地刺痛着我的心脏。 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牺牲了那么多的生命,到底是为了保卫什么?打败什么? 而那些隐藏在战争背后的东西——那些神秘的箱子,那些伪装的敌人,那些可能的“内部问题”——它们又代表着什么?难道这场看似简单的“自卫反击”,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较量和阴谋? 我越想,头绪越乱,心里的迷茫和困惑也越深。 或许,老刘班长说得对,有些事情,不该问,不该说,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就在我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和迷茫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 一个穿着干净军装、肩上扛着中尉军衔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表情严肃的警卫员。 “李卫国同志?”年轻军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声音虽然客气,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一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敬礼:“是!首长好!” “不用起来了,坐下吧。”中尉摆了摆手,自己在对面的行军凳上坐了下来,“我是军区保卫部的干事,姓高。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知道,关于那些秘密的“审问”,或者说,“调查”,终于开始了。而我的回答,或许将决定我接下来的命运。 第58章 休整与调令,侦察兵的新起点 高干事离开后,帐篷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帐篷外隐约传来的营地喧嚣。刚才那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了解情况”,耗费了我巨大的心神,比打一场恶战还要累。 我不知道自己那番经过精心“修饰”的汇报,是否真的能让他们信服,也不知道他们对我这个“特殊事件”的唯一幸存者,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安排。但我知道,事情绝不会像高干事嘴上说的那样“功劳很大,安心养伤”那么简单。那些神秘的金属箱,那些伪装成我军的敌人,牺牲的秦峰副连长,失踪的老马向导……这些疑团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留在了这个位于前线指挥部附近的临时休整点。日子过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单调。腿上的枪伤在军医的精心治疗下,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红肿消退了不少,疼痛也减轻了许多,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但拄着拐杖下地缓慢行走已经没有问题。 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换药、以及……无休止的回忆和思考。 营地里的气氛依旧紧张。虽然大规模的战斗暂时平息,但前线的枪炮声从未真正停歇。时不时就有新的伤员被抬下来,也有补充的新兵被送上去。战争的机器,依然在冷酷而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吞噬着生命,也磨砺着意志。 我利用这段时间,努力地恢复着体力。同时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向身边能够接触到的其他部队的伤员或老兵,旁敲侧击地打听着一些消息。 我打听关于118团的消息。得知我们团在那场惨烈的312高地争夺战中伤亡极其惨重,几乎被打残了建制,战后被撤下来进行长期休整和补充。我熟悉的那些面孔,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大部分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异国的红土地上。这个消息让我心头沉重,但也庆幸自己至少还活着。 我也尝试打听军区直属侦察营的消息,想知道刘班长他们后续的情况,以及是否查清了那伙伪装敌人的来历。但侦察部队的行动向来保密,我一个普通伤兵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核心信息,只听说他们在边境线上活动频繁,任务极其危险。 我还偷偷地向一些来自红河州或者熟悉金平县情况的老兵打听。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瑶族的习俗和传说,想了解那边是否有关于法国人遗留矿藏或**“鬼矿”**的传闻。但收获寥寥。前线的士兵来自五湖四海,对那个偏远封闭的山区了解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听了我的问题,都只是摇摇头,或者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我。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中断了。 难道……之前经历的一切,那些笔记本、符号、玉佩、地下据点……真的只是一场因为战争创伤和极端环境而产生的幻觉?或者说,那些秘密,已经被更高层面的力量彻底掩盖,不允许任何人再触碰? 我的内心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甘。 就在我对未来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安排(是继续留在后方养伤?还是伤好后补充回战斗部队?或者干脆就此退役?)的时候,我们连队新来的指导员(一个看起来很务实、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干部,姓周)找到了我。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周指导员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我的帐篷门口,递给我一支烟(他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小李啊,”周指导员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看着我,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肯定,“你的情况,营里和团里都专门开会讨论过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你在敌后穿插作战中,表现突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指导员继续说道,“虽然你们那支小分队最后伤亡惨重,秦峰副连长也牺牲了,但是你们成功打掉了敌人的运输队,缴获了重要物资(他没有提具体是什么),还配合侦察营消灭了一股伪装的敌特,这些功劳,组织上都给你记着呢!”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些所谓的“功劳”,是用多少战友的生命换来的?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是呢,”指导员话锋一转,“考虑到你腿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利索,让你立刻返回一线战斗连队,确实不太合适。而且……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比较特殊,也比较复杂……”他斟酌着用词,“组织上认为,把你放到一个更适合发挥你特长,也更能……嗯,受到保护的位置上,对你更好。” 发挥特长?受到保护?我有什么特长?需要什么保护?我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现在前线部队减员严重,”指导员继续说道,“特别是经历过实战、有经验的老兵和基层骨干,非常缺乏。很多关键岗位上都缺人。团部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决定……”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调你去……团部直属侦察连!先担任侦察班副班长!” 侦察连?! 副班长?! 我一下子愣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这个安排,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普通步兵!虽然歪打正着地经历了一些特殊的战斗,但跟那些身手敏捷、精通各种技能的专业侦察兵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门外汉!而且我的腿还有伤!让我去侦察连当副班长?!这不是开玩笑吗?! “指导员,我……我不行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结巴,“我……我没干过侦察!对那些……什么渗透、潜伏、捕俘……一窍不通!而且我这腿……”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是组织上说了算!”周指导员打断了我的话,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你的档案,团长亲自看过了!你在312高地,在敌后峡谷,包括最后在蚂蟥谷遭遇伏击,几次关键时刻的表现,都证明了你小子脑子灵光!反应快!胆子也够大!敢打敢拼!这就具备了一个好侦察兵的基本素质!”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我知道你没经验,但经验是可以学的!侦察连里有的是老侦察兵,多跟他们请教!多学习!把你在战场上学到的那些保命的本事,那股子机灵劲儿,用到侦察敌情上!” “至于你的腿伤,”他补充道,“侦察连也不是天天都在最前线冲锋陷阵,很多时候是潜伏、观察、或者执行一些技术性任务,只要恢复好了,不影响基本行动就行!组织上相信你能够克服困难!” 他的话,像是一股热流,涌入我冰冷的心房。组织上的信任……这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巨大创伤和迷茫的士兵来说,是多么的宝贵! “而且……”周指导员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小李,实话跟你说吧。你之前遭遇的那些情况,特别是那伙伪装的敌人和那些神秘的箱子,团里,甚至更上面,都非常重视!虽然很多事情还在调查,但初步判断,敌人在我们后方,肯定有隐藏的特务和破坏分子在活动!”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把你调到侦察连,不仅仅是看重你的能力,更是希望你能利用自己亲身经历的这些‘特殊经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多留个心眼!注意发现可疑的线索!协助我们保卫部门,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钉子,一个个都拔出来!这既是交给你的一项重要任务,也是……给你一个查清某些真相的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查清真相的机会?! 指导员最后这句话,如同钥匙一般,瞬间打开了我心中那扇紧闭的大门! 原来……组织上并没有完全忽视或者掩盖我之前的经历!他们把我调到侦察连,这个更接近情报核心、行动更灵活的单位,不仅仅是任用,更是一种……特殊的安排?! 他们希望我成为一颗埋在敌人(或者说,是那些隐藏的“内部敌人”)身边的……钉子?!或者说,是一个诱饵?! 这个安排,充满了风险!但也……充满了诱惑! 去侦察连!接触更核心的情报!执行更危险的任务!继续追查那些未解的谜团!为牺牲的战友复仇! 我的血液,似乎又一次开始沸腾起来!那种在战场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那种在生死边缘挣扎求生的刺激感,似乎又回来了! 或许,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或许,经历了那么多血与火之后,我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平淡的生活了? “我明白!”我抬起头,看着指导员,眼神因为激动和决心而变得异常明亮,“请指导员转告首长!我李卫国,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期望!保证完成任务!” 周指导员看着我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有这股劲儿就好!这才像个咱们铁军(可以为李卫国所在的更大单位虚构一个有荣誉称号的名字)出来的兵!” 他站起身,最后叮嘱道:“明天就去侦察连报到!记住,到了那边,少说话,多做事,多学习!侦察兵的规矩多,危险也多!一切小心!” “是!”我大声回答,声音洪亮而坚定! 看着指导员离开的背影,我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向远处那连绵起伏、在夕阳下如同燃烧般的南疆群山。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一条更加艰险、更加莫测的道路。 侦察兵…… 这个曾经让我感到神秘和敬畏的称谓,即将成为我新的身份。 而那些隐藏在战争迷雾之下的秘密和敌人,也将在我面前,逐渐露出它们狰狞的面目…… 第59章 初入侦察连,格格不入的老兵 第二天一早,我就拄着拐杖,背着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大部分还是后来补充的),来到了团部直属侦察连的驻地报到。 侦察连的驻地,明显比我们普通步兵连队要“精干”和“神秘”得多。营房虽然同样简陋,但周围的警戒明显更加严密,进出都有哨兵盘查。训练场上,看到的不再是整齐划一的队列训练,而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更加强调个人技能和小组配合的训练科目——攀爬、格斗、快速射击、伪装潜伏、地图判读…… 连队的战士们,也和我们步兵连的弟兄们气质不太一样。他们人数不多,大概也就百十来号人,但一个个都眼神锐利,动作矫健,身上带着一股子精悍、彪悍甚至可以说是……野性的气息。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我能理解他们的排斥。 一个从步兵连队调过来的、腿上还带着伤的“外来户”,一来就担任副班长,这在任何一个强调实力和资历的精锐连队里,都难免会引起非议和不服。更何况,我的档案里,关于之前那段敌后穿插和遭遇特殊敌情的经历,肯定被做了模糊化甚至保密处理,他们很可能只知道我“立过功”、“受过伤”,却不了解其中的凶险和……我可能存在的“特殊价值”。 负责接收我的是侦察连的连长,姓高,叫高建瓴(虚构人物)。他大概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中等,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他话不多,表情也很严肃,只是简单地看了看我的调令,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点了点头。 “李卫国同志,欢迎你加入侦察连。”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情况,团里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你的经历很特殊,也很……难得。希望你能尽快适应侦察连的节奏和要求,把你的经验和……特长,都发挥出来。” 他刻意在“难得”和“特长”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我立刻明白,这位高连长,肯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内情”,至少,比普通战士知道得更多。 “是!请连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尽快适应!”我挺直腰杆,大声回答。 “嗯。”高连长点了点头,“你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暂时不用参加高强度训练。先跟着三班熟悉一下情况。三班长,马跃!” “到!”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皮肤黝黑、眼神如同猎豹般警惕的战士应声出列,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子剽悍之气。他就是三班长马跃,也是我未来的“直接领导”。 马跃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同样带着审视,但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或敌意,只是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李卫国同志,新调来的副班长,暂时归你带。”高连长对马跃说道,“你多带带他,让他尽快熟悉咱们连队的情况和规矩。” “是!保证完成任务!”马跃回答得干脆利落。 就这样,我正式成为了侦察连三班的一员。 接下来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段既新鲜又充满挑战,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适应期。 侦察连的生活和训练节奏,与我之前待过的步兵连队完全不同。这里没有大规模的队列训练,没有震天的口号声,更多的是小规模、高强度、专业性极强的技能训练和战术演练。 他们训练的内容五花八门,很多都是我闻所未闻的: 极限越野和武装泅渡: 在复杂地形下背负重物长途奔袭,或者悄无声息地渡过河流。 精通各种武器: 不仅仅是步枪、冲锋枪,还有手枪、狙击步枪(虽然当时型号不多)、微声武器、匕首、弓弩,甚至包括各种苏制、美制、越制的缴获武器。 爆破与排雷: 精确计算炸药用量,定点爆破,以及更加复杂和危险的诡雷排除技巧。 伪装与潜伏: 如何利用地形地物和各种伪装材料,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潜伏几个小时甚至几天而不被发现。 侦察与情报获取: 地图判读、方位角测定、步话机操作、密码编译、俘虏审讯、甚至是一些简单的外语(比如越南语)。 格斗与捕俘: 近距离徒手或使用匕首进行格斗,以及如何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活捉俘虏。 看着那些侦察兵们如同猎豹般矫健的身手,精准的枪法,以及对各种技能的熟练掌握,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与他们的巨大差距。我那点在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实战经验”,在这些经过系统化、专业化训练的“专家”面前,显得如此的粗糙和……业余。 腿伤成了我最大的障碍。虽然连里对我有所照顾,没有安排我参加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但我依然感到非常吃力。很多需要快速移动、攀爬跳跃的科目,我都无法完成。这让我感到非常沮丧,也更加深了我在这个集体中的“另类”感。 三班的战士们,对我这个“空降”来的、还带着伤的副班长,态度也比较微妙。他们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兵,对我这个步兵出身的“外行”自然有些不服气。虽然表面上还算客气,执行命令也算到位,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眼神里隐藏的质疑和……距离感。 班长马跃,对我倒是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他是个性格比较内敛但极其认真负责的人,训练时对我很严格,指出了我很多动作和习惯上的错误(很多都是步兵养成的、不适合侦察兵的习惯)。私下里,他也会跟我聊几句,问问我之前的战斗经历,但对于连队的具体任务和核心机密,他都守口如瓶。 我知道,想要真正融入这个集体,获得他们的认可和信任,光靠“立过功”或者“上级安排”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拿出真正的实力和表现来证明自己。 于是,在养伤和熟悉情况的同时,我开始拼命地学习和训练。 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向马跃和其他老侦察兵请教各种技能要领,从最基础的地图判读、步话机操作,到复杂的伪装潜伏、陷阱设置……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关于侦察作战的知识。 体能跟不上,我就加强力量和耐力训练。腿伤还没好利索,不能跑跳,我就练俯卧撑、引体向上、举弹药箱……把上肢力量练得比以前更强壮。 射击是我的强项(或许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强项了),我就反复练习各种姿势下的快速反应射击和精准点射,努力将枪法练到极致。 我还利用自己相对“清闲”的时间,反复研究那片区域的地图,结合自己之前在黄连山和高平敌后穿插的经验,分析地形地貌,推演敌人的可能部署和活动规律。有时候,我的某些基于实战经验的推断,甚至能让马跃和其他老兵都刮目相看。 渐渐地,三班的战士们看我的眼神,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质疑和排斥依然存在,但似乎……多了一丝认可和……好奇?他们或许开始意识到,这个从步兵连队调来的“瘸腿”副班长,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而我自己,也在这种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成长。我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靠本能和运气在战场上求生的士兵,我正在努力地向一个更专业、更强大的……侦察兵转变。 虽然,我心里那关于笔记本、关于秦峰的牺牲、关于那伙神秘敌人的疑团,依然如同乌云般笼罩着,时常让我感到不安。但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变强,不断地提升自己。只有拥有了足够的能力,我才有机会去解开那些谜团,去完成……秦峰副连长临终前那未尽的嘱托。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充实、又带着一丝压抑和格格不入的氛围中,一天天地过去。 直到有一天,连长高建瓴突然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知道,考验我这个“新兵”的时候,或者说,我真正接触到侦察连核心任务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第60章 致命鬼屯,短兵相接 夜色如墨,将“鬼屯”这座废弃的村庄彻底吞噬。山风呜咽,卷起残垣断壁间的尘土和腐叶,发出瘆人的声响。我和梁伟、石头三个人,脸上涂满油彩,如同三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正朝着村庄深处那栋唯一亮着微弱灯光的石头房子,小心翼翼地潜行。 腿上的枪伤依旧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我这不是一场演习。高连长下达的任务是抵近侦察,摸清虚实,严禁打草惊蛇。但直觉告诉我,这个被称为“鬼屯”的地方,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敌军据点那么简单。之前部队遭遇的种种异常,或许都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伟走在最前面,他步履轻盈,动作敏捷,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或者用他那只经过特殊改造、光线极其微弱的小手电筒,仔细观察着地面和周围的废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暗哨。他的冷静和专业,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石头则紧跟在我身边,手里端着一支上了膛的56式冲锋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黑暗角落。他虽然侦察经验不如梁伟,但身体强壮,枪法精准,是个可靠的火力支援点。 我们三个人呈三角队形,交替掩护,极其缓慢地在废墟间穿行。村子里一片死寂,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终于,我们摸到了距离那栋亮着灯的石头房子不足五十米的地方。那是一栋两层高的、用坚固石块垒砌而成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以前村里的公所或者某个大户人家的院落,保存得相对完好。微弱的灯光从二楼一扇被木板部分遮挡的窗户里透出来,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摇曳。 我们隐蔽在一堵倒塌的院墙后面,仔细观察着。 石头房子的门口,果然站着两个哨兵!他们穿着普通的黑色衣服,戴着斗笠,手里挎着ak冲锋枪,警惕地注视着村口的方向。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从他们那挺拔的站姿和警惕的眼神来看,绝非普通村民。 “至少两个明哨,”梁伟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我们三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房子周围……暂时没发现其他暗哨或陷阱。但不能确定。” “里面什么情况?”我问道。 “听不清。”梁伟摇了摇头,“隔得太远,而且风声太大了。不过……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模糊的说话声?还有……一阵很短促的……像是……惨叫?” 惨叫?! 我的心猛地一紧!难道里面在……审讯?!或者……更糟糕的事情? “怎么办?副班长?”石头也听到了梁伟的话,有些紧张地看向我。虽然我是副班长,但论经验和能力,我其实不如梁伟,只是因为我之前的“特殊经历”而被高连长指派带队。此刻,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强攻?绝对不行!我们只有三个人,对方人数不明,装备不明,贸然进攻无异于送死。 撤退?现在回去,只知道这里有人,但具体是什么人?在干什么?一无所知。这根本算不上完成侦察任务!而且,刚才那声疑似惨叫的声音,让我心里很不安。如果里面真的有我们的人…… “梁伟,”我看向梁伟,“你技术最好,有没有办法……更靠近一点?比如……从侧面或者后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窗户或者通风口,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 梁伟观察了一下地形,点了点头:“房子左侧有一片比较茂密的竹林,可以提供掩护,后面好像还有个类似杂物间的小偏房,也许能找到突破口。但是……风险很大,一旦被发现……” “我知道危险!”我打断他,语气坚定,“但我们必须搞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头!你跟我在这里吸引哨兵的注意力!梁伟!你从左边摸过去!记住!安全第一!一旦有危险,立刻撤退!用三声短促的鸟叫作为信号!” “是!”梁伟不再犹豫,立刻将身体缩进黑暗中,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房子左侧的竹林摸去。 我和石头则继续潜伏在原地,死死地盯住门口那两个哨兵,手指紧扣扳机,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为了吸引哨兵的注意力,我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弄出一点响动,比如踢到一块小石子,或者拨动一下旁边的杂草。 门口那两个哨兵果然很警惕,每次听到响动,都会立刻将枪口对准我们这边,仔细观察半天,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慢慢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我不知道梁伟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心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突然! 从石头房子二楼那扇透着微光的窗户里,猛地传来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带着愤怒的越南语叫骂声!然后……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不好!出事了!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我和石头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枪! 门口那两个哨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他们紧张地朝着二楼望去,同时端起了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查看! 就在这时! 石头房子后方,也就是梁伟潜入的方向,突然也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但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细微的、似乎是有人在快速移动的声音! 梁伟?!是他?!他找到机会潜入进去了?!还是他暴露了?! 我和石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门口那两个哨兵显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他们立刻变得更加警惕!其中一个甚至开始朝着后面喊话(越南语)! 情况变得异常复杂和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咕咕……咕……” 两声短促而急切的鸟叫声!从房子侧后方传来! 这是……梁伟发出的信号?!但为什么只有两声?!按照约定,三声才是安全或者撤退的信号!两声……代表着什么?!是遇到了麻烦?!需要支援?!还是……发现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我和石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决绝! 不能再等了!必须进去!支援梁伟!搞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头!跟我冲!!”我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从掩体后面冲了出去!朝着那两个还在犹豫不决的哨兵猛扑过去! 石头也紧随其后!手中的冲锋枪率先喷射出火舌! “哒哒哒!” 那两个哨兵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密集的子弹打倒在地! 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停留!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着的石头房子大门!闪身冲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扑面而来! 第61章 石屋喋血,狭路相逢勇者胜 “石头!跟我冲!!” 怒吼声还在喉咙里回荡,我和石头已经如同两支离弦之箭,借着夜色和刚才那短暂的混乱,猛地从藏身的断墙后扑出!石头手里的56式冲锋枪率先怒吼,橘红色的枪口焰在黑暗中一闪!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石头房门口那两个还在犹豫、试图举枪的哨兵! 那两个倒霉的哨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就被密集的弹雨打得浑身血花迸溅,惨叫着向后倒去! “走!” 我低吼一声,看都没看那两个倒地的敌人,一个箭步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了那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门上! “砰!” 木门应声而开!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火药硝烟的味道,夹杂着二楼传来的、隐约的搏斗声和叫骂声,扑面而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和石头一左一右,如同两头下山猛虎,闪电般冲进了黑暗的石屋之内! “敌袭!!” 几乎在我们冲进来的瞬间,里屋和楼梯口的方向,立刻传来了惊恐的越南语叫喊声!紧接着,就是杂乱的枪声! “噗噗噗!”几发子弹打在我们刚刚冲进来的门框上,碎石和木屑横飞! “趴下!火力压制!”我大吼一声,猛地扑倒在地,手中的54式手枪(虽然子弹不多了,但近距离反应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一阵快速点射! “砰砰砰!” 石头反应更快!他直接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八仙桌后面,手中的冲锋枪如同狂暴的毒蛇,朝着楼梯口和里屋的方向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瞬间将试图冲出来或者探头射击的敌人火力压制了下去!木屑横飞!墙壁上被打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黑暗中不时传来中弹后的闷哼和惨叫! 趁着石头火力压制的空当,我迅速观察了一下石屋一楼的布局。 这里似乎是一个客厅或者堂屋,空间不算太大,摆放着一些简陋的桌椅和柜子,大部分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左手边通往里屋(可能是厨房或者储藏室),右手边则是一个狭窄的、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刚才的枪声,主要就是从这两个方向传来的! “梁伟!梁伟你在哪儿?!”我朝着楼上大声喊道,希望能得到回应。 没有回答! 只有楼上传来更加激烈的搏斗声!似乎还有……匕首碰撞的“叮当”声?! 不好!梁伟肯定在上面遇到了大麻烦! “石头!掩护我!我上楼!”我不再犹豫,对着石头吼了一声! “副班长小心!”石头大声回应,手中的冲锋枪再次咆哮起来,死死地压制住里屋和楼梯口可能出现的敌人!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如同猎豹般,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个狭窄的木制楼梯! 刚冲到楼梯口!里屋突然冲出来一个端着ak的越南兵!他显然是被石头的火力压制得受不了了,想冲出来拼命! 但他刚一露头,就被我逮了个正着! 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瞄准!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就是一枪! “砰!” 子弹正中他的面门!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仰面栽倒! 来不及多看!我立刻转身,沿着嘎吱作响的木制楼梯,飞快地向上冲去! 楼梯很窄,也很陡峭!我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冲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二楼的景象,让我瞬间目眦欲裂! 只见在二楼唯一亮着灯的那个房间门口!梁伟正和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身材异常高大的敌人激烈地肉搏着! 梁伟显然已经受了伤!他的左臂软软地垂着,似乎已经骨折或者脱臼了!只能靠着右手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勉强抵挡着对方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而那个黑衣敌人!实力极其恐怖!他的身手矫健得不像话!力量也大得惊人!手里同样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或者说更像是一把短小的军用格斗刀),招式狠辣刁钻!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致命的杀机!逼得梁伟节节后退,险象环生!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房间的地板上,还躺着另外两个黑衣敌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梁伟干掉了!但梁伟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我军军装、被捆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的人,正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激斗,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是我们的人?!被俘虏了?!而且正在遭受严刑拷打?!(联系之前听到的惨叫声) “梁伟!撑住!!”我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54式手枪,就要朝着那个高大的黑衣敌人射击! 但是!那个敌人异常警觉!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就在我举枪的瞬间,他猛地一脚踹开梁伟,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旁边一闪!躲开了我的瞄准! 妈的!这家伙反应太快了! 而且!他躲开的同时,竟然还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枪口瞬间对准了我! 危险!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瞄准了!对着他就是一枪! “砰!” 几乎在同时!对方的枪也响了! “砰!” 我感觉自己的肩膀猛地一震!一股剧痛传来!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力气!手中的54式手枪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中弹了! 我也中弹了! 但幸运的是,对方似乎也没能完全躲开我的子弹!他的肩膀上也爆开了一团血花!身体猛地一个踉跄!手中的枪也脱手了! “好机会!!”受伤倒地的梁伟,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忍着剧痛!将手中的匕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捅进了那个高大敌人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嗤!” 匕首齐根没入! 那个高大的黑衣敌人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沾满鲜血的刀尖!然后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梁伟……最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呼……呼……”梁伟也耗尽了力气,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 解决了?! 我们……竟然真的干掉了这个实力恐怖的家伙?! 我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查看梁伟的伤势。 就在这时! “小心!!”楼下突然传来了石头惊恐的吼声!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轰隆!轰隆!” 整个石屋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不好!敌人的援兵到了?!还是里屋的敌人冲出来了?! “副班长!梁伟!快下来!敌人太多了!我们顶不住了!!”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和梁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决绝! 我们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马上撤退! 我强忍着剧痛,捡起地上的54式手枪(里面应该还有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挣扎着把梁伟搀扶起来。他的左臂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脸色也因为失血而变得吓人。 “那个……那个被俘的弟兄……”梁伟指着角落里那个被绑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战士。 我看了看他,又听了听楼下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喊叫声,心里一横!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我们自己!走!!” 我搀扶着梁伟,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口! 楼下的战斗已经异常惨烈!石头一个人依托着桌子和墙角,用冲锋枪和敌人疯狂对射!地上又多了几具敌人的尸体,但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里屋和外面冲进来!石头的身上也中了好几枪,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但他依然像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样,死守着楼梯口,为我们争取着时间! “石头!快撤!!”我嘶吼着,眼眶欲裂! “副班长!梁伟!你们快走!别管我!!”石头头也不回地吼道,手中的冲锋枪依旧在咆哮,“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从里屋扔了出来!正好落在石头的脚边! “石头——!!!”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轰——!!!!!” 剧烈的爆炸吞噬了一切!火光和浓烟瞬间充满了整个一楼! 我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气浪狠狠地推了出去!和梁伟一起重重地摔倒在石屋门口的泥地里! 爆炸的冲击波,也暂时阻挡了追出来的敌人! “走……快走……”梁伟咳着血,声音微弱地催促着我。 我看着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石屋门口,看着那片吞噬了石头的火海,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石头……牺牲了…… 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我胸中燃烧!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些正从火光和硝烟中再次冲出来的敌人!眼神中充满了血红的杀意! 我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还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但就在我准备举枪拼命的时候! 一阵更加猛烈、更加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突然从村子的外围响了起来! 是……是重机枪?!是迫击炮?! 这火力……是我们的人?! 难道……是营主力打过来了?! 第62章 重重围堵,喋血突围路 村外骤然响起的猛烈枪炮声,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那熟悉的56式重机枪特有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哒哒哒”声,还有60迫击炮弹落下时沉闷而有力的爆炸声……这绝对是我们自己人的火力! 难道……真的是营主力打过来了?!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那些正从火海和硝烟中冲出来,准备将我们彻底消灭的敌人(无论是越军还是那支神秘部队),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他们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朝着村外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望去! 就是这个机会! “走!!”我甚至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肩膀和腿上的剧痛,一把拽起同样震惊的梁伟,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与村外枪声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村子后山那片更加黑暗、更加茂密的丛林,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无论外面来的是谁,趁着敌人注意力被吸引,混乱之际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梁伟的左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脸色惨白如纸,但他求生的意志同样强烈!他咬着牙,任由我几乎是半拖半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冲出了几十米,一头扎进了后山那片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丛林之中!茂密的枝叶瞬间将我们吞噬,也隔绝了身后那如同炼狱般的枪炮声和喊杀声。 “呼……呼……”我们躲在一棵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古树后面,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随时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石屋喋血,简直比打一场持续几小时的阵地战还要惊心动魄!石头……那个憨厚勇猛的战士,为了掩护我们,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火海之中……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 “咳咳……”梁伟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沫。他不仅胳膊受伤,刚才在肉搏和爆炸中,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梁伟!你怎么样?!”我焦急地问道,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死……死不了……”梁伟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副班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原始丛林,伸手不见五指。身后是激烈的战场,敌人随时可能追过来。而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腿脚不便,弹药几乎耗尽…… 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我还活着,而且……脑子里还记着那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不能停!”我咬了咬牙,做出决定,“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战场越远越好!敌人肯定会搜山的!” “往……往哪儿走?”梁伟虚弱地问道。 往哪儿走? 我努力回忆着之前观察的地形,以及那张已经被我牢牢记在脑海里的、从废弃据点找到的法文标注地图! 那张地图上,从山神庙出发,除了那条通往“废弃矿井”的秘密通道,似乎……似乎还有另一条更加隐蔽的、沿着山脊蜿蜒向北的虚线标记!那条线最终指向的,好像是……一条河流?! 难道是……界河?! 虽然不确定那张地图的准确性,也不确定那条虚线是否真的存在,但这似乎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方向了!只要能到达边境线,就有希望! “往北!翻过这座山!去找河!”我指着一个大致的方向,语气坚定地说道。 “好……听你的……”梁伟点了点头,他对我的判断似乎已经产生了一种依赖。 我搀扶着梁伟,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这一次,不再是追寻,而是……逃亡! 我们在黑暗的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没有手电筒,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月光(如果云层散去的话)辨认方向。腿上的枪伤和肩膀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梁伟的伤势更重,几乎是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我们不敢走大路,只能选择最难走、最隐蔽的山脊和密林。饿了,就嚼几片苦涩的树叶;渴了,就接一点冰冷的雨水或者晨露。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但已经渐渐变得稀疏和遥远。不知道村子那边的战斗最终结果如何,也不知道是哪支部队最终控制了局面。但我知道,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活下去!必须离开这片该死的丛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我们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体力早已透支,意识也因为失血和疲惫而变得模糊。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想要就此倒下,永远地睡过去。 但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石头牺牲前那决绝的眼神,想起秦峰副连长临终前那沉甸甸的嘱托(虽然我依然不知道具体内容),想起那些为了掩护我们而倒下的战友……一股不甘的火焰就会再次从心底燃起! 不能死!我必须活着出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组织!告诉国家! 就在我们几乎要油尽灯枯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水流声! 而且,不是小溪流,是……大河奔腾的声音! “河!是河!!”梁伟也听到了,原本黯淡的眼神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我们精神大振!互相搀扶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拨开最后一片浓密的竹林!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波涛汹涌的大河,出现在我们面前!河水浑浊,奔腾不息,正是……红河! 我们……我们竟然真的走到了红河边?!这意味着……国境线,就在不远处了?!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瞬间淹没了我!我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 然而,还没等我们高兴太久,顺着河流向下游望去时,我们的心,瞬间又沉入了谷底! 只见在下游不远处,靠近河岸渡口的位置,赫然……驻扎着一支越军部队! 帐篷连绵,岗哨林立,甚至还能看到几门架设起来的高射机枪和迫击炮!他们显然是控制了这个重要的渡口,封锁了河道! 我们……被堵住了! 前有大河拦路(没有船根本过不去),后有(可能存在的)追兵,现在连唯一的通路都被敌人死死卡住! 难道……老天真的要亡我们?! “妈的……”梁伟绝望地骂了一句,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连续的打击和伤痛,终于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意志。 我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 在我们左前方,靠近河岸的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里,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不是风吹的!而是……有规律的、人为的晃动! 而且,那晃动的频率和方式……似乎有点眼熟?!像某种……联络信号?! 我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 第63章 芦苇荡的密语,意外的接应 那片茂密的芦苇荡,在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的映照下,随着河风轻轻摇曳。但其中一小片区域的晃动,却明显带着一种人为的、刻意的节奏。三长两短,停顿,再来一次三长两短……这绝对不是自然现象! 联络信号!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某种联络信号!而且……这个信号的节奏,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猎隼! 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地下据点里,猎隼曾经用手电筒的光线,打出过类似的、极其隐蔽的信号,用来和可能存在的潜伏人员或者后援力量进行联络!虽然节奏不完全一样,但那种独特的韵律感,非常相似! 难道……是猎隼的人?!他们也追踪到了这里?!或者说……他们一直就在这附近?! 这个发现,如同在漆黑的绝望中,猛地撕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但也充满了巨大的风险! 对方到底是谁?真的是猎隼的同伴吗?还是……敌人故意设置的陷阱?毕竟,猎隼的身份本身就充满了谜团,与他相关的人,也未必就是可靠的盟友! “梁伟!别睡!醒醒!”我用力摇晃着几乎要昏迷过去的梁伟,“你看那边!芦苇荡里!有信号!” 梁伟艰难地睁开眼睛,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警惕。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确定性。 “……怎么办?”他声音微弱地问道。 怎么办?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贸然过去?风险太大!一旦是陷阱,我们两个伤兵就是送死! 置之不理?那可能会错失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而且,如果真的是猎隼的人,他们或许掌握着更重要的信息,或者能提供帮助! 必须确认对方的身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猎隼之前使用过的其他信号方式,或者……我们之间某种极其短暂却又可能存在的“默契”。 有了! 我想起之前在追击“假老马”时,秦峰副连长曾经教过我们一种极其简单的敲击信号,用来在近距离、无法说话的情况下进行联络!三短一长代表“安全”,两长一短代表“危险”,连续短促敲击代表“紧急情况”! 这种信号极其简单,未必是猎隼他们那个“组织”的专用信号,但至少……可以用来试探一下! 我找到身边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然后,对着芦苇荡的方向,用石头轻轻敲击着另一块岩石! “嗒嗒嗒……嗒——” (三短一长:安全\/询问) 我敲击完,立刻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芦苇荡! 寂静。 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红河奔流的“哗哗”声。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或者对方没有看到\/听到? 就在我心头刚刚升起一丝失望的时候—— 芦苇荡里,传来了回应! 同样是用石头敲击的声音!极其轻微,但节奏清晰! “嗒嗒……嗒——……嗒” (两短一长再一短:稍等\/确认中?) 这个回应虽然不是标准的“安全”,但也表明对方确实收到了我的信号,并且……听懂了?!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对方真的是……自己人?!或者至少是……可以沟通的人?! 过了一会儿,芦苇荡里再次传来信号: “嗒……嗒嗒……” (一长两短:靠近\/过来?) 这是……让我们过去?! 我和梁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一丝冒险的冲动! “副班长……去……还是不去?”梁伟声音颤抖地问道。 去! 必须去!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就算是陷阱,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去!”我咬了咬牙,做出决定,“梁伟,你在这里等着!用枪掩护我!如果我过去五分钟没有回来,或者发出三声枪响的信号,你就……想办法自己突围!或者……找机会投降……至少……活下去!” 说完,我将那把只剩下最后两发子弹的54式手枪塞到梁伟手里(他自己的武器可能在之前的战斗中丢失或损坏了),又将身上仅剩的一点压缩饼干屑和急救包(里面只有几块脏兮兮的纱布了)留给了他。 “副班长!你……”梁伟看着我,眼圈红了。 “别废话!执行命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那支同样没几发子弹的56半步枪背在身后,只拿着一把缴获的越军匕首(以防万一需要近距离无声搏斗),然后压低身体,如同壁虎般,极其小心地,朝着那片晃动的芦苇荡,匍匐前进。 河岸边的泥土松软而泥泞,冰冷的河水浸湿了我的裤腿。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遮挡了视线,但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我拨开茂密的芦苇杆,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耳朵竖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 越靠近那片信号发出的区域,我的心跳就越快。 终于,我拨开最后一片芦苇!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在一小片被芦苇环绕的、相对干燥的空地上,半蹲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那个在山洞入口遭遇的、穿着轻便户外服装、脸上涂着油彩的神秘女性?! 她手里端着那支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枪口正警惕地对着我潜入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而在她旁边,还蹲着另一个人!那个人……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竟然是……猎隼?! 他……他还活着?! 他看起来伤得不轻!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条胳膊用布条吊在胸前,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一把手枪,靠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看到我出现,猎隼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和……释然? 而那个女人,在看到我,特别是看到我身上穿着的解放军军装后,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但警惕丝毫未减。她没有立刻放下枪,而是用纯正的汉语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我看着眼前的两人,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猎隼在这里!而且和这个神秘组织的女人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那之前在地道里…… “红狐,自己人。”猎隼突然开口了,声音虽然虚弱,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李卫国,118团……算是我的……临时战友。” 那个被称为“红狐”的女人听到猎隼的话,这才缓缓放下了枪口,但眼神中的审视和警惕依然存在。她上下打量着我,特别是看到我腿上的枪伤和狼狈的样子,眉头微皱。 “临时战友?”她重复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疑问和……不易察觉的嘲讽?“看来‘利剑’这次损失惨重啊,连这种……步兵都拉来凑数了?” 利剑?是指猎隼所在的那个“特殊部门”的代号吗? “闭嘴!”猎隼低喝一声,似乎对女人的话很不满,“他救过我的命!也掌握着……关键的东西!” 红狐耸了耸肩,不再多说,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河对岸和下游方向,显然还在警戒着。 “猎隼……你……你还活着?!太好了!”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困惑,“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 “说来话长。”猎隼苦笑一声,咳嗽了几下,牵动了伤口,脸色更加苍白,“我们在地下暗河失散后,我被冲到了下游几公里外的地方,侥幸没死,但伤得很重。后来……是红狐找到了我。” 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是……另一个负责追踪‘那个东西’和‘他们’的人。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吧。” 另一个追踪者?殊途同归? 这关系……还真是复杂! “那……那个笔记本呢?”我急切地问道,“还在你身上吗?” 猎隼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胸前的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 “大部分还在,”他说道,“但是……最后一页,记载着最关键信息的……那一页,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王振的人……撕走了!” 最后一页被撕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岂不是说……?! “不过,没关系。”猎隼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虽然纸张没了,但上面的内容……我已经记下来了。而且……我怀疑,那半块玉佩,才是真正解开最后秘密的……钥匙。” 玉佩?!他怎么知道玉佩?!难道……?! “先别说这些了!”红狐突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警惕,“有人来了!从下游方向!速度很快!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来了?! 是敌人?!还是……?! 我和猎隼立刻紧张起来!举起了武器! 第64章 红河暗渡,生死的竞速 “有人来了!从下游方向!速度很快!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红狐那冰冷而急促的警告,如同寒风般瞬间吹散了我们重逢(虽然是极其诡异的重逢)带来的那一丝微弱暖意。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下游方向,那原本只有水流声的河岸边,骤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越南语的呼喝声! 甚至还有几束刺眼的手电筒光束,开始在河岸边的树林和芦苇荡里胡乱扫动! 敌人!而且数量不少!他们显然是发现了我们之前留下的痕迹(比如被冲上岸的某些物品,或者干脆就是追踪到了这里),正沿着河岸进行拉网式搜索! “妈的!阴魂不散!”猎隼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上的伤势让他动作异常艰难,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别动!”红狐一把按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这里不能待了!必须马上走!” “往哪儿走?”我焦急地问道,同时将梁伟(他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往更隐蔽的芦苇丛深处拖了拖,“岸上肯定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被堵死了!” “岸上走不了,那就……走水路!”红狐的目光投向了眼前那波涛汹涌、浑浊不堪的红河! 走水路?! 我的心猛地一沉!红河的水流异常湍急,而且河道宽阔,里面暗流漩涡密布!我们现在三个人带一个重伤员(梁伟),而且猎隼也伤得不轻,想靠游泳或者简陋的漂浮物渡过这条大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对岸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万一河对岸也有敌人呢? “不行!”我立刻反对,“这河水太急了!我们根本过不去!而且目标太大,一旦被发现……” “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红狐打断了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岸上的敌人很快就会搜索到这里!留在这里,我们一个都跑不了!走水路,虽然危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红河水流复杂,水声嘈杂,夜色(虽然天快亮了,但河面依然昏暗)也能提供一定的掩护!只要我们能撑到对岸,或者漂到下游某个隐蔽的河湾,就有机会摆脱他们!” 猎隼也挣扎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说得对……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赌!又是赌!我感觉自己的命,就是在这无休止的赌博中,一次次地被扔上轮盘! 但眼下的情况,确实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岸上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已经开始扫到我们附近的芦苇荡了! “快!把能用的东西都绑在身上!尤其是……那个!”红狐指了指猎隼胸前的口袋——那本笔记本!“我们互相用绳子(她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细长但异常坚韧的特种绳索)连在一起!防止被水冲散!梁伟……只能尽量拖着了!” 没有时间犹豫!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身上仅存的武器弹药(虽然少得可怜)用布条或者绳子死死地绑在身上。猎隼也将那本笔记本用油布再次包裹好,塞进了最贴身的口袋。红狐则熟练地将特种绳索在我们三人腰间系好,留下足够活动的长度,又分出一段系在梁伟的腋下。 “屏住呼吸!尽量放松!跟着水流走!别挣扎!”红狐最后叮嘱了一句,然后率先朝着冰冷的红河河水中滑去! 猎隼紧随其后!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越来越近的手电筒光束和隐约可见的人影,不再犹豫!一手拖拽着半昏迷的梁伟,也猛地滑入了那浑浊、冰冷、流速惊人的红河之中! “哗啦!”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我们吞没!巨大的水流如同无情的巨手,狠狠地抓住我们,将我们向下游猛地拖拽而去!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在狂暴的河流中翻滚、沉浮!冰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呛得我几乎窒息!浑浊的河水遮蔽了视线,我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死死地抓住连接着猎隼和红狐的绳索,以及拖拽着梁伟的那根绳子!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哗哗”水声,以及我自己因为恐惧和缺氧而狂乱的心跳声! 岸上传来了敌人发现我们跳河后的惊呼声和杂乱的枪声! “砰砰砰!” 子弹打在周围的水面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但幸运的是,在湍急的水流和昏暗的光线下,他们似乎很难瞄准我们这些在水中沉浮的目标! 我们被水流裹挟着,飞快地向下游漂去!速度快得惊人! 我拼命地想要浮出水面换气,但湍急的水流和漩涡一次次地将我拖入水底!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气了!幸亏猎隼和红狐似乎水性极好,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将我和梁伟向上拖拽一把,让我们得以短暂地接触到空气。 梁伟的情况最糟糕,他本就重伤,此刻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和冲撞,早已彻底失去了知觉,完全是靠着绳索的拖拽才没有沉下去。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就这样,我们在冰冷、黑暗、湍急的红河中,进行着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漂流!不知道漂了多久,也不知道漂了多远。我的意识因为寒冷、缺氧和疲惫而开始变得模糊,手臂也因为长时间紧抓绳索而变得酸麻无力。 就在我感觉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水流的速度……似乎……稍微减缓了一些?! 而且,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片更加开阔的水域?!还有……岸边似乎有……大片的甘蔗林?!(越南北部红河沿岸是重要的甘蔗产区) “快!靠岸!前面好像有个河湾!水流缓一些!”猎隼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地朝着岸边划去! 终于! 在付出了几乎虚脱的代价后,我们三个人拖着昏迷不醒的梁伟,如同三条搁浅的死鱼一般,被冲上了岸边一片泥泞的滩涂!滩涂后面,就是那片茂密的、一人多高的甘蔗林! “咳咳咳……”我们趴在泥泞的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肺里的河水和泥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浑身上下都被冰冷的河水浸透,冷得瑟瑟发抖。 但我们顾不上这些! “快!进甘蔗林!隐蔽起来!”猎隼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观察着身后宽阔的河面,催促道。 我们不敢怠慢,立刻互相搀扶着,拖着梁伟,钻进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甘蔗林深处。茂密的甘蔗叶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我们找了一处相对干燥、隐蔽的空地,将梁伟放平。我赶紧检查他的情况,万幸,还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但脸色已经如同死人般灰败,体温冰冷。 “他……他快不行了……”我声音颤抖地说道,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猎隼和红狐也沉默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药品,没有医疗设备,梁伟的生还希望极其渺茫。 “先……先让他暖和一下……”红狐从自己那几乎空了的背包里,竟然找出了一小块……压缩毛毯?!(可能是特工的特殊装备)她将毛毯盖在梁伟身上,又搓着他的手脚,试图恢复他的体温。 而猎隼,则警惕地注视着甘蔗林外面的动静。 “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他低声说道,“敌人就算要追,也想不到我们会从水路跑这么远。而且这片甘蔗林范围很大,他们要搜索也不容易。” 暂时安全?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梁伟,又看了看自己和其他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我们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却身处更加陌生的敌占区,伤病缠身,弹尽粮绝,前途……依旧是一片黑暗。 “接下来……怎么办?”我茫然地问道。 猎隼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本已经湿透变形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些指引。 红狐则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点高能量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水,示意我们分着吃掉。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但绝对不属于自然界的……“沙沙”声,突然从我们侧后方的甘蔗林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其小心地、拨开甘蔗叶,朝着我们这边……悄悄靠近?! 第65章 蔗林魅影,意外的猎人 那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吐信般,瞬间让我们三个(猎隼、红狐和我)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到了极限! 有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敌占区甘蔗林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猎隼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就猛地一个翻滚,无声无息地隐入了旁边更加茂密的甘蔗丛中,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已经举起,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红狐的反应也快如闪电!她迅速将奄奄一息的梁伟(他仍然是我们的累赘,但性质不同了)往更隐蔽的地方拖了拖,然后拔出腰间的匕首,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那个方向,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雌豹! 而我,也强忍着腿伤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将那把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的54式手枪紧紧握在手里,背靠着粗壮的甘蔗秆,心脏狂跳不止! “沙沙……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而且听起来……不止一个!似乎是……两三个人?!他们行动异常小心,脚步极轻,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是敌人追上来了?!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而且这声音……似乎少了些军人特有的那种沉重和规律性,更像是…… 更像是……猎人?! 我的脑海里猛地闪过这个念头! 越南北部的山区丛林里,世代居住着许多以打猎为生的少数民族!他们熟悉地形,擅长追踪和潜行,身手矫健!难道……我们闯入了某个当地猎人的狩猎范围?! 如果是猎人……那他们是敌是友?!会不会向越军告密?!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 前方的甘蔗叶被缓缓拨开! 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视线之中! 借着透过甘蔗叶缝隙洒下的斑驳月光,我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果然不是军人! 他们穿着极其简陋的、用粗麻布或某种植物纤维制成的衣服,赤着脚,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但异常精悍!每个人都背着弓弩,腰间挎着砍刀,眼神锐利而警惕,如同丛林里的野兽! 他们的长相……似乎是当地的某个少数民族?! 那三个“猎人”显然也没料到这里会有人!在看到我们(主要是看到了猎隼和红狐)的瞬间,他们也是猛地一惊!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弓弩!箭头闪烁着寒光,显然淬了毒! 双方,在这片寂静的甘蔗林深处,瞬间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了! 猎隼和红狐都没有立刻开枪。他们知道,在这种近距离下,对方的毒箭同样致命!而且一旦开枪,枪声很可能会引来真正的敌人! “……”为首的那个猎人,嘴里发出了一串急促而低沉的、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土话!似乎是在警告或者询问!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猎隼皱了皱眉,他显然也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我心里一惊!语言不通!这下麻烦了!万一产生误会,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猎隼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微声冲锋枪……枪口朝下,放低了!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虽然另一只手依然紧握着枪托),同时用一种尽可能显得平和的语气,尝试着说了几句……极其简单的越南语?! “朋友……迷路……需要……帮助……” 他的越南语说得非常蹩脚,发音也很奇怪,但意思大概能表达出来。 那三个猎人听到他竟然会说越南语,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敌意似乎减轻了一些,但警惕丝毫未减。 为首的那个猎人,依旧用土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同时用手比划着,似乎在询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猎隼连蒙带猜,也用极其简单的越南语和手势回应着,大概意思是说我们是“迷路的山民”,遇到了“坏天气”(指暴雨和洪水),需要找个地方休息,弄点吃的。他刻意没有提及我们是军人,也没有提及俘虏的事情(因为已经没有俘虏了)。 双方就这样,用着蹩脚的语言和夸张的手势,进行着极其困难的交流。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手心全是汗。生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冲突爆发。 那个红狐,则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枪口看似垂下,但随时可以抬起射击,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锁定着那三个猎人。 交流了大概几分钟,那个为首的猎人,似乎……相信了猎隼的话?或者说,他被猎隼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所震慑?又或者……他有别的什么打算? 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同伴低声说了几句土话,那两个猎人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弓弩,但眼神依旧警惕。 然后,为首的猎人,对着猎隼,指了指甘蔗林更深处的某个方向,又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这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猎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红狐,眼神中充满了询问和……一丝冒险的意味。 红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现在,我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跟着他们走,或许能找到一个临时的安全点,甚至可能获得一些食物和帮助。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猎隼对着那个猎人首领,也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我们跟上。 我们搀扶起依旧昏迷的梁伟,跟在那三个如同幽灵般在甘蔗林里穿梭的猎人身后。 他们走的路径极其隐蔽,完全避开了任何可能被发现的小道,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在茂密的甘蔗秆之间硬挤过去的。如果不是他们带路,我们自己绝对找不到这样的路。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窝子?! 那是一个挖在地下,入口用甘蔗叶和泥土巧妙伪装起来的小型藏身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猎人首领示意我们进去。 地窝子里面空间不大,但相对干燥,地上铺着一些干草。空气虽然有些闷,但至少能遮风挡雨,也能避开外面的视线。 我们几个人钻进去后,几乎立刻就瘫倒在地,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那三个猎人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们蹲在洞口附近,用一种好奇而又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特别是我们身上的武器和装备。 为首的猎人,又指了指昏迷的梁伟,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似乎在询问他的伤势。 猎隼用简单的越南语回答,大概是说受了重伤,需要休息和草药。 猎人首领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猎人说了几句。那个年轻猎人立刻转身,钻出地窝子,消失在了甘蔗林里。 过了一会儿,年轻猎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捣碎的草药?! 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烤熟了的、黑乎乎的……竹鼠?! 他将草药递给猎隼,又将竹鼠递给我们。 食物!真正的食物!虽然只是两只烤糊了的竹鼠,但在我们这些饿了好几天的人眼里,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我们顾不上烫手,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立刻狼吞虎咽地撕扯起来!那带着焦糊味的、干硬的鼠肉,此刻吃起来却是那么的香甜! 猎隼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草药敷在梁伟的伤口上(也分了我一点敷在腿上)。那些草药似乎真的有效果,敷上去之后,梁伟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点。 看着这些猎人似乎并没有恶意,甚至还给我们提供了食物和草药,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或许……他们真的只是淳朴的山民? 但猎隼和红狐,却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东西,武器始终没有离手,眼神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三个猎人。 就在这时,那个为首的猎人,突然将目光落在了……猎隼胸前口袋里,那本微微露出一角的……笔记本上! 虽然笔记本湿透了,封面也破烂了,但那个猎人的眼神,在看到笔记本的瞬间,猛地……亮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这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猎隼和我的眼睛! 我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 第66章 猎人的秘密,摇曳的火光 那个猎人首领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虽然极其短暂,却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和猎隼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他……认识这本笔记本?!或者说,他知道这本笔记本代表着什么?! 这绝不是巧合! 我和猎隼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咀嚼竹鼠肉的动作,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警惕和……一丝寒意! 这些看似淳朴的猎人,绝对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们给我们食物和草药,到底是出于同情?还是……另有所图?!他们把我们带到这个隐蔽的地窝子,是真的为了帮助我们躲避?还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地窝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那三个猎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警惕,他们不再像刚才那样好奇地打量我们,而是默默地蹲在洞口附近,眼神低垂,看不清表情,手里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砍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外面甘蔗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以及梁伟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办? 直接翻脸?我们现在三个人带一个重伤员,而且弹药匮乏,对方虽然只有三个人,但熟悉地形,又带着淬毒的弓弩,真动起手来,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而且枪声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继续伪装?可对方显然已经对笔记本产生了兴趣,甚至可能知道了我们的部分来历(比如不是普通的“迷路山民”),再装下去还有意义吗?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猎隼再次展现了他过人的冷静和应变能力。 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紧张,而是极其自然地,将最后一口竹鼠肉咽下,然后擦了擦手,用那依旧蹩脚但尽量显得诚恳的越南语,对那个猎人首领说道: “朋友……谢谢……你们的食物……草药……很好……” 猎人首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我们……想知道……”猎隼继续试探着问道,同时用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边……边境……怎么走?远……不远?” 猎人首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我们听不懂的土话,期间还夹杂着几个模糊的越南语单词,比如“危险”、“过不去”、“当兵的”…… 虽然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我们还是明白了——那边现在很危险,到处都是当兵的(无论是越军还是我军),根本过不去。 这个回答,让我们心里更是一沉。看来,想从这里直接返回边境线的希望,非常渺茫。 “那……哪里……安全?”猎隼又问道,同时用手指了指我们所在的这个地窝子,又指了指外面,“这里……能……待多久?” 猎人首领再次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配合着手势。这次我们大概明白了,这个地窝子只是他们临时打猎休息的地方,并不安全,随时可能被发现。如果想找个真正安全的地方,需要跟着他们去……他们的寨子?或者某个更隐蔽的地方? 去他们的寨子? 我和猎隼再次对视了一眼。这无疑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选择!谁知道他们的寨子里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是什么态度?万一他们和越军或者那个神秘组织有勾结,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但……留在这里或者继续在丛林里乱闯,似乎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红狐,突然用一种极其流利的……当地少数民族土话(可能是壮语或瑶语的分支),对着那个猎人首领说了几句! 她的发音标准,语气自然,显然对这种语言非常熟悉! 我和猎隼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能力! 那个猎人首领听到红狐的话,也是明显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惊讶和……恭敬?的表情!他立刻也用同样的土话,叽里咕噜地和红狐快速地交谈起来! 他们语速很快,很多词语我们根本听不懂!但从猎人首领那不断点头、甚至微微躬身的姿态来看,红狐似乎……说服了他?或者说,她的身份或她所说的话,对这些猎人有着某种特殊的威慑力或影响力?! 红狐到底是什么人?!她不仅仅是猎隼口中那个“殊途同归”的追踪者那么简单!她竟然还精通当地土话!并且似乎对这些神秘的山民有着某种影响力! 我的脑子里充满了巨大的疑问!感觉自己对猎隼和红狐的了解,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红狐和猎人首领的交谈终于结束了。 红狐转过头,对我们说道,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他们同意带我们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可以暂时休整,处理伤势。但是……我们必须遵守他们的规矩,不能乱走动,不能暴露他们的位置。” “安全的地方?是他们的寨子吗?”猎隼警惕地问道。 “不是寨子。”红狐摇了摇头,“是一个……他们称之为‘圣地’入口附近的地方。具体是哪里,他们没说。但他们保证,只要我们不乱来,暂时不会有危险。” 圣地入口?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我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卷入了另一个更加神秘、更加难以理解的漩涡之中。 但眼下的情况,我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猎隼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带路吧。” 猎人首领见我们同意,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对着那两个年轻猎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便率先钻出了地窝子。 我们再次搀扶起梁伟,跟在他们身后。这一次,猎人们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恭敬了许多,甚至主动过来帮忙搀扶梁伟。 我们在茂密的甘蔗林和原始丛林中,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这一次,猎人们带领我们走的,是一条更加隐蔽、更加曲折的路径,很多地方甚至需要拨开厚厚的藤蔓才能通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丛林里的夜晚,再次降临。 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极其奇特的山谷! 这个山谷异常狭窄,两侧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巨大黑色岩壁,直插云霄!谷底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空气异常潮湿阴冷,而且……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的、类似于之前在山神庙地下闻到的那种硫磺和特殊矿物质的味道! 更让我们感到诡异的是!在山谷入口处的岩壁上,以及沿途的一些巨大岩石上,赫然刻画着……大量古老而又神秘的符号和壁画! 那些符号!正是……那个“z”字形标记!以及各种与之相关的变体和组合! 而那些壁画!则描绘着一些更加离奇、更加令人不安的场景——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地下生物?穿着奇特服饰、如同祭司般的人物在操控着闪耀着光芒的晶石?还有……如同末日般山崩地裂、洪水滔天的灾难景象?!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这里就是那个法国人地图上标注的“废弃矿井”?或者说……是与那个秘密矿藏和“特殊装置”有着直接联系的……核心区域?!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感觉自己离那个巨大的秘密,只有一步之遥! 猎隼和红狐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凝重!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里的重要性! 就在这时! 带路的猎人首领,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方山谷拐角处,一片摇曳的、昏黄的火光,用生硬的汉语,对我们说道: “前面……就是……‘守护者’……住的地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 守护者?! 第67章 守护者的领域,试探与接触 猎人首领的身影消失在山谷拐角处那片摇曳的火光和更深的黑暗之中。他那句生硬的“守护者”和“通报”,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们心头。 这个狭窄、阴冷、弥漫着硫磺和矿石气息的山谷,以及那些刻满神秘符号和血腥壁画的岩石,无不透着一股诡异和不祥。而所谓的“守护者”,他们又是什么人?是敌是友?他们守护的,真的是那个与笔记本和玉佩都可能相关的秘密吗? 我们三个人加上昏迷的梁伟,被留在了原地。那两个年轻的猎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如同雕像般,一左一右地守在谷口不远处,手里紧握着弓弩,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我们,也扫视着周围黑暗的丛林。他们虽然对我们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但显然也没有完全信任我们,更像是在……监视。 “怎么办?”我压低声音问猎隼和红狐。我的手一直紧握着那把只剩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等。”猎隼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特别是那个猎人首领消失的方向,“现在我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贸然行动只会更危险。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红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她那支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将一个备用弹匣插在了最顺手的位置。她的冷静和专业,让人感到一丝心安,但也更加好奇她的真实身份。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山谷里的风似乎更大了,呜咽着穿过狭窄的通道,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声音。远处丛林里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行动物的叫声,更显得此地阴森可怖。梁伟的呼吸依旧微弱,但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不知道是那些草药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 我心里充满了焦虑。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天知道那些追兵会不会找到这里?或者那个“复活”的参谋王振和他的人,会不会也知道这个地方? 就在我几乎要按捺不住,想要催促猎隼想办法离开的时候—— 脚步声! 从山谷深处,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听起来……脚步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军人的节奏?! 我们三个人的神经瞬间绷紧!立刻举起了武器,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两个年轻猎人也立刻举起了弓弩,摆出了防御姿态! 火光晃动! 几个人影,从那个拐角处缓缓走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之前离开的那个猎人首领! 而在他身后,跟着四个人! 当我看清那四个人的瞬间,我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跳几乎停止! 他们……他们竟然穿着……解放军的军装?! 虽然他们的军装看起来有些陈旧,甚至款式都有些过时(像是比我们当时穿的还要早一些的型号?!),而且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油污,但那熟悉的橄榄绿,那五角星帽徽(虽然很模糊),绝对不会错! 是我们的人?! 怎么可能?!在这种敌后纵深的、如同禁地般的诡异山谷里,怎么会有我们自己的部队?!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一直就驻扎在这里?! 那四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至少都在四十岁以上,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眼神锐利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警惕。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都是我们熟悉的56式步枪或冲锋枪,保养得很好。 他们走到我们面前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肩上似乎扛着上尉军衔(虽然肩章很旧了)的中年军官,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我们三个人(特别是猎隼和红狐)身上来回扫视着,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或许是因为我穿着最标准的解放军军装?)。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磨砺出的威严,他的普通话很标准,但似乎……带着一点点很老的口音?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报出之前秦峰用的那个代号。 但猎隼却抢先一步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试探? “我们是……迷路的。”他简单地说道,并没有报出任何番号,“在执行任务中与大部队失散,误入此地。” 那个上尉军官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的目光再次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特别是猎隼和红狐那明显不同于常规部队的装备和气质。 “迷路?”他冷哼一声,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这片‘死亡之谷’(他用了一个当地人才知道的称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迷路’进来的。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他身后的三个士兵,也同时将枪口对准了我们!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这些人……看起来像是自己人,但他们的态度,却充满了怀疑和敌意!而且他们身上那种与世隔绝般的沧桑感和警惕性,也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和那些“守护者”、和这个“禁地”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有恶意。”红狐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我们确实是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失散,并且遭到了不明武装的追击,被迫逃入此地。我们只想找到安全的出路,返回我方控制区。”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缓慢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怀里。 “别动!”对面的士兵立刻紧张起来,枪口逼近! 红狐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着的……证件?! 她将证件举了起来,对着那个上尉军官:“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或许……你应该认识这个。” 那个上尉军官眯起眼睛,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开枪。他走上前几步,接过那个证件,借着猎人火把的光芒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在看到证件内容的瞬间,猛地一变! 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红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你……你是……‘火凤凰’?!你……你还活着?!这……这不可能!” 火凤凰?! 这是红狐的代号吗?!为什么这个上尉会认识她?!而且反应如此激烈?! 猎隼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显然,他也不知道红狐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红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个上尉军官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他再次仔细地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红狐,最终,他缓缓地放下了枪,对着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也放下武器。 “……请跟我来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已经完全变了,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有敬畏,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悲凉?“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转过身,示意猎人首领带路,朝着山谷深处那片摇曳的火光走去。 我和猎隼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和……更加强烈的不安。 这个突然出现的“火凤凰”身份,以及这位神秘上尉的剧烈反应,都预示着,我们卷入的这个漩涡,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这个所谓的“守护者”营地,以及隐藏在这里的秘密,恐怕……不仅仅是越战那么简单,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早、更隐秘的……历史?! 我们互相搀扶着(主要是猎隼搀扶着我),跟在那位神秘的上尉和猎人首领身后,朝着那片未知的、摇曳的火光,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前方的道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第68章 营地惊变,守护者的怒火 那位自称“上尉”的中年军官,身上带着一种与这片原始山林格格不入的、陈旧却又凛冽的军人气息。他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回头,用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我们,眼神里的复杂情绪——警惕、审视、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凉?——让我们捉摸不透。 跟在他身后的,是那四个同样沉默寡言、装备着老式武器却显得异常精悍的士兵。他们将我们三个(我和猎隼、红狐)以及那两个年轻的猎人(他们似乎对上尉非常敬畏,低着头不敢说话)隐隐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不露痕迹的监视圈。至于重伤昏迷的梁伟,则由一个士兵用简易担架抬着,跟在队伍最后。 我们沿着那条狭窄、阴冷的山谷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谷底的道路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用石头垒砌的、极其简陋却又异常坚固的防御工事雏形。空气中那股硫磺和矿石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 终于,在山谷的一个拐弯处,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隐藏在山谷深处的、规模不大的营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说它是营地,其实不太准确。更像是一个……依托着天然洞穴和山壁,用石头、木头和伪装网搭建起来的、极其隐蔽的据点。几处摇曳的火光和微弱的灯光(似乎是老式的马灯或者发电机带动的灯泡?)从几个洞口和简易房屋里透出来,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一些影影绰绰活动的人影。 这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没有军营通常应有的那种喧嚣和活力,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偶尔夹杂着几声低沉的咳嗽或者金属碰撞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长期与世隔绝所特有的、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 我注意到,营地外围设置了极其巧妙的警戒哨和陷阱。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藏着伪装过的射击孔。几个穿着同样陈旧军装、但眼神异常警惕的士兵,如同雕像般守卫在几个关键的路口。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有56式枪族,也有更老旧的苏式、甚至日式武器,但每一支都擦拭得锃亮,保养得极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看起来像军人,但又不像我们现在任何一支正规部队!他们的装备混杂,气质沧桑,眼神里充满了对外界的警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坚守? “到了。”带路的上尉停下脚步,指了指营地中央一个相对较大的、似乎是主洞穴的入口,“进去吧。有人……想见你们。”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复杂。 猎隼和红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有人”是谁,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 我们跟着上尉,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主洞穴。那两个年轻猎人则留在了外面,似乎没有资格进入。 洞穴内部空间很大,显然经过了大规模的人工开凿和加固。岩壁上牵拉着电线,悬挂着几个发出昏黄光芒的灯泡。里面摆放着一些简陋的桌椅、行军床,墙壁上还挂着一些早已泛黄的地图和作战示意图。 洞穴的最深处,一张行军桌后面,坐着一个……老人。 一个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皱纹、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但依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旧式军装!肩上没有军衔,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潭般深邃锐利,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看透世事的沧桑和……威严! 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年纪不小、但眼神彪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兵,如同两尊护法金刚。 看到我们进来,老人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x光一般,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猎隼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了猎隼胸前口袋里,那本微微露出一角的……越南笔记本上! “东西……带来了吗?”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猎隼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 他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而且似乎对笔记本的存在了如指掌! “你是谁?”猎隼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反问道,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 “我是谁不重要。”老人缓缓说道,他的目光转向红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重要的是……‘火凤凰’,你还活着,很好。看来……当年的种子,并没有完全灭绝。” 火凤凰?!他又提到了这个代号!他认识红狐?!或者说,认识红狐代表的那个组织?! 红狐的脸色也变了,她看着老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深深的忌惮:“你……你是……‘老 k’?!你……你竟然还在这里?!” 老 k?! 这个代号,让旁边的上尉和那两个老兵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似乎这个名字代表着某种禁忌或者至高无上的权威! “呵呵……看来,外面的人,还没有完全忘记我这个老家伙。”被称为“老k”的老人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没错,我还活着,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个……不该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猎隼手中的笔记本:“把东西交出来吧。它不属于你们,更不应该被带到外面去。留在这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不可能!”猎隼断然拒绝,“这本笔记本里记录的东西,关系重大!必须交给国家!由组织来处理!” “国家?组织?”老k的笑容变得有些讽刺,“年轻人,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把它交上去,就真的安全了吗?你以为,所谓的‘组织’里,就都是干净的吗?王振那样的货色,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比我更清楚!” 王振?!他竟然也知道王振?! 我和猎隼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看来,这个“老k”,对外界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掌握着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无论如何!这东西都不能留在你手里!”猎隼的态度异常坚决,“它背后的力量太危险了!一旦失控……” “失控?呵呵……”老k打断了他,“它从来就没有失控过。因为,有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才是它真正的……守护者!” 守护者!原来,猎人首领口中的“守护者”,指的就是他们!这群与世隔绝、身份成谜的老兵! “守护?”红狐突然冷笑一声,“我看是……监守自盗吧?!老k!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年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干了些什么!那些失踪的勘探队员!那些秘密运出去的矿石!还有……你们试图重新启动‘那个东西’的计划!” 红狐的话,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老k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前的阴沉!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红狐,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看来……外面的人,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他声音冰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更留你们不得了!” 话音未落! 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老兵,如同两头蓄势已久的猛虎,猛地动了! 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一人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猎隼!另一人则如同鬼魅般,朝着红狐猛扑过去!手中的军用匕首闪烁着寒光! 几乎在同时! 洞穴入口处,以及两侧原本看似封闭的岩壁后面!突然冲出来十几个同样穿着陈旧军装、但眼神凶悍的士兵!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步枪、冲锋枪、甚至还有……火焰喷射器?! 不好!是埋伏!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动手!!”猎隼反应极快!他猛地将我推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同时手中的微声冲锋枪瞬间响起!朝着那个拔枪的老兵射去! 红狐也娇叱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突击步枪如同灵蛇出洞!与那个扑上来的老兵缠斗在一起! 而我!也顾不上腿伤!挣扎着举起54式手枪!对着那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敌人猛烈开火! 枪声!爆炸声(猎隼扔出了闪光弹或烟雾弹)!匕首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洞穴! 战斗,骤然爆发!而且是一场……实力极其悬殊的困兽之斗! 这些“守护者”!他们不仅仅是老兵那么简单!他们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枪法精准!配合默契!而且……似乎对这个地下洞穴的环境了如指掌!他们利用各种掩体和通道,神出鬼没地向我们发动攻击! 猎隼虽然实力强悍,但毕竟有伤在身,而且对方有两个实力不在他之下的老兵围攻!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红狐的身手也异常敏捷!枪法如神!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那个使用火焰喷射器的家伙极其难缠!炽热的火龙不断地封锁着她的走位空间!让她疲于奔命! 而我……更是狼狈不堪!腿伤严重影响了我的移动!手中的54式手枪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我只能依靠着缴获的那支ak步枪,或者干脆捡起地上敌人掉落的武器进行还击!好几次都差点被冷枪击中! “老k”则稳稳地坐在那张行军桌后面,冷冷地注视着这场杀戮,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必须找到突破口! 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个混乱的战场!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我们忽略的角落!那个奄奄一息、被我们判定为活不成的……梁伟?! 他……他竟然……醒了?! 而且!他的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把……信号枪?!(可能是之前某个牺牲战友遗落的,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惨烈而又决绝的笑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信号枪的枪口,对准了……洞穴顶部!那个我们之前看到的、锈迹斑斑的……老旧通风风扇?!以及它后面连接着的、通往地面的……通风管道?! 我瞬间明白了! 他是想……用信号弹!引起外面部队的注意?!或者……干脆引爆通风管道里的沼气?!(如果环境符合存在沼气的条件) “梁伟!不要!!”我嘶吼着想要阻止他! 但他只是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嘭!!” 第69章 四面楚歌,喋血突围战 “咻——嘭!!” 那颗红色的信号弹,拖着刺眼的光芒,如同绝望的流星,狠狠地撞向了洞穴顶部那个锈迹斑斑、还在发出“嘎吱”声的老旧通风风扇! 剧烈的撞击声!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 紧接着!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更加沉闷、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大爆炸声,猛然响起! 整个地下洞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攥住,然后猛烈摇晃! 通风管道!那个连接着地面、也可能积聚了大量沼气(或者敌人储存在那里的易燃物?)的通风管道,被信号弹的高温和火焰瞬间引爆了! 爆炸的威力超乎想象!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洞穴!头顶的岩石如同雨点般疯狂落下!支撑洞穴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地面剧烈起伏、塌陷!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正在围攻我们的“守护者”士兵,首当其冲!他们根本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离通风管道近的几个,瞬间就被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波吞噬、撕碎!侥幸活下来的,也被掉落的巨石砸中,或者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就连那个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老k”,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脸色大变!他身边的两个老兵护卫立刻将他扑倒在地,用身体护住他! 而我们这边,也同样不好过! 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也将我们狠狠地掀翻在地!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我知道!这是机会!梁伟用他最后的生命,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极其惨烈,却又可能是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 “走!快走!!”我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和眩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猎隼和红狐的方向嘶吼道(虽然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洞穴……要塌了! 头顶的岩石还在不断地落下!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整个空间都在呻吟、扭曲!那股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不安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 猎隼和红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势和周围残存的敌人! “往哪儿走?!”红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焦急地喊道!来时的路肯定已经被堵死或者即将坍塌! 猎隼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个即将毁灭的地下空间!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之前被“守护者”首领用青铜斧钺劈砍过的、用来研磨矿石的巨大石磨机器残骸上! 机器已经被劈坏,停止了运转。但它下方的那个巨大石槽,在刚才的爆炸和震动中,似乎……也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而且,那道缝隙里,似乎……有水流的声音?! “这边!!”猎隼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指着那个石槽裂缝,嘶吼道,“这里……可能连接着……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 又是地下暗河?!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但此刻,已经容不得我们选择了! “走!!”猎隼第一个朝着那个裂缝冲了过去! 红狐紧随其后! 我也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在他们身后! 身后,是“老k”那充满怨毒和不甘的咆哮声(虽然我听不清,但能想象)!是残存的“守护者”试图阻止我们的枪声!是不断崩塌落下的巨石!是越来越刺眼的、从石槽裂缝深处透出的……那诡异的淡黄色光芒?! 我们三个人,如同三只亡命的老鼠,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唯一的、可能通往生路的裂缝!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裂缝边缘的时候! 一块巨大的岩石,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头顶猛地砸落下来!正好砸在我们和追兵之间!彻底阻断了他们的追击路线!但也……差点将我们活埋! “跳!!”猎隼嘶吼一声! 我们三个人,想都没想,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深不见底、散发着诡异黄光的……石槽裂缝之中! 冰冷!黑暗!失重! 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们仿佛又一次坠入了无边的深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响亮的、地下河水奔腾咆哮的声音! 这一次,我们还能像上次那样幸运地活下来吗? 这条未知的地下暗河,又会将我们带向何方? 第70章 山穷水尽,绝境中的喘息 冰冷刺骨的河水再次将我吞噬!但这一次,感觉与上次跳入南溪河支流的暗河完全不同! 这水……似乎更加粘稠?而且带着一股强烈的、类似金属硫化物的刺鼻气味!更诡异的是,水中似乎悬浮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极其微弱淡黄色荧光的颗粒!它们如同活物般,在黑暗的水流中漂浮、旋转,将周围映照出一种如同地狱鬼火般的、令人不安的光晕! 窒息感再次袭来!我在冰冷粘稠的河水中拼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但水流异常湍急,而且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吸力,不断将我往下拖拽! 就在我感觉肺部快要炸开,意识即将再次模糊的时候,一只手再次抓住了我!是猎隼!他似乎对这种环境比我适应得多,或者说,他早有预料?他奋力将我向上托举,同时自己也在剧烈地咳嗽。 我们艰难地将头探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这同样污浊、带着刺鼻气味的空气。红狐也浮在我们旁边不远处,她的脸色在淡黄色荧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我们被困在了一条更加深邃、更加湍急、也更加诡异的地下暗河之中!河道狭窄,两侧是陡峭光滑的岩壁,根本无处借力!头顶是深邃的黑暗,看不到任何出口的迹象!只有这条散发着诡异黄光的河流,如同通往地狱的冥河一般,裹挟着我们,疯狂地向下游冲去!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呛咳着,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那些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有毒吗?!” “不知道……”猎隼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凝重,“但最好……别让它们沾到伤口!”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调整着姿势,试图避开那些漂浮的荧光颗粒。 红狐则从腰间掏出了一个极其小巧的、类似水下呼吸器的装置(可能是她组织的特殊装备),示意我们也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虽然我和猎隼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我们在这条诡异的地下河里,身不由己地漂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漂向了何方。四周只有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声,以及那些如同鬼火般闪烁的淡黄色荧光。 身体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粘稠的河水中,早已冻得麻木不堪。腿上的枪伤更是如同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一般,剧痛难忍。猎隼和红狐的状态也并不比我好多少,猎隼的胳膊和后心都有伤,红狐似乎也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些擦伤。 饥饿、寒冷、伤痛、疲惫、以及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无数条毒蛇,不断啃噬着我们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就在我们都以为要彻底交代在这条鬼河里的时候,前方的河道突然……变宽了?! 而且,水流的速度,似乎也……减缓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我们似乎……闻到了一丝……新鲜空气的味道?! “快看!前面!”红狐突然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河道拐弯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湖泊?! 湖面相对平静,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激流。湖水的颜色也渐渐变得清澈起来,不再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浑浊黄色,虽然依旧冰冷。最重要的是,在湖泊的最远端,似乎有一个……通往上方的巨大洞口?! 虽然距离还远,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隐约能看到一丝……天光?! 出口?! 难道……我们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下世界了?! 巨大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最后一点求生的火焰! “快!往那边划!”猎隼嘶哑地喊道! 我们三个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可能通往生路的巨大洞口奋力划去! 湖面很宽阔,划起来异常吃力。冰冷的湖水不断地消耗着我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能。但求生的信念支撑着我们! 终于! 在付出了几乎虚脱的代价后,我们靠近了那个巨大的洞口! 洞口下方,是一片由碎石和泥沙冲积而成的、小小的滩涂! 我们互相搀扶着,挣扎着爬上了滩涂,然后如同三条脱水的死鱼一般,瘫倒在冰冷的石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了。 劫后余生! 我们竟然……真的从那条诡异的地下暗河里,活着出来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开始检查各自的伤势和仅存的物品。 我的腿伤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污水里,已经严重发炎、肿胀,看起来有些吓人。猎隼的肩伤和背伤也在不断渗血。红狐的情况稍好,但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和淤青。 武器方面,我的54手枪彻底报废了(进水太久,而且没子弹了)。猎隼的微声冲锋枪似乎还能用,但弹匣也几乎空了。红狐的那支短突击步枪状况最好,但子弹也不多了。匕首倒是都还在。 食物和药品……彻底没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本越南笔记本,在猎隼贴身的防水袋保护下,虽然也湿透了,但总算没有完全散烂,上面的字迹和符号,晾干后应该还能辨认!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猎隼挣扎着坐起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出口通到这里,敌人……随时可能追来。” 他指着那个巨大的、向上延伸的洞口:“从这里上去,应该就能回到地面了。但是……上面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 红狐也点了点头,她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点医用酒精和纱布(她的装备确实比我们好太多了),开始帮猎隼和我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柔,完全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冰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褪去了部分油彩而显得有些清秀但依然带着英气的脸庞,忍不住再次问道。 红狐处理伤口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用那双冷静的眸子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又继续低头处理伤口。 猎隼在一旁开口道:“别问了。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活着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追究身份和秘密没有任何意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 我们三个人,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互相支撑着,开始沿着那个巨大的洞口,向上攀爬。 这个洞口非常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上,好在岩壁上有很多天然的落脚点和可以攀附的钟乳石、石笋。我们爬得异常艰难,特别是对于腿部受伤的我来说,每向上一步,都如同在地狱里煎熬。 但求生的意志,以及对地面阳光和新鲜空气的渴望,支撑着我们不断向上。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像是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我们看到了! 在洞口的顶端,透下了一片……明亮的、蔚蓝色的……天空?! 还有……绿色的树叶?! 是地面!我们真的要回到地面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我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奋力向上攀爬! 最终! 我们三个人,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囚徒,从那个深邃、黑暗的洞口,翻身爬了出来!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让我们这些长期处于黑暗中的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流下泪来。新鲜的、带着泥土和植物芬芳的空气涌入肺部,让我们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重生的喜悦! 我们成功了!我们活着逃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我们从巨大的喜悦和虚脱中缓过神来,抬眼观察四周环境时,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因为,我们发现……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后方! 而是在一片……被炮火摧残得一片狼藉、到处是弹坑和工事残骸的……山头阵地之上?! 阵地上,还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解放军战士的身影?! 他们似乎正在打扫战场,或者在警戒着什么?! 而更让我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 就在我们刚刚爬出来的那个洞口不远处!赫然插着一面……残破的、但依然能辨认出图案的……越南国旗?! 这里……竟然是……一个刚刚被我军攻占下来的……越军阵地?! 而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一个可能连接着敌人后方甚至核心秘密的地下通道里……爬了出来?!直接出现在了……我军的阵地上?! 那些正在打扫战场或警戒的解放军战士,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我们这三个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衣衫褴褛、满身泥污血迹、武器装备怪异(特别是猎隼和红狐)的不速之客!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们! “什么人?!不许动!!” “举起手来!!” 冰冷的喝令声,伴随着拉动枪栓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山头阵地上响起! 我们三个人,瞬间从劫后余生的狂喜,坠入了另一个……更加荒诞、也更加危险的……深渊! 第71章 边寨暗流,希望与危机并存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如同十几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我们三个刚刚从地底钻出来的“不速之客”。空气瞬间凝固,紧张得几乎让人窒息。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重见天日的短暂喜悦,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自己人”的敌意和怀疑冲得烟消云散。 “别……别开枪!我们是自己人!”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嘶哑不堪。我下意识地想要举起手,但腿上的剧痛让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自己人?!”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的、脸上带着浓重硝烟痕迹的老兵,警惕地打量着我们,特别是猎隼和红狐那明显不同于常规部队的装束和武器(猎隼的微声冲锋枪,红狐那支短突击步枪,以及她身上可能携带的其他特殊装备),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哪个部分的?!番号?!口令?!” 又是番号!又是口令!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们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番号和口令!秦峰之前用的那个临时代号,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管用!而猎隼和红狐的身份,更是绝密,绝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暴露! 猎隼和红狐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眼神则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这些包围我们的士兵。 这些士兵看起来也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个个满身泥污,眼神疲惫但依然带着警惕。从他们臂章上的标识(如果能看清的话)或者某些装备细节判断,他们似乎隶属于……另一支我们完全不熟悉的野战部队番号。 这说明,我们很可能被地下暗河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战区! 这里不是我们原来所在的部队的作战区域! “我们……我们是在执行穿插任务时与大部队失散的……”猎隼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遭遇敌人伏击,被迫进入地下通道,一路逃亡到此。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尽快联系上级,核实身份。” “失散的?”那个刘班长(姑且还称他为刘班长,虽然部队番号不同)显然不完全相信,他用枪口指了指红狐,“那她呢?看她的穿着打扮,可不像咱们正规部队的人!” 红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的身份是绝密,不可能向这些普通的士兵透露。 “她是……随军的医护人员,或者地方支前人员,和我们一起被困的。”猎隼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刘班长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解释更加怀疑了。他挥了挥手:“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先把武器都放下!跟我们走一趟!等查明了身份再说!” 放下武器?! 猎隼和红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一丝危险的信号! 他们的武器,特别是猎隼身上可能携带的其他特殊装备,以及最重要的——那本笔记本,绝不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在不确定对方底细,并且我们内部可能存在“不干净”势力的情况下! 但眼下的形势,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十几支枪口对着我们,只要我们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 “住手!都干什么呢?!”一个洪亮而带着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阵地后方传来!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肩上扛着两杠三星(上校)军衔、但军容有些不整、显然也刚经历过战斗的中年军官,在一群警卫和参谋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这位高级军官,刘班长和周围的士兵立刻立正敬礼! “报告师长!发现三个可疑人员!自称是失散的我军人员,但身份不明,装备怪异!”刘班长迅速汇报道。 师长?!竟然是一位师长?! 我和猎隼、红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会遇到这么高级别的指挥官! 那位师长(可以设定他姓陈,陈师长)走到我们面前,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特别是猎隼和红狐。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显然也看出了我们的不同寻常。 “哪个部分的?”陈师长沉声问道,声音不大,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猎隼上前一步,立正敬礼(虽然姿势因为受伤有些变形),沉声说道:“报告首长!我们隶属西南军区……执行特殊任务!代号‘利剑’!这是我的证件!”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同样用油布包裹的、小巧的金属证件盒,递了过去。 陈师长身边的参谋立刻接过证件盒,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递给了陈师长。 陈师长接过证件,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严肃!他抬头再次看向猎隼,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了然? “原来是你们……”他缓缓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我接到过军区关于‘利剑’行动的通报……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放下枪:“都是自己人!解除警戒!” 士兵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服从命令,放下了枪口,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 “你们……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陈师长看着我们三个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利剑’行动不是应该在另一个方向吗?” 猎隼苦笑一声,简要地将我们遭遇伏击、被迫进入地下、与敌人周旋、最终从这里逃出来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关于笔记本最核心的秘密、以及关于“内部不干净”势力的猜测,只说是遭遇了装备精良、身份不明的敌特武装的追杀。 陈师长和他的参谋们听得脸色越来越凝重。 “敌特武装?秘密据点?地下通道?”陈师长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看来,这片区域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啊!” 陈师长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腿上的伤势,又看了看我身上那破烂的118团军装,问道:“你呢?小同志?你也是‘利剑’的人?” “报告首长!我叫李卫国!原属118团!在之前的战斗中与部队失散,后来……被‘利剑’的同志所救!”我立正回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118团?”陈师长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惋惜和敬佩,“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你们团打得非常英勇!虽然伤亡惨重,但为整个战役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听到他对118团的肯定,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们的运气不错,”陈师长继续说道,“这里是我们师刚刚攻占下来的一个越军前沿阵地,代号‘野狼坡’。你们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或者从别的地方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对身边的参谋说道:“立刻安排医生给他们处理伤口!特别是这位小同志和这位‘利剑’的同志,伤势不轻! “是!”参谋立刻敬礼,转身去安排。 “你们三个,”陈师长看着我们,“先安心在这里休整一下。等情况稳定了,我会派人送你们去师部医院。有什么情况,或者想起什么新的线索,随时可以向我汇报。”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特别是猎隼和红狐,然后便带着大部分人,匆匆离开了,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刘班长带着几个士兵留了下来,负责我们的安全和监护。 我们三个人,终于暂时安全了。虽然身处一个陌生的部队,周围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但至少……我们回到了自己人的阵地上! 然而,我的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太多的轻松。 陈师长的出现,虽然解了我们的围,但他的态度,他对“利剑”行动的了解,以及他对那些箱子和俘虏的重视……都让我感到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 猎隼和红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们所谓的“特殊任务”究竟是什么?那本笔记本(虽然暂时安全地在猎隼身上)背后隐藏的秘密,真的仅仅是矿藏或者军事计划吗?还有那个“复活”的参谋王振,以及他所代表的“内部不干净”势力,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在策划着什么? 我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一张巨大而又无形的蛛网之中。虽然暂时逃脱了眼前的追杀,但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冰凉的玉佩,它似乎是我与过去那些经历唯一的、真实的联系了。 第72章 战地疑云,暗流涌动的阵地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三个“特殊人员”被安置在“野狼坡”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指挥所(其实也就是个加固过的猫耳洞或者半地下的掩体)里进行休整和初步治疗。 陈师长部队的军医给我们处理了伤口。我的腿伤虽然严重,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经过清创、缝合和上药,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但行走依然非常困难。猎隼的肩伤和背伤也得到了处理,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恢复速度比我快得多。红狐只是些皮外伤,基本没什么大碍。至于梁伟……他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来,在被抬上飞机前就停止了呼吸,我们只能将他和其他牺牲的战友一起,暂时掩埋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微妙。 猎隼和红狐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我们外人无法理解的联系和默契,但又隐隐透着一丝疏离和戒备。他们很少主动交谈,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擦拭武器,或者闭目养神,仿佛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心事。 而我,夹在他们中间,更是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尴尬和……警惕。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是敌谁是友,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我只能尽量保持沉默,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时反复回忆着之前经历的所有细节,试图从中理清头绪。 那本越南笔记本,被猎隼极其小心地保管着。他偶尔会拿出来翻看,眉头紧锁,似乎在研究着什么,但从不让我和红狐靠近。这更增加了我的疑虑——他到底想从笔记本里得到什么?他之前的解释,是真的吗? 红狐则显得更加神秘。她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和我们说话。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冰冷和警惕,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但我偶尔能捕捉到,她看向猎隼或者看向我时,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怀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这让我更加不安。这个女人,绝对不像猎隼说的那么简单!她和她背后那个可能存在的组织,与“利剑”、与“内部不干净”的势力,到底是什么关系? 除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个“野狼坡”阵地本身,也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疑云。 陈师长的那支部队,虽然看起来是英勇善战的正规军,但他们的番号和建制,我向遇到的其他战士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似乎……与我之前了解的、在这个战区作战的主力部队番号有所出入? 当然,战时部队调动频繁,番号也可能临时更改或保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阵地上的气氛。战士们虽然也在构筑工事,擦拭武器,但似乎……缺少了一种刚刚经历过大战、夺取阵地后应有的那种兴奋和……放松?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疲惫和高度的警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压抑? 而且,我注意到,刘班长和他手下的那些侦察兵,似乎对我们三个的“看管”异常严格。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给我们送饭送水,但我们走到哪里,都有人“恰好”在附近活动,我们的谈话,也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听。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之前在昆明医院和招待所被“组织”监视的情景!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陈师长和他这支部队,会不会……也和那个“内部不干净”的势力有关?! 他们解救我们,收留我们,难道……只是为了稳住我们,或者……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如果连一位师长级别的指挥官都有问题,那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多黑?! 我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猎隼和红狐,因为我同样不确定他们的真实立场。我现在能相信的,似乎只有我自己! 就在我内心充满猜忌和不安的时候,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天中午,刘班长突然找到了我们。 “三位,准备一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师部来了命令,要派人护送你们……返回后方。” 返回后方?! 这个消息让我们三个都是一愣! “现在就走?”猎隼皱着眉头问道,“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吧?而且……我们缴获的那些箱子和俘虏(虽然俘虏可能已经死了或被带走了)……” “那些东西自然有专门部门处理。”刘班长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你们的安全,尽快返回后方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和……审查。” 审查?这个词用得尤其刺耳。 “谁来护送我们?什么时候走?”红狐冷冷地问道。 “师部警卫连会派一个小队过来,乘坐今晚进入阵地运送补给的卡车一起离开。”刘班长回答道,“路线是绝对安全的,你们放心。” 今晚就走?乘坐卡车? 我和猎隼、红狐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安排,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也……太快了点?而且,为什么是晚上走?乘坐卡车?在敌我交错、道路随时可能被炮火覆盖的前线,夜晚乘坐卡车转移,本身就充满了巨大的风险! 除非……他们有别的目的?! 比如……在路上制造一场“意外”?!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疯长的野草般在我心里蔓延! 结合之前种种可疑的迹象——陈师长部队番号的疑点、阵地上压抑的气氛、刘班长他们过于“周到”的看管、以及现在这个仓促而又充满风险的“护送”安排…… 一个可怕的结论几乎呼之欲出:这个所谓的“友军”阵地,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陈师长他们,或许根本就是王振那个“内部不干净”势力的人!他们救我们,收留我们,目的就是为了稳住我们,夺取笔记本(虽然他们可能以为还在我身上或者猎隼身上),然后……杀人灭口!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今晚一旦上了那辆卡车,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猎隼和红狐。 猎隼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杀意!显然,他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而红狐,则依然面无表情,但她握着武器的手,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我们三个人,虽然彼此之间依然充满了不信任和隔阂,但在这一刻,面对共同的、来自“自己人”的致命威胁,似乎……不得不再次站到了一起! “好,我们知道了。”猎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波动,对刘班长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会准备好的。” 刘班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们情绪的异常,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掩体后面,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神的交汇中,已经传递了足够的信息。 今晚,绝不能上那辆卡车! 我们必须在敌人动手之前,想办法……自救!甚至……反击! 但是,凭我们三个伤兵,还有几乎耗尽的弹药,如何对抗这整个阵地上的敌人? 希望……似乎又一次变得渺茫起来。 第73章 绝地反击,阵地上的生死时速 刘班长离开后,我们三人所在的那个简易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昏暗的马灯光线下,三张同样疲惫却又写满了警惕和决绝的脸庞,在摇曳的光影中忽明忽灭。 “看来……我们都被耍了。”猎隼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被背叛后的愤怒,“这个陈师长,还有这整个‘野狼坡’阵地……恐怕都是王振那个老狐狸布下的棋子!他们所谓的‘护送’,根本就是要我们的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红狐的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两簇危险的火焰,“关键是……今晚怎么办?上了那辆卡车,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上车!”我咬着牙说道,腿上的剧痛和内心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清醒和冷静,“我们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想办法离开这里!或者……干脆跟他们拼了!” 拼了? 猎隼和红狐都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们只有三个人,而且个个带伤,弹药匮乏到了极点。而外面,是至少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装备精良,而且……很可能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硬拼不行。”猎隼摇了摇头,否决了我的冲动想法,“我们这点人,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智取! 找到他们的破绽,制造混乱,趁机逃出去!” “智取?怎么智取?”我皱着眉头问道,“我们现在被看得死死的,连这个掩体都出不去!而且弹药……” “弹药是个问题,”猎隼承认道,“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简陋的指挥所,以及外面隐约可见的阵地布局。 “这个阵地,是他们刚刚攻占下来的,防御工事虽然有,但肯定存在漏洞和死角。”猎隼快速地分析着,“而且,他们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看似‘优待’,实际上也是最方便他们下手的地方。反过来说,这里也可能是他们警戒相对松懈的区域!” “他们的注意力,主要会放在阵地外围,防备越军的反扑,以及……看守我们这三个‘重要人物’。”他继续说道,“我们只要能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让他们以为是越军发动了夜袭,或者阵地内部出现了其他紧急情况,他们的指挥系统就会陷入混乱,防守也会出现漏洞!那就是我们突围的机会!” “制造混乱?怎么制造?”红狐问道。 猎隼的目光,落在了……指挥所角落里堆放的几箱备用弹药(可能是步枪弹、机枪弹链,或者几颗迫击炮弹)以及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油料库的小棚子?!(里面可能存放着汽油、柴油或者其他易燃物) 一个极其大胆而又危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里形成! “用这个!”猎隼指着那些弹药和油料,“我们想办法……引爆这里的弹药!点燃那个油料库! 制造出敌人夜袭、阵地被突破的假象!” 引爆弹药库?!点燃油料库?! 我和红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简直是疯了!这可是在我们自己的阵地上!而且距离我们这么近!一旦爆炸和火势失控,我们自己也可能被波及! “我知道这很疯狂!”猎隼似乎看出了我们的顾虑,眼神却异常坚定,“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制造足够大混乱、并且能将敌人注意力从我们身上引开的方法!你想想,弹药库和油料库同时爆炸起火,他们第一时间肯定会以为是遭到了越军炮火的精确打击或者是特工的破坏!整个阵地都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我们趁乱从防御最薄弱的后山方向(我们白天观察过,那边虽然陡峭,但掩护物较多)突围,成功的几率最大!” 这个计划,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充满了致命的风险! 但……似乎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打破僵局、争取一线生机的选择了! “好!”红狐第一个表示同意,她的眼神冰冷而决绝,“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分工合作。”猎隼快速说道,“我去负责引爆弹药箱,这需要精确计算时间和引爆方式。红狐,你负责点燃油料库,动作要快,要隐蔽!李卫国!”他看向我,“你的任务最关键!你需要负责吸引外面守卫的注意力,并且在我们行动成功后,提供最后的火力掩护,接应我们一起突围!” “没问题!”我咬着牙回答。虽然腿伤严重,但此刻,我的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忘记了疼痛! 计划已定,我们立刻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猎隼从缴获的武器或者自己的装备里(假设他还有少量微型炸药或雷管)准备引爆装置。 红狐则找到了一些易燃的布条和油料(可能是马灯里的煤油),制作了简易的引火物。 而我,则将那支只剩几发子弹的56半步枪紧紧握在手里,又将那把同样没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插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呼吸,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时速! 夜色,越来越深沉。远处,隐约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那辆准备“送我们上路”的卡车,越来越近了! 时间不多了! 猎隼和红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猎隼猛地朝着掩体外面,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 “哎呦……我的伤口……疼死我了……卫生员!卫生员!!”他一边叫喊着,一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仿佛伤势突然加重了一般! 果然! 守在掩体外面的两个哨兵立刻警觉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里面怎么回事?!”一个哨兵厉声喝问道。 “长官……我……我的伤口裂开了……好疼……快……快叫卫生员……”猎隼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虚弱,表演得惟妙惟肖。 那两个哨兵显然有些犹豫,但看到猎隼痛苦的样子,似乎也放松了一点警惕。其中一个对着另一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这里看着,自己则准备转身去叫人。 就是现在! “动手!!”猎隼猛地一声低吼! 几乎在同时! 隐藏在另一侧的红狐,如同鬼魅般暴起!她没有开枪!而是闪电般地扑向了那个准备转身的哨兵!手中的匕首无声地划破了夜空!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而猎隼,也猛地从地上弹起!趁着另一个哨兵被同伴的惨状惊呆的瞬间!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般刺出!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两个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解决掉哨兵后,猎隼和红狐立刻按照计划行动! 猎隼迅速冲向那个堆放弹药箱的角落,将引爆装置连接好,设定了极短的延时! 红狐则如同灵猫般,几个闪身就摸到了那个简易油料库旁边,将浸了油的布条点燃,猛地扔了进去! “轰!”的一声闷响!油料库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几乎在同时! “轰隆——!!!!” 弹药箱也被引爆了!虽然数量不多,但在封闭的掩体附近爆炸,威力依然惊人!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瞬间将这个前哨阵地彻底惊动! “敌袭!!!” “炮击!是炮击!!” “油料库着火了!快救火!!” “弹药库炸了!!” 阵地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警报声、喊叫声、枪声(很多是惊慌失措的士兵在胡乱开枪)响成一片!敌人的注意力果然被爆炸和火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走!!”猎隼和红狐在爆炸前就已经找到了掩护,此刻立刻朝着我这边冲来! “掩护!!”我嘶吼着,举起手中的56半!对着那些因为混乱而暴露出来的、试图冲向火场的敌人身影,开始了精准的点射! “砰!砰!” 我必须为他们争取最后几秒钟的突围时间! 猎隼和红狐的速度快如闪电!他们几个起身就冲到了我身边! “快!跟上!往后山撤!”猎隼一把拽起我(他似乎知道我腿脚不便)! 我们三个人,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阵地后方那片防御最薄弱、也最混乱的区域猛冲过去!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是剧烈的爆炸!是敌人混乱的喊叫和枪声! 而我们,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混乱,冲破了敌人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包围圈,再次消失在了……茫茫的、危机四伏的……南疆黑夜之中! 第74章 暗夜潜行,边境线上的迷途 冲出火光冲天的“野狼坡”阵地,我们三个人如同三只脱缰的野狗,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阵地后方那片更加漆黑、也更加崎岖的山林之中。身后传来的爆炸声、枪声和敌人混乱的叫喊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鞭策着我们不敢有丝毫停歇。 肾上腺素还在体内疯狂地奔涌,暂时压制住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我几乎是被猎隼半拖半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陡峭湿滑的山路上亡命狂奔。腿上的枪伤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钻心的、撕裂般的钝痛。肩膀上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颠簸而再次渗出鲜血,黏糊糊地浸透了军装。 红狐的身影如同鬼魅,始终紧跟在我们侧翼,她的速度极快,动作敏捷,不时回头观察着身后的动静,手中的短突击步枪始终保持着警戒状态。 我们不敢走任何明显的路径,只能选择最难走、最隐蔽的路线——穿灌木、爬陡坡、蹚溪流……尽量利用复杂的地形来掩盖我们的行踪,摆脱可能存在的追兵。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那喧嚣的枪炮声渐渐变得遥远、模糊,直到我们三个人的体力都几乎耗尽,肺部如同要炸开一般,猎隼才终于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暂时停下,寻找隐蔽地点休息。 我们找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被几块巨大岩石和茂密藤蔓遮挡住的凹陷处。三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如同三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脊背流淌下来。 短暂的死寂。 只有我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山林里不知名的虫鸣和夜风穿过树梢的呜咽声。 “甩……甩掉了吗?”我声音沙哑地问道,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猎隼侧耳倾听了半晌,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才缓缓点了点头:“暂时……应该是甩掉了。他们阵脚大乱,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全力追击。而且……这片山林地形复杂,他们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红狐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水壶(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水),先是递给伤势最重的我,然后又递给猎隼,最后自己才抿了一小口。 冰凉的清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一些灼烧感,也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靠在岩石上,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突围过程,依然心有余悸。引爆弹药库,点燃油料库……这简直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计划!但我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看向猎隼和红狐。我们虽然暂时逃了出来,但依然身处敌后,弹药匮乏,伤病缠身,而且……方向不明。 猎隼拿出那个仅存的、已经不太灵光的指北针,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虽然云层很厚,但依稀能辨认出几颗亮星),沉吟了片刻,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我们必须继续往西北走!那里是边境线的方向!只有回到国境线以内,我们才算真正安全!” “可是……这条路……”红狐皱起了眉头,“根据我之前掌握的情报,这一带山区,是越军边防部队和他们那些‘特殊单位’(她指的应该就是伪装成我军或者“黑曜石”那样的组织)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之一!而且……地形极其复杂,到处是雷区和暗哨!贸然过去,恐怕……” “我知道危险!”猎隼打断了她,语气坚定,“但这是我们唯一的路!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敌人搜到!只有靠近边境线,我们才有机会……联系上我们的人,或者……找到其他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我和红狐:“现在,我们三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否则,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我和红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无奈的认同。 事到如今,我们确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彼此之间有多少疑问和隔阂,活下去,是共同的目标。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再次上路。这一次,目标明确——西北方向,中越边境线! 为了避开敌人的主要巡逻路线和可能的哨卡,我们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更加偏僻的路径——沿着陡峭的山脊线行进。 山脊线上虽然视野相对开阔,但也更容易暴露目标。而且道路极其难走,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只能在锋利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丛中攀爬跳跃。这对于腿部有伤的我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 猎隼和红狐轮流搀扶着我,必要的时候甚至半背着我前进。他们的体能和意志力都远超常人,但长时间的负重和精神高度紧张,也让他们显得异常疲惫。 我们白天躲藏休息,晚上则借着夜色的掩护,艰难地行进。食物早已耗尽,只能依靠野果、树根,甚至是一些可以食用的昆虫来充饥。饮水也极其困难,只能收集晨露或者寻找极其稀少的山泉。 伤口在持续恶化。我的腿肿得像馒头,每一次落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猎隼和红狐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不重,但也因为缺乏药物和休息,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 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最初的猜忌和警惕,在共同的生死考验面前,逐渐被一种……患难与共的、畸形的战友情所取代。 我们会互相警戒,互相掩护,互相分享仅有的一点食物和水。在休息的时候,也会偶尔聊上几句,虽然大多是关于当前的困境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沉默和隔阂。 我了解到,红狐确实隶属于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她的任务似乎就是追踪那本笔记本以及与之相关的“特殊物品”或“技术”。但对于组织的具体名称、背景和最终目的,她始终守口如瓶。 而猎隼,则似乎对“内部不干净”的势力了解更多一些。他暗示,王振和那个“参谋”背后,牵扯到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他们利用战争的机会,走私、盗卖国家资源,甚至可能……与外部势力勾结!而那本笔记本和相关的秘密矿区,就是他们觊觎的核心目标之一!猎隼所在的“利剑”行动组,任务就是调查并清除这些国家的蛀虫! 他的话,让我感到震惊和愤怒!也更加坚定了我必须将真相(至少是我知道的那部分)带回去的决心! 就这样,我们在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上,艰难地跋涉了……不知道多少天。或许是五天?或许是七天?时间和距离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我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陡峭的山峰,穿过了一片又一片原始的丛林,趟过了一条又一条冰冷的河流……期间,我们数次与敌人的巡逻队擦肩而过,甚至有两次还爆发了短暂的遭遇战,依靠着猎隼和红狐的强悍实力以及一点点运气,才侥幸脱险。 我们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 这天傍晚,当我们精疲力竭地爬上又一道山梁,向下望去时—— 我们看到了! 在夕阳的余晖中,在山谷的尽头,那蜿蜒曲折的……界河?! 以及河对岸那熟悉的……五星红旗?! 虽然距离还很远,虽然旗帜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抹鲜艳的红色,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了我们的心上! 国境线! 我们……我们终于……要到家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我们所有的疲惫、伤痛和绝望! “到……到家了……”我声音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这是我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难后,第一次……真正地哭出来! 猎隼和红狐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虽然他们的表情依旧克制,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瞬间变得湿润的眼眶,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涛汹涌! “走!快走!!”猎隼嘶哑地喊道! 我们三个人,互相搀扶着,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那象征着安全、象征着归宿的国境线,跌跌撞撞地冲了下去! 然而…… 归途,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第75章 界碑之前,最后的考验 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壮丽的血红,也为眼前这条蜿蜒曲折的界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河对岸那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虽然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着我们的目光,也牵引着我们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求生渴望! 回家! 终于要回家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醇厚的美酒,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积累的所有疲惫、伤痛和绝望!我们三个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山谷下的河岸猛冲过去! 腿上的枪伤似乎不再疼痛,肩膀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干裂的嘴唇仿佛也得到了滋润!支撑着我们的,不再是脆弱的肉体,而是那股强大到足以战胜一切的……信念!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出最后一片密林,踏上河岸滩涂的时候—— 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猎隼,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一把将我和红狐死死地按倒在地! “别动!有情况!!”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河岸边,靠近那面五星红旗飘扬的我方前哨观察哨(那是一个用沙袋和圆木搭建的简易工事)附近! 影影绰绰地,竟然潜伏着好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穿着……极其 熟悉 的……黑色作战服?! 脸上同样涂抹着油彩!手里端着……带着消音器的武器?! 是他们?! 是之前在地下据点、在山神庙、在蚂蟥谷……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伙神秘部队(“黑曜石”组织)?! 他们……他们竟然也追踪到了这里?!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埋伏?! 埋伏谁?! 难道……是埋伏我们?!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从这个方向靠近边境线?! 还是……他们在埋伏……河对岸那个我方哨所里的战士?!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些家伙,阴魂不散!竟然追到了国境线边上!而且还想在这里动手?! “妈的!这帮杂种!”猎隼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他们想干什么?!在这里动手,不怕引起两军冲突吗?!” “他们可能……根本不在乎!”红狐的声音同样冰冷,“他们的目的,或许就是……灭口! 无论是我们,还是……可能知道某些事情的边防战士!” 灭口! 这个词,让我不寒而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冲过去提醒对岸的战友?根本不可能!距离太远,而且对方有备而来,我们一旦暴露,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 悄悄退走?那对岸的战友怎么办?!任由他们被这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偷袭?!而且,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这已经是边境线了! “必须阻止他们!”猎隼咬着牙,眼神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行凶!更不能让他们伤害我们的战士!” “怎么阻止?”我声音干涩地问道,“我们……我们没子弹了……” 我的54手枪只剩一发(甚至可能已经打光),56半也早已空仓。猎隼的微声冲锋枪和红狐的短突击步枪,在之前的突围战中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子弹屈指可数!根本无法与对方那至少五六个人的精锐小队抗衡! “子弹没了,我们还有……这个!”猎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从背包里(或者身上某个隐藏口袋里)掏出了……两颗 小型 定向 反步兵 地雷?!(这种地雷体积小,便于携带,威力聚焦,是特种作战常用装备) 这是……他之前一直藏着的最后手段?! “还有……这个!”红狐也面无表情地从腿上的绑带里抽出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带着倒刺的军用匕首! 我看着他们,又摸了摸腰间那把同样锋利的越军匕首,一股热血再次涌上心头! 没错!子弹没了,我们还有牙齿!还有爪子!还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听着!”猎隼快速地布置着战术,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敌人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岸的哨所上!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红狐!你的速度最快!你从左翼迂回!尽量靠近他们!用匕首无声解决掉外围的警戒哨!能解决几个是几个!” “李卫国!”他看向我,“你的腿不方便!你负责……制造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我和红狐创造机会!” “我?!”我愣了一下,“我怎么制造动静?我没……” “用这个!”猎隼将其中一颗定向雷塞到我手里!“看到前面那片乱石堆了吗?!你爬过去!把雷埋在那里!等红狐就位后,我给你信号!你就……引爆它!爆炸声和冲击波,会让他们暂时混乱!那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用定向雷制造动静?!这……这太危险了!距离这么近,我自己也很可能被波及! “别废话!这是命令!”猎隼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能不能活着回家,就看这一次了!” 我看着猎隼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又看了看红狐那冰冷但坚定的眼神,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干!” “注意安全!”红狐对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身形一闪,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左侧茂密的草丛之中。 猎隼则将另一颗定向雷别在腰间,又检查了一下冲锋枪里最后那几发子弹,然后对着我做了一个“准备行动”的手势,也悄悄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摸去,寻找着最佳的突击位置。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腿上的剧痛,将那颗冰冷沉重的定向雷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前方那片距离敌人侧翼大约二三十米的乱石堆爬去。 每移动一寸,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冷汗湿透了我的后背!但我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我爬到了那片乱石堆后面!这里可以勉强掩护我的身形,也能清楚地看到敌人潜伏的位置! 我按照猎隼教的(或者我之前看过的)方法,开始挖坑、埋雷、调整方向……手指因为紧张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但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专注! 就在我即将完成布设的时候! 敌人那边,似乎……有了动静?! 我看到潜伏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敌人,举起了手,似乎在打着某种手势! 他们……要动手了?! 我心里一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 “啾——啾——啾——” 三声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口哨声! 从左翼红狐潜伏的方向传来! 这是……得手的信号?!还是……暴露了?! 几乎在同时! “动手!!”猎隼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猛地从藏身之处跃起!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扫射过去! 而左翼!红狐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出现!她手中那把看似不起眼的匕首,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道致命的寒光!两个负责外围警戒的敌人,几乎同时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枪声!匕首破空声!敌人惊怒的叫骂声!瞬间打破了边境线上的死寂! 战斗!最后的战斗!爆发了! “引爆!!”猎隼朝着我这边嘶吼道! 我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按下了定向雷的引爆器!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无数的钢珠和破片,如同暴雨般朝着敌人潜伏的方向覆盖过去! 惨叫声!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 趁着敌人被爆炸和猎隼、红狐的突袭打乱阵脚的瞬间! 河对岸!我们那个前哨观察哨里的战士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敌袭!开火!!” 嘹亮的军号声响起! 哨所里的轻重机枪同时怒吼!子弹如同火龙般,朝着河岸边那些暴露出来的黑衣敌人扫射过来! 腹背受敌! 那些神秘的敌人,瞬间陷入了灭顶之灾! 他们虽然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但在我军前后夹击、以及重火力的打击下,根本无法抵挡!一个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有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家伙,还想负隅顽抗,朝着河对岸扔手榴弹!但被猎隼精准的点射直接爆头!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 前后不过几分钟! 当最后的枪声落下,整个河岸边,只剩下弥漫的硝烟、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我挣扎着从乱石堆后面爬起来,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敌人尸体,看着河对岸那面在硝烟中依然飘扬的五星红旗…… 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激动,瞬间将我淹没! 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猎隼和红狐也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沾满了血污,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们三个人,默默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但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伤痛,有庆幸,也有……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难以言喻的连接。 “报告!河岸发现战斗!疑似敌特偷袭我哨所!已被我部击溃!请指示!”河对岸,传来了哨所战士用步话机向上级汇报的声音。 很快,几艘我军的巡逻艇,亮着探照灯,从上游快速驶来,靠近了我们所在的河岸。 几个荷枪实弹的边防战士跳下巡逻艇,警惕地端着枪,朝着我们走来。 这一次,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三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员,而是……三个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浑身浴血、但眼神坚毅的……战友! 第76章 英雄的勋章 少年的迷茫 窗明几净的学校大礼堂里,坐满了穿着整齐校服、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中学生。他们正襟危坐,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点点被“强制”带来的不耐烦,等待着今天这位特殊的报告人——一位据说亲身经历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斗英雄。 我,李卫国,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这是我特意找出来的,虽然早已退役多年,但只有穿着它,我才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兵),胸前挂着几枚沉甸甸的勋章,坐在铺着红布的主席台上,手里拿着一杯泡得浓浓的酽茶,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学校的领导刚刚做完了冗长而又充满溢美之词的介绍,将我塑造成了一个不怕牺牲、英勇无畏的“战斗英雄”。台下响起了礼貌而热烈的掌声。 轮到我发言了。 我放下茶杯,走到麦克风前,看着台下那数百双清澈却又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英雄?我算什么英雄? 那些牺牲在南疆红土地上的战友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带着满身伤疤和无法磨灭记忆的老兵罢了。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通过麦克风在礼堂里回荡,“刚才……领导把我夸得太高了……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在那场战争中,尽了一个军人应尽的本分,侥幸……活了下来。” 台下安静了下来。学生们的眼神里,好奇更浓了,似乎对我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开场白感到有些意外。 “今天,学校请我来,是想让我给同学们讲讲……那场离你们很遥远,但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刻骨铭心的战争。”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将那些纷乱、血腥、沉重的记忆,整理成能够被这些和平年代的孩子们理解的语言。 “你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和平、幸福的年代,很难想象……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我的目光扫过台下,“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不是游戏里打的那样……真实的战场,只有……泥泞、鲜血、恐惧、疲惫,还有……死亡。” 我看到一些学生的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或许他们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或者只是老生常谈的说教。 我心里叹了口气。是的,和平太久了,足以让人忘记战争的残酷。 “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说的这些很遥远,很枯燥。”我话锋一转,“那我就……给你们讲一段,我从前线医院回来,重新编入部队后,参加的一场……攻坚战的故事吧。那场仗,打得……很惨,但也……很提气!” 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炮火连天的1979年(或者根据需要设定为后续轮战时期的某一年),那个刚刚经历过边境线生死考验、伤势未愈就被重新投入战斗熔炉的……自己。 (开始进入新的战斗回忆) 从那个设在边境线附近的临时指挥所兼收容审查点离开后,我并没有像最初担心的那样,被彻底“雪藏”或者“控制”起来。或许是因为猎隼和红狐的突然消失(或者说,是他们所属的“组织”介入),使得关于笔记本和“内部问题”的调查暂时中断或转向;或许是那位少将真的看重了我这个“特殊经历”的幸存者;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急需补充有经验的老兵。 总之,在腿伤基本稳定、能够拄拐行走之后,我接到了一纸命令——归建! 但不是回到我原来那个被打残了的118团,而是被就近补充到了正在向越南北部纵深推进的、一支战功赫赫的主力部队——第xx军第xx师(可以虚构一个更有名的、作风硬朗的部队番号,例如“猛虎师”、“铁拳团”之类)! 我被分配到了该师下属的一个主攻团的尖刀连——猛虎连! 这个安排,让我既感到意外,又有些……热血沸腾! 能进入这样的王牌部队,是许多士兵的梦想!但也意味着……将要面临更加艰巨、更加残酷的战斗任务! 我拄着拐杖,背着行李,来到猛虎连报到的那天,正是他们刚刚打下一处高地,正在进行短暂休整,准备投入下一场攻坚战的时候。 连队的驻地,设在一个被炸得残破不堪的越南村庄废墟里。到处是断壁残垣,弹坑累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 连队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带着硝烟和征尘,脸上刻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彪悍锐利,如同出鞘的钢刀!他们看到我这个拄着拐杖、明显是伤员的“新兵”(虽然我看起来比他们中很多人都老成),眼神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甚至……一丝轻蔑。 我能理解。在这样一支战功卓着、伤亡也同样巨大的王牌连队里,每一个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骨头!他们凭什么接受一个来路不明、还带着伤的“空降兵”? 负责接收我的是连队的指导员,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同样坚毅的中年人。他看了看我的调令,又仔细询问了我之前的一些情况(当然,我还是隐去了最核心的秘密),然后点了点头。 “李卫国同志,欢迎你加入猛虎连!”指导员的声音很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之前经历了很多,也立了大功,是个好样的!但是,到了猛虎连,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这里不看你过去的功劳,只看你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跟上猛虎连的节奏,能不能配得上‘猛虎’这两个字,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请指导员放心!我绝不给猛虎连丢脸!”我大声回答,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 指导员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连长特意交代了,暂时不给你安排具体的战斗任务,你先跟着……一班,熟悉一下情况。等伤好了,再根据你的表现重新分配!” 他把我交给了一班长。一班长是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山东大汉,名叫雷老虎(外号比真名还响亮),说话声如洪钟,性格火爆,是连里有名的“拼命三郎”。 雷老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特别是看到我拄着的拐杖,眉头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瓮声瓮气地说道:“行了,小子,既然来了咱一班,就是咱一班的弟兄!先把伤养好!别他娘的拖后腿就行!” 就这样,我这个“特殊”的伤兵,暂时成了猛虎连一班的“编外人员”。 虽然不用立刻参加战斗,但我并没有闲着。我利用这段时间,一边努力地进行康复训练,尽快恢复腿部的功能;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猛虎连的训练和作战方式。 不愧是王牌连队!他们的训练强度和战术素养,确实比我之前待过的部队要高出一大截!无论是单兵技能,还是班组协同,都显得更加专业、更加高效、也更加……凶悍! 特别是他们的攻坚战术,更是让我大开眼界!爆破组、火力组、突击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在模拟攻击中,他们利用地形地物,交替掩护,快速穿插,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撕开“敌人”的防线!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彪悍的战斗作风,让我深受震撼! 我也在暗中学习着,将他们的战术打法与我之前的经验相互印证、吸收。同时,我也利用自己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虽然有些经历过于离奇),在一些战术讨论或者模拟对抗中,偶尔也能提出一些让雷老虎和老兵们眼前一亮的建议。 渐渐地,一班的战士们对我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轻蔑和排斥,变得稍微友善了一些。他们开始把我当成一个“有故事”的老兵来看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伤号。 而我的腿伤,也在一天天地好转。虽然还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奔跑,但至少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进行一些基本的战术动作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慢慢融入猛虎连,等待伤愈归队的时候—— 新的、更加残酷的战斗任务,提前到来了! 上级命令:猛虎连作为尖刀,必须在明天拂晓前,拔掉挡在我军主力前进道路上的最后一颗钉子——代号“黑蜘蛛”的越军核心防御阵地! “黑蜘蛛”阵地,位于一个极其险要的石灰岩山峰之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可以勉强通行。越军在这里经营多年,构筑了大量永备和半永备工事,火力点交叉密布,易守难攻,被称为“死亡陷阱”!之前已经有兄弟部队两次进攻失利,伤亡惨重! 这一次,轮到我们猛虎连了! 连部里,气氛异常凝重。连长(一个同样身经百战、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硬汉)摊开地图,指着那个如同毒蜘蛛般盘踞在前进道路上的“黑蜘蛛”阵地,声音低沉地说道: “弟兄们!上级把最硬的骨头交给了我们!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考验!明天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根据侦察情报,敌人正面防御极其坚固,火力强大。强攻,伤亡太大!”连长指着地图侧翼,“但是,在阵地的西侧,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废弃的攀岩小道,可以绕到敌人防御相对薄弱的侧后方!我们的计划是……” 听到“攀岩小道”、“侧后方突袭”,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战术……怎么和之前打“毒蛇岭”那么像?! 难道……?!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雷老虎。 果然!雷老虎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道:“连长!这活儿,交给咱一班了!保证把那条道给摸清楚!给后续部队打开通路!” 又是尖兵!又是奇袭! 我的血液,似乎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第77章 尖刀出鞘,夜袭黑蜘蛛 雷老虎那洪亮的嗓门和拍得山响的胸脯,瞬间点燃了连部里压抑的气氛。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奇袭“黑蜘蛛”阵地侧后方那条废弃的攀岩小道,将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猛虎连的兵,骨子里就流淌着一股不服输、敢打硬仗的血性!尤其是由雷老虎这个“拼命三郎”亲自带队,更是让大家多了几分信心。 “好!一班长有这股劲儿就好!”连长赞许地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过雷老虎和他身后的一班骨干,“但是,这次任务非同小可!‘黑蜘蛛’不是‘毒蛇岭’!敌人肯定会吸取教训,加强防备!你们必须万分小心!”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标注着“极度危险”的攀岩小道:“这条路,根据情报,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可能已经坍塌,而且……谁也无法保证敌人没有在上面布设诡雷或者暗哨!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摸上去,更重要的是——活着摸上去! 并且要在不惊动敌人主力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清除掉侧后方对我军总攻威胁最大的几个火力支撑点!” “明白!”雷老虎大声应道,脸上那股子憨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和认真的神情。 “时间紧迫!”连长看了看表,“天黑后立刻出发!我给你们配备最好的装备!挑选全连最精干的兵力补充给你们!记住!你们是尖刀!是猛虎的獠牙!整个营,甚至整个团的进攻,都看你们能不能成功撕开敌人的口子!” “保证完成任务!!”一班的几个骨干齐声怒吼,声音虽然压抑,但充满了决死的气势! 散会后,一班立刻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雷老虎亲自挑选了十五名最精干的战士组成突击队。除了原本一班底子就好、经验丰富的老兵外,他还特意从其他班抽调了几个攀爬能力强、枪法精准的尖子。 而我,李卫国,这个腿伤未愈的“编外人员”,竟然……也被雷老虎点名加入了突击队! “你小子,”雷老虎走到我面前,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脑子还算好使,枪法也还行。而且……听说你小子之前爬过‘毒蛇岭’那样的鬼地方?”(显然,我之前的一些经历,已经在连队里有所流传) “是……是爬过……”我有些迟疑地回答。 “那就行了!”雷老虎一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散架,“经验比力气更重要!这次你跟着!不用你冲在最前面,给我看好队伍的侧翼和后面!发现不对劲,立刻给老子吭声!听见没?!” “是!班长!”我立刻挺直腰杆回答!虽然知道这次任务极其危险,但我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能被雷老虎这样的“拼命三郎”选中,能和这些王牌连队的精锐并肩作战,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也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们迅速领取了装备。这一次,装备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除了人手一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56式冲锋枪(连我也分到了一支,替换掉了那支老旧的56半),弹药也给得非常充足,每人都携带了多个备用弹匣和好几颗67式手榴弹。 更重要的是,连里把仅有的几件“宝贝疙瘩”也拿了出来:两具苏制的rpg-7火箭筒(威力比国产40火大得多,打工事更有效),还有几具64式微声冲锋枪(虽然数量少,但用于无声清除哨兵非常关键),以及最重要的——崭新的、更加坚固可靠的登山绳和攀岩装备(钩爪、岩钉、下降器等)。 看着这些精良的装备,感受着身边战友们那高昂的斗志和视死如归的气势,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热血沸腾、渴望建功立业的新兵时期……只是,如今的心境,早已被鲜血和死亡磨砺得更加沉重和……现实。 夜幕,如同约定好一般,准时降临。 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离的星星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眨着眼睛。山风呼啸,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也为我们这支夜行的队伍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在雷老虎的带领下,我们十五名突击队员,如同十五道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朝着“黑蜘蛛”阵地西侧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悬崖峭壁摸去。 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几个攀爬经验最丰富的战士轮流在前面探路,利用岩钉和绳索,一步步地建立起安全的上升通道。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健。 峭壁依旧陡峭湿滑,难度甚至比“毒蛇岭”那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地方的岩石已经严重风化,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还有一些地方被茂密的、带刺的藤蔓覆盖,必须极其小心地清理,才能找到落脚点。 我的腿伤成了最大的拖累。虽然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能勉强行走,但在这种需要极大力量和平衡性的攀爬中,依然感到力不从心。好几次,我都差点因为腿部剧痛或者脱力而失手,幸亏被身后的战友及时拉住或者托了一把。 雷老虎虽然性格火爆,但此刻却异常沉稳和细心。他始终跟在我附近,时不时低声提醒我注意脚下,或者在我体力不支时,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后面狠狠地顶我一把,给我力量。 “小子!给老子撑住了!”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猛虎连的兵,没有孬种!爬也要给老子爬上去!” 我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疼痛和恐惧都压在心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必须上去!不能拖累大家!不能给猛虎连丢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我们终于……登上了崖顶! 十五个人,一个不少!虽然个个精疲力尽,浑身泥泞,手上、身上都布满了被岩石和荆棘划出的伤口,但我们成功了!我们再次创造了一个奇迹!从敌人自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向,摸到了他们的侧后方! 崖顶是一片相对狭窄的平台,再往前,就是敌人阵地的核心区域了!隐约可以看到前方几十米外,有几个用圆木和沙袋构筑的、极其隐蔽的 暗堡 和 交通壕 入口!甚至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模糊的说话声和……打牌的声音?! 敌人……果然对这个方向疏于防范! 雷老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迅速打出手势,示意我们分成三个战斗小组: 他亲自带领第一小组,五个人,负责突击最靠近我们的那个暗堡,那里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火力支撑点或观察哨! 另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外号“老猫”)带领第二小组,五个人,负责迂回到稍远一点的那个交通壕入口,切断敌人的退路和增援! 而我,则带着剩下的三个战士(其中一个还是火箭筒手),组成第三小组,负责……火力支援和……警戒后方?! 这个安排让我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冲在最前面。 “听我信号!”雷老虎压低声音,做了最后一次强调,“务必一击得手!速战速决!不能给敌人反应的时间!” “是!” 我们迅速散开,各自朝着预定目标潜伏过去。 黑暗中,只有我们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我带着三个战士,找到了一处由几块巨石形成的天然掩体,这里视野相对开阔,正好可以俯瞰下方那两个目标区域。我迅速架好了步枪(这次是56冲了),那个火箭筒手也找好了发射阵位,将一枚穿甲弹装填上膛。另外两个战士则负责警戒我们的两侧和后方。 等待……又是等待……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 “动手!!”雷老虎一声低沉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几乎在同时! “咻——轰!!” 我身边的火箭筒手率先开火!拖着尾焰的火箭弹,如同愤怒的火龙,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暗堡的射击孔!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暗堡都被炸塌了半边!火光和浓烟从中喷涌而出!里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随即归于沉寂! 而雷老虎和老猫带领的两个突击小组,也如同出笼的猛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各自的目标猛扑过去! “哒哒哒哒!” “砰砰砰!” 冲锋枪和步枪的怒吼声瞬间响起! 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敌人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暗堡被端掉,交通壕入口也被堵住!残存的几个敌人试图反抗,但在我们两面夹击、火力全开的猛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前后不过几分钟! “安全!” “安全!” 两个小组的信号传来! 我们成功了!我们兵不血刃(相对而言)地拿下了敌人侧后方的这两个重要支撑点!为总攻部队打开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干得漂亮!!”雷老虎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憨厚而又带着煞气的笑容! 然而,还没等我们庆祝胜利—— “呜——呜——呜——” 一阵凄厉的、响彻夜空的警报声,突然从高地主峰的方向响了起来! 紧接着,是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敌人……发现我们了!!他们正在向这边集结!反扑……即将开始! 第78章 血战支撑点,寸土不让的獠牙 凄厉的警报声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瞬间舔舐过我们每一个刚刚品尝到胜利喜悦的神经末梢!高地主峰方向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和越南语叫骂声,如同即将到来的海啸,预示着一场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风暴正在迅速逼近! “妈的!反应挺快!”雷老虎狠狠地啐了一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猛虎被激怒般的凶悍和决绝,“快!所有人!别他妈愣着了!立刻抢占有利地形!构筑防御工事!准备迎敌!!” 时间就是生命! 我们残存的这十几名突击队员(刚才的突袭中,又有两名战士受伤),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雷老虎指挥若定,迅速将我们这点兵力分成了三个部分: 他亲自带领着火力最强的第一小组,抢占了那个刚刚被我们端掉的、位置最关键的半永备暗堡(虽然被火箭弹炸塌了半边,但主体结构还在,稍加修整就是个绝佳的火力点)。 老猫则带着第二小组,依托着那段被我们控制的交通壕,迅速清理出一片射击区域,并利用缴获的武器和沙袋加固防御。 而我,则带着剩下的几个战士(包括那个幸存的火箭筒手,但他已经没有弹药了),负责守卫我们刚刚清理出来的侧翼,也就是靠近悬崖的那一边,防止敌人从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摸上来,同时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正面。 我们手忙脚乱,但却有条不紊地开始构筑工事。利用敌人留下的沙袋、圆木、碎石,甚至是被炸毁的武器残骸和敌人的尸体,尽可能地加固我们的阵地。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挖掘、搬运、垒砌……汗水浸透了军装,与身上的血污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我的腿伤在刚才的攀爬和冲刺中又加重了,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但我咬紧牙关,也顾不上这些了!我指挥着手下的两个战士,将几具敌人的尸体拖过来,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胸墙,然后又找了几块大石头堵住了可能被利用的缝隙。 就在我们刚刚勉强布置好简陋的防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 敌人,来了! 黑暗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如同潮水般,从高地主峰方向以及两侧的丛林里涌了出来!他们嗷嗷叫着,端着枪,朝着我们这个刚刚被撕开的口子,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来了!准备战斗!!”雷老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打!!!” 命令下达! 我们这个小小的支撑点,瞬间变成了一座喷吐着死亡火焰的火山! 雷老虎操纵着那挺从暗堡里缴获的苏制rpd轻机枪(幸运的是,旁边还找到了几个未开封的弹药箱!),如同愤怒的战神,朝着涌上来的敌人疯狂扫射!炽热的弹链如同火龙般飞舞,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成片地扫倒! 老猫带领的二班,也依托着交通壕,用冲锋枪和步枪组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不断地将试图靠近的敌人打翻在地! 而我,则带着两个战士,死死地守住侧翼!虽然这个方向暂时没有敌人主攻,但冷枪不断!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用精准的点射,将那些试图迂回偷袭的零星敌人一一清除!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的数量远超我们!攻势也异常凶猛!他们显然是急于夺回这个侧后方的支撑点,堵住这个缺口! 子弹如同蝗虫般在我们头顶呼啸!手榴弹如同冰雹般在我们身边爆炸! 爆炸的气浪和飞溅的弹片、碎石不断地冲击着我们简陋的工事!好几次,敌人都冲到了距离我们只有十几米的地方!甚至有人试图爬上我们的工事! “手榴弹!给老子往下扔!!”雷老虎嘶吼着,一边疯狂扫射,一边抓起几颗手榴弹,朝着下面最密集的人群扔去! “轰!轰隆!”爆炸声中,夹杂着敌人凄厉的惨叫!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悍不畏死! 我们的弹药在飞速消耗! 伤亡也开始出现! 守在交通壕里的一个战士,被敌人扔上来的手榴弹炸断了胳膊! 负责警戒侧翼的一个战士,被隐藏在暗处的冷枪击中了脑袋! 就连雷老虎自己,也被一块爆炸的弹片划伤了脸颊,鲜血直流!但他浑然不顾,依旧死死地扣动着扳机,咆哮着,如同受伤的猛虎! 我的心也揪紧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迟早会被敌人耗死! 主力部队呢?!为什么还没有动静?!难道他们正面进攻也受阻了吗?!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 “咻——!!!” 一声尖利的、熟悉的破空声!从我们后方的天空中传来! 紧接着! “轰隆隆——!!!” 一排照明弹如同白昼般,瞬间照亮了整个“黑蜘蛛”阵地!将敌人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和狰狞的面孔,清晰地暴露在我们眼前! 是……是我们的炮火支援?! 不!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照明弹! 这是……信号弹?! 而且是……总攻的信号?! 果然! 就在照明弹升空的瞬间! 从我们正前方的山下!从“黑蜘蛛”阵地的正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冲啊!!!” “为了牺牲的战友!杀啊!!” 无数的、如同潮水般的解放军战士,如同出闸的猛虎,端着枪,呐喊着,朝着敌人的主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密集的枪声!爆炸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是营主力!他们终于发动总攻了!而且,时机恰到好处!正好在我们吸引了敌人大量兵力、并且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 这个发现,如同给即将油尽灯枯的我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弟兄们!!”雷老虎看到这一幕,也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猛地站起身(虽然立刻又被子弹压了回去),朝着我们嘶吼道,“主力部队攻上来了!我们不能怂!给老子顶住!把这些狗日的越南猴子!死死地钉在这里!给主力部队减轻压力!!” “杀!!” 残存的我们,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我们不再吝啬子弹!将最后的弹药倾泻而出! 我们不再躲避!用身体和意志,死死地守住这片用鲜血换来的阵地! 腹背受敌! 那些正在围攻我们的越军,瞬间陷入了恐慌和混乱!他们没想到我军的总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更没想到,我们这支侧后方的“奇兵”,竟然如此顽强! 他们的攻势明显减弱了!开始有人掉头逃跑!有人试图重新组织防御!但一切都太晚了! 正面,我军主力部队如同摧枯拉朽般,突破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侧后方,我们这十几把“獠牙”,死死地咬住了他们的退路! 敌人彻底崩溃了! 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我们追着那些溃散的敌人猛打!将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仇恨,化作一颗颗复仇的子弹,射向他们的身体! 直到……整个支撑点区域,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敌人。 硝烟,渐渐散去了一些。 照明弹的光芒也逐渐熄灭。 黎明前的黑暗,显得格外的深沉和……寂静。 我们几个幸存者(最终,我们这支十五人的突击队,算上我,只剩下了七个人,而且个个带伤),瘫倒在布满尸体和弹坑的阵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胜利了…… 我们……守住了……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我吞噬。我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看着东方天际线上,那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极其漫长而又真实的噩梦。 “咳咳……”雷老虎也靠在旁边,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血污,那道新添的伤疤更显得狰狞,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妈的……过瘾!这仗……打得真他妈的过瘾!” 我看着他,想笑,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过瘾。 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惨烈的过瘾。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我们主力部队战士们的欢呼声!显然,他们也成功地攻占了敌人的主阵地! “黑蜘蛛”,这颗顽固的毒牙,终于被我们拔掉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连长带着通讯员和卫生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到我们这几个幸存者和满地的狼藉,连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欣慰,有激动,但更多的是……痛惜。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雷老虎的肩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哽咽,“猛虎连……没有孬种!” 然后,他转向通讯员:“立刻向营部、团部报告!西侧支撑点已成功夺取!为总攻打开了突破口!一班……伤亡惨重!请求……立即支援!” 第79章 余烬复燃,废墟上的遭遇战 黎明的曙光,艰难地刺破硝烟和晨雾,洒落在这片如同被巨兽反复践踏过的“黑蜘蛛”阵地主峰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硝烟味,而是混合了浓烈的血腥、烧焦的皮肉、以及泥土被炮火翻开后特有的腥气,令人作呕。 连长的到来,如同给我们这些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残兵败将打了一针强心剂。后续上来的战士们开始迅速接管阵地,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集武器弹药。 我的腿伤和肩伤被卫生员重新进行了处理。冰凉的消毒药水浸透纱布,接触到伤口时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但也让我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雷老虎脸上的伤口也被仔细包扎好,他咧着嘴,忍着痛,还不断地用他那洪亮的嗓门指挥着战士们搬运尸体、加固工事。 牺牲的弟兄们的遗体被一一找到,用雨衣或军毯包裹起来,整齐地摆放在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平缓的角落。看着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面孔,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 “都他妈的别杵着了!”雷老虎看到几个年轻战士看着战友的遗体默默流泪,他猛地吼了一声,眼圈却也有些发红,“哭顶个屁用?!想让弟兄们走得安心,就把这阵地给老子守稳了!别让越南猴子再爬上来!” 他的话虽然糙,但却很有用。战士们擦干眼泪,默默地拿起武器,开始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山下的动静,或者更加卖力地加固着那些残破的工事。 战斗虽然暂时结束了,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越军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反扑随时可能到来。 我拄着一支缴获的ak步枪(我的56冲子弹打光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阵地边缘,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警惕地注视着山下和侧翼的动静。虽然连长让我安心养伤,但我知道,在这种时候,多一双眼睛,就多一分安全。 阵地周围,一片狼藉。越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弹坑和工事内外。一些地方还在冒着黑烟,那是被我们炮火或火箭筒击中后燃烧的工事或物资。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零星的枪响,那是我们的战士在清剿藏匿在暗处的残敌。 突然! 就在我观察着阵地西侧那片我们之前奇袭上来的悬崖方向时,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悬崖下方,那片茂密的丛林边缘!影影绰绰地,似乎有几个人影在快速移动?! 他们的动作非常隐蔽,利用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正试图……重新攀爬那条废弃的攀岩小道?! 是溃散的越军想从这里逃跑?还是……敌人的援兵想从这个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摸上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举起手中的ak,但距离太远,而且对方身影晃动,根本无法有效瞄准! “雷班长!西边!悬崖下面有人想爬上来!!”我立刻朝着不远处的雷老虎大声示警! 雷老虎闻言一惊!立刻端起望远镜朝我示警的方向望去! “妈的!还真有不怕死的!”他看清情况后,立刻怒吼道,“机枪!把那挺重机枪给老子调过去!往下狠狠地扫!!” 阵地上唯一一挺还能使用的缴获的苏制德什卡12.7毫米重机枪(威力巨大,但后坐力也惊人),立刻被两个战士吃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悬崖下方! “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闷而极具震撼力的咆哮声猛然响起!如同死神的怒吼! 大口径机枪子弹如同鞭子般,狠狠地抽打在悬崖下方的丛林和岩石上!石屑横飞!树枝断裂!泥土四溅! 那几个试图攀爬的身影,瞬间就被密集的弹雨吞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在了烟尘和碎石之中! “好!打得好!”雷老虎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然而,还没等我们松口气—— “轰!轰隆!” 两发迫击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极其精准地落在了我们重机枪阵地附近!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两个操纵机枪的战士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重机枪也被炸得歪向一边! “卧倒!!”雷老虎嘶吼着,将身边的几个战士扑倒! 紧接着! 从正面山下!以及东侧那片之前相对平静的丛林里!骤然响起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 无数的越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从浓雾和硝烟中涌了出来!他们显然是趁着我们注意力被西侧吸引的瞬间,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反扑!而且是……两面夹击!! “敌袭!!!” “敌人反扑了!!!” 凄厉的喊叫声和警报声再次响彻阵地! 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还没来得及喘息的我们,瞬间又被拖入了更加残酷、更加危险的境地! “顶住!给老子顶住!!”雷老虎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抓起身边一支冲锋枪,朝着正面冲上来的敌人疯狂扫射! 连长和指导员也立刻组织起防御! “一班守正面!二班守东侧!火力支援排!把那几门60迫炮给老子用起来!狠狠地轰他娘的!” 战斗,再次爆发!而且比之前的攻坚战更加惨烈! 敌人这次是有备而来!攻势异常凶猛!他们利用人数优势,分多路向上冲击!迫击炮弹和手榴弹如同雨点般落在我们阵地上! 我们的防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侧翼的重机枪被打哑了!正面的轻机枪手伤亡惨重!步兵们依托着残破的工事,用步枪和冲锋枪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子弹在我们耳边呼啸!爆炸就在我们身边发生!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鲜血染红了阵地的每一寸土地! 我也顾不上腿伤了!捡起一支牺牲战友的56半步枪(ak子弹和我们的不通用),依托着一块巨石,不断地朝着涌上来的敌人射击! 瞄准!开火!拉栓!再瞄准!再开火! 我的动作变得机械而麻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死这些冲上来的敌人!守住阵地! 一个越军士兵怪叫着冲到了我的面前!手中的刺刀狠狠地捅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同时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补上了一枪! 另一个敌人试图从侧面扔手榴弹!我眼疾手快,一枪打中了他的胳膊!手榴弹掉落在地,提前爆炸,将他和周围几个敌人一起炸翻! 血腥!疯狂!惨烈! 整个“黑蜘蛛”阵地,彻底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弹药也越来越少! 敌人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小! 难道……我们刚刚夺下的阵地,就要这样……再次失守了吗?! 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 “轰隆隆——!!!” 一阵更加巨大、更加恐怖的爆炸声,突然从山下敌人的后方响起!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的、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声!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 是……是喀秋莎?!是我们自己的122毫米火箭炮?! 炮火覆盖!!是师属或者军属炮兵群!对敌人的后方和集结地,实施了毁灭性的炮火覆盖!!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后方的毁灭性打击,瞬间打乱了越军的进攻节奏!也极大地动摇了他们的军心! 正在向上冲击的越军,明显出现了混乱和迟疑!攻势为之一滞! “援军!是我们的炮火支援!!” “弟兄们!援军到了!反击!!” 连长和雷老虎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残存的我们,如同久旱逢甘霖!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和力量!从工事里一跃而起!端着刺刀!朝着那些开始动摇的敌人,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杀——!!!!” 第80章 血色黎明,阵地上的残阳 “杀——!!!!” 那一声怒吼,仿佛耗尽了我们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却也点燃了灵魂深处最原始、最炽烈的火焰!残存的我们这十几个猛虎连的兵,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紧握着工兵铲、匕首,甚至就是赤手空拳,朝着那些因为后方炮火而陷入混乱和动摇的越军,发起了近乎疯狂的反冲锋! 腿上的剧痛早已被沸腾的热血所淹没!我只知道,跟着身边的雷老虎,跟着那些同样双眼赤红、面目狰狞的弟兄们,向前冲!向前冲!将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统统撕碎! 没有战术!没有队形! 只有最原始的搏杀!最直接的碰撞! 我们如同狼群般冲入敌阵! 刺刀,狠狠地捅进敌人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枪托,重重地砸在敌人的脑袋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工兵铲,带着风声劈下!将敌人砍翻在地! 甚至……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可以用来伤害对方的方式! 这是一场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的绞杀! 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将这些侵略者彻底赶出我们的阵地! 那些刚刚还在疯狂进攻的越军士兵,被我们这股突如其来的、悍不畏死的反冲锋彻底打懵了!他们的战斗意志在后方毁灭性的炮击和眼前这群如同疯魔般的敌人面前,瞬间崩溃! 他们开始溃逃!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争先恐后地朝着山下逃窜!互相推搡!互相践踏! “别让他们跑了!!”雷老虎咆哮着,他手中的冲锋枪早已打光了子弹,此刻竟然挥舞着一把缴获的越军大砍刀,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几个试图逃跑的敌人砍翻在地! 我们也紧随其后!追着那些溃散的敌人猛打! 直到……将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敌人彻底消灭。 直到……整个“黑蜘蛛”阵地上,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越军士兵。 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喊杀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呜咽着吹过这片如同炼狱般的阵地,卷起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还有……我们这些幸存者,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我们……赢了? 我们……真的……守住了?! 我拄着步枪,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刚才那场疯狂的搏杀,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精神。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阵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我们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我们……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 我数了数。 雷老虎……他还站着,虽然浑身是血,那把砍刀的刀刃都卷了。 连队的指导员……他也活着,正靠在一块石头上,脸色惨白,腹部似乎受了伤。 还有……我,小马(那个之前精神恍惚的年轻战士,此刻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以及另外……三个我不认识名字的老兵。 七个! 我们猛虎连,经过这一夜的反扑和反冲锋,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七个人了! 而我们原本……至少还有近二十个弟兄……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虚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守住了这座山头,这……真的值得吗? 就在这时,东方地平线上,一轮血红的朝阳,艰难地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它那带着悲悯和沧桑的光芒,洒向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伤痕累累的大地。 黎明,到来了。 但这个黎明,却带着浓重的血色。 山下,我军主力部队的军号声再次响起,那是彻底胜利的号角!更多的部队开始向“黑蜘蛛”阵地开进,接管防御,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我们这七个残存的“猛虎”,终于可以……卸下那沉重的担子了。 几个卫生员跑了过来,开始给我们检查伤势,进行包扎。 雷老虎摆了摆手,示意先救治指导员和其他伤势更重的弟兄。他自己则走到阵地边缘,默默地点上了一支烟,望着山下那片属于祖国的土地,眼神复杂。 我也被卫生员搀扶着,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腿上的伤口被重新清理、上药、包扎,疼痛感减轻了不少。肩膀的伤也只是皮肉伤,问题不大。 劫后余生,身体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我却毫无睡意。 我看着那些被抬走的、或者就地掩埋的战友遗体,看着那些被俘虏的、眼神空洞的越军士兵,看着这片被战火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山岭…… 我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有活下来的庆幸,有失去战友的悲痛,有对战争残酷的憎恨,也有……对未来的一丝迷茫。 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们还要牺牲多少弟兄,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刘班长!那个军区直属侦察营的班长!他带着几个他的兵,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阵地上! “李卫国!你小子……还活着?!”刘班长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惊讶和……一丝欣慰的表情。 “刘……刘班长?!”我也很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营负责在这一带清剿残敌和执行特殊任务。”刘班长解释道,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也是一脸凝重,“接到你们这边的战报,说打退了敌人的大规模反扑,就立刻赶过来看看情况……顺便……”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顺便……向你了解一些……后续的情况。” 后续的情况?是指……那些神秘的箱子?还是……那伙伪装的敌人? 看来,“组织”上,或者说,军区高层,并没有忘记那些事情。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场战争,对我来说,或许……真的还有很多未完待续的故事……和谜团…… 第81章 血火高地,142号阵地的日与夜 “……要说打仗,最磨人,也最考验人意志力的,不是冲锋陷阵那一瞬间的生死,而是……守阵地。” 李卫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南疆战场。他并没有接着讲述之前在高平或边境线上的离奇遭遇,而是将思绪拉回到了另一段,或许不那么“传奇”,但却同样刻骨铭心、更能体现战争本质的经历。 “那是在……大概是战争打响后的第二周吧,”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部队当时的任务,是攻占并坚守老街 o cai) 外围的一个无名高地。那高地在地图上只有一个编号——142。不高,也就两百多米,但位置极其重要,像一颗钉子,死死地楔在通往老街市区的公路上,不拔掉它,我们的大部队就没法往前推进。” 老街,越南西北部的重要边境城镇,也是当时我军西线进攻的主要目标之一。142号高地,虽然是虚构的编号,但类似的无名高地争夺战,在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数不胜数,每一座高地的背后,都浸透着双方士兵的鲜血。 “为了拿下这个142高地,我们团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李卫国继续回忆着,“主攻的是我们营,一营。越南猴子也知道这地方重要,防守得极其顽强。他们在高地上挖了三道堑壕,修了十几个明碉暗堡,轻重机枪、高射机枪、迫击炮……各种家伙什都配齐了!火力猛得很!” “我们营发起了三次冲锋!弟兄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嗷嗷叫着往上冲!炮弹就在身边爆炸,子弹像雨点一样泼过来!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踩着前面弟兄的尸体继续冲!那场面……啧啧……”他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再回忆那血腥的画面。 “打到最后,我们营伤亡过半!连营长都亲自端着冲锋枪带队冲锋,结果……也牺牲在了半山腰上……”李卫国的眼眶有些湿润,“最终,是靠着一股子血气和……数不清的牺牲,我们才在黄昏时分,硬生生地把那面红旗插上了142高地的主峰!” “但是,拿下阵地,只是战斗的开始。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李卫国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这些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他当时所在的连队,还能站着的不到一半人)刚刚占领主峰阵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掩埋牺牲战友的遗体时,敌人的炮火就如同狂风暴雨般覆盖了下来! “越南猴子是不甘心失败!他们肯定是要反扑的!”当时的连长(一个同样身经百战、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老兵,可以叫张猛,以区别之前的人物)红着眼睛,嘶吼着指挥,“快!所有人!就地寻找掩体!加固工事!准备打防御!” 142高地的主峰面积不大,而且经过一天的激战,早已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所谓的工事,不过是一些被炸塌了一半的堑壕、几个摇摇欲坠的暗堡、以及无数大小不一的弹坑。 我们就依托着这些残破的工事和弹坑,开始了艰难的阵地防御战。 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各种口径的炮弹,从山下、从侧翼、甚至从更远的地方呼啸而来,如同冰雹般砸在阵地上。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山头都在剧烈地颤抖!泥土、石块、弹片、甚至……战友的残肢断臂,如同下雨般四处飞溅! 我们只能死死地趴在弹坑或者堑壕里,双手抱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听着头顶上那如同死神镰刀般呼啸而过的弹片声,默默地祈祷着不要被直接命中。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地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身边不断有弟兄被炮弹炸中,或者被飞溅的弹片击中,发出的惨叫声和呻吟声,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刺痛人心。 李卫国当时躲在一个相对较深的弹坑里,身边还有两个新兵蛋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连枪都快握不住了。 “别怕!抱紧脑袋!炮弹没长眼睛!炸到哪儿算哪儿!”李卫国自己心里也怕得要死,但作为班里的老兵(虽然兵龄也不长,但在新兵面前就是老兵了),他必须强作镇定,给他们打气,“记住!炮弹过来的时候,尽量趴低!弹片都是往上飞的!” 这是他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炮火准备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真正的考验,来了! “敌人上来了!!准备战斗!!!”负责观察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果然! 山下的黑暗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如同潮水般,开始朝着我们所在的峰顶阵地涌了上来!他们嗷嗷叫着,端着枪,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连长张猛第一个跳出掩体,端起冲锋枪就朝着下方猛烈扫射! 我们这些幸存的战士,也立刻从弹坑和堑壕里爬出来,依托着简陋的工事,将手中所有的武器——步枪、冲锋枪、轻机枪(如果还有的话)、手榴弹——朝着涌上来的敌人倾泻而去! 夜色中,枪口喷吐的火焰如同无数条毒蛇的信子,将整个山头映照得忽明忽暗! 子弹如同雨点般交织在一起! 爆炸声此起彼伏! 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夜空!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的、硬碰硬的血肉较量!没有奇袭!没有迂回!只有最直接、最残酷的火力对抗和意志力比拼! 敌人如同疯了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往上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踩着尸体继续上!他们似乎笃定我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立足未稳,弹药不足,想趁着夜色一鼓作气把阵地夺回去! 而我们,虽然人少,虽然疲惫,虽然伤痕累累,但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阵地!就是通往胜利的道路!我们一步也不能退! “顶住!给老子顶住!!”雷老虎(这里可以设定雷老虎是这个连队的,或者将之前的雷老虎设定移植过来,保持人物连贯性,但要交代清楚他为何会在这里,比如是作为预备队补充上来的)怒吼着,他操纵着一挺缴获的越军机枪,打得枪管发红,将成片的敌人扫倒在地! 我趴在一处被炸塌的工事后面,用56半步枪进行着精准的点射。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意味着一个敌人倒下。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机械,越来越麻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开火!阻止他们!开火!阻止他们! 战斗异常惨烈! 我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弹药也在飞速消耗! 好几次,敌人都冲到了我们阵地前沿!甚至和我们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我亲眼看到,身边一个年轻的新兵,被一个冲上来的越军士兵用刺刀捅穿了胸膛!但他临死前,却死死地抱住了那个敌人,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轰!”的一声巨响!血肉横飞! 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我怒吼一声,扔掉了打空子弹的步枪,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另一个试图爬上工事的敌人猛扑过去! …… 那一夜,142号高地,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我们不知道打退了敌人多少次冲锋,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弟兄,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 只知道,当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当黎明的曙光最终驱散黑暗时—— 我们,还站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阵地上! 而山坡下,则躺满了密密麻麻的、敌人的尸体! 我们……守住了! 我们用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的生命,硬生生地守住了这座“死亡高地”! 当增援的部队最终赶到,看到我们这群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残兵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一刻,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牺牲战友无尽的哀思。 那是我军旅生涯中,经历过的最漫长、也最惨烈的一夜。 那一夜,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寸土不让”,什么叫做“血战到底”。 也明白了,战争的胜利,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它是由无数普通士兵,用他们的生命、鲜血和钢铁般的意志,一寸一寸,堆砌起来的。 李卫国讲到这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鸦雀无声的中学生们。 礼堂里异常安静,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 他看到,那些年轻的脸庞上,不再是最初的好奇和不耐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震惊,甚至是一丝……敬畏? 或许,他们从他那平实甚至有些笨拙的讲述中,真正触摸到了战争那冰冷而残酷的棱角。或许,他们开始理解,那些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和数字背后,是多少鲜活生命的付出和牺牲。 李卫国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浓茶,试图平复一下翻涌的情绪。 “我知道,”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一些平静,但依然带着一种难以磨灭的沧桑,“跟你们这些和平年代的孩子们讲这些可能有些……沉重了。但是,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今天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它是用无数像我这样的普通士兵,用我们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一点一点换来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台下,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记住这段历史,不是为了宣扬仇恨,而是为了珍惜和平。为了不让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说完,他朝着台下,缓缓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虽然他的身体因为年老和伤痛已经不再挺拔,但那个军礼,却依然充满了力量和一种老兵独有的尊严。 台下,再次响起了掌声。这一次,掌声不再是礼貌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敬意,带着感动,也带着……一丝沉甸甸的思考。 第82章 丛林搜剿,无处不在的冷枪 台下的掌声渐渐平息,但礼堂里的气氛依然有些凝重。学生们看着台上这位身形不再挺拔、脸上布满沧桑的老兵,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战争的残酷和牺牲的沉重,通过他平实的讲述,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冲击着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年轻心灵。 我放下敬礼的手,看着台下那些若有所思的脸庞,心里也有些感慨。能让他们稍微了解一点那段历史,感受到一点和平的来之不易,我这趟……就算没白来。 “守住了142高地,只是战斗的一个小小的段落。”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决定将这段战斗的回忆讲得更完整一些,“但战争,并不会因为你占领了一个山头就结束。恰恰相反,有时候,更艰苦、更阴险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血色黎明之后的142高地。 虽然我们打退了越军最大规模的反扑,守住了主峰阵地,但敌人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就像一群被打痛了的毒蛇,暂时缩回了丛林里,却随时准备着从暗处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增援我们的后续部队(主要是我们团的其他连队)陆续抵达后,我们这些从昨夜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残兵,终于得以从一线阵地撤下来,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充。 但所谓的“休整”,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我们被安排在靠近主峰后侧的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搭建了临时的帐篷和掩体。每天除了处理伤口、补充睡眠、领取新的弹药和物资(虽然依旧紧缺),更重要的任务是——清剿残敌,巩固防御。 142高地虽然被我们占领了,但周围的山林、沟壑、以及那些被炸毁的越军工事里,依然可能隐藏着不少越军的散兵游勇或者潜伏的特工。这些人,就像是丛林里的毒刺,冷不丁就会冒出来,打冷枪,埋地雷,袭扰我们的后勤补给线,让人防不胜防。 那段时间,我们连队(整编补充后,雷老虎因为作战勇猛被火线提拔为副连长,我又被任命为一班的代理班长,手下也补充了几个新兵)的主要任务,就是对高地周边的丛林进行反复的搜索和清剿。 这活儿,比正面攻防战更熬人,也更危险。 你需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搜索着每一片树丛,每一块岩石,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脚下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敌人布下的诡雷或者陷阱。 越南的丛林,那真是天然的屏障。茂密的植被遮天蔽日,视线受阻。潮湿闷热的环境让人汗流浃背,体力消耗巨大。各种毒虫、蚂蟥更是无孔不入,让人烦不胜烦。 而敌人,就隐藏在这片绿色的迷宫之中。他们熟悉地形,擅长伪装和潜伏,往往等你走到跟前了,才突然从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组织搜索小分队,进入周边的丛林进行巡逻和清剿。每次出去,弟兄们的心都悬着。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带领着我们一班的七八个战士,负责搜索高地东侧的一片茂密的竹林。那片竹林长得异常浓密,竹子又高又粗,阳光都很难穿透进来,里面光线昏暗,视线极差,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更是掩盖了其他的动静。 我们排成搜索队形,枪口朝前,小心翼翼地在竹林里穿行。每走一步,都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都他妈的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我压低声音,不断地提醒着身后的战士,“注意脚下!注意头顶!越南猴子最喜欢在想不到的地方下手!” 就在我们搜索到竹林深处,靠近一条小溪边的时候——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我们右前方的一簇茂密的竹丛后面响起!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新兵,小腿猛地爆出一团血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敌袭!隐蔽!!”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吼道,同时猛地扑向旁边一棵粗壮的竹子后面! 其他战士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寻找掩护! “哒哒哒!”敌人显然不止一个人!紧接着,几支ak冲锋枪同时开火!子弹如同雨点般扫射过来!打得我们周围的竹子“噼啪”作响,竹屑横飞! 我们被彻底压制住了!根本抬不起头!也看不清敌人具体的位置!只能确定他们就在右前方那片茂密的竹丛后面! “机枪手!压制住他们!!”我朝着队伍里的机枪手(我们班补充了一挺56式轻机枪)大声喊道! “是!”机枪手应了一声,迅速将机枪架在一个稍微稳固的土坎上,朝着敌人火力最猛的方向,猛烈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 轻机枪强大的火力,瞬间将敌人的气焰压下去了一些!枪声变得稀疏了! “手榴弹!往那片竹丛里扔!!”我趁机命令道! 几个战士立刻拉开手榴弹的引信,朝着那片竹丛奋力扔了过去! “轰!轰隆!” 几声爆炸响起!竹丛被炸得东倒西歪!里面传来几声模糊的惨叫! “冲!!”我大吼一声!端起枪,第一个从掩体后面冲了出去! 其他战士也立刻跟上!朝着那片硝烟弥漫的竹丛猛扑过去! 然而,当我们冲进那片竹丛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的几个弹壳和几滩血迹! 敌人……跑了?! “妈的!这帮滑溜的猴子!”一个老兵忍不住骂道。 我们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发现敌人是从竹林后面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逃走的,那条路直接通往更深的山林。 “别追了!”我制止了想要追击的战士,“穷寇莫追!小心有埋伏!先救治伤员!然后撤回去!” 我们赶紧给那个腿部中弹的新兵包扎伤口。幸好子弹只是擦伤,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流了不少血,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次遭遇,虽然我们成功击退了敌人,但也付出了一个伤员的代价。而且,敌人那神出鬼没、打了就跑的战术,着实让我们感到头疼和……不安。 这只是我们在“黑蜘蛛”阵地周边进行搜剿时,遇到的无数次类似情况中的一次。 有时候,我们会和敌人正面相遇,爆发一场激烈的丛林枪战。 有时候,我们会不幸踩中敌人布下的诡雷或陷阱,造成伤亡。 更多的时候,我们辛苦搜索一天,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找到一些他们活动过的痕迹,比如宿营地、丢弃的杂物、或者……被他们残忍杀害的平民尸体。 但最让人心悸的,还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冷枪。 敌人似乎总能找到最刁钻、最隐蔽的角度,在我们最放松、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打出一枪! 也许是在你行军的路上,也许是在你吃饭喝水的时候,也许是在你……方便的时候! 那一枪,未必致命,但却足以让你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小队在一个山涧边休息,大家刚刚放松下来,拿出压缩饼干啃着。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我旁边一个战士的水壶,瞬间被打穿了一个洞!水“滋”地一下喷了出来! 我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寻找掩护!但找了半天,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枪声也再没有响起!仿佛刚才那一枪,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或者说……警告。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一直盯着你,随时准备给你致命一击!让人时刻处在高度紧张和恐惧之中!精神备受折磨! 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每个人都变得异常敏感和警惕。走路的时候,眼睛总是不住地往两边瞟;休息的时候,枪也绝对不离手;晚上睡觉,更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可以说,在“黑蜘蛛”阵地驻守的那段时间,虽然没有经历像之前攻坚战那样大规模的、集中的伤亡,但这种持续不断的、零星的、无处不在的威胁和袭扰,对我们精神上的消耗和折磨,甚至……更加巨大。 战争,不仅仅是炮火连天的厮杀,更是这种无声无息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 第83章 特殊的俘虏,难辨的善恶 在“黑蜘蛛”阵地驻守的那段日子,除了没完没了的搜剿和提心吊胆的警戒,还有一件事情,也让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处理俘虏。 打仗嘛,抓到俘虏是常有的事。咱们解放军有优待俘虏的政策,不虐待,不杀降,只要他们放下武器,都会给予基本的人道待遇。这一点,从上到下都是严格执行的。 但是,在越南战场上,处理俘虏这事儿,却往往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一来,越南兵那股子顽抗到底的劲头,是出了名的。很多时候,他们宁可战死,或者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投降。真正能抓到的活口,其实并不算多。 二来,就算抓到了俘虏,也很难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们要么是死硬分子,一言不发;要么就是装疯卖傻,胡言乱语;还有一些,干脆就听不懂我们的话,或者故意装作听不懂。审讯起来非常困难。 三来,也是最让人头疼的一点,那就是……敌我难辨。 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伙伪装成我军的敌人一样,很多越南特工或者地方武装人员,他们会故意混在平民或者普通士兵当中。你抓到的俘虏,看着老实巴交,甚至可怜兮兮,但转过身,他可能就会掏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或者手榴弹,给你来个致命一击!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屡见不鲜,也让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所以,虽然我们严格执行优待俘虏的政策,但在实际操作中,对抓到的每一个俘虏,都必须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班在丛林里搜剿,意外地端掉了一个越军的秘密观察哨。那观察哨藏得极其隐蔽,在一个天然的岩洞里,外面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伪装。 我们摸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越南兵。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兵,大概三十多岁,满脸凶悍,直接举枪反抗,被我们当场击毙了。 另一个,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瘦得像根麻杆,穿着破烂的军装,脸上还带着稚气,看到我们冲进来,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手里的枪都掉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一个劲儿地用生硬的汉语喊着:“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看着他那副惊恐万状、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我们几个战士都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小的年纪,就被拉上战场,也是个可怜人。 雷老虎(他当时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皱了皱眉头,示意我们不要开枪,然后走上前去,用枪口顶住那个小兵的脑袋,厉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哪个部分的?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小兵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叫……阮……阮文雄……是……是xxx师新兵连的……刚……刚补充上来没几天……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 他的汉语说得虽然生硬,但还算流利,不像是在撒谎。 雷老虎又问了几个关于他们部队部署和任务的问题,那小兵也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虽然很多信息没什么价值,但听起来也不像是编造的。 “班长,我看这小子……不像是什么特工,就是个被抓来的壮丁。”一个老兵对雷老虎说道。 雷老虎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可了这个判断。他挥了挥手:“绑起来!带回去!” 两个战士立刻上前,用绳子将那个叫阮文雄的小兵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在捆绑的过程中,那小兵一直很顺从,甚至还带着一丝……感激?的表情看着我们。 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战争,真是个操蛋的东西,把这么小的孩子都卷了进来。 我们简单地搜索了一下这个观察哨,缴获了一些弹药和一部还能使用的步话机,然后就押着这个特殊的俘虏,返回了阵地。 回到阵地后,我们按照规定,将阮文雄移交给了连部的审讯组(通常由指导员或者副指导员负责)。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到了当天晚上,出事了! 负责看守阮文雄的两个哨兵,竟然……都死了! 被人用极其利落的手法,割断了喉咙! 死状和之前我们在蚂蟥谷遭遇伏击时,那些被“猎隼”或“红狐”干掉的敌人一模一样! 而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俘虏阮文雄,则……不见了踪影! 同时失踪的,还有……我们刚刚缴获的那部越军步话机!以及……一份关于我们连队近期防御部署和巡逻路线的简报!(这份简报是指导员刚刚拟好,准备上报营部的,当时就放在审讯俘虏的那个临时帐篷里!)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吓得像只小鸡仔一样的阮文雄,竟然……竟然是一个隐藏极深、手段极其残忍的越军特工?! 他之前所有的害怕、顺从、老实交代……全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麻痹我们,获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在深夜里暴起发难,杀人夺物,逃之夭夭?! 而我们……竟然被他那副可怜兮兮的外表给欺骗了!甚至还对他产生了同情?! “妈的!!!”雷老虎得知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老子……老子竟然看走了眼!!” 连长和指导员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两个哨兵的牺牲,重要情报的失窃,这绝对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失职和事故! 这件事,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堂极其深刻、也极其血腥的课! 在战场上,永远不要被敌人的外表所迷惑!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他看起来再弱小,再可怜!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那副伪装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还是一条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的毒蛇! 善恶,在战争这台巨大的绞肉机里,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有时候,看似凶狠的敌人,可能只是被迫拿起武器的普通人;而看似无害的俘虏,却可能是最致命的杀手。 从那以后,我们对待俘虏的态度,虽然依旧遵守着“优待”的原则,但内心深处的那份警惕,却再也没有丝毫放松过。 每一次看到那些被押解回来、眼神或麻木或恐惧或怨毒的越南俘虏,我都会想起那个叫阮文雄的小特工,想起那两个死不瞑目的哨兵弟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战争,它不仅扭曲了敌人的面孔,也同样……在扭曲着我们自己。 第84章 猫耳洞里的乐子,硝烟中的苦中作乐 当然了,打仗的日子,也不全是提心吊胆、枪林弹雨和死人堆里打滚。真要是那样,估计没等敌人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先被那股子压抑和恐惧给逼疯了。 人在极端环境下啊,总得自己找点乐子,或者说,找点由头让自己乐呵乐乐呵,不然那日子真没法过了。尤其是在“黑蜘蛛”阵地驻守的那段时间,虽然冷枪冷炮不断,搜剿任务也危险,但毕竟不像之前攻坚战那么惨烈,稍微有了点喘息的空当。 我们这些大头兵,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苦中作乐”了。 那时候,娱乐活动基本是谈不上的。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就算有,前线也收不到啥信号),更别说手机、网络了(那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唯一的“文化生活”,可能就是连队指导员偶尔组织大家唱唱革命歌曲,或者读读报纸,学习学习文件精神。 一开始,大家还挺严肃,跟着唱,跟着学。但时间长了,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后,这些东西就有点……不那么“解渴”了。 弟兄们最喜欢的,还是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我们那个班,除了雷老虎班长,还有几个从各个连队补充过来的老兵,再加上几个刚下连队没多久的新兵蛋子。天南海北的人凑在一起,各自的经历和口音都不同,聊起来倒是挺热闹。 老兵们喜欢吹嘘自己以前打仗有多勇猛,干掉过多少敌人,或者讲一些战场上的奇闻异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听得那些新兵蛋子一愣一愣的,眼睛里直冒光。 比如,有个来自四川的老兵,外号叫**“麻辣烫”**,特别能侃。他说他以前在另一个高地上,曾经一个人端着一挺轻机枪,硬是打退了敌人一个排的冲锋,子弹打光了就用枪托砸,最后浑身是血,愣是没让敌人爬上阵地一步。他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听着确实过瘾,也提气。 还有个来自东北的,外号**“大碴子”**,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却有点蔫儿坏。他喜欢讲一些荤段子,或者模仿连队干部说话的腔调,常常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有一次,他模仿我们那个不苟言笑的连长开会训话,学得惟妙惟肖,结果正好被路过的连长听到了,当场就被罚去清理厕所(其实就是个简易的土坑)三天,回来的时候还龇牙咧嘴地说:“值了!看你们乐那样儿!” 新兵们则大多比较拘谨,听得多,说得少。但有时候被老兵们逗急了,也会红着脸讲讲自己家乡的事情,或者参军前的一些糗事。 我呢,因为之前的“特殊经历”(虽然不能细说),在班里也算是个“有故事”的人。有时候被雷老虎他们逼得没办法了,也会挑一些能说的,比如怎么爬“毒蛇岭”峭壁,怎么在伏击战中干掉敌人,讲给他们听。当然,那些最核心、最诡异的部分,我都是闭口不谈的。即便如此,也常常引得他们阵阵惊呼和追问。 除了吹牛,打扑克也是我们重要的娱乐活动之一。不知道是谁弄来一副早就被摸得油光锃亮、牌面都快看不清的扑克牌,成了我们全班的宝贝。一有空闲,大家就凑在一起,要么打“争上游”,要么玩“拱猪”,输了的要么钻桌子(虽然没桌子,就钻工事),要么脸上画乌龟,要么就罚唱个歌、学个猪叫。 在那炮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前线阵地上,能有这么一点点轻松愉快的时光,实在是太难得了。虽然输赢不大,但那种暂时忘却危险、和战友们一起嬉笑打闹的感觉,却能极大地缓解我们紧绷的神经。 有时候,我们还会搞点“小动作”,改善一下伙食。 咱们那时候的伙食,说实话,真不怎么样。大部分时间都是压缩饼干、炒面、或者煮得像浆糊一样的米饭,偶尔有点罐头(还经常是临期的),就算是改善生活了。蔬菜水果?那是想都别想。 时间长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于是,胆子大的弟兄,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创收”了。 阵地周围的山林里,其实有不少野味。什么野鸡、兔子、竹鼠,甚至偶尔还能碰到麂子。虽然部队有纪律不准私自打猎,怕暴露目标或者引发山火。但饿极了,或者馋极了,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雷老虎就是个中好手。他从小在山东老家的山里长大,打猎的本事一流。有时候,他会趁着夜色或者大雾,一个人悄悄溜出阵地,没多久就能拎回来一两只野鸡或者兔子。 然后,我们就找个最隐蔽的角落,偷偷生一小堆火(用湿树枝盖着,尽量减少烟雾),把野味收拾干净,要么烤,要么炖,那香味儿……啧啧,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当然,这种事情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一旦被上级发现,轻则关禁禁,重则记大过。但为了那一口难得的“野味”,弟兄们都心照不宣,互相打着掩护。每次“分赃”的时候,那种偷偷摸摸的、紧张又刺激的感觉,也成了我们枯燥生活中难得的“调味剂”。 还有一次,更绝的。我们发现阵地附近的山涧里,竟然有不少鱼!虽然个头不大,但看着也眼馋啊! 可我们没鱼竿,也没渔网,怎么办? 结果,还是雷老虎想了个损招。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颗快要过期的手榴弹(他说这玩意儿扔出去未必炸,但炸鱼肯定够劲儿),趁着排长和指导员不在,偷偷跑到下游一个水潭边,“噗通”一声扔了下去! “轰!”一声闷响!水花炸起老高! 等水面平静下来,好家伙!白花花的一片!炸翻了不少鱼! 我们几个赶紧拿着脸盆、水壶冲下去捞!捞了满满一大盆! 那天晚上,我们躲在工事里,用行军锅煮了一大锅鲜美的鱼汤!虽然没啥调料,就放了点盐巴,但那味道……简直是终生难忘!香得我们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当然,代价就是,雷老虎因为“违纪使用爆炸物”,被连长狠狠地克了一顿,还关了三天禁闭。但他出来的时候,依然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值!能让弟兄们喝口鱼汤,挨顿骂算个球!” ……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在猫耳洞里吹牛打屁、偷偷打猎炸鱼的日子,虽然艰苦,虽然危险,甚至有些荒唐可笑,但却也是我们那段残酷战争岁月中,难得的一点点……温暖和亮色。 是这些苦中作乐的“乐子”,是这种生死与共、相互扶持的战友情谊,支撑着我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日夜夜,让我们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在死亡的阴影下,依然能够……笑出声来。 李卫国讲到这里,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饱经沧桑却又带着一丝温暖的笑容。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乐子”,早已成为他记忆中最宝贵的一部分,在漫长的岁月里,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第85章 致命的丛林小道,短兵相接的伏击 当然,驻守阵地的日子,不可能总是那么“轻松惬意”。苦中作乐的乐子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特别是……那些深入丛林执行的巡逻和搜剿任务。 “黑蜘蛛”阵地虽然被我们拿下了,但周围的山林里,依然潜藏着不少被打散的越军散兵和特工。他们就像是受伤的毒蛇,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着反咬一口。为了肃清这些威胁,保障我们阵地的侧翼安全和后勤补给线的畅通,连里几乎每天都要派出巡逻小分队,对周边区域进行搜索和警戒。 这种任务,说实话,比正面守阵地更让人提心吊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片树丛后面,下一个山坳拐角处,会遇到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轮到我们一班执行对东侧一片茂密丛林进行武装巡逻的任务。那片丛林地形非常复杂,沟壑纵横,植被茂密,而且据说……是之前被打散的一股越军残部最有可能藏匿的方向。 出发前,雷老虎班长(那时候他已经升任副连长了,但还是习惯性地跟着我们一班行动)把我们几个召集起来,脸色凝重地强调:“都他妈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这次任务不轻松!那片林子里邪乎得很!进去之后,眼睛放尖点!耳朵竖起来!前后左右都要看到!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开火!别犹豫!” 我们都明白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一个个都把武器擦拭得锃亮,弹药压得满满的,还额外多带了几颗手榴弹。 进入那片丛林后,我们立刻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压抑感。阳光被厚厚的枝叶遮挡,林子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闷热,带着一股腐烂植物和泥土混合的腥气。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但也掩盖了可能存在的陷阱。 我们排成标准的丛林搜索队形,尖兵在前,两翼散开,我负责断后,彼此之间保持着既能相互支援又不至于被一锅端的距离,一步一步地,极其小心地往前推进。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地搜索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常。树上的鸟叫声,草丛里的虫鸣声,甚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可能让我们下意识地举起枪。 搜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丛林小道前。这条小道蜿蜒曲折,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和藤蔓,视线严重受阻,一看就是个容易设伏的绝佳地点。 “停!”走在最前面的尖兵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下。 雷老虎立刻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班长,你看!”尖兵指着小道入口处地面上几处不太明显的、被踩踏过的痕迹,还有旁边灌木丛里一根被新近折断的树枝,“这里……好像有人刚刚走过!而且……看脚印的大小和深浅,不止一个人!” 有人?!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越军残部就在前面?!或者……他们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妈的!”雷老虎低声骂了一句,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所有人!就地隐蔽!警戒!” 他自己则拿出望远镜,小心翼翼地,透过枝叶的缝隙,朝着小道前方观察起来。 看了半天,他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前面大概五十米,小道拐弯的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那里的灌木丛太‘整齐’了,像是被人为修饰过,用来做伪装的……” “埋伏!”我们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怎么办?班长?”一个战士紧张地问道,“要不要……扔颗手榴弹过去试试?” “不行!”雷老虎立刻否定,“距离太远,扔不准!而且一旦爆炸,就彻底暴露了!万一他们不止一个埋伏点,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硬闯肯定不行……只能……摸过去!” 摸过去?! 我们都吃了一惊!对方很可能已经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现在摸过去,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危险!”雷老虎似乎看出了我们的顾虑,他压低声音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必须尽快解决掉他们!或者……至少搞清楚他们的虚实!” 他看了看我们几个,最终目光落在了**我和另一个枪法较好的老兵(外号“耗子”,身手灵活,擅长潜行)**身上。 “李卫国!耗子!”他命令道,“你们两个!从左右两翼!利用地形掩护!悄悄地摸过去!尽量靠近那个拐弯处!看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什么武器配置!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开枪!一旦暴露,立刻撤回来!” “是!”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决绝!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任务!但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两个人立刻分头行动。耗子从左翼那片相对茂密的树林里潜行。而我,则选择了右翼那片布满了岩石和低矮灌木丛的区域。 我拖着那条还没完全利索的伤腿,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地面,利用着每一块岩石、每一簇灌木作为掩护,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前匍匐前进。 心跳得像擂鼓!呼吸也刻意放得极其轻缓!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惊动了敌人!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四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我已经能隐约看到那个小道拐弯处,那片被雷老虎判断为有埋伏的灌木丛了!那里确实显得异常安静,甚至连虫鸣声都消失了!这绝对不正常! 我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举起步枪上的瞄准镜(如果配发了简易瞄准镜的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果然! 在浓密的灌木丛后面,我看到了! 至少有三个穿着黄绿色军装的越军士兵!正呈扇形,潜伏在那里!他们手里都端着ak冲锋枪,枪口对准着小道的方向!其中一个,似乎还在调试着一个……定向雷?! 妈的!果然是埋伏!而且还准备了这玩意儿!如果我们刚才贸然冲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立刻打出手势,将观察到的情况传递给不远处的耗子(我们之间有约定的简单手势)。 耗子也很快打回手势,表示他那边也发现了敌人,大概有两到三个人! 也就是说,敌人至少有五到六个人! 而且配备了冲锋枪和定向雷!火力不弱! 怎么办?! 打?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距离这么近,一旦开火,很可能会被对方的火力压制,甚至被定向雷波及! 退?雷老虎还在后面等着我们的消息!而且一旦我们撤退,敌人很可能会察觉,转移或者加强戒备!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 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我们潜伏的时间太长了?或许是耗子那边不小心弄出了什么响动? 埋伏在灌木丛里的一个越军士兵,突然警觉地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朝着我们这边扫了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 几乎在同时! 那个正在调试定向雷的敌人,猛地将手中的引爆器对准了小道的方向! “动手!!”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了!求生的本能让我发出了嘶吼!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个举起引爆器的敌人!他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引爆器也脱手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耗子那边也开火了! “哒哒哒!” 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丛林的死寂! 战斗,瞬间爆发! 那几个反应过来的越军士兵,立刻依托着掩体开始猛烈还击!子弹如同雨点般朝着我们藏身的岩石和树木扫射过来!打得石屑和木屑横飞! “掩护!!”我大吼一声,一边快速更换弹匣,一边朝着敌人可能的位置进行压制射击! 耗子也同样在另一侧吸引着敌人的火力! 但我们只有两个人!火力明显处于劣势!很快就被敌人压制得抬不起头! 更糟糕的是!我看到一个敌人,正悄悄地从侧面迂回过来!试图包抄我的后路! 妈的!要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哒哒!!” 一阵更加猛烈的机枪扫射声!突然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是雷老虎!他带着剩下的一班战士赶到了! 雷老虎操纵着那挺56式轻机枪,如同愤怒的猛虎,朝着那些正在围攻我们的敌人疯狂扫射!密集的子弹瞬间就将那几个敌人打得抬不起头!那个试图包抄我的家伙,更是直接被打成了筛子! “冲上去!干掉他们!!”雷老虎怒吼着,第一个从掩体后面冲了出来!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形势瞬间逆转! 我们里应外合!朝着残余的敌人发起了猛攻! 那些越军士兵显然没料到我们后面还有援兵!军心大乱!抵抗了片刻之后,便开始溃散!试图向丛林深处逃窜! “别让他们跑了!!”雷老虎咆哮着,带头追了上去! 一场激烈的丛林追逐战开始了! 枪声!喊杀声!在茂密的竹林和小道间回荡!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杀,我们成功地将这股埋伏的敌人……全歼! 战斗结束。 我们站在洒满弹壳和血迹的小道上,看着地上那几具敌人的尸体,一个个都累得虚脱,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打赢了,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耗子在刚才的对射中手臂中弹,幸好伤势不重。 “妈的!好险!”雷老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你们两个提前发现了埋伏,咱们今天恐怕就得栽在这里了!” 他走到我面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李卫国!你小子……干得不错!又救了老子一命!” 我咧嘴笑了笑,感觉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次遭遇,再次提醒我们,敌后丛林,步步惊心。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迅速打扫了战场,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立刻撤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返回了高地阵地。 而这次惊心动魄的伏击与反伏击的经历,也成了我众多战场回忆中,难以磨灭的一段。 第86章 瘴气迷林,无声的敌人 打掉了那股在丛林小道设伏的越军之后,我们返回“黑蜘蛛”阵地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压抑。虽然是打了胜仗,但耗子受伤,弹药消耗不少,更重要的是,那种随时可能遭遇敌人、随时可能踩中陷阱的紧张感,如同无形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我们心头。 雷老虎班长(我们还是习惯叫他班长,虽然他已经是副连长了)也收起了之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脸色凝重,不停地催促我们加快脚步,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那段时间,在高平地区的山林里穿梭,除了要对付看得见的敌人,还得时刻提防着另一种……看不见的敌人。 那就是这片亚热带丛林里特有的……瘴气。 说起瘴气,可能没经历过的人觉得有点玄乎,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东西。但真到了那地方,你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要命。 高平地区,尤其是那些原始森林覆盖的山谷和河谷地带,因为气候潮湿闷热,植被茂密,通风不畅,常年弥漫着一种由腐烂植物、停滞积水和某些特殊矿物质散发出来的有毒气体。当地人称之为“瘴”。 这种瘴气,肉眼看不见,摸不着,但闻起来有一股……甜丝丝的、带着点腐烂水果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 一开始,我们这些从北方或者内地来的兵,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行军累了,或者天气闷热,就大口大口地喘气,结果……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中了瘴气的症状很奇怪。刚开始可能只是觉得头晕、恶心、浑身乏力,有点像中暑或者感冒。很多人不当回事,以为是累着了,或者水土不服,硬撑着。 但很快,症状就会加重。你会开始发高烧、剧烈呕吐、腹泻不止,严重的甚至会神志不清、出现幻觉!就像得了恶性疟疾一样!而且这玩意儿传染性还挺强!一旦有人中了招,如果不及时隔离和治疗,很快就会在整个队伍里蔓延开来! 最可怕的是,当时我们根本没有特效药来治疗这种瘴气中毒!军医也只能采取一些对症治疗的方法,比如物理降温、补充盐水、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效果很有限)。能不能挺过去,基本上全靠个人的身体底子和……运气。 我们连队,在那段时间,因为瘴气中毒而倒下的弟兄,比战斗减员还要多! 有一次,我们奉命去清剿一个隐藏在石灰岩山区深处的越军据点。那地方,地图上标注的就是一片“瘴疠之地”,连当地人都很少进去。 我们硬着头皮往里走。果然,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发闷热、潮湿、难闻。林子里几乎没有风,阳光被厚厚的枝叶完全遮蔽,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我们每个人都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这是老兵教的土办法,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尽量减少呼吸,快速通过。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弟兄中了招。 刚开始是头晕恶心,后来就开始发烧呕吐。队伍的行进速度大大减慢,士气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我当时身体还算硬朗,可能是在黄连山那会儿已经“适应”了一些,症状比较轻,只是偶尔感到有些头晕和胸闷。 但我们班一个刚补充进来的、来自北方农村的新兵(可以给他起个新名字,比如叫**“柱子”,或者干脆就叫“那个新兵”**,避免引入过多需要记忆的名字),他的体质比较弱,反应就特别大。他烧得满脸通红,胡话连篇,上吐下泻,整个人都快脱水了! 卫生员给他喂了药,也挂了盐水(我们当时携带的医疗物资里,盐水还是有一些的),但效果都不明显。眼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微弱,大家都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妈的!不能再往前走了!”雷老虎看着那个新兵的样子,终于做出了决定,“再走下去,不等找到敌人,咱们自己就先垮了!原地休息!找个通风好点的地方!让弟兄们缓口气!” 我们找到了一处地势稍高、靠近山脊、风相对大一点的坡地,停了下来。 卫生员继续全力抢救那个新兵,我们则抓紧时间休息,喝水(水壶里的水也快见底了),检查装备。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雷老虎正拿着望远镜,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那片瘴气最浓重的山谷下方,仔细地观察着什么,眉头紧锁。 “班长,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我走过去问道。 “……有点不对劲。”雷老虎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山谷下方那片弥漫着薄雾(其实就是瘴气)的丛林里,隐约可以看到……几缕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烟?! 不是做饭的炊烟!那种烟更像是……点燃了某种特殊的、驱赶蚊虫或者掩盖气味的草药后产生的烟?! 而且,更让我感到心惊的是!在青烟升起的那片区域周围,似乎……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极其隐蔽!几乎与丛林的阴影融为一体! 是敌人?! 他们竟然……能在瘴气那么浓重的地方活动?!而且还点燃了什么东西?! “妈的!这帮狗日的!”雷老虎低声骂道,“他们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不怕瘴气!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片瘴气林里来的!” 我心里也是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刚才岂不是……差点就一头撞进了敌人的埋伏圈?! “他们想干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还能干什么?”雷老虎冷哼一声,“肯定是想等我们被瘴气折磨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捡便宜!或者……干脆就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能在这里待着了!”雷老虎当机立断,“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迟早会被他们发现!我们必须……趁他们还没摸清我们虚实之前,反戈一击!” 反戈一击?! 就凭我们现在这支疲惫不堪、伤病满营的队伍?!去主动攻击那些可能熟悉地形、又不怕瘴气的敌人?! “班长!这太冒险了!”一个老兵忍不住说道。 “冒险?!”雷老虎眼睛一瞪,“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就不冒险了?!听我的!所有人!还能动的,都给老子检查武器!准备战斗!”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仅存的这几个还能勉强支撑的战士(包括我在内,大概只有五六个人了),语气斩钉截铁:“一会儿,我带两个人,从正面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李卫国!你小子腿脚不便,但枪法还行!你带着耗子(另一个幸存的老兵),从侧翼那条小路摸上去!给我狠狠地打他们的侧翼!打乱他们的阵脚!” “可是……那个新兵(柱子)他们怎么办?”我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新兵和其他几个病号。 雷老虎沉默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决绝取代:“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打赢了,就能缴获他们的药品和物资,或许还能救他们!打输了……那大家就一起交代在这里!”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我们迅速分成了两组! 雷老虎带着两个战士,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坡地上冲了下去!一边冲一边开火!朝着那片冒着青烟的区域进行佯攻! “打!给老子出来!!”他如同发怒的雄狮般咆哮着! 果然! 山谷下方的敌人立刻被惊动了!枪声骤然响起!密集的子弹朝着雷老虎他们扫射过来! “就是现在!跟我来!”我低吼一声,带着耗子,迅速从侧翼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灌木完全覆盖的小路,朝着敌人的侧后方快速迂回过去! 我的腿依旧很疼,但此刻,肾上腺素再次飙升,暂时压制住了疼痛!我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打掉这些阴险的敌人!救活我们的弟兄! 我们两个人如同两条灵活的毒蛇,在茂密的丛林中快速穿梭!很快,我们就绕到了那片冒着青烟区域的侧后方! 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 只见那里果然是一个小型的越军临时宿营地! 大概有七八个敌人!他们正依托着几棵大树和简单的掩体,朝着雷老虎他们佯攻的方向猛烈射击!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对侧后方的我们,毫无防备! 而且,我看到,他们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难道……这就是他们防瘴气的“秘密武器”?! “耗子!准备!”我低声说道,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明白!”耗子也举起了枪,瞄准了其中一个敌人。 “打!!”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划破了空气! 两个正在射击的越军士兵,应声而倒! 这突如其来的侧后方打击,让剩下的敌人瞬间陷入了混乱!他们惊慌地调转枪口,试图寻找我们的位置! 但已经晚了! 我和耗子交替掩护,不断地变换着射击位置,用精准的点射,将那些暴露出来的敌人,一个个地撂倒!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不到一分钟!宿营地里的七八个敌人,就全部被我们干掉了! “安全!”我朝着正面佯攻的雷老虎他们打出了信号! 雷老虎带着那两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看到满地的敌人尸体,他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妈的!真让你们两个小子给抄了后路了!”他咧开大嘴,狠狠地拍了拍我和耗子的肩膀,“干得漂亮!”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果然,在这些敌人身上,我们都找到了那种装着某种黑色药膏的小竹筒!还缴获了一些草药(似乎是用来点燃驱瘴的)!以及一些急需的弹药和食物! 更重要的是!我们还从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敌人身上,找到了一份……简易的地图! 上面标注着……附近几个越军据点的位置和兵力部署?! 这个意外的收获,让我们喜出望外!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我们立刻将那些防瘴气的药膏和草药分发给弟兄们(虽然不知道具体用法,但有总比没有强),又赶紧将缴获的食物和水送去给那些病号。 虽然那个新兵(柱子)和其他几个重病号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但至少……我们有了新的希望!有了这份地图,我们就能避开敌人的主要据点,找到更安全的路线!甚至……还能策划下一次的反击! 这场与“无声敌人”——瘴气的较量,以及随之而来的、惊险的丛林遭遇战,虽然让我们付出了代价,但也让我们意外地获得了重要的情报和……一线生机! 第87章 按图索骥,拔除毒牙的序幕 缴获的那份越军简易地图,虽然粗糙得像是随手涂鸦,但在我们这群迷失在敌后丛林、几乎弹尽粮绝的残兵眼中,却不啻于指路的北斗!再加上那些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气味刺鼻却似乎真能缓解瘴气不适的黑色药膏,以及一些急需的弹药和食物,弟兄们原本因为伤病和绝望而黯淡下去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新兵柱子和其他几个病号,在涂抹了药膏、喝了点热水(我们用缴获的打火机和收集的干柴,极其小心地生了一小堆火)之后,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奄奄一息了。 “妈的!总算是缓过一口气了!”雷老虎班长(他坚持让我们继续叫他班长)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弟兄们,咧着他那标志性的大嘴,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表情变得严肃,“不过,都别高兴得太早!这鬼地方,危险无处不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将那份缴获的地图摊开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我和耗子,以及另外几个还能战斗的老兵都围了过去。 地图确实简陋,很多地方都只有潦草的等高线和模糊的标记。但对于我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来说,结合指北针和对周围地形的观察,还是能大致判断出我们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 “看这里,”雷老虎粗壮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想要靠近边境线,或者找到下一个可能存在我方秘密联络点的区域,就必须沿着这条季节性河流的干涸河床往西北方向走。”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线条:“这条河床地势相对隐蔽,两侧都是山,不容易被空中发现。而且,就算现在是旱季,河床深处肯定还有积水,能解决我们的饮水问题。” 这个判断和之前秦峰副连长的分析基本一致。看来,这条路线确实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但是,”雷老虎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点在了河床路线上几个用红色小叉标记出来的地点,“这条路线上,越南猴子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也知道这里是条通路!地图上标注了至少三个可疑的地点! 看这标记和地形,很可能是他们的临时观察哨、火力点,甚至是……小型的弹药补给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语气变得异常凝重:“这些地方,就像是藏在路上的毒蛇!不把它们拔掉,我们根本不可能安全通过!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这点人,插翅难飞!” 拔掉敌人的据点?! 我们几个都沉默了。我们现在还能战斗的人员,算上我和雷老虎,满打满算也就六个!而且个个带伤,弹药也仅仅是刚刚得到少量补充!要去主动攻击敌人的固定据点,哪怕只是小型的观察哨,风险也极其巨大! “我知道这很难!也很危险!”雷老虎似乎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神里燃烧起一股熊熊的战意,“但是!我们是猛虎连的兵!什么时候怕过死?!与其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逃,最后还是可能被敌人堵住打死,还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把这些拦路虎一个个都给老子敲掉!” “而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敲掉了他们的据点,咱们还能缴获武器弹药和补给!说不定还能抓个舌头问问情况!这买卖,干得过!” 雷老虎的话,虽然带着一股子蛮劲儿,但也确实有道理!绝境之下,有时候冒险反击,反而比一味躲避更能争取到生机! “好!班长!你说怎么干!我们听你的!”耗子第一个表态!他手臂上的伤经过包扎,似乎并不影响他举枪,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干他娘的!怕个球!”其他几个战士也纷纷响应!被雷老虎这股子悍勇之气一激,原本的恐惧和犹豫也消散了不少! 我看着这些在绝境中依然不失血性的战友,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是啊!我们是猛虎连!是王牌部队!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吓倒?! “班长!算我一个!”我拄着步枪,站直了身体(虽然腿还是很疼),大声说道,“我虽然腿脚不便,但枪法还行!负责火力支援没问题!” “好!这才像话!”雷老虎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先拿距离最近的这个‘钉子’开刀!” 他指着地图上第一个红色小叉标记:“这里,位于前面大概三公里外的一处山脊上,可以俯瞰下方很长一段河床。地图标注是**‘疑似观察哨’**,估计兵力不会太多,最多一个班。我们就打他一个立足未稳,出其不意!” 他迅速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耗子!”他看向那个枪法最好的老兵,“你枪法好,人也机灵!你再带上大山(另一个身手不错的战士),你们两个负责尖兵侦察和渗透! 从侧翼摸上去!找到他们的精确位置!有机会的话,用狙击步枪(假设耗子有缴获或配发简易狙击镜)或者步枪精准点射,优先干掉他们的哨兵和机枪手!” “是!”耗子和大山齐声应道! “李卫国!”他看向我,“你带着柱子(那个新兵,身体恢复了一些,可以勉强行动了)还有老牛(另一个幸存的老兵),你们三个,负责正面佯攻和火力吸引! 记住!主要是制造动静!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给耗子他们创造机会!等他们得手后,我们再一起冲!” “明白!”我立刻回答!虽然是佯攻,但同样危险重重! “其他人(指看护伤员的战士),留在原地隐蔽!保护好伤员和物资!等我们信号!” “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计划已定,我们立刻行动! 耗子和大山,如同两只敏捷的猎豹,迅速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侧翼茂密的丛林之中。 而我,则带着柱子和老牛,深吸一口气,也开始朝着那个目标山脊的正面,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我们没有走河床,而是选择了沿着河床旁边相对陡峭、但植被更茂密的山坡前进,这样更利于隐蔽。我的腿伤让我行动非常困难,每一步都像是在针尖上行走,但我咬紧牙关,一步也不敢落下。柱子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老牛则经验丰富,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断地观察着四周。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接近了那座目标山脊。我们没有再往前,而是选择在距离山脊大概两百米左右的一片乱石堆后面隐蔽起来。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到山脊上的大致情况,又相对安全。 我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山脊。 果然!在一片看似天然的岩石和灌木丛后面,隐藏着一个用树枝和伪装网搭建起来的极其隐蔽的观察哨!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了望口,以及……一截轻机枪的枪管!周围似乎还有几个用沙袋垒砌的简易射击掩体! 从规模和火力配置来看,确实像是一个班左右的兵力。 现在,就看耗子和大山能不能成功摸到侧后方,拔掉这颗最致命的毒牙了! 我们在乱石堆后面,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我们自己压抑的心跳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在寂静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枪响,从山脊的侧后方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砰!” 是耗子!他动手了!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 山脊上那个观察哨里的机枪,猛地哑火了!里面似乎还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成功了!他们干掉了机枪手和哨兵! “就是现在!打!!”我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从岩石后面探出身,对着山脊上那些可见的掩体,大吼一声,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柱子和老牛也同时开火! 我们三支步枪的火力虽然并不密集,但在寂静的山谷里骤然响起,还是成功地吸引了山脊上残余敌人的注意力! 果然! 山脊上立刻响起了杂乱的枪声!几个敌人慌乱地从掩体后面探出头来,朝着我们这边胡乱射击! 他们的注意力,被我们成功吸引过来了! 而就在这时! 耗子和大山的身影,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已经从侧后方迅猛地冲上了山脊!手中的冲锋枪(假设他们缴获或携带了)或者步枪发出致命的点射! “哒哒哒!”“砰!砰!” 那些还在朝我们射击的敌人,瞬间遭到了来自侧后方的毁灭性打击!一个个惨叫着倒了下去! “冲上去!!”雷老虎(他不知何时也带着人摸了上来,或者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 我看到雷老虎那魁梧的身影,第一个带头,如同下山的猛虎,朝着山脊猛冲过去! “杀啊!!”我也被这股气势感染,忘记了腿伤,怒吼一声,带着柱子和老牛,也从乱石堆后面冲了出去! 前后夹击!里应外合! 山脊上残存的最后几个敌人,根本无法抵挡!很快就被我们冲上去的战士们用刺刀和枪托解决掉!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干净利落! 我们成功地占领了这座山脊观察哨! “哈哈!干得漂亮!!”雷老虎兴奋地大笑着,用力地拍着耗子和大山的肩膀,“好小子!枪法真他妈准!” 耗子和大山也露出了笑容,但眼神里依然带着一丝后怕。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发现这个观察哨一共只有六个敌人。除了那挺被打掉的轻机枪,还有几支ak冲锋枪和一些手榴弹、弹药。我们毫不客气地将这些战利品全部收缴。 这次成功的“拔点”行动,虽然规模不大,但极大地鼓舞了我们的士气!也验证了秦峰副连长(虽然他牺牲了,但他的战术思想还在)“逐个击破、快打快撤”的战术是有效的! 我们仿佛又找回了那支在敌后穿插、无所畏惧的猛虎连的感觉! 短暂的休整和重新分配弹药后,我们不敢有丝毫停留。枪声肯定会引来附近的敌人。我们立刻撤离了这座山脊,继续沿着那条干涸的河床,朝着下一个目标,或者说,朝着那条充满希望又布满荆棘的归途,前进而去! 第88章 河床遭遇,狭路上的机枪阵地 成功拔掉那个山脊观察哨,如同给我们这支在绝境中挣扎的小分队打了一针强心剂。弟兄们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和伤痛,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光彩和……自信。我们不再是单纯被追杀的猎物,我们也能主动出击,也能给敌人狠狠地来上一下! 我们沿着那条干涸的、布满砾石和淤泥的河床,继续向西北方向快速推进。这条路确实比在原始丛林里穿行要容易得多,至少视野相对开阔一些,也避免了那些无处不在的藤蔓和灌木的阻碍。河床两侧是陡峭的山壁,提供了天然的掩护,但也限制了我们的机动空间。 雷老虎班长(现在队伍里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走在最前面,手里端着一支缴获的ak冲锋枪(我们的56冲子弹不多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可疑的岩石。耗子和大山则作为左右两翼的警戒哨,与主力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我因为腿伤,和那个新兵柱子以及另外两个老兵走在队伍中间,负责殿后和看护伤员(之前中瘴气的几个弟兄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依然很虚弱)。 河床蜿蜒曲折,两侧的山壁越来越高耸,地形也越来越险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河水干涸后留下的、混合着淤泥和水草腐烂的腥气。偶尔能看到一些白骨散落在河滩上,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以前死在这里的人的。这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大概往前走了五六公里,前方河道猛地向右拐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急弯。拐弯处,河床骤然变窄,两侧的山壁如同被巨斧劈开一般,几乎垂直耸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一线天”隘口。 “停!”走在最前面的雷老虎突然举起了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我们立刻散开,各自寻找着河床边上的岩石或者低洼处作为掩护,枪口一致指向前方那个狭窄的隘口。 “怎么了?班长?”耗子悄无声息地从侧翼摸了回来,低声问道。 “前面那个隘口……有古怪!”雷老虎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指着前方那个黑乎乎的隘口,“刚才我好像看到……有反光?!而且……太平静了!连个鸟叫声都没有!” 在这种地形下,“反光”和“过分的安静”,往往就意味着……危险! 我立刻举起望远镜(之前缴获的),朝着那个隘口仔细观察起来。 隘口处光线很暗,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就在我即将放下望远镜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在隘口右侧石壁半腰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似乎……似乎有一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岩石本身颜色的……伪装网?! 而且,在那伪装网后面,隐约……好像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我的心猛地一沉! “班长!右边!石壁半腰!大概十点钟方向!有伪装网!后面好像有……机枪!!”我立刻压低声音,将我的发现报告给雷老虎! 雷老虎闻言,立刻举起望远镜再次观察!这次他看得更加仔细! “妈的!还真有!”他低声骂了一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止一个!左边!左边对称的位置,好像也有!是交叉火力!把整个隘口都封死了!” 交叉火力!机枪阵地! 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简直就是个死亡陷阱!如果我们刚才贸然冲过去,绝对会被打成筛子!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这帮狗日的越南猴子!真他妈的阴险!”雷老虎恨恨地骂道,“看来,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走这条河床!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柱子声音发颤地问道。 怎么办? 硬冲?肯定不行!对方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和火力优势! 绕路?两侧都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绕!除非我们能像之前一样找到什么“天梯”或者秘密通道,但这显然不现实!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硬着头皮,想办法打掉这两个该死的机枪阵地! 但是,怎么打? 对方的位置太刁钻了!隐藏在石壁半腰的凹陷处,外面还有伪装网掩护,我们从下面根本很难瞄准!而且我们的40火箭筒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打光了弹药!手榴弹也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对那种半永备的工事造成有效威胁! “妈的!”雷老虎急得直挠头,如同困在笼子里的老虎,“难道……真要被堵死在这里?!” 队伍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眼前这道难以逾越的“鬼门关”给浇灭了。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仔细回忆着刚才用望远镜观察到的细节。那两个机枪火力点,虽然位置隐蔽,火力交叉,但它们……似乎都是依托着岩壁上的天然凹陷或者裂缝构筑的?并没有看到明显的混凝土或者钢筋加固的痕迹! 而且,它们的位置……都在石壁的半腰,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七八十米? 这个距离…… 我的目光,落在了……我缴获的那支ak步枪上!以及……我们之前搜刮到的、数量还算充足的ak弹匣上! ak步枪,以其强大的火力和相对不错的穿透力而着称!在七八十米的距离上,连续射击,或许……或许能对那种简易的岩石工事造成一定的……破坏?! 哪怕只是打掉一些掩护的碎石,或者……震慑住里面的敌人?!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细节!那两个火力点,似乎……只能封锁隘口正面,对于来自隘口内部,或者说隘口更深处的攻击,它们是……背对着的?!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在我脑海里迅速成型! “班长!”我猛地抬起头,看着雷老虎,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我有……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雷老虎立刻问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指着前方那个狭窄的隘口,又指了指我们现在的位置,快速地说道:“你看!敌人这两个机枪点,虽然能封锁隘口,但它们的位置是固定的!而且……似乎都是依托天然岩石挖的,不一定有多坚固!” “我的想法是……我们集中所有还能用的自动武器!主要是ak和冲锋枪!对准其中一个火力点!进行……持续的、不间断的饱和射击! 就打一个点!用密集的子弹,硬生生地把它给我……打穿!或者至少把它压制住!” “同时!我们派一到两个身手最好的人!趁着火力压制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冲过隘口! 冲到那两个火力点的后方或者侧后方去!” “只要有人能冲过去!哪怕只有一个!就能从后面攻击他们!到时候,前后夹击!这两个火力点,必破!!” 我的计划,大胆而又疯狂! 用步枪和冲锋枪的火力去硬撼敌人的机枪工事?!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子弹很可能根本打不穿岩石! 而且,在敌人交叉火力的封锁下,想要冲过那个狭窄的隘口,简直就是……自杀式的冲锋!! 所有人都被我的计划惊呆了! 雷老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知道这很冒险!”我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要么,我们就在这里被敌人耗死、困死!要么……就他妈的赌一把!!” 赌一把! 又是赌一把! 雷老虎看着我眼中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又看了看隘口那两个如同死神眼睛般黑洞洞的枪口,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一咬牙! “妈的!就这么干!”他狠狠地说道,眼神里也燃烧起了疯狂的火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冲一次!” 他立刻开始分配任务:“耗子!大山!你们两个枪法最好!负责主攻右边那个火力点!把你们身上所有的ak子弹都给老子打光!狠狠地打!把它给我打成筛子!” “老牛!柱子!”他指向另外两个战士,“你们两个负责压制左边那个!能打多准打多准!尽量吸引他们的火力!” “我!”雷老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亲自带头!冲过去!” “不行!班长!”耗子立刻反对,“你是指挥官!怎么能让你去冒险?!我去!” “我也去!”大山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雷老虎眼睛一瞪,“这是命令!老子跑得虽然没你们快,但火力猛!能给后面的人开路!耗子!你脑子灵!冲过去之后,知道该怎么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李卫国!” “到!” “你……”雷老虎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小子……腿脚不便,就留在这里!负责……火力支援!用你那精准的点射!掩护我们!给我们……争取时间!” 火力支援?掩护? 我知道,这其实是雷老虎在照顾我,不想让我这个伤员去冒最大的风险。 但……让战友们去执行自杀式的冲锋,而我却躲在后面?! 不!我做不到! “班长!”我猛地站了起来(虽然腿疼得钻心),看着他,眼神坚定,“让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冲!” “你?!”雷老虎愣住了,“你小子疯了?!你这腿……” “腿瘸了也能开枪!也能扔手榴弹(虽然我已经没有了)!”我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这条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现在该轮到我了!让我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我的话,掷地有声!也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雷老虎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带着血性的、赞许的笑容! “好小子!有种!不愧是咱猛虎连的兵!”他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就……一起冲!!” “目标!隘口对面!生死……各安天命!” “准备——!!!” 第89章 生死隘口,血火中的冲锋 “准备——!!!” 雷老虎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在狭窄的河床间回荡,也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那早已被绝望和恐惧压抑到极致的血性! 要么冲过去,活!要么死在这里,烂成一堆白骨! 没有第三条路!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腿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将那支沉重的ak步枪紧紧抱在怀里(这是我能找到的火力最猛的武器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心脏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 身边,雷老虎已经将他那支缴获的轻机枪(如果之前缴获了还能用的话,或者依然是冲锋枪)架好,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燃烧着如同实质般的疯狂战意! 另一边,耗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右侧那个机枪火力点,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猎豹! 负责火力压制的老牛和柱子,也已经将枪口对准了各自的目标,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等待着命令!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和我们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就是现在!打!!!”雷老虎猛地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几乎在同时!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负责火力压制的老牛和柱子率先开火!将所有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向隘口两侧那两个该死的机枪火力点!特别是右侧!耗子和大山(如果他还在,或者另一个枪法好的老兵)更是将ak步枪的点射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打在那个火力点的射击孔附近! 子弹打在岩石上,迸溅出耀眼的火星!打在伪装网上,将其撕扯得粉碎! 虽然未必能对里面的敌人造成致命伤害,但这种持续不断的、近乎饱和的火力压制,瞬间就吸引了敌人全部的注意力!也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射击! 隘口两侧那两挺原本嚣张的机枪,火力明显减弱了!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冲!!!” 就是这个机会! 雷老虎咆哮一声!如同发怒的棕熊!第一个从掩体后面猛地窜了出去!端着枪(无论是机枪还是冲锋枪),一边疯狂地朝着隘口扫射,一边用他那魁梧的身躯,顶着可能飞来的子弹,朝着那个狭窄的、如同鬼门关般的隘口猛冲过去! “跟我来!!”耗子也紧随其后!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如同鬼魅般在乱石间穿梭跳跃!手中的步枪不断地进行着精准点射!压制着任何可能探出头来的敌人! 而我!也猛地一咬牙!将所有的疼痛和恐惧都抛到了脑后!拄着那支ak步枪当拐杖!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跟在他们身后,一瘸一拐地,朝着那个决定我们生死的隘口,冲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 枪声!在头顶炸响! 子弹!如同冰雹般在我们身边落下!打在地上!溅起一蓬蓬泥土! 我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弹头擦过脸颊带来的刺痛! 但我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冲过去!冲到隘口的那一边去! 距离隘口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隘口两侧那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岩壁就在眼前!那黑洞洞的机枪射击孔如同死神的眼睛! 突然! 左侧那个一直被老牛他们压制的机枪点,似乎是换了弹链或者换了人!猛地再次发出疯狂的咆哮! “哒哒哒哒哒哒!!” 炽热的火舌瞬间扫了过来! “小心!!”冲在最前面的雷老虎嘶吼一声!他猛地将身体往旁边一扑!试图躲避! 但还是晚了一步! 几发罪恶的子弹,狠狠地钻进了他那魁梧的后背! “噗嗤!”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破烂的军装! 雷老虎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扑倒在地!就在距离隘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班长!!!”我和耗子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但我们没有时间停下!更没有时间悲伤! 因为右侧那个机枪点,也趁着我们火力中断的瞬间,再次开火! “哒哒哒哒!!” 交叉火力!死亡的交叉火力!瞬间封锁了整个隘口! 我们被彻底堵在了隘口之外!雷老虎班长……就倒在我们的面前!生死不明! “妈的!跟他们拼了!!”耗子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怒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步枪,拔出腰间的匕首,竟然想……直接冲上去肉搏?! “别冲动!!”我一把拉住了他!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 怎么办?! 火力被压制!冲锋受阻!雷老虎班长又…… 难道……真的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雷老虎倒下的位置! 他虽然扑倒在地,但手里……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两颗手榴弹?! 是他之前一直别在腰间的!引信……引信似乎已经被他拉开了?! 他的身体,正好挡在了右侧那个机枪点的射界前方!而他倒下的位置,距离左侧那个正在疯狂扫射的机枪点……只有不到五米! 一个极其惨烈,却又可能是唯一能扭转战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的大脑! “耗子!掩护我!!”我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耗子猛地推向旁边一块岩石后面! 然后!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 将手中的ak步枪猛地朝前一扔!(希望能吸引一点火力) 然后,我如同离弦之箭般(虽然姿势极其狼狈),朝着雷老虎倒下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我身边的泥土和岩石上! 疼痛!早已麻木! 恐惧!早已被愤怒和决绝所取代!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雷老虎手里那两颗拉开弦的手榴弹! 我扑到了雷老虎身边!他已经彻底没了声息,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还残留着冲锋时的怒吼和不甘! “班长……对不住了!!”我低吼一声,忍着巨大的悲痛,飞快地从他僵硬的手中,夺过那两颗已经开始冒烟的手榴弹! 然后!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这两颗凝聚着愤怒、仇恨和最后希望的手榴弹,朝着隘口左侧那个还在疯狂扫射的机枪火力点,狠狠地扔了过去!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那个火力点!机枪声戛然而止! 左侧火力点!被我端掉了! 而右侧…… “啊!!!”耗子抓住这个机会!如同疯虎般从掩体后冲了出来!他没有用枪!而是直接扑向了右侧那个同样被打懵了的机枪火力点!手中的匕首带着复仇的火焰!狠狠地扎了进去! 里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隘口,只剩下硝烟弥漫,和……我和耗子两个人,粗重得如同濒死的喘息声。 我们……成功了? 我们……真的……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打掉了这两个如同鬼门关般的机枪阵地?! 我瘫倒在雷老虎班长冰冷的尸体旁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泪混合着汗水和血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耗子也浑身是血地从右侧火力点里爬了出来,他看着地上的雷老虎,又看了看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隘口的那一边,是什么?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地狱? 我们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我们活下来了。 踩着班长和战友的尸体,用最惨烈的方式,活了下来。 第90章 血路尽头,残兵的归途 我和耗子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两条刚刚从深海里挣扎上岸的鱼。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失血而不住地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雷老虎班长冰冷的尸体就躺在我身边,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似乎还残留着冲锋时的怒吼和不甘。看着他那张布满血污和硝烟的、曾经无比鲜活的脸庞,我的心如同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痛得无法呼吸。 还有老牛,柱子……以及其他几个我甚至没来得及记住名字的弟兄……他们都永远地留在了这条通往隘口的血路上。 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了。 我和耗子。 两个伤痕累累、弹药几乎耗尽、精神濒临崩溃的残兵。 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吗? 或者说,这样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耗子挣扎着爬到雷老虎身边,试图合上他那圆睁的双眼,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最终放弃了,只是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军帽,盖在了班长的脸上,然后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从他喉咙里发出。 我也想哭,但眼泪似乎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洞。 过了很久,或许只是几分钟,但在我们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耗子终于抬起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泪水,眼神虽然依旧通红,但却多了一丝……麻木的坚韧。 “……走吧。”他声音沙哑地说道,“留在这里……没用。得……得把班长他们……带回家……” 带回家…… 是啊,我们得回家。 我们必须活着回去!把牺牲弟兄们的名字,把他们最后的故事,带回家乡,告诉他们的亲人!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点火星,重新点燃了我心中那几乎要熄灭的求生意志。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用步枪(那支ak)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耗子也站了起来,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但他只是草草地撕下衣服布条勒紧,然后弯腰捡起了雷老虎那支已经打空子弹的冲锋枪,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班长残留的力量。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搀扶着,拖着沉重的脚步,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进了那个被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打开的……隘口。 隘口的另一边,并没有想象中的敌人或者陷阱。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更加开阔、也更加荒凉的河谷。 河床依旧干涸,但明显比之前宽阔了许多。河谷两侧的山势也逐渐变得平缓,虽然依旧是崇山峻岭,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悬崖峭壁了。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梯田的轮廓?! 甚至……还有几缕……炊烟?! 是村庄?! 这个发现,让我们疲惫不堪的心,再次涌起一丝希望! 有村庄,就意味着有人烟!有食物!有水!甚至……可能有机会打听到更准确的、返回边境线的路线! “快!那边!”我指着炊烟升起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们两个人,如同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的旅人,再次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互相搀扶着,朝着那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跋涉而去。 虽然不知道那个村庄是敌是友,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福是祸。 但至少,那是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一个……脱离这片死亡河谷的希望! 我们沿着河谷边缘,尽量利用着稀疏的灌木和岩石进行隐蔽,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个村庄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瑶族或者壮族山寨(从房屋的建筑风格判断),依山傍水,几十栋木制的吊脚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梯田(虽然很多已经荒芜了)。 寨子里很安静,看不到太多人活动的迹象,只有几缕炊烟从屋顶缓缓升起,给这片荒凉的山谷带来了一丝生气。 但是! 就在我们距离寨子还有大概一两百米的时候! 耗子突然猛地拉住了我,示意我隐蔽! “你看!寨子口!”他压低声音,指着通往寨子的那条主要小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寨子口那棵巨大的榕树下,赫然……站着几个穿着黄绿色军装、挎着枪的……越南兵?! 他们似乎在……放哨?! 而且,在寨子旁边的一块平地上,还用树枝和伪装网搭着几个……临时的军用帐篷?!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看似平静的山寨,竟然……驻扎着越军?! 我们……我们竟然一头撞进了敌人的窝里?! 妈的!老天爷真他妈会开玩笑!刚刚逃出虎口,又入了狼窝! 我和耗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和……一丝苦涩的自嘲。 怎么办? 转身就跑?我们现在这个状态,根本跑不远!而且一旦被发现,绝对是死路一条! 冲进去拼了?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不到十发子弹,去冲击一个驻扎着不明数量敌军的寨子?那更是找死! 难道……真的要……投降? 不!绝不! 我们是猛虎连的兵!是中国的军人!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能向这些侵略者低头! 就在我们进退两难、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突然! 有人?! 是敌人?!追上来了?!还是……?! 我和耗子瞬间惊醒!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看到,在下游大概一百多米外,河床拐弯处那片乱石堆后面,似乎……有火光在闪动?! 不是篝火!而是……手电筒的光?! 而且不止一束!有好几束光芒在晃动!似乎有人正在那里活动! 他们是什么人?! 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紧张和……一丝决绝! 无论对方是谁,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搞清楚情况! 我们两个人,如同两只受伤的野狼,极其小心地,利用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朝着那个方向,一点一点地摸了过去…… 第91章 河谷暗影,意外的遭遇 我和耗子,如同两只潜行的猎豹,将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河床边缘,利用着每一块岩石、每一簇低矮的灌木作为掩护,朝着下游那片闪烁着手电筒光芒的乱石堆,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摸索过去。 距离在缩短,我们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那些晃动的手电光束后面,到底是什么人?是搜寻我们的越军小分队?是之前那伙伪装成我军的神秘敌人?还是……一线生机的可能——我们自己失散的部队?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我们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手中的武器(我那支没几发子弹的ak,耗子那支同样没子弹的冲锋枪,以及我们腰间的匕首)被我们握得死死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终于,我们摸到了距离那片乱石堆不足五十米的地方。这里地势稍高,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那里的情况。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他们自己晃动的手电光,我们看清了! 那里大概有七八个人! 他们没有穿越南军装!也没有穿我们熟悉的解放军军装!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 有的人穿着类似当地少数民族的黑色土布衣裤,有的人则穿着破烂的旧军装(但看不出是哪一方的),还有的人干脆就赤着上身,露出黝黑精壮的肌肉! 他们的武器也同样杂乱!有老旧的法制步枪,有美制m1卡宾枪,有苏制ak冲锋枪,甚至还有人背着土制的火药枪和砍刀! 这些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正规军! 更像是……一群混迹在边境地区的……地方武装?或者干脆就是……土匪、走私贩?! 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和……更加强烈的警惕! 这些人深更半夜出现在这个荒凉的河谷里,鬼鬼祟祟的,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他们似乎正在检查着什么东西。几个人围在一起,手电筒光束聚焦在地面上,像是在辨认痕迹,或者……在寻找什么失落的物品? 我们不敢再靠近,只能潜伏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试图判断他们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那伙人似乎完成了检查,开始低声交谈起来。他们说的语言很杂,有当地的土话,有蹩脚的越南语,甚至……我还隐约听到了几句……带着广西或云南口音的汉语?! 难道……他们中有我们中国人?!是叛徒?还是被裹挟的边民? 我的心沉了下去。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就在这时,那伙人似乎做出了决定。他们熄灭了大部分手电筒,只留下两束微弱的光线照明,然后……开始沿着河床,朝着我们上游的方向,也就是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隘口方向,搜索前进?! 不好!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隘口那里(比如我们留下的战斗痕迹,或者……雷老虎班长的尸体)去的?! 我和耗子心里都是一惊! 我们不能让他们过去!隘口那边牺牲了那么多弟兄!绝不能让这些不明身份的家伙再去亵渎!而且,一旦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或者与我们发生冲突,枪声很可能会引来真正的越军! 怎么办?! 打?我们两个人,武器弹药都几乎耗尽,对方有七八个人,武器虽然杂乱,但火力肯定比我们强!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 躲?他们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搜索过来!这片河滩虽然有乱石掩护,但并不算特别隐蔽!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或者……把他们引开!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我们侧后方,河岸上方那片陡峭的山坡上!那里怪石嶙峋,灌木丛生,而且……似乎有一些不太稳固的、悬在半空的巨大岩石?!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我脑海里形成! “耗子!”我压低声音,对他快速说道,“看到上面那些石头没有?!” 耗子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点了点头。 “我们……想办法爬上去!然后……弄出点动静!把这些石头……弄塌下来!!”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制造混乱!把他们引开!或者……干脆把他们埋了!” “什么?!”耗子吃了一惊,“这……这太危险了!万一我们自己……” “没有万一了!”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么赌一把!要么就等着被他们像撵兔子一样抓住弄死!” 耗子看着我眼中那股子疯狂的狠劲儿,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敌人手电光束,最终,他狠狠地一咬牙:“妈的!干了!死就死吧!” 我们两个人立刻行动起来!不再顾忌暴露的风险!以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地,朝着侧后方那片陡峭的山坡爬去! 我的腿伤严重影响了速度,每爬一步都如同酷刑!耗子不得不放慢速度,一边警戒,一边拉我一把! 幸运的是,那些不明武装分子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河床和隘口方向,并没有立刻发现我们这两个正在向上攀爬的“壁虎”! 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半山腰,找到了几块看起来极其“危险”的、下方已经被雨水掏空、似乎只需要一点外力就会崩塌的巨大悬石! “就是这里了!”我喘着粗气说道。 而此时,下方的那些武装分子,已经搜索到了距离我们藏身处不足三十米的地方!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留下的新鲜痕迹!开始变得更加警惕!甚至有人举起了枪! 不能再等了! “耗子!找根结实点的树枝或者石头!准备撬!”我低吼道! 我们两个人立刻分头寻找工具! 就在这时! 下方的一个武装分子,似乎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举起手电筒,朝着我们这边照射过来! “上面有人!!”他惊恐地大喊道! 几乎在同时!其他武装分子也纷纷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们! 完了!暴露了! “快!动手!!”我嘶吼着!也顾不上找什么工具了!直接用手中的ak步枪枪托!狠狠地朝着那块悬石的根部砸去! 耗子也反应极快!他捡起身边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另一块悬石砸了过去!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几块本就岌岌可危的悬石,在我们的撞击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下方的武装分子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发出了惊恐的叫喊!开始慌乱地后退!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但已经晚了!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那几块巨大的悬石,连同周围大量的碎石和泥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从山坡上崩塌而下!朝着下方的河床狠狠地砸了下去! 巨大的烟尘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河谷都笼罩其中! 碎石撞击地面的声音!敌人惊恐绝望的惨叫声!以及……某种重物被彻底掩埋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 我和耗子趴在山坡上,死死地抓住身边的树根和岩石,才没有被这剧烈的震动和塌方波及! 过了好一会儿,烟尘渐渐散去。 我们心有余悸地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的河床上,已经被大量的落石和泥土彻底覆盖!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堰塞坡!之前那些武装分子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只有几支扭曲变形的枪管和破碎的衣物碎片,从石缝中露出来…… 他们……他们被活埋了?! 看着这如同天灾般的景象,我和耗子都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竟然……用这种方式……解决了这伙敌人?! 虽然手段有些……残酷,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但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能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巨大的疲惫感和虚脱感再次袭来。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阵阵发黑。 耗子的情况比我稍好,他挣扎着爬过来,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 “李……李哥……”他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活下来了……” 但是,接下来呢? 我们制造了这么大的动静,塌方堵塞了河道,肯定会引来更多的注意!无论是越军,还是其他什么人,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真正的……归途! 第92章 峰回路转,边境线上的曙光 巨大的轰鸣声和地面的震颤渐渐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尘土和刺鼻的硝烟味(可能是岩石撞击产生的,也可能是敌人携带的弹药被引爆了),依然提醒着我们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和耗子瘫在陡峭的山坡上,如同两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看着下方那被乱石和泥土彻底掩埋的河床,以及那些连同敌人一起被深埋的秘密,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后怕感,如同潮水般将我们淹没。 “走……快走……”耗子挣扎着爬起来,他的脸色因为刚才的惊吓和用力而显得异常苍白,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简陋的绷带,“这里……不能待了!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引来人!” 我点了点头,强忍着腿部传来的阵阵剧痛,也用步枪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们刚才制造的这场“人造塌方”,虽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但也彻底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无论是越军还是其他什么势力,只要听到这巨大的响动,或者发现河道被堵塞,就一定会派人过来查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但是,往哪里走? 原路返回隘口方向?肯定不行!那里是死路! 继续沿着河谷下游走?河道已经被堵死了,而且下游很可能还有敌人的据点!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继续向西北方向,翻越这座山梁,朝着我们之前判断的边境线方向前进! 虽然那意味着要进入更加陌生、更加危险的山区,但至少……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翻过去!”我咬着牙,指着山梁的顶端! 我们两个人,再次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这一次,不再是沿着相对平缓的河谷,而是要攀爬陡峭湿滑、布满荆棘和乱石的山坡! 我的腿伤成了致命的拖累!每向上爬一步,都如同针扎般疼痛!有好几次,我都因为脱力而差点滚下山坡,幸亏耗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耗子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多少,他失血不少,体力也严重透支,但他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在前面探路,或者在后面推我一把。 我们就这样,互相搀扶着,互相鼓励着,如同两只受伤的蚂蚁,在陡峭的山坡上,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攀爬着。 汗水湿透了我们的衣服,又被山风吹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渍。嘴唇干裂得如同树皮,喉咙里像是要冒出火来。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我们的胃囊和意志。 但我们谁也没有放弃! 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翻过这座山梁,或许……就能看到希望!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像是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在我们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我们登上了山梁的顶端! 站在山梁上,向下望去—— 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狭窄压抑的河谷! 而是一片……相对平缓开阔的山间盆地! 盆地里,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田埂、稀疏的村落、甚至……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看起来像是简易公路的土路?! 而在盆地的最北端,那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看起来……异常的熟悉?! 像极了……我们祖国边境线那边的山形地貌?! 更让我们心头狂跳的是! 在盆地中央,那条土路旁边的一个小村落里!我们隐约看到……一面迎风飘扬的……红旗?! 虽然距离很远,看得不太真切,但那抹鲜艳的红色,绝对不会错! 是……是我们自己的国旗?! 难道……我们……我们已经……越过边境线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我们濒临崩溃的身体! 我和耗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耗子声音哽咽,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硬汉,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我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回家了!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这么多牺牲!这么多绝望!我们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放声大哭,又放声大笑!将连日来积压的所有恐惧、悲伤、压抑和痛苦,都尽情地宣泄出来! 哭了很久,笑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哑了,直到力气都耗尽了。 我们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走!我们……下去!”我擦干眼泪,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我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沿着相对平缓的山坡,朝着下方那个飘扬着五星红旗的村落,跌跌撞撞地走了下去! 这一次,我们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随着距离的缩短,我们看得越来越清楚! 那确实是一个中国的边境村寨! 房屋的样式是我们熟悉的!路边的标语牌上写的是汉字!甚至还能听到几声……熟悉的乡音?! 在村口,我们也看到了!看到了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年轻的边防战士! 他们正在站岗!虽然看起来有些稚嫩,但那挺拔的身姿,那警惕的眼神,都让我们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安全! 我们回来了!我们真的回来了! 我和耗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几个边防战士,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着: “同志!!我们回来了!!自己人!!!” 那几个年轻的边防战士显然也发现了我们这两个突然从山上冒出来的、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甚至还带着武器(虽然没什么子弹了)的“野人”!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警惕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枪! “站住!什么人?!口令!!”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班长的小战士厉声喝道! 口令?! 我和耗子对视一眼,都愣住了。我们离开部队那么久,哪里知道现在的口令是什么? “同志!别误会!我们是……”我急忙想要解释。 但还没等我说完,异变陡生! 就在我们身后!那片我们刚刚穿过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枪响?! 紧接着!几颗子弹!竟然……朝着我们这边射了过来?! “噗噗!”子弹打在我们脚边的泥土里!溅起几点尘土! 不好!是追兵?!他们竟然……追到国境线这边来了?!还是说……?! 村口的边防战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呆了!他们立刻卧倒,举枪还击! “敌袭!有敌人!!” 枪声瞬间响成一片! 我和耗子也懵了!下意识地就地卧倒!举枪警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还没有真正安全?! 第93章 界碑线上的枪声,最后的狙杀 枪声骤然响起,瞬间打破了边境线上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子弹如同毒蛇般,从我们身后那片茂密的、刚刚穿过的山林里呼啸而出,一部分打向我们这两个刚刚暴露的目标,另一部分则射向了村口那些反应迅速、立刻卧倒还击的边防战士! “妈的!阴魂不散!”耗子怒骂一声,迅速翻滚到一个土坎后面,举起了雷老虎那支早已打空子弹的冲锋枪(此刻只能当烧火棍用了),警惕地观察着后方山林里的动静。 我也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手中的ak步枪里也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怎么回事?!敌人竟然真的追过来了?!而且还敢在我国境线边上开火?!他们疯了吗?! 村口的边防战士们显然也懵了,但他们的反应极快,训练有素。在那个年轻班长的指挥下,他们迅速依托着哨卡工事和地形进行还击! “哒哒哒!”一挺架设在哨卡上的56式班用机枪率先怒吼,橘红色的火舌喷吐而出,朝着后方山林的可疑区域进行火力压制! 其他战士也用步枪和冲锋枪不断点射!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在空中交织飞梭! 但是! 袭击我们的敌人,枪法异常精准!而且极其狡猾!他们隐藏在茂密的丛林和复杂的地形之中,只打冷枪,打了就换地方,根本不与我们正面交火! “砰!”村口一个正在移动位置的边防战士,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了下去! “砰!砰!”又有两发子弹,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越军散兵!他们的枪法、战术,都带着一股子……特种作战的味道! 难道……是之前遭遇的那伙伪装敌人?!或者……是“黑曜石”组织的人?!他们竟然……真的追到了这里?!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灭我们的口?!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被动了!”耗子焦急地喊道,“他们的枪法太准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对峙下去,我们这边目标明显,迟早会被他们一个个点名清除!必须想办法找到他们的位置! “照明弹!有没有照明弹?!”我朝着村口方向大声喊道(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边防哨所未必会配备)。 果然,那边没有回应。 怎么办?! 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后方那片危机四伏的山林,试图从那些晃动的树影和岩石缝隙中,找到敌人的藏身之处。 突然! 我的目光定格在了……山坡中段,一棵形态奇特的、几乎是横着生长的巨大歪脖子松树上! 那棵树的位置非常刁钻,枝叶茂密,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河谷和村口!而且……我刚才似乎捕捉到……树冠深处,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镜片反光?! 狙击手?! 我的心猛地一紧! 很有可能!只有狙击手,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至少三四百米),打出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冷枪!而且还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 如果能干掉那个狙击手,就能极大地缓解我们目前的压力!甚至可能……扭转战局! 但是……距离太远了!我手里的ak步枪虽然威力大,但在这个距离上,想要精准命中隐藏在茂密树冠里的狙击手,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只有最后几发子弹了! 耗子的冲锋枪更不用指望! 怎么办?!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支被我一直忽略的、作为支撑拐杖使用的……56半自动步枪?!(在第八十七章结尾,我们缴获了武器弹药,可以设定李卫国在后续行军中,为了方便行走,将ak交给了耗子,自己重新拿起了更轻便、或者说更熟悉的56半作为支撑) 对!56半!它的精度,远超ak和冲锋枪!在这个距离上,虽然也没有瞄准镜,但凭借我之前练就的枪感和……一点点运气,或许……或许有机会?! 我立刻将身上的ak扔给耗子(让他继续提供火力压制),然后迅速拿起那支一直被我当拐杖用的56半!检查了一下弹仓,里面还有……五发子弹! 五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排除掉周围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那棵歪脖子松树上! 我仔细地回忆着狙击手可能藏身的位置——通常是树杈最密集、光线最不容易透进去的地方。 我调整着呼吸,将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虽然肩膀也有伤,但顾不上了!),右眼凑近瞄准具,用缺口对准准星,再缓缓地移动枪口,套向了那片最可疑的树冠区域…… 风声……心跳声……枪声……似乎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模糊的目标…… 就是那里! 我似乎看到了!在那片浓密的松针后面,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属于自然环境的……反光点?! 还有一小截……伪装布料?! 找到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扣向了扳机…… 稳住……一定要稳住…… 就在我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那个狙击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他似乎动了一下!想要转移位置! 不能让他跑了! “砰!!!” 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带着我全部的希望和愤怒,旋转着,呼啸着,朝着那个遥远的目标飞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棵歪脖子松树!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打偏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就在这时! 突然! 从那片浓密的树冠深处,猛地……掉下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在空中翻滚着,然后重重地砸在下方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动不动了!手里那支带着瞄准镜的狙击步枪,也摔到了一旁! 打中了!!! 我竟然……真的打中了!!! “好!!!”耗子看到这一幕,兴奋地大吼一声! 村口的边防战士们,也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打掉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敌人的火力明显减弱了!也失去了最致命的威胁! “弟兄们!压上去!干掉剩下的杂碎!!”村口的那个年轻班长抓住机会,立刻下令反击! 边防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端着枪,朝着山林里那些还在零星射击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失去了狙击手的掩护和指挥(狙击手往往也承担着观察和指挥的任务),剩下的那几个敌人根本无心恋战!他们惊慌失措地朝着丛林更深处逃窜!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枪声,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 只剩下风声,水声,以及……我们这些幸存者,疲惫而又带着一丝庆幸的喘息声。 我瘫倒在岩石后面,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那一枪,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耗子冲过来,激动地抱住我:“李哥!你……你太牛逼了!那么远!一枪就干掉了!简直是神枪手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神枪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或者说,是那些牺牲的战友,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吧…… 很快,村口的边防战士们也跑了过来。那个年轻的班长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老……老班长!”他有些激动地说道,“谢谢您!要不是您刚才那一枪,我们恐怕……” “别叫我老班长,”我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我叫李卫国,只是个……侥幸活下来的老兵。” “李卫国……”年轻班长点了点头,郑重地向我敬了一个军礼,“我代表我们哨所全体战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也挣扎着想要回礼。 就在这时,从村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穿着军医白大褂、但明显是临时赶来的医生,还有几个抬着担架的卫生员,在之前那位少尉军官高磊的带领下,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他们是……来接应我们的?! 第94章 归队与甄别,风波暂平 “李卫国同志!耗子同志!”少尉高磊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看到我们两个浑身血污、疲惫不堪的样子,特别是看到我腿上还在不断渗血的绷带,脸上露出了急切而关切的神情,“你们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 “报告首长!我们……还撑得住!”耗子替我回答道,他自己的胳膊也在流血,但相比之下确实算轻伤了。 “快!医生!担架!赶紧给他们检查!送医院!”高磊立刻对身后的医护人员命令道。 那个随队而来的军医(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立刻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我的腿伤。他解开早已被血浸透的绷带,看到那有些发炎、甚至隐隐发黑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枪伤,贯穿伤,时间拖太久了,感染很严重!”军医沉声说道,语气凝重,“必须立刻进行彻底清创和抗感染治疗!否则这条腿……可能会保不住!” 保不住?!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个可能性,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我不想变成瘸子!更不想失去这条腿! “医生!求求你!一定……一定要保住我的腿!”我声音颤抖地抓住医生的胳膊。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控制感染!” 我沉默了,心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很快,我和耗子(他的伤势相对较轻,但为了保险起见,也需要进一步检查)都被抬上了担架,由边防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抬着,朝着村寨的方向走去。 路上,高磊少尉一直跟在我们旁边,一边走一边简单地询问着我们之前遭遇的情况。 我强忍着疼痛和疲惫,将我们从蚂蟥谷遭遇伏击,到发现伪装敌人,再到刚才在边境线上被狙击手袭击的整个过程,再次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关于猎隼、红狐、笔记本、神秘组织等等那些无法解释、也无法证实的“核心秘密”,我依然选择了彻底隐瞒。我只说我们是xxx团被打散的穿插分队,牺牲了所有战友,侥幸逃到了这里。 高磊少尉听得很仔细,时不时会皱着眉头追问一些细节,比如伪装敌人的数量、装备、战术特点等等。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显然对这伙敢于伪装我军、并在边境线上活动的敌人,充满了警惕和重视。 “你们提供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听完我的叙述,高磊少尉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会立刻向上级汇报!并对这片区域进行更彻底的清剿和布控!绝不能让这些隐藏的毒瘤继续危害我们的边防安全!” 他顿了顿,又看着我说道:“李卫国同志,你这次……又立了大功了!不仅自己英勇作战,还在关键时刻打掉了敌人的狙击手,挽救了我们哨所的同志!等你的伤好了,我一定亲自给你请功!” 请功?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功劳,只是……想活着回家,想让牺牲的弟兄们瞑目,想……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但现在看来,真相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我们被抬到了村寨里的一个临时医疗点(可能是征用了一个比较大的民房或者学校教室)。这里的条件比之前的野战医院还要简陋,但至少有医生、有药品、有相对干净的环境。 军医立刻开始给我处理腿伤。清创的过程极其痛苦,每一次用镊子夹出嵌在肉里的碎布条或者异物,每一次用消毒药水冲洗伤口,都让我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直流,几乎要咬碎牙关!但我死死地忍着,一声不吭!这点痛,跟牺牲的战友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一番“折磨”,伤口终于被彻底清理干净,重新缝合、上药、包扎。医生给我注射了大量的抗生素和破伤风针,并告诉我,接下来几天是关键期,如果能控制住感染,这条腿……保住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耗子的手臂伤势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消毒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处理完伤口,我们被安排在医疗点旁边的一个空房间里休息。终于可以躺在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床板上,盖上带着消毒水味的被子,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我淹没,我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异常深沉,也异常漫长。 没有噩梦,没有枪炮声,也没有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孔……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宁静。 仿佛,我那根因为长期处在生死边缘而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真正的休息。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暖洋洋的。 我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腿上的疼痛还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剧烈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耗子就睡在我旁边的床铺上,呼吸均匀,睡得很香。看来他也是累坏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高磊少尉。他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谢谢首长关心。”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别叫我首长了,叫我老高就行。”高磊把饭盒递给我,“快吃点东西吧,热乎的米饭和肉罐头,给你补补。” 闻到饭菜的香味,我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接过饭盒,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顿饭,是我自打进入越南以来,吃过的最香、最踏实的一顿饭! 高磊看着我狼吞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然后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晚上,我们根据你提供的情报,连夜组织了清剿行动,在你们之前遭遇袭击的那片山林里,又发现并歼灭了七八个潜藏的敌人!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和一个……电台!” “真的?!”我停下吃饭的动作,惊喜地问道。 “嗯!”高磊点了点头,但随即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不过……敌人的身份还是没搞清楚。从他们的装备和尸体上看,确实不是普通的越军,更像是……某种训练有素的特工或者雇佣兵?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在调查中。” “那……那个狙击手呢?”我又问道,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被我打掉的家伙。 “找到了。”高磊说道,“尸体从树上掉下来了,摔得不轻。是个亚洲面孔,但具体是哪国人不好说。他身上的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销毁了,只找到一支改装过的苏制svd狙击步枪,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子弹。” 奇怪的子弹? “等你的伤好一些,可能还需要你配合保卫部门,对这些情况进行更详细的回忆和辨认。”高磊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看来,事情并没有因为我回到境内而结束。 “对了,”高磊又说道,“关于你的归建问题,团里和师里已经有了初步意见。考虑到你的伤情和之前的特殊经历……”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安排。 “……上级决定,先把你送到后方的师部野战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和康复。”高磊说道,“等你伤彻底好了,再根据你的个人意愿和部队的需要,重新给你安排岗位。” 送往后方医院?这个安排……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至少,暂时不用再担心那些未知的危险和阴谋了? “谢谢组织关心!”我松了一口气,说道。 “应该的。”高磊笑了笑,“好好养伤吧。等到了后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我看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南疆天空,心里却依旧充满了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那些牺牲的战友,那些未解的谜团,那些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暗流……真的会随着我的“归来”而烟消云散吗? 或许……这仅仅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第95章 那年的战役,铁丝网下的生死线 李卫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缭绕的烟雾缓缓吐出。给中学生们做完报告后,那种沉浸在过去血与火中的激荡情绪,过了好几天才慢慢平复下来。但战争的记忆,如同刻入骨髓的烙印,总会在不经意间被触动。 这天,他看到电视新闻里播放着关于边境地区扫雷的新闻,那些锈迹斑斑、形状各异的地雷和爆炸物,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了那个同样布满死亡陷阱的南疆战场。 “……除了枪林弹雨,战场上还有一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同样能要你的命。那就是……地雷。”李卫国对着空气,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无形的听众倾诉。 他的眼前,浮现出的是1979年初春,那片位于越南黄连山省(hoàng liên s?n)境内,靠近坝洒(bát xát)地区的一片丘陵地带。 那时候,我们部队经过初期的猛烈进攻,已经突破了越军的第一道防线,正在向纵深发展。但越军的抵抗也越来越顽强,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层层设防,特别是大量布设了各种地雷和障碍物,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和伤亡。 我当时所在的连队(可以设定为他归建后的新连队,或者就是之前的猛虎连,但与312高地之后的经历暂时剥离),奉命攻占前方一个编号为778的无名高地。这个高地是越军在该区域防御体系的一个重要支撑点,上面不仅有完善的工事和火力点,更在通往高地的主要道路和山坡上,布设了纵横交错、密度极高的雷场和铁丝网。 为了减少伤亡,上级决定先由工兵分队在炮火掩护下,夜间前出,秘密开辟一条通路,供我们步兵冲击使用。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我方炮兵阵地时不时打出的照明弹,短暂地照亮如同炼狱般的战场。 我被临时加强到负责掩护工兵作业的一个步兵小组,任务是在雷场边缘潜伏警戒,防止敌人偷袭,并随时准备支援工兵。 和我同组的,还有班长赵大海(一个经验丰富、沉默寡言的老兵),以及两个年轻的新兵。我们四个人,如同四尊石像,趴在冰冷的、散发着硝烟味的泥土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在照明弹惨白光线下若隐若现的、布满了三角锥、铁丝网和无数未知危险的雷场。 不远处,十几个工兵弟兄,正佝偻着身子,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可能是特制的低亮度手电,或者干脆就是靠手感),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前摸索。 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探雷针,每一次刺入泥土,都像是在刺探着死神的神经。还有的工兵,则拿着剪线钳,小心翼翼地剪断那些纵横交错、挂满了空罐头盒或小铃铛(作为预警装置)**的铁丝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我们甚至能听到自己和身边战友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工兵们偶尔因为紧张而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工具碰撞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砰!” 一声清脆但并不响亮的爆炸声,从雷场深处传来!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我的心猛地一揪!出事了! “怎么回事?!”赵大海班长压低声音,用步话机(如果配备的话)焦急地呼叫工兵分队。 步话机里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声音:“报告……小……小王踩到……踩到松发雷了!腿……腿没了……” 松发雷!一种极其阴险的地雷!踩上去没事,抬脚的时候才会爆炸! 那个叫小王的工兵,恐怕……凶多吉少了! “妈的!”赵大海低声骂了一句,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卫生员!准备!其他人!加强警戒!注意敌人火力!” 果然! 那声爆炸如同信号一般!雷场对面的越军阵地上,立刻响起了枪声! “哒哒哒!”几挺轻机枪朝着雷场方向猛烈扫射!子弹带着尖啸声,在我们头顶和身边掠过!打得泥土四溅! 显然,敌人也被惊动了!他们试图用火力阻止我们继续排雷! “还击!压制住他们!!”赵大海怒吼一声! 我们这个掩护小组立刻开火!将子弹朝着对面那些闪烁的枪口火光倾泻而去! 后续的步兵火力点也同时响了起来!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如同流星雨般在夜空中交织!将这片死亡雷场照得忽明忽暗! 在我们的火力掩护下,工兵分队的弟兄们,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不顾牺牲的危险,继续着他们那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排雷作业! 他们必须在天亮前,为我们步兵打开一条通往胜利的、用生命和鲜血铺就的……生命通道! 而我们,则紧握着手中的钢枪,死死地盯着前方,用我们的子弹,为这些无声的英雄们,提供着最后的、也是最坚实的……掩护!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在铁丝网和地雷阵之间,用生命和意志书写的……生死时速! 第96章 血染的通道,黎明前的冲锋 暗夜沉重地压在778高地前沿这片死亡雷场之上。照明弹惨白的光芒不时撕裂黑暗,短暂地映照出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扭曲的铁丝网,狰狞的三角锥,以及……那些在泥泞中匍匐前进、与死神赛跑的工兵弟兄的身影。 敌人的机枪火力时断时续,但从未真正停止。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地舔舐着雷场上的每一寸土地,发出“噗噗”的闷响,或者打在石头上迸溅出危险的火星。我们这个掩护小组,还有后面阵地上的弟兄们,则用步枪和轻机枪进行着顽强的还击,试图压制住敌人的火力,为工兵争取宝贵的时间。 时间,在这种极度紧张和危险的对峙中,流逝得异常缓慢,又异常迅速。 缓慢,是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和恐惧,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不知道下一声爆炸会不会带走又一个战友的生命。 迅速,是因为黎明正在一点点逼近。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鱼肚白。我们必须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打通这条通道!否则,一旦天亮,敌人在高地上居高临下,我们的工兵和后续的冲击部队,都将成为暴露在阳光下的活靶子! “工兵!怎么样了?!还有多远?!”赵大海班长焦急地通过步话机(或者直接靠喊)询问着雷场深处。 “报告班长!”步话机里传来工兵排长那同样嘶哑而急促的声音,“快……快了!还剩下最后……最后十几米!但是……这里的地雷……好像更密集了!而且……好像有……有反步兵跳雷!!” 反步兵跳雷! 听到这个名字,我们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这玩意儿,比普通地雷更阴险!它被触发后,不会立刻爆炸,而是会弹跳到半空中(大约齐腰高)再爆炸!爆炸产生的破片会呈扇形横扫出去,杀伤范围极大!而且极其难以排除! “妈的!让弟兄们都小心点!动作再慢一点!稳住!”赵大海吼道,他的手心也全是汗。 就在这时! “轰!!”又一声爆炸!比之前的爆炸声更加清脆,也更加……致命! “啊——!!”紧接着是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跳雷!是跳雷!!”步话机里传来工兵排长惊恐的叫喊声,“小李!柱子!他们……” 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那颗该死的跳雷,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甚至可能……连工兵排长自己都…… “工兵排长?!工兵排长?!听到请回答!!”赵大海对着步话机声嘶力竭地吼道! 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回应着他。 完了…… 我们的心都凉了半截!工兵排伤亡惨重!通道……很可能没有完全打通!而天……马上就要亮了! 怎么办?! 难道……今晚的努力,牺牲了那么多工兵弟兄,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班长……”我身边一个年轻的新兵,声音颤抖地问道,“还……还冲吗?” 赵大海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逐渐清晰起来的、依旧危机四伏的雷场,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已经集结完毕、等待着冲锋命令的步兵弟兄们(后续的主力部队已经摸了上来),脸上的肌肉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剧烈地抽搐着。 冲?通道没完全打通,前面很可能还有地雷!冲击部队冲上去,就是往枪口和地雷上撞!伤亡绝对惨重! 不冲?错过了这个黎明前最后的机会,等到天亮,敌人有了准备,再想攻上去,恐怕更难!甚至可能……功败垂成!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赵大海猛地抬起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起一股决绝的、如同火焰般的光芒! “冲!!!”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端起手中的冲锋枪,朝着那片死亡雷场,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今天也必须给老子冲上去!!” “为了牺牲的工兵弟兄!!” “为了胜利!!” “同志们!跟我冲啊——!!!!” 他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所有压抑已久的战士们心中的火焰! “冲啊!!!” “杀啊!!!” 早已集结待命的步兵冲击部队,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我们身后的阵地里猛地涌了出来!端着枪!呐喊着!朝着那片布满了铁丝网、三角锥、地雷和死亡的778高地,发起了……黎明前的最后冲锋!! 我们这个掩护小组,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冲锋的洪流! 我拄着那支早已冰冷的步枪,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伤腿,跟随着身边的战友们,朝着前方那片被鲜血和火光映照的阵地,奋力冲去! 脚下!是工兵弟兄们用生命开辟出来的、可能并不完全安全的通道! 身边!是不断倒下的战友!是被地雷炸飞的肢体!是被子弹击中的闷哼! 前方!是敌人疯狂扫射的火舌!是密集的爆炸火光!是那座如同怪兽般盘踞在黑暗中的……778高地! 没有恐惧! 没有犹豫! 只有一股……向死而生的勇气!和一种……必须将红旗插上那座山头的……钢铁般的意志! 我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我知道,我们中的很多人,可能永远也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我们,依然在冲锋! 为了胜利! 为了牺牲的战友! 为了……我们身后那片和平的土地! 枪声!炮声!喊杀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属于这个血色黎明的、悲壮而又激昂的……冲锋号角! 第97章 血肉磨坊,高地上的白刃战 “冲啊——!!!”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战场上其他的声响!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工兵弟兄们用生命开辟出来的那条狭窄、泥泞、可能依然暗藏杀机的通道,朝着778高地那黑压压的山头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黎明前最后的那点黑暗,被双方猛烈的枪炮火光映照得如同白昼! 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在我们头顶、身边、脚下疯狂地倾泻! “咻咻咻——!”那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 “噗噗噗——!”那是子弹钻入泥土或者……人体发出的闷响! 爆炸声,更是此起彼伏! “轰!轰隆!”敌人的迫击炮弹、手榴弹不断地落在我们中间,掀起一团团夹杂着泥土、碎石和血肉的烟柱! 冲锋的道路,完全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 不断有弟兄在我身边倒下!有的被子弹击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此沉寂;有的被炮弹炸中,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场面惨不忍睹;还有的……不幸踩中了那些该死的、未能排除干净的地雷!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就在我左前方不远处响起!一个年轻的战士直接被炸飞到了半空中,然后如同破布娃娃般重重落下! 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别停下!往前冲!冲上去!!”赵大海班长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不断地在我们耳边响起!他端着冲锋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如同愤怒的雄狮,将子弹疯狂地泼洒向前方那些不断闪烁着火光的敌人火力点! 他的身上,也早已被鲜血和泥污覆盖,好几处都在流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到班长如此悍不畏死,我们这些跟在后面的兵,也都被激发出了一股狠劲儿! 我拖着受伤的腿,紧紧地跟在赵大海身后!手中的56半步枪早已打光了子弹(之前的章节设定可能有误,这里统一设定为在阵地防御时已消耗殆尽,冲锋时使用的是缴获的或补充的武器,比如ak或者56冲),我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缴获的ak冲锋枪!虽然不熟悉,但至少火力猛! 我学着老兵的样子,猫着腰,利用着弹坑和尸体的掩护,交替前进!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些不断喷吐火舌的越军工事!只要看到有敌人探出头来,就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 子弹呼啸而出!将一个试图扔手榴弹的敌人直接打翻在地! 距离在缩短! 我们离敌人的第一道堑壕,越来越近了!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手榴弹!!”赵大海一声怒吼! 我们纷纷掏出身上仅有的几颗手榴弹,拉开弦,奋力朝着堑壕里扔去! “轰!轰隆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堑壕里响起!伴随着敌人凄厉的惨叫! “上刺刀!!”赵大海再次咆哮!他扔掉打空了子弹的冲锋枪,猛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三棱军刺!率先跳进了烟尘弥漫的堑壕! “杀——!!!!” 我们也如同下山的猛虎!一个个红着眼睛,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直接拿着工兵铲、匕首),怒吼着跳进了堑壕! 近身肉搏! 白刃战! 这是最原始、最血腥、也最考验军人意志和勇气的战斗方式! 狭窄的堑壕里,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敌我双方的士兵,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 枪托砸碎骨头的脆响! 工兵铲劈砍的破风声! 濒死者绝望的惨叫声! 伤员痛苦的呻吟声! 还有……双方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 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疯狂而又悲壮的死亡乐章! 我如同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杀戮机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眼前的所有敌人! 一个越南兵怪叫着朝我扑来!手中的刺刀直刺我的胸膛!我猛地侧身躲过!同时手中的ak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另一个敌人从背后偷袭!我反手一肘!狠狠地击中他的下巴!趁他踉跄的瞬间!手中的刺刀毫不犹豫地送入了他的喉咙!滚烫的鲜血喷了我一脸! 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甚至感觉不到恐惧! 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杀戮欲望!和一种……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本能! 赵大海班长更是如同天神下凡!他手中的三棱军刺上下翻飞!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杀气!不断有敌人惨叫着倒在他的脚下!他的身上又添了几道新的伤口!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但他却越战越勇!仿佛不知疲倦! 在我们这股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残留在第一道堑壕里的敌人很快就被肃清了! 但我们没有丝毫停歇! “继续冲!拿下第二道!!”赵大海指着前方不远处,那条同样火力密集的第二道堑壕,再次发出了怒吼! 我们踩着敌人的尸体,越过倒塌的工事,继续向上冲击! 第二道堑壕的抵抗更加顽强!敌人似乎在这里部署了更多的兵力和火力! 轻重机枪疯狂地扫射!手榴弹如同雨点般落下! 我们的伤亡在急剧增加! 好几个刚刚还和我并肩作战的弟兄,就在我眼前被子弹打倒,或者被炸得血肉模糊! 我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妈的!跟他们拼了!!”我怒吼一声,捡起地上一个牺牲战友留下的集束手榴弹(几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拉开引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敌人火力最猛的一个暗堡扔了过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那个暗堡被炸塌了大半!机枪声戛然而止! “就是现在!冲啊!!” 我们再次发起了冲锋!如同潮水般涌入了第二道堑壕! 又是一场更加惨烈的白刃战! …… 就这样,我们如同疯魔一般,一道堑壕一道堑壕地向上冲击! 第一道…… 第二道…… 第三道…… 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 每一次占领,都意味着离胜利更近一步! 当朝阳终于彻底驱散黑暗,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778高地时—— 我们,终于……站上了主峰! 峰顶上,残破的越军指挥所里,最后一面象征着敌人存在的旗帜,被我们狠狠地扯了下来!换上了……我们那面虽然布满弹孔、沾染着血迹,却依然鲜艳夺目的……五星红旗!! 那一刻,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巨大的悲伤! 我们互相拥抱着,放声痛哭,又放声大笑! 我们赢了! 我们终于……拿下了这座该死的778高地! 但是……代价呢? 我环顾四周。 原本我们营发起冲锋时,至少还有近两百号人。 而此刻,站在这主峰之上的,还能喘气的,算上我和赵大海班长,竟然……不足三十人!! 大部分弟兄,都永远地留在了冲锋的路上,留在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高地之上…… 胜利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悲痛和沉重所淹没。 这就是战争。 残酷,而又……真实。 第98章 清扫与巩固,废墟上的喘息 五星红旗,在778高地主峰那布满弹孔和焦痕的上,迎着带着硝烟味的晨风,猎猎飘扬。那抹鲜艳的红色,在灰暗、狼藉、如同地狱般的战场废墟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沉重。 我们这些仅存的、不足三十人的幸存者,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风暴的树木,东倒西歪地瘫坐在主峰阵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个人都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上、身上布满了伤口和泥污。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们,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战斗,似乎结束了。 但我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都……都别他妈的歇着了!”赵大海班长挣扎着用枪托支撑着站起来,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依然燃烧着一股不屈的火焰,“赶紧……赶紧清扫战场!检查工事!救治伤员!越南猴子……肯定会反扑!必须在他们反扑之前,把阵地给老子巩固好!” 他的声音嘶哑,但充满了力量。 是啊,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拿下阵地只是第一步,守住阵地,才是更严峻的考验!尤其是在我们兵力如此悬殊,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下! 我们强打起精神,互相搀扶着,开始行动起来。 首要的任务,是清扫战场,搜集可用的武器弹药。我们翻遍了主峰上每一具敌我双方的尸体,将还能使用的步枪、冲锋枪、轻机枪(缴获了两挺还能用的rpd)、手榴弹、子弹……尽可能地收集起来,集中管理。蚊子再小也是肉,在这种时候,多一发子弹,就可能多一条活命的机会。 其次,是救治伤员,收殓牺牲战友的遗体。随队上来的卫生员(如果还有幸存的话)和我们这些伤势较轻的人,开始对重伤员进行紧急处理。包扎伤口,止血,喂水……但我们缺乏药品,缺乏医疗设备,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重伤的弟兄因为失血过多或者伤势过重,在我们面前慢慢停止呼吸……那种无力感,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牺牲的战友遗体,则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抬到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用军毯或雨衣覆盖起来,等待后续部队的处理。每一次搬动,都如同在我们心上割下一刀。 然后,是检查和加固工事。敌人在高地上构筑的工事虽然坚固,但也大多在之前的炮火和战斗中被严重摧毁了。我们需要利用现有的残垣断壁、弹坑、以及收集到的沙袋、圆木、甚至敌人的尸体,重新构筑起一道能够抵御敌人反扑的简易防线。我们用工兵铲拼命地挖掘、搬运、垒砌……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因为我们知道,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活到明天。 我因为腿伤,无法承担太重的体力活,就被赵大海安排负责观察警戒。我拄着枪,拖着伤腿,爬到了主峰边缘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可能是一个被炸毁的观察哨残骸),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山下和周边的动静。 山下的景象触目惊心。通往高地的几条主要道路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人的。被摧毁的坦克、装甲车残骸冒着黑烟。远处的村庄和丛林里,也隐约可以看到战斗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我看到,山下的敌人似乎并没有完全溃散。一些零星的越军士兵,正在远处重新集结,或者利用地形构筑新的阻击阵地。甚至还能看到,有敌人的炮兵阵地(可能是迫击炮或无后坐力炮)正在快速转移阵地,准备对我们这个刚刚占领的高地,实施新的炮击! “班长!敌人好像在山下重新集结!可能还有炮!”我立刻将观察到的情况向赵大海汇报! “妈的!果然不死心!”赵大海骂了一句,立刻命令道,“机枪!找好位置!注意隐蔽!其他人!加快速度!工事!工事最重要!” 阵地上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我们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我们侧后方,传来了我们自己人的呼喊声! “喂!山顶上的弟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是后续部队!是我们团的其他连队!他们终于打穿了敌人的阻击,赶上来支援了!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甘霖,让我们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很快,一支由副团长亲自带领的、装备相对齐全的步兵营,就开进了778高地阵地!他们带来了急需的弹药、药品、食物和水! 也带来了更强大的火力和兵力! 看到他们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阵地上,我们这些幸存的猛虎连残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委屈!很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好样的!同志们!你们打得太好了!辛苦了!”副团长紧紧握住赵大海的手,看着我们这群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战士,眼眶也红了,“你们……是英雄!是我们全团的骄傲!” 随后,副团长迅速接管了阵地的指挥权,开始部署新的防御方案,安排伤员后送,补充弹药给养……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我们这些从最惨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老兵”,终于可以……暂时地,真正地喘口气了。 虽然战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虽然牺牲战友的悲痛依然沉重,虽然未来的道路依旧充满艰险……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们守住了阵地,等来了援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靠在冰冷的工事壁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暖意。或许,支撑着我们在地狱般的战场上一次次爬起来、继续战斗下去的,不仅仅是命令和职责,更是这种……战友之间生死与共、永不放弃的情谊吧。 第99章 战地休整,烽火中的片刻宁静 副团长带来的援军如同及时雨,他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强大的火力和兵力支援,更重要的是,给早已疲惫不堪、濒临崩溃的我们,注入了一股强心剂。看着那些精神抖擞、装备相对齐全的兄弟部队迅速接管了778高地的防御,开始有条不紊地构筑工事、架设火力点,我们这些从炼狱般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猛虎连残兵,终于被允许从血腥的一线撤了下来,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整。 我们被安排在主峰后侧一个相对安全的、背风的凹地里。这里背靠着山壁,可以有效抵御来自正面的炮火和冷枪。后续部队的弟兄们手脚麻利,很快就帮我们搭建了几个简易的帐篷,虽然依旧漏风漏雨,但比起之前蜷缩在冰冷的弹坑和残破的工事里,已经不啻于天堂了。 撤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伤口。随援军上来的军医和卫生员立刻忙碌起来。我的腿伤因为之前的剧烈活动和浸泡,感染得有些厉害,军医仔细地为我清创、消毒、缝合,敷上干净的药粉,再用新的绷带一层层缠好。虽然过程依旧痛苦得让我直冒冷汗,但看着那不再流脓、被妥善处理的伤口,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赵大海班长身上的几处皮肉伤也得到了处理,他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还跟卫生员开着玩笑,说这点小伤跟挠痒痒似的。其他几个受伤的弟兄,也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而那些伤势过重、无法在前线处理的重伤员,则被优先用担架抬下山,送往后方的野战医院。 然后,是久违的……洗漱。虽然条件有限,只能用冰冷的溪水(从附近山涧引来的)简单擦洗一下,但能洗去脸上、手上那凝固的血污和硝烟,刮掉那几天没打理、又长又硬的胡茬,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仿佛也洗去了一些战争带来的沉重和晦气。 最让人期待的,自然是食物。 当炊事班的战士用扁担挑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铁桶过来时,我们这些幸存者的眼睛都直了!桶里装的,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还有一大桶……是飘着油花、炖得烂熟的猪肉土豆汤! 天知道我们有多少天没见过正经的热饭热菜了!之前不是啃压缩饼干,就是嚼带着土腥味的炒面,偶尔能缴获点越南米或者罐头,都算是改善生活了! “开饭了!都过来打饭!”炊事班长扯着嗓子喊道。 我们立刻像饿狼一样,端着自己的饭盒或者水壶(早就洗干净了)冲了过去! 满满一饭盒的白米饭,再浇上一大勺香气扑鼻、带着大块肉和土豆的浓汤! 顾不上烫嘴!我们蹲在地上,或者靠着岩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米饭的香甜,肉汤的鲜美,土豆的软糯……这些最朴素的味道,在这一刻,却如同琼浆玉液般,滋润着我们干涸的肠胃,也温暖着我们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灵。 我一口气吃了两大饭盒米饭,喝了三碗肉汤,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连腿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吃饱喝足,又换上了相对干净(虽然依旧破旧)的衣服,我们这些猛虎连的残兵败将,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样”。 但身体上的放松,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头的阴霾。 我们七个幸存者(经过清点,最终从那场惨烈战斗中活下来的,还能继续战斗的,只有我们七个人了),默默地围坐在一堆刚刚熄灭的篝火旁(天亮了,不敢再生火)。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异常沉重。 牺牲的战友们的面孔,如同电影胶片般,在每个人眼前闪过。连长张猛那张总是带着刀疤却又透着坚毅的脸,指导员那文质彬彬却又总能鼓舞人心的身影,还有那些在冲锋路上、在白刃战中倒下的、我甚至还叫不上名字的弟兄……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却又永远地定格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妈的……”一个叫“老蔫”的老兵(平时话不多,但打起仗来很猛),突然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眼圈通红,“排长……还有小六子……他们……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冲上来了……” 他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我们都沉默着,每个人的心里都堵得慌。 “别想那么多了。”赵大海班长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递给我们一人一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就得替他们……把剩下的路走完。把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带回家。” 是啊,带回家。 这成了我们这些幸存者心中,最沉重,也最坚定的信念。 我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呛入肺中,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稍微麻痹了一下心中的痛楚。我看着远处那连绵起伏、在晨曦中显得有些苍茫的群山,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那些牺牲战友的名字。 短暂的休整期间,我们也开始与接替我们防务的钢七连的战士们进行一些交流。 钢七连的弟兄们对我们这些从778高地主峰血战中幸存下来的“前辈”(虽然我们兵龄可能还没他们长),充满了敬佩和好奇。他们会围过来,听我们讲述那场战斗的惨烈,听我们描述敌人防御的顽固和反扑的疯狂。 我们也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整个战局的情况。西线战场,我军主力已经基本控制了老街外围的要点,正在准备对市区发起最后的总攻。东线战场,高平、谅山方向,战斗依然在激烈进行中,双方都在付出巨大的代价。 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们也了解到,我们猛虎连,因为在778高地攻坚战中的英勇表现,特别是我们一班那次近乎自杀式的侧后方奇袭(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已经被军、师两级通报表扬!牺牲的张猛连长、指导员、以及雷老虎等一大批官兵,都被追记了战功。 这些荣誉,是对牺牲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对我们这些幸存者最大的鞭策。 休整了大约两天时间。 我们的伤势得到了初步的稳定,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虽然牺牲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心头,但活着的弟兄们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和……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 新的命令,也随之下达了。 正如我们预料的那样,由于猛虎连伤亡过大,建制被打残,暂时失去了独立作战能力。上级决定,将我们这些幸存的、还能继续战斗的猛虎连官兵(包括我和赵大海在内,一共七人),临时补充进负责接替我们防务的钢七连。 我们将跟随钢七连,继续执行清剿778高地周边残敌、巩固防御、并随时准备投入下一阶段进攻(可能是向老街市区纵深发展,或攻击其他外围据点)的任务。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能够继续留在战斗部队,继续和战友们(虽然是新的战友)并肩作战,消灭侵略者,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这是我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但另一方面,猛虎连……这个番号,这面旗帜,这些刚刚熟悉起来却又永远离去的面孔……就这样,暂时地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如同被掏空了一块,隐隐作痛。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和平年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在这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但很快,我就将这些伤感的情绪压了下去。 战争还在继续,容不得我沉溺于过去。 我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无论身在哪个连队,无论番号如何改变,我胸中那颗为国而战、为战友复仇的心,永远不会变! 我拄着那根已经磨得光滑的木棍,找到了同样被编入钢七连的赵大海班长(他因为之前的英勇表现和资历,被任命为钢七连一班的班长,而我,则暂时担任他们班的副班长兼战斗组长),以及其他几个幸存的猛虎连老兵。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友才能理解的默契和坚定。 “走吧!”赵大海班长沉声说道,“去钢七连报到!让那些钢七连的弟兄们看看,咱们猛虎连剩下的……都是什么样的好汉!” “是!”我们齐声应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 我们挺直了胸膛,整理好军容(虽然依旧破烂不堪),迈着虽然伤痛却依然坚定的步伐,朝着钢七连的临时驻地走去。 新的集体,新的战场,新的考验,正在等待着我们这些……从猛虎连走出来的兵。 第100章 钢七连的新兵,融入与磨合 钢七连,和我们猛虎连一样,是这个英雄团队里的尖刀连队,作风顽强,战功赫赫。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突破战,才得以按时赶到778高地接替我们。此刻,他们虽然也带着战斗的疲惫和一定的伤亡,但整体建制相对完整,士气也因为刚刚取得的胜利而显得比较高昂。 我们七个来自猛虎连的“残兵”,如同几滴水汇入了大江,被分别补充进了钢七连的各个班排。赵大海班长因为资历和战功,被任命为钢七连一班的新班长。而我,则因为腿伤未愈,但之前的战斗表现(特别是打掉敌人狙击手和观察哨的经历)得到了一定的认可,被任命为一班的副班长,暂时负责一些辅助指挥和警戒任务。耗子和其他几个猛虎连的老兵,也被分配到了一班或二班,充实了基层的战斗力量。 钢七连的连长姓郑,叫郑志国(虚构人物),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身材精干、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不苟言笑的汉子。他对我们这些补充进来的“外来户”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情,但也算不上冷淡,只是公事公办地对我们表示了欢迎,并强调了钢七连的纪律和要求——“在这里,只有战士,没有英雄!一切行动听指挥!谁敢掉链子,别怪老子不客气!” 而钢七连一班的原有战士们,对我们这些“猛虎连来的”,态度就比较复杂了。 有敬佩。毕竟778高地那一仗打得太惨烈了,我们能活着从主峰冲下来,本身就证明了我们的勇气和战斗力。 有好奇。他们想知道那场战斗的具体细节,想知道我们是如何在侧后方发动奇袭,又是如何在敌人的疯狂反扑下守住阵地的。 但也有一丝……隔阂和竞争意识。毕竟,我们是“外来的”,占了他们原本战友的位置。而且,赵大海一来就当了班长,我这个伤兵也当了副班长,难免会让一些老兵心里有点不舒服。军队里,向来是靠实力和战功说话的。 这种微妙的气氛,让我们几个猛虎连的老兵都感觉到了。赵大海班长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看出了这一点,私下里对我们几个说:“都给老子把尾巴夹紧点!到了新地方,就得守新规矩!别给咱们猛虎连丢人!用咱们的本事,让他们心服口服!” 我们都点了点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战场上,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努力地融入钢七连这个新的集体。 钢七连的训练和战斗风格,确实与猛虎连有所不同。猛虎连更强调一往无前的勇猛和血性,冲锋陷阵是家常便饭。而钢七连,在保持勇猛的同时,似乎更加注重战术的灵活性和细节的把握。他们的班组协同更加默契,火力运用更加精准,对地形的利用也更加充分。 特别是他们的班长杨瑞(之前章节设定的人物,这里修正为赵大海接任班长,杨瑞可以是副班长或者其他班的优秀班长),虽然年轻,但心思缜密,战术素养极高。他指挥战斗时,总能找到敌人最薄弱的环节,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这让我和赵大海都暗暗佩服。 我因为腿伤,暂时不能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和战斗任务,主要的任务就是协助赵大海管理班务、负责阵地局部的警戒观察、以及……给班里的新兵(钢七连也补充了不少新兵)传授一些射击和战场生存的经验。 这个安排,倒也正合我意。一方面,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尽快恢复战斗力;另一方面,我也可以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和学习钢七连的长处,将他们的战术思想和我们猛虎连的勇猛作风结合起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给新兵上课,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新的体验。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好奇的年轻面孔,我仿佛看到了当初刚刚入伍的自己。我把我那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如何判断枪声来源、如何规避炮火、如何在丛林中辨别方向、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在绝境中保持冷静……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我希望,我的这些经验,能让他们在未来的战场上,少流点血,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我的讲述,往往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感,没有丝毫的英雄主义渲染。这让那些听惯了口号和宣传的新兵们感到既震撼又……信服。渐渐地,不仅是新兵,就连一些钢七连的老兵,也会在休息的时候凑过来,听我讲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当然,关于最核心的秘密我依然守口如瓶)。 我和耗子等几个猛虎连的老兵,也逐渐用自己的行动和实力,赢得了钢七连战友们的尊重。耗子枪法准,作战勇猛,在几次小规模的清剿战斗中都表现出色。其他几个老兵也都是经验丰富、作风顽强的硬骨头。我们虽然人少,但凝聚在一起,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赵大海班长更是凭借着他那丰富的战斗经验、豪爽的性格和对弟兄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虽然嘴上很糙),很快就赢得了全班战士的拥戴。他和杨瑞副班长(之前设定为班长,现修正为副班长或排里的骨干)虽然风格不同,但配合默契,将一班带得有声有色,成了全连的标杆。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的对峙、小规模的冲突、艰苦的训练、以及逐渐的融入和磨合中,一天天地过去。 778高地周边的战斗也逐渐平息了下来。越军似乎被我们之前的猛烈攻势打怕了,暂时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反扑,只是不断地用冷枪冷炮进行袭扰,或者派遣小股特工进行渗透破坏。 我们的主要任务,也从之前的阵地防御,转为了更加主动的、小规模的清剿、巡逻和伏击。 这意味着,我们将要更加频繁地深入到那些危机四伏的丛林和山谷之中,与敌人进行更加近距离、更加凶险的较量。 我的腿伤,也在一天天地好转。虽然还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奔跑跳跃,但拄着拐杖已经可以扔掉了,进行一些快速的战术移动也没有太大问题。 我知道,我重新投入到最激烈战斗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而钢七连这把更加锋利、更加注重技巧的“尖刀”,也即将迎来它新的、更加严峻的考验。 我们,准备好了。 第101章 铁锁横江,强攻红河渡口 在778高地附近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废墟上,我们钢七连并没有停留太久。短暂的休整、补充和初步的磨合之后,新的、更加艰巨的任务便接踵而至。 根据团部下达的最新作战命令,我军主力部队在肃清了老街外围的大部分据点后,正准备对老街市区 (thành ph? lào cai) 发起总攻。而我们钢七连,作为师里的尖刀连,将承担一项至关重要的、也是极其危险的任务——强渡红河 (s?ng h?ng \/ yuan jiang),夺取并控制位于老街市区南侧的一个关键渡口——“水头渡口” (tên h? c?u - 虚构名称,代表红河上某个实际存在的或具有类似战略价值的渡口)。 红河,是横亘在中越边境线上的一条重要河流,也是老街市区的天然屏障。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初春时节,上游可能仍有融雪补给),河水更是汹涌。而“水头渡口”,是连接老街市区与南岸山区的重要通道,也是越军从南面获得增援和补给的关键节点。越军在此处设有重兵把守,不仅在南岸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还在河面上设置了障碍物,甚至可能有炮兵火力进行封锁。 拿下“水头渡口”,就等于斩断了老街守敌的一条臂膀,为我军主力从南面迂回包抄、彻底合围老街市区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任务的艰巨性和危险性,不言而喻。 连部里,气氛异常凝重。连长郑志国站在简易的沙盘前,指着那个标注着“水头渡口”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 “同志们!”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上级把强渡红河、夺取水头渡口这个最硬的任务交给了我们钢七连!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一次严峻考验!” “根据侦察情报,”他指着沙盘上的标记,“敌人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防守南岸渡口,构筑了永备和半永备工事,轻重机枪火力交叉配置,还有迫击炮阵地提供支援。河面上,他们设置了铁丝网、浮标障碍物,甚至可能有水雷!河岸两侧的山坡上,也可能有他们的观察哨和狙击手!” “可以说,这是一个立体防御体系!想要强行渡河,难度极大!伤亡也必然惨重!” 听到这里,连部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弟兄们都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但是!”郑连长话锋一转,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困难再大,也吓不倒我们钢七连!任务再难,也必须完成!我们是尖刀!是钢八连!就要啃最硬的骨头!打最狠的仗!” “这一仗,我们不光要打!还要打得快!打得狠!打出我们钢七连的威风!” “具体的作战方案是……”郑连长开始详细部署任务: “炮兵营会在总攻发起前,对敌南岸阵地进行十分钟的火力急袭!尽最大可能摧毁敌人的工事和火力点!” “火力急袭结束后,一排!由杨瑞同志(原一班副班长,现任一排代理排长或排长)带领!作为第一突击梯队! 乘坐冲锋舟(上级会临时配属几艘),以最快速度强渡!目标是抢占滩头阵地,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 “二排!三排!作为第二突击梯队! 紧随一排之后!迅速扩大滩头阵地,向纵深发展!肃清残敌!” “火力排! 在北岸寻找有利地形!用重机枪、无后坐力炮(如果配属了的话)和迫击炮,全力掩护渡河部队!压制敌人的残余火力!” “我们猛虎连补充过来的同志,”郑连长的目光扫过我和赵大海班长等几个人,“你们都是经历过恶战的老兵!经验丰富!胆气也足!暂时编入第一突击梯队!加强一排的突击力量!赵大海同志!你协助杨瑞同志指挥!李卫国同志!”他看向我,“你的腿脚还没完全利索,就负责……火力支援和观察! 用你的枪法,敲掉那些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敌人机枪手和狙击手!” “是!”我和赵大海齐声应道!虽然是配属给一排,但能参与如此关键的第一波强渡突击,我们都感到热血沸腾! “记住!”郑连长最后强调道,语气斩钉截铁,“渡河过程中,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都只有一个字——冲! 不惜一切代价!在南岸给我站稳脚跟!只要我们成功登陆!后续的主力部队就能源源不断地跟上!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钢八连!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震天的吼声,在简陋的连部里响起,充满了决死的意志和高昂的战意! 散会后,我们立刻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领取弹药(这次补充得比较充足),检查武器,准备渡河器材(主要是老旧的木质或者橡皮冲锋舟,数量也很有限),研究地图,熟悉协同信号……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准备,气氛紧张而肃穆。 我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ak步枪(自从发现它的强大火力后,我就一直用着它,56半留作备用),将每一个弹匣都压得满满的。又检查了一下54式手枪和那把缴获的越军匕首。腿上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用绷带缠得更紧了一些,希望能支撑住接下来的高强度战斗。 夜色,再次降临。 我们秘密地运动到了红河北岸的预定出发阵地。河面上,黑黢黢的一片,只能听到湍急的水流声。对岸,南岸的越军阵地,则是一片死寂,只有几个极其隐蔽的观察哨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但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是致命的杀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晨四点。 距离总攻发起还有半个小时。 “各单位注意!炮火准备!五分钟倒计时!”步话机里传来团指挥所冰冷而清晰的命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五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 我们后方炮兵阵地上,数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同时怒吼! “轰隆隆——!!!!” 无数颗炮弹,拖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复仇的流星雨般,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狠狠地砸向了红河南岸那片死寂的阵地!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爆炸声连成一片!如同滚滚惊雷!将整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敌人的阵地,瞬间就被笼罩在一片火海和浓烟之中!泥土、石块、工事残骸、甚至可能还有敌人的肢体,被巨大的爆炸气浪高高地抛向空中! 十分钟的火力急袭!如同刮骨钢刀!将敌人的防御阵地反复蹂躏! 我们趴在岸边的掩体里,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看着对岸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心中既感到震撼,又充满了……期待! 终于!炮火开始向敌纵深延伸! “一排!上船!准备渡河!!”代理排长杨瑞(那个精明的“小诸葛”)第一个跳了起来,挥舞着手枪,发出了嘶吼! 我们第一突击梯队的几十名战士,立刻如同猛虎下山般,抬着冲锋舟,冲向了冰冷的河岸! “火力排!掩护!!”连长郑志国在岸边指挥着! “哒哒哒哒!” “咚咚咚!” 北岸阵地上的重机枪和迫击炮同时开火!朝着南岸那些可能残存的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 “上船!快!!” 我们将冲锋舟推入湍急的河水中,然后迅速跳了上去!马达(如果是机动舟的话)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或者战士们用船桨奋力划水!十几艘满载着突击队员的冲锋舟,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黑黢黢的南岸,猛冲过去! 红河水流湍急!冲锋舟在浪涛中剧烈颠簸!冰冷的河水不断地溅到我们身上! 我紧紧握着ak步枪,半跪在船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搜寻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 突然! “轰!轰!” 河面上,猛地腾起两股巨大的水柱!是我们后面的冲锋舟!触碰到敌人布设的水雷了?!还是被敌人的炮火击中了?! 我看到有战士和破碎的船体被抛向空中!然后落入汹涌的河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妈的!继续冲!别停!!”杨瑞排长红着眼睛嘶吼道! 还没等我们从惊骇中反应过来! 对岸!那些看似被摧毁的工事里!突然再次喷射出火舌! “哒哒哒哒!” “突突突!” 残存的敌人机枪和冲锋枪开始疯狂扫射!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我们的船体上!发出“噗噗”的声响!甚至打穿了薄弱的船舷! “啊!”我旁边的一个战士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船舱! “还击!压制他们!!”赵大海班长怒吼着,他架起一挺轻机枪,朝着对岸疯狂扫射! 我也立刻举起ak,对着那些闪烁的火光进行点射! 子弹在空中交织!爆炸声在耳边轰鸣! 冲锋舟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如同在地狱的边缘疾驰! 距离南岸越来越近了!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岸工事里敌人那狰狞的面孔! “准备抢滩!!”杨瑞排长拔出了手枪!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在我们侧前方响起! 一艘满载着战士的冲锋舟,被一颗隐藏在水下的反舟艇地雷直接命中!整个舟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上面的战士如同下饺子般落入河中!大部分瞬间就被炸死或被急流卷走! “操他娘的!!”我目眦欲裂! 但我们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恐惧! 因为,我们的船头,已经狠狠地撞上了南岸的滩涂! “下船!冲啊!!!”杨瑞排长第一个跳下船,挥舞着手枪,朝着岸上的敌人工事猛冲过去! 我们也如同潮水般,从冲锋舟里一跃而出!踩着冰冷的河水和泥泞的滩涂!端着枪!呐喊着!朝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发起了……登陆冲锋!! 第102章 滩头喋血,刺刀见红的登陆 冰冷的河水刚刚没过膝盖,子弹就已经如同冰雹般砸在了我们周围的滩涂上,激起一蓬蓬浑浊的泥浆和水花!对岸残存的敌人火力,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反扑,疯狂地朝着我们这些刚刚冲上滩头的登陆部队倾泻! “散开!快散开!寻找掩护!!”杨瑞排长嘶吼着,他经验丰富,第一个就地翻滚,躲到了一块被冲上岸的巨大朽木后面,手中的54式手枪不断地朝着岸上那些闪烁的火光进行点射还击! 我们也立刻反应过来!不再是傻乎乎地直愣愣往前冲!而是迅速散开!有的扑进刚刚被炮火炸出的弹坑里,有的躲在河岸边那些低矮的土坎后面,有的则干脆直接趴在泥泞的滩涂上,用敌我双方的尸体(之前被炮火炸死或被河水冲上岸的)作为临时的掩护! “机枪!机枪呢?!压制住他们!!”赵大海班长怒吼着,他拖着那挺沉重的轻机枪(幸运的是,在渡河时没有丢失),找到一处稍微稳固的沙包(敌人之前构筑的),迅速架好,开始朝着岸上火力最猛的那个地堡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 机枪的咆哮声如同战鼓般,瞬间稳定了我们有些慌乱的阵脚!也极大地压制了敌人的火力! “就是现在!手榴弹!给老子炸!!”杨瑞排长抓住这个机会,大吼一声! 所有还能动弹的战士,纷纷掏出手榴弹,拉开弦,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岸上那些暴露出来的敌人工事和火力点奋力扔去! “轰!轰隆隆!轰!” 一时间,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敌人的阵地上瞬间腾起一片鬼哭狼嚎!好几个火力点被直接炸哑!残存的敌人也被炸得晕头转向,火力明显减弱! “冲啊!!!” 杨瑞排长和赵大海班长同时发出了怒吼! 这是我们抢占滩头阵地的最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杀——!!!” 残存的几十名第一突击梯队的战士,如同潮水般,从滩涂上的各个掩体后面一跃而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和冲锋枪!踩着泥泞和鲜血!朝着岸上那残破不堪、硝烟弥漫的敌人工事,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我拖着受伤的腿,紧跟在赵大海班长身后!手中的ak步枪早已打光了子弹(或者在刚才的混乱中再次丢失),但我手里紧握着那把锋利的三棱军刺!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杀意! 距离在缩短! 敌人的工事就在眼前! 我甚至能看到工事后面,那些越南兵惊恐而又狰狞的面孔! “噗嗤!” 赵大海班长一马当先!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撞开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沙包掩体!手中的刺刀闪电般刺出!将一个刚刚举起枪的敌人直接捅了个透心凉! “杀!” 我也紧随其后!一个箭步冲进工事!与一个端着ak试图扫射的敌人撞了个满怀! 我们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他试图用枪托砸我的脑袋!我则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握紧刺刀,狠狠地朝着他的脖子捅去! “呃……”敌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僵住!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惊恐的眼睛! 我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刺刀!再次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战斗!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整个滩头阵地,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腥的肉搏场! 枪托撞击!刺刀碰撞!拳脚相加!牙齿撕咬! 敌我双方的士兵,都杀红了眼!如同两群最原始、最野蛮的野兽,在这片狭窄的阵地上,进行着最惨烈的、你死我活的搏杀!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骨头碎裂声!响成一片! 到处是飞溅的鲜血!到处是扭曲的尸体!到处是……疯狂的杀戮! 我如同一个失去了痛觉的机器!一次次地扑倒敌人!一次次地将刺刀送入他们的身体!鲜血溅满了我的脸庞和衣服,但我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他们!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守住这片滩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 当我再次将刺刀从一个敌人的胸膛里拔出时,我发现……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 那些疯狂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渐渐平息了。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整个滩头阵地,已经完全被我们控制了! 地上,躺满了敌人的尸体,也……躺着我们不少牺牲的弟兄…… 残存的我们,一个个都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浴血,精疲力尽,拄着枪,或者干脆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杨瑞排长也活着!他的胳膊被砍了一刀,但还在指挥着战士们肃清残敌,检查工事。 赵大海班长也活着!他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但依旧像座铁塔一样屹立着,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却也带着一丝……胜利的刚毅! 我们……成功了! 我们硬生生地,用刺刀和血肉,在敌人的滩头阵地上,撕开了一个口子!站稳了脚跟! 虽然代价……极其惨重!我们第一突击梯队冲上来的几十号人,此刻还能站着的,恐怕……连一半都不到! 但我们,终究是成功了! “快!巩固阵地!准备迎接敌人的反扑!”杨瑞排长没有时间庆祝,立刻下达了命令,“通讯兵!立刻向连部、营部报告!我们已成功占领滩头阵地!请求后续部队支援!” 胜利的曙光,终于……透过这浓重的血腥和硝烟,照射了进来! 而这,仅仅是开始!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第103章 巩固与反扑,滩头上的拉锯战 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肉搏的滩头阵地,如同一个刚刚被洪水肆虐过的村庄,一片狼藉,血腥扑鼻。活着的我们,顾不上疲惫和伤痛,立刻在杨瑞排长和赵大海班长的指挥下,争分夺秒地开始巩固防御。 敌人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我们必须在他们缓过神来、组织起有效反击之前,尽可能地加固这片我们用生命换来的立足之地!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清理工事: 将堑壕和工事里的敌人尸体拖出来(也顺便搜刮他们身上可用的弹药和手榴弹),清理掉碎石和杂物,腾出战斗空间。 加固掩体: 利用敌人留下的沙袋、圆木、甚至是被炸毁的武器残骸,加固那些残破的胸墙和射击掩体。 重新部署火力: 将我们仅存的几挺轻机枪(包括缴获的)架设在关键的火力点上,形成交叉火力,封锁敌人可能反扑的主要方向。步枪手和冲锋枪手也各自找好了射击位置。 收集弹药物资: 将打扫战场收集到的所有可用弹药和手榴弹集中起来,重新进行分配,确保每个人手里都有“干货”。 救治伤员,收殓遗体: 卫生员(如果还有的话)和伤势较轻的战士,则继续抢救重伤员,并将牺牲战友的遗体暂时挪到相对安全的后方。 我因为腿伤行动不便,被安排在一个视野较好、相对安全的机枪掩体里,负责观察警戒,并用步枪提供精准的火力支援。虽然腿疼得厉害,但我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硝烟尚未散尽的、通往渡口纵深的区域。 果然,没过多久! 就在我们刚刚勉强构筑好一道简易防线的时候,敌人的反扑,来了! “轰!轰隆!” 几发迫击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率先砸在了我们刚刚占领的滩头阵地上!爆炸掀起的泥土和气浪,让我们再次灰头土脸! 紧接着! 从前方那些残破的建筑物废墟、茂密的甘蔗林以及河岸两侧的山坡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无数的越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显然是被刚才我军炮火和登陆冲击打散的守备部队,以及从附近据点紧急抽调过来的援兵!此刻正红着眼睛,嗷嗷叫着,朝着我们这个小小的滩头阵地,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敌人上来了!准备战斗!!”杨瑞排长声嘶力竭地吼道!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赵大海班长也咆哮着,操纵着轻机枪,率先喷射出愤怒的火舌! 战斗,再次打响! 这一次,轮到我们打防御了! 我们依托着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千疮百孔的工事,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敌人的攻势异常凶猛!他们像疯了一样往前冲!根本不顾及伤亡! 机枪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扫射! 手榴弹如同冰雹般落下! 甚至还有敌人抱着炸药包,试图冲到我们工事前进行爆破! 我们的防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淹没! “顶住!给老子顶住!!”赵大海班长嘶吼着,他的机枪枪管已经打得通红,但他依然死死地扣动着扳机,将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敌人扫倒在地! 杨瑞排长则冷静地指挥着,不断地调动着我们这点可怜的兵力,堵塞着一个个被敌人突破的缺口!他的手枪也一直在响,精准地点杀着那些威胁最大的敌人! 我则用手中的ak步枪(之前捡的),不断地进行精准点射!优先打掉敌人的机枪手、掷弹兵和指挥官!我的腿伤让我无法移动,只能固定在这个掩体里射击,但这反而让我的心态更加沉稳,射击也更加精准! 每一发子弹,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战斗异常惨烈! 我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弹药也在飞速消耗! 好几次,敌人都冲到了我们工事跟前!双方再次爆发了近距离的肉搏! 一个年轻的战士,在肉搏中被敌人刺穿了腹部,但他临死前,死死地咬住了敌人的喉咙! 另一个战士,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扑向了涌上来的敌人,与他们同归于尽! 鲜血!染红了整个滩头! 尸体!堆满了工事内外! 这里,真正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就在我们即将支撑不住,防线即将崩溃的边缘! 突然! 我们身后,那汹涌的红河之上!传来了更加密集的马达轰鸣声! 紧接着!数十艘冲锋舟!如同离弦之箭般!劈波斩浪!朝着我们所在的南岸滩头猛冲而来! 船头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穿着我们熟悉军装的身影! 是……是我们的后续部队!第二梯队!他们终于赶到了!!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 这个消息,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焰中,猛地浇上了一桶汽油!瞬间点燃了我们所有幸存者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和力量! “弟兄们!顶住!援军来了!胜利是我们的了!!”杨瑞排长也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吼道! 而对岸正在反扑的越军,显然也看到了这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新的生力军!他们的攻势明显一滞!脸上露出了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此消彼长! 我们残存的战士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将最后的子弹倾泻而出!将最后的怒火砸向敌人! 后续部队的冲锋舟也开始靠近岸边!船上的机枪和冲锋枪同时开火!为我们提供着强大的火力支援! 那些正在反扑的越军,在前后夹击之下,彻底崩溃了!他们丢盔弃甲,开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后续部队的指挥官(可能是二排长或三排长)在船上大声命令道! 无数的解放军战士,如同猛虎下山般,从冲锋舟上一跃而下!踏着我们用鲜血铺就的滩涂阵地!朝着那些溃散的敌人,发起了猛烈的追击! 枪声和喊杀声,再次响彻了整个河岸! 而我们这些第一梯队的幸存者,则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们瘫倒在阵地上,看着那些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战友,看着那面再次在南岸飘扬起的五星红旗……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水,但嘴角,却都带着一丝……惨烈的笑容。 我们……守住了! 我们为大部队成功登陆,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虽然,代价是……如此的沉重。 第104章 纵深推进,废墟中的狙击手 后续部队如同潮水般涌上南岸滩头,迅速巩固并扩大了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登陆场。重机枪、迫击炮等支援火力被快速架设起来,形成了更稳固的防御体系。后续的冲锋舟和临时搭建的浮桥(工兵部队随后赶到,开始架设),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将更多的兵员、装备和物资运送过红河。 “水头渡口”这颗钉子,算是被我们硬生生地拔了下来!虽然代价极其惨重。 我们这些从第一波抢滩登陆和残酷防御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虽然很多人兵龄并不长,但经历过这样的血战,足以称得上老兵了),在后续部队接管阵地后,终于获得了宝贵的、真正的休整时间。 伤员被优先送往后方救治。我和耗子(之前章节设定他已牺牲,这里修正为:我和赵大海班长,以及一班其他几个幸存者)因为伤势相对较轻(我的腿伤经过初步处理暂时稳定,赵大海主要是皮外伤和过度疲劳),则被暂时编入预备队,在滩头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进行休整和待命。 我们终于可以脱下那身浸透了汗水、血水和河水的冰冷军装,换上干净(虽然依旧是带着消毒水味的)衣服,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管够的饭菜(虽然依旧是简单的战地伙食),然后……倒在临时搭建的帐篷或者工事里,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之前几天几夜积累的所有疲惫、紧张和恐惧,都一次性地释放出来。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刺眼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射进来,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车辆的轰鸣声和……远处依旧断断续续的枪炮声。 战斗,还在继续。 我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特别是腿上的枪伤,虽然换了药,但依旧肿胀麻木。 赵大海班长和其他几个弟兄已经醒了,正在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或者整理着装备。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平静和坚韧。 战争就是这样,它会摧毁你,也会……重塑你。 吃过简单的午饭后,连长郑志国把我们几个猛虎连补充过来的老兵叫到了一起。 “弟兄们,”他看着我们,眼神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沉痛,“昨天那一仗,打得惨!我们钢七连伤亡也不小!但你们……好样的!没有给我们中国人丢脸!没有给牺牲的弟兄们丢脸!”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敌人虽然丢了渡口,但主力尚在!他们肯定会在通往老街市区的道路上,层层设防,拼死抵抗!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残酷!” “根据师部的命令,我们团的任务是,沿这条公路(他指着地图上穿过‘水头渡口’,通向老街市区南郊的路线),向纵深推进!肃清沿途残敌!为后续主力部队进攻市区打开通道!” “我们钢七连,将继续担任主攻任务!而你们几个……”他的目光扫过我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我决定,将你们充实到各个战斗班组的核心位置!赵大海同志,继续担任一班长!李卫国同志,担任一班副班长!耗子……(这里再次修正,之前章节耗子已牺牲,替换为另一个猛虎连幸存老兵的名字,比如老蔫)……你和老蔫编入二班!其他人……” 他迅速地做出了安排。 虽然我们不再拥有“猛虎连”的番号,但我们这些幸存者,并没有被打散,而是被赋予了更重要的责任,成为了钢七连攻坚克难的骨干力量! “是!”我们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下午,部队开始沿着那条通往老街市区的简易公路,开始了纵深推进。 这条公路路况极差,很多地方都被炮火炸得坑坑洼洼,或者被敌人故意破坏。道路两侧,是连绵起伏的丘陵、茂密的甘蔗林、以及一些被战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村庄废墟。 敌人显然在这里也布设了大量的防御。冷枪冷炮不断,时不时就有地雷爆炸。我们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以战斗队形交替掩护前进。 我因为腿伤,被安排在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主要负责警戒侧翼和后方。这让我有更多的机会观察整个战场态势。 推进了大概三四公里,前方传来消息,尖兵分队在接近一个叫做**“阮家村”(虚构地名)的村庄废墟时,遭到了敌人狙击手的猛烈狙击**! 这个狙击手枪法极其刁钻!隐藏的位置也极其隐蔽!他利用村庄废墟里那些断壁残垣和制高点,不断地变换着射击位置,专门打我们的机枪手、火箭筒手和指挥员!已经有好几个弟兄伤亡在他枪下了! 后续部队被死死地压制在村口外一片开阔地带,根本无法前进一步!连我们后方的迫击炮进行火力覆盖,都很难找到他的确切位置! “妈的!又来这套!”赵大海班长恨恨地骂道,“这些越南猴子,正面打不过,就喜欢玩这种阴的!” 连长郑志国也眉头紧锁,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的村庄废墟。 “必须尽快干掉这个狙击手!否则我们伤亡会更大!也会严重迟滞我们的进攻速度!”他沉声说道。 他立刻命令机枪组提供火力掩护,同时让经验丰富的杨瑞副班长带领一个精干的小组,尝试从侧翼迂回,寻找并干掉那个狙击手。 但是,那个狙击手异常狡猾!他似乎完全预判到了我们的行动!杨瑞他们几次尝试迂回,都被他精准的火力压了回来!甚至还差点造成伤亡! 一时间,我们竟然被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给死死地钉在了这里!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连长准备呼叫后方炮火对整个村庄进行无差别覆盖(但这样可能会造成误伤,也会消耗宝贵的炮弹)的时候—— 我拄着枪,也在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那片废墟。 凭借着之前在312高地和蚂蟥谷与敌人狙击手周旋的经验,以及……或许是某种直觉,我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村子中央,一座被炸塌了一半的天主教堂钟楼上! 那座钟楼是整个村庄的制高点,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依然为狙击手提供了绝佳的视野和射击角度!而且,钟楼顶部的那些残破的墙垛和窗口,是天然的、极佳的隐蔽点! 我敢肯定!那个该死的狙击手,一定就藏在那上面! “连长!班长!”我立刻对身边的郑志国连长和赵大海班长说道,“那个狙击手!很可能就在村子中间那个教堂钟楼顶上!” “钟楼?”郑连长和赵大海都举起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仔细观察起来。 “有可能!”郑连长点了点头,“那里确实是最好的狙击位置!但是……距离太远了!至少有五六百米!而且他隐藏得很好!我们的步枪和机枪很难打到他!” “火箭筒呢?”赵大海问道。 “火箭筒手刚才试过了,距离太远,风偏太大,根本打不准!”一个战士回答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他压在这里吧?” 就在大家再次陷入困境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们缴获的那支德什卡12.7毫米重机枪!(在第九十八章结尾提到,从敌人尸体中缴获并重新架设) 那玩意儿!射程远!威力大!穿透力强!虽然精度不如狙击步枪,但在这种距离上,用来压制甚至摧毁一个隐藏在砖石结构里的狙击点,绝对够用了! “连长!”我立刻说道,“我们不是缴获了一挺12.7高机吗?!用它!用高射机枪打!就算打不中人,也能把那个钟楼给他轰塌了!” 我的提议,让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对啊!怎么把这个大家伙给忘了! “好主意!”郑连长猛地一拍大腿,“快!把那挺高机给老子抬上来!找个好位置!给老子狠狠地轰那个钟楼!” 命令立刻被执行!几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挺沉重的德什卡重机枪和弹药箱抬到了我们阵地前方一个视野开阔、相对稳固的土坡上! 机枪手迅速调整好射击诸元,将黑洞洞的、带着强大威慑力的枪口,对准了远处那个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孤寂的教堂钟楼! “准备好了没有?!”郑连长问道。 “准备好了!!”机枪手大声回答! “好!给老子……”郑连长刚要下令开火!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从那个钟楼顶上!一颗子弹如同毒蛇般射来!精准地命中了……我们刚刚架好的那挺德什卡重机枪的……枪身!! “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机枪猛地一震!虽然没有被彻底打坏,但显然也受到了损伤!更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狙击手,竟然……预判了我们的行动?! 并且在我们开火之前,就先发制人?! 好精准的枪法!好可怕的战场嗅觉! 我们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隐藏在钟楼里的狙击手,绝对是个顶尖高手!是个极其致命的存在! 第105章 钟楼上神枪手的生死对决 “妈的!!” 看着那挺被打得冒烟、暂时无法使用的德什卡重机枪,连长郑志国气得脸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沙袋上!功亏一篑!那个隐藏在钟楼里的狙击手,不仅枪法精准得可怕,战术意识更是敏锐到了极致!他竟然预判到了我们的意图,并且在我们开火前就抢先一步,瘫痪了我们最具威胁的压制火力! 这下,麻烦大了! 失去了重机枪的压制,我们想要干掉那个狙击手,或者强行冲过这片开阔地,几乎是不可能的!难道……我们真的要被这一个人,死死地钉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进攻时间被拖延,甚至……呼叫代价高昂且未必有效的炮火覆盖吗?! 阵地上,弥漫着一股焦躁和……挫败感。战士们虽然愤怒,但也对那个如同鬼魅般隐藏在钟楼里的敌人,产生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怎么办?连长?”赵大海班长也皱紧了眉头,看向郑志国。 郑志国没有立刻回答,他举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沉默的钟楼,似乎在寻找着任何一丝破绽。 而我,也同样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 刚才那一枪,虽然精准,但也……暴露了一些东西! 根据枪声传来的方向和子弹的弹道(虽然很难精确判断),我可以大致确定,那个狙击手,应该隐藏在钟楼顶层靠左侧的那个最大的窗口后面!那里视野最好,射界最开阔!而且……刚才似乎有一瞬间,我看到了那里有极其轻微的……窗帘(或者伪装布)晃动?! 他在那里!他一定还在那里! 但是,知道了他的位置又怎么样呢?距离太远,我们的轻武器根本无法对他造成有效威胁!他躲在坚固的砖石结构后面,除非用炮弹直接命中,否则很难将他清除!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身边……那支我一直当拐杖用的56式半自动步枪! 56半……精度高……射程远……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再次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用56半……和他对狙?!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方可是个顶尖的狙击高手!手里拿着的肯定是专业的狙击步枪,带着高倍瞄准镜!而我,只有一把普通的、没有任何光学瞄准设备的56半!而且我的腿还有伤!想要在五六百米的距离上,和他进行对决?!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但是…… 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压制住我们整个连队?!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让敌人获得喘息和增援的机会?! 不!绝不!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赌一次! 就像在蚂蟥谷,就像在那个隘口!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坚定! “连长!班长!”我猛地转过头,看着郑志国和赵大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让我试试!!” “试什么?!”赵大海愣了一下。 “跟他……对狙!”我指着远处那个钟楼,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对狙?!你疯了?!”赵大海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小子!就凭你手里那把破56半?!对面可是个神枪手!还隔着五六百米!你……”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地看向连长郑志国,“连长!我虽然没有瞄准镜!但我枪法还行!而且……我有把握!至少……能把他逼出来!或者……干扰他!为杨瑞副班长他们迂回创造机会!” 我说谎了。我根本没什么把握。这完全是一场胜算极其渺茫的赌博!但我必须这么说!必须争取到这个机会! 郑志国连长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看着我,似乎在评估着我的决心和……我话里的可信度。他知道让一个伤兵,用一把普通步枪去和一个顶尖狙击手对决意味着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 最终,郑志国连长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异常沉重:“好……李卫国!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只有三发子弹的机会!三枪之后,无论成败,立刻撤回来!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弟兄了!” 三发子弹?! 我心里一凛!这压力太大了! 但我没有退缩!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保证完成任务!” “耗子!把你的位置让出来!给他最好的射击点!”赵大海班长立刻命令道(这里假设耗子是钢七连的某个神枪手,或者直接换成另一个名字,比如**“小梁”**,一个年轻但枪法很好的战士)。 那个叫小梁的战士立刻将他占据的那个视野最好、掩护最充分的射击位让给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支冰冷沉重的56半步枪紧紧握在手里。这把枪,曾经陪伴我经历了无数生死,虽然它没有瞄准镜,虽然它很普通,但此刻,它就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检查了一下枪膛和弹仓,里面还有七发子弹(之前战斗剩余或补充的)。足够了! 我没有立刻进入射击位置,而是先趴在掩体后面,再次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个钟楼顶层左侧的窗口。 那个狙击手,异常狡猾!自从刚才打坏了我们的重机枪后,他就再也没有开过一枪!完全隐藏了起来!甚至连一点点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他在等!他在耐心地等待着我们暴露目标!或者……等待着我们失去耐心,发起鲁莽的冲锋! 好!比耐心是吧?老子跟你耗! 我同样耐心地观察着,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风向……微弱的东南风,对弹道影响不大。 光线……阳光有些刺眼,但目标轮廓还算清晰。 距离……目测大约五百五十米到六百米之间,56半的有效射程之内,但精度会大幅下降。 目标位置……顶层左侧窗口后方,可能依托着墙垛或者某个固定的物体。 最关键的是……如何逼他出来?! 或者至少……让他暴露哪怕一瞬间的位置?! 直接射击窗口?目标太小,而且他肯定有掩护,很难命中。 射击窗口周围的墙壁?用子弹溅起的碎石逼他?或许可以,但效果不确定,而且会浪费宝贵的子弹。 有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钟楼顶层那个窗口下方,大概一米左右的位置!那里有一块……颜色明显不同的砖块?! 像是后来修补上去的,或者……本身材质就不同? 如果……我用子弹打在那块砖上……溅起的砖石粉末和碎片,会不会……刚好扬到窗口附近,干扰他的视线,甚至……让他下意识地动一下?! 就赌这一把了!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将身体调整到最稳固的射击姿势(虽然腿伤让我很难做到标准)。 将缺口、准星、以及那块颜色不同的砖块,缓缓地连成一线…… 屏住呼吸…… 手指,极其缓慢地,预压扳机…… 就是现在!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子弹带着我的全部希望和专注,脱膛而出! 我立刻放下枪,拿起望远镜,死死地盯住那个窗口! 成了吗?! 只见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块颜色不同的砖块!溅起一小蓬红色的粉末和碎屑! 而就在粉末飞扬的瞬间! 那个窗口后面!果然!一个戴着伪装帽的脑袋!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似乎是被飞溅的粉末迷了眼睛,或者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刹那!如同幻觉一般! 但我捕捉到了! 就是那个位置! 他就在那里! 我立刻放下望远镜!再次举起步枪!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犹豫! 凭借着刚才瞬间捕捉到的位置记忆!以及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 缺口!准星!目标! 连成一线! 呼吸……再次屏住! 手指……稳稳地扣动! “砰!!!!” 第二发子弹!呼啸而出!如同复仇的闪电!直扑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 这一次…… 我没有再去看望远镜。 因为,我已经听到了! 从远处那个钟楼的方向,隐隐约传来了一声……极其短促的、带着金属碰撞声的……闷响?! 紧接着,是……一片死寂! 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成功了?! 我……我真的……打中他了?! 整个阵地,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那个钟楼顶上,再也没有响起枪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打……打中了?!真的打中了?!”赵大海班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好像……好像是……”小梁也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连长郑志国也放下了望远镜,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赞赏! “好小子!!”他猛地一拍我的肩膀,“真有你的!用56半!干掉了敌人的王牌狙击手!你小子……简直就是个奇迹!” 奇迹吗? 或许吧。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刚才那两枪,耗费了我多少心力,凝聚了我多少的专注、经验、判断和……运气。 更重要的是……是那些牺牲的战友,给了我这份勇气和……力量。 “杨瑞!!”郑志国连长立刻抓起步话机,兴奋地吼道,“狙击手被干掉了!立刻组织!从侧翼给我……冲!!” 随着那个心腹大患被拔除,我们进攻的号角,终于……再次吹响! 第106章 摧枯拉朽,阮家村的解放 “狙击手被干掉了!冲啊!!” 这个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传遍了整个进攻出发阵地!被那个该死的狙击手压制了许久的战士们,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前方那个死寂的“阮家村”废墟,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杨瑞副班长(之前的大纲人物,这里可以设定为钢七连的副班长或二班长)带领的侧翼迂回小组,更是如同尖刀般,第一个冲进了村庄的侧翼! 连长郑志国和赵大海班长也立刻指挥着我们正面的主力部队,紧随其后,分多个方向,向着村庄核心区域猛扑过去! 失去了狙击手的精准打击和火力压制,村庄里残存的越军防御瞬间变得漏洞百出!他们的士气也显然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面对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杀气腾腾的解放军战士,他们的抵抗变得杂乱无章,甚至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哒哒哒哒!” “轰!轰隆!” 我们的轻重机枪、冲锋枪、步枪……所有能够使用的火力,都毫无保留地倾泻向那些暴露出来的敌人工事和火力点! 手榴弹如同不要钱般,被我们奋力扔进那些断壁残垣和房屋废墟之中!爆炸声此起彼伏! 战斗,几乎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那些刚刚还嚣张无比、凭借着狙击手负隅顽抗的越军士兵,此刻如同惊弓之鸟,要么抱头鼠窜,试图向村后逃跑;要么就龟缩在工事里,瑟瑟发抖,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我拄着枪,跟在赵大海班长他们身后,虽然无法像其他战士那样冲锋陷阵,但也尽力用精准的点射,消灭着那些试图逃跑或者还在零星还击的敌人。 看着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敌人,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我们追杀、歼灭,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涌上心头!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和悲愤,在这一刻得到了尽情的宣泄! “抓活的!尽量抓活的!”连长郑志国在后面大声命令道。显然,他也想从这些俘虏口中,搞清楚这个据点的具体情况和敌人的部署。 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阮家村”废墟就被我们完全控制了! 大部分敌人被当场击毙,还有十几个吓破了胆的越南兵乖乖地举手投降,被我们缴械后集中看管起来。 我们迅速开始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搜剿物资。 这场攻坚战,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我们依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在之前的对峙和最后的冲锋中,我们连队又有五六名战士牺牲,十多人受伤。每一个伤亡数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和一个破碎的家庭。 胜利的喜悦中,总是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我和赵大海班长负责带人清剿村子中央那个被我们重点“照顾”过的教堂钟楼。 当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那摇摇欲坠、布满弹孔的钟楼顶层时,终于看到了那个给我们造成巨大麻烦的狙击手的……尸体。 他蜷缩在窗口后面,身体已经被我的子弹打穿了一个血洞,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支苏制的svd狙击步枪,瞄准镜的镜片已经碎裂。他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但眼神却异常冰冷和……空洞。 在他的身边,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东西:几个空弹壳,一个空的压缩饼干包装袋,还有一个……小小的、画着奇怪涂鸦的木头玩偶? 这个发现,让我们都沉默了。 他也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甚至可能还有家人在等待他回去的年轻人。只是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他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成为了我们必须消灭的敌人。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没有过多的停留,迅速收缴了他的武器和可能的情报(虽然那个木头玩偶我们没动,算是给他留下最后的念想吧),然后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钟楼。 在清剿村庄其他区域的过程中,我们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在一个被炸塌的地窖里,我们找到了几箱未来得及转移的药品和医疗器械,这对于急需补充的我们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指挥所的屋子里,我们发现了一些被部分烧毁的文件和地图。虽然大部分内容已经无法辨认,但残留的片段似乎显示,这个“阮家村”据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前沿阵地,很可能还是越军在这一带进行物资中转、伤员救治、甚至……特工活动的一个重要窝点! 这更加印证了之前我们遭遇的那些伪装敌人,并非偶然! “看来,我们拔掉的不仅仅是一颗钉子,很可能……是捅了一个马蜂窝啊!”连长郑志国看着那些烧毁的文件,脸色凝重地说道。 “那正好!”赵大海班长狠狠地说道,“捅了马蜂窝,就把那些马蜂全都给它干掉!省得它们再去蜇人!” 肃清了整个“阮家村”废墟,确认没有残敌和陷阱之后,大部队开始进驻,构筑新的防御工事,准备将这里作为我们向老街市区纵深推进的一个新的前进基地。 而我们这些经历了一天一夜激战的官兵,也终于可以获得一次相对彻底的休息了。 傍晚时分,炊事班在村口支起了大锅,给我们做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庆功宴! 虽然依旧是简单的米饭、罐头和肉汤,但分量足,而且还特意多加了些缴获的越南香料,味道格外浓郁!甚至还有……几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啤酒?! 这可是稀罕物!在前线能喝上啤酒,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围坐在篝火旁(天黑后迅速熄灭了),端着饭盒,一边大口地吃肉喝酒,一边兴奋地谈论着白天的战斗,吹嘘着自己的英勇,也……默默地悼念着那些牺牲的战友。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枪炮声,暂时从耳边远去。阵地上,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和……劫后余生的轻松氛围。 我靠在一堵断墙上,看着身边那些或兴奋、或疲惫、或沉默的战友们,看着远处那面在晚风中飘扬的五星红旗,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虽然战争依旧残酷,虽然前路依旧艰险,虽然牺牲的阴影从未散去……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们是胜利者!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一起! 这种烽火中难得的片刻宁静和战友情谊,或许就是支撑着我们,能够一次次地从死亡线上爬起来,继续战斗下去的最重要的力量吧。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 而我们,也将踏上新的征程。 第107章 暗夜魅影,丛林中的反渗透 “阮家村”的短暂休整,如同在漫长而残酷的战争河流中,一处难得的避风港湾。虽然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虽然牺牲战友的伤痛依然沉重,但至少,我们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身体的疲惫在逐渐恢复,精神的紧张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然而,战争,从来不会给你太多享受平静的时间。 就在我们占领“阮家村”的第三天夜里,新的危机,便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然降临。 那一夜,月黑风高。我被安排在村子西侧,靠近一片茂密原始丛林的警戒哨位上。和我搭档的,是那个枪法很好的年轻战士,小梁。 经过了前几天的休整和适应,我的腿伤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不能完全发力奔跑,但正常的警戒和巡逻已经没有问题。重新回到战斗岗位,虽然意味着危险,但也让我感到一种……踏实。比起在后方无所事事地等待,我更习惯于握着枪,守卫在阵地上。 “李哥,你说……越南猴子今晚会不会来摸哨?”小梁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地问道。他虽然枪法好,但毕竟还是个新兵,经历的夜战不多。 “不好说。”我警惕地观察着前方那片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丛林,低声回答,“这几天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反常。越是这样,越要小心!把眼睛放亮点儿!耳朵竖起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嗯!”小梁用力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 我们两个人,背靠着背,潜伏在一处由断壁残垣和沙袋构筑的简易掩体后面,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时间,在寂静和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夜鸟啼叫,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我因为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眼皮开始有些发沉的时候——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响,突然从前方那片黑暗的丛林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风声,也不像是动物活动的声音!更像是……有人在极其小心地、拨开树枝和草丛的声音?!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立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小梁!示意他注意! 小梁也立刻警觉起来!我们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将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沙沙……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而且……不止一个!似乎是……一小队人?!正在利用夜色和丛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我们这边摸过来! 是敌人!绝对是敌人! 他们想干什么?!夜袭?!渗透?! 我立刻通过单兵步话机(假设钢七连装备了少量,或者使用约定的信号方式),向班长赵大海和连部发出了预警信号! 几乎在同时! 前方黑暗的丛林里,突然闪过几道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那是……敌人戴在头盔上的、老式的微光夜视仪?!(虽然性能很差,但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依然能提供有限的视野) 不好!敌人有夜视装备!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开火!!”我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开火,打乱敌人的部署,并为后面的战友争取反应时间! 我和小梁同时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砰!砰!砰!” 两支枪喷射出的火舌,瞬间撕裂了夜空的寂静!子弹如同两条火龙,朝着那些闪烁着微弱绿光的鬼影猛扫过去! “噗噗!”黑暗中传来几声子弹击中肉体的闷响和短促的惨叫!显然,我们出其不意的开火,打中了几个敌人! 但敌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哒哒哒!”几支同样带着微弱火光的冲锋枪(可能是苏制的pps-43或者缴获的武器),也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我们猛烈还击! 子弹打在我们藏身的掩体上,碎石和泥土四溅! “小心!他们火力不弱!而且……枪法很准!”我对着步话机低吼道,同时不断变换着射击位置,避免被敌人锁定! 小梁也依托着掩体,不断地进行短点射还击!他的枪法确实不错,在黑暗中也能准确地压制住几个敌人的火力点! 但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并没有因为我们率先开火而慌乱!而是迅速散开队形,利用地形和夜视装备的优势,开始对我们进行包抄和渗透! 我看到,有几个黑影,如同猿猴般,极其灵活地攀上了我们侧翼的一段断墙!试图从上面对我们进行射击! “小梁!左边!断墙上面!”我大吼一声提醒他! 小梁立刻调转枪口!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将那几个刚刚爬上断墙的敌人打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又有几个敌人,如同幽灵般,从我们正前方的一片低洼地带,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二十米!他们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手弩?! “咻!咻!”几支短小的弩箭,带着破空声,悄无声息地射向我们! 我反应极快!猛地一个侧身翻滚!一支弩箭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深深地钉在了我身后的沙袋上!箭头上还泛着幽蓝色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而小梁则没那么幸运!他虽然也及时做出了规避动作,但胳膊还是被一支弩箭划伤!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黑! “妈的!是毒箭!”我心里一沉! 这些敌人!不仅仅是普通的越军士兵!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术刁钻!而且还使用淬毒武器!这很可能就是……越军的特工部队! 专门执行渗透、破坏和暗杀任务的精锐! 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这个刚刚占领不久、立足未稳的“阮家村”据点!甚至是……想重新夺回这里?! 情况变得异常危急!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小梁还中了毒箭!根本无法抵挡住这伙如同鬼魅般的敌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更加猛烈、更加狂暴的机枪扫射声!突然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是……是赵大海班长!他带着一班的弟兄们支援上来了! 赵大海操纵着一挺轻机枪,如同愤怒的雄狮,朝着那些正在逼近我们的越军特工疯狂扫射!密集的子弹瞬间就将那几个敌人打得血肉横飞! “援军来了!顶住!!”赵大海嘶吼着! 紧接着!连部方向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显然,敌人这次的夜袭是多点开花!整个“阮家村”据点都陷入了激战! 有了赵大海他们的支援,我们这个方向的压力骤减! 我赶紧扶起小梁,查看他的伤势。他的胳膊肿胀发黑,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毒性发作得很快! “卫生员!快!这里有人中毒箭了!!”我对着步话机大声呼叫! 很快,两个卫生员冒着枪林弹雨冲了过来,开始给小梁进行紧急处理(吸出毒血、敷上解毒草药、注射抗毒血清——如果当时有配备的话)。 而我,则重新拿起枪,和赵大海他们一起,加入了对外围敌人的反击战! 战斗异常激烈! 这些越军特工异常狡猾难缠!他们利用夜色和地形,不断地变换着位置,用精准的冷枪和淬毒的暗器袭扰我们!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我们钢七连也不是吃素的!在连长郑志国和赵大海等老兵的指挥下,我们迅速稳住了阵脚,依托着工事,形成了有效的防御火力网! 双方激战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终,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后,我们成功地打退了这股越军特工的夜袭! 残余的敌人见势不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茫茫的黑暗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枪声,再次平息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我们清点了一下伤亡,付出的代价不小。除了小梁中毒箭(幸亏抢救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立刻后送治疗),还有三个战士牺牲,五六个战士受伤。 而敌人,则在阵地前沿留下了七八具尸体。从他们身上的装备和特殊标记来看,确实是隶属于越军某个精锐的特工部队。 这一夜,虽然我们成功守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的偷袭,但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敌人的特工部队已经盯上了我们这个据点!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一场围绕着这个前进基地的、更加残酷、更加隐蔽的反渗透、反袭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08章 加固工事,山雨欲来风满楼 打退越军特工夜袭的第二天,整个“阮家村”据点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凝重。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昨晚的战斗只是一个开始,更凶狠的敌人很可能正在暗处窥伺,等待着下一次发动袭击的机会。 连长郑志国和指导员紧急召开了骨干会议,分析了敌情,并对下一步的防御工作做出了更周密、更严格的部署。 “同志们!”郑连长脸色严肃,目光扫过我们这些班排长和骨干,“昨晚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敌人出动了特工部队!这说明,他们对我们拿下‘阮家村’这个前进基地非常重视!也说明,他们亡我之心不死!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面临的形势,只会更加严峻!” “从今天起!”他加重了语气,“全连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防御工事必须全面加固! 警戒哨位必须双人双岗,明暗哨结合! 巡逻范围要扩大!频率要增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特别是晚上!”他强调道,“敌人最擅长夜间渗透!所有人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不能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是!”我们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决心! 会议结束后,整个连队立刻行动起来,投入到紧张的加固工事和完善防御体系的工作中去。 之前的战斗,虽然我们守住了阵地,但也暴露出了很多防御上的漏洞。很多工事都是临时构筑的,或者是在敌人原有工事基础上修补的,并不牢固,也缺乏有效的防炮和防渗透措施。 在连长和副连长(雷老虎)的指挥下,我们开始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大兴土木”: 加深加固堑壕和交通壕: 将原本浅显的堑壕挖得更深、更宽,增加防炮击和防弹片的能力。在关键的交通节点,加盖顶盖,防止敌人炮火直接命中。 修筑和伪装火力点: 对原有的机枪暗堡进行加固,增设射击孔,并用泥土、树枝和伪装网进行更精心的伪装。同时,根据地形,增设了几个新的、能够形成交叉火力的轻机枪和步枪射击掩体。 布设障碍物和预警装置: 在阵地前沿和侧翼那些容易被敌人渗透的区域,我们布设了更多的铁丝网、鹿砦、甚至是从敌人那里缴获的三角锥。还在一些关键通道和隐蔽处,挂上了空罐头盒、小铃铛,或者埋设了简易的音响地雷(踩上去会发出声响,但不会爆炸),作为预警装置。 挖掘防炮洞和猫耳洞: 在阵地的核心区域和每个班的防御地段,我们都挖掘了更深、更坚固的防炮洞和猫耳洞。这是在敌人猛烈炮火下保存有生力量的关键。虽然挖洞极其辛苦,尤其是在这坚硬的红土地上,但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因为我们知道,这挖的不是土,是命! 清理射界,设置诡雷: 我们还将阵地前沿的一些过于茂密的灌木和杂草进行了清理,扩大了射击视野。同时,在一些敌人可能利用的遮蔽物或者必经之路上,由工兵(上级临时加强给我们的)指导,布设了少量威力巨大的反步兵地雷和定向雷,作为最后的防御手段。 整个白天,778高地(“阮家村”据点位于高地半坡或山脚)上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战士们挥汗如雨,挖掘、搬运、垒砌……虽然身体极其疲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专注和……一种被危险激发出来的决心。 我因为腿伤,重体力活干不了,主要负责协助赵大海班长规划和检查一班防御区域的工事,并利用我的观察力,寻找可能存在的防御漏洞。我还主动承担了检查和维护班里武器装备的工作,确保每一支枪都能在关键时刻打响。 在加固工事的过程中,我们也对昨晚牺牲的战友遗体进行了更妥善的收殓和掩埋。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如今变成了一座座冰冷的土堆,插上简陋的木牌,我们心中充满了悲痛,但也更加坚定了守住这片阵地的决心——绝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傍晚时分,整个阵地的防御体系焕然一新。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起之前,已经坚固了许多,也多了不少可以有效杀伤和预警的手段。 晚饭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风呼啸,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连队的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 所有的明暗哨位都已经就位,战士们荷枪实弹,警惕地注视着阵地前方和两侧那片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丛林。 连长和指导员亲自带着预备队,在阵地核心区域来回巡视,检查着每一个岗哨,叮嘱着注意事项。 我和赵大海班长也没有休息,带着一班几个骨干,潜伏在我们防御区域的最前沿,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时间,在寂静和黑暗中,缓慢地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等待着审判。 我们不知道敌人会不会来,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来,也不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发动攻击。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面对面的厮杀,更加折磨人的神经。 后半夜,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钢盔和伪装油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视线变得更加模糊,雨声也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音,这无疑给我们的警戒带来了更大的困难,但也同样……给敌人的渗透提供了更好的掩护! “都他妈的给老子精神点!”赵大海班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身边的战士低吼道,“越是这种鬼天气,越南猴子越喜欢搞事情!都把眼睛给我瞪圆了!” 我们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也一动不动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突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从我们左前方那片布设了预警装置的区域响起! 紧接着!是几声被压抑着的、极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有情况!! “敌袭!!左前方!!!”负责那个方向警戒哨的战士,立刻发出了嘶哑的、带着颤音的预警! 几乎在同时! “咻——!!” 一颗惨白色的照明弹,拖着湿漉漉的尾焰,猛地升上了半空!瞬间将我们阵地前方那片被雨幕笼罩的区域照亮! 借着照明弹的光芒,我们看到了! 就在距离我们阵地不足五十米的地方! 十几个穿着黑色雨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利用着暴雨和夜色的掩护,极其快速地朝着我们阵地匍匐前进!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带着消音器的冲锋枪和……炸药包?! 是敌人!而且是……想趁着暴雨,对我们进行爆破突袭的工兵或特工?! 第109章 雨夜惊雷,阵地前的生死搏杀 照明弹那惨白的光芒,虽然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有些摇曳不定,却也足够将那些如同鬼魅般匍匐前进的敌人身影清晰地暴露在我们眼前! 十几个!至少有十几个穿着黑色雨衣的敌人!他们动作极其迅捷,配合默契,正利用着地形和雨幕的掩护,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我们阵地前沿快速逼近!他们手里除了微声冲锋枪,更显眼的是……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炸药包!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趁着暴雨突袭,用炸药包炸毁我们的前沿工事和火力点,为后续的主力部队进攻打开缺口! “打!!!” 几乎是在看清敌人的瞬间,赵大海班长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就响彻了雨夜! 早已准备就绪的火力,瞬间爆发! “哒哒哒哒哒哒!!” 布置在阵地前沿的几挺轻机枪率先怒吼!炽热的弹链如同火龙般撕裂雨幕,朝着那些匍匐前进的黑影疯狂扫射! “砰砰砰砰砰!!” 我们这些步枪手和冲锋枪手也同时开火!将密集的子弹泼洒向敌人可能藏身的位置! 雨夜中,枪口喷吐的火焰显得格外刺眼!子弹击中泥土、岩石和敌人身体的声音,被哗哗的雨声部分掩盖,却更增添了几分诡异和血腥! 那些企图偷袭的敌人显然没料到我们早有防备,而且火力反应如此迅速!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瞬间就被密集的弹雨打成了筛子!身体在泥水中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背上的炸药包也滚落到一旁。 但后面的敌人并未退缩!他们展现出了极其强悍的战斗素养和……疯狂! 面对着我们如同火网般的扫射,他们不退反进!一部分人立刻就地寻找掩护,用手中的微声冲锋枪进行火力压制!另一部分人则如同壁虎般,利用着弹坑和地形起伏,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突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靠近我们的工事!引爆炸药包! “手榴弹!给老子往下扔!!”赵大海班长嘶吼着,他抓起几颗手榴弹,拔掉弦,朝着敌人最密集的方向奋力扔去! 我们也纷纷效仿!将一颗颗手榴弹扔向前方! “轰!轰隆隆!” 爆炸声在雨夜中响起!掀起一股股夹杂着泥土、雨水和血肉的浪花!将几个冲得太靠前的敌人直接炸飞! 但是!敌人的攻势依旧没有停止!他们似乎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利用手榴弹爆炸的间隙,又有几个敌人如同鬼魅般,猛地从泥泞中窜起!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姿态,朝着我们前沿的机枪火力点猛扑过来! “小心!!”我看到一个黑影正朝着离我不远的一个机枪掩体冲去!他手里高举着一个滋滋冒烟的炸药包! 机枪手显然也发现了他!立刻调转枪口! “哒哒哒!” 子弹狠狠地打在了那个敌人的胸膛上!将他打得连连后退! 但那个敌人,竟然……没有立刻倒下! 他似乎被某种信念或者药物支撑着!脸上露出了极其狰狞而又疯狂的笑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炸药包,朝着机枪掩体奋力扔了过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个机枪掩体,连同里面的机枪手和副射手,瞬间就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和废墟! “小王!柱子!!”赵大海班长发出悲痛的嘶吼!那个被打掉的机枪点,正是新兵柱子(之前中瘴气的那个)所在的掩体! 又牺牲了两个弟兄! 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 仇恨和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 我看到,又有几个敌人趁着爆炸的掩护,冲到了距离我们不足十米的地方!他们手中的炸药包引信已经拉燃!正准备投掷! 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怒吼一声!从掩体后面猛地站起身!手中的ak步枪发出愤怒的咆哮! “哒哒哒哒哒!” 我死死地扣住扳机!将整个弹匣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朝着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倾泻而去! 子弹如同狂暴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打得血肉横飞!连连后退!其中一个敌人手中的炸药包被直接引爆!巨大的火球瞬间将他和周围几个同伴吞噬! 打完一个弹匣!我立刻缩回掩体!快速更换弹匣!动作因为愤怒和肾上腺素的刺激而变得异常迅捷!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阶段! 双方士兵,在这片狭窄的、泥泞的、被雨水和鲜血浸泡的阵地前沿,展开了寸土不让的生死搏杀! 枪声!爆炸声!嘶吼声!惨叫声! 雨水!血水!泥浆!火光! 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如同地狱般的画卷! 我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弹药也在飞速消耗! 但敌人的攻势,也终于……开始减弱了! 他们显然没料到我们的抵抗意志如此顽强!火力如此凶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那些后续的敌人开始犹豫、退缩! “顶住!他们快不行了!给老子狠狠地打!!”赵大海班长嘶哑地咆哮着,他手中的轻机枪(他又找到了一挺能用的)如同不知疲倦的猛兽,不断地喷吐着火舌!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一阵更加密集的、如同撕裂布帛般的尖啸声,突然从我们后方的天空中传来! 紧接着! 无数颗炮弹!如同复仇的流星雨般!拖着长长的尾焰!越过我们的头顶!狠狠地砸向了我们阵地前方、敌人后续梯队可能集结和进攻出发的区域! “轰隆隆——!!!!!” 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将整个大地都震得瑟瑟发抖!火光将整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是……是我们自己的炮火支援?! 而且是……大规模的炮火覆盖?! 炮兵!我们的炮兵终于发威了!!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炮火覆盖,成为了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还在犹豫不决、或者试图重新组织的敌人,瞬间就被淹没在了火海和爆炸之中!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随即又被更加猛烈的爆炸声所吞没! 残存的敌人彻底崩溃了!他们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朝着后方的丛林狼狈逃窜! 山下的炮火还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拦阻射击,将敌人的退路也彻底封死! 战斗……结束了? 我们……又一次……守住了?! 我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流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冰凉。 阵地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哗哗的雨声,以及……我们这些幸存者,疲惫不堪的喘息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声。 我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我方炮火映红的天空,又看了看身边那些或躺或坐、浑身浴血、眼神麻木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庆幸的战友们…… 这一夜,我们又失去了不少弟兄。 但我们,终究还是守住了这片阵地。 守住了……这片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土地。 第110章 雨后清晨,带血的战利品 瓢泼的暴雨,如同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污秽都冲刷干净一般,下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那厚重的乌云才渐渐散去,雨势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雨后的清新,艰难地穿透薄雾,洒落在这片被鲜血和炮火反复蹂躏的778高地(或“阮家村”据点)阵地上。 阵地上一片狼藉,如同人间地狱。 泥泞的地面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牺牲的弟兄。残破的工事,焦黑的弹坑,扭曲的武器残骸,散落的弹药箱和个人物品……混合着雨水和血水,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泥土的腥味,还有……尸体在雨水浸泡后开始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我们这些从昨夜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战士,一个个都如同从泥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污和血迹,脸色苍白,眼神疲惫不堪,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坚韧。 战斗结束了,但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都别他妈的挺尸了!赶紧动起来!”赵大海班长(或者接替秦峰指挥的杨瑞副班长,我们需要明确一下指挥链条)嘶哑着嗓子吼道,他自己也是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弹药!加固工事!天知道越南猴子什么时候会再扑上来!”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救治伤员是第一要务。昨夜的战斗,我们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几个弟兄伤势严重,卫生员(如果还有的话)和我们这些伤势较轻的人,立刻开始对他们进行紧急处理。清洗伤口,包扎止血,喂水喂药……但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药品也极其匮乏,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重伤员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那种无力感,让每个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收殓牺牲战友的遗体同样令人心碎。我们将那些冰冷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身体,一个个地从泥泞中抬出来,尽量为他们整理好仪容,用雨衣或军毯包裹起来,暂时安放在阵地后方。每一次搬动,都像是在搬运着千斤重担,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我们默默地记下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容貌,发誓要将他们带回家。 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则是相对“轻松”一些的任务。我们仔细地检查着阵地前沿和工事内外那些被打死的越军尸体。这些家伙,装备确实精良,很多都是特工部队的制式装备。我们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搜刮一空——ak冲锋枪、手枪、匕首、手榴弹、弹匣、压缩干粮、急救包、甚至……他们腰间挂着的那些防瘴气的药膏竹筒!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战利品,对于弹尽粮绝的我们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补充!特别是那些ak弹药和手榴弹,能极大地缓解我们的火力不足。 我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那个被我打掉的、使用手弩的敌人的尸体。果然,在他的箭囊里,发现了十几支黑色的弩箭,箭头上都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光芒!淬了剧毒!幸亏昨晚躲得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清理一处被我们手榴弹炸毁的敌人临时掩体时,我们有了意外的发现! 除了几具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敌人尸体,我们还在掩体深处,发现了一个……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奄奄一息的……自己人?! 他穿着我们熟悉的解放军军装!但衣服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伤痕和血迹!显然遭受了严刑拷打! “快!快把他解下来!”赵大海班长立刻命令道! 我们赶紧上前,割断绳索,取下他嘴里的布条。 那战士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嘴唇干裂,脸色灰败,但当他看到我们,看到我们身上熟悉的军装时,原本涣散的眼神里,突然爆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水……水……”他声音微弱地呻吟着。 我们赶紧拿出水壶,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几口水。 等他稍微缓过一点劲儿来,赵大海班长急切地问道:“同志!你是哪个部分的?!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那战士喘息了几下,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是……军区……侦察营的……我们……我们小队……在前面……中了埋伏……被打散了……我……我被俘了……” 军区侦察营?! 难道……就是刘班长他们营的?!是之前留下标记、试图联系我们的那支侦察小分队?! 我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追问道:“你们……你们是不是留下过……特殊的标记?!一个交叉的箭头?!” 那战士听到我的话,眼睛猛地睁大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挣扎着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你……你怎么知道?!难道……难道你们找到了?!” “我们是顺着标记找到蚂蟥谷的!”我急切地说道,“但是……那里也遭到了伏击!我们……” “他……他们……”侦察兵战士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惧?“快……快去……‘鬼见愁’峭壁……下面……他们……他们把……‘那个东西’……藏……藏在那里了……” “那个东西?!”赵大海班长立刻追问,“什么东西?!快说清楚!” “是……是……”侦察兵战士似乎想说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但他的力气已经耗尽,脑袋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 “喂!醒醒!快醒醒!!”我们焦急地呼喊着,拍打着他的脸颊,但毫无反应! “卫生员!快!!”赵大海班长朝着医疗点方向大吼! 这个意外被解救的侦察兵,虽然只说了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却给我们带来了极其重要的信息和……更大的谜团! 他们果然是军区侦察营的人!他们果然遇到了麻烦!而且……他们似乎掌握着某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并且把这个“东西”藏在了……一个叫做**“鬼见愁”**的峭壁下面?! “鬼见愁”峭壁?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未在地图上见过这个名字! 而那个所谓的“东西”,又是什么?!难道……和之前那些神秘的金属箱子有关?! 就在我们因为这个意外发现而心神不宁的时候,连部的通讯员匆匆跑了过来。 “报告班长!连长命令!各班排迅速清点伤亡和弹药!准备……准备向下一个目标……老街市区南郊……发起进攻!” 新的进攻命令?!这么快?! 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消化刚才得到的信息! 赵大海班长接过命令,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那个昏迷不醒的侦察兵,又看了看我们这些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战士,最终,他猛地一咬牙! “命令!一班全体!检查武器弹药!准备出发!”他嘶哑着嗓子吼道,“天知道老街城里还有多少硬骨头等着咱们!打起精神来!让越南猴子看看!咱们钢七连(虽然我们心里还是猛虎连)的兵!是怎么打仗的!” 虽然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和不安。 但军令如山! 我们只能再次拿起武器,整理好行装,将悲伤和恐惧暂时压在心底,准备迎接……下一场更加残酷、更加未知的……巷战?! 第111章 向南!向南!炮火下的行军 “向老街市区南郊发起进攻!” 这个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在我们这些刚刚经历过血战、身心俱疲的战士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老街!那个盘踞在红河岸边、越南西北部的重镇!也是我们西线战场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之一!拿下它,就意味着我军彻底斩断了越军在西北方向的重要补给线和指挥中枢! 但是,谁都知道,攻打这样一座经营多年、工事坚固、并且有重兵把守的城市,将会是怎样一场残酷的血战!巷战!那可是被誉为“绞肉机中的绞肉机”!其惨烈程度,甚至可能超过我们之前经历的所有战斗! 短暂的议论和骚动之后,军令如山,所有人都默默地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检查武器,补充弹药(虽然依旧不多,但至少比之前强),分发仅有的压缩饼干和清水,互相帮忙重新包扎一下还在渗血的伤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眼神里却也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将红旗插上老街城头!要么,就和那些牺牲的弟兄们一样,长眠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那个被我们救下的、昏迷不醒的军区侦察兵,则被优先安排,由卫生员护送,跟随第一批后送伤员的队伍下山了。他临走前说的那几句关于“鬼见愁”峭壁和“那个东西”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我和赵大海班长的心里。但眼下,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查这些,只能暂时将这些疑问压在心底。 下午两点。 随着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总攻的命令正式下达! 我们钢七连,作为团里的尖刀连,再次承担起了主攻任务! “全体都有!目标!前方五公里!老街南郊!出发!!”连长郑志国拔出腰间的54式手枪,指向南方,发出了嘶哑而又充满力量的怒吼! “杀——!!!” 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钢七连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端着枪,冲出了我们刚刚用鲜血守卫住的778高地阵地,沿着那条被炮火反复蹂躏、通往老街市区的简易公路,开始了又一次……向死而生的征程! 我拄着那支ak步枪(它已经成了我新的“拐杖”),跟在一班的队伍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腿上的伤口因为快速行军而阵阵作痛,但我咬紧牙关,一步也不敢落下。 这一次的行军,与之前在丛林里穿梭完全不同。 虽然没有了那些防不胜防的陷阱和瘴气,但危险却更加直接,更加……无处不在! 天空中,时不时传来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那是双方的炮兵,正在进行着激烈的炮战!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断地落在公路两侧的山坡上、稻田里、村庄废墟中!掀起一团团巨大的烟柱和火球! “轰隆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都在颤抖!飞溅的弹片和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利用路边的沟壑、弹坑、或者被摧毁的车辆残骸作为掩护,快速通过那些暴露地段! 公路两侧的山林和废墟里,也并不安全! 越军的散兵游勇和地方武装,如同毒蛇般潜伏在暗处!冷枪冷炮不断! “砰!”一颗子弹打在我身边一个战士的钢盔上,发出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幸好只是擦过,没有造成致命伤!但也将那个战士吓出了一身冷汗! “哒哒哒!”路边一处被炸塌的民房里,突然喷射出机枪的火舌!将我们队伍的行进路线死死封锁! “机枪掩护!火箭筒!给我敲掉它!!”赵大海班长立刻指挥道! 我们迅速散开,寻找掩护!机枪手用火力压制住敌人的机枪点!火箭筒手(连里配备的)则迅速抵近,瞄准,发射! “嗖——轰!” 火箭弹准确命中!那个隐藏的机枪点瞬间哑火! 我们继续前进! 除了敌人的直接火力威胁,道路本身也充满了危险!很多路段被敌人破坏,或者被炮火炸毁,形成了巨大的弹坑和壕沟,车辆根本无法通行!我们只能徒步前进,甚至需要临时搭建简易的木桥或者填平弹坑才能通过! 沿途,我们看到了更多战争留下的惨状: 被摧毁的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烧焦的木梁。 倒毙在路边的平民尸体,无人收殓,散发着腐臭。 被遗弃的、损坏的武器装备和车辆残骸。 还有……我们自己部队牺牲的战友遗体,他们可能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倒下的,还没来得及被运走…… 每一次看到这些景象,都让我们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就是战争。它摧毁的不仅仅是生命,更是家园、希望和……人性。 我们就在这样一片被炮火反复蹂躏、充满了死亡和危险的土地上,艰难地行进着。 饿了,就啃几口冰冷的压缩饼干。 渴了,就喝几口浑浊的、带着硝烟味的积水。 累了,就靠在路边的弹坑里,或者背靠着背,打个盹,但耳朵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麻木,但眼神深处,却都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那就是对胜利的渴望!对和平的期盼!以及……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决心! 傍晚时分,在付出了几名战士伤亡的代价(主要是被冷枪和地雷所伤)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老街市区的南郊! 远远望去,老街这座曾经繁华的边境城镇,此刻已经笼罩在浓浓的硝烟和战火之中。残破的建筑物,倒塌的桥梁,燃烧的房屋……构成了一幅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激烈的枪炮声从市区方向传来,如同闷雷般滚滚不息!显然,我军主力部队与守敌的巷战,已经进入了最残酷、最激烈的阶段!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从南面这个方向,撕开敌人的防线! 配合主力部队,对市区守敌形成合围!彻底切断他们的退路! “各单位注意!”连长郑志国的命令通过步话机传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前方就是敌人的南郊防御阵地!各排按照预定计划!展开进攻队形!准备……发起冲击!” 新的战斗,即将打响! 这一次,不再是山地丛林,而是……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城市巷战! 我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手中的ak步枪,又摸了摸腰间那最后几发子弹的54式手枪。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的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来吧!越南猴子!让老子看看,你们在这老街城里,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112章 突入市区,血染的街巷 “同志们!为了牺牲的战友!为了最后的胜利!跟我冲啊——!!!” 随着连长郑志国一声令下,钢七连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端着枪,呐喊着,朝着前方那片被硝烟笼罩、断壁残垣遍布的老街市区南郊防御阵地,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这一次,我们面对的不再是山林里的野战工事,而是敌人依托城市建筑物构筑的、更加坚固、也更加隐蔽的巷战防御体系! 残破的楼房、倒塌的院墙、堆积的瓦砾、甚至是被炸毁的汽车残骸……都可能成为敌人隐藏的火力点!每一扇窗户,每一个门洞,每一个街角,都可能射出致命的子弹! “一排正面强攻!吸引敌人火力!二排、三排从两侧迂回!分割包围!火力排!给我狠狠地敲掉那些暴露出来的火力点!”郑连长的指挥声在枪炮声中显得异常清晰而果断。 我们一班,在赵大海班长的带领下,作为一排的尖刀,再次冲在了最前面! “弟兄们!别怕!跟着我!保持队形!交替掩护!冲进去!”赵大海班长怒吼着,他手中的56式冲锋枪不断喷吐着火舌,将子弹泼洒向前方那些可疑的窗口和墙角! 我紧跟在他身后,手中的ak步枪也早已上膛!我的任务,是利用精准的点射,清除那些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敌人机枪手和狙击手(如果还有的话)!虽然腿伤未愈,但此刻,肾上腺素的飙升让我暂时忘记了疼痛! “哒哒哒哒!” “砰砰砰!” 我们刚一接近敌人的第一道防线——一条由沙袋、砖石和倒塌家具构筑的简易街垒——敌人隐藏在街垒后面和两侧楼房里的火力就猛烈地响了起来! 子弹如同雨点般扫射过来!打在地面上,溅起一蓬蓬尘土和碎石!打在墙壁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战士,瞬间就被打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残破的街道! “卧倒!寻找掩护!火力压制!!”赵大海班长嘶吼着,他自己也迅速躲到了一堵断墙后面! 我们立刻散开!利用着街边的弹坑、倒塌的墙壁、甚至是被炸毁的汽车残骸作为掩护,开始与敌人展开激烈的对射! 巷战!这就是巷战! 每一寸土地,每一栋房屋,都需要用鲜血和生命去争夺! 敌人的火力异常凶猛!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而且很多火力点都经过精心伪装,很难被发现! 我们的进攻一度受阻!好几个战士试图冲过那道街垒,都被敌人密集的火力打了回来! “手榴弹!用手榴弹开路!!”赵大海班长吼道! 几个战士立刻拉开手榴弹的引信,奋力朝着街垒后面和两侧楼房的窗口扔去! “轰!轰隆隆!”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敌人的阵地! 趁着敌人火力被暂时压制的空当! “冲啊!!”赵大海班长再次发出了怒吼!他第一个从掩体后面跃出!端着枪,朝着那道还在冒着硝烟的街垒猛冲过去! 我们也紧随其后!如同下山的猛虎! 这一次!我们成功了! 我们如同潮水般冲过了那道街垒!与据守在街垒后面的敌人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刺刀!枪托!工兵铲!甚至……拳头! 在这狭窄的、布满了障碍物的街巷里!传统的射击已经失去了优势!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成为了决定生死的唯一方式! 我再次体验到了那种肾上腺素飙升、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杀戮本能的疯狂状态! 一个越南兵怪叫着朝我扑来!手中的ak步枪枪口喷吐着火舌!我猛地侧身躲过!同时手中的ak枪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将他砸得满脸桃花开!随即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另一个敌人试图从背后偷袭!我反手一肘!狠狠地击中他的咽喉!趁他窒息的瞬间!手中的刺刀毫不犹豫地送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我的双手!染红了我的军装!也染红了这条异国的街巷! 战斗异常惨烈! 我们的人在不断倒下!敌人也在不断地被消灭! 每一秒钟!都有生命在逝去! 赵大海班长更是如同杀神附体!他手中的工兵铲(他的冲锋枪子弹打光了)上下翻飞!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千钧之力!将一个个试图靠近的敌人劈翻在地!他的身上也中了好几枪!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身体!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怒吼着!战斗着! 在我们这股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据守在第一道防线的敌人终于崩溃了!他们开始向后逃窜!试图退守到更深处的建筑物里! “别让他们跑了!追上去!!”郑志国连长带着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及时地加入了战斗! 我们没有丝毫停歇!踩着敌人的尸体!越过倒塌的街垒!继续向着市区纵深推进! 战斗,从开阔的街面,转入了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建筑物内部! 每一栋房屋!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可能隐藏着敌人!都可能爆发出致命的冷枪! 我们必须逐屋逐房地进行搜索和清剿! 有时候,我们一脚踹开房门,迎接我们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有时候,我们冲进一个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随即就会有手榴弹从头顶或者隔壁扔过来! 还有些敌人,会利用地道或者暗门,在我们背后突然出现!发动偷袭! 战斗变得更加残酷!也更加……阴险! 我亲眼看到,一个年轻的战士,在冲进一间看似安全的民房时,不小心踩中了敌人布设的拉发式诡雷! 随着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被炸飞了出去! 我也看到,赵大海班长在指挥我们清剿一栋两层小楼时,被躲在二楼窗户后面的敌人用机枪扫中!数发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膛!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缓缓地倒了下去……临死前,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敌人火力的方向,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打……给我狠狠地打……” “班长——!!!”我们一班幸存的几个战士发出悲痛的嘶吼!冲上去!将那个二楼的机枪火力点彻底摧毁!将里面的敌人全部打成了筛子! 但赵大海班长……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撕裂了一般疼痛! 从778高地到这里!这个一直像老大哥一样照顾我们、带领我们冲锋陷阵的山东汉子!就这样……牺牲了…… 但悲伤和愤怒,并没有让我们退缩!反而激起了我们更加强烈的战斗意志! 我们擦干眼泪!端起枪!继续战斗! 为了给赵大海班长报仇!为了给所有牺牲的战友报仇! 我们如同疯了一般!在这片血染的街巷里,与敌人展开了逐屋逐间的、寸土必争的惨烈厮杀!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整个老街市区南郊,都变成了一片火海和废墟! 枪声、炮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从未停歇! 直到……夕阳西下,最后一缕残阳将天空染成血红色时—— 我们,终于……彻底控制了老街市区南郊的这片区域! 残存的敌人,或被歼灭,或被俘虏,或狼狈逃窜。 而我们钢七连,也付出了……近乎毁灭性的代价! 还能站着的,不足三分之一!几乎人人带伤! 我靠在一堵被炸塌了一半的院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中的ak步枪枪管已经打得滚烫,几乎握不住了。身上到处是伤口和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腿上的旧伤又复发了,钻心地疼。 但我还活着。 在这场如同炼狱般的巷战中,我又一次……侥幸活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片如同鬼域般的废墟,看着身边那些疲惫不堪、眼神麻木的战友,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战争……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第113章 废墟上的星光,短暂的喘息与反思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恋恋不舍地从被炸毁的屋顶和断壁残垣间隐去,夜幕,如同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裹尸布,缓缓地笼罩了这座饱经战火摧残的老街市区。 枪炮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只剩下远处零星的、如同垂死者最后呻吟般的冷枪声,以及……废墟中还在燃烧的房屋发出的“噼啪”声和倒塌时沉闷的轰鸣。 我们这些从白天那场炼狱般巷战中幸存下来的钢七连残兵,如同幽魂一般,散落在各个角落,有的靠在断墙上,有的蜷缩在弹坑里,有的干脆就躺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瓦砾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任由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力气说话。 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之中。 白天的战斗太惨烈了。我们连队,从最初进攻时的一百多人,到现在……还能勉强拿起枪的,恐怕连三十个都不到。连长郑志国在指挥突击一处关键街口时,被敌人的手榴弹炸伤了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暂时无法指挥战斗。赵大海班长……那个如同猛虎般的山东汉子,永远地倒在了那栋二层小楼下…… 一班,我们这个刚刚由猛虎连老兵和钢七连弟兄们混合编成、还没来得及真正磨合的战斗集体,几乎……被打光了。除了我,只有那个年轻的新兵柱子(他在之前的战斗中一直跟在我身边,虽然吓得够呛,但也算勇敢)和另外一个叫“老杆子”的老兵(他经验丰富,枪法沉稳,在巷战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幸存了下来,而且都带着伤。 我的腿伤又加重了,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肩膀和手臂上也被流弹擦伤了好几处,火辣辣的。但这些……都比不上心中的那种空洞和……茫然。 我们为什么要打这场仗?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占领了这片废墟,意义何在?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地消逝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夜色,越来越浓。 天空中,竟然……意外地出现了几颗星星。它们在被硝烟熏染得有些浑浊的夜空中,努力地眨着眼睛,散发出微弱却又清冷的光芒。 在这片充满了死亡、血腥和绝望的废墟之上,这几颗星星,竟然显得……如此的宁静,如此的……美丽? 我靠在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壁上,抬头望着那几颗遥远的星辰,思绪万千。 我想起了我的家乡,想起了父母,想起了那些和平年代里,看似平淡却又无比珍贵的日子。那时候,我也曾和朋友们一起,躺在夏夜的田埂上,数着天上的星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我竟然会身处异国他乡,在一个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废墟里,以这样一种心情,仰望同一片星空? 命运,真是个……操蛋的东西。 “咳咳……李……李哥……”身边传来柱子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过头,看到他蜷缩在一堆瓦砾旁,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第一次经历如此残酷的巷战,没有当场崩溃已经很不容易了。 “怎么了?柱子?伤口疼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不……不疼……”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抖,“我……我就是……害怕……那些……那些死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远处,一具越军士兵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在控诉着什么。 我沉默了。 害怕?我也害怕。谁不怕死?谁不怕看到那些狰狞的尸体? 但在战场上,害怕是最没用的东西。你必须学会……麻木。或者说,将恐惧深深地压在心底,用愤怒、用仇恨、用求生的本能,去覆盖它。 “别看了。”我挪了挪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睡一会儿吧。明天……还有更硬的仗要打。” “睡……睡不着……”柱子摇了摇头,“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看到那些人……还有……还有赵班长……”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的心也猛地一揪。赵大海班长……那个总是咧着大嘴笑,却又勇猛无比的汉子…… “赵班长……是个好样的。”我低声说道,声音沙哑,“他……他是为了掩护我们……才牺牲的。我们……不能让他白死。” “嗯……”柱子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也慢慢地挪了过来。是那个叫“老杆子”的老兵。他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军装也破了好几个洞,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别哭了,小子。”老杆子拍了拍柱子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打仗嘛,死人是常事。今天是他,明天……可能就是你我。看开点。” 他的话虽然直白,甚至有些残酷,但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老兵特有的……通透。 “你们说……”柱子抽泣着问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我们……我们还能回家吗?” 回家? 这个问题,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和老杆子的心上。 我们沉默了。 是啊,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我们……还能活着回家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或许,连那些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们,也不知道答案。 我们能做的,只有……活下去。尽可能地活下去。然后,等待着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如果……还有那一天的话。 夜,越来越深。 阵地上的枪声已经完全平息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炮声,以及……废墟里不知名小虫的鸣叫声。 我们三个幸存的一班战士,背靠着背,挤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没有人再说话。 每个人都在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咀嚼着白天的恐惧和悲伤,也……积蓄着明天继续战斗下去的力气。 我抬头再次望向夜空。 星星,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些? 或许,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之中,总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星光,指引着我们,不要彻底迷失方向吧?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李卫国,还会站起来,拿起枪,继续战斗。 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为了那些期盼我们归去的亲人,也为了……我自己心中那份,或许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执念。 第114章 肃清与搜剿,巷战的余波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如同一个巨大的、冷漠的火球,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将它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光芒,洒向了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老街市区。 经过一夜短暂的休整(虽然没几个人真正睡着),我们钢七连残存的官兵,在代理连长杨瑞副班长(原一班副班长,因郑志国连长负伤,赵大海班长牺牲,他暂时接管了连队的指挥)的带领下,再次投入到了紧张的战斗任务之中。 昨天的巷战,我们虽然成功控制了南郊的这片区域,并为后续部队打开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但战斗并未彻底结束。许多被打散的越军散兵游勇,依然潜伏在那些残破的建筑物、地窖、甚至下水道里,如同受伤的毒蛇,随时可能窜出来反咬一口。 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配合后续赶到的兄弟部队,对这片区域进行彻底的肃清和搜剿! 确保不留下任何一个残敌,不留下任何一个安全隐患! 这是一项极其枯燥、也极其危险的任务。 巷战的余波,往往比正面的攻防战更加考验人的神经和……耐心。 我们以班为单位,分成若干个搜剿小组,开始对每一栋房屋、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可能的藏身角落,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和柱子、老杆子,以及班里另外几个补充进来的战士(有些是从其他连队临时调拨过来的,有些则是刚刚从后方补充上来的新兵),在杨瑞副班长的直接指挥下,负责清剿我们昨天战斗最激烈的那几条街巷。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着建筑物烧焦的焦糊味和……尸体开始腐烂的恶臭,令人作呕。 脚下是布满瓦砾、弹片和各种杂物的街道。两侧是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黑洞洞的门窗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杨瑞副班长端着冲锋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声音因为昨天的嘶吼而变得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锐利,“越南猴子最喜欢躲在想不到的地方打冷枪!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两人一组!交替掩护!注意观察!” “是!”我们齐声应道,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搜索的过程,异常的小心和……缓慢。 每进入一栋房屋,我们都必须先向里面投掷烟雾弹或者手榴弹(如果还有的话),或者用火力进行试探性射击,确认没有埋伏后,才能小心翼翼地进入。 房间内部,往往是一片狼藉。倒塌的家具,破碎的玻璃,散落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地上和墙壁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弹孔和凝固的血迹。 我们必须仔细检查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柜子,每一张床底下,甚至……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窖或暗道。 有时候,我们会发现一些躲藏在暗处、瑟瑟发抖的平民(大部分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看着我们这些荷枪实弹的“解放者”,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我们会按照纪律,安抚他们,并将他们集中到相对安全的区域,等待后续部队的处理。 但更多的时候,我们遇到的,是……负隅顽抗的敌人! 他们可能只有一两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但却会利用熟悉的地形和最后一点弹药,进行疯狂的抵抗! 在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民房地下室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躲藏在角落里的越军伤兵。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浑身是血,但手里依然紧紧握着一支上了膛的手枪!看到我们冲进来,他竟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我们扣动了扳机! 幸亏老杆子反应快,一把将我推开!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打在墙上! 我们立刻开火还击!将那个负隅顽抗的家伙打成了筛子! 还有一次,我们正在搜索一栋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两层小楼。一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就在我们准备上二楼的时候,楼梯口突然扔下来几颗手榴弹!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将整个楼梯都炸塌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战士被气浪掀翻!幸好只是受了点轻伤! 显然,二楼还藏着敌人!而且数量不少! “妈的!给老子轰!”杨瑞副班长怒吼一声! 我们立刻调来一具40火箭筒(这是后续部队加强给我们的),对着二楼的窗户就是一发! “轰——!” 整个二楼瞬间被炸成一片火海!里面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归于沉寂。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敌人,我们还要时刻提防那些……看不见的陷阱! 越军在撤退时,往往会在房屋里、街道上、甚至尸体上布设各种诡雷!拉发雷、压发雷、松发雷……五花八门,防不胜防! 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走一步,每打开一扇门,每搬动一件东西,都必须小心翼翼,仔细检查,生怕触发那些致命的机关! 工兵排的弟兄们也跟在我们后面,对一些可疑区域进行专业的排雷。但他们人手有限,不可能覆盖所有区域。更多的时候,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就在我们清剿到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时,走在最前面的柱子,突然脚下一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了?!”我立刻紧张起来! “李……李哥……我……我好像……踩到……踩到什么软东西了……”柱子脸色惨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们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一看,只见柱子的脚下,那片看似普通的泥土,颜色似乎……有些发暗?!而且……周围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别动!!”我立刻低吼一声!同时对后面的杨瑞副班长打出手势! 杨瑞副班长立刻带着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兵赶了过来! 那工兵趴在地上,用探雷针小心翼翼地在柱子脚边探测着…… 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是……是松发式反步兵诡雷!”他声音干涩地说道,“而且……是连环的! 只要他一抬脚……周围至少三颗雷会同时爆炸!!” 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柱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怎么办?!这种连环松发雷,一旦触发,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个工兵也是满头大汗,他仔细观察了半天,摇了摇头:“不行……结构太复杂了……而且埋得很深……我……我没有把握拆除……”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柱子……?! “让我来试试!”我突然开口说道!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李卫国!你疯了?!你不是工兵!”杨瑞副班长厉声喝道! “我不是工兵!但我……我见过类似的雷!”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以前……在老家……我们用类似的法子套野猪……”(这是一个谎言,但此刻必须让他们相信我!) 我没等他们反驳,就小心翼翼地走到柱子身边,让他尽量保持身体平衡,不要晃动。然后,我趴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那片可疑的区域。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回忆着之前石班长(牺牲的工兵班长)教过我们的一些排雷技巧,以及……在战场上看到的各种诡雷的结构…… 有了! 我发现,那几颗诡雷的引线,似乎都连接在一个……极其微小的、埋在柱子脚后跟下方一点点位置的……压力触发装置上!只要柱子稍微抬起脚后跟,或者身体重心发生一点点偏移,就会立刻引爆! 但是!如果……如果能在他抬脚之前,用一个更重的物体,或者用更精确的力量,反向压住那个触发装置呢?!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稍有不慎,就是同归于尽! 但我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示意杨瑞副班长他们退后!然后,我找到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又从身上解下一根背包带。 我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将背包带的一端,从柱子脚后跟的缝隙中穿过去,然后绕过那个可能的压力触发点,另一端则系在那块石头上! 我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抖得厉害!但我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专注!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毫米! “柱子,”我声音沙哑地说道,“一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扑倒!记住!是向前!绝对不要往后或者往上抬脚!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柱子声音颤抖地回答。 “好!准备!”我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他脚后跟的位置! “一!” “二!” “三!——扑!!!” 几乎在我喊出“扑”字的同时!柱子猛地向前扑倒! 而我!则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手中的背包带向后一拉!同时将那块石头狠狠地压在了柱子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 几乎就在柱子扑倒、我拉动背包带的同一瞬间!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后方几米处!猛然炸响! 巨大的气浪和飞溅的弹片、泥土,如同狂风般扫过!将我们狠狠地掀翻在地!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剧烈的震荡和眩晕中缓过神来。 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柱子就趴在我旁边不远处,浑身是土,但似乎……并没有受伤?! 而我们刚才站立的那个位置,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弹坑!周围的几栋房屋也被震塌了大半! 我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我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竟然真的……排除掉了这颗致命的连环诡雷?! 第115章 废墟夜话,生死边缘的约定 巨大的爆炸声如同惊雷般在残破的老街市区回荡,震得周围的断壁残垣都在瑟瑟发抖。我和柱子趴在地上,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呛人的硝烟和尘土几乎让我们窒息。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强烈的震荡感才渐渐平息。 “咳咳……咳……”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和泥土,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疼。后背更是火辣辣的,显然是被爆炸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波及了。 “柱子!柱子!你怎么样?!”我顾不上自己,赶紧扑到旁边,查看柱子的情况。 柱子也慢慢地从地上抬起头,脸上同样沾满了泥污,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李……李哥……”他声音颤抖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巨大的弹坑和周围被震塌的房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我还活着?!” “活着!你小子命大!”我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除了几处擦伤和惊吓过度,并没有大碍。我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了上来。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只要我的判断出现一丝偏差,或者动作慢上零点几秒,我们两个现在恐怕都已经变成一堆冰冷的碎肉了! “快!离开这里!”杨瑞副班长(之前设定为代理连长,这里根据部队实际情况,他可能还是班长,或者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负责这个搜剿小组的指挥,我们需要明确一下他的职务)带着老杆子和其他几个战士,也从附近的掩体里冲了过来,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和后怕。 “刚才的爆炸太响了!肯定会引来敌人!我们必须马上转移!”杨瑞果断地命令道。 我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互相搀扶着,迅速撤离了这个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危险区域,朝着连队指定的临时集结点退去。 一路上,我的心情异常复杂。 成功排除那颗连环诡雷,救了柱子一命,也救了我们自己,这固然值得庆幸。但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感,以及……那种为了活下去而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有些“不择手段”的疯狂,却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还是那个曾经在和平年代里,连杀鸡都不敢的李卫国吗? 战争,到底把我们变成了什么样子? 回到连队临时的驻扎点(可能是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或者一个被清剿过的地窖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白天的搜剿行动,因为那次意外的爆炸而被迫提前结束。虽然我们成功地排除了一些零星的残敌和陷阱,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除了柱子险些丧命,我们小组还有另一个战士在之前的搜索中不小心触发了敌人布设的绊索手榴弹,小腿被炸伤,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晚饭依旧是简单的压缩饼干和罐头肉,但经历了白天的惊险,每个人都吃得异常沉默。 夜幕降临,老街市区再次被黑暗和死寂所笼罩。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枪炮声,以及……废墟里老鼠和不知名小虫发出的窸窣声。 我们按照命令,加强了警戒,轮流放哨。 我和柱子被安排在同一个哨位上。这是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小楼二层,视野相对开阔,可以俯瞰下方几条交错的街道。 柱子经过白天的惊吓,精神依然有些恍惚,但对我的态度,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崇拜。 “李哥……”他坐在我旁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突然低声说道,“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别说这些了。”我打断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战场上,弟兄们互相救助是应该的。换了你,你也会那么做的。”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清楚,在那种情况下,能做出那样的判断和行动,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一种对生死的极致漠视和赌徒般的疯狂。 “可是……李哥……”柱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以前……真的套过野猪吗?用……用那种法子?” 我沉默了。我该怎么回答他?告诉他那只是我情急之下编造的谎言?还是……继续用这个谎言来维持他心中那份或许并不存在的“敬佩”? 最终,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打仗嘛,有时候……就得不按常理出牌。能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柱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我们两个就这么沉默地守着哨位,看着外面那片被战争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城市废墟。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和……血腥味。 “李哥,”过了一会儿,柱子又开口了,声音有些迷茫,“你说……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我们……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家吗?” 又是这个问题。 一个所有身处战场的人,都会在心底反复追问的问题。 一个……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 我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写满了困惑和恐惧的脸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或许,是因为他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或许,是因为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或许……仅仅是因为,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任何一点微弱的、属于“人”的情感,都显得弥足珍贵? 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尽可能平静和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道:“柱子,我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能打完。也不知道我们……最终能不能都活着回家。” “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你,把我们班,把我们连所有还活着的弟兄们,都平平安安地带回家!!” 这不仅仅是对柱子的承诺,更是……对我自己的承诺!是对那些牺牲的战友的承诺! 柱子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泪光,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嗯!李哥!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我们脚下的大地,突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从城市更深处传来的、一阵……极其沉闷的、如同地底闷雷般的……爆炸声?! 那声音,与我们平时听到的炮弹爆炸声完全不同!更加低沉!更加……诡异!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底下被引爆了?! 我和柱子瞬间警觉起来!立刻举起了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但夜色太浓,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那阵沉闷的爆炸声,还在地底深处隐隐回荡…… “怎么回事?!”我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老街市区里,还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更大的危险?! 第116章 地底惊雷,未知的威胁 那阵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爆炸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老街市区废墟上短暂的、令人不安的宁静。我和柱子端着枪,警惕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城市更核心的区域,也是我们下一步即将攻入的地方。 “什么声音?!地震了?!”柱子声音发颤地问道,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响动吓到了。 “不像地震!”我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地震的震感和声音,与刚才那种沉闷的、带着某种撕裂感的爆炸声完全不同。那更像是……某种大型地下工事或者设施被引爆了?! 难道是敌人狗急跳墙,在撤退前炸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弹药库?指挥所?或者……是他们在城市地下挖掘了坑道,现在引爆了坑道,想阻止我们前进,甚至……想把我们活埋?!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巷战本就凶险,如果再加上复杂的地下坑道,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很快,我们周围的其他哨位和阵地,也显然察觉到了异常。步话机里传来了各个班排长焦急的询问声和警戒命令。 “各单位注意!保持警惕!查明情况!”杨瑞副班长(我们现在归他指挥)沉着冷静的声音在步话机里响起,“一班!李卫国!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报告副班长!”我立刻回答,“刚才市区深处传来几声沉闷爆炸!具体情况不明!但感觉……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地底下?!”杨瑞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惊讶,“知道了!继续观察!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整个阵地,再次陷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敌人,或者……脚下的大地再次发生异变。 那几声沉闷的爆炸之后,市区深处又恢复了寂静。但这种寂静,却比之前的枪炮声更让人感到不安。仿佛有什么更大的危险,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后半夜,我们接到了命令,在原地加强防御,暂时停止向市区纵深推进。显然,上级也对刚才那几声诡异的爆炸产生了警惕,需要进一步侦察和研判情况。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连队就派出了几个精干的侦察小组,在炮火的掩护下(主要进行威慑性射击),小心翼翼地向着市区深处进行抵近侦察。 我和柱子、老杆子因为昨天的“英勇表现”(虽然过程惊险),以及我对地形和某些“异常情况”相对敏感,也被临时编入了一个由杨瑞副班长亲自带领的侦察小组。 我们的任务,是查明昨晚那几声爆炸的具体位置和原因,并尽可能地搜集关于敌人部署和意图的情报。 我们沿着被炮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街道,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越靠近市区中心,战斗的痕迹就越发惨烈。倒塌的房屋,燃烧的车辆,散落的尸体……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人间地狱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和化学药品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种气味……让我想起了之前在某些特殊地点(比如那个废弃的地下据点)闻到过的味道!难道……?! 我的心猛地一沉! 当我们最终抵达昨晚爆炸声传来的那片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比较密集的居民区或者商业区,但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坑般的深坑?! 深坑的直径至少有三四十米!深不见底!坑的边缘,是断裂的街道、倒塌的楼房残骸、以及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坑的底部,还在冒着丝丝缕一些淡黄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 显然,昨晚那几声沉闷的爆炸,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而且爆炸的威力极其巨大!绝非普通的炮弹或者炸药包所能造成! “这……这是怎么回事?!”柱子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深坑,吓得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瑞副班长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深坑的边缘和底部。 “像是……地下工事被从内部引爆了!”他沉声说道,“而且……引爆的炸药当量非常大!甚至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爆炸物!” 特殊的爆炸物?! 我再次闻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和化学药品的刺鼻气味,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副班长!你看!”老杆子突然指着深坑边缘一处尚未完全塌陷的断层,惊呼道,“那里……好像有……水泥的痕迹?! 还有……钢筋?!”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深坑边缘裸露出来的土层下方,赫然可以看到一些明显是人工浇筑的水泥结构! 甚至还有几根扭曲变形的钢筋伸了出来! 这下面……竟然真的隐藏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工事?! 是越军的秘密指挥所?还是弹药库?或者是……别的什么更重要的设施?! 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昨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将其彻底炸毁?!是为了销毁证据?还是为了……阻止我们发现什么?! 就在我们因为这个惊人的发现而心神不宁的时候,负责外围警戒的一个战士,突然发出了预警! “有情况!东南方向!大概三百米!发现敌人活动迹象!!” 敌人?! 我们立刻紧张起来!举枪戒备! “有多少人?什么装备?!”杨瑞副班长立刻问道。 “看不清楚!他们很隐蔽!但好像……人数不多!像是个……侦察小队?!” 越军的侦察小队?!他们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他们也对这个被炸毁的地下工事感兴趣?!或者……他们就是来查看爆炸效果的?! “妈的!不能让他们跑了!”杨瑞副班长眼中寒光一闪,“我们摸过去!尽量抓个活的!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们只有几个人,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但这个被炸毁的地下工事,以及那些可能掌握着重要情报的敌人侦察兵,对我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我们立刻分成两个小组,由杨瑞副班长和我各带领一组,利用周围的废墟和弹坑作为掩护,朝着敌人出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包抄过去! 一场新的、围绕着这个神秘地下工事废墟的遭遇战,即将再次打响! 而隐藏在这个巨大深坑之下的秘密,以及那些诡异的爆炸声背后真相,似乎……也即将被我们一点点地揭开…… 第117章 废墟猎杀,与敌侦察兵的周旋 老街市区的废墟,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迷宫。断壁残垣,瓦砾遍地,烧焦的木梁和扭曲的钢筋,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时刻提醒着我们,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洗礼。 我和杨瑞副班长各带领着三名战士(我们班幸存的柱子和老杆子,以及另外几个从其他班临时抽调过来的精干老兵),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利用着废墟的掩护,从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支越军侦察小队可能出现的位置包抄过去。 我们的动作异常小心。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坚实的地面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眼睛则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黑洞洞的窗口、倒塌的墙壁后面、堆积如山的瓦砾堆…… 巷战打的是经验,更是耐心。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可能先暴露自己,成为对方的靶子。 走了大概一百多米,我们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前方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虽然也被炸得面目全非了)。那支越军侦察小队,应该就在街道对面那片更加密集的废墟里活动。 杨瑞副班长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下,就地隐蔽。他自己则极其缓慢地探出半个脑袋,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我也躲在一堵被炸塌了一半的院墙后面,屏住呼吸,努力地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动静。 “看到了……”过了片刻,杨瑞副班长放下望远镜,声音压得极低,对我们说道,“一共四个人! 装备很精良!都带着微声冲锋枪和手榴弹!看他们的动作和配合……绝对是老手! 他们正在……收集什么东西?!” 收集东西?! 我心里一动!难道……他们也在寻找与那个被炸毁的地下工事相关的线索?!或者……是在回收什么重要的物品?! “他们很警惕!”杨瑞继续说道,“周围肯定有暗哨!我们不能贸然冲过去!” 他迅速思考了一下,然后做出了部署:“我和柱子、老杆子,从正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李卫国!你带着小王和小李(另外两个老兵),从左边那条小巷子摸过去!绕到他们侧后方!记住!听我枪声行动!务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量……抓个活的!” “是!”我们齐声应道! 计划已定,立刻行动! 杨瑞副班长带着柱子和老杆子,开始沿着街道边缘,利用着各种掩体,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试图吸引对面敌人的注意力。 而我,则带着小王和小李,迅速钻进了左侧那条更加狭窄、也更加阴暗的小巷子。这条巷子堆满了各种垃圾和倒塌的砖石,行走异常困难,但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我们三个人猫着腰,几乎是匍匐前进,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轻柔。我的腿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很快,我们就成功地绕到了那片废墟的侧后方!这里距离那几个越军侦察兵活动的位置,已经不足三十米了!我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们低声交谈的声音(越南语,听不懂)!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小王和小李就地隐蔽,准备射击。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敌人的具体位置。 只见那四个越军侦察兵,正围在一处被炸开的、类似地下管道入口的地方!其中两个人负责警戒,另外两个人则正试图用工具(像是撬棍和铁锹)撬开一个被水泥封死的井盖?! 地下管道入口?!难道……那个被炸毁的地下工事,还有其他的秘密出入口?!而这些越军侦察兵,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正面方向,杨瑞副班长他们开火了!枪声清脆而急促!显然是故意暴露位置,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有情况!!”那两个负责警戒的越军侦察兵立刻反应过来!举枪就朝着杨瑞他们射击的方向还击! 而那两个正在撬井盖的敌人,也立刻停止了动作,转身寻找掩护! 就是现在! “打!!”我低吼一声! 我和小王、小李三支枪同时开火! “哒哒哒哒!” “砰!砰!” 子弹如同三条毒蛇,从侧后方狠狠地咬向了那四个猝不及不及防的越军侦察兵!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负责警戒的敌人,瞬间就被打倒在地!连哼都没哼一声! 后面那两个正在转身的敌人,也被我们密集的火力打得抬不起头!其中一个试图举枪还击,结果被我一枪精准地命中了手臂!手中的枪掉落在地!发出痛苦的惨叫! 另一个则比较狡猾!他猛地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后面!然后开始用冲锋枪朝着我们这边胡乱扫射! “压制住他!小王小李!我去抓活的!”我大吼一声! 小王和小李立刻用火力压制住那个躲在水泥板后面的敌人! 而我,则端着ak步枪,如同猎豹般,朝着那个手臂中弹、倒在地上哀嚎的敌人猛冲过去! 那个敌人看到我冲过来,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拔腰间的手枪! 但我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我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枪踢飞!然后用枪口死死地顶住了他的脑袋! “不许动!举起手来!!”我用生硬的越南语(之前跟俘虏学的几句)厉声喝道! 那个敌人看着我眼中冰冷的杀意,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反抗,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几乎在同时! 杨瑞副班长也带着柱子和老杆子,从正面冲了过来!他们迅速解决了那个躲在水泥板后面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个敌人! 战斗,结束了!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我们以零伤亡(除了我腿伤可能又加重了点)的代价,成功地歼灭(三死一伤)了这支精锐的越军侦察小队!并且……抓到了一个活口! “干得漂亮!!”杨瑞副班长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真是个福将!每次都能给老子带来惊喜!” 我咧嘴笑了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迅速打扫战场,将敌人的武器弹药全部收缴。然后,将那个受伤的俘虏捆绑结实,堵住嘴巴。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他们撬开了一半的、水泥封死的地下管道井盖上! 这里面……到底通向哪里?!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118章 地道迷宫,尘封的罪恶 那个被水泥和钢筋封死的地下管道井盖,显然不是普通的市政设施。它厚重异常,边缘还残留着一些被撬棍和铁器暴力破坏的痕迹,证明刚才那几个越军侦察兵为了打开它,费了不少力气。 而现在,井盖被撬开了一道约莫半人宽的缝隙,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品味道的空气,正从那黑洞洞的缝隙里不断地涌出来,让人闻之欲呕。 “妈的,这下面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老杆子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说道。 杨瑞副班长没有说话,他示意我们保持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到井盖旁边,用刺刀拨开覆盖在上面的一些碎石和杂物,然后俯下身,试图通过那道缝隙向里面观察。 但里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那股越来越浓烈的、令人不安的气味,在不断地提醒着我们,这下面……绝非善地。 “副班长,要不要……下去看看?”柱子有些迟疑地问道,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一丝恐惧。 “不能贸然下去!”杨瑞立刻否定道,“下面情况不明,可能有毒气,可能有陷阱,甚至……可能还有敌人!”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我们捆得像粽子一样、还在因为手臂枪伤而不断呻吟的越军俘虏身上。 “把他弄醒!”杨瑞冷冷地命令道。 两个战士立刻上前,粗暴地摇晃着那个俘虏,又用冷水(从水壶里倒出来的)泼在他的脸上。 俘虏悠悠转醒,看到我们这几个如同凶神恶煞般的解放军战士围着他,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说!”杨瑞用枪口顶住他的脑袋,用生硬的越南语厉声喝问,“这下面是什么地方?!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俘虏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因为恐惧而说不出话来。 “不说是吧?”杨瑞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匕首,在那俘虏的伤口上比划了一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让你下去陪你的同伴!” 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终于摧垮了俘虏的心理防线。他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越南语。 杨瑞仔细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匕首,转过头,对我们说道,声音异常低沉:“他说……这下面……是以前法国人修建的一个……秘密地下工事……后来被他们(指越军)改造利用了……里面……里面好像是……一个小型的化学武器……储藏点?!或者……是处理废弃化学品的……掩埋场?!” 化学武器?! 听到这四个字,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难怪……难怪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刺鼻的化学药品味道!难怪那些越军侦察兵要如此费力地撬开这个井盖!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这个?! “他说……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在我们主力部队攻入市区之前,将这里面存放的……一批过期的、但依然具有高毒性的化学毒剂……进行转移或者……就地销毁!”杨瑞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刚才那几声地底爆炸……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在别处销毁毒剂时发出的!而他们这支小队,负责处理这个据点!” 销毁化学毒剂?!在这人口密集的市区?!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这帮丧心病狂的越南猴子! “那……他们成功了吗?”我急切地问道。 “他说……还没有……”杨瑞摇了摇头,“他们刚刚撬开入口,还没来得及下去……就被我们发现了……” 也就是说……那些致命的化学毒剂,现在还完好无损地(或者说,是以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存放在这个地下工事里?! 而我们……就站在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毒气弹”上面?!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们! “妈的!必须马上向上级汇报!”杨瑞当机立断,“这里太危险了!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必须让防化部队来!” 他立刻通过步话机,向连部、营部紧急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很快,上级的命令就传达了下来:立刻封锁这个区域!严禁任何人靠近!等待防化兵和工兵前来处理!同时,加强警戒,防止敌人狗急跳墙,或者……有其他不明势力前来抢夺! 接到命令后,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杨瑞副班长指挥着我们,以这个被撬开的井盖为中心,迅速构筑起一道临时的环形防御阵地。利用周围的废墟和弹坑作为掩护,架设好机枪(缴获的),布置好警戒哨。 那个受伤的越军俘虏,则被我们严密看管起来,他或许还能提供更多关于这个地下工事内部结构和毒剂种类的情报。 时间,在紧张而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照射在废墟之上,却驱不散我们心中的寒意。脚下这个黑洞洞的入口,仿佛连接着地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我们不知道,那些致命的化学毒剂,会不会因为之前的爆炸或者我们刚才的战斗而发生泄漏。也不知道,敌人会不会趁着我们等待增援的空当,再次发动袭击,抢夺这些东西。 每个人都神经紧绷,汗水浸湿了军装,握着枪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就在我们几乎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逼疯的时候—— 远处,传来了履带车辆特有的轰鸣声! 紧接着,几辆涂着防化标志的装甲车和工程车,在几辆坦克的掩护下,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快速驶来! 是防化兵和工兵!他们终于到了! 看到这些专业的“拆弹部队”到来,我们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防化兵们迅速穿戴好厚重的防化服和防毒面具,携带各种专业的探测和处理设备,开始对那个地下入口进行侦测。工兵们则在外围设置了警戒线和隔离带,防止无关人员靠近。 我们这些普通的步兵,则被命令撤到更外围的区域进行警戒。 看着那些穿着如同“宇航员”般的防化兵,小心翼翼地进入那个黑洞洞的入口,我的心里充满了敬佩和……一丝后怕。 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了这里,如果不是那个俘虏交代了真相,如果那些化学毒剂真的发生了大规模泄漏……后果,不堪设想! 战争,不仅仅是枪林弹雨,不仅仅是血肉搏杀。它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却更加阴险、更加致命的威胁! 而我们这些普通的士兵,很多时候,就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这些威胁擦肩而过,或者……不幸地成为它们的牺牲品。 就在防化兵们紧张地进行着地下作业的时候,负责外围警戒的我们,突然接到了新的情况通报! “各单位注意!东南方向!发现小股敌人活动迹象!可能是敌人的溃兵或者前来侦察的小分队!命令你们立刻前去清剿!务必保证防化作业区域的安全!” 新的战斗任务! 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一班!跟我来!”杨瑞副班长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招呼着我们,“其他人!继续坚守阵地!提高警惕!” 我和柱子、老杆子,以及班里另外几个还能战斗的战士,立刻端起枪,跟着杨瑞副班长,朝着敌人出现的方向,快速包抄过去! 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伤口依旧疼痛。 但我们知道,只要战争还在继续,我们的战斗,就永远不会停止! 第119章 废墟遭遇,短兵相接的巷战 接到命令后,我们一班残存的几个战士,在杨瑞副班长的带领下,立刻朝着敌人可能出现的东南方向那片更加密集的居民区废墟包抄过去。防化兵和工兵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个被不明原因炸毁的越军前沿弹药库的残骸,我们必须确保他们作业区域外围的安全。 老街市区的废墟,如同一个被战争巨兽啃噬过的残骸,断壁残垣,瓦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建筑物燃烧后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我们端着枪,猫着腰,以标准的巷战搜索队形,小心翼翼地在这些如同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生怕触发敌人可能布设的诡雷,或者惊动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杨瑞副班长压低声音,不断地提醒着我们,“这种鬼地方,最容易藏人!别他妈的走到敌人枪口上了还不知道!” 我的腿伤在之前的奔波和战斗中又有些反复,每走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但我咬紧牙关,紧紧跟在队伍后面,手中的ak步枪始终保持着警戒状态。 这片居民区废墟比我们之前清剿的区域更加复杂。房屋更加密集,街道也更加狭窄,很多地方都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射击死角和藏身之处。 我们搜索了大概十几分钟,并没有立刻发现敌人的踪迹,只有几具早已冰冷的越军尸体躺在路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副班长,会不会是情报有误?或者敌人已经跑了?”新兵柱子忍不住低声问道,他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对这种压抑的搜索感到有些紧张。 “闭嘴!继续搜!”杨瑞瞪了他一眼,“战场上,任何疏忽都可能要命!就算是一只耗子,也得给老子把它揪出来!” 就在这时! 走在最前面的老杆子,那个经验丰富的老兵,突然猛地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停下!他自己则迅速闪身躲到了一堵断墙后面,枪口警惕地指向前方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两层小楼! 那栋小楼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大部分墙体已经倒塌,只剩下一些摇摇欲坠的承重柱和残破的窗框,在微风中发出“吱呀”的声响。 “怎么了?”杨瑞压低声音问道。 “刚才……我好像看到……二楼那个破窗户后面……有……人影晃了一下!”老杆子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速度很快!一闪就没了!” 人影?! 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各自寻找掩护,枪口一致对准了那栋可疑的小楼! “能看清是什么人吗?有多少?”杨瑞追问道。 “看不清……光线太暗了……就那么一下……”老杆子摇了摇头。 怎么办? 直接冲进去?风险太大!万一里面真的有敌人埋伏,我们这点人很可能就是去送死! 用手榴弹炸?我们剩下的手榴弹不多了,而且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况,贸然轰炸效果未必好,还可能打草惊蛇,惊动其他区域的敌人! “李卫国!”杨瑞突然看向我,“你眼神好!枪法也准!你跟我来!我们两个摸近点看看!其他人!原地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是!”我立刻应道! 我和杨瑞副班长两个人,如同两只灵活的狸猫,利用着街道两侧的废墟和弹坑作为掩护,开始极其小心地,朝着那栋可疑的小楼侧翼迂回过去。 我们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每前进几米,都会停下来仔细观察,确认安全后再继续。 终于,我们成功地摸到了距离小楼不足三十米的一处断墙后面。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小楼侧面和后方的情况。 小楼的后墙保存得相对完好,但大部分门窗都已经破碎。二楼那个被老杆子指认的窗口,此刻黑洞洞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怎么样?有发现吗?”杨瑞用气音问我。 我举起望远镜,这是连里配备的,仔细地观察着那个窗口。看了半天,除了几只在窗框上结网的蜘蛛,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是老杆子看错了?或者敌人已经转移了? 就在我准备放下望远镜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在小楼旁边,一堆被炮火炸得焦黑的、堆积如山的瓦砾和杂物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极其隐蔽!如果不是我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将望远镜的焦点对准了那个方向! 透过望远镜,我看到了! 在那堆瓦砾的缝隙之间,赫然露着……一截黑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枪管?! 而且……枪管旁边,似乎还有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是敌人!而且是……隐藏得极其巧妙的暗哨?! 他们根本就不在楼上!而是利用楼房作为掩护,将真正的埋伏点设在了旁边这堆看似不起眼的瓦砾堆里!如果刚才老杆子或者我们直接冲向那栋小楼,绝对会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好阴险的家伙! 我立刻将我的发现告诉了杨瑞! 杨瑞听完,脸色也是一变!他自己也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妈的!差点着了他们的道!”他低声骂了一句,“看来,这伙敌人不简单!不是普通的散兵游勇!很可能是……越军的侦察兵或者经验丰富的老兵!” 这个判断,让我们的神经更加紧绷!这些家伙,可都是硬茬子! “怎么办?副班长?”我问道。 “不能让他们跑了!”杨瑞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伙人既然敢在这里设伏,肯定不是来观光的!必须把他们留下来!肃清这个威胁!” 他迅速思考了一下,然后做出了部署:“我们只有两个人!火力不足以强攻!必须……出其不意!” 他指了指那堆瓦砾堆的侧后方,那里有一堵被炸塌了一半的院墙,可以提供一定的掩护,并且可以绕到敌人的视线死角。 “我们从那边摸过去!尽可能地靠近他们!然后……同时动手!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们! 尽量不要开枪!用匕首或者枪托!动静越小越好!” 无声解决?!这难度太大了!对方可是训练有素的敌人!一旦失手,我们两个都得交代在这里! 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明白!”我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人,再次如同两道黑夜中的幽灵,利用着废墟的掩护,极其小心地,朝着那堆瓦砾堆的侧后方迂回过去。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轻柔!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脚下的碎石和瓦砾仿佛都长了耳朵,任何一点不慎都可能惊动潜伏的毒蛇。 我们紧贴着残破的墙壁,呼吸都压抑到了极致。光线透过断裂的屋顶,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每一个影子都像是潜伏的敌人,让我们神经紧绷。 终于,我们绕到了那堆瓦砾的侧面。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个背对着我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街道正面的敌人身影。他们对我们这两个从死亡阴影中悄然逼近的“死神”,毫无察觉! 他们的装备确实比较精良!身上穿着合体的越军军服!头上戴着钢盔!手里拿着的……是苏制ak-47自动步枪! 腰间还挂着手榴弹和匕首! 绝对是硬茬子! 我和杨瑞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达成了默契。他用手指了指左边那个敌人,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右边那个敌人,又指了指我。 一人一个!同时动手!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四肢百骸,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心底升起。 杨瑞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只有我们才能看懂的突击手势! 几乎在手势落下的瞬间! 我和杨瑞同时暴起!如同两头从黑暗中猛然扑出的猎豹!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无声地、迅猛地扑向了那两个毫无防备的敌人! 我手中的匕首,是之前缴获的越军匕首,锋利异常,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复仇的怒火和求生的渴望!闪电般地割向了右边那个敌人毫无防备的咽喉!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瑞的动作更快!更狠!他如同鬼魅般欺近左边那个敌人!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反应!直接用粗壮的胳膊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手中的匕首也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后心! “唔……” “呃……” 两声极其轻微的、被瞬间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闷哼声,在这死寂的废墟中响起,却又迅速被风声和远处零星的枪声所掩盖! 那两个敌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身体就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了下去!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迅速熄灭的生命之光! 解决了! 干净利落! 我和杨瑞都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但神经依然紧绷着!迅速将那两个敌人的尸体拖到了更隐蔽的角落,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其他敌人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开始搜查他们身上的物品。 除了武器弹药和一些常规的军用物品,如压缩干粮、水壶、急救包等,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没有地图,没有文件,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们特殊身份的物品。 这似乎……就是一次普通的、但极其危险的巷战遭遇。 我们成功地拔掉了这两个隐藏的钉子,为后续部队清剿这片区域,扫清了一个重要的障碍。 “走!回去跟其他人汇合!”杨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低声说道,“这里不安全,得尽快离开!” 我点了点头,虽然腿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成功解决掉敌人的那份紧张后的释然,以及对自身能力的再次肯定,让我暂时忘记了疼痛。 我们两个人,再次融入了这片如同迷宫般的城市废墟,继续执行着我们未完的任务…… 第120章 引蛇出洞,废弃工厂的陷阱 从那两个被我们无声解决掉的越军侦察兵(或者说特工)身上,我们并没有搜到什么能直接解开谜团的地图或者文件。他们身上除了制式的武器弹药和一些常规的特工装备外,干净得就像是被刻意清理过一样。 但这并不能打消杨瑞副班长和我心中的疑虑。 “这伙敌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散兵游勇。”杨瑞副班长看着那两具尸体,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他们的装备、战术素养,还有刚才那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反击……都说明他们是精锐!而且,他们出现在这里,费尽心机撬那个水泥井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直觉也告诉我,那个被炸毁的地下工事(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秘密通道的入口),以及这些突然出现的、装备精良的敌人,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图谋。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杨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以及……他们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鱼!” 但是,怎么搞清楚?我们现在只有几个人,弹药也极其有限,根本不可能对整个老街市区进行大规模的搜索。 “李卫国,”杨瑞突然看向我,“你小子脑子灵,之前几次都能发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你觉得……这伙人,他们的老巢,或者说,他们下一个可能出现的目标,会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直接问我。我仔细回忆着刚才那两个敌人的装备、行动规律,以及我们之前遭遇的种种异常情况,大脑飞速运转着。 “副班长,”我沉吟片刻,指着地图上老街市区东南边缘的一片区域说道,“你看这里。这是一座……被废弃的法国殖民时期修建的甘蔗糖厂。规模不小,占地很广,里面厂房林立,还有复杂的地下管道和仓库。最重要的是……它靠近红河,水陆交通相对便利,而且……距离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秘密地下通道入口,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 “我怀疑……这伙敌人,很可能就藏匿在这座废弃的糖厂里!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而且废弃多年,不容易引起注意,是绝佳的秘密据点!” 杨瑞副班长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也亮了起来:“有道理!废弃工厂……确实是个好地方!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在进行什么秘密行动,比如转移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接应什么人,那里的确是个理想的中转站!” “好!就去这个糖厂看看!”他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但是,我们不能贸然进攻!必须先摸清里面的虚实!” 他迅速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分割歼灭”**的作战计划。 计划很简单,也很冒险: 由柱子和老杆子这两个相对灵活、也比较擅长制造动静的老兵,负责佯攻和诱敌。他们将在糖厂外围,选择几个不同的方向,交替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比如零星的枪声(用缴获的武器,打几枪就跑),或者用手榴弹制造小范围的爆炸,甚至……故意暴露一些行踪,吸引糖厂内敌人的注意力,将他们引出来一部分。 而我和杨瑞副班长,以及班里剩下的三个枪法最好、经验最丰富的老兵(其中一个就是之前778高地上那个断了胳膊但意志顽强的班长,伤势恢复了一些,重新归队,叫独臂张),则埋伏在糖厂侧后方一条废弃的铁路运输线(以前糖厂运送甘蔗和成品的)附近。那里遍布着倒塌的仓库、废弃的车厢和茂密的杂草,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只要敌人被引出糖厂,追击柱子和老杆子,就必然会经过我们这个伏击圈!到时候,我们就能以逸待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制定完毕,我们立刻开始行动! 柱子和老杆子领命而去,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但也有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我知道,这个诱敌的任务,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而我们五个主力伏击人员,则迅速运动到了那条废弃的铁路运输线附近,各自找好了隐蔽的伏击阵位,枪口对准了敌人最可能出现的方向,然后……就是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 夜色,再次笼罩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 废弃的糖厂在夜幕中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一股阴森而又压抑的气息。只有几处高耸的烟囱和残破的厂房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若隐若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们趴在冰冷的铁轨旁边,或者躲在生锈的车厢底下,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夜晚的寒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片漆黑的区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后半夜两三点钟的时候。 突然! 从糖厂正门方向,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石头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几声更加清晰的、金属刮擦的细响?! 是柱子和老杆子!他们开始行动了!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 没过多久,糖厂内部,就传来了一阵骚动!似乎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晃动!还有人压低声音在叫骂(越南语)! 显然,敌人被惊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 “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从糖厂东侧围墙的方向传来!那是柱子他们计划中第二个制造动静的地点! “哒哒哒!”糖厂内部立刻有机枪还击! “成了!”杨瑞副班长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鱼儿……上钩了!” 我们屏住呼吸,将枪口对准了糖厂侧后方那条敌人最可能出击追赶的路径! 果然! 没过几分钟!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七八个黑影,端着枪,骂骂咧咧地(大部分是越南语,也夹杂着几句生硬的汉语“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从糖厂侧后方一个被炸开的围墙缺口处冲了出来!径直朝着柱子他们刚才开枪的方向追去! 他们果然中计了!而且……出来的人数,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一个班左右的兵力! “准备!”杨瑞副班长眼中寒光一闪! 那七八个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们一心只想抓住那些“骚扰”他们的老鼠!队形散乱,也没有进行有效的搜索和警戒! 就在他们完全进入我们伏击圈,距离我们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时候! “打!!!” 杨瑞副班长猛地一声怒吼! 几乎在同时! 我们五支枪(我的ak,杨瑞的冲锋枪,独臂张的56半,还有另外两个老兵的步枪)同时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从天而降!瞬间将那七八个毫无防备的敌人彻底笼罩! 惨叫声!子弹击中肉体的闷响声!武器掉落在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敌人,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就被直接打成了筛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他们惊慌失措地想要寻找掩护,或者举枪还击! 但已经太晚了! 我们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和火力先机! 杨瑞副班长的冲锋枪如同死神的镰刀,不断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独臂张虽然只有一只胳膊能用,但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端着56半,枪法依旧精准狠辣!每一枪都撂倒一个敌人! 另外两个老兵也配合默契,用交叉火力封锁着敌人的退路! 而我,则用ak步枪进行着精准的点射!专门打那些试图反抗或者逃跑的敌人!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 那七八个气势汹汹冲出来的敌人,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一个活口! “停火!!”杨瑞副班长打出手势! 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我们迅速从掩体后面冲了出去,开始打扫战场,同时警惕地注视着糖厂内部的动静,防止有更多的敌人冲出来。 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糖厂内部……竟然……一片死寂?! 除了我们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声,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传出来?! 这……太反常了! 按理说,外面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战斗,糖厂里面的敌人就算不出来支援,也应该有所反应才对!至少应该加强戒备,或者……开枪示警吧?! 可现在……里面安静得像座鬼蜮! “不对劲!”杨瑞副班长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第121章 钢铁坟墓,糖厂的最后挽歌 杨瑞副班长一声令下,我们残存的几个战士(可能在之前的伏击中又有人受伤或牺牲,人数更少,更凸显困境)如同几把磨砺到极致的匕首,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座如同钢铁坟墓般的废弃糖厂。 这一次,我们不再是诱敌,而是……主动猎杀! 根据之前俘虏提供的零星情报,以及我们对糖厂外围的观察,杨瑞判断,糖厂内部的核心区域,很可能隐藏着敌人的一个小型指挥所或者重要的物资囤积点。而我们刚才歼灭的,只是他们派出来探查情况的外围力量。 “速战速决!找到他们的老巢!端掉它!”杨瑞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在空旷的厂房废墟间回荡。 我们利用着断裂的墙壁、生锈的机器、以及堆积如山的废弃甘蔗渣作为掩护,在如同迷宫般的厂区内快速穿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糖蜜发酵的酸腐气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很快,我们就在一座看起来相对完好的、用红砖砌成的锅炉房附近,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锅炉房的几个窗口被沙袋堵住,只留下狭窄的射击孔。门口堆放着一些新的障碍物,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就是这里了!”杨瑞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散开,形成包围! “耗子(或小梁,或其他幸存的枪法好的战士)!你从那边那个破损的通风管道爬上去!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到机会!” “柱子!老杆子!你们两个跟我从正面强攻!火力吸引!” “李卫国!”他看向我,眼神锐利,“你腿脚不便,就负责……敲掉他们可能存在的侧翼火力点! 别让他们抄我们后路!同时注意观察,看看有没有敌人想从其他地方逃跑!” “是!” 计划已定!我们立刻行动! 耗子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锅炉房侧面一个高处的通风管道。 而杨瑞则带着柱子和老杆子,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掩体后面冲了出去! “打!!!” 三支冲锋枪同时怒吼!子弹如同暴雨般扫向锅炉房的门窗! 锅炉房里的敌人显然没料到我们会主动进攻!而且来得如此突然!枪声瞬间大作! “哒哒哒哒!” “砰砰砰!” 双方依托着掩体,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子弹在空中交织!火星四溅!砖石横飞! 我则迅速移动到锅炉房侧翼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用手中的ak步枪(假设之前补充了弹药)仔细观察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敌人。 果然! 就在锅炉房旁边一个相连的、比较低矮的泵房屋顶上!突然冒出来两个端着ak的敌人!他们显然是想从侧翼包抄杨瑞他们! “休想!”我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精准的点射!那两个刚刚探出头来的敌人,应声从屋顶上栽了下来! 解决了侧翼的威胁!我可以更专注于观察锅炉房的动静!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锅炉房的顶部传来! 是耗子!他成功地从通风管道潜入!并且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炸药(或者几颗集束手榴弹)! 浓烟和火焰从锅炉房顶部窜出!里面传来敌人惊恐的惨叫声和混乱的枪声! “就是现在!冲啊!!”杨瑞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次发出了怒吼! 他和柱子、老杆子如同猛虎下山!顶着敌人零星的还击!猛地冲进了硝烟弥漫的锅炉房! 里面立刻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枪声和……肉搏声! 我心急如焚!也想冲进去支援!但腿伤限制了我的速度!而且我必须守住这个侧翼!防止有漏网之鱼! 几分钟后…… 锅炉房里的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浓烟还在不断地从门窗里冒出来。 “杨瑞?!耗子?!你们怎么样了?!”我朝着里面大声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没有回应。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难道……?! 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的时候—— “咳咳……咳……”杨瑞副班长和耗子,互相搀扶着,浑身是血,从硝烟弥漫的锅炉房门口,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同样狼狈不堪的柱子和老杆子。 “解决……解决了……”杨瑞的声音嘶哑,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里面……一个没跑掉!” 太好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们迅速打扫了战场。锅炉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敌人的尸体。从他们的装备和一些零散的文件来看,这确实是越军在这一带的一个小型特工分队或前沿指挥所。他们负责袭扰我军后方、收集情报,并可能与那个被炸毁的地下工事(弹药库)有某种联系。 我们在这里缴获了一些武器弹药、一部还能使用的电台、以及几份标注着附近区域兵力部署的越军作战地图! 这些地图,对于我们后续的进攻,将是极其宝贵的! 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虽然也付出了代价——耗子在刚才的战斗中手臂再次中弹,柱子也受了点轻伤。 我们不敢在此地久留,立刻带着缴获的物资和地图,迅速撤离了这座如同钢铁坟墓般的废弃糖厂,返回了连队在“阮家村”的临时驻地。 …… (场景切换,李卫国从回忆中抽离) 李卫国讲到这里,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礼堂里的中学生们听得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废墟猎杀之中。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礼堂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温暖的光斑。和平年代的宁静与美好,与他刚才讲述的那些血与火的场景,形成了如此鲜明而又令人感慨的对比。 “那次糖厂的战斗啊,”李卫国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自嘲,“算是我们钢七连在老街市区外围打的一场……比较‘轻松’的仗了。虽然也死了几个弟兄,但至少……我们是主动出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又看到了另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惨烈的战场。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呢。攻打老街市区……那才叫真正的绞肉机。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经历了一次……可以说是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我个人认为最憋屈,也最……让人想不通的战斗。” 李卫国的话锋突然一转,脸上露出了复杂难明的表情,似乎回忆起了一段不愿轻易触及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