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凤凰命》 第1页 [现代情感] 《听说我是凤凰命》作者：来风满楼【完结】 文案： 李栖梧没出生前就被算命的说是天生凤凰命。 凤凰命是什么，那要是在古代就是一国之母，就是皇后！ 天啊，住在南城老弄堂的老李家居然会出个皇后！ 李栖梧满头黑线，醒醒，醒醒，现在是21世纪，就算她真的是凤凰命，那也得给她找个皇帝啊 没想到，在她十八岁那年，傻了那么多年的不是别人，是她！ 她真的是凤凰命！ 真·凤凰·命！ 一场诡异大火，南城古老又狭小的弄堂小巷被烧的精光。 老李家的小姑娘，火中丧命。 废墟之中，一块瓦砾轻轻晃动，片刻后，一只浑身灰尘的鸡仔抖了抖身上的绒毛。 李·鸡仔·栖梧：啾啾啾！！！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爽文 都市异闻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栖梧 ┃ 配角：韩追 ┃ 其它：预收《潜伏》 一句话简介：天生凤凰命 立意：单元小故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第1章 变身凤凰命 「今日下午14时28分。位于本市曲阳区明德路第168号发生一场重大火灾。该地区为我市旧城改造项目还未落实地区，街道巷口道路狭窄，消防设施进出困难。大火于四小时后扑灭。具体的伤亡情况与事故原因还在跟踪调查中……」 本地新闻频道，新闻主播十年如一日的播音腔忽远忽近，层层叠叠，从模煳到逐渐清晰。 李栖梧勐地清醒过来。 心脏砰砰剧烈地跳动，耳膜嗡嗡作响。 她应该死了。 被火烧死的。 狭小的卧室内，她无处可逃。 狰狞的火舌如同地狱使者，缠上了她的身体，烟尘呛得她唿吸困难。临死前的场景不断地她在脑中回闪。 窗户不知为什么怎么也砸不开，卧室门的锁明明早就坏了却卡死在那，挣扎，绝望，还有那被火焰焚烧的剧痛。 李栖梧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将李栖梧拉离了地狱。 「小东西醒了？」 这是个陌生的男声，低沉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撩人。 李栖梧条件反射地起身。 结果她的身体头重脚轻，一个轱辘就顺着平面滚动，眼瞧着就要掉到地上的时候，一只大手接住了她。 好晕。 李栖梧晃了晃脑袋，她好像被什么接住了。 就在此时，一张巨大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那张脸非常的英俊，可以说，从小到大，李栖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皮肤白皙无暇，鼻樑高挺，睫毛浓密纤长，眼眸低垂，带着一丝微微的冷。比她最近这个暑假追的偶像还要帅气。 但当那张脸大的吓人，占据她整个视线的时候，再怎么帅气，她也觉得恐怖。 李栖梧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弄不清楚状况。 在她的视角中，她就像误入巨人国的小蚂蚁。 「啾啾啾？」你是谁？ 李栖梧身体一僵，「啾？」 这什么声音？ 「啾啾？啾啾啾？啾啾揪？」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李栖梧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不远处的电视里，她从小看到大的新闻主播还在按部就班地播报本地新闻。 她应该还在南城。 李栖梧扭回头仰视眼前「巨人」的瞳孔，漆黑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此时的模样。 头顶着一撮呆毛，两个翅膀微微抬起，她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啾！！！」 这什么玩意？！ 原来不是她误入巨人国，而是她变小了！ 而且这长了呆毛的是鸡仔还是鸟？ 为什么都变成鸟了她头顶还要翘着那撮毛！！ 「……噗！」 接住李栖梧的年轻男人被掌心小东西震惊的模样逗笑了。 一张小小的鸟喙张得大大的，眼睛瞪的熘圆。浑身绒毛因惊吓都炸起来了，就像是一团球。 李栖梧扑棱翅膀的动作僵住了。 没办法，实在是眼前的「巨人」笑的太好看。 这人生了一张淡漠脸，刚刚没笑的时候就像是雪域高山上的雪。寂寞，空旷，又孤高。 但这人一笑，瞬间就从天上落到了地上，那股浪荡不羁的劲儿啊，放到娱乐圈想必能迷死万千少女。 明明她之前粉的偶像是圈内少有的神颜，但和这人一比，李栖梧觉得，输了，输得彻底。 「啾啾？啾啾啾？？」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李栖梧试探地问了几句，她其实也没报希望眼前的帅哥能听懂，但总要试试的吧？ 「唔……」这位帅气的年轻人沉吟了一声，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韩追。确实是我救了你。至于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这样。」 韩追很感兴趣地问：「所以说，你之前是人类？」 「啾……？」听得懂？？ 李栖梧惊喜得差点痛哭流涕。 这是多么大的缘分啊！在她变成鸡仔的一天，居然遇见一个懂鸡言鸡语的人！ 不对，她怎么就默认起自己是鸡仔了？瞳孔又看不清，没准是麻雀什么的也说不定！ 第2页 李栖梧拍起了她那两个鸡翅膀，连连点头，「啾！啾啾啾啾啾！」 是的！我是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谢谢你救了我！ 「啾啾！」 还有，能给我个镜子吗！ 韩追觉得李栖梧的脑迴路很有意思。 不问他在哪找到她的，也不问他找到她时有没有什么其他异样，居然第一想法是要镜子？ 把掌心的幼崽放到茶几上，韩追回卧室拿了一面圆镜。 圆镜背面有着繁复又古朴的花纹，看起来就像古代的青铜镜，但正面却是现代化的水银镜面。是一个很漂亮的工艺品。 李栖梧蹦蹦跳跳到圆镜的跟前，一只脏兮兮的浅橙色绒毛鸡仔出现在镜子里。 说是鸡仔也并不正确，至少李栖梧没见过哪只鸡的头顶翘着一撮毛的。 这撮该死的毛，她都变成鸡仔了居然还不放过她！ 那撮毛天生就和她作对，不管她是把它剪了，还是烫了，那撮毛总是坚强地立在那，岿然不动，就好像在嘲笑李栖梧做的所有无用功。 现在这撮毛也顽强地立在鸡仔·李栖梧的头顶，唔……这么看倒是有点像…… 凤凰的羽冠？ 「……」 李栖梧再次炸起了浑身的绒毛，我滴亲娘呦，难道你从小在我耳边嘀咕的，我是凤凰命是真的？！ 这难道不是开玩笑的迷信传说吗！ 李栖梧从小就听她老妈在外对人炫耀，什么她家栖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在街边遇见一个老神仙啦。什么老神仙拦住她，一分钱都没要，死乞白赖非要给她算命啦。 然后老神仙掐指一算，指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说，这孩子是天上神仙下凡，是个凤凰命。 这把她老妈乐的，立马就从兜里掏出买菜剩的一枚五角硬币和两枚一角硬币塞给了老神仙。 七毛钱换来个凤凰命的批命好兆头，值！ 这就导致李栖梧从小在家那片巷子里，被一群熊孩子皇后来了皇后来了的叫。 那群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所有在她面前调侃她，叫她皇后问她皇帝在哪的通通被她踹了好几个屁股蹲。 哼哼哼，真当栖爷是好欺负的不成？！ 哦，对了，她李栖梧这个拗口的名字也是来自与此。 凤栖梧桐，李栖梧，栖在梧桐上的李家凤凰命。 本来这个笑话听听也就算了，她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虽然也白日梦幻想过穿越古代当皇后什么的，但一想古代没有卫生纸，没有手机wifi，没有各种好玩的游戏和新番动画，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穿越有什么好的？皇后都换不来wifi和卫生纸！ 唉！没想到时至今日来看，她还是太单纯了。原来此凤凰命非彼凤凰命，她的天生凤命不是要去当皇后，是真的变成了凤凰…… 诶？等一等！ 李栖梧回忆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都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她爸妈都是普通人，怎么生出她这个基因变异的玩意？ 镜子中，凤凰羽翎随着幼崽心绪变动，左摇右晃，偶尔还惊吓得直立朝天。比当初她还是个人的时候头顶呆毛还要傻。 至少她是个人的时候，那撮呆毛没长的比她头加上脖子还要长。 饶了她吧！ 李栖梧被镜子里那副呆模呆样蠢疯了，她绝望地用两个短短的鸡翅膀企图捂脸逃避现实。 但是……翅膀太短，它、它它它捂不住！ 「噗！」 韩追再次喷笑。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幼崽的额头，「要不要去洗澡？」 这小玩意他是在废墟里翻出来的，绒毛上都是灰尘，本来他把它拿回来就应该洗洗，但还是等小东西醒来比较好。 「啾？」 洗澡？ 你在邀请本少女一起去洗澡？ 少年，你这行为很危险好不好？ 李栖梧斜着眼睛，抬起肉墩墩身体下的小脚就想来个飞踹。结果因为不熟悉身体，小小的毛团往后一仰，一骨碌又差点滚到地上。 韩追嘴角勾起一抹笑，再次用手一捞，心情很好地起身，「看来你还挺精神，这样也好，不怕你沾水生病。」 说话间，韩追托着手里的幼崽走到浴室，他先把毛团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然后打开热水器，小心翼翼地试水温。 李栖梧低头，企图把自己的脑袋藏在两个短翅膀里。 太tmd丢人了。 蠢爆了好不好？她栖爷居然也有这么蠢的一天！ 韩追从厨房找出一个大碗，他这里没有适合小东西洗澡的浴盆，只能拿大碗凑合。 把抱头自闭的小幼崽轻轻放在大碗里，将花洒调到最温柔的水速，韩追轻轻揉着小东西身上的绒毛，让脏兮兮的烟尘顺着温水沖洗下去。 李栖梧：「……」 哦不！她十八年的清白！ 韩追的手脚很快，将小东西洗干净后，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把其团团裹住，带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吹风机的暖风轻轻地吹着李栖梧身上的绒毛，舒服得她昏昏欲睡。 这风速，要是吹头髮的话得吹到何年何月啊。 话说现在市场上有这么弱风的吹风机吗？ 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李栖梧唿唿地睡了过去。 第3页 第2章 追爷，你再不救我我就死了…… 凤凰幼崽睡着的时候，小肚子一起一伏，明亮的浅橙色绒毛轻微晃动。 鲜活，又富有生命力。但却幼小的只要他攥紧拳头，就能把它捏死。 韩追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窗外漆黑一片，星月无光，卧室里静的吓人，除了凤凰幼崽微弱的唿吸声再无其他。 良久，韩追将凤凰幼崽放于枕边，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 身上绒毛吸收了阳光，李栖梧温暖的犹如泡在水里。 她眷恋地蹭了蹭枕头，触感并不熟悉，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 哦，对了，她变鸟了。 头顶赤橙色的羽翎蔫蔫地搭了下来。 「啾？」韩追，你人呢？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韩追端着一小碗奶走进卧室，「醒了？来，吃点东西。」 小碗并不高，正好够李栖梧低头啄食。 还别说，刚刚还没觉得饿，一闻到奶香，她肚子立马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店里。」韩追轻轻摸了摸幼崽头顶的羽翎。 李栖梧回头就啄了一口，「啾！」别摸她的毛！ 「啾？」店？什么店？ 韩追：「楼下就是我的铺子，里面卖的都是些工艺品和小玩意。放你自己在楼上我不放心。」 李栖梧想了想，她问：「啾啾？」能带我去个别的地方吗？ 韩追瞬间瞭然：「你家？」 「啾！」嗯！ 韩追：「没问题。」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李栖梧继续低头喝奶。她忍不住砸了砸嘴，也不知是不是变鸟后味觉变了，这奶比她喝的什么伊x蒙x牛奶好喝一百倍！ 喝完奶后，白色的奶渍沾了一脸。 韩追也没嫌弃，轻轻用湿纸巾为幼崽做了清理。 被纸巾煳了一脸的李栖梧：「……」哦，她死了。 托着因生活无法自理而自闭的幼崽出了家门，韩追开车奔向曲阳区明德路168号。 李栖梧家是在一条老弄堂里，那里原本的住宅是一排三层老楼。一楼因为住户私建把过道弄得特别狭窄。 这其实是歷史遗留老问题了。房子是五十年前的老房子，一楼扩建的平房歷史也差不多五十年。因为利益，住户早已经习惯，城市规划部的找了好几次，都被这里世代居住的老住户给骂走了。 如今一场大火，这些违规建筑成了夺命的障碍。 大火已经熄灭。楼房墙壁上布满了漆黑的斑驳。 李栖梧很伤心，但她又很庆幸。楼房着火的时间恰巧是在工作日下午。 她因为放暑假在家，但她爸妈都在上班。 「啾啾。」帮我联络一下我爸妈。 李栖梧低落地叫了几声，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变回人，她想最后再见他们一面，顺便问问自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牛x血统。 「……打不通。」 韩追和李栖梧又确定一遍手机号码，拨打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小小的幼崽焦躁地想要蹦出去。 韩追把幼崽按住，「知道他们工作单位吗？」 李栖梧：「啾！」知道。 李栖梧爸妈在同一个公司工作，是个国企大单位。门卫大叔很好说话，他打电话问了一圈后说道，「□□夫妇啊，他们昨天就没来上班。听说他们家那片烧了，也是真惨。」 李栖梧：「！！！」 怎么可能？明明她早上还送她爸妈出门上班来着？ 韩追面色平静，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将啾啾叫个不停的幼崽塞回袖子里，带着李栖梧就回了店铺。 韩追的店铺位于古玩一条街。 一楼卖东西，二楼充当仓库和住处。附近住在这条街的店主差不多都是这样。 将店铺大门打开，空气中有细小的微尘颗粒在飞舞。 店铺看起来乱糟糟的。墙上悬挂的东西毫无规律，有面具，有铜钱剑，还有各种古画，和一些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民俗物品的东西。 置物架间距并不宽，但五排置物架上都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李栖梧被韩追放到柜檯上。 她急的团团转，连蹦再跳：「啾啾啾？！」怎么会不见？怎么会不见了？！ 她想不通，她爸妈为什么没去上班？如果没去上班那去哪了？ 新闻上说，火灾发生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她睡着不超过一小时，没道理她爸妈在早上出门后，下午一点多回来吧。 而且…… 李栖梧突然回忆起来，她卧室里怎么也打不开的窗户和门实在是太蹊跷了。 火烧的那么大，她睡的也太死了点。 现在想来，真是处处都诡异。 而且，最诡异的是，她为什么会被韩追捡回来！ 李栖梧忽然不再蹦了。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浅橙色的绒毛全部炸起。 她僵硬地扭转过头，捡她回来的男人正在低头点手机。光影之下，他的眉眼低垂，漆黑的双眸就像是黑色的漩涡，淡漠的近乎冷酷。 好、好吓人！ 他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能听懂她说的话？ 她家是不是他放火烧的？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第4页 密密麻麻的疑问犹如刷屏一样从李栖梧的小脑袋瓜里闪过，她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 「喂，陈警官吗？我是韩追。找你打听点事。」 韩追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刚刚因面无表情而泛出的冷意霎时消失无踪。 他语气十分温和，「唔，活人的事还是你们专业。就是明德路168号。……对，我有个小朋友恰好住那，她爸妈失踪了。……着火的时候人不在那……嗯，姓李。户主叫□□。有消息的话麻烦通知我一声。谢了！」 「啾……？」报、报警？ 本来越想越吓人，差点把自己吓死的李栖梧目瞪口呆。 韩追放下手机，说：「有困难找警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好特么有道理哦。 李栖梧忍不住低头反省，她刚刚差点把韩追当大坏蛋。明明是他救了她，还帮她找家人，她居然怀疑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沉痛地反思一通后，李栖梧也没藏着掖着，把她最怀疑的地方问了出来。 「啾啾？」你为什么会去火灾现场？ 「路过。」 韩追回答的很是敷衍。 他随手从柜檯上拿起一支毛笔，又扯了张黄纸，刷刷几笔，在李栖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画好的符咒飞了过去。 李栖梧眼前忽然出现一张黄纸，她慌张地蹦蹦跳跳，结果一骨碌又差点滚到地上。 「我看不见路哇！」 奶声奶气，和三四岁的幼女差不多。 「咦咦咦？我能说话了？」 韩追摸了摸下巴，他将幼崽前额贴的符咒拿了下来，又贴到了后脑勺。 黄色的符咒上红色硃砂纹路杂乱中带着秩序。 符纸顺着后颈，像个小披风一样盖在幼崽的身上。 李栖梧眨了眨眼，「嗨？」哇哦，真的不是啾了！ 「高人！」 想了想，李栖梧顺着杆决定往上爬，「师父！」这人居然能画符！她之前一直以为韩追是个普通人，顶多是个民俗店老闆。虽然能听懂她说话就不像普通人了，但他又不喝露水辟谷，又不用避尘咒打扫什么，洗澡做饭打扫卫生全部自己动手，哪像个得到高人。 「我不会教人。」韩追失笑，「不过，我本来就打算带你见识见识。」 说话间，韩追的手机铃就响了。韩追没有多说别的，只说了一句半小时后到。 他抄起柜檯上的幼崽就出了门，「待会儿少说话多看。」 李栖梧好奇地转着脑袋，「我能说话？」在外人面前说话？会不会把她当妖怪？毕竟建国后不许成精。 「可以。」韩追没有多说。 韩追的车是一辆简单的suv，并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车款二十多万，普普通通。 所以当这辆车开进左右都是豪车的停车场时，李栖梧忍不住说：「韩追，你好穷哦。」 韩追微微挑眉，「你就很有钱了？」 李栖梧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和你讲哦，你是不知道，我差点成为拆二代。」 旧城改造项目今年已经具体落实到他们明德路168号。 眼看着她即将暴富，成为拆二代，结果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 想想都丧气。 韩追停好车后，指着旁边一辆草绿色的跑车问：「知道这辆车是什么牌子吗？」 李栖梧虽然看的出来周围都是豪车，毕竟豪车的气场逼格在那，但要问她是什么牌子，她还真不知道。 「兰博基尼，你家房子按人头全补偿也买不起。」 这话说的很是嚣张。 李栖梧不服气：「又不是你的车！」 韩追点头：「确实不是我的。不过我想要，它随时都是我的。」 「……」好装逼。 一人一鸟，一路打嘴炮地来到地下电梯。 电梯门刚一开，一名容貌艷丽的男子就风风火火地冲到韩追面前。 声音饱含深情，「追爷！你可来了！」 李栖梧：「！！」偶像？！ 韩追身上的衣服普普通通，他开车进入这小区的时候和门卫说过，他有预约。 想必在他进来的一瞬间，门卫就通知了预约的主人。 艷丽男子：「追爷，你再不救我，我就要死了！」 第3章 孔飏 李栖梧在电梯里一路神游，一直到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来人二十四楼所在的家。 她觉得她要裂开了！ 去地下车库接她和韩追的正是她喜欢的偶像爱豆孔飏。 长相艷丽，偏偏冷酷的不行。平常见他在舞台上又唱又跳，最后再来个王之蔑视，简直让人血脉喷张。 所以—— 眼前卑躬屈膝的舔狗究竟是谁？！ 李栖梧冷漠地移开眼睛，不行，她多看一眼都想打死过去脑残追他的自己！ 孔飏邀请韩追进家门的时候，瞥了好几眼韩追肩头的幼崽。 「这是……嗯？」孔飏问。 韩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眼睛四处打量房间的摆设。 李栖梧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孔飏和韩追在打什么哑谜。 只是看见孔飏在从韩追那得到肯定答案的时候，神色非常复杂。看韩追的目光就像在说，大佬，你病的不清。 孔飏的家和他这人完全不搭。 在圈内，孔飏是个新生代唱跳歌手，每一首歌里都夹杂着英文，旋律也更倾向于r&b和hip-hop。 第5页 照正常逻辑来看，这人肯定是个时尚酷boy偏爱欧美范。但他家居然是纯正的中式装修。 客厅的吊顶是用云纹描边，在四角有红色宫灯垂落。一扇镂空雕花屏风将玄关和客厅隔离开来。沙发座椅全部是实木做的，茶桌上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 李栖梧认不出来家具都是什么木料，但看得出来，每一件绝对都贵得要死。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居然有淡淡的木香。 这和孔飏对外人设差别也太大了点吧。 孔飏回卧室换了一件大红色绣着孔雀尾翎图案的长袍，骚包的不行。他凑到韩追跟前问：「追爷，看出来哪出问题了吗？」 客厅沙发背后是贴墙而立的博物架。满满一墙壁。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置了一个青瓷茶叶罐？ 李栖梧歪头特意看了好几眼，这些是……茶叶罐吧？ 韩追没有多停留，他转身从博物架旁离开，就像在自家一样自在地坐到沙发椅上，对孔飏抬了抬下巴：「茶。」 孔飏连忙应了一声，「诶！瞧我这急的。」 洗杯放茶，悬壶高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将茶水沖泡好后，孔飏双手奉上，「追爷，您请！」赶快救我命！ 韩追轻轻啜了一口，双眸微眯：「孔飏，我看你没什么毛病。」 「追爷！」 孔飏急得满头大汗，「怎么能说没问题呢！」 李栖梧从进屋起就没说过一句话，全程懵逼。 眼前情况看着是她前偶像遇见了威胁性命的大事，所以来请韩追救命……？但韩追认为孔飏没病？ 「……」 李栖梧左看看右看看，孔飏是她前爱豆，她对孔飏算了如指掌。除了眼底确实发青，像是没睡好，好像也没别的毛病。 但孔飏急得不行，「追爷！求救命！」 韩追嘲笑了一声，转头问肩膀上的幼崽：「看出来什么了吗？」 「……」考题？ 李栖梧寻思了一下，试探地回答，「睡眠不足？」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三四岁的幼女声娇娇软软，李栖梧忐忑地望向孔飏，生怕他被吓的大叫一声妖怪。 孔飏却一点都不惊讶，他摇头：「这都是小事。」 韩追没理他，将幼崽从肩膀拿下，托在掌心，让她就近观察：「没了？」 李栖梧又仔细打量孔飏一圈，摇头：「看不出来。」 见幼崽确实看不出，韩追就对孔飏说道：「你变回原形。」 孔飏的脸一下子青青白白，最后不情不愿地化成了……一只孔雀？ 「！」 李栖梧眼睛差点脱眶，「孔、孔、孔雀？！」孔飏居然不是人？！ 孔飏高高昂着细长的脖子，很不屑地说：「大惊小怪。」 李栖梧：「……」好气人的口气。 「别吵。」韩追示意李栖梧继续观察，「再看。」 孔飏等着韩追救命，只能忍气吞声。 李栖梧这次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尾巴掉毛了！」 孔飏气得想要啄死这幼崽，「你会不会说话啊！」 李栖梧想一想，当面说人家掉毛了好像确实不怎么礼貌，她很迅速地认清错误进行道歉：「……抱歉，但你不能讳疾忌医。」 孔飏没好气地嘟囔，「讳疾忌医可不是这么用的。」 「追爷，你这是把我当教学工具了。不过您可真不会教导人。」孔飏哭丧着脸，「我这人大度，不和你们计较。幼崽，别捅一下动一下，调动身体里的力，感知空气中的气。」 李栖梧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孔飏说的跟天书似得，什么力啊，气啊。 就在此时，一根温暖的手指点在了她的后颈上，很快，一股热流在她体内游动，舒舒服服的，就像那天被吹风机吹干绒毛时候的感觉。 「别分心，仔细感受他的尾羽。」 韩追轻轻地引导幼崽体内的灵力，将力集中到眼部，「仔细看，看到什么了？」 「尾羽那里有一团黑气……在吞噬？」李栖梧察觉到后颈的手指已经离开，她像刚刚韩追引导的那样，将体内的热流循环往復，一直到那股灵力可以自由运转。 孔飏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栖梧，见这幼崽很快就掌握了控制灵力的诀窍，忍不住「切」了一声。 血脉这种东西啊，呵！ 孔飏心情不怎么美妙：「教学结束了吧。」赶紧干正事！ 孔飏的潜台词韩追一清二楚，他慢悠悠地回到了最开始说过的话：「我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 孔飏气得毛都要炸起来了，感情不是你尾巴掉毛！不对，你根本就没毛！ 李栖梧有点不明白，她不确定地问韩追：「只是轻微的掉尾羽，应该不会危及性命……吧？」还是她看错了？ 「不会。」韩追认为孔飏大惊小怪，屁大点的事居然叫救命。害得他以为这孔雀精是真遇上大事了。 孔飏轻轻旋转，从孔雀恢復成人身，他不贊同地说：「掉尾羽怎么不是危及生命的大事？你们知不知道掉尾羽对于孔雀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李栖梧微微好奇。 孔飏忽地脸一红，窘迫得咬牙切齿，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复：「反正是关乎生命的大事！」 韩追没什么顾忌，轻描淡写直接抛出来两个字：「阳痿。」 第6页 孔飏：「……」 李栖梧：「……」 意味着什么？ 阳痿。 孔飏两眼一黑，发出一声深感丢人的嚎叫，用绣着孔雀图案的大红衣袖捂住了自己的脸。 李栖梧：「……」 雄孔雀开屏吸引雌孔雀，掉尾羽等于阳痿，没毛病。 但是…… 小小的幼崽扑棱着翅膀飞起一脚直踹韩追脸上，「我说，你不要和少女讲这么猥琐的东西啊！」 「好好好。我的错。」 韩追认错认的很迅速，他一把抓住幼崽，拿到脸颊边狠狠蹭了蹭幼崽的绒毛。 还别说，这小傢伙的绒毛暖唿唿的，蹭起来特别舒服。 「啊啊啊！离我远点！我的毛都乱了呀！」李栖梧简直要崩溃了。她忏悔，终日吸猫终被吸。她不该忽视猫咪的想法，她遭报应了！ 孔飏：「……」 孔飏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他一脸见鬼的表情看向韩追，大佬，追爷，这还是你吗？还是那个不容人冒犯的鬼见愁吗？ 「修身养性。少点烂桃花，有什么不好？」 韩追起身从身后博物架上取下一个「茶叶罐」递给孔飏。 孔飏拉下衣袖，看着眼前樱粉色的陶瓷瓮一愣，这是…… 韩追没再说话，将幼崽塞回到大衣兜，「走了。」 李栖梧和韩追直接回了他们古玩一条街上的店铺里。 说来其实也有意思，这古玩一条街，别人家的店铺要么叫「xx轩」「xx阁」各种古色古香，在其中夹杂着韩追家那不伦不类的「什么都有」就很搞笑了。 没错，韩追店名叫「什么都有」。口气大得不得了。 李栖梧：「师父，他真的没问题吗？」怎么说也曾经是她爱豆，什么都没做把他扔在那是不是不太好？尤其人家还充当一把「教学用具」。 「别叫我师父，韩追，追哥都行。」韩追问，「你没发现什么吗？」 「？」浅橙色的幼崽微微歪头，满脑袋问号。 韩追：「陶瓷瓮。」 李栖梧的身体一僵，「……」她只是瞟了一眼，感觉那樱粉色的「茶叶罐」真好看。 她确定了，韩追是真的不会教人。而且她在学校上学上习惯了，不餵到她嘴边，就没在意。这么一想，也是真蠢。 李栖梧深刻地进行了自我反省，以后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指望韩追掰饽饽说馅儿地给她讲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就连今天，都是「教学工具」孔飏先和她说，让她控制身体中的灵力走动，观察「气」的不同。 韩追也发现自己确实不会教人。他伸手摸了摸幼崽头顶的羽翎，「孔飏纯粹是自己作的。你不用同情他。」 「他这人万花丛中过，总以为片叶不沾身，哪明白这世间情债是万万欠不得。」 「我记得他在屏幕上的形象是『单身』……」李栖梧忍不住想要捂脸，「我瞎，我真瞎！」 年少无知，居然喜欢个海王。 这么一想，她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孔飏也太会装了吧。就在上周，她看的那个综艺真人秀里，孔飏还装的跟个钢铁直男似得，粉丝都在哈哈哈地调侃他活该他单身，浪费一张花花公子脸。 这哪里有浪费，分明有在物尽其责。 李栖梧简直要为幕后黑手小姐姐喝彩了，她煞有介事地说：「师父，你说的没错！掉点毛没什么大不了的！孔飏太大惊小怪了！」 欺骗粉丝感情，噼腿噼到断腿，活该他阳痿?1?7 第4章 失踪 接下来几日，李栖梧把孔飏掉尾羽的事抛在脑后，每天专心学习如何控制体内灵力。训练方法非常简单粗暴。也不知道韩追从哪弄来根木条，让她对着喷火。 木条长约十厘米，宽高和成人两根手指併拢差不多。木条纹理交错倾斜，犹如鬼面。 头两天，李栖梧只能对着那根木条吐空气，到第三天开始有零星的火星。现在一个星期过去，小火苗轻飘飘的，刚沾到木条上就灭了，连个烧焦的印记都没有。 「噗！」 李栖梧吐出最后一口火焰，体内灵力被掏空，一个倒栽葱就倒在了茶几上。 头顶羽翎和浅橙色翅膀都蔫蔫的幼崽忍不住抱怨：「追哥，你这什么木头呀！是不是根本就点不着？」 「能着。」 坐在一旁啃鸡爪的男人很潇洒地把手里的鸡骨头一扔，随意地对木条点了一下，那块李栖梧怎么点也点不着的木条忽地冒起了比幼崽身体还高的火焰，吓得她连连后退。 李栖梧：「！！！」她的毛差点也烧着了！ 幼崽炸毛太过可爱，看着茶几上的一团毛绒绒，罪魁祸首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 你笑我！李栖梧气得蹦起来狠狠啄了男人几口。 「嘶~！」韩追疼的倒吸一口气，他连忙挥手熄灭火焰，安抚地摸了摸幼崽下巴，「别啄！别啄！我错了还不行？」认怂的十分痛快。 「哼哼！」浅橙色幼崽小傲娇地昂首晃了晃头顶羽翎，既然肯认错，那她当然大度地原谅啦。 这也太好哄太好玩了，韩追笑眯眯地拿起茶几上的滷鸡爪继续啃，「你慢慢练……等你能把那木条点着了我再教你别的。」 空气中都是滷鸡爪的麻辣味，李栖梧抬了抬肉乎乎身体下的小脚脚，又看了眼塑胶袋里的鸡爪，一时间，脸色很是古怪。 第7页 韩追不让她喊师父，韩追、追哥、追爷三个称唿中，李栖梧选择了追哥。一开始叫着还有些别扭，现在也算习惯。 追哥这人……简直是「一言难尽」这四个字的代名词。 他对外好像话很少，很高冷，实际上就是个幼稚鬼！不止是老吓唬她逗她玩，做的事也不像个世外高人。瞧瞧他，当着她这个「鸡仔」的面啃鸡爪，也亏他干的出来。 李栖梧狠狠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麻辣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些天她除了喝奶还是喝奶，也好想吃麻辣鸡爪呀……啊呸，她都被韩追给带坏了！ 韩追啃完鸡爪，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点了接通。 「追爷，我是飏哥的经纪人郑青。」通话另一端人的声音很急，「飏哥失踪了！」 刚刚还悠哉悠哉的男人蹙起好看的眉，啧，麻烦的事来了。 * 和郑青见面是在孔飏的工作室。 当家艺人失踪七天，消息已经到了瞒都瞒不住的地步。工作室里电话声此起彼伏，合作方已经从最开始的好好说话，到现在强硬要求敲定具体拍摄时间。 郑青应付得满头大汗，见到韩追的时候就像见到了上帝。 「追爷，您说我们飏哥能去哪？」将人请到会议室后，郑青迫不及待地问。 韩追也没含煳：「孔飏最近和谁走的比较近？」 「陈琳琳。」郑青在第一时间发现联络不上孔飏的时候就找过她，「我找过对方，她说没见过我们家飏哥。我也不好一直追着问，要是被她看出来什么，再传出点什么，我们飏哥就没办法在圈里混了。」 韩追没被郑青的话影响：「你查一下她最近一周的行程。」 郑青一愣，虽然他不觉得孔飏会栽在陈琳琳的手里，他还是利用自己的人脉查了一下，等他拿到陈琳琳的行程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五天前，陈琳琳就没在工作了。」 这说明，在郑青问过她之后，她知道自己瞒不了太久，随后就取消了最近的工作。 郑青张了张嘴，想骂街，他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居然真是这女人搞的鬼。我之前怎么一直都没往她身上想。」 这事简直蹊跷，没理由不怀疑她的啊。 不过既然有方向了，郑青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几个电话询问之后，就拿到了陈琳琳的地址。 「她不一定在家。」郑青将地址示意给韩追，「我载你们去看看吧。」 韩追瞥了一眼，那地方是曲阳区郊区，周围都是新建的别墅群，人烟稀少，倒是个幽静的地方。 李栖梧藏在韩追的大衣兜里。 上了郑青的车后，她从衣兜里探出脑袋，「啾啾」叫了两声。 为了避免被正常人当成妖怪，韩追在幼崽身上施了障眼法。那根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呆毛羽翎被隐藏起来，现在的李栖梧和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韩追揉了揉幼崽的脑袋，「正常说话，没事。」 「孔飏怎么啦？」李栖梧问出了声。 冷不丁听见幼女的声音，郑青瞟了眼后视镜，可惜因为角度，什么也没看见。 「还不清楚。正常来说，孔飏不应该有事。」韩追提起了一周前的那次见面，「还记得我递给他的那个陶瓷罐吗？里面的东西是导致他掉尾羽的原因。我猜孔飏是去找那个陶瓷罐的主人，没想到，栽了。」 李栖梧只记得那是个樱粉色的「茶叶罐」，想起孔飏家一墙壁博物架上的「茶叶罐」，她忍不住头皮发麻。一个樱粉色的都那么难缠，其他的呢？ 郑青开车很快就到了郊区。 这边是新开发区，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郑青：「我和这边房产中介有联络，就说是来看房的。」 郑青这人很靠谱，和门卫打过招唿，汽车畅通无阻就进了别墅区。 「多亏这边没卖出去几间。要是全卖出去了，就没这么容易混进来了。」 郑青一边开车，一边唠叨。临近路口，他下意识地向右拐去。 「别拐，直走。」韩追一声暴呵，震的郑青手一抖。 「追爷，前面、前面没路啊。」郑青脸色发白，前方不到二十米就是别墅围墙，这是破坏人家房产了吧？ 韩追没有理会，重复道：「直走。」 郑青没办法。 他知道这位追爷是孔飏的好友，而且是位高人。要不然他在找不到孔飏的时候，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找他。 郑青想起刚刚车内突然出现的幼女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圈内养小鬼什么，他也只是听说…… 小轿车横冲直撞，在郑青双目紧闭中，并没有撞到前方的墙壁上，反而就像穿过一层结界。开到了另外的路上。 「咦？」郑青被眼前的景象弄的一愣。 现在早就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道路两旁居然有着大片大片的桃林。粉红色的桃花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桃粉色的花海。 「真漂亮……」李栖梧扑棱翅膀趴在车窗，痴迷地看着外面。 韩追嘆了一口气。这小孩这么傻，果然不能抱希望的吧。所以还是养着玩吧。 李栖梧敏感地从这声嘆气中听到了别的意思，她狐疑地转过头，还没等她看清韩追的表情，就被一根手指点到了额头上。 第8页 韩追：「专心。将灵力汇聚到眼睛上，仔细看。」 李栖梧调动灵力，眨巴眨巴眼睛，再次看向外面，差点没吐了。 如果说刚刚的画面有多美，现在的画面就有多噁心。本来欣欣向荣的桃林，枯木丛生，树上挂的也不是桃花，而是大团大团的虫子。 「她要死了。」韩追冷漠地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活该！郑青，你停在这儿。」 郑青稀里煳涂地停下车：「追爷，不用我跟过去？」 「你在车上好好呆着。不论看见什么，都别下车。」 韩追带着幼崽下车，李栖梧回头看了一眼，「留他在那不会有事吗？」 「不会。」 天空晦暗，桃林树枝枯萎，扭曲的就像恶鬼伸出的一只只手，想要把人拉入地狱。足球大小的白色虫子在树枝上蠕动，咯吱咯吱，口涎黏液滴滴答答，掉落到地上发出一阵腐蚀的滋滋声，腥臭的味道顺着风飘散而过。 「呕！」李栖梧差点吐了。「追哥，这都什么玩意！」 韩追信步往道路尽头的别墅走去，悠然自在半点不受周围环境影响。他摸了摸幼崽的额头，声音有种诡异的爽朗：「这有什么好怕的。小意思，小意思。」 在李栖梧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紧接着高速飞行。 韩追：「火焰！吐火焰！按照我教你的，加油！」 神特么的加油啊！ 浅橙色幼崽浑身的毛都炸成了一个球，她转回头，眼看着自己距离噁心的大白虫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进到她都能看清虫子口器中蠕动的利齿…… 「啊啊啊啊啊噗！」好噁心啊！ 一道烈焰从小小幼崽的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就点燃了最近的枯枝。烈火顺着树枝蔓延攀爬，白色虫子感受到危机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们的行动太过于迟缓，还没等逃开就被火焰吞噬。 「噗！」 「噗！」 「噗！」 李栖梧飞速地扑腾着翅膀，双目紧闭，噗噗噗，火焰三百六十度喷个不停。 不行，太噁心了。这片桃林里可全都是比她个头还大的大虫子！ 韩追！她决定了！她要和这人势不两立！ 太坏了！居然趁她不注意把她扔到虫子堆里?1?7 第5章 你知道我是凤凰？ 四周都是浓郁的蛋白质焦香。 李栖梧扑棱着翅膀，小小的身体内爆发出让人惊讶的潜力。连绵的火焰一直再扩散，直到整个桃林被烧了个精光。 小小的幼崽灵力耗尽，嗖地从空中坠落。 一只手安稳地将她接住。 温暖，宽厚，又安心。 某个陌生的片段忽然从李栖梧的脑海里浮现。 明德路168号那场大火烧的特别大。 消防一开始进不去，三楼的楼顶率先被烧穿。 眼看着火势将要蔓延到其他地方，一声清亮的啼鸣从废墟中传来。 李栖梧觉得，那时候她应该是在飞。 她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害怕。 明明是被烧死的，明明应该有心理阴影的，但李栖梧却觉得她就像泡在温暖的热水中，如鱼得水。 她飞呀飞呀，那排三层老楼的火焰在她飞掠过后变的微弱。 火焰都被她的身体吸收了。 她想要飞上高空，想要展翅，想要鸣叫。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悬在空中，安静地注视着她。 地面上的行人，消防员，看热闹的邻居街坊居然都没有发现他。 那是个很年轻很帅气的男人，他的头髮半扎在脑后，仙气飘飘，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敞开的胸前有一串长佛珠，他的眼神淡漠到了极点，厌倦到了极点。 他看着她就像看着死物，又像是某种不得不接受的麻烦。 凶戾之气扑面而来，李栖梧当时本能的想要逃跑，可是，凤凰初生，她浑身的气力都耗尽了。她再也无法维持在空中飞行，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地面摔去。 一只手接住了她。 同样的温暖，同样的宽厚有力又让人安心。 那人是韩追。 记忆復甦，本来还想找韩追算帐的李栖梧安静如鸡。她无法忽略当时韩追看她的眼神。漠然又厌倦。那是他们最初的相遇。是韩追对她最原始的态度。 韩追奇怪地托起一言不发的幼崽，手指揉了揉幼崽脑袋上的绒毛。这怎么突然又自闭了？ 「别闹！」 李栖梧没好气地啄了这个幼稚的男人一口，继续回忆，她还忘记了什么吗？ 「……生气了？嗨！嗨！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口里说着道歉，男人揉幼崽脑袋的手指头倒是一直没停。可见一点都不诚心。 道路尽头是一间二层小别墅。 韩追走上前一推，别墅大门瞬间就倒在地上。 一楼客厅看起来像是被洗劫了，桌子歪歪斜斜，沙发，椅子，柜子全部都七零八落。 李栖梧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她不傻，分得清好坏。韩追说实话对她真不错。 每次洗澡吹毛，他都用最温和的水，最轻柔的风。家里那个吹风机她偷偷试过，电源一插，差点没把她吹个跟头。能把风调节的那么舒服，韩追绝对是用心了。虽然她老吐槽她少女的清白都葬送在他手上。 第9页 还有就是每天的奶，应该不是牛奶，但具体是什么奶她不清楚。她这幼崽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壮皮实，韩追弄来的奶功不可没。 韩追……是把她当宠物养的……吧？ 不是同等的人，是一个小玩意，小东西。 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一次叫过她的名字，小东西，小东西，她才不是什么小东西，她是李栖梧。 李栖梧越想越气，低头又啄了托着她的手两口。 「喂喂，小东西……适可而止啊。」 韩追提熘着幼崽的翅膀，将它塞进大衣的衣兜里。 别墅静悄悄的，主人并没有因为外人闯入而现身。 韩追闭眼感受了一下，他穿过客厅，拐向一间杂物室，然后拉开了一扇木板门。 陈琳琳这间小别墅有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刚打开，一股恶臭袭来，韩追等待片刻，对着地下室喊了一句，「孔飏，死了没？」 李栖梧刚刚挣扎的厉害，被韩追塞进大衣衣兜后，好不容易扑棱到口袋边沿，才伸出头，就差点被熏晕过去。 这味道，比外面那片破败的桃林还难闻。 「臭成这样，里面能有活人？」 李栖梧嘀咕的声音刚落，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韩追，你大爷的，老子就快死了，你怎么才来……」 呦呵，之前不还是追爷追爷的吗？ 李栖梧也不往衣兜里缩了，韩追身上的这件黑色长风衣是件法衣，虽说衣兜能隔绝声音，隔绝臭味，但哪有热闹好看。 韩追听见孔飏的声音没有立刻下去，反而蹲在地下室的门口，继续对立面喊话，「早就和你说，最近不太平，别什么都往肚子里吃，现在，吃到教训了吧？」 「追爷，您就是我大爷，亲大爷。您能别在上面说风凉话了吗？」 孔飏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韩追站起身，右手指尖翻转，一只大约成人小臂长的毛笔凭空出现。 灵力凝结成墨，韩追在空中随意描绘几笔，动作又利落又潇洒，最后笔尖轻点，结界结成。 那支长长的毛笔在修长的指尖再次翻转，消失不见。 透明结界以韩追为中心，半径一米左右，完全隔绝了地下室中的臭味。 地下室的阶梯并不长。下了大约二十个台阶，走过一条短隧道，拐过拐角，整个地下室的真容显露出来。 地下室并不大，也就30平米。 正对过道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古画。画里有一颗桃树，桃花翩跹飘落，在树下，一只孔雀展翅飞翔。 ……原来孔雀是会飞的吗？ 李栖梧有注意到，那副古画的前面是供奉台，供奉台上有两只很粗的红烛。 有点像古代结亲时候点的红蜡烛。 ……这孔雀精莫不是被抢亲了吧。 这么一想，李栖梧不由得朝孔飏看去。 孔飏四肢伸展，仰躺在地下室正中央的石台上。一身绣着孔雀尾羽的大红长袍，漆黑的长髮像瀑布一样铺散。 别说，还真有点「鬼新郎」的感觉。 地下室只有两只红烛照明，摇曳的烛火阴影中，孔飏脸白的厉害。 「追爷，你可算来了。」孔飏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身体内的灵力都被陈琳琳吸空了，没了灵力，他就跟个瞎子聋子差不多。 韩追瞥了一眼石台不远处地上的一团，「你先恢復。」 孔飏摇了摇头，「陈琳琳对我下了咒，我所有的灵力都会反哺到她身上。」这也是他被困在这儿最主要的原因。 「你还真是……」韩追简直被孔飏蠢笑了，「让你恢復你就恢復。」 孔飏不明所以，他尝试性地运行体内灵力循环，原本微弱沉睡的灵力被唤醒，缓缓地在血脉中流淌，就在孔飏以为这些灵力马上会被吸走的时候，体内的灵力居然生生不息，开始恢復了！ 「？！」陈琳琳下的咒解除了？还是……陈琳琳死了？ 身体渐渐恢復力气，孔飏忍不住热泪盈眶，「追爷，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韩追嫌弃地撇开了头，「我可没你这种蠢货儿子。」居然这么轻易就放弃，连尝试都不再尝试。灵力对于妖族来说，是性命的根本。就算被人下咒，灵力会被吸走，如果是他，他会一直寻找机会恢復，哪怕时时刻刻承受着被逆吸灵力的痛苦。孔飏连这点小苦都不想吃，真是……真是和平的日子过的太久，呆废了。 这么一想，韩追不怀好意地将幼崽从衣兜里拿了出来。 李栖梧：「？」 「虽说我没有你这种蠢儿子，我倒是找到了你的亲娘。孔飏啊，记住，以后要好好孝敬你的亲娘。」 说着韩追就将幼崽扔到了孔飏的胸口。 「？？？」 李栖梧晃神间落在了孔飏的胸口上，抬起头，和孔飏大眼瞪小眼。两人一时无言。 三秒后，孔飏和李栖梧同时嫌弃地扭开脸。 「韩追，你神经病啊！我还是个少女，可没这么大的儿子。」——这是李栖梧。 「韩追，我去你大爷的！你是进来的时候脑袋进虫，疯了吧。」——这是孔飏。 韩追老神在在，「孔飏，你是孔雀大明王后裔，对吧？」 孔飏瞪了一眼李栖梧头顶的羽翎，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第10页 孔飏是认栽，他脑迴路骚不过韩追，不说话了，韩追可一点都不放过他。 「孔雀大明王是凤凰的儿子。这小东西说是你亲娘，也不为过吧。」 孔飏扭头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回头大骂，「屁个亲娘！你以为谁都像你家不老不死的，我是孔雀大明王后裔，懂得什么叫后裔吗？！都血脉稀薄的不知道多少代了！」 孔飏狠狠瞪着扑棱着翅膀往韩追结界里飞的幼崽，撇了撇嘴：「顶多算我祖宗。」 被祖宗的李栖梧：「…………」 所以亲娘和祖宗，不管哪个都是在占她这个前偶像的便宜吧。 完了，她对孔飏的粉丝滤镜彻底碎了。 外面实在太臭，飞回结界里的李栖梧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落在韩追的肩膀上。她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和韩追脑袋齐平的位置。 「我是凤凰？」李栖梧问。其实这个问题她根本没必要问，她恢復了第一次甦醒时的记忆，那时候的她可不是幼崽，是凤凰的完全体。韩追既然在那种情况下把她带回去，自然是知道她是凤凰。 但是……李栖梧问这个的目的是，她想让韩追以为她不知道。 毕竟，自从她以幼崽的身体醒来，韩追从来没说过她是凤凰。就连她问他怎么救的她，都被敷衍地说是路过救的。 第6章 情降 李栖梧扑棱着翅膀，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似乎不够惊喜。 她用一种夸张的狂喜语气再次问，「我是凤凰？」 李栖梧不止是问，还边问边舞，看起来高兴疯了。 「哇哦，传说中的神兽啊！」 韩追似笑非笑，没有揭穿李栖梧拙劣的表演，他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凤凰。是天地间最后一只瑞兽。」 所以……还有呢？ 凤凰幼崽睁着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韩追一把抓住扑棱着翅膀的幼崽，「所以你就乖乖的听话。不然我就把你卖到动物园去。」 「……」 又是这样。 李栖梧眼前晃过那双漠然又厌倦的眼，她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结界。 鼻尖都是狭小地下室内的臭味，小小的幼崽飞到孔飏的肩头，昂头对韩追说道：「我不是他的祖宗吗？我要去他家！」 刚刚坐起身的孔飏顿时头皮发麻，他命可没追爷硬，承受不来啊。 李栖梧心里有些忐忑。 她保持昂头的状态一动不动，生怕动一下都代表她的不坚决。 她其实这么做有点不太好，韩追没做错什么，相反还对她很好，她就这么离开似乎有点忘恩负义。但她不会忘记她见到他第一眼时本能的恐惧。 既然已经想起来了，虽然不清楚韩追为什么养宠物一样养她，但她还是想先远离他。 之所以选择孔飏是她没别的选择，变身成个幼崽，离开韩追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喝西北风。孔飏怎么说也算她「后代」，虽然看起来和韩追很熟，但应该不会害她的……吧？ 而且，就算孔飏害她，她自认为还能从孔飏手里跑掉，要是韩追哪天真要害她，她想跑都跑不掉。 韩追看了站在孔飏肩头的幼崽几秒，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无所谓地说：「随便你。」 「追……追爷！」孔飏哭丧着脸，刚想抗议却被韩追冷冷瞥向他的一眼给定在原地。 拒绝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半响才用带着哭腔的荣幸语气说，「能孝敬小祖宗，我、我真高兴。」 呵呵。一点都看不出来高兴。 李栖梧扭过头，装作不知道孔飏的不情愿。她……她就再呆几天，等从孔飏那里套出来想知道的事，她就会离开，去找爸爸和妈妈。 她……不会呆太久，而且未来她也会报答孔飏和韩追这段时间收留她的恩情。 李栖梧偷偷转头看了韩追几眼，心里又别扭地泛起了几分少女的小矫情。真是她说走就让她走呀，怎么就不挽留挽留呢。他对她也是用心了，就算是当宠物养，也该有点感情吧？怎么连个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当真是不在意啊。 孔飏身体恢復力气，这地下室他躺了七天实在是不想再躺。而且，这味道太难闻了。 「追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孔飏从石台蹦下，突然想起来地问了一句，「陈琳琳死了？」 韩追用下巴示意孔飏往石台不远处的地上一团看去。 整个三十平左右的地下室只有供奉台上的两只蜡烛照明。 那团东西在石台角落，刚刚孔飏一时间没注意。等他仔细看清楚后，怜香惜玉之情又起了。 「她……这是何苦呢。」 这世界上本来妖就已经不多，好不容易化形成功的桃花妖，要美貌有美貌，现在世道这么好，在娱乐圈里好好玩乐不好吗？ 角落里的一团已经不再是人形。孔飏走过去，轻轻将表面黑色的灰烬拨开，在里面找到一截焦木。 他没有嫌脏，把那截焦木放入怀中。 李栖梧有些懂，又不懂。 孔飏和她想像中游戏花丛的渣男不太一样，他温柔的过分，哪怕这位桃花姐姐害过他，最终他也愿意将她的遗骸收好。 走出陈琳琳家的别墅，孔飏将那头漆黑如墨的长髮变回短髮。 别墅外面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第11页 来的时候，这片地域就像错落在另外的时空，而此时陈琳琳家的小二层别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在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是另外一幢。 郑青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前方桃林突然着火，然后街道突然变了模样，空间变换得就跟穿越了似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根本就不敢下车。 直到又过了大概十分钟，从街道右手边别墅看见追爷和自家艺人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孔飏打开副驾驶的门，风风火火地坐进车里，「郑青，赶紧地，我要回家洗澡！我都要臭了！」 孔飏回过身，问坐在后排的韩追：「追爷是来我家还是送您回去？」 韩追进车后就仰头靠在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孔飏的问话，直接回道，「送我回去。」 「好嘞。」孔飏对郑青吩咐道，「先去古玩一条街。」 今天不是休息日，古玩一条街上行人并不多。 韩追取下「什么都有」大门上的门锁，走了进去。 店铺里安安静静。 他走到柜檯扔下钥匙和锁，「哗啦」一声，更显得此时的寂静。 「……」 啾啾叫的小东西跑了啊。 韩追坐回老地方打开电脑，神色厌倦地点开最新的电视剧，在一片声音中，他窝在椅子里闭目。 * 李栖梧跟着孔飏回了华阳一品。 华阳一品是孔飏居住的公寓小区，位于南城最繁华的商业市区。 孔飏这人爱热闹，最不喜欢住在远离市区的别墅，他在华阳一品购买的这套公寓价格比陈琳琳那幢郊区小别墅要贵的多。 孔飏去洗澡了。李栖梧扑棱翅膀飞到巨大的落地窗边。 整个城市尽收于眼底，夜晚的时候，万家灯火，想必会非常漂亮。 孔飏洗完澡后，髮丝还带着水汽。 他从博物架上取下那天韩追递给他的那个樱粉色的「茶叶罐」。 李栖梧飞了过去，好奇地见到孔飏将樱粉色「茶叶罐」打开，将里面黑色灰烬倒进垃圾桶后，把他带回的那根焦木缩小放了进去。 说实话，整件事李栖梧还迷煳着呢。 在孔飏送韩追回去的时候，孔飏问过，陈琳琳是什么时候死的。 韩追说，在他们去之前。 孔飏将「茶叶罐」的盖子盖上，他伤感地托着樱粉色的陶瓷瓮嘆了口气。 「能讲讲吗？」李栖梧降落在樱粉色的「茶叶罐」旁，安慰地蹭了蹭孔飏的手指。 虽然说偶像爱豆滤镜已碎，但怎么说也是曾经真心喜欢过的，见不得他太过伤心。 孔飏直愣愣地盯着樱粉色的「茶叶罐」，良久开口道，「我知道她会死。但没想到那么快。」 韩追骂他蠢，骂他傻，不想着反抗，实在是因为陈琳琳本身就快死了。 如果他的灵力能延缓她的死亡，那他愿意提供自己的灵力。 但事实上，他的灵力却又叫陈琳琳痛苦。 他不知所措，干脆就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做。满足那个桃花妖最原始的期望。陪着她，陪着她，一直到她死去。 上古时期孔雀大明王本身就爱美人，贪爱逸乐，常常与众多孔雀女在山中嬉戏。他是孔雀明王的后代，自然也遗传了这一习性。 他生性多情，自然也不会怪罪桃花妖，尤其这桃花妖还付出了性命。 「她为什么会死？」李栖梧问。 孔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你知道降头术吗？」 还没等李栖梧回答，孔飏就继续说了下去，「降头术起源于东南亚。是一种巫术。圈内不少明星都信这个。」 这个李栖梧听说过。以前她都拿这些当做封建迷信，当奇谭来着。不过鑑于她都能变成凤凰，没准这些是真的也说不定。 孔飏拿起装着焦木的樱粉色陶瓷瓮放回了博物架。 他指着博物架上格子里装的「茶叶罐」说：「我就是因为这些才混的娱乐圈。巫蛊术大多都是虫子，那些含有咒怨的虫子对于我们妖族来说，是大补之物。」 孔飏摸着樱粉色的茶叶罐嘆气：「陈琳琳一开始找到我和我说她被前辈骗了，她特别后悔沾上这种邪门玩意，请求我帮助。我应了。在圈子里这么多年，基本上圈子里都知道我能治这个，所以陈琳琳来找我我一点都不奇怪。」 「陈琳琳那只是个情降。这年头小姑娘最容易被情降引诱。爱而不得，企图求助于鬼神。这种玩意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我把她施术的媒介拿了回来，吃了。当时其实也没事，没想到，过了半个月，我的尾羽就开始掉。」 「一开始我还真没往小姑娘那边想。我吃咒怨产生的虫子吃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事，而且掉尾羽这种事……」 孔飏说到这里一停，一下子就想起上次韩追来这里的尴尬事，他连忙把这个话题带过，「总之，追爷来这把那个陶瓷瓮往我面前一放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所以，你就去找她了？」 「当然。」孔飏毫不犹豫地说，「这已经超出平时我遇见的普通降头术的范围了。怎么说我自化形以来，修炼也有小两百年了。虽然敌不过追爷那种老妖怪，普通人做的小咒术还是奈何不了我的。」 第7章 桃妖 「可惜，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反噬了。」 第12页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那么胆大包天。她只是个才化人形不到二十年的小妖，居然动起了改造邪术的念头。」 孔飏说到这里嘴里泛起了苦涩，他从来都是个多情的人。并且也没觉得多情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对待每一名女性都是温柔以对。不论她是漂亮的，还是丑陋的。不论她是活泼的，还是害羞的。每一名女性都是世间的珍宝，她们承担着种族延续的重任，用骨血孕育着生命。她们值得尊敬。那个小桃花妖……我自认没有对她不好的地方，她为什么要去找情降？我对她的喜爱还不够吗？」 「……」 李栖梧本来前面听着还好，听到后面忍不住满头黑线，在孔飏问出口的时候，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是渣而不自知啊。」 孔飏：「……？」 「因为爱情是独占啊。」 李栖梧听着自己用幼女声音大谈爱情，忍不住骂了一声「草」，用小女孩的声音谈论爱情什么，简直太生草了。 孔飏也有点受不了，他不服气地说：「你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 李栖梧翻了个白眼，「姐姐我今年十八。已经成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和我说什么，我爱你只要你好我就好的屁话，那还是不够爱。或者说，那人太圣母圣父了，步入神的境界了。真正的凡人生来就有着各种欲望。从第一口奶的食慾开始，人活着就有各种欲望。不止是爱情里，就算对于某件物体，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我不一定会使用它，但我一定要拥有它，哪怕它只是摆设在那里，我拥有了，我就满足了。」 「我不知道妖族是怎么样，我一个半路出家的妖族，思想上还是人类的那套。在我看来，桃花妖小姐姐肯定是受不了你的滥情。既然对她那么好，在她看来就是对她有意思。或者说，她对你有意思，但看出来你对她没意思，甚至她只是你渔场中的一条鱼而已，小姐姐当然不甘心。既然不甘心，就会想办法解决，虽然她选了个最差的方法。」 「但是……」孔飏忍不住嗫嚅出声，「我的先祖在山中和众多孔雀女嬉戏，也没人觉得他渣啊。」 「……只是你不觉得渣吧。」李栖梧撇了撇嘴嫌弃地说，「你没看过宫斗剧吗？在皇帝面前所有妃子都和和气气，背地里斗的你死我活，你怎么知道你先祖有没有翻车？」 「而且……」李栖梧嘲笑地问，「如果是你，你翻车了，你会让你的后代知道？」 孔飏：「……」不，如果他翻车了，他会将黑歷史彻底埋进土里，再在上面种上一大片树。 「桃花小姐姐真是太惨了。」李栖梧摇了摇头，「你没办法救她吗？」 孔飏摇头道：「她改良后下情降的对象是我。她以为我会被情降影响，没想到，她改良的情降咒术不是我的对手，顶多让我掉了点羽毛。降头术这种东西，只要用了就会有反噬，不论成功还是不成功。陈琳琳因为作死改良了不熟悉的降头术，她承受的反噬比普通的反噬还要厉害。」 孔飏回忆起他见到陈琳琳时的画面，怜惜之情再次泛起，「她是桃花妖，是草本树木科，本来天敌就是虫子。反噬让她的身体内充满了虫卵，她化身桃林，把虫卵用灵力排出，但根本就没用。我到那的时候就发现，那些虫子不是我能吃的。只是吃了一点，我尾羽就开始掉，要是把桃林里的所有虫子都吃了，那我命也没了。」 「我本来想立刻就找追爷帮忙，可是……」 「可是什么？」李栖梧问。 孔飏尴尬地说：「可是我被制住了。」 李栖梧：「……你是说，你一个化形两百年以上的老妖精被个化形不到二十年的小桃花妖给制住了？？？」 孔飏有点小难堪：「……这种事就不要重复了吧。」 「……」 李栖梧简直无语了，怪不得韩追骂他，如果她是韩追，她也会骂。 孔飏含煳地把这段丢人的事略过，「总之就是我一时不察，被她关进了地下室。她和我讲了好多事。我劝她，我说我认识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佬，我救不了，但大佬一定能救。可是……啧，可是她就是不信。」 孔飏嘆气：「是我小瞧了这事。追爷其实应该也没认为是什么大事，但谁能想到，那个反噬那么厉害，能创造出我都不能奈何的虫子。陈琳琳灵力透支的厉害，她对我下了一种灵力反哺咒。只要我身体产生灵力，就会被她吸收。而她就靠着那些灵力抵抗反噬。」 只有两只蜡烛的地下室里，小桃花妖一直在悽厉的哀嚎。 她叫了很久很久，一直叫到发不出声音来。 孔飏仰躺在石台上，他看不见小桃花妖现在的模样，小桃花妖也不让他看。 抵抗是没有任何用的。 他自己本身都奈何不了反噬孵化出的虫子，更何况只是拿了他灵力的小桃花妖。 只要多抵抗一分钟，她就多痛苦一分钟。 「阿飏，我好疼啊，阿飏。」 「阿飏，你摸摸我好吗？……不不，我现在好丑，我不能让你摸。」 「阿飏，你现在终于在我的身边了。」 「阿飏……陪陪我，陪陪我。」 「阿飏，好疼啊。你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第13页 「阿飏……阿飏……」 小桃花妖的声音越来越弱，一直到她再也叫不出声。 漆黑的地下室，只有那两只红烛烛火摇曳。 反噬造成的腐烂臭味越来越浓烈，孔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说干了嘴巴，说他认识的大佬一定会救她，可是那个小桃花妖始终都没有回答。 「好疼啊……好疼啊……」 一声一声的哀嚎，简直让孔飏绝望到了骨子里。 他怜惜她的痛苦，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甚至在想，他还是别运转灵力了。 他运转灵力只会让灵力生生不息地被吸走，然后延长小桃花妖痛苦的时间。 孔飏就那么放弃地躺在那里，完成小桃花妖最后的请求， 陪着她，陪着她。 「她抵抗失败了。」李栖梧轻声说。 孔飏怅然地嘆了口气，「是啊，她失败了。追爷说，她是在你们进来之前就死掉了。」 李栖梧歪了歪头，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结束了那小桃花妖的生命。 「外面的桃林被我烧了。」 孔飏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那个反噬孵化的虫子就是被你凤凰真火烧成了灰烬。」 看出来少女似乎有点不安，孔飏补充了一句，「追爷既然说在你们来之前小桃花妖就死了，那就是在你们来之前。你在她死后替她灭了那些虫子，也算替她报了仇。我替她谢谢你。」 李栖梧闻言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还真怕都是因为她把树和虫子都烧了，那小桃花妖才死的。没看那堆灰烬里的遗骸都是一截焦木吗？ 既然孔飏说小桃花妖的死和她没关，那应该就没关。 「太傻了。」李栖梧喃喃自语，「真是太傻了。」 孔飏也跟着嘆息，「确实太傻了。」 地下室的墙上挂了一副画，那是他们最初的相识。 他早就不记得的相识。 草木化形本就比动物要困难。 画上的那棵桃树正是还未化形的陈琳琳，而在树下飞舞嬉戏的孔雀是孔飏。 孔飏后来化形成功，离开了山上。他走入凡尘，融入凡尘。 山上的桃树等了一年又一年，时光轮转，两百年一晃而过。 她终于修炼有成，幻化成了个少女，走向了她惦念了两百年的孔雀。 少年人帅气中带着艷丽，他早就不记得她。 他微笑着和她打招唿，在她因为不熟悉娱乐圈被刁难的时候，为她出头，为她说话，告诉她怎么在这个绚丽又复杂的世界生存。 越是相处，越是执着。 越是执着，越是不甘。 她思念了他两百年，她陪伴了他那么久。 凭什么他对她和对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 执念成魔，终入地狱。 李栖梧扑棱扑棱翅膀，想要扇走伤感沉重的气氛。 她虽然吐槽孔飏就是个渣男，但感情这种事说不清的。 能怪孔飏不爱陈琳琳吗？ 根本不能。 没道理陈琳琳痴恋着孔飏，孔飏就一定要回馈同样的感情。 「我将来绝对不会为个男人去死！」李栖梧觉得陈琳琳傻透了。 孔飏闻言忍不住吐槽：「别立g好吗？你这种话就和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没有什么两样啊喂。」 李栖梧飞起一脚就踹向孔飏的脑袋，「别诅咒我好吗？！」 将孔飏的头髮搅合成一团鸡窝后，李栖梧终于停下她幼稚的行径，把话题拉回到她最想知道的地方。 她用一种慈祥到诡异的语气问：「孔飏，我是你的小祖宗对不对？」 孔飏：「……」 孔飏哭笑不得地应道，「对对，你是我的小祖宗。」 李栖梧郑重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道，「既然我是你的小祖宗，那你就不能骗我。你告诉我，韩追究竟是什么人？」 第8章 多事之秋（1） 「你问追爷啊……」 孔飏拉长了尾音，有点犹豫。 韩追既然没告诉这个凤凰小祖宗，说明他根本不想说。 他化形之后，来到人类城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韩追。 那时候他傻乎乎的，对人类世界什么都不懂，要不是追爷帮忙，他早就被骗的命都没了。 追爷对他有救命之恩。 两百年间，对于妖族他知道的也越来越多，追爷说的没错，凤凰是这方天地间剩下的唯一一只瑞兽。 凤凰逢乱必出。只有这世间即将遭受浩劫，凤凰才会涅槃现世。 想了想，孔飏决定还是不说实话，「追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眼见着李栖梧露出怀疑的眼神，孔飏解释道：「我之前也说过，我化形两百多年。追爷在我化形的时候已经存在好多年了，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说他是老妖怪的啊。」 「你上坟烧报纸忽悠鬼吶。」李栖梧敏锐地指出孔飏之前露出的破绽，「你在地下室里说，你和他那种不老不死的不一样。」 孔飏的脸一僵，他没想到当时脱口而出的吐槽话居然被李栖梧记得一清二楚。 追爷……他不告诉这位小祖宗也是有原因的。 而且，对于刚出生的小凤凰来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第14页 「就、我那就是夸张好不好？」这话说出口，接下来孔飏就很顺畅地胡诌下去，「我和你说啊，你还是认识的妖族太少。我认识一个化形了千年的老榕树精，他和我说啊，千年前他就见过追爷。和我这种才化形两百年的小孔雀比，他可不就是不老不死？」 眼见小祖宗若有所思，孔飏连忙补充地说：「别想着找老榕树妖，追爷为什么被人叫追爷。就是因为这位爷又神秘又厉害。就算你去找其他妖族问，知道的还不一定有我多。而且……」 孔飏停顿了三秒后，似是而非地说道，「而且别看那位大佬和妖族交好，没准他根本就不是妖族。」 倒也是有这种可能。 李栖梧虽然并不觉得孔飏说的完全是实话，但韩追活了很多年这个应该是没错。 在她復甦的那段记忆里，她忘不了她见到他的第一眼，那眼神漠然又厌倦，就像俯视世间的神明，万事万物都引不起他半分兴趣。 没准……还真不是妖。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李栖梧想看看孔飏怎么看，或者说怎么编。 * 孔飏消失七天，工作堆的像山一样。 和经纪人郑青协商好日程表，孔飏就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李栖梧本来计划去找父母，但因她化不了形，无法找街坊邻居打听，唯一的指望只能是韩追联络的陈警官。 韩追第二天一大早把李栖梧用来练习灵力的木条给送来了。 鑑于昨天大发神威，居然把孔飏都消灭不了的虫子都给灭了。李栖梧自信爆棚地对着木条「噗噗」两下。 李栖梧：「……」 结果比之前强点，木条虽然还是没点着，至少表面留下了两个烧焦的黑印。 韩追毫不客气地嘲笑两声，然后在幼崽一脸嫌弃的表情中狠狠揉了揉幼崽头顶的绒毛潇洒地扬长而去。 李栖梧恨不得多啄他两口。 陈警官那边还没有消息。据韩追那个幼稚鬼说，街坊邻居回忆里，她父母确实和往常一样在车站等班车，但班车那边却说根本就没接到人。 附近监控都查看过了，没有线索，她的父母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李栖梧对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问过韩追有没有什么追踪的法术。或者根据生辰八字什么的就能算出来地点之类的。 结果那位大爷斜睨着眼，嘲笑地说：「你做什么美梦呢啊。」 「……」 不行，她嘴痒，这人太欠了，她要把他啄的满头包。 孔飏一大早上被刺激了个不清。 他用「-_-」的表情全程围观追爷和追爷家的小崽子互怼日常。 「追爷家的小崽子」这种称唿他自然是不会让小祖宗知道。 给小祖宗施了个障眼法，小祖宗头顶那撮比脑袋脖子加起来还长的羽翎，还有为了方便交流后颈贴的符咒都被隐藏了起来。 李栖梧抖了抖肩，虽然她不喜欢自己那一口幼女音，但不得不说，韩追这个符咒还真是厉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这段时间飞上飞下，居然都没把它给弄掉。 外表完全变成一个暖黄色的小鸡仔，李栖梧蹦蹦跳跳地跟着孔飏一起去了摄影棚。 孔飏今天的工作是拍摄时尚杂志封面。 郑青托着孔飏交给他的「小祖宗」在摄影师后面观察。 李栖梧看了半天，实在看的没意思。 一开始她还有点小兴奋，毕竟从来没有看过封面拍摄现场。但很快她就觉得无聊了。 艺人是真的辛苦，要一直在那摆各种pose。整整一个小时，照相机的闪光灯就没停下来过。 现在都是数位相机，相片立刻就能在电脑上看到成品。一会儿不是灯光不到位，一会儿就是造型不对，表情再调整调整。 反正在李栖梧看起来，孔飏那个臭屁花孔雀已经拍的够帅气了，也不知道有哪里不满意的。 继续看下去估计也是重复同样无聊的事，李栖梧嗖地从郑青的手里跳了出去。 郑青头皮一紧，这小东西乱跑别跑丢了。 他刚要去追就被孔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孔飏摆了摆手，郑青熟悉自家艺人的小动作，明白意思是不用管，也就没去追。 在这里拍封面的也不止孔飏一个艺人。 李栖梧刚出摄影棚，就听见两个助理小姐姐在聊八卦。 「喂，你有没有看今早的爆料，赵兮然她老公和剧组女演员组剧组夫妻？」 「他们夫妻本来就各玩各的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这是从哪听的传言？他们不是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吗？」 「模范夫妻什么的都是人设罢了。你瞧，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不会的吧……我之前都没听说过这种风声，不过你看今天赵兮然拍摄的时候，脸色都没变，是装的好，还是不知道？」 「不应该不知道吧。那么大的事，都上热搜了，就算她没看见，她团队还看不见？」 李栖梧：「……？」出门就遇见惊天大瓜？可恨她手里没手机不能上网看！ 赵兮然是当红流量小花，她老公是个知名导演。 两人一直都是圈内模范夫妻。 真要是爆料出这种毁三观的事，那简直是圈内地震。 两个助理小姑娘聊的正兴奋，突然其中一个看了眼手机，「哇塞，赵兮然她老公姜淳来了！」 第15页 「来这儿？找赵兮然？卧槽！」 两人手拉着手很快就跑向了赵兮然正在拍摄的摄影棚。 李栖梧还是个18岁的少女，天性就爱凑热闹。她一路跟随在后面，直接目击了现场。 摄像师，灯光师，各种职能的工作人员都装模作样地忙乎手里的活，实际上眼睛都在盯着一处。 姜淳估计是豁出去脸面了，他直接就给赵兮然跪了。 「兮然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鬼迷心窍了似得。」 姜淳很年轻，很有才华，颜值甚至不输圈内不少小鲜肉。这么帅气的导演和圈内当红小花结婚，当时羡煞了不少旁人。 之前在走廊里聊八卦一个助理小姐姐小声惊唿：「姜导这是疯了吗？热搜爆料只不过是深夜剧本的程度，只要公关的好，完全可以洗的吧？」 「可不是！但他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跪，是彻底自己认实了这件事。他搞什么？」 所有人都弄不懂姜淳的这一行为。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赵兮然。 她和姜淳是真的相爱。她曾经开玩笑地问姜淳，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会怎么做？ 当时姜淳指天发誓，如果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那他就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下跪认错。 姜淳这一跪基本上就毁了他日后的前程。 此时男人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猩红的眼睛，他额头上甚至有青筋暴起。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他心爱的女人，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到动摇和原谅。 赵兮然低着头，额角间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她伸出手，将姜淳拉了起来，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轻柔甜蜜：「老公，你说什么呢。小张都和我说了，这事不怪你。是别人别有用心，其实什么都没发生。瞧把你吓的，你都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认什么错啊。」 赵兮然口里的小张是热搜中的女主角。剧组夫妻这种事她不可能认，真认了那以后就甭在娱乐圈里混了。赵兮然笃定这个，所以哪怕那个小张根本就没和她联络过，她也敢把这话放出来。能救命的话，那个小张想必会上赶着承认。 姜淳顺着赵兮然的手茫然地站起了身。 赵兮然就和之前拍摄的时候一样，笑意妍妍，「打扰大家了，继续拍摄吧。」 姜淳被领到一处椅子坐下，他整个人似乎还在混乱状态。 摄像师，灯光师等工作人员重新归位。旁观八卦的助理小姐姐小声讨论起来。 「牛x啊，不愧是赵兮然。」 「一句话，不管她说的别人信不信，至少把姜导自认这事给翻篇了。」 「那是她老公，她能不保自己老公吗？」 「但要是顺势离婚的话，落井下石踩一脚也没人会说她。」 「是啊，赵兮然在想什么啊？」 …… 李栖梧将窃窃私语的讨论甩在身后。 她从刚刚见到姜淳起就嗅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按照韩追教过的，她将灵力运转到眼睛处，当她再次打量姜淳的时候，一层厚厚的黑雾环绕在他的身边。 第9章 多事之秋（2） 黑雾的形状十分狰狞。 看的久了，李栖梧甚至能从黑雾中看见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的脸。那些脸庞充满了贪婪与欲望，每当他们陶醉地翻涌着，姜淳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哦豁！怎么感觉和当时吞噬孔飏尾羽的黑雾有点像。 李栖梧歪了歪头，是她见识太少吗？ 而且……她应该怎么办？ 一种仿佛是根植在灵魂里的本能让李栖梧迈着小脚向姜淳靠近。 「咦？这哪来的鸡仔？」一直关注姜淳那边动静的助理小姐姐诧异地叫了一声。 她四周环视了一圈，担心这鸡仔要是在这里排泄弄脏了什么，那肯定是不行。她直接叫上一旁的其他工作人员说道：「把那东西赶紧弄走。」 小鸡仔浑身嫩黄嫩黄的，身上绒毛干净蓬松，被叫的男生犹豫了一下说：「这没准是带来的宠物。你看它身上多干净。还是别太粗暴吧？」 助理女生一想也是，「要不咱们就小心地把它撵出去吧。咱们一人堵一边，免得它跑到赵姐那边去？」 李栖梧：「……」 淦！她怎么不会什么隐身咒！ 小鸡仔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一边装成普通鸡仔的模样，一边往门口方向扑棱。 当她见到门口来人的时候，顿时惊喜地顺着大长腿，几下就扑棱到了来人的手里。 助理女生：「……」 男工作人员：「……」 我靠！这是什么神仙鸡仔，居然还会攀岩的？ 女生率先反应过来，她红着脸小声问：「孔老师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刚刚拍摄结束的孔飏。 大佬把小祖宗託付给他，虽然他不认为人类世界有什么能伤害到小祖宗，但鑑于小祖宗的瑞兽属性，搞不准就会吸引来什么妖魔鬼怪。 所以在那个熊孩子跑掉之后，他赶紧和合作方商量差不多了该结束拍摄了。 孔飏虽然在舞台上又飒又傲，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很。圈内名声很好。 孔飏温和地说：「没事，就是来看看兮然姐。」他和姜淳虽然不熟，但和赵兮然认识。 第16页 孔飏这么一说，助理女生瞬间秒懂。 这是来给兮然姐撑腰的吧。 助理女生领着孔飏去一旁等候，她看了眼孔飏手里的嫩黄色幼崽恭维地说：「孔老师，这是你的宠物吗？真可爱。」 孔飏摸了摸鼻子，苦笑：「这可不是我的宠物，是我的小祖宗。」 这话是实话，但在其他人听来就像在开玩笑。 助理女生没留在这儿碍事，马上回了自己的岗位。 眼见周围没人了，李栖梧小声在孔飏耳边说：「姜淳那里有点奇怪。」 刚刚要不是助理女生发现她，没准她都扑到姜淳身上了。 转头看了一眼姜淳身边的黑雾，李栖梧打了个哆嗦，还好她没扑上去。 要是扑上去后，条件反射地吐凤凰真火烧那些黑雾，整个摄影棚的人都会亲眼目击，姜淳姜导突然引火自焚。 再结合之前的娱乐八卦消息，引发连锁反应，嘶！太可怕了！ 孔飏皱了皱眉。 姜淳身上的气息不太好。 也是被什么反噬了吗？ 孔飏走了过去，也没多废话：「你是请了什么鬼神吗？」 姜淳迷茫地仰头看了孔飏片刻，良久才反应过来，「你……你是那个……唱跳歌手？」 姜淳想了一会儿，没想起眼前这个帅气青年的名字，他沉默了几秒，回答之前的问题，「什么鬼神？那些都是迷信胡乱说的。你年纪轻轻的不要信这些。」 孔飏一点都不在意姜淳不知道他的名字。 没办法，圈内有鄙视链，他们这群唱跳偶像，流量高是高，但在那群圈内传统老人眼里，还不够入眼。 不过姜淳的回答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姜淳明显不信鬼神，但他身上这像附身一样的黑雾是怎么回事？ 找不到媒介的话，他也没办法消灭。 孔飏没多说，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姜淳，「你可以打听打听我的名声。如果你有困难，或者是发现了什么，可以来找我。」 姜淳一头雾水地手下名片，名片上是很漂亮的水墨花体字，孔飏两个大字在正中央。 孔飏送出名片后也没久留。他带李栖梧出去找到郑青后，就回了华阳一品。 李栖梧回到自己人地盘后就撒欢地霸占了孔飏的ipad，她点点点，开始刷微博吃瓜。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赵兮然老公剧组夫妻的毁三观热搜，还有好几个艺人的不雅行为也被爆了上去。 「……你们娱乐圈真乱。」李栖梧砸了砸嘴，今天她晚饭吃的和孔飏一样。韩追早上来的时候说了，她身体养的挺壮实，可以吃普通的饭菜。之前天天喝的奶也就没有了。 孔飏伸过头看了一眼，「也兴许是赵兮然和姜淳团队里放出来转移视线的。」 圈里这种事经常发生，当某人被爆出什么劲爆的料，热搜压都压不住的时候，经纪公司通常会为了转移网友视线放出其他的料。 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总还是得做的。 李栖梧对于圈内这些弯弯道道了解不多，她看着一熘火爆的热搜忍不住咂舌，「这为了转移视线也太下血本了吧。」 因为到了晚上，除了一大早爆料的姜淳剧组夫妻的事。 在中午和下午的时候，微博上又分别爆出来，一位已婚多年的女明星和小鲜肉同游，还有就是某男星参加「轮.盘party」。 尤其是那男星的那条爆料，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位，把姜淳还有那已婚女星的事甩到了后面。 李栖梧觉得，吃了这么多爆料，她少女的灵魂都被洗刷了。 「啧……之前只是听说你们圈乱，乱成这样也太不像话了。」 嘆气之后，李栖梧想起下午姜淳那事，她问：「姜淳身上那团黑雾我有点在意。」 孔飏对此见怪不怪，「圈里信邪门歪道的不少。哪怕反噬的人再多，只要有一个人成了，他们就会侥倖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只有把媒介毁掉，才能真正解决问题。我今天下午的时候，没在姜淳的身上看见媒介。」 「要……找韩追吗？」李栖梧想了想问。 孔飏摇头，「这种事我之前圈里见得多。你以为我那一墙的陶瓷瓮都是摆设吗？这种小事我自己搞的定，哪用麻烦大佬。」 李栖梧闻言皱了皱眉。 她和韩追一起生活了一周多，韩追这人说实话，虽然有些时候被她吐槽是个幼稚鬼，但其实是个很无聊的人。 李栖梧思绪有点乱。 如果韩追真的活了那么多年，他可能是真的觉得这世间很无趣吧。 那双漠然又厌倦的眼睛。 虽然自从她作为幼崽醒来，再也没见过，但那应该是韩追最本质，最真实状态吧。 她……就这么把他自己抛弃在家里，是不是太过分啦？ 李栖梧抖了抖身上的绒毛。 那天她在空中，她察觉到的凶戾之气应该不是错觉。 刺骨的寒意都快把她身上的火焰冻的熄灭了，她从天空中坠下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感受到那股凶戾之气。 之前她问孔飏，他觉得韩追是什么。 当时孔飏开玩笑地和她说，他猜韩追没准是个真佛。 原因自然是韩追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 那串佛珠很长，一直坠到肋骨之下。李栖梧就没见韩追摘过。孔飏说，他也没见过。 第17页 「什么人戴佛珠啊，除了和尚还有谁？所以啊，我猜追爷没准是个滞留在人间的真佛。」 但佛陀会有凶戾之气吗？ 李栖梧很怀疑。她觉得那串佛珠不像是佛教徒的信物，更像是……一种封印之物。 * 第二天一大早，孔飏和李栖梧迷迷煳煳地被郑青叫醒，然后开车直接送去了南城影视城。 南城影视城坐落在南城东郊。占地面积颇广，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城。 和山青水秀的其他影视城相比，南城影视城侧重点更偏向于民国时期的街景还原。 基本上凡是要拍摄民国时期和往后时间的戏，所有剧组的第一选择都是南城影视城。 孔飏是个唱跳偶像，但他不可能一直只当唱跳偶像。郑青这个经纪人很负责，他完整地为孔飏规划了转型之路。 现在，孔飏即将进入的这个剧组就是他接的第一部 戏。 孔飏在剧中饰演的是一个花瓶少爷，只负责好看就行了，演技要求的不多。 在郑青带着孔飏还有李栖梧到剧组的时候，他们发现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孔飏不是主演，进组也比较晚。正常来说，现在应该是其他主演正常拍戏的时间。 但整个《民国追影》剧组都处于停摆状态。 郑青立刻调整状态，以一个专业经纪人的身份去打探消息。 《民国追影》是部悬疑破案单元剧。 男主是个侦探，女主是个逃婚的大小姐。两人因为同租一栋公寓，并且是邻居而相识。 男女主之间的火花就不再多说，孔飏要演的这个单元剧是关于遗产继承的一起兇杀案。 孔飏要演的是个天真的小少爷，亲爹在密室中意外死亡，兄弟五人互相猜忌。谁都有可能是兇手，所有人都希望借用兇手剷除对方，让对方彻底远离继承权。 剧组停摆，孔飏坐在车里等消息。 没一会儿，郑青一脸难看地回到保姆车上。 剧组租用的是一处民国风格的别墅。 整个剧组都住这里，为了保密拍摄也没什么外人来。 这里其实也相当于孤岛了。 郑青回到车上后脸色很难看，他犹豫了一阵，把他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剧中的女主忽然自残，好多人都说她中邪了。飏哥，要不然咱们把这剧推了吧。」 孔飏和李栖梧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别墅，在普通人看来，此时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在他们看来，别墅上面的天空黑气环绕，怨气都快关不住了。 嫩黄色的幼崽和孔飏对视一眼，孔飏对郑青说道，「没事，反正这事也没媒体知道。只要封锁住消息，想必对剧没什么影响。而且，就算有影响，也无所谓，我又没拍过戏，先来练练手，免得真尬演上屏幕，被群嘲。」 郑青闻言哭笑不得，自家艺人这也太神经大条了吧。 不过由于他签约的是孔飏工作室，孔飏是唯一的老闆，他是没办法左右老闆的决定，只能给自己的建议。 既然孔飏铁了心要进剧组，他也只能做好经纪人该做的所有事。 《民国追影》的导演叫孟朝。中年秃顶，对于剧组里出的事很是焦头烂额。 见孔飏来了后，勉强挤出个笑容，「孔飏来了啊。我们早就给你留好了房间，你去看看合不合意？」 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女主疑似中邪，已经有不少人打算跑路。 尤其是男主一方的经纪公司，一直在给他施压，这时候孔飏能按计划进组，简直是天使降临。 李栖梧藏在孔飏的袖子里，等到进入剧组安排的房间后，她立即开口，「别墅上方的怨气太重，请韩追过来吧。」 孔飏说实话自从进入这栋别墅，他浑身一激灵，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慄，就仿佛置身在极阴的寒气中。他这人本来就怂，小祖宗都开口了，他顺着台阶就往上爬地说：「我这就和追爷联络。」 眼看着孔飏去打电话，李栖梧动了动肉乎乎身体下的小脚脚。 她对于韩追的感觉其实很矛盾。 她身体的本能，灵魂的本能告诉她，要离那个男人远远的，那个人太危险了。那股让她灵魂都仿佛被冰冻住的凶戾之气还只是沉睡的勐兽。她无法想像，当那股凶戾之气完全清醒会是什么样子。 哪怕一想，她都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但情感上，李栖梧并不讨厌韩追，反而还有点喜欢。 年少慕艾，她当初还是人类少女的时候为什么喜欢孔飏，还不是因为孔飏长的好看。 那时候她的喜欢是单纯粉丝对于偶像的喜欢。 所以，当她遇见比孔飏还好看的韩追的时候，对不住，她沦陷了。 韩追对她是真的好。虽然是像养宠物的好。她这人最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好。有人对她一分好，她恨不得回报对方十分。 所以哪怕她的本能在惧怕着韩追，她在情感上却心疼韩追的孤独。 韩追说实话，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他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开门开店，然后趴在柜檯看视频。 如果说他像人类宅男宅女一样，每天看番剧就活得有滋有味，那她倒不至于去心疼。 关键是，在她练习吐火焰的时候，偶然一瞥，她在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兴趣。 第18页 她希望孔飏邀请韩追来不止是因为韩追是个强大的战斗力，还是因为，她希望他别那么孤独。 孔飏挂断电话后立刻活力四射起来，「哈哈哈，追爷说他两个小时后到！」 有大佬即将过来撑腰，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是对手！ 孔飏一高兴，就决定好好探索探索这间别墅，总不能追爷来，他就像等待吃干饭的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件别墅遗产案是《民国追影》中最后一个单元剧。 这也是哪怕女主角中邪了，导演也没换女主的最终原因。这时候换女主，就相当于整部剧重新拍了差不多。 哪来那么多钱让人这么糟践。 孟朝导演只能一直作女主角的工作，问她究竟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立马说出来，只要能解决的都解决。自残没有用啊，别自残啊。 女主饰演者叫施雅颂。她曾经是个大小姐，来娱乐圈也是玩票性质。正常来说，施雅颂因为自身精神原因无法拍摄，她一个大小姐完全可以支付违约金，让剧组换角拍摄。 但实际上，施雅颂家在两年前因为金融危机已经破产。 大小姐一朝从云端跌到泥潭，她付不起违约金，只能和剧组在这硬抗。 孔飏带着李栖梧和郑青汇合，郑青还是不贊同孔飏留在这儿，「飏哥，你是不知道。那个施雅颂现在真的特别邪门。她自残不算，还根本就不去医院。一说送她去医院，她就歇斯底里地叫。就算把她强制性送去医院，随后她还会逃回来。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逃回来的，嘶~」郑青倒吸一口寒气，「太邪门了！」 第10章 多事之秋（3） 「飏哥，你在这部剧里的角色说实话就是个花瓶。你想磨鍊演技去哪磨鍊不好，干嘛非得在这个剧组？也幸亏现在是保密性拍摄，要是施雅颂这事传出去，谁知道最后传言会传成什么样子？飏哥啊，要不然咱们还是先退了吧……」 郑青这人别看长着一张硬汉脸，性格跟老妈子似得，贼能唠叨。尤其是如果你受不住他的唠叨阻止了他，或是因为其他藉口，他就会用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看着你，一直看到你受不了。 孔飏一脸无奈，他将手背到身后，藏在衣袖里的李栖梧先是一愣，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扑棱着翅膀轻轻一跳，顺着孔飏的身体落到地上。 郑青：「飏哥，你没觉得这两天圈里发生的事多的离奇吗？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郑青在面前絮絮叨叨，孔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背后对小祖宗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去探探路。 李栖梧见到孔飏的手势秒懂，这是他们之前在房里商量好的对策。将灵力运用到小脚脚上，伪装成嫩黄色鸡仔的幼崽脚下生风，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网球滴熘熘地从地上滚过。 孔飏自出道起郑青就跟着他，六年多时间下来，两人感情好的和家人差不多。在郑青老妈子毛病犯了的时候，他自然不能以小祖宗跑了为藉口熘了，否则接下来几天他将切身体会他家亲爱的经纪人的怨念。 剧组工作暂时停摆，各种拍摄道具器材随意地放在空地上。李栖梧顺着楼梯下到别墅客厅，躲在支棱起来的反光板附近。 有两个场务在这里摸鱼。 两人年纪都不大，看起来刚毕业也没多久。一个脸上有很多痤疮的男生随意地用抹布擦着浮灰，他小声和另外一个毛寸男生说：「你觉得……」痤疮男抬了抬下巴，示意楼上，「怎么回事？」 毛寸男正在弯腰收拾道具，他脸上带着些许怯懦，听到痤疮男的问题先是紧张地四处张量，哪怕是见到别墅客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没有放松。他磕磕巴巴地说道：「孟导、孟导不是说……不让、不让讨论这个吗？」 痤疮男一脸无所谓，「他说不让讨论，就真能不讨论？出了这种事，剧组里谁不都嘀咕两句？也是多亏咱们剧组现在是保密拍摄，没有外人。要不然，估计风声早就传到娱记耳朵里了。」说到这里，痤疮男愤愤地说，「那群闻到味就聚集的死狗仔。」 毛寸男小声应和了一声，显然他也很不喜欢见缝插针的记者：「用爆料吸引眼球，对那些记者来说就是钱，能不沖在最前面？」对于保密拍摄这事毛寸男没有同事那么乐观，「现在虽说是都在这别墅里，消息传出去，一查就能查出来是谁卖的。但拍摄结束，人都离开了，谁要是把消息卖了，估计就不好查了……」这剧一旦进入宣传期，他猜女主角自残这事铁定会被爆料的全网都是，主要是太吸引眼球，太劲爆了。 两个场务说了一堆没什么用的话，很明显，这两人都对卖消息这事非常反感。李栖梧听得直打哈欠，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两个场务的话题悄悄改变了。 毛寸男：「你说咱们这栋别墅是影视城仿建，又不是真正从民国流传至今，应该不至于闹鬼吧？」圈里多迷信，但这栋别墅也没值得迷信的地方。 「可不是。所以施雅颂这事也太邪门了。」痤疮男这人本来就嘴碎爱聊八卦，他迅速地把自己道听途说的八卦分享了出来，「不过话说回来，施雅颂这两年精神好像就有点不正常。我怀疑她家破产这件事把她刺激大发了。没准去找什么邪门歪道转运。」 「有吗？」 「怎么没有，你想想啊。之前施雅颂来圈里就是玩票性质。那位大小姐喜欢小鲜肉，圈内哪个没被她撩过？自从破产后，她表面看起来安静了不少。但实际上她这两年居然一直都在追一个男的。关键是那男的还有女朋友。」 第19页 「所以她爱而不得，就疯了？怪不得。」 「哪那么容易疯？我怀疑还是因为中邪。她一个破产大小姐，也没钱玩了。这时候居然还疯狂追一个男的，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的吧？唉！你说她在哪疯不好，偏偏在咱们剧组疯？要是《民国追影》扑街了，咱们的奖金到时候全打水漂！」 「说的也是。我现在都不求这部剧能爆了，只要安安稳稳落地，比什么都强。奖金红包金额虽然到时候会少点，但总比没有强。」 涉及到钱这种大事，足以让剧组所有人同仇敌忾。两名场务愤愤不已了片刻，痤疮男把抹布扔进满是污水的盆里说：「我去换个水。」 一旁偷听了有一会儿的幼崽连忙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跟着痤疮男就去了洗手间。 李栖梧蹬着小短腿，有些唏嘘。她就喜欢这种爱八卦的人！决定了，就是你了！ 痤疮男将盆里的水倒进水池，拧开水龙头接水的时候，只听吱嘎一声响，洗手间的门居然无风自动，自己关上了。 痤疮男：「……」 别怂！别怂！痤疮男转头看着洗手间的门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水盆很快就接满了，哗啦啦的自来水顺着盆边往下流。 「我说，兄弟，节约用水呀。」 幼女的声音在这小小的洗手间内悠悠的响起。 痤疮男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忽地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往远离大门的地方躲去。一直到后背靠住了洗手间冰冷的墙壁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洗手间又没窗户，只有大门一个出口，那声音就在屋里，他往后躲那不是自己找死？ 这么一想，被吓瘫在地上的痤疮男立马就往洗手间的门那里挪动。得跑，没准拉开门就能跑出去呢？ 水龙头「哗哗」流动的水声在此时停止。 痤疮男浑身一抖，再也不敢动。 一簇火焰正在他脑袋的周围游动。痤疮男眼睛都不敢眨，他的皮肤感受到火焰靠近的灼热。 「都说要解约用水，水龙头我帮你关啦！」 幼女的声音软软的，本是活泼的声音在这种场合却让痤疮男头皮发麻。 「别动哦，敢动我就烧你！」 李栖梧指挥凤凰真火绕着痤疮男的脑袋转了几圈，最后停在痤疮男的眼前。 痤疮男嘴唇颤抖，看起来都要哭了。「我我我、我不动。」所以说，这是要干嘛啊！怎么大白天还带见鬼的？！ 李栖梧在两个场务中选中痤疮男的原因就是这人迷信。毛寸男虽然胆子小，但这人不怎么迷信，从刚刚聊天中就看得出来，他不太信施雅颂是中邪，只认为她可能是失恋受刺激了而已。但痤疮男就不一样了，他这人一直坚定地认为施雅颂就是中邪了。 「嘻嘻嘻，大哥哥，别怕嘛。」李栖梧这话刚出口，自己就先被噁心地打了个激灵。但为了营造恐怖氛围，她只能继续用诡异的尾音配合幼女的声音悠悠地说：「大哥哥之前讲的故事好好听，我还想听诶。」 「什什、什么故事？」他怎么不知道哇！ 「就是那个自残的大姐姐的故事呀。」 痤疮男：「……」他简直要哭了，他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几巴掌。让你嘴碎！让你喜欢聊八卦！瞧瞧，惹到鬼了吧！ 「你、你想听什么啊？」他也不知道讲什么啊！ 李栖梧想了想，问：「大哥哥真的觉得大姐姐是来这里之前就已经中邪的吗？」 痤疮男听到这个问题后脑子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高速运转，这小鬼把他关在这儿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如果说……小鬼是这栋别墅自有幽灵，现在被人说施雅颂是来这里碰到脏东西才中邪的，但实际上又和她没关的话……那妥妥是诬陷啊。这么一想，痤疮男立马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咽了咽口水，「当、当然！施雅颂来这儿之前就有点不正常，不！不是有点！是很不正常！绝对不是因为这栋别墅才中邪的！」 「……」李栖梧被痤疮男这种表立场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这是生怕得罪她啊。既然他这么知情知趣，那……「哦？真的吗？大哥哥真的这么认为吗？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有依据吗？」 「当、当然有！」痤疮男再次咽了咽口水，他应该没赌错……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施雅颂就是个喜欢乱吃的放□□人。你让猫不吃腥，那可能吗？根本不可能！所以她这两年疯狂追一个男的，想想这事都不对劲儿。」 「也许……那男人能帮助她拜託破产困境呢？大哥哥，你可别胡乱编理由煳弄我呀。」李栖梧指挥着火焰往痤疮男的鼻尖靠近，近到他稍微唿吸动作大一点都会被碰到。 「我怎么敢煳弄您啊！」痤疮男大气都不敢喘，「那男人是圈内的，长的又不出奇。也不是圈外那些有钱的金主，你说施雅颂追他图什么啊？！」 第11章 多事之秋（4） 「施雅颂家里破产，别墅都被法院收回去了。要不是之前混的那个经纪公司感念过去情分收留她，她吃饭都成问题。」痤疮男简略地介绍了下施雅颂面对的境况，「基本上她接下来要么找个金主，要么就是老实地努力工作，她颜值在圈内不算顶级，但也是大美女级别，不管选哪条路都能生活下去。她在这种情况去追求那个有女友的男人，怎么想都不对吧？」 痤疮男越说越觉得他之前的猜测很有道理，很是振奋：「尤其是自从施家破产后，施雅颂的演技直线上升。和过去那个大小姐时期比，简直判若两人。这种提升，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开窍了似得。《民国追影》为什么找她当女主角，还不是因为她戏确实好。您瞧瞧，她这前后跟换了个人似得对比，绝对之前她就有问题。」 第20页 痤疮男的描述让李栖梧眨巴眨巴眼睛，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啊…… 等等！破产之后演技飙升，还追求个完全不符合大小姐原来品味的男人——这怎么有点像娱乐圈女主逆袭文的感觉？ 李栖梧：「……」 所以说，大小姐是被穿了？ 这么一想这脑洞开得有点大啊，李栖梧扑棱一下翅膀，穿越什么的，怎么可能的……嘛？ 李栖梧扑棱翅膀的动作一僵：「…………」 淦！她都变成妖怪了，穿越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吧？！ 微微沉思，李栖梧将痤疮男鼻尖的凤凰火焰收回，躲在角落没再说话。 痤疮男盯着鼻尖，两只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眼见火焰不见，他僵硬地等了五秒，嗖地从地上爬起来，沖向洗手间的房门，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狂吼而去。 「啊啊啊啊啊！鬼啊！！！」 整个别墅的人都被他的惨叫声惊到了。 李栖梧从洗手间出来，到客厅后就见到痤疮男手舞足蹈地比划刚刚他遭遇的一切。 「孟导！这里有鬼！真的！真的有鬼！我刚刚就遇见了！咱们赶紧换地方拍摄吧！」 …… 整个剧组的人差不多都被痤疮男的惨叫声吸引到客厅了。孔飏和郑青在人群外观望，李栖梧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扑棱过去，顺着孔飏的大长腿攀爬而上，「我打听到了点小秘密。」李栖梧小小声地在孔飏耳边说。 郑青注意力都在痤疮男那边，没听见幼崽说话，否则估计也会被吓一跳。孔飏点了点头，小声回道：「等会儿回去说。而且追爷也快来了。」 李栖梧点了点头，她在孔飏的肩膀四处张望，望着望着就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看见了一个怨气都快撑爆的女人。 「！！！」 因为墙壁挡着，那个女人只露出了半个身体，她披散着头髮，刘海长的都把眼睛遮住了。手腕苍白细弱的厉害，袖子微微下坠，露出几道鲜红的刀痕。 是施雅颂。 「看那边。」李栖梧示意孔飏看过去，她才变妖怪没多久，除了玩火其他的术法都不会。她只能看得出来施雅颂身上黑色的怨气都快爆炸了。 「……这什么鬼东西？」孔飏能看见的更多。他不止是看见施雅颂浑身都是怨气，还看见那些怨气正在往施雅颂背后汇聚。想必用不了多久，那些怨气就会在施雅颂背后汇聚成魔。而且，他居然在其中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就在此时，孔飏的手机铃响，是韩追到了。 孟导在客厅吐沫齐飞，把痤疮男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见鬼？我看你是脑袋有包，心里有鬼。不想干就别干，赶紧滚蛋！」 「啊啊啊啊啊！！孟导！我还有房贷要还！你别赶我走哇！」痤疮男听见孟导的话，立马一声嚎叫，比刚刚见鬼叫的声音还要悽惨。他抱着孟导大腿痛哭流涕，「没工作我就没办法还贷了啊，孟导，我错了！」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刚刚画风还是灵异剧场，阴风阵阵，被痤疮男这一嚎，莫名就转变画风，变成了人间悲喜剧。 还不起房贷果然是比鬼还可怕的事！ 韩追还是穿着那件黑色长风衣，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脖颈上挂着长长的佛珠，半长的头髮利落地梳在脑后，仙气儿十足。他单手插兜，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别墅上方的怨气。 吩咐郑青在别墅里打听其他消息，孔飏带着幼崽一路赶到别墅大门口，让门卫把人放进来后，在回别墅的路上，孔飏声音讨好中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态度十分狗腿：「追爷，您看，是不是又到时候了？」 李栖梧：「？」 别墅上面的怨气比两个小时之前还要浓郁，黑色的怨气张牙舞爪，在天空中渐渐扭转汇聚成漩涡。在拥有灵视的人看来，就像即将成型的风暴岌岌可危，一旦爆发，不敢想像。 韩追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平静地从别墅顶上的怨气风暴离开。这种眼睛都不眨的镇静做派，顿时让孔飏安全感爆膨。大佬都来了，这种小场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想搭理这个化形了两百年还怂的不行的孔雀精，韩追瞧见一旁被施了障眼法的幼崽时眼中才有几分兴致，「小东西还挺精神？」 李栖梧：「……」 在肚子里腹诽一通，小小的幼崽「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理这人，去你大爷的小东西，叫狗呢啊。 这种小动作在韩追的眼里和撒娇无异，他没有克制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伸手从孔飏的肩头把幼崽一把捉住，在幼崽还没来得急反应，他使劲蹭了蹭，周身仿佛泛起了幸福的小花花。 「韩追，你个绒毛控，变态啊！」李栖梧尖叫一声，扑棱着翅膀用力挣扎。她浑身的绒毛都炸起来了，恍若重回「什么都有」店铺时被当猫咪搓揉的惊悚记忆。 大佬沉迷于和幼崽「温馨」互动，孔飏在一旁看的嘴角直抽抽，这还是那个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嘴巴毒辣不饶人的大佬吗？回忆起曾经被大佬嫌弃的狐狸精，他莫名地万分同情起对方。瞧瞧，瞧瞧，都是有毛的，怎么在大佬这里的待遇差别那么大，哈哈哈，看他下次不嘲笑死她。 回到别墅的时候，客厅里聚集的剧组人员已经散去，孔飏领着大佬先去敲了孟导房间的门。孟导是整个剧组的核心负责人，他叫人来这里，总得提前打声招唿。 第21页 孟导开门的时候愁容满面，和之前在客厅里强势模样完全不同。「啊，是孔飏啊。……是有事吗？」 孔飏指了指身旁的韩追对孟导说道：「孟导，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是唱歌的。尤其现在正忙着新单曲，这是我音乐上的合伙人韩追，单曲正在关键时候，我就邀请他来这儿帮忙。孟导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到拍摄进度。」 孟朝听见孔飏的话反应慢了半拍，他的目光从见到韩追起就没动过。 这身材，这脸，这拒人千里的仙气儿，光看着这人，他就能脑补出一串角色。不论是是仙侠剧中的冷酷仙君，还是刑侦剧里的变态反派，再不然也可以充当偶像剧里的幕后大boss。他怎么不知道圈里还有这么优质的男人？ 孟朝兴奋地想了半天忽然遗憾，这条件超过本剧男主太多了，而且《民国追影》这部剧已经接近尾声，实在不适合突然出现这么个人，不止是太喧宾夺主，还太突兀。要是拍摄初期就见到这么一个人，他一定要让编剧加戏加戏！ 「韩追先生，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演戏？」孟朝虽然遗憾这次没合作机会，但不代表下次不行啊。 韩追冷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就没再说别的。 孟朝有些可惜，还想再劝，但在房门口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机会，他转头同意了孔飏的请求，「你朋友可以住在这儿，这别墅是个表面工程，房间隔音不怎么好，你做音乐的时候别吵到其他人就行。不过，就是房间没有空余的了。」 言下之意，住是可以住，但怎么住得孔飏自己解决。对于这个孔飏早有准备，「没事，孟导，韩追住我房间就行。」孔飏虽然只是扮演个花瓶配角，但他毕竟是流量明星，安排房间的时候，剧组很给面子的给他安排了个独立房间，待遇堪比男女主，不像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合住。 将大佬带回二楼的房间，孔飏立马就把别墅里发生的事简略描述了一下，然后跃跃欲试地问：「追爷，施雅颂身上的怨气快爆炸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孔飏说这话一副苍蝇搓手，迫不及待在后面捡便宜的模样实在是没出息的很。李栖梧扑棱着翅膀站在孔飏的脑袋上嫌弃地跺了跺小脚。 「这次我不会动手。」 韩追的话让孔飏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佬这是想……锻鍊小祖宗？ 李栖梧不明所以，她从孔飏的脑袋上飞下，蹦跶到韩追的跟前，歪着脑袋问：「为什么呀？」 韩追摸了摸鼻子，「小东西，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 李栖梧：「？」 「我的店铺名字叫『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卖商品，卖服务。这次又没人委託我，我为什么要做白工？」韩追说的轻飘飘，话语中却隐约透露出冷酷的意味。如果没有人委託他，他完全会无所谓地看着眼前的事发生，哪怕会血流成河。 李栖梧一愣。韩追的话让她又意外，又不意外。韩追拥有一双无视生死的淡漠眼睛，她早就已经见过。她不能因为他之前救了孔飏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韩追是个热心肠的人。她扑棱着翅膀有些迟疑地问：「孔飏找你……不算委託？」 第12章 多事之秋（5） 「当然算。」韩追丝毫不否认他确实被孔飏委託这点，「但我这次的职责是保镖。」 怕幼崽不明白，韩追好心地解释了一下，「孔飏这次付的价款只够我给他当保镖，想让我主动去解决麻烦其实也行，把差价先补了。」 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李栖梧：「……」 好吧。她穷的很，没钱补差价，虽然孔飏叫她小祖宗，但她也不至于慷他人之慨，非要让孔飏去把差价补了。不过说到价款这里，李栖梧其实有点好奇，上次救了孔飏，韩追他有收费吗？收了多少？那可是救命之恩诶，这么一想就真的好奇得不得了，于是她就开口问了。 韩追闻言挑了挑眉，「你很好奇？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唔……你还记得那辆草绿色的兰博基尼吗？」 这个李栖梧当然记得。 那是韩追带她第一次拜访孔飏，在地下停车场见到的车。车的颜色太过炫酷，让人不禁联想到青青草原，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点。尤其是当时韩追在被李栖梧吐槽好穷之后，很装逼地说，只要他开口，那辆车就是他的。 韩追装模作样地谦虚道：「现在，它是我的了。唉，不值一提。」 话题跨度有点大，李栖梧把前因后果过了一下脑子，立马转头问：「孔飏，那辆绿帽车是你的？」 原绿帽车的车主孔飏：「……」 绿帽车的现拥有者韩追：「……」 绿帽车这个形容词实在太过魔性，孔飏简直都不想承认，他艰难地点了点头，「以前是我的。」重点强调了以前两个字。 「……那你的命可真不值钱。」 孔飏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说也一千多万呢。」 嘀咕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替绿帽车……啊呸，是兰博基尼打抱不平，一千多万哪里不值钱，很值钱了。换个思路等同于，他的命也很值钱，值一辆兰博基尼呢。 ……他这是在骂自己吧？他的命当然比兰博基尼值钱的多的多！ 孔飏把自己绕进去了，脑子有点烧。李栖梧吐槽完之后没搭理他，回头向韩追讨要工资，「韩追，上次救孔飏，我也有出力！」 第22页 她以前是不知道，以为韩追去救孔飏完全是因为孔飏是他的朋友。结果今天韩追告诉她，只是生意而已？那是生意的话，她也有出力，也要分红！ 韩追这人性格是一点亏都不吃。就连半个月前玩笑性质的拌嘴都要占上风，表示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钱交出来。 只见他掐指一算，一副奸商面孔：「你知道化形后金翅大鹏的奶价值多少吗？唔，你连续三餐喝了一周，还有那条万年梧桐木，虽然说短小了点……」 「住口啊！」 李栖梧觉得脸有点疼，她后悔，是真后悔，本来是想从韩追那里挖点便宜，没想到结果反变成她背负了卖了自己都还不起的重债。小小的幼崽顿时生无可恋。 韩追报出一串天文数字之后，安慰地揉了揉幼崽的脑袋，和蔼地说：「你的命可比那只孔雀值钱的多啊。」 穷光蛋李栖梧一脸冷漠：不，我宁可我不值一钱。 少女终于第一次认识到生活的残酷，她不是赖帐的人，想着要还掉那些不可能还清的天文数字，终于认真考虑，凤凰血……很值钱的吧？ 李栖梧最终没有去卖血，在韩追很大度地表示，她不用还他具体的钱，只要给他打工一百年就两清后，成为了「什么都有」旗下的一名员工，也是目前唯一一名员工。真是可喜可贺。 * 韩大佬说到做到，他说不会插手就是真的不会插手。解决别墅里怨气源头这件事就落在了孔飏和李栖梧的头上。 「说起来那股怨气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孔飏这人只是在韩大佬面前怂，他的人生信条是天塌了有高个顶，韩大佬在，自然要抱大佬大腿，但韩大佬不在，他自己成高个的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去顶。 娱乐圈里每年为了红作死找降头术和蛊术的傻逼层出不穷，他在帮助那些傻逼解决问题的时候又能拿钱，又能饱餐一顿，这种吃了东西还有钱拿的地方，简直是他化形以来最满意的食堂了。 所以，任何破坏食堂生态环境的事情他都不能忍！ 总的来说，孔飏还是个很热心的娱乐圈守门人。 施雅颂这事目前看起来只是捂死在别墅里的小事，但是一旦怨气暴走，这里是南城影视城，每天来这里拍戏的剧组多得数不清。最先承受攻击的必然是各个剧组，进而怨气扩散传染到整个娱乐圈。这可是关系到他食堂生死存亡的大事！ 「和陈琳琳身上的『气』有点像。」孔飏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陈琳琳那事也有点蹊跷。」 如果说孔飏是娱乐圈热心守门人，那李栖梧曾经就是个热心美少女了。她帮过腿脚不好的老奶奶过马路，也帮过哭泣的陌生小孩寻找丢失的宠物，见到有人受欺负会路见不平一声吼，捡到钱包会原地等失主等不到就送到警察叔叔那里。都是些小事，但看得出来，李栖梧还是个很正义感爆膨的好少女。 别墅里的怨气如果不解决，后患无穷。正义少女哪怕变成妖怪了也不能视而不见。 可她现在除了吐凤凰真火去物理超度也没其他的办法，施雅颂在她眼里又是个活生生的人，烧死一个人，她还是做不到的。 之前陈琳琳那事，她听孔飏讲过他们两个之间的渊源后，还暗地里为小桃花妖掉了好几大滴眼泪。太傻，太天真，又太可怜。今天孔飏嘴里的蹊跷李栖梧之前倒是没听说过，她好奇地问：「嗯？怎么说？」 孔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做起了简单的科普，不得不说，在做老师这项，他甩韩大佬好几条街：「小祖宗，不同人身上的『气』都不一样。你还处于新生状态，见到的不多，如果你见的多了就会察觉到『气』的不同。就像我昨天明明在棚里拍封面，为什么能直接去赵兮然那里找到你，就是因为我在那边看到了你的『气』。妖的『气』在人类中那真是显眼的不能再显眼了。人类的『气』要微弱的多，具体有那里不一样，就要靠细心分别。」 李栖梧若有所思：「所以你在施雅颂身上看见了和陈琳琳相同的『气』？而正常来说，施雅颂和陈琳琳身上的『气』是不可能相同的？」 孔飏点头：「没错。」 「那这么看来，确实蹊跷啊。」李栖梧有预感，这次的事绝对不简单。 「啊，对了，我忘记说了。」李栖梧忽然想起来，「我怀疑施雅颂是穿越的或者是重生的！」幼崽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表示她很肯定就是这样！ 坐在一旁托腮旁观的韩追被可爱了一脸，嘴角微微勾起。 孔飏的表情就让人觉得，这人真是枉为妖怪，他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小表情说：「小祖宗，你是在说什么小说情节？」 李栖梧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她扑棱着翅膀把之前威胁痤疮男的英勇事迹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愤愤地说：「你们说，那个施雅颂之前明明演技垃圾，结果破产过后忽然演技飙升，还疯狂喜欢上一个毫不搭边的男人，这事难道不像是被穿越了或者重生了吗？！」 「你说的很对。」被幼崽兇巴巴地盯着，韩追很给面子地附和贊同道。 李栖梧回了一个你很识趣的眼神，转而盯着孔飏，大有你否定看看的意思。 孔飏对韩大佬这种毫无原则信口胡诌的态度有些无语，他还是重复之前的观点，「穿越重生什么是不可能的。小祖宗，你小说看多了，要相信科学。」 第23页 李栖梧不可思议地扑棱着翅膀：「你和我说相信科学？我们是妖！」说着，她又扑棱两下翅膀。 神特么的相信科学哦。你一个孔雀成精的玩意和我说相信科学……科学能让孔雀成精吗？ 孔飏哭笑不得，「我们虽然是妖，但也不代表这世界上就真有穿越和重生啊。时间对于任何生命来说都是一条不可重复踏入的长河。祖父悖论你总该听过吧，在时间的封闭直线中，一旦跳出回到过去要么会时间线崩溃，要么就是重复到无限的时间轮迴闭环中。值得庆幸的是，这么恐怖的事情不会发生。」 说到这里孔飏还谴责了一下韩大佬：「追爷，你不会教人也不要乱说。这傻孩子要是信了怎么办？」 李栖梧恍恍惚惚，妖怪居然在给她讲科学。呃呃呃呃呃……谁是傻孩子啊？！ 愤怒的幼崽怒火冲天，对着孔飏的脑袋狠狠一通乱啄。 孔飏立马反应过来，他一时秃噜嘴瓢了，居然把对小祖宗背地里的吐槽给说出来了，而且他居然怼了韩大佬……说不上哪个更恐怖，不过他的脑袋是真疼啊！ 「小祖宗！小祖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孔飏痛哭流涕，脸都不要了地大声求饶，真不愧是凤凰，哪怕是个幼崽，鸟喙也真特么的硬，啄人真特么的疼啊?1?7 第13章 多事之秋（6） 在孔飏不幸秃头之前，韩大佬拯救了他。 背靠着窗户的男人此时单手托腮，慵懒地歪着头，在光的背影处，鼻樑高挺，轮廓深邃。 「知道吓唬人了，倒还有几分小聪明。」 这话说的不上不下，李栖梧一开始有些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韩追这是在夸她。 夸她知道用火焰吓唬人。 李栖梧没有被夸奖的得意反而郁闷地嘀咕：「我除了凤凰真火又不会其他手段，当然只能吓唬了。」痤疮男胆子小，见到门自己关上首先他就因脑补自己吓唬到自己了，尤其是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听见幼女的声音，眼前浮空火焰就是压死他最后一根稻草。 倘若痤疮男胆子大点，或者说莽一点，硬要往门那边沖，只要他一拉，他就能把门拉开，逃之夭夭。 可惜的是，那人胆子够小，被吓唬的一动不敢动。 想起这个，李栖梧的神色变得有些晦暗。她家的那场大火，着的也很蹊跷。当时她不明白，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怎么也打不开的窗户和门，一定是被「力」加持过了。甭管是他们妖的灵力，还是其他什么人或鬼怪的力，总之，她那时候是真的遇见了超自然现象。 到底是谁在对付她？对付一个人类少女？她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就失踪了？ 她可以肯定，兇手不会是她在楼顶上见到的第一个人。韩追身上强大的戾气充分表明，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了她，绝对没有那么拐弯抹角。而且他这人虽然对生命没什么怜悯之心，又讨厌麻烦的事，但也不至于为了逼出她凤凰原身就把明德路168号整排楼都给烧了。 没有怜悯不等同于会肆意伤害。烧了明德路168号整排楼的人一定是个阴险的小人。只会在暗地里耍花招，连个正面脸都不敢露。 她曾经问过韩追，找到她时有没有注意到还有别的什么人或者妖怪。可惜，韩追说没有。但李栖梧觉得这事其实不用着急，既然当初那个坏蛋阴险小人连她是弱小的人类的时候都不放过，现在变成凤凰幼崽了，早晚会找过来。到时候她就可以逼问爸爸妈妈究竟怎么样了。 小幼崽情绪低落，窗边坐着的男人直起身子，他走过来弯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幼崽软乎乎的身体，边戳边寻思怎么又自闭了呀，小东西的心思真难猜，夸她都不高兴吗？ 「别戳我！别对少女动手动脚啊喂！」 李栖梧并没有郁闷太久，她满头黑线地抗议了一声，转而问孔飏：「既然穿越和重生都不可能，那你说她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这还得问她。既然施雅颂只是自残，还没有伤害到别人，我们没必要太过激进。」大佬不出手，孔飏就按照自己处理这种事的步调，能少打斗就少打斗。 「……」没想到孔飏的办法居然是一记直球，李栖梧并不觉得直接找施雅颂有用，「你没瞧见刚刚她的样子吗？半个身子躲在墙壁后，她根本就不想见人。」 孔飏挠了挠头，艷丽的少年意外地憨厚一笑，「那就磨到她开口。」 李栖梧：「……」好淳朴的办法哦。她发现了，孔飏就是长了一张聪明脸蛋，实际上又怂又单纯。鑑于她的智商和孔飏半斤八两，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果然还是直球出击吧。 正当两人打算直接接触施雅颂的时候，孔飏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孔飏接了后，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却不陌生。 「孔飏，我是姜淳。」 赵兮然的丈夫，姜导姜淳。孔飏扬了扬眉，昨天拍摄场地时，姜淳身上的情况就让他很注意，姜淳找他不算意外，但也没想到姜导居然这么快就打电话给他了。 他将手机的免提声音放到最大，然后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孔飏：「哦，姜导啊。您今天身体怎么样？」 「不好。非常不好。」姜淳沙哑着声音，其中的憔悴哪怕是从电话中都能让人察觉的出来。 第24页 姜淳停顿了几秒，然后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恐惧：「我、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嗯？ 李栖梧和孔飏面面相觑，孔飏很有经验地安慰：「别急，别着急，您慢慢说，慢慢说。」 姜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勉强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我打听过你。我朋友说您是个高人，圈里不懂事的请了东南亚的邪门东西遭反噬找您都能解决……但我的情况和那些都不一样。我没买过佛牌，我也不养古曼童，我不请降头术，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怎么那些邪门事就落在我的头上了？我、我、我……」姜淳情绪显然激动得不行，他我了半天都没我出下文。 孔飏再次安抚：「别急。慢慢说。」 姜淳像喘不上来气一样大口大口的唿吸，显然电话另一端的人不仅是精神上收到冲击，身体上似乎也有些不好。 「咚咚咚！」三声重击声顺着电话传来，姜淳那边发出一阵呻、吟的闷哼。 李栖梧听的浑身不舒服，这种声音……这种声音简直就像什么打到肉上的声音。 良久，电话另一端终于传来虚弱的声音：「抱、抱歉。」 孔飏：「您……这是？」 姜淳没有隐瞒：「我在自残。」 李栖梧和孔飏闻言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施雅颂。 姜淳的这种行为怎么和施雅颂有惊人的相似？ 姜淳刚刚自己打自己的几下一定很疼，电话里先是传来他倒吸几口凉气的声音，紧接着开始讲他最近发生的事。 「我很爱兮然。很爱。我知道，我这话配合昨天微博热搜来看，简直就是一场笑话。我也觉得是笑话。」姜淳的声音都要哭了，「我那么爱她，怎么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呢？关键我就是个该死的混蛋，我真的做了。」 「兮然她也爱我。她曾经拽着我领带说，有一天我要是敢背叛她，她就把我骂到全国的人都唾弃我。我当时就同意了。如果我背叛她，那我就是个混蛋！混蛋被全国人民骂有什么不对？太大快人心了！」 「但实际上……」姜淳呜咽出声，「实际上，我的兮然啊，她把所有的眼泪都咽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昨天我给她跪下，我做好了被全国人民骂的准备。她却伸手拉我起来，给我找好了藉口。她一直没理我，但一直在帮我处理网络公关，比处理她自己的事还要用心。」 「她不理我。从昨天在摄影棚说过那一段话后，她再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姜淳显然是到了伤心的极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阵阵哭声在话筒中传来，李栖梧的眼眶发酸，她昨天还在谴责姜淳，那么好看的老婆不好好珍惜，居然玩什么剧组夫妻，尤其后面又出个女明星出轨小狼狗，某男性参加「轮、盘party」，贵圈简直可真是又脏又乱。 但今天，她却真情实感地感受到了对方的绝望。 对失去爱人的绝望。对明明错的都是自己，爱人居然不计较还在帮他，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也没放弃他。愧疚和预感到对方处理完这些事就会离开的绝望痛苦地包围着他。他放声哭泣，哭泣中哀嚎着想死的绝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必呢啊。李栖梧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哭泣声在此时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嘟嘟」信号中断的声音。 对方把通话掐了。 房间内一片安静。李栖梧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机又看了看韩追和孔飏，「先等等？」 姜淳是来求助的，没道理还没说到正事就自我放弃。尤其他这现象明显看起来和施雅颂有点像。 韩大佬单手托腮，坐在原来的位置，察觉到幼崽的目光，他耸了耸肩，做了个你们随意的表情，很明显，他确实什么都不管，旁观到底。 「施雅颂、姜淳……」孔飏琢磨着这两个名字，给郑青去了个电话，「帮我个忙，查查施雅颂和姜淳，还有……陈琳琳都有什么关系？」 「……怎么又扯到姜淳和陈琳琳上了？」郑青嘟囔了一句，但老闆发话，他自然得拼命干活，「我查到了些关于施雅颂的东西，等下我整理好邮件给您。」 孔飏嗯了一声，姜淳的通话随时可能再次打过来，确实不适合听郑青详细汇报。 没让李栖梧和孔飏等多久，姜淳通话果然再次打了过来。可能是情绪得到了彻彻底底的发泄，姜淳抽泣了两声后，终于暗哑着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姜淳吸了吸鼻涕，他长吐出一口气后，在电话的另一端说起整件事他最疑惑也最接受不了的地方。 「我的身体在半个月前突然变的很奇怪。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相反还觉得很好，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是人到中年又重新散发青春，还能更好地满足老婆大人，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第14章 多事之秋（7） 「我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在和兮然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相当幸福的时间，新戏开机，我进组了。」 「但从进组开始，之前我洋洋得意的生龙活虎却成了难捱的瘾症。」 姜淳艰涩地说：「我没吸过毒，但那种感觉就像沾了毒品一样。日日夜夜折磨着我，这事实在是太过私密难言，我本来打算等剧组休息日的时候去医院偷偷看看。结果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第25页 「张女士她……我不想多说。那天我瘾症又犯了。因为自我压抑的太久，来势汹汹，等我恢復神智的时候，我已经和那女人躺在了床上。再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姜淳自我嘲笑了一声，「第二天，狗仔曝光，微博喜提热搜第一。」 姜淳的事情已经讲完，房间里的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韩大佬嘴角的弧度从姜淳说话开始到结束都没变过，也不知道他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 李栖梧这个纯少女就反应极其多变了。一开始她听的一头雾水，一脸懵逼，实在是姜淳说的有点隐晦，她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庆幸自己现在是幼崽，哎呀，说什么满足老婆大人啊，什么生龙活虎啊，真是太让人脸红心跳了。以至于听到最后，少女不好意思地头都不想抬。怎么说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是男人，她虽然还是幼崽，但灵魂的本质还是个少女啊喂。 至于孔飏，这人老司机了，他从科学的角度先给姜淳提了点建议：「姜导，请问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医生？」 瞧瞧！一个妖怪让人类相信科学有病去看医生，是多么正直又高尚的行为啊。 李栖梧听见这个建议立马也不脸红心跳了，「……」六个省略号足以代表她的无语。 姜淳那边并没有因为孔飏提出去看医生这个建议失望，他苦笑地说：「我怎么没有去看过呢？验血验尿验激素全身的身体检查做了两遍，还不止是在一家。您今天应该是还没看微博不知道，我感染某种x病的传闻已经传遍了。不过……现在金融圈的一件爆炸性丑闻正在刷屏，兮然还硬扛了好几个营销号，把造谣我得病的id都下了律师函，我的事应该已经被压下去了。」 姜淳想到今天上午拿到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他质疑过报告的准确性，去谘询过医生，医生虽然没说什么，但他总觉得对方觉得他脑袋有病。 「体检报告一切正常。我身体上没病。但……怎么可能没病呢？如果那不是病，那又是什么？我上网查过，确实有人有过我这种症状，西医上叫做『性瘾』，中医上叫做『花痴病』，我去医院专门检查过，医生说我身体一切正常，激素和荷尔蒙都在正常人的范围内，我不可能患这种病。」 姜淳停顿了一下后，坚决地重复：「我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因为患病。」 既然已经看过医生，孔飏就开始用自己的经验从其他方面询问：「你确定你没请过佛牌之类的邪术？」 姜淳：「我不信那些。我发誓我从来没主动去碰过任何邪门歪道。」 孔飏嗯了一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老婆呢？」 姜淳的唿吸一窒，他第一反应是被冒犯到的愤怒，兮然怎么可能碰那些？！但很快姜淳就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对方不了解情况，只是在合理猜测，合理猜测而已。……去他么的合理！ 姜淳不怎么高兴地说：「不可能！兮然不可能碰那些！我和兮然结婚三年，她要是真碰了，我作为她的枕边人，能不知道？」姜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怼了一句，「你不要乱说话。」 孔飏也没生气，他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那有没有人最近一直在追求你，比较狂热没理智的那种。或者说，你有没有在什么不经意间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都好好想想。说实话，我之前没在你身上发现咒的『媒介』。我只是看出来你确实是被怨气包围，但是没有媒介，我解决不了。」 姜淳闻言思索了一阵儿，「我不是明星。没有那种极端粉丝，而且我也结婚了，除了真拎不清的也没人故意往我这里凑。至于特别的东西……」姜淳想了又想，还是摇头说，「我想不出来。如果没有特指的话，我没注意到过。」他是导演，每天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他最近拍摄的戏完全是个现代都市剧，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古玩古董之类的。不可能被什么诅咒吧？ 没主动接触过哪些邪门歪道，看起来也不像因为其他人招惹邪门歪道而被牵连，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难道就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李栖梧着急地小声提醒孔飏，施雅颂，施雅颂。 孔飏做了个ok知道的手势，这本来也是他打算问的下一个问题，「姜导，您认识施雅颂吗？」 姜淳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不明白事情怎么转到这个陌生人身上了。 他迟疑地回忆了一下，「认识。但接触不多。施雅颂是施家的大小姐，可惜后来因为金融危机，施家破产，那位大小姐就进圈发展。她过去为了捧小鲜肉，倒是找过我很多次。她可以投资给钱，只希望她捧的小鲜肉能在我戏里演一个角色。一般不重要的角色，我也就同意了。重要的角色，演技过得去，也可以，但真是什么都不行的，我拒绝的很明确。总的来说，我和这位大小姐面熟，关系虽然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孔飏：「那在破产之后呢？」 「破产之后啊……」姜淳想了一会儿，摇头，「我确实没和她合作过。我倒是听说过这两年她演技突飞勐进。但我手里的戏确实也没适合她的，她也没来找我要过角色。我应该是没见过她……诶？不对！等等！」 姜淳的声音忽然一停，而后，他立马急促地说道，「不对！我半个月前见过她！」 第26页 姜淳勐吸了一口气，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他半个月前身体开始出现性瘾的徵兆，而且孔飏这个高人为什么特意提到施雅颂？姜淳迫不及待地问：「难道这事和施雅颂有关？但没道理啊。我和她没交集，半个月前也只是打个照面而已，她为什么要害我？！」 第15章 多事之秋（8） 姜淳见过施雅颂？ 李栖梧和孔飏同时精神一震，看来线索要来了！ 孔飏连忙问起了当时的情况具体发生了什么？ 姜淳回忆了一下，毕竟时间过的有点久。 「施雅颂她来应该是探班。」姜淳对于这个猜测不是很确定，「要不然我先问问剧组其他人？」 孔飏没有拒绝，不过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这个你稍后再问。你还能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吗？」 姜淳点头，「那天我是去探我老婆的班。兮然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今年她大半年都是泡在剧组里。她其实本来不应该那么早结婚的。圈里和她同年龄的小花，结婚了的就她一个。我们相爱。自然想要结婚。结婚……其实让她的星路比其他同龄女明星要难走了一些。她是为了我才不在乎……」姜淳一谈起赵兮然就停不下来，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说了一声抱歉后，继续讲起了那天的事，「她不能回家休息，我新戏也要开机，再不见面，就更没时间见面了。所以在我开机之前，那几天我也住到了我老婆的剧组。」 「见到施雅颂那天……」姜淳回忆了一下，「我记不太清了。因为那天我和施雅颂只是打了个照面。当时我在给我老婆送爱心便当，你们也知道，剧组盒饭实在是不好吃。周围人都打趣我们恩爱，结果就看见施雅颂脸色很难看地从我们正在吃饭的这群人中间穿过。」 「我们当时吃饭是随便找地方坐的。那是个古装剧，正好拍街上的戏，本来古时候街道就窄，我们一群人在那一坐，路就更窄了。但还是不影响人路过。」 姜淳说到这里很是怀疑：「我们在那也没影响她走路啊。而且那也不止我一人。我没发现其他人和我有同样的病。」 施雅颂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给姜淳下什么咒，而且也不能证明，姜淳就是因为和施雅颂的这次碰面才开始身上有「咒」的痕迹。 眼见姜淳没有其他线索，孔飏就说道：「我现在正在施雅颂的剧组。如果这边顺利的话，想必你身上的『咒』很快就会消失掉。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姜导打听一下，那天施雅颂的脸色为什么很难看。」 姜淳有点失望地应了一声。但他实在也没其他办法了。除了孔飏，没有其他人再和他说过，他身上有问题。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说他好男人的人设终于立不住了。就连他圈里所谓的好朋友都拍了拍他的肩，劝他说，他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范的错而已。知错能改就好，实在不行，大不了以后玩的时候小心点。像他们就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听到那些，别提姜淳有多生气了。 姜淳那边虽然没有其他的线索了，但郑青的邮件之前就已经到了。 李栖梧凑到平板电脑的跟前，和孔飏一目十行一起看了起来。 郑青打听的事主要是流传于这个剧组之间。和李栖梧幼崽身体不同，郑青这个知名经纪人打听事情就要方便的多了。 施雅颂疯狂追求的那个男人叫做陈歌。这名字十分占人便宜，不论谁叫他都得管他叫哥。 陈歌此人在圈内很是低调，和孔飏这种流量明星不同，陈歌是实打实的实力派演员。这人天生一副单眼皮，和浓眉大眼的韩追、孔飏比，就有些丑了。但这人的长相却莫名有种魔性，那小单眼皮看久了就会觉得丑帅丑帅的。所以，网上粉丝也不少。 陈歌的介绍就这么点，剩下邮件内容大多都是剧组人员这段时间拍戏遇见的事。 李栖梧直觉这个陈歌就是关键。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那套穿越论和重生论呢！虽然孔飏说根本就不存在穿越和重生，但除了这个理由，她觉得其他理由都解释不了啊。 这两个词都根深在她脑子里了。就像看见绿色的帽子就会立马想到那个别有意味的「绿帽」。 想想啊，如果施雅颂是穿越的。那她没准穿越前就是陈歌的女朋友或者对陈歌爱而不得，并且她还是个演技极佳的女明星。那么只要调查与陈歌相关，最近几年死亡的女明星，那不是一下子就能查到现在施雅颂身体内的究竟是谁？ 再不然啊，如果施雅颂是重生的。这个理由李栖梧觉得没有穿越的可能性大。毕竟那个痤疮男说了，施雅颂追求的那个男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口味。但假设一下她是重生的，那估计施雅颂未来可能和陈歌是男女朋友，或者还是求而不得，然后一朝意外死亡，重生回到家里刚刚破产时期。她的演技经过多年圈内洗礼锻鍊，自然是比刚破产时期的自己要强的多。 嗯唔……想想看，这两个剧本不论哪个都很带感诶。 李栖梧立马挥动着翅膀催促：「孔飏，你赶快查一查，陈歌现在是不是就在赵兮然的剧组！」 孔飏上网搜了下陈歌和赵兮然的关键词，果不其然，赵兮然最近拍的那部古装剧，陈歌正好在剧中饰演一名反派。 这就对了。施雅颂当时去剧组应该就是探班陈歌。 第27页 李栖梧看向平板电脑的目光充满了慈爱的满意：「啊，现代网络真好。」想查什么就能查什么。要是信息不畅的年代，他们要查出来这些事，估计得跑好几个地方。 所以当初她天天被她老妈念叨她天生凤凰命的时候畅想过，要是穿越古代去当皇后会怎么样。可是一想到没网络，她觉得她可以死翘翘了。 「走，咱们去找施雅颂。」掌握了这么多东西，李栖梧觉得，可以去看看施雅颂那边究竟是什么态度了。 施雅颂的房间在别墅二层。孔飏是剧组演员，自然是他打头阵。韩追作为保镖退后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李栖梧想了想，决定还是躲在孔飏的袖子里。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响，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句很轻柔的问候：「谁呀？」 孔飏理了理胸前的衣服，咳了一声说：「我是孔飏。」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李栖梧琢磨要不要暴力开门的时候，施雅颂的房间门悄悄开了一个很小的缝。 施雅颂就躲在那个门缝后，她露出半张脸，模样和之前客厅里见到的一样，刘海长的把眉眼完全遮住了。 她实在是太瘦了，甚至还有点畏缩。 这和李栖梧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不论施雅颂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都不应该这样畏畏缩缩的吧。这样的施雅颂让李栖梧觉得，这更像是另外一个受害者。 莫非……施雅颂和姜淳是一样的？ 「请问……你、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施雅颂的声音又柔软又弱小，仿佛是只随时就会受惊跑掉的兔子，再结合她白的吓人的细弱手腕，和不满杂乱刀伤的手臂，分外让人心疼。 至少李栖梧就很心疼眼前这个胆小畏缩的女孩。 孔飏没有被施雅颂这副模样迷惑，他的声音平静，就像是在和施雅颂聊家常，「没事，就是想找雅颂姐聊聊。」 「聊……聊？」施雅颂有些磕巴，自从她在剧组开始自残后，所有人躲她就跟躲什么脏东西一样，居然有人想找她聊聊？ 门缝内女生放在门框上的手微微一紧，她紧张地沉默了片刻，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什么、没什么好聊的。」 孔飏一点都不介意被拒绝，他直接扔下了一个名字。 「陈歌。」 门缝内女生整个身体一震，她反射性地想要关门，却被孔飏一挡。 别墅的房间门都是往里拉的，施雅颂要想关门，就只能往外推。孔飏只是伸手往门上一推，就彻底阻止了施雅颂关门的动作。 不得不说，就孔飏这姿势，再配上他那副吊儿郎当时尚坏boy的形象，颇有偶像剧里校霸门咚小白花的感觉。 当然，这神奇的脑洞画风出自初生妖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李栖梧。 只有当事人两个人才知道彼此之间的角力。 门缝内的女生看似瘦弱，力气大的出奇，孔飏看似轻松自在，实际上额头上都快出汗了。 该死，他可不能输，否则真是丢死孔雀了。 突然间，不知道从房门的什么地方传来「咔」的一声响，瞬间就打断了两方的角力。 李栖梧好奇地探了探头，什么地方响了？ 门缝内的女生目光移到孔飏袖子里探出来的幼崽，终于开口，「那……那进、进来吧。」 第16章 多事之秋（9） 施雅颂的房间格局看起来和孔飏的房间大同小异。但不如孔飏的採光好，家居舒适。 没办法，施雅颂虽然是女主能拥有独立房间，但她破产了又没背景，哪比的上如日中天的流量明星孔飏。 总的来说，哪怕孔飏之前没进组，他在这栋别墅里的房间就已经是除了导演最好的了。而导演那间房间虽然是最好的，但里面住了孟导，副导演，还有助手小张足足三个人。 施雅颂邀请人进去后好像很紧张。 屋里也没什么家具，这里这栋别墅毕竟是仿民国建筑，拍戏又不需要拍每个房间里的样子，所以只是个表面光工程。施雅颂屋子里除了床之外就只有简单的一个木制方桌，方桌的周围意思意思地放了四把椅子。 施雅颂很不好意思地示意孔飏和韩追坐。 韩追和孔飏都没有坐。 韩追松松散散地站在距离孔飏两米开外的地方，他双手插在黑色的风衣衣兜里，没什么表情，存在感却极强。 刚刚施雅颂只是开了个小门缝，虽然她有看到孔飏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人，但那人气息就像普通人一样，和身为妖的孔飏完全不同，她就一点都没在意。结果等人进来后，她才察觉到危险。 哪怕只是被那个男人轻轻一瞥，她就后颈发凉，浑身跟冰冻了上一样。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 这样的大人……这样的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施雅颂怎么想，怎么后悔，都已经是把人请进来了。 背靠大佬好乘凉的孔飏心里嘚瑟的很，嘿嘿，他可是看见了，看到追爷的时候，这女的脸白的都快跟墙皮一个颜色了。 「请、请问，您有什么、想问的？」施雅颂看似问的是孔飏，实际上刘海后的眼睛一直在往韩追那边飘。每当目光触及到韩追的时候，她又很快地离开。 这想看又不敢看，不知怎么的让孔飏总觉得像怀春少女。这想法一出，他立刻打了个哆嗦，打趣到追爷的头上，他可是真找死。哪怕这想法只是在他脑子里过了一边，他都觉得后颈和嵴背发凉。感觉大佬好像都把他想法看透了。 第28页 孔飏：「……」 孔飏轻轻咳了一声，问：「你为什么追求陈歌？」 施雅颂看了一眼韩追后小声回道：「自、自然是因为我、我喜欢他。」 「但我听说，他有个交好的女朋友啊？」孔飏使劲地戳眼前女人的痛处。 施雅颂闻言勐地微微抬头，睁开的大的吓人的眼睛在刘海后面疯狂地盯着说出这句话的孔飏。 李栖梧本来在孔飏的袖子里探头探脑，结果一抬头，就被这一幕吓的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李栖梧：「……」这眼睛瞪的，跟怨灵似得！太特么吓人了！ 她刚刚差点反射性就吐一口凤凰真火出去了。 空气中灵力的变化立刻被施雅颂敏感的察觉到。她垂眸瞧了一眼那只袖子里的幼崽，终于收起了那副要杀人的模样。 施雅颂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会分手。」 孔飏微微眯眼，不客气地再次戳眼前人的痛处：「你怎么会知道？别告诉我只是你梦里的期盼，没准人家今年年底就结婚了呢。」 施雅颂：「……」她好想杀了眼前这个嘴贱的臭鸟！ 但目光触及到臭鸟身后不远处的人，她又压下了怒气。 她好像做错了。本来是想把人邀请进屋趁机把那只幼崽给抓了，没想到后来见到那位上位者，她完全不敢做出抓捕的动作了。 现在状况好麻烦，不能抓，眼前这只臭鸟又罗里吧嗦没完没了不能打。施雅颂整个人身上的怨气都开始因为情绪波动上下起伏。 施雅颂虽然决定消极怠工，让这些人，尤其是那只嘴贱的臭鸟赶紧走，但有些话真的是戳到她的痛点。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反驳：「他只会和我结婚。」 这话说的非常肯定。带着深深的执念。 孔飏想了想，没有继续挑拨施雅颂的情绪，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自残？」 施雅颂举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柔软，白皙，但连结那两只手的手臂上却全部都交叠着数不清的刀伤。 那些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冒血丝，但施雅颂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 她用一种痴迷的语气说道：「这些、这些是我的罪。」 罪？ 李栖梧忽然心里一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孔飏不明所以，因为觉得自己有罪，所以就自残？？这好像和姜淳之前的不一样。 刚刚和姜淳通话的时候，姜淳似乎是自己身上的性瘾犯了，他才自残的。施雅颂却是因为想要赎罪。 所以……姜淳这事到底和施雅颂有没有关？还有陈琳琳？ 想到陈琳琳，孔飏立刻表情郑重了不少。他问：「你认识陈琳琳？」 「……谁？」施雅颂回答虽然慢了点，但似乎确实是不知道。 孔飏没由来地有些烦躁，他直接开口问：「姜淳身上的咒是你下的吧？」 「……不、不是。别、别乱说。」施雅颂急忙否认。 然而孔飏已经不想再听施雅颂磕磕巴巴地说谎了。他的动作很迅速，将浑身的灵力汇聚到手上，一道风刃直接就朝施雅颂攻击了过去。 等他把她灭了，姜淳那边的「咒」自然会解开。 孔飏的动作是快，但比孔飏动作更快的是韩追的拦截。 施雅颂反应慢了一拍，等她准备逃跑的时候，却发现攻击到面前的风刃居然被一道空气墙拦住了。 施雅颂：「……」是那个上位者救了……她？所以那人是友，不是敌？那她到底还要不要逃跑了？ 施雅颂那边正混乱呢着，孔飏勐地回头盯着韩大佬看了好几眼。 他不明白，韩追为什么会拦住他的攻击。 韩追的目光冷冷淡淡，他的目光轻轻下移，移到了孔飏的袖子上。 孔飏瞬间想起来了。 啊，他差点忘记了。一开始追爷就说过，他是为了锻鍊凤凰幼崽。 想到这里，孔飏倒是有点可怜自家的小祖宗了，追爷不会教人，他的训练自然是实打实的实战。上一次把幼崽扔进布满反噬孵化出虫子的枯桃林里，这次居然直接越那么多级去打即将变成魔的怨气。 也是真的可怜了。 孔飏没韩追黑心眼，下不去手，他轻轻把袖子中的幼崽取出，扔向了追爷。 所以，坏事还是追爷自己干吧。 被孔飏握住时李栖梧一时有点懵，然后自己就腾空而起了。 「？」 然后，她就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接住。 在她还没来得及仰头看清接住她的韩追的脸的时候，她居然再次身体一轻…… 「？？」 小小的幼崽像个球一样被韩追扔向了施雅颂，只听韩追在后面再次用一种诡异的爽朗语气说：「小东西，加油啊。」 「？？？」 李栖梧：这和当初在虫子林里被坑好像…… 「韩追！我去你大爷的！」 小小的幼崽爆发出一声惊天的咆哮，她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怨气中心，也就是施雅颂越来越近。 她甚至可以看见，那长长刘海后面睁的异常大的眼睛里冒出了惊喜。 可以说瞬间，铺天盖地的黑色怨气从施雅颂的背后汹涌地朝着这只凤凰幼崽袭来。 第17章 多事之秋（8） 李栖梧再次被坑, 她心里疯狂地诅咒着韩追的祖宗十八代。不管他有没有祖宗十八代，她都全部诅咒了！ 第29页 凤凰真火条件反射地对着黑色怨气喷吐过去。 小小的凤凰幼崽在空中扑棱着翅膀，看起来又可爱, 又可怜。 孔飏摇头直嘆气，他退到韩追的身后, 「追爷，你不怕她折在这儿吗？」 韩追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那只小小的幼崽身上，他声音中带着几许漫不经心：「怎么可能。」 孔飏更加同情小祖宗了，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会被追爷如此另眼相看, 要是真不幸折在这儿, 那以后他一定会像供奉真正的祖宗一样供奉着她。 韩追不用回头都知道，孔飏肯定又在犯蠢。有他在, 怎么可能让凤凰幼崽折在这里？ 凤凰逢乱必出，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未来有她苦头吃。 —— 未来有没有苦头吃李栖梧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有苦头吃。 照理来说凤凰真火能焚烧一切, 尤其克制怨气、污秽等邪物。但如果对方的「力」高于她的话, 凤凰真火的优势就会不復存在。这就像水能灭火，但火势过大的话, 水反而会变成蒸汽。 黑色的怨气织结成网, 兜头就往凤凰幼崽的身上罩去。凤凰真火直迎而上, 专攻一点, 焚烧一切的特性将怨气网瞬间就烧出一块空洞。剩下的怨气网重新归拢, 再次对凤凰幼崽进行捕捉，赤色的火焰和黑色的怨气在空中不断地撞击，纠缠，真是难缠又烦人。 李栖梧那边觉得烦人, 施雅颂这边也不好受。凤凰真火不愧是邪祟的克星，她用尽力气也只是势均力敌，她本来以为凤凰如今只是个刚出世的幼崽，正是虚弱时期，只要吞了她，消灭这世间最后一只瑞兽，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天敌。没想到，凤凰不愧是凤凰，哪怕它还是个幼崽。 两方僵持久攻不下。李栖梧一阵虚火上涌，居然……居然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魔都能让她陷入苦战。 「咦？」 本来在一旁旁观韩追若有所感，他在同一时间发现，幼崽的眼睛颜色变了。 原来的幼崽眼睛是偏棕的金色，而如今，空中飞舞的幼崽眼睛已经变成和太阳一样的纯金色。 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也开始发生变化，分散在空气中的灵力介质此时就像是被召唤一样，汹涌地涌向引发波动的中心。 「啧。真让人不舒服啊。」韩追眯了眯眼，他伸手摸了摸垂落在胸前的佛珠，翻腾的凶戾之气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距离韩追最近的孔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大佬身上的变化。他浑身抖了抖，还好大佬收的快，刚刚那股子凶煞之气差点没把他冻死。哪怕只泄露了不到一秒时间，他都有一种整个空间都坍塌了的错觉。 追爷身上的「力」看起来比两百年前还要强大。孔飏若有所思，怪不得凤凰现世了。 灵力在空间汇聚成漩涡，漩涡的正中心正是小小的凤凰幼崽。 直面灵力漩涡的施雅颂此时脸愈发的苍白，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充斥着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不行！敌不过！ 瞬间，施雅颂就判断出来了差距。她咬了咬牙，这里她的力量还不完全。但就这么放弃了又非常不甘心。 所思所想不过在转瞬之间，施雅颂在凤凰幼崽聚集灵力的同时调转方向扑向了窗户。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她回去，把自己的力量完全收回…… 「砰！」的一声巨响，战局之外的孔飏不由得「嘶」了一声。韩追闻声微微转头，孔飏顿时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替她嘶的。多疼啊。」 韩追：「……」这孔雀精这两百多年是不是越活越傻了。 窗边，施雅颂在地上缩成一团。刚刚她用尽了全力往外撞，谁知居然撞到了结界上。 她狼狈地看向战局之外的男人，她不明白，明明之前他帮她拦住了孔雀妖的风刃，现在为什么又困在了她？ 然而，施雅颂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思考和质问了。 金色的火焰在下一秒就吞噬了她。 飞在空中的幼崽冰冷地注视着地上被金色火焰吞噬了的小魔。纯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人味，反而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它在小魔消失之后，忽然锐利如刀地看向了战局之外的男人。 金色的眼睛与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敌意和战意对上了漠然和厌倦。 小小的幼崽扑棱扑棱翅膀，忽然从空中坠落。 孔飏忽地眼睛一花，刚刚还在他身前的追爷居然出现在了幼崽坠落的地方。 小小的幼崽蜷缩成一团，软乎乎地落在男人的手掌之中。 孔飏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幼崽用尽了力，累的唿唿大睡，浅橙色的绒毛一起一伏，分外可爱。 * 李栖梧再次醒来已经在孔飏的家里。 「咦咦咦？我怎么回来了？」小小的幼崽挥动着翅膀，扑棱扑棱顺着孔飏的「气」就找了过去。 孔飏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盒饭。 李栖梧嫌弃飞过去，「又吃外卖，你怎么就不能像韩追一样自己做点？」 「小祖宗还挺挑嘴。」孔飏嘀咕了一句后，打开一个他没动过的饭盒，「真不吃？」 「吃！」李栖梧很没原则地点头，一个字说的那个斩钉截铁。 孔飏一点都不意外地擦了擦嘴，将电视台调到娱乐频道。小祖宗这点特别好玩。嘴巴上说着什么外卖不好吃，吃的倒是特别欢快。都不用真香，自己已经很香了。 第30页 吃完东西，李栖梧在一旁的湿纸巾上蹭了蹭嘴巴，「咱们怎么回来了？」 孔飏：「女主角都不见了，戏没办法继续拍，当然就回来了。」 李栖梧：「……」小小的幼崽有点困惑，「我怎么好像不记得后面的事了？女主角不见了？施雅颂死了？」 「你不记得了？」孔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顿时兴致勃勃地给小祖宗讲起了她当时的英姿。「你当时和施雅颂打的那是个如火如荼，不分胜负，只见室内……」 李栖梧忍不住插嘴：「别说那些空泛的形容词。」 「……哦。」 孔飏干巴巴地说：「你要放大招，施雅颂觉得打不过要跑，追爷早就下了结界，施雅颂没跑成，被你大招灭了。」 李栖梧：「……大招？什么大招？」她只记得当时她好像特别生气，然后气着气着，脑子……就短路了？ 孔飏：「普通的凤凰真火是赤橙色，你那天的火焰已经是金色了。」 「这么厉害的吗？」李栖梧因为没有记忆，实在是没什么真实感。而且，说实话，她感觉不太好。 这种没有记忆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有点害怕。会不会将来有一天，她彻底没有意识，只有身体自己在外面动，就像孔飏说的放大招的时候那样？ 那到时候，她还是她吗？ 孔飏见没有发挥自己讲故事的余地，就懒洋洋地重新躺回沙发靠背上。娱乐频道此时正在聊最近圈内的各种腥风血雨。 李栖梧听见八卦主持人聊到了姜淳「剧本门」最新剧情，什么张姓女星警告营销号不要造谣，当时姜导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她才想起，她还有好多事还稀里煳涂。 「孔飏，你之前为什么攻击施雅颂？没有可能施雅颂和姜淳一样，都是怨气造成的受害者？」 「怎么可能。」孔飏直接说道：「看他们的『气』就不一样。」 李栖梧：「？」 孔飏一拍脑门，「哦，我忘记了，你不懂这个。」说着，他就问了一句：「在你眼里姜淳和施雅颂身上的气有什么不同没？」 李栖梧回忆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不同。他们两个身上都被怨气包围，只不过施雅颂的更浓一些，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孔飏闻言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这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在我这里，姜淳身上虽然也绕着黑色怨气，但那些怨气更像是无根的浮萍，随时都可能散去。」 「因为姜淳身上包围的黑色怨气更像是咒。凡是咒都需要媒介，施术者下的术基本上针对的是媒介，而不是人的本身。所以不破坏媒介，姜淳身上的黑色怨气就没办法解除。」 「而施雅颂身上的黑色怨气则是一直在旋转，就像那栋别墅上空逐渐汇聚成的怨气风暴。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怨气犹如黑色的线连结着施雅颂的身体。尤其是施雅颂的身后，那玩意看起来越来越像个人了。」 李栖梧：「……为什么我看见的不一样？」 孔飏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刚出生吧。毕竟你还是个幼崽。」 李栖梧撅了撅嘴，「所以你就判断施雅颂不是受害者，反而是加害者吗？」 孔飏点头：「所有的怨气其实都是在供养施雅颂背后逐渐成型的魔。」 李栖梧：「魔？」又是一个陌生的词。 孔飏挠了挠头，「追爷看来真是把你放养，什么都没讲。」 李栖梧板着一张脸：「不提他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孔飏摸了摸鼻子，好吧，追爷已经坑了两次小祖宗了，看样子以后还会继续坑下去。 「说起来，我没和你说过我化形之后的事吧？」孔飏的讲述欲又上来了，「妖和普通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妖的寿命要比普通动物要长的多，而且妖可以吸收空气中的灵力介质进行修炼。想要成为妖，机缘是重中之重。当年我身为还不能化形的小妖时喜欢四处游玩。两百四十八年前，在化形前夕，我途径一座古镇，在那里我认识了容先生。容先生是棵老榕树精，他已经很老了，据他说，他已经活了上千岁。他是个很博学的人，给我讲了世间很多故事。」 说到这里孔飏微微一笑，「因为他，我化形后就以说书为生，后来还去戏班子里专门学唱戏。咱们和人类小说里幻想的妖其实不太一样，没什么传承记忆，什么东西都得靠自己摸索。我是真的幸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遇见了个好老师。」 李栖梧板着脸：「我就比较惨了，遇见一只狗。」 孔飏：「……」 孔飏再次摸了摸鼻子，好吧，说实话追爷这人确实很狗。 孔飏装作没听见小祖宗骂追爷狗男人，很自然地继续讲道：「我们所有的知识都来自口耳相传，许多东西在流传中可能已经变了样。容先生说过，这世间有人类，有像我们一样的妖，也有怨气煞气汇聚而成的魔。魔以怨气煞气为食物。所以，他们为了吃，通常会迫害人类，或者迫害妖，就是为了增加怨气煞气。」 「有破坏就有守护，其实人类的神话故事里有些确实是真的。上古时期，凶兽对天地进行破坏，瑞兽进行守护。但随着时间推移，人族復兴，空气中的灵气介质越来越少，凶兽和瑞兽也都相继死亡。经过上万年衍变，到如今这个时代，这世界上已经基本上已经没有凶兽了。当然也没什么瑞兽。」 第31页 李栖梧忽然想起之前她问韩追，她是凤凰吗？韩追说，她是凤凰，是如今世界上仅存的唯一一只瑞兽。 「凤凰……真的可以涅槃重生？」李栖梧很好奇，她是不是在未来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恢復前世记忆什么的？ 孔飏失笑：「怎么可能。我之前就说过，没有穿越，没有重生。所谓的涅槃重生不过是凤凰受到重创灵力退化重回幼崽状态。如果凤凰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我们和幻想小说中的妖不一样，我们没有记忆传承。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这世界是不存在转世之说的。」 说到这里，孔飏很有兴致地继续给李栖梧扩展科普：「人类确实有灵魂。但没有地府什么的仙家之地。通常灵魂滞留在空中，随着时间就会渐渐消散。但如果有机缘，就和动物可以化妖一样，灵魂也可以修炼。聚集到戾气的灵魂通常会化作恶鬼。聚集到灵力的鬼魂，就比较和善了，可以管他们叫鬼仙吧。」 「说的好像有点远，以后遇见的时候，我再给你讲吧。上古时期有凶兽破坏就有维护平衡的瑞兽存在。如今，虽然不存在什么凶兽，但有各种怨气煞气汇聚行程的魔。而和魔进行斗争的……」 说到这里，孔飏停住了。 李栖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孔飏看着他同情地说：「就歷史上来看，每当有成气候的魔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凤凰现世。最近似乎不怎么太平，然后……小祖宗你就出现了。」 李栖梧：「…………」 日哦，她居然是救世主人设！ 拜託，虽然她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正义美少女，不代表她就能拯救世界！ 「为什么别的瑞兽血脉都断绝了，凤凰还流传下去。」李栖梧哀嚎一声，她压力很大诶。 孔飏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才化形两百多年。你是不知道，妖的脑容量很小的。未化形前，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玩，什么都不记得。真正的记忆开始还是在化形之后。」 还维持幼崽形状，脑容量很小的李栖梧：「……嗯？」 被兇狠狠的视线盯着，孔飏顿时回忆起了差点秃头的恐惧，他连忙举手投降，顺带拍起了马屁：「是我脑容量太小，每天只知道傻玩。小祖宗你不一样啊，你之前都是作为人类活着的，脑子比我们聪明多了。」 这才像话。 李栖梧满意地「哼」了一声。 此时娱乐频道的八卦新闻已经从剧本门转到了其他地方。 「说起来，最近圈内的风气有些奇怪，这是到春天了吗？怎么不是今天你家出轨，就是明天他家出轨，再不然表面正经的，没想到私下里玩的那么疯。」 「而且啊。你小八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不止是我们娱乐圈，金融圈那边动静也不小。」 「哦？你是说那个券商丑闻？」 「可不是？哇塞，简直连电视剧都不敢那么演啊。你说当时开门那人到底知道不知道？」 「这就要看编剧是怎么设计了。如果是復仇剧本，那当然是知道，然后把丑事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达到报復的目的。哈哈哈，开个玩笑，生活不是电视剧，生活也没有剧本。听说那个办公室没有窗户，领人去开会的也没想到有人在漆黑的办公室里偷情，打开灯的时候，业务经理，客户，都吓呆了。」 「你说这事干的。啧啧，无独有偶，另外随后这家券商的对家不就曝光出了情、色交易？」 「你说当今社会是怎么了？我们就不能简简单单，单纯的谈一份恋爱。然后结婚，互相忠诚，这样家庭也稳定，社会也稳定……」 李栖梧：「……」 孔飏：「……」 这档娱乐八卦节目，每天就是八卦主持人说一下最近圈里发生的事。要不是经过这一总结，李栖梧都没发现，最近这种事情居然发生的那么多。 「孔飏你说……会不会有蹊跷？」李栖梧觉得事情爆发的太集中了。 「这还真说不好。」孔飏皱着眉，「圈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我知道。比八卦爆料出来的还过分的也有。但这些基本上都是心照不宣。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本身这里就是个花花世界。爱玩的人自然会玩，不爱玩的管好自己也不会去多嘴别人。」 「集中爆发也有可能是比如说a家艺人的丑闻是b家挖出来的，c家得知后告诉了a家。a家报復b家，b家反报復c家和a家。这还只是三家公司之间的博弈，就能爆出一堆料。更别提如果下场的公司更多。」 「所以我一开始只觉得没准是不同经纪影视公司之间打起来了。但结合姜淳的事情一想，又好像有点不对。」 李栖梧：「要不然，我们都去看看？」 孔飏：「我去换件衣服。」 就在李栖梧和孔飏准备出门的时候，孔飏手机微博又推送了一条性丑闻。这次出现的是运动圈。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真的要刻不容缓了。 如果真的都是像姜淳那样控制不住自己，那未来将不止是路人吃瓜的各种爆料，很有可能就会在路人身上也发生和姜淳同样的事。 甚至有可能，现在这种事已经在普通人之间发生。 这么一想，李栖梧不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孔飏，你手机赶快借我。」 第32页 孔飏此时正在启动汽车，他将手机递给了小祖宗，「咱们还是先去拜访姜淳。我有他地址。」 李栖梧嗯了一声后，点开微博，还没等她搜索，就见到一条热搜，#女生们从小到大有没有经歷过性骚扰# 看起只不过是一个探讨的标题，而且时间跨度也比较大，但看下面微博用户的吐槽，完全都是最近的事。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性骚扰过，但是最近，居然有！爱豆是个噼腿男也就算了，我暗恋的男神居然是个猥琐男。我在上班的时候，居然看见他对着我们行政那位大美女的背影做抚摸的动作，表情还特别陶醉。当时我都惊傻了好不好。」 这条微博下面有人评论，问男神发现她看见后什么表情，那楼主留了句要哭到地缝里就没别的了。 无独有偶，李栖梧翻微博的时候，有好多夜跑的女生都说最近色狼变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是春天来了，猫什么季节性发情，都是人类，就不能控制控制吗？ 而且除了女生抱怨，男生也有许多在说，最近个女人尾随什么的。虽然下面评论里有垃圾男说收了什么的，但抛开这些，可见受害者真的是男人女人都有。 更为夸张的是，其中一家男科医院的官方微博在奉劝广大男性同胞，少撸管，多去外面进行户外运动，少看点刺激性东西。最近医院男科患者暴增，大多是患者症状为手那啥过度。甚至已经有脱阳患者出现。 李栖梧想了想，又拨了韩追的号码。 在通话接通后，李栖梧说道：「韩追，你能帮我问陈警官点事吗？」陈警官就是韩追委託寻找李栖梧父母的警察。 「什么事？」韩追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就是……最近性骚扰之类的犯罪报警是不是暴增。」 韩追：「……」 韩追停顿了几秒后，回道：「我一会儿打给你。」 孔飏听见李栖梧的话，忍不住问：「你是怀疑已经扩散到普通人身上了吗？」 李栖梧摇头：「不是怀疑，是肯定。」 她用小脚脚踩了踩孔飏的手机说道：「现在已经出现轻微的症状。如果再不解决，就不是只有性骚扰这种事了。」 如果大规模爆发，那就是社会性的群体乱套。自制力这种事，每个人都不同。而且，现代人压力那么大，谁知道会在理智丧失的时候做出什么。 「这是什么魔？靠色，欲为食的魔吗？」 孔飏很快就开车到了姜淳的住处。 现在时间已晚，姜淳开门的时候，以肉眼可见，才不过短短两天，他憔悴的更厉害了。甚至头上绑了一圈厚厚的纱布。 姜淳沙哑着声音说：「进来吧。」 女主人赵兮然并不在家，姜淳在开门后就没理孔飏。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手里捧着一个相框，眼睛一直盯着相框里人一动不动。 孔飏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也泛起了同情心，「你现在这样，兮然姐也会心疼的。」 姜淳暗哑着声音摇头：「我没让她知道。也不敢让她知道。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变成了个疯狂地想要做、爱的怪物。我不想伤害她。」 姜淳抱着相框，额头上有青筋起来。他看起来在强力忍耐着什么。 李栖梧张了张嘴，她想劝点什么，又担心自家妖怪的身份别把人吓个好歹。 孔飏沉默了一会儿，他也觉得，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 「如果可以，能给我这几人的地址吗？」 孔飏递过去的几人都是最近因性丑闻上热搜的明星。有男有女。 姜淳看了一眼后，指着其中的三个说，「我只知道他们三个。」 孔飏也不介意，「那就他们三个的吧。如果可以，麻烦你和他们说一下我即将拜访。」 从姜淳那拿到地址后，孔飏开车先后去了那三个人所在的地方。 和姜淳那种随时要死的状态不同，那三个人就自在的多。 那三人都没有克制自己，反正事业都毁了，他们反而更加的放浪。 从那三人住处离开，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孔飏将车停靠在路边，拉下了车窗。 晚风带来了丝丝凉意。 孔飏：「他们身上都有怨气的痕迹。」 「我看到了。」李栖梧难得地没有蹦跶，她察觉到了宿命的味道。 「我醒来后就可以看到了。」李栖梧情绪有些低落，「在家的时候我还没发觉。我在客房醒来的时候居然就知道你在客厅，而不是卧室。或者其他地方，甚至外面。当时我没多想，直接就去客厅找了你。」 「刚刚在车上，我一直在搜微博，到姜淳家后，我确实看到了姜淳身上怨气的变化，但我以为是因为他症状更严重的原因。」 「在去那三人家里的路上，我就发现了。」 李栖梧的目光看向车窗外，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那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怨气附着。过去她分不清，现在她可以清楚的分清他们身上「气」的不同。 一觉醒来就多了这么个能力，李栖梧不感觉高兴，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真的怕有一天，她不再是自己了。 她从一个人类少女变成一只幼崽时她没有崩溃，没有难过，纯粹是她老妈从小到大的工作做的好。她老妈天天和她说，我的闺女诶，天生凤凰命。所以当她真的变成一只凤凰幼崽的时候，她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第33页 但上次，她毫无意识居然还可以更厉害的战斗让她害怕。 「啊啊啊！救命！有没有人啊！」 不远的地方传来女孩的尖叫，车内的孔飏和李栖梧同时一愣。 李栖梧想都没想地扑棱着翅膀就飞了过去。 在他们车停泊的地方后面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在拉扯一个女人。 救命声是那名女生发出的。 女生恐惧地挣扎着，她今天加班，因为没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想着反正离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也行，没想到居然遇见这种事。 时间已经到凌晨，马路上空荡荡的，除了她和这个男人，她居然没看见其他人。 「救命啊！」 李栖梧飞的极快，她都不知道她肉肉的翅膀居然能飞的那么快。 她像炮弹一样重重地撞击男人的后脑，那男人本来就脑袋不清醒，被这一撞，瞬间就昏迷在地上。 女生被突然发生的情况弄的有些懵，有些愣。但她很快想都没想地拔腿就疯狂地往回家的方向跑去。根本就没注意究竟男人是为什么晕的。 孔飏因为要开门下车，和李栖梧直接从窗户飞出去比慢了一步。 小小的幼崽站在昏迷男人的后背上仰头若有所思。 孔飏蹲下身，将幼崽捧起，「在想什么？」 李栖梧：「在想什么是命？」 孔飏：「结果呢？」 李栖梧：「结果是……」 小小的幼崽扑棱起翅膀，从孔飏的手里飞起，幼女的骂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迴荡，「我去特么的命运！我爱救人就救！不爱救就不救！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被欺负吗？我能任由这怨气泛滥吗？」 「不是命运让我做这些，而是我想做！」 「什么是命运？命运就特么的是个屁！我栖爷就是个正义美少女！哪怕命运让我去毁灭世界，我这个正义美少女也要好好爱这个世界！」 幼女的声音虽然又软又糯，那话语中的决心和勇气却掷地有声。 街道的另一边，听见此番宣言的男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他踩着月色向道路对面走去。 黑暗被他抛弃在身后，月夜下，男人的脸在路灯的光影之中，俊美得不可思议。 察觉到孔飏的视线，李栖梧转过身看向来人。 熟悉的黑色长风衣，熟悉的扎在脑后的半长头髮，胸前熟悉的佛珠，那双本是漠然看待世界的眼睛里有着浅浅的，带有温暖的笑意。 「韩追。」李栖梧喊了一声。 男人单手插兜，走过来嗯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边？」 韩追笑了一声：「还不是你打的电话。好好的小姑娘，张口就说什么查性骚扰，我怕你见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 李栖梧扑棱着翅膀，昂起下巴：「栖爷我可是老司机，见多识广，哪里还怕这个。」 「老司机？」韩追怀疑地看向幼崽。 被那双漆黑的眼瞳盯着，李栖梧没由来地有些不自在，她微微扭头，小声说：「我可是阅猫片无数。动物世界的忠实观众。」 「噗。」韩追喷笑出声。 听见这笑声，李栖梧有些炸毛地解释：「猫片怎么了！动物世界怎么！动物都能变妖怪，我可是遍览群片。」说着，李栖梧转过头盯着孔飏：「动物世界里有有讲孔雀。」 孔飏：「…………」 孔飏后退两步，告辞告辞。 小幼崽语出惊人，韩追笑着打断这个话题，「走吧，该办事了。」 李栖梧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知道罪魁祸首的大本营？！」 韩追双手插兜，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 空气中各种怨气，煞气，人世间七情六慾所造成的各种情感都像线一样在汇聚。这些线流向了不同的地方，而在某一个地方，正在疯狂地吞噬。 「栖栖，孔飏，走了。」 韩追转身朝孔飏的车走去，「天亮前解决。明天又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 韩追一点架子都没有直接坐在司机的位置。孔飏倒是颤颤巍巍，在车后排座一直嘀嘀咕咕，李栖梧仔细听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 「追爷居然在给我当司机。啊！追爷居然在给我当司机！……」 韩追驾车直接开往了南城市区内最高的建筑-南城中心大厦。 市区的夜晚不像那条偏僻小路那样没什么人烟。这里灯火通明，路上还有沉醉在夜生活中的男男女女。 有醉醺醺的少年人拉帮结伙，互相勾着肩膀，大声唱着朋友一起走。 有来去匆匆西装革履之下的加班族。 将车停在中心大厦停车场，孔飏仰头看着高达500米的中心大厦脸色发白。 「追爷，别告诉我要去顶上。」 韩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孔飏后颈的汗毛直立，他哭丧着脸说：「追爷，我飞上不去。」这太难为孔雀了。 看着孔飏如此耍宝，李栖梧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声。 韩追直接拎着孔飏后颈的领子，在夜色中飞到了中心大厦的顶楼。 500米高的大楼顶端风有些大。 烈烈狂风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长长的头髮飞舞的很是凌乱，手臂和大腿上有数不请的伤疤。 第34页 「施雅颂？」 李栖梧很意外，她居然还没死？！ 站在楼顶边沿的女人转过身，见到李栖梧一行人，恨恨地咬牙切齿：「……真是阴魂不散。」 李栖梧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说吧。你的遗言。」 施雅颂：「……」靠！ 施雅颂理了理额头前的刘海，这是李栖梧第一次见到这女生完整的长相。 她之前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如今刘海抚到耳后，那双微微眼角下垂的双眸显露出来。 施雅颂的这双眼睛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她长的很漂亮，但完全不是想像中的张扬模样，反而怎么说呢，是一种过于温顺的漂亮长相。 李栖梧无法想像，大小姐时期的施雅颂是怎么用这样一张脸去四处玩乐。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呢？」施雅颂对于那个恐怖男人尤其不解，她看向韩追，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可以为您提供食物。」 韩追对此兴致缺缺，「你们的东西太难吃了。」 施雅颂：「……」怨气、欲望，难道不是魔最喜欢的食物？这位大人身上的凶戾之气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魔都要多。 施雅颂看向了孔飏，「你一个孔雀精掺什么热闹。现在人类那么多，人类足够提供食物，我们魔和你们妖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不好吗？」 孔飏虽然被拎着脖子上来时候的形象比较怂之外，站在施雅颂跟前却一点都不怂，「爷我就喜欢在人类社会玩不行？你把我的食堂弄乱了。」 娱乐圈是孔飏最满意的食堂，有钱赚，有虫吃，还有的玩，现在施雅颂把圈内弄的乱糟糟的，他噁心坏了。 施雅颂：「……」所以这都是纯心来找她麻烦的吧。 李栖梧扑棱着翅膀：「遗言都说完了？」 不等施雅颂回答，一道凤凰真火就沖她喷去，「赶快死一死，栖爷我还要回家睡觉。」 孔飏眼见小祖宗这次居然主动上前暴揍人忍不住直咂舌，「呀，这次小祖宗真积极。」终于不是被追爷坑了。 韩追的眼中泛起微微笑意。这是这孩子的性子。街道上的那段发言，天真又可爱。凤凰血脉天生正义，她以为她选择救人就真的是遵循本心而不是血脉留下的刻印？ 如果，她天生凶兽呢？她还会是这样一个心中充满热血的少女吗？ 韩追不知道。因为这孩子已经是凤凰幼崽，这世间最后仅存的一只瑞兽。但那段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天真可爱发言，他还是留在了心上。 曾经的他不也是这样质问过命运？ 李栖梧这次明显发现，她对凤凰真火的运用更加熟练了。甚至只要心随意动，她可以放出更厉害的火焰。 这么一想，三道金色的火焰从凤凰幼崽的嘴中喷出，那三道火焰像三个小太阳，在李栖梧的指挥下对施雅颂左右围攻。 「我的力量已经不同了。」 施雅颂狂笑出声，「这世间，唯有我，唯有我才是色、欲的控制者。」 无数黑色的气从整个南城四面八方向施雅颂的身体汇聚。 她举起她的双手，衣袖从手肘滑落，斑驳交错的红色刀痕在暗夜中渗出鲜红的血色。 「只有我才不会被这种欲望吞噬。只有我，才能控制它，吸收它！人类是多么的丑陋啊。屈服于这种欲望之下，只能沦为我的食物。」 李栖梧看着风中狂笑的女人，冷冷地嘲笑：「你真的能控制？你能控制的话，你为什么自残？」 施雅颂的笑声噶然而止。 第18章 多事之秋（完） 「你胡说！这是我的荣耀。」 施雅颂将衣袖撸起, 痴迷地抚摸手臂上的刀痕，「你根本就不明白。」 处在怨气中心的施雅颂就像一个漩涡疯狂地吸引怨气，她腾空而起, 无数的黑线缠绕过来，将她渐渐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茧。 李栖梧心底焦急, 不能让施雅颂再这么吸收下去。每一条黑线就代表一个被她控制的人。那么多线，她无法想像那些人如果控制不住自己会造成多大的混乱。 她指挥着三道金色火焰对施雅颂结成的黑茧进行冲击。 空中的黑色巨茧异常的灵活。左躲右闪，总能避过火焰的每一次冲击，哪怕火焰前后夹击, 巨茧也会分出怨气团进行短暂的阻挡, 然后再次躲避。现在它还不是真正的完全体，只要吸收这座城市中的欲望, 它成长成真正的完全体，就能抵抗住这金色的火焰。 黑色的巨茧中传来施雅颂的声音：「上次我只是分、身在那边。这次你可没那么容易击中我。」 李栖梧：「……」 她再也不吐槽动画番剧中每当打到关键时刻, 主角都会和反派嘴炮的剧情了！ 喜欢bb，有倾诉欲的反派简直是人间珍宝！ 本来她还在想, 到底怎么样才能攻击命中, 施雅颂这简直是把分散精力的方法送到了她的手上！ 李栖梧随意地控制着三团金色火焰，她也开始嘴炮大法：「你说你自残造成的伤口是荣耀？呵！你确定你不是在自欺欺人, 自我催眠？」 黑色的巨茧在空中剧烈的晃动, 施雅颂很明显因为李栖梧的话在愤怒。 李栖梧没有打草惊蛇, 她指挥着两团金色火焰在施雅颂视线正方向发动攻击, 另外一团金色火焰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 第35页 「你喜欢陈歌是吧？你是为了他在克制自己？据我所知, 你之前和陈歌毫无交集。你为什么忽然对他情根深种？莫非……」 李栖梧拉长了声音，在确保施雅颂注意力可能被吸引之后，吐出了自己的猜测：「莫非……你是重生的？」 黑茧正面的两团金色火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气势汹汹地夹击过去, 黑茧的躲避并没有太过慌乱。 这也在李栖梧的意料之中，她这一手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提醒施雅颂注意这两团随时偷袭的火焰，只有把施雅颂的注意力引走，她潜伏的第三团，才有真正的攻击机会。 「怎么不说话？我猜对了？」 黑茧：「……」 「你未来会和陈歌相爱。你有病，荷尔蒙分泌失调，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你很后悔，对不对？」 黑茧微微颤动：「……」 「如今你重生再世为人，你想，这世界只有陈歌是真的爱你，你不能再对不起他，你在犯病的时候疯狂的虐待自己，你很高兴，你觉得，你能为了他忍受任何痛苦，你值得他的爱，你终于可以对的起他的爱。可惜……」 李栖梧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可惜陈歌却不爱你了。他爱的是那个放荡的你，企图拯救的是那个病态的你，雅颂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世界上男人的劣根性，拉良家下水，劝女支女从良是他们的爱好。你的陈歌，爱的是那个被欲望折磨，矛盾又绝望的你！」 黑茧剧烈地颤动：「不！你说的根本就不对！陈歌不是那样的人，你在胡说八道。」 仿佛找到证据一样，黑茧忽然急促地说道：「陈歌现在的女朋友根本就和重生前的我不一样。」 多么可悲，她一直不想承认陈歌会爱上别人，现在居然要拿那个女人来举例。 上钩了。 李栖梧内心一喜，她一心多用更加耐心地指挥着三团金色火焰，她的灵力无法让她再使出第四团，机会只有一瞬。 「那陈歌为什么不爱你呢？」软软的幼女声此时变得轻飘飘，带着诡异的蛊惑，「明明你们真的相爱过。那他为什么不爱你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你还记得你重生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段吗？重生前的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和陈歌相识的？」 「你在两年前性格大变，那时候正是施家破产，你身无分文之下意外和陈歌相知。他知道你喜欢和小鲜肉玩，但他不在乎，他还是拯救了那时候的你。这是你重生前的相识对不对？」 「上辈子的你感恩他，却抵不过疾病。你有性瘾，你想和人上、床，你忍不住了总去外面偷吃。你看着陈歌对你一点一点失望。你疯狂的想挽回，然后……意外让你重回了当初破产的时候。」 「现实却是，陈歌根本就没在那时候和你相识。也没在那时候对你伸出手。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圈内交好的女朋友。」 「你追求他，他却总是拒绝你，你嫉妒姜淳和赵兮然公然秀恩爱，你觉得，那是他们没遇见真正的挑战。你施术让姜淳得了同样的病，结果他也没抵抗住。」 黑茧中的施雅颂沙哑着声音：「是啊。是啊。这不是我的错。姜淳那么爱赵兮然不也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谁都一样！谁都一样！你瞧瞧，你瞧瞧，」 天空中无数的黑线疯狂地起舞，施雅颂说：「都是欲望的奴隶，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只有我。只有我可以抵抗这一切。」 李栖梧轻飘飘地说：「但事实真的如你所想吗？」 「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世界就根本没有重生吗？」 孔飏说过，穿越和重生只是故事。施雅颂是演员，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剧本，穿越也好，重生也好，她都看过，都知道，当她觉醒「前世」记忆的时候，她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重生了。 黑色的巨茧在疯狂地晃动，「你在胡说……你在胡说……！」她确确实实重生了，她记得前世所有的事。 「你是人类吧……人类真的可以做到这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人类吗？」 「是谁告诉你，孔飏是妖，是谁告诉你，要以色、欲为食？」 「是让你得以『重生』的魔，对吗？它让你『重生』，让你可以挽回『上辈子』的遗憾，它那样尽心尽力帮助你，甚至还因此无法维持魔形，它只要你给它一点小小的回报。」 「这本来就不是困难的事，不是吗？你很乐意替它散播欲望。你喜欢看那些人像你『上辈子』一样沉沦，那样，你所有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因为没人能抵抗得住。」 「但是……」 「你『重生』的记忆就真的是因为重生而来的吗？」 「你就没有怀疑过时间线的矛盾吗？」 「记忆中陈歌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出现，你们之前根本就没有交集，为什么他会那么轻易就深爱上你，那么努力的拯救你？那份记忆中的你其实也是不相信的吧。正因为这份感情太草率，太虚幻，记忆中的你才不断的放纵自己。」 「雅颂姐姐，你这辈子都敢用自残来抵抗，你上辈子为什么就不敢呢？为什么没做过呢？你还是你啊，你为什么就没怀疑过呢？」 「现实中的时间线来看，陈歌那时候已经有了女朋友。如果你真的是重生了，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别？世界线为什么会在你重生前就发生了改变，明明你不可能造成任何影响重生前时间的蝴蝶效应？」 第36页 「施雅颂，你根本就没有重生！」 「你只是魔的工具，你被它骗了！」 「知道什么叫黄粱一梦吗？它用术法把你拉入到一段虚假的经歷。让你以为那是你的『上辈子』。」 「你根本就没有『重生』！」 掷地有声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屏障。 空中黑色巨茧剧烈的颤抖，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女声。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李栖梧抓紧机会，两团金色火焰正面沖向黑色巨茧，同时第三团金色火焰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犹如高速射出的子弹，直接从巨茧的背后攻入。 正面的金色火焰被艰难的躲过，可见李栖梧的话对施雅颂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冲击。她和魔之间的亲密信任关系不復存在。 第三道金色火焰在撞击到黑色巨茧之后，骤然爆发，在这月夜之中，犹如金色的太阳。 焚烧，吞噬。 黑茧中的女人发出悽惨的尖叫。 在火焰将人烧成灰烬的同一时间，一道和人形相差无几的黑色怨气像离弦的箭一样企图冲出重围。 然而李栖梧早有准备，听孔飏说，上次施雅颂就想逃跑，要不是有追爷的结界，那部分早就逃之夭夭。 这次，她早早就在留意，在那团怨气逃跑的时候，第一时间指挥另外两团金色火焰进行围攻。 上一次在别墅这个未成形的「魔」就损失惨重，这一次，它寄生的宿体被完全消灭，它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再也没办法躲避，那团未成形的「魔」在两团金色的火焰之中，惨叫着灰飞烟灭。 在南城的某个角落，漆黑的房间里有一张古朴的雕花矮几。矮几上，一块木牒「啪」地碎成了两半。 第19章 陈警官 夜风猎猎, 500米高楼上空的光亮转瞬即逝。 李栖梧眼见「魔」彻底被消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扑棱着翅膀，飞到大楼的边缘, 城市灯火星星点点，长长的街道在两旁路灯的映照下异常的明亮, 从高处看过去，就像蜿蜒曲折的长龙，匍匐在这座城市。 「韩追，孔飏, 要不要在这里看日出？」 李栖梧很兴奋, 这里比孔飏住的华阳一品楼层还要高，视野360度无障碍, 绝对是看日出的绝佳地点。 韩追和孔飏还没说话，中心大厦楼顶的铁门忽地「咣当」一响。 只见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拎着帽子从门里走出, 他个子不高，身上穿的警服很紧绷, 进来后, 一边走，一边唿哧唿哧地喘气, 他把帽子胡乱地戴在头上, 哀嚎了一声：「我说追爷, 你们动静闹的也太大了。」 韩追此时双手插兜, 楼顶的强风带起了他身上黑色风衣的衣角, 半长的头髮在脑后飘动，整个人又仙又酷，他对好奇打量胖男人的幼崽招了招手，「栖栖, 过来。」 李栖梧浑身一激灵，说起来，来这里之前他也管她叫栖栖来着，她还以为她听错了。叫小东西听着像在叫宠物狗，叫栖栖倒是终于有点叫小辈的感觉。 她飞到韩追的身边，只听韩追说道：「这是陈警官。」 胖乎乎的陈警官此时两眼放光，「哇哦，这就是凤凰？怎么……有点肥？」 李栖梧：「…………？！」 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间，韩追捏住了幼崽的后颈，小小的幼崽挣扎地沖陈警官那边咆哮：「韩追，你放开我！我要啄他！」居然说她肥？居然说她肥！她才不胖！ 美少女的尊严不容许侮辱！ 肉乎乎的幼崽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它头顶羽翎一晃一晃，圆滚滚的可爱到了极点。 韩追笑眯眯地摸了摸幼崽，「别撒娇。」 李栖梧：「…………你去死！」气成河豚。谁特么在撒娇啊？！ 陈警官摸了摸差点惊掉的下巴，他转向孔飏，做了一个口型，他没病？ 孔飏耸了耸肩，大佬的想法哪是凡人猜的透。 对于韩追的底细陈警官见过机密档案，他把今日所见咽回肚子，打算等汇报上去后，看上面的决定再说。 楼顶的风太大，陈警官按了按头顶的帽子：「咱们要不要先下去？」 「先等等。」韩追握着挣扎抗议的幼崽走到楼顶边沿坐下，「先看日出。」 李栖梧挣扎的动作一停，她倒是没想到，韩追居然还记得她之前的建议。 大佬都已经坐下了，孔飏自然不好还站着。他脸色发白，孔雀可不是什么飞的高的鸟类，坐在楼宇边沿，这不是要人命呢嘛。 好不容易坐下后，孔飏又差点被身边的人吓的掉下去。 陈警官闭着眼睛紧紧抓住孔飏不放，「我我我我、我恐高啊！孔大师，你得救我！」 我去！孔飏差点骂出口！他还想有人救呢。 此时天光微熹，一轮红日在地平线渐渐露出头，在两个胆小鬼互相依偎之下，在天地交接的尽头，红日缓缓升起。 李栖梧此时蹲坐在韩追的手掌中，她陶醉地眯起了眼睛，赤橙色的绒毛在初生太阳的映照下，暖洋洋的，就像是一团温暖的火。 她忽然回身仰头，她想看她身后男人此时的样子，他的眼睛中是否有阳光的温暖。 韩追察觉到幼崽的动作，他微微低头，轻「嗯？」了一声。 黑色的碎发在脸颊边垂下，男人眉目如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俊美的不可思议。 第37页 李栖梧的小心脏慢了半拍，她怀疑他在施美男计。真的好看的不像人。 她蹭了蹭男人的掌心，小声说了句没事，然后又转回头继续看日出。然而此时，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还看的见日出。 * 蹭了陈警官的特权通道，李栖梧、韩追还有孔飏没再从空中飞下，尤其现在是白天，不比夜晚有夜空做掩饰。 韩追之前和陈警官打过几次交道，他对于之前陈警官抱怨动静大的话不置可否，「我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过，晚上中心大厦上面会有动静。」 陈警官苦笑一声；「谢谢追爷您提前说，所以我们也提前做了准备，否则那么大的动静被卫星一拍，解释起来麻烦得很。但追爷啊，能麻烦您下次帮个忙吗？别在这中心大厦上打行吗？李局在我来之前差点没心脏病犯了，他就怕把这中心大厦给打塌了。」 500米高的大楼，这可是南城的地标建筑。先不说这造价有多贵，单说这要是塌了，周围百米之内都得完蛋。 这可就不是单单楼塌了的事了。 「李局？」李栖梧微微歪头，瞧这陈警官的意思，他们是都知道这些妖魔鬼怪的事？难道是什么「华夏龙组」之类的特殊机构？ 一向话少不会教人的韩追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李局是特殊事件管理局的局长。专门处理有关妖和魔的特殊事件。」 李栖梧好奇地问：「那人类中有能修炼的人吗？像修仙者？」 还没等韩追回答，陈警官笑了一声：「有的话，也不是我来了。要说能人异士，也有，但是太少了。而且还是走邪路的比较多。像蛊虫师啊，咒术师啊，佛门和道教那边，少，太少了。」 邪道兴盛，正道式微，怪不得和妖、魔打架还得靠瑞兽。 作为天地间仅存的唯一一只瑞兽，李栖梧压力山大。她甚至有种未来会麻烦缠身的预感。 陈警官摸了摸脑袋，把这次李局的话转达完毕后，他就和几人告辞了。有文件记载，凤凰逢乱必出，最近国内确实也不太平，要不是南城有韩追在镇着，这里估计也乱套了。但是……韩追的身份，总还是个麻烦。 孔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追爷，我先回去睡觉了。」说完，他又看了眼小祖宗。 李栖梧想了想，说道：「我去『什么都有』，我得工作还债。」想到韩奸商之前给她报的天价数字，想想都丧气。 孔飏点了点头，爽快地开车将韩追和李栖梧送回古玩一条街。 重回熟悉的店铺，时间才过四天，觉得就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李栖梧扑棱着翅膀，蹦蹦跳跳地落到她之前常呆的老位置，柜檯上。 阳光被玻璃窗上的雕花窗框切割的斑驳，韩追像个老年人一样，慢慢悠悠地坐回到他的老位置。 电脑开机，点开最近在追的电视剧，熟悉的片头曲从音箱中传出。 李栖梧蹦过去看了一眼，「你还没换？」这是一部很小清新很小清新的青春偶像剧，男女主甚至都是高中生。很难想像，韩追居然会看这种剧。 韩追双眸微垂，还是那副懒洋洋，什么都好无聊的样子。他闻言微微抬眸，啊了一声后，说：「想了解了解小孩子都在想什么。」 李栖梧无语：「……电视剧都是假的好不。」 韩追倒是无所谓：「挺好玩的。」可以想像一下，自家养的幼崽上学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什么都有」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客人。 李栖梧蹦蹦跳跳了两下，突然「啊」了一声，「那个木条没拿过来。」也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把那号称「万年梧桐木」的木条点着了。 她觉得她那金色的火焰挺厉害的，要是真能点着……李栖梧瞬间有点心疼，那可是她的卖身钱买的，就那么烧了，也太浪费了吧…… 这么一想，她眼睛转了转，问：「韩追，那个万年梧桐木能不能退？」 韩奸商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什么都有』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李栖梧一时无语：「……活该你没生意哦。」靠！奸商就是奸商。 第20章 是什么 想到因韩追这个奸商行为她要卖身一百年, 李栖梧就有点不甘心，「韩追啊，我觉得你算的不对。」 「你看, 七天的大鹏金翅奶，一根万年梧桐木。这些东西贵是贵, 但也不至于贵到一百年吧。如果我将来把这些东西收集到了，还给你不行吗？」 韩追对此笑眯眯：「概不退换，不退哦。」 「而且，栖栖, 你的算法也不对。」欺负幼崽什么的, 最好玩了，韩追饶有兴致地说道：「生意的本质是买卖。买卖的本质是供需。我要大鹏金翅奶又没用, 那东西对于我来说和外面的牛奶没区别。但对你就不一样了，大鹏金翅是凤凰子孙, 血脉相近，你初生的时候身体正虚弱, 要不是有大鹏金翅奶, 你能养的那么壮实吗？」 李·壮实：「……啊呸！韩追，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才壮实！不要说少女壮实啊喂！」 「噗！」 一道妖娆的喷笑声从「什么都有」敞开的大门处传来, 只见一位时尚靓丽的美人踩着恨天高哒哒地走了进来。 美人脸上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棕色的大波浪披散在肩头, 皮肤白皙胜雪, 嘴唇嫣红, 身材凹凸有致，美的又张扬又肆意。 第38页 「韩老闆，好久不见。」 美人走到柜檯前，像没骨头一样微微弯身, 顺着大开的领口，可以看见一片白嫩的波涛汹涌。摘下墨镜，一双漂亮又多情的桃花眼对着面前的男人就是一眨。 韩追没怎么样，在柜檯上旁观的李栖梧眼睛都看直了。 媚！太媚了！什么叫女人味啊！这就叫！李栖梧敢发誓，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女人的女人。想到这女人可能和韩追有点什么，小小的幼崽忍不住有些酸熘熘。韩追性格那么狗，也不知道这位姐姐怎么忍的。 韩追收起刚才和幼崽玩耍时那副故意捉弄人的笑容，神情变得冷冷淡淡，「苏情，你来买什么？」 苏情卖弄风情的动作一停，甚至浑身有点发冷，她头皮发麻地看到韩大佬脸上全是看死人表演的不耐烦，求生欲立刻很顽强地上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打了个哈哈，「追爷，我还以为你改性子了。」 「没事的话，出去。」 苏情：「！！！」 一旁旁观的李栖梧：「……」 要不要这么对待美女啊，还有……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知不知道应该顾客至上？「模范员工」李栖梧蹦蹦跳跳地过去，「你别理他，姐姐要买什么？」 苏情僵硬地抽抽嘴角，别理……？她怎么敢拿韩大佬的话不当话，她很迅速地决定卖队友：「追爷，这事可不怪我。是孔飏，他说追爷您最近有点毛绒绒的小爱好。我这不是来支持你爱好的么。」也是怪她太想当然，想着韩大佬要是能拜倒在她的狐狸尾巴下，那她可以从祖宗开始一直吹嘘到徒子徒孙。 事实证明，果然是痴心妄想，还有，孔飏那只死孔雀可以死了。 而且苏情浑身一个哆嗦，她救命一般对李栖梧说：「小妹妹，我要买香水。咱们马上选！」 刚刚韩大佬让她出去，她简直想掐死之前作死的自己了。进了韩大佬的店要是不买东西，那她就等着承受大佬的诅咒，厄运缠身吧。 韩追懒得搭理，他垂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托腮盯着电脑，音响里传来青春偶像剧里男女主充满朝气的声音。 苏情随便在货架上找到两瓶香水，和李栖梧说道：「小妹妹，我买这两个。」 刚上任的模范员工李栖梧：「……」糟糕，韩追没和她说这些货都怎么卖。 小小的幼崽假装很淡定，实际上内心慌的一逼，第一次打工，居然犯了这么大的疏漏！她边扑棱翅膀边往柜檯那边飞， 「姐姐，请这边结帐。」 唔！我好机智！李栖梧给自己点了个贊。 韩追托着腮，嘴角含笑地看着幼崽慌里慌张的飞回柜檯，他十分敷衍地对苏情说：「帐单我会寄给你。」 苏情连忙点头：「好的。」在即将离开店铺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这次真正的目的，「啊，韩老闆，我忘记说了。北方的人来了。」 苏情走后，「什么都有」又恢復成原来的模样。 李栖梧蹲在柜檯上无聊地蹬了蹬腿，上次孔飏和韩追打哑谜，什么时间到了，她好奇地问过，结果就和当初问韩追为什么去那里救她一样，都被韩追敷衍过去。 这次，什么北方来人，想必也会被敷衍吧。小小的幼崽搭耸着翅膀，很没精神。 韩追瞧了忽然没精神的幼崽两眼，冷不丁地问：「在想什么？」 「在想刚刚那位姐姐说北方的人来了，是什么人。」 李栖梧：「……」 呃呃呃……嗯？她居然说出口了！ 韩追这次没敷衍，他直接说道：「应该是李局叫过来的人。你这两天应该就能见到他们。」 「我见到？」李栖梧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专门来找我的？」 韩追懒洋洋地往座椅里一靠：「当然啦。凤凰现世，你可是救世主。」 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不放心凤凰幼崽在他手里养着。 这么一想，韩追从柜檯抽屉里找出一张旧纸，拿起一旁的毛笔就开始往上写。 李栖梧好奇地探头看去。 那似乎是一张地契。纸张泛黄，而且时间似乎很久远了。 只见韩追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公元20xx年x月x日。『什么都有』内增加员工一名。员工姓名：李栖梧。本体凤凰。僱佣期限：一百年。此员工享有与店主同等权利，在店主韩追遭遇意外后，为该店铺第一继承人。」 李栖梧：…… 韩追写完这段话后，很随意地抖了抖纸张。 然后李栖梧就眼睁睁地见到，刚刚那段新写的，墨都没干的话变得陈旧，最后和那张古旧的地契纸完全吻合。 韩追把这地契又很随意地放回抽屉，笑着对一旁的幼崽说道：「之前你不是还可惜自己拆二代的身份泡汤了吗？现在继承一家店，什么感觉？」 李栖梧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吐槽：「孔飏说你是个老不死。」喂喂，地契有这么随便的吗？而且，这种地契，政府认吗？ 韩追摸了摸下巴：「他说错了。没准我这两年就死了。」 韩追这话说的像在开玩笑，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 李栖梧的心不知道怎么突然一慌。 就像是一种徵兆。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徵兆。 * 北方的人来的很快。 第39页 早上陈警官还在南城中心大厦和他们看日出，中午，苏情刚来报信，下午，北方来的人就敲响了「什么都有」的店铺大门。 来人有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是个和尚，双手挂着佛珠，张口就是阿弥陀佛。少的是个道士，初生牛犊好像什么都不怕，笑起来，还有小虎牙。 「韩施主。」老和尚行了个佛礼后，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这次的目的，「如今魔气復甦，各地乱象频出，我佛慈悲，还请将凤凰交给我们。」 韩追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坐在柜檯后的椅子里，眉毛都没抬， 「不给。」 两个字掷地有声，十分霸道。 老和尚并不意外，他转头想劝柜檯上的李栖梧：「李施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说，你们可以滚了吗？」 韩追毫不客气地打断老和尚的话，「说起来，我还算你们佛门的师叔祖。你们现在的人这么不懂得尊老爱幼吗？」 尊老爱幼这个词一出，北方来的那个少年道士忍不住笑出了虎牙。 很显然，尊老爱幼的那个老，指的是那个叫韩追的男人，但关键是这男人一张嫩脸，说是二十刚出头都有人信。这样的人对一个额头上都是皱纹，手掌和脸上都是老年斑的老和尚说，尊老爱幼，也太滑稽了点。 老和尚脸色不怎么好：「韩施主，您和我门是有渊源。不过，凤凰并不是您的所有物吧。」 说着，老和尚转头就要和台上的幼崽继续说话。 然而，还没等老和尚开口，一股凶戾之气直奔他面门而去，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眉眼满是阴郁之相，「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滚！」 少年道士脸色一变，他连忙上前一步，九支镇旗浮空而起，转瞬间就结成了一个防御阵法，挡在了老和尚身前。 简简单单的一个「滚」字，犹如实体，直直撞击在虎牙少年结成的阵法上。 少年后退了三步，嘴角缓缓流出了血迹。 好强的戾气。 虎牙少年擦了擦嘴角，就这样，还是对方手下留情了。要是尽全力……简直不敢想像，师父诶，您老人家可是给我接了个苦差事。 老和尚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身上的袈裟无风自动，他就说，邪魔始终是邪魔。不能因为曾在佛门修行，就以为真的能感化。 虎牙少年头疼的厉害，他来的路上就发现了，戒嗔法师嫉恶如仇，一大把年纪还不懂变通。他尊重老前辈，忍了。但到这里，可没人忍他。 虎牙少年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戒嗔法师和韩追中间，露出他那招牌的笑容：「哎呀，别动怒，都别动怒。咱们又不是敌人，好说好商量。干嘛打打杀杀的。」 眼瞧着那位大佬不耐烦地想要彻底将他们赶走，虎牙少年连忙将九支镇旗结成了一个锁龙阵。 「韩先生，息怒，我们还是很有诚意来的。您瞧，倘若我们真是想抢，那进门就抢了，何必还正式的拜访？」 虎牙少年祭出锁龙阵是意在告诉韩追，虽然这阵困不了韩先生您多久，但几秒还是可以。这几秒间，足以让他们带走凤凰幼崽。 「我们是来求助，又不是来结仇。这凡事都得听听当事人意见，你们说是不是？」虎牙少年笑嘻嘻地对着柜檯上的幼崽说道：「李小姐，我是赵晨阳。天一门的道士。这次是来请您帮忙消灭邪物，拯救百姓。请问，您是否愿意赏光，跟我们走。」 李栖梧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韩追，又看了看笑的很亲切的虎牙少年。不是很明白地歪了歪头：「我在这里也可以消灭邪物啊。」 干嘛一定要带她走？ 赵晨阳先是看了一眼韩追，然后打哈哈地说：「我们这里是政府机构，情报网比较齐全……」 「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老和尚戒嗔法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赵晨阳的话，他盯着坐在椅子里的男人，说：「小凤凰，你可知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 第21章 身份 「两千多年前, 秦统六国，杀战俘，行苛政。怨气载道, 妖魔横行。汉时，佛教传入, 我白马寺迦兰法师行至此地，见一黑色幼龙在怨气和魔气中孕育而生。他将其带回取名韩追，韩是迦兰法师俗家姓氏，追意味着追求人间正道。迦兰法师一直抚养、感化那只黑色幼龙, 直至法师圆寂。」 老和尚戒嗔的目光移到了韩追胸前的佛珠：「当时寺中众位先贤遵照迦兰法师遗愿, 将法师身体的骨头制作成佛珠，交给了当时刚化形没多久的黑龙。在不久之后, 黑龙消失不知所踪。」 「龙本是上古神兽，是为祥瑞。但黑龙却从怨气和魔气中孕育, 实乃凶兽中的凶兽。」老和尚戒嗔怒目圆睁，语气十分不快：「小凤凰, 你不应该呆在这里。」 李栖梧眨了眨眼睛, 她看向椅子里的男人。 此时韩追半垂着眼眸，几缕碎发在额间, 让人看不清他真正在想什么。 李栖梧想了想, 怪不得之前孔飏气急败坏的时候说韩追是个没毛的, 可见她这个便宜后代是知道韩追是什么, 居然还骗她说是滞留人间的真佛。 神特么真佛哦。带着佛珠的不一定是和尚, 没准那佛珠是镇压之物。 「小凤凰，跟我们走。」 老和尚戒嗔说着就要上前一步，结果椅子里的男人只是微微抬眼，一股凶戾之气就将他定在了原地。 第40页 戒嗔有些气急败坏：「韩追, 你扣着凤凰究竟有什么意图？」 眼见椅子里的男人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戒嗔转而看向了李栖梧：「小凤凰，你要想清楚。」 小小的幼崽在柜檯上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韩追，又看了看来的两个人。老和尚一脸嫉恶如仇，天一道教的虎牙小道士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倒是有点意思。 「你说话啊，小凤凰。」戒嗔逼迫道。 李栖梧想了想，她回头将粘在身后的符咒给啄了下去。 哎呀，还好那块符咒够大，像个小披风似得在她背后，要不然她啄不着，就搞笑了。 韩追察觉到幼崽的动作，微微抬眸，眼睛里带了点笑意。 李栖梧将符咒撤下去后，昂头挺胸，对着老和尚戒嗔：「啾啾啾！！！」我说话了！ 戒嗔：「……」 赵晨阳：「……」噗！不行，他不能笑，要忍住。 「啾啾啾！」你想让我说什么？ 「啾啾啾！」你能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啾啾啾！」我跟你回去，咱们怎么交流？ 「啾啾啾！」还有人能挺得懂我说话吗？ 李栖梧想想都觉得，她要是跟这老和尚回去，就有点可怜。每天啾啾啾，前面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或许他们会好好对她，然后最终目的还是把她带出去消灭坏蛋吧。她也许就像一个工具一样，每天凄悽惨惨地啾啾啾，却没有一个人停留下脚步。 呜呜呜，不行，她快把自己给想哭了。 幼崽稚嫩的鸣叫声，一声比一声哀伤，赵晨阳摸了摸脑袋，总觉得自己这次好像是充当了坏人的角色。 哎呦喂，师父啊。听说这化身凤凰的小姑娘，本身也就是个刚成年的女孩，把这么大的责任就这么放个少女身上，想想他们这些大人也太没用了点吧。 赵晨阳从衣兜里拿出一根彩绳，他眼睛余光留意椅子里的那个凶兽，见他似乎并没有在意他靠近凤凰幼崽，就大着胆子走到柜檯的边上。 他微微弯腰，将彩绳递到凤凰的眼前：「如果有危险，就弄断这根绳子。我会来救您。」 见幼崽歪着脑袋，没有拒绝，赵晨阳将彩绳系在了幼崽的脖子上。 系完后，赵晨阳站起身，对着韩追微微鞠躬：「凤凰幼崽在韩先生的手里，安全上我们自然是放心。现在各地魔气怨气復甦，颇有书籍中记载的五百年一出的天魔乱象之象。」 「上一次，因魔乱世，小冰河时期足足持续八年，歷史记载当时粮食颗粒无收，百姓不堪其苦，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如今韩先生也知道，华夏国人口是当年的数倍，根本承受不住再一次这种灾难，所以，凤凰对我们人类的重要性，您是知道的。」 说完这些后，赵晨阳回到戒嗔法师的身边，他的手看起来轻轻搭在了戒嗔法师的身上：「法师，我们这次来不过是看一看凤凰。如今的凤凰不过就是个幼崽，说实话，要是真打的话，连你我都打不过，您难道要这样的幼崽去消灭魔吗？咱们这些大人也太没用了点吧。」 说着赵晨阳推着戒嗔老和尚的肩膀露出虎牙笑容爽朗地说：「走啦走啦。幼崽让韩先生养吧。」 戒嗔法师闻言眉毛倒竖，他觉得韩追这个上古凶兽养凤凰，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可是他的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地随着赵晨阳的力气往外走。 「……」 真不愧是天一道教的下一代掌门人吗？戒嗔没有强硬地抵抗，如果他和赵晨阳真闹起来，就是给那个凶兽看笑话了。而且他一个堂堂白马寺高僧和天一道教的小辈闹起来，看起来实在是不好看。 戒嗔法师阴沉着一张老脸最终还是和赵晨阳一起离开了「什么都有」。 店铺重回寂静，李栖梧蹦蹦跳跳站到韩追面前，「啾啾啾。」再给我一张符。 韩追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幼崽半响，最终什么都没说，从一旁扯了一张黄纸，将画好的符咒贴回幼崽的后颈。符咒小披风再次出现。 李栖梧扑棱扑棱两下翅膀：「哎呀妈呀，没这玩意，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韩追单手托腮，嘴角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忽地伸出手指，推了一下幼崽的脑门。 小小的幼崽受不住力度，一个仰壳，咕噜地差点顺着柜檯边缘滚到地上：「韩追，你大爷的！我和你势不两立啊喂！」 李栖梧在被熟悉的手接住后，狠狠地啄了几口。她是疯了才会同情他，觉得他孤单。韩追就是个垃圾人！欺负幼崽的垃圾男人！ 「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主要是……噗，太可爱了。」韩追没忍住笑，道歉道的很没诚意。 「可爱你个大头鬼啊！！！我要回家了！」李栖梧气唿唿地抗议，「你赶快通知我那个便宜后代来接我！」 「好！好！」韩追给孔飏那边去了个电话，等孔飏来把幼崽接走之后，外面天色也渐晚。 漆黑的夜空看不见星星，韩追将「什么都有」的店铺大门关上。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二楼，心里想着的确实幼崽之前脱口而出的话，原来，她已经把那里当做家了吗？ * 李栖梧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回到华阳一品之后，还是气唿唿的。 「韩追他就是个大垃圾！就知道欺负人！」 第41页 孔飏可不敢说大佬坏话，但小祖宗在他跟前，他又不能得罪，否则就别睡觉了。 「是是是，小祖宗诶，你不饿吗？」 李栖梧眨巴眨巴眼睛，扑棱着翅膀来到茶几上，「饿了。」 孔飏连忙把之前叫的外卖给端上，「来，吃饭，吃饭。」 李栖梧很是嫌弃：「又是外卖。」 孔飏吃的大快朵颐：「这可是比米其林三星餐厅还牛的私房菜大厨做的，要不是哥哥我人脉广，根本就叫不来这种外卖。」 「哦，不如韩追做的。」李栖梧毫不客气地点评。 孔飏吃的头都没抬：「也不想想大佬活了多少年。」 李栖梧：「……话说，你之前还忽悠我，韩追是真佛？？？有和尚吃肉的吗？你说谎都不走心！」 孔飏吃饭的动作忽然一僵，苏情之前联繫过他，他知道人类那边有人去找韩大佬，还和韩大佬颇有渊源，这是之前忽悠小祖宗的话曝光了？ 孔飏连忙把电视台调到娱乐频道，含煳地说：「看电视，看电视。」 李栖梧也不是真的想追究孔飏说谎，这孔雀精虽然口里管她叫小祖宗，是她便宜后代，但实际上人家认识韩大佬可比她要久的多。尤其日常交流上，虽然孔飏这人狗腿了点，怂了点，但和韩追相处起来的轻松劲儿是别人根本比不上的。 尤其是和今天来的那个漂亮姐姐比，那个姐姐对于韩追，更多是惧怕，而不是当做同是妖族的朋友。 「今日，有记者拍到，女演员赵兮然和丈夫姜淳低调地去了医院。镜头中我们可以看见，赵兮然走在前面，姜淳走在后面，两人不復之前手牵手亲密姿态。」 「姜淳头顶缠着纱布，看起来伤的不清。话说姜导是怎么伤到的？不会是家暴吧？」 「小八，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另外一个主持人拦住了小八的话头，他们这个节目向来以尺度大闻名，什么都敢说，但有些事也不能乱说。「今天微博上，张姓女演员出了个声明，那天夜里，姜导的房间里不止有她，还有其他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大家聊剧情聊到很晚，而且还喝了点酒，就在姜导房间里睡了。第二天才出房间，没想到被某些别有用心之徒拍到。希望大家不要传谣，不要信谣。」 「在张姓女演员发出声明之后，也有几个工作人员发声明证实此事。其中一名是剧组副导演，和赵兮然是大学好友，在这件事上没理由会帮助姜导。」 「看来姜导这件事也是个乌龙，虽然是乌龙，但赵兮然明显心里也不舒服。你瞧，这镜头里，连碰都不碰一下姜导。」 「当然不舒服，你就想啊，你老婆或者老公和别的异性呆一晚上，哪怕还有别人在，那也不舒服不是？」 …… 第22章 格杀勿论 娱乐八卦新闻就最近的剧本门展开了后续报导, 李栖梧吃完饭挺了挺圆熘熘的肚子若有所思。 「那个是赵兮然求她朋友帮忙证明的吧。」 孔飏点了点头，「这事对于人类来说本来就玄幻。姜淳也是可怜。幸好赵兮然确实爱他，不过……怎么说呢。唉, 终归是那两个人之间的事。」 李栖梧嘆了一口气：「这事说实话确实挺噁心的。但是又不能全怪姜淳。他一开始确实没防备，做了对不起赵兮然的事, 但后来，他为了忍住，把自己折腾的也够惨了。说到底，还是这次的『魔』的错。不过……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李栖梧：「魔为什么选了一个施雅颂之前根本就没接触过的人。只要施雅颂脑子清醒点, 她不可能被魔骗吧？」 「这就是你不了解了。」孔飏对于圈内的人很熟悉, 还是很有发言权的，「陈歌那人, 说实话，就是一个很有担当, 很男人的男人。如果他真的在那种情况喜欢施雅颂，绝对会为施雅颂付出一切, 哪怕施雅颂给他带一摞绿帽。他只会可怜施雅颂有病, 控制不住自己，更加去可怜她。因为陈歌就是那样的人。」 李栖梧若有所思：「所以施雅颂信了。」 孔飏：「没错。当时其实想想施雅颂本身所处的环境就有点复杂。她过去爱玩, 爱包养小鲜肉, 本身就是个放、浪的女人。所以她没觉得自己有病, 喜欢玩男人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但关键是, 那时候她家破产了。她爸据说是在她家公司大楼顶上跳楼的, 她妈正好那天去公司目击到这一切，一下子就疯了。之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银行法院, 什么都来了。可以说一夜之间，她一无所有。」 李栖梧：「变故太大了。」 孔飏：「是啊。施雅颂当时精神其实就不太好。然后就被『魔』趁虚而入，『魔』通过入梦之类的术法，让她在操控下度过了可能发生的一生。想要逼真的故事，就必须要有真实的样本。魔取的样本都是施雅颂在娱乐圈能接触到的人，哪怕她一开始梦里有怀疑，渐渐也不会怀疑。因为所有人，如果真的发生那些事，都会那么选择。」 李栖梧有点明白了：「所以施雅颂在梦中是真的后悔了，所以她才想挽回，她爱上了梦中的陈歌，遇见陈歌后，发现他和梦中的陈歌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已经有了爱人。这种情况下，施雅颂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上辈子』对不起陈歌，她自己后悔的时候都想过，要是陈歌没遇见她就好了。所以施雅颂会以为这是她的噩梦。」 第42页 「啧……魔真的很会操控人心啊。」 孔飏笑了：「魔本身就是从人的身上而来。当然是最懂操控人心。国外不是有七宗罪之说，佛家也有人生七苦。色、欲本身就是最原始的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催生出魔，然后魔又寄生在施雅颂的身上，用她来散播，进而得到更多的食粮。」 「我记得你们之前都说最近不怎么太平，都是这种魔吗？」李栖梧有点好奇。北方来的人请她走，也是为了消灭这种吗？ 孔飏摇头：「怎么可能。这种能有大范围杀伤力的魔，哪是那么容易出的。」 说到这里孔飏皱起了眉，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里按理说是追爷的地盘，不应该啊。」这么想着，他就越发觉得这次事太过蹊跷。 尤其是陈琳琳。施雅颂说她不认识陈琳琳，陈琳琳被情降反噬表面看起来是她自作自受，但是他在陈琳琳那个桃花妖身上看见了一丝不属于她本身的「气」。 那些「气」他在施雅颂身上也看到过，陈琳琳那件事背后真的是施雅颂身上的「魔」造成的吗？ 李栖梧微微歪头：「怎么说？」 孔飏一愣：「什么怎么说？」 「你说这里是韩追地盘，什么不应该？」她可没错过孔飏不自觉的自语声。 孔飏：「……就是大佬应该早就发现了啊。」 李栖梧很是怀疑：「真的？」 孔飏低头把桌子上的外卖盒子一收，「什么真的假的。大佬肯定是早就发现了，没动手的原因估计就是为了锻鍊小祖宗你。你瞧啊，连北方的人都来找你了，小祖宗，你可是天地间唯一仅存的一只瑞兽，救世主呢啊。」 说着，孔飏将垃圾一扔，然后叫着「洗澡了洗澡了」就去了浴室。 李栖梧直觉孔飏又在胡说八道。就和上次胡说韩追的真实身份是滞留人间真佛一样。 但她又想不明白孔飏哪里说的不对，因为从韩追把她捡回来之后，一直也是在锻鍊她。虽然他确实狗的很。 「……」 算啦，不想了！李栖梧勐地晃了晃脑袋，头顶的赤橙色羽翎也跟着摇摇晃晃，小幼崽扑棱扑棱翅膀去客房睡觉了。她还是个美少女幼崽，睡眠不足有碍成长！！！ * 位于南城城东距离古玩一条街不到两公里的一条巷子里，陈警官摸了摸胖乎乎的肚子，正了正帽子，敲响了一栋二层小楼的门。 这座楼外表是仿意式建筑，看起来很有欧洲古老建筑的华丽范。红瓦白墙，圆拱形的小阳台下面是两根白色石柱。 门吱嘎一声开了后，陈警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和外面那种復古建筑装饰不同，小楼里面就颇为现代化。广阔的一楼大厅正对大门的地方悬挂着四面巨大的液晶显示器。 如果李栖梧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显示器上正在360度监视着古玩一条街的一家店铺。 陈警官走到李局身边，小声报告了一声。 李局是个头髮都白了的六十岁左右的男子，他额头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刻痕，不怒自威，后背挺直，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当过兵。 「陈波，这两位是北城那边派来支援的高手。白马寺的戒嗔法师和天一道教的赵真人。」李局对陈警官简单地介绍了来人，又转头和对方介绍了陈波，「这是陈波。我们南城特殊事件管理局专门对接0号目标的工作人员，对于0号目标，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他。」 赵晨阳先是爽朗地一笑，他本来年纪就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露出小虎牙的笑容让他显得异常亲民，「别叫我赵真人，这称号叫的我好像一下子老了四五十岁，我是赵晨阳，清风掌教是我师父。我师父说，把我扔出来就是来歷练的，李局你随便造，不用怕把我用坏。」 李局那张严肃的脸色难得泛起了些许笑意，他和赵清风年轻的时候合作颇多，赵晨阳是赵清风的半子，对他来说，何尝不也是。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李局先是笑骂一声，然后和陈警官介绍了下他这个老朋友半子的能耐，「天一道教有一秘传阵法，锁龙阵。赵晨阳别看他年纪小，天赋十分了得，六岁的时候就能摆出锁龙阵，如今这些年过去，威力不可小觑。」 赵晨阳对于李局的夸奖倒是摇了摇头，「我没来南城之前，也觉得我的锁龙阵功夫是到家了，毕竟连我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来了南城我才知道……我困不住他10秒。」 赵晨阳看了一眼身旁面色严肃沉默不语的老和尚，补充道：「如果有白马寺的戒嗔法师全力帮忙的话，一分钟应该也是可以的。」 老和尚戒嗔「哼」了一声后，沙哑着声音说道：「小辈你不用恭维我。就算有我也顶多延长到15秒，你给李局错误的数字，到时候要真因为这四十五秒的时间差误了大事，哼！」 陈警官听到这些对话后，脸上的肥肉忍不住颤了颤。 李局一看陈波发飘的眼神就知道，他这手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陈波，你有什么想说的？」 眼见陈警官面带犹豫，李局厉声说道，「直接说。不管是什么想法，都直接说出来。我们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心有顾忌。到时候因为你片刻的犹豫，要是出了差错，你担当的起？！」 陈警官浑身一个激灵，他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部，仰头做起了汇报的姿势：「李局，咱们盯着0号目标那么多年，人家安安分分做生意，不害人，还帮我们解决不少事，咱们这么针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第43页 这话说完，陈警官立刻就泄了气，胖乎乎的肚子将警服绷的更紧了。完了，居然否定上级领导的命令，他是最近肉吃的太多，脑袋里都是肉了吗？ 李局倒是没生气，他拍了拍陈警官的脑袋，不管怎么说，陈波也是被他带入特殊事件管理局，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陈波的性子他了解。虽然有时候喜欢偷懒，人也滑头，但正事的时候从来不出差错。 戒嗔听到陈警官的话后，冷哼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波闻言忍不住小声嘀咕，「老和尚偏见真大。」 这话刚一出口，陈波的后脑勺就被李局扇了一巴掌，「对法师尊重些。」 陈警官疼的龇牙咧嘴，立刻老实地低头念了一句：「法师，对不起。」 李局明白，陈波这些年和韩追交往过密，他和曾经年轻时候的他一样，都对那个男人心服口服，但上级的命令必须遵循。 「陈波。他再怎么无害，再怎么帮助人类，也改变不了，他本身就是由怨气和魔气所化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特殊事件管理局存在的意义就是盯着他。从没建国之前，从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起。哪怕朝代更迭，我们的任务一直没有变。」 「盯着他，一旦作恶，倾尽全力，格杀勿论。」 第23章 风铃草（1）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就这样放着……得想办法……想办法……」 旧校舍内, 少女双目赤红，神情癫狂，她双手颤抖, 猩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淌到地上。 「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 李栖梧第二天一大早本想去「什么都有」继续当店员，没想到韩追一个电话过来, 说今天店里没人，不用过去。 「搞什么哦，他这个老宅男居然会出门。」李栖梧狐疑地嘀咕一句后，转头招唿孔飏, 「孔飏, 我今天跟你出去。」她才不要自己闷在家里，而且如果单独出去被北城来的人抓走怎么办？ 「行嘞。小祖宗哦。」 孔飏头都没回地应了一声, 他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对着镜子捣鼓头髮，脸都快贴到镜子上了。许久后左瞧右瞧, 总算觉得满意。 「怎么样，帅的吧？」 李栖梧忍不住捂脸吐槽：「花孔雀哦你。」帅确实帅, 但有点傻乎乎的学生气是怎么回事？ 孔飏对此就当表扬了, 他伸手让小祖宗跳到肩膀，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话说回来, 施雅颂应该是算失踪吧, 《民国追影》那部剧怎么办？」女主角都没了诶。 孔飏将车启动后随口回道：「特殊事件管理局那边会给剧组理由。不过, 女主角没了, 那还得剧组自己解决。剧组只会以为施雅颂犯事了。这种情况肯定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那你那份工作呢？」李栖梧记得孔飏在里面还有戏份来着。 孔飏：「等什么时候剧组重新拍, 我再去。今天你先跟我进另外一个组。」 「嗯？新戏？」李栖梧对此一惊，「这么快就有新戏，郑青很厉害嘛。」 孔飏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夸的是他似得：「也不看看是谁的人。」要是没点能耐, 能当他孔飏的经纪人？ 「不好意思，我没夸你。」李栖梧很是鄙视，「我看郑青跟着你才是倒霉。」她跟着孔飏这段时间可算看清楚了，这只孔雀精天天懒的很。粉丝每天嗷嗷待哺，吐槽经纪人没能力，不会规划自家哥哥，实际上呢，是这只孔雀精不配合。 孔飏开着车穿过重重马路，当来到南城大学门口的时候，李栖梧有点惊讶。 「在这儿拍？」 什么剧组？这么大面子？这可是南城最好的大学，在整个华夏国也是位列前十。想小时候，她大学志愿就是这儿，可惜高中时候，因为沉迷偶像，逐渐学渣。 剧组早早就和校方打过招唿，孔飏因为住在本地，自己直接过来就行，就没和剧组其他人一起行动。 为了避免影响到学生，剧组拍摄尽量低调，甚至周围还有保安进行维持秩序。 孔飏稍稍解释道：「南城大学马上要迎来百年校庆，这次拍的是献礼剧，算是不赚钱的公益电影。」 郑青给孔飏接这个是好意，让孔飏在里面刷脸，顺便沾点高等学府书香气提高逼格。 但逼格这种东西对孔飏来说其实无所谓，他进娱乐圈就是来扩展祛除降头术等邪术业务的。不管他在圈里是红的发黑，还是无人问津，对他业务都没什么影响。 之所以成立工作室，不过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怪异。 孔飏到了后先是和这次献礼剧的导演打了声招唿，然后就去一边临时搭的伞蓬底下做造型。 李栖梧被他託付给了一旁的场务小姐姐，一位二十多岁名叫小圆的女生。 小圆接过幼崽后很欣喜：「呀，嫩黄嫩黄的。好可爱。」 李栖梧很给面子地「啾啾」叫了两声。 小圆年纪不大，性格开朗。在孔飏离开后，就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准备道具。 毕竟是校庆献礼剧，里面有不少拍摄内容是讲过去学生在学校里求学的事。今天要拍的这一块就是男女主在实验楼外的小路上畅谈理想和抱负。 少男少女青春富有朝气，一阵风颳过，道路两旁有树叶从空中落下。画面唯美的不像话。 第44页 但事实上，现在不是落叶的时节，也没那么多落叶，所谓空中飘落的落叶全部都是人工在一旁洒的。 小圆那边准备好落叶，和两名男同事在实验楼顶楼等待。 「今天估计有得拍了。」男同事中戴眼镜的看了眼楼下说。 小圆应该是和他很熟，直接就问：「怎么说？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另外一名男同事接话道：「这我知道，你早上是没瞧见，今天楚琳来时候那张脸啊。对着张导都笑的跟假笑似得。」 「没错，这样我可不信她今天能入戏。」眼睛男接过话头，「一会儿你看吧。cut不会少。」 小圆为难地看了眼放在楼顶的两筐落叶，「要是老咔的话，咱们这树叶根本就不够吧。」 「可不是，今天有的折腾了。」眼镜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落叶都是循环运用的，要是老不过，叶子没了，他们还得下去把这些叶子给收集起来。 「话说，楚琳她是怎么了？」小圆好奇地问。 李栖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实验楼顶阳光明媚，太阳照的她暖洋洋的。她转头往楼下看了眼，剧组已经准备就绪，男女主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在道路两边，工作人员高高举着长杆，长杆上是反光板。 果然，男女主没走几步，就听导演那边喊了一声「咔」。导演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要活泼一点，活泼一点。女主现在还是个充满梦想的少女……咱们再来一次。」 实验楼顶男同事「啧」了一声，「完蛋。」 眼睛男瞥了一眼楼下，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楚琳她的那个好姐姐陷入了小三门。」 「我擦，怪不得她今天早上那脸沉的。她那个姐姐，真是……不过，最近的事那么多，她姐姐那事，也没人关注。」 眼镜男：「说起来最近圈里是怎么了？怎么都赶巧一起被曝光。虽说里面有几个我们都知道确实爱玩，但这次整的，就好像他们以后都不想在圈里混似得。」 李栖梧听见他们说这个，心里寻思，施雅颂和寄生在她身上的魔是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之前他们造成的影响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过了。 男同事：「可不是？我怀疑是大鱼和春来两家公司在斗法。」 小圆闻言一惊：「应该不会吧。唇亡齿寒啊，把那些曝光出去，现在瞧瞧，网上普通人都怎么看咱们圈里啊。都说又乱又脏，没好人，这对圈内舆论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谁知道啊。如果不是那两家斗法，这火怎么会烧的那么大？」男同事还是坚定自己的看法。 眼镜男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诶，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咱们南城本地新闻联播？」 小圆：「哪有时间看哦。天天这忙的。怎么？里面有说什么？」 眼镜男说道：「前段时间不止咱们娱乐圈出事，金融圈、运动圈不也爆出来好几场丑闻吗？就连圈外，也有报导女生夜跑、加班回家遭遇色狼。然后新闻里说，最近研究发现，空气中有某种微量元素增加，会引起人体内荷尔蒙分泌加速。希望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带口罩，少去人多的地方。」 「意思是……荷尔蒙分泌加速才有那么多事？啧。真的假的啊？」男同事半信半疑，以前可没听说过。 眼镜男倒是很信服：「也不是没可能吧。你看春天，那些猫啊，什么的不都发春吗？春天万物復甦，肯定是有什么刺激到动物。现在又有什么引起人体荷尔蒙分泌混乱，不也是有可能的？」 眼镜男这么一说，另外两人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李栖梧在一旁差点没笑出来。这解释，特殊事件管理局那边可真行。 楼下男女主的拍摄终于有所进展，实验楼顶上小圆他们也不再聊天，当男女主走到位置的时候，树叶零零散散地被他们洒落在地上。 「一次过，一次过哦。」男同事一边洒，一边小声祈祷。 然而，男同事的祈祷似乎并没有什么鸟用，只见不远处本来还在围观拍戏的学生忽然骚动起来。惊唿声，说话声虽然不至于影响到拍摄，但那些学生慌慌张张集体离开样子还是引起了剧组侧目。 张导微微皱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挥手让人去看看，没一会儿刚刚离开的工作人员就大唿小叫地回来了，「张导，出事了！云霄楼那边有人要跳楼！」 这消息一出，剧组一片譁然。 实验楼离云霄路并不远，从这里过去也不过300米。 张导略一寻思，立马大声对乱了的剧组说道：「都在这儿呆着。哪也不许去。小陈，你们继续拍。我去那边看看。」 眼看着还有半年多就百年校庆，这时候出这么一出，无疑是给这百年学府蒙上了一层阴影。 孔飏的戏份还没到，他抬头对实验楼顶楼比划了个手势，然后就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在张导走后，也悄悄离开了剧组。 李栖梧立马把自己装成一只啥都不懂的小鸡仔，蹦蹦跳跳，在小圆不注意的时候，嗖地蹦下了楼。 「哎呀！孔老师的宠物！」 小圆的叫声中夹杂着惊恐。李栖梧只能内心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抱歉，她在落下的过程中调整身形，然后悄咪咪地追着孔飏而去。 云霄楼那边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第45页 教学楼不高，只有七层。六楼靠近边上的一间教室，此时窗户大开，一名女生正坐在窗边。 「我天啊。怎么又来？」 「三天前出事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吧。」 「她哪个院的？」 「不认识，有谁认识吗？……卧槽，你们看班级群里，有人说，又是中文系。」 第24章 风铃草（2） 「咱们赶紧去教室。」李栖梧小声催促。 孔飏点了点头, 保安虽然拦着学生不让靠近教学楼，但对于孔飏这个妖怪，这都是小case。 教学楼里围观的学生都被赶出去了。 六楼教室空荡荡的。只有两名老师在苦口婆心地劝, 「杨乐，你这是干嘛？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和老师说啊。」 「对对, 生命只有一次，你跳下去了，也解决不了。」 孔飏在门外听了半响，教室里始终没有传来女孩的声音。 李栖梧有点着急, 「不进去吗？」等那女孩要是真跳下去就晚了。 「先等等。」孔飏微微蹙眉, 并没有立刻进去。 李栖梧很不理解，救人干嘛还要等啊。要是真跳下去, 不就什么都晚了，难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什么魔术吗？ 正当李栖梧打算宁可暴露妖怪身份, 也要冲过去的时候，教室里忽然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窗边的女孩回头, 脸上全是泪水：「郑老师, 陈老师，你们别劝我。是不是只有跳下去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要让他们后悔, 让他们知道, 什么叫流言可以杀人！」 说着, 窗边的女孩似乎就要往下跳。 李栖梧一愣, 见孔飏还是不动, 扑棱着翅膀就要飞过去。 孔飏伸手一抓，把幼崽抓在掌心：「等等。」 「等什么啊？」李栖梧焦急地往教室里看，结果正巧看见，窗边的女孩被消防队员一个飞踹踹进了教室。 李栖梧：「…………」 一阵人体落地的咚咣声响, 两名老师赶紧上前把摔倒在地上的女孩扶起，边扶边斥责：「杨乐，你也不想想你父母。养你这么大，要是让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得多伤心。」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孔飏微微转头，只见几名民警和消防人员从楼道的拐角处赶来。 在教室门口看见孔飏这人，民警先是一愣，「你是……孔飏？明星？怎么在这儿？」 孔飏态度很谦逊：「剧组正好在南大拍戏，听说这边出事，我就过来看看。本来想着要不要进去劝劝，没想到正好看见消防的人到了。」 「哦，这样啊。」民警也觉得一个学生跳楼总不可能和个明星扯上关系，也没在意，只是严厉地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教室里杨乐摔的浑身都疼，她见消防队员从窗户进来立刻挣开了两位老师的搀扶扑了过去：「你为什么救我啊！让我死！让我去死啊！」 从窗户进来的消防员很年轻，被一个女孩这么扑过来疯狂的责骂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两位老师和赶过来的民警连忙把人拉开，女生还是在哭叫：「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在救我！就算今天我跳楼死不了，明天我还会割脉，吃药，我就不信我死不了！」 「你明不明白，你以为你救我很高尚吗？！你根本就不是在救我！你在拉我下地狱！人间的地狱！」 孔飏眉头皱的更深，他上前走了一步，「我说，女孩，你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冷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寒意。 被孔飏抓在掌心的李栖梧一愣，这是她认识孔飏以来，头一次见到他用这么冷的声音说话。 教室里疯狂的女孩忽地浑身一顿，时间仿佛都暂停了。 孔飏在教室里人的目光下走到刚刚女孩准备跳楼的窗户旁，往外望去：「云霄楼这这里地理环境其实很好。消防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一目了然。」 孔飏从窗边转过身，窗外的阳光为他度上了一层阴影：「你之前一直不开口说话。表现的平静的过分，就连你的两个老师都怕民警过来刺激到你。消防人员只能在楼顶布置好。你从楼下人的反应中，知道已经到时候了，你才回头对两位老师说出你真正想要控诉的东西。」 「可以说，真不愧是高等学府里的高材生吗？步步为营，算计的面面俱到。」 名字叫「杨乐」的女孩被说的一愣，其实不止是她，被孔飏抓住的李栖梧，进屋劝说的民警和消防员都是一愣。那个被女孩骂懵了的年轻消防员更是神色复杂。 但杨乐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冲着孔飏大叫：「你胡说八道！」 孔飏冷冷地看着她，将女孩的心思无所遁形。 女孩双手抱住自己，不断地重复「你胡说八道」，但那几个字声音却越来越弱。 民警上前一步，阻挡在女孩和孔飏之间，不贊同地对孔飏说：「别刺激她。」又沖一旁愣住的两个老师喊道，「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她去校医院。」 孔飏在民警过来的时候就不再是那副冷冷蔑视的模样，他笑眯眯的对民警道歉，「嗐，知道啦，知道啦。」 孔飏对民警行了个抱歉地礼，「我这就走，这就走。」在路过年轻消防员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再说别的。 在孔飏带李栖梧回剧组的路上，小小的幼崽全程懵逼。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她她、她是故意的？！」 第46页 孔飏脸色带着淡淡的不耐，但这分不耐却并不是对着幼崽，「哼，人类！」 李栖梧：「……」这地图炮。她也曾经是人类，感觉有点被冒犯。 察觉到小祖宗还有些懵逼，孔飏把幼崽托起，「小祖宗，你就是太傻。多被骗几次，就好了。」 李栖梧：= = 不好意思，她并不想要这种体验。 今天的跳楼事件简直刷新李栖梧的世界观，她也就不在乎孔飏说她傻了。想着之前要不是孔飏当机立断一把捉住她，她都冲进去暴露自己妖怪身份了。 但李栖梧一点都不后悔，人命和暴露妖怪身份，当然是人命更值钱。那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还有更好的未来。 但要是一场戏让她暴露了，……感觉好不值啊。想想都觉得自己傻逼。 不过……如果还有下一次，李栖梧想了想，她应该还是会出去。反正有特殊事件管理局兜底，到时候说她是什么新型仿生机器人不就好了？ 「但是……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一出啊。」李栖梧脑子里回想了一圈那个叫杨乐的女生说过的话……「流言可以杀人……她被校园霸凌了？」 孔飏对此没什么兴趣：「谁知道。」 「……」 李栖梧有点搞不懂自己这个便宜后代。 要说孔飏对人类很冷漠吧，之前还很积极地过来救人。要说很喜欢人类吧，又在某些方面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相当冷漠。 不知道怎么的，李栖梧想到了韩追。 孔飏是韩追的朋友，韩追是不是也是这样？不……李栖梧摇了摇头，韩追不是。韩追更倾向于厌倦，对人类，对妖，对一切都很厌倦。她在他的那双眼睛里看不见喜好。哪怕他平时喜欢逗她，欺负她，也不过是随手对待一个玩意。丢了也完全不在意，不会放在心上。呵，哪怕他把她的名字写在了那张地契上。 「……」这么一想，韩追好狗啊。 李栖梧打了个哆嗦，她过去是多傻缺察觉不到韩追身边的那种冰寒。这是离的越远，反而越后怕？ 孔飏回剧组的时间比张导要快。 剧组那边心思浮动，张导离开前虽然吩咐副导演继续拍，但演员们哪还有心思拍，要是校庆前真出事，哪还能举行校庆？舆论风尖浪口，那可不得要多低调有多低调。这样一想，这部献礼剧怕不是要流产。 张导又过了许久才回来，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将剧组的人叫齐后，说道：「拍摄暂时暂停。復拍时间待定。都等通知吧。回去后别乱说话。」 剧组工作人员人心浮动，但都没有说话。各种拍摄道具都开始整理收起，场务小姐姐小圆期期艾艾地蹭到孔飏身边小声道歉：「孔老师，您的宠物不小心掉楼下了。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说到后面，隐约都带起了哭腔。 李栖梧听的这个愧疚，她还没等孔飏说什么，就从孔飏的衣兜里「啾啾啾」地蹦出来。 「啊？它没事？」小圆惊喜的手足无措。 孔飏笑了笑，散发着花孔雀的魅力：「抱歉，吓到你了吧。我家这个小祖宗呀，特别黏我，还调皮。没事，别伤心了。笑笑，女孩子就要开开心心的。」 小圆被安慰得脸都红了，她慌乱地点头行个礼，扔下一句「我得去收拾了。」就跑的远远的。 李栖梧：= = 好一个四处沾花惹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的花孔雀。 孔飏一点自觉都没有，潇潇洒洒地把身上的妆卸了，换成来之前自己的装扮。 就在孔飏即将离开剧组的时候，他在剧组不远处看见一个踌躇的橙色身影。 是那个年轻的消防员。看着不过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 那个大男孩见到孔飏向他走过去的时候更加无措。 「你在等我？」孔飏问。 年轻的消防员点了点头，良久才小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栖梧看着眼前的小哥哥忽地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今天的事冲击的不止是她的三观，也包括这位年轻的小哥哥。 孔飏眨了眨他那双艷丽的眼睛，微微歪头：「这很重要？」 年轻的消防员有些迷茫地张了张口：「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否有意义。我在昨天……没有救下一个女孩。当时楼下都是看热闹的人，都在对她喊，想死就跳啊。不跳肯定就是不想死。我……没救得了她。我记得她那双眼睛，记得她在掉下去之前对我轻轻说的那句『谢谢』。」 「她在谢我什么？谢我只有我没放弃她吗？但我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我以为，我今天终于救下了一个人。结果你说……」 年轻的大男孩嘴里带着迷茫的哭腔：「……结果你说、你说这就是一场骗局。」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李栖梧从眼前的小哥哥身上品尝到了的未言说出来的疑问，他在迷茫，迷茫自己所面对的这个世界。迷茫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人。 为什么有人能在楼底下看热闹，说着幸灾乐祸的话，不知道那是压倒即将情绪崩溃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不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对他说谢谢，明明她其实也是想活的吧。但他却没有将她从崩溃中拉出来。只得到了一句让他不能接受的谢谢。 第47页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的女孩要这样，她谴责他把她留在阳间的地狱，在他怀疑自己的时候，却被告知这就是一场骗局。 第25章 风铃草（3） 一股怒气烧得李栖梧心口窝都在疼。 为这名迷茫的小哥哥。他应该是才入职不久, 脸嫩的过分，结果就遇见这么让他承受不住的事。 她想张口，想告诉他, 你不要怀疑，你没错。你所做的一切, 都无愧于你的职业，你的良心。不要迷茫，请坚定地往下走。 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是一个幼崽,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化形？究竟还要多久她才能长大？ 难道她就要一直这样子？几十年, 甚至几百年，就一只鸡仔大的幼崽？ 孔飏忽然觉得衣兜的地方滚烫得厉害, 他默默按住衣兜简直脑壳在疼，哎呦我的小祖宗餵。 孔飏抬头看向眼前迷茫的大男孩, 他走上前, 和之前教室里一样，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世上脑子有病的人类那么多, 你一个正常人能明白神经病的想法？别想太多, 少年, 好好做你的工作。实在有心理压力, 就和你们队长说, 你们那应该有心里调解员，多去谘询谘询。你……没错，甭管是真想自杀还是假自杀，你救一个是一个。管她是为了什么, 活着对你来说不就是胜利？」 孔飏再次拍了拍年轻消防员的肩膀，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到了车里，孔飏才把烫得快烧起来的幼崽从衣兜里掏出来，「小祖宗唉，别拔苗助长，你现在化形不怕变成婴儿啊！」 李栖梧：「……？！」 嗯嗯嗯？难道不是恢復成十八岁？ 孔飏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李栖梧怒火上头的脑袋浇个透心凉。 眼见幼崽身上的灵力不再乱炸，孔飏终于松了口气。 李栖梧看了孔飏准备启动车的手一眼，突然说：「先不回去，咱们去校医院。」 孔飏：「……」 李栖梧还是气不过，「我有话要问她！」她非得要搞明白，那女生到底怎么回事啊，不知道她差点把一个小哥哥搞得神经崩溃吗？ 校医院那边很好找。 甭管那个叫杨乐的女生是真自杀还是假自杀，她情绪上还是过于激动，老师哪敢把她送回宿舍，万一被那个半路进来的给激的真自杀了怎么办？ 校医院那边至少能看着点。 李栖梧和孔飏到的时候，那名叫杨乐的女生正坐在病床上，后背靠着墙，脑袋转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开门的声音，杨乐转过头，见到是孔飏的瞬间，表情有片刻的扭曲。但很快又恢復到了平静，「我知道你。是个明星，叫孔飏。」 孔飏并不意外，毕竟他很火。 杨乐：「谭蓉喜欢你。她经常说你。」 孔飏挑了挑眉，在想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杨乐：「你很火，如果我的遗书上写，是被你侮辱，你说……你会不会红到极时化成灰？」 李栖梧：「……」靠，这是想报社吗？她不忿地挣扎出来，孔飏连忙按住衣兜，安抚性地示意小祖宗稍安勿躁。 孔飏扬起一抹笑，他本来就容颜艷丽，这分笑让他带上了少有的邪肆，让病床上的女孩呆了一呆。 「你不会哦。因为你根本就不想死。」 杨乐忽然变得很激动：「哪怕我是真的不想死，但你把我揭穿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我变得真想死就全是你逼的。你就和那些看热闹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孔飏笑得更加灿烂，「所以，就活该那个年轻消防员被你骂？你说他把你拉进阳间的地狱？你说他是刽子手，是真正的兇手？你没看见他茫然的脸吗？那位弟弟可是比你年纪还要小。」 杨乐的身体一僵，脸上流露出一丝愧色，但她还是嘴硬地说，「我说的没错。」 孔飏对于杨乐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感兴趣，要不是小祖宗非要来，他早早就回家窝着去了。人要自作孽，干嘛要拦着。他斜靠在门口，懒洋洋地说，「我对这些其实都不感兴趣。只有一个问题，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自证清白？」 杨乐盯着门口的男人，就和曾经谭蓉无数次和她安利时一样美丽帅气，然而这个男人知道吗？知道曾经有人那么爱他吗？她一直不理解追星是什么心态，为什么谭蓉会因为喜欢的爱豆哥哥一张照片，一场舞台尖叫，兴奋，本来家境就不算富裕，还省吃俭用去打榜，冲量。值得庆幸的是，这人几乎没什么代言，唯一的代言不过是一款香水。还是没什么名气的小众牌子。 「你知道谭蓉吗？」杨乐没忍住轻声问。 孔飏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杨乐也没打算等孔飏的答案，毕竟谭蓉只是万千粉丝中的一个，孔飏根本就不可能认识。 「她很喜欢你。喜欢你的舞台，你每次发歌，她都把为数不多的零花钱都拿来买电子专辑，然后一张一张送给全班，送给隔壁班，甚至整个系。全看她那时候能买多少。」 「三天前，她死了。」 「背地里，所有人都在传，是我杀了她。」 李栖梧闻言一愣。她悄悄探出头看向病房里的女孩。 杨乐此时脸上又哭又笑，双手攥紧了床单，不自觉地颤抖。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杀了她。就因为系里都在传，谭蓉死了，兰教授博士生保送的机会就到了我身上。」 第48页 「所以你就设计了这一出？」孔飏再次觉得，人类真的是有病。 杨乐恨声说道，「既然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我杀的，明里暗里都在说我是兇手。我就要让他们得到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张口就来的话，将要活生生地逼死一个人。」 「都敢去假死，也不敢去查真相？」孔飏摇了摇头，「你的心理还真的脆弱。」 杨乐张了张嘴，虚弱地争辩：「那是你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恶毒。」 孔飏冷笑：「所以呢。她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才三天，警方那边有什么消息，是自杀，还是他杀？谁最有嫌疑，现场有没有什么痕迹，你都不关心，不想着还她一个公道吗？」 杨乐愣愣的，仿佛恍然大悟般，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喃喃自语：「我这都是在做什么啊。」 孔飏没再理病房里的女生，带着李栖梧回了华阳一品。 李栖梧到家后，浑身都不得劲，如果她是人的话，一定是皱着一张小脸。 「那个杨乐的脑迴路……好奇怪。说起来，我在她身上看见，『气』好像有点不一样。有黑色，会不会又是因为什么『魔』？」 孔飏摇了摇头，「人都有负面情绪，她刚刚情绪太激动，身上负面的『气』过多，所以才会那样。」 李栖梧一想也是，可能是她太敏感了。魔本来就是由人产生的各种负面欲望，汇聚而生。就像上次的色、欲。相爱是喜乐，正面的感情不会成为魔的食粮。只有淫、邪才会。魔将身上的负面欲望扩散出去，人类抵挡不住，陷入魔营造的负面欲望，进而沉沦，将更多的食粮反哺给魔。 杨乐身上的黑气虽然比路上的路人要多，但鑑于她那时候精神不济，也是有可能。毕竟比上次那些被色、欲影响到的人类身上的黑气要少的多。 「话说回来，韩追他能去哪啊？」李栖梧扑棱两下翅膀，她这是被欺负上瘾了？一天不和韩追斗嘴，就浑身难受？ * 「什么都有」一公里之外，特殊事件管理局总部。 「李局，0号目标出门了。」 「0号目标开车转去平安街。」 「李局，0号目标失踪了。」 巨大的液晶屏上显示的是平安街距离韩追那辆普通家用车最近的摄像头。 摄像头中的画面被放大了数倍，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车里的人不见踪影。 李局对于这种事并不意外，以前能随时监控到0号目标韩追，不过是因为对方懒得隐藏自己行踪，并且照顾他们这些监视者的情绪。 但事实上，韩追没有义务这么做。 李局哪怕因为前半辈子都将时间放在了韩追身上，被对方的人格魅力感染，但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他也不得不去做他该做的事。 立场生而不同。 「以平安街为中心，调用全城监控，一旦发现0号目标行踪，立刻锁定。」 李局转而对一旁观察的天一道门少掌门说道，「戒嗔法师在0号目标出门的时候，就追了过去。现在，如果晨阳有什么办法，请随意。」 赵晨阳看了眼液晶显示屏中的画面，转头问：「李局，你手里有南城的地图吗？」 李局立刻说道，「有，而且不止有地图，过两天，还会把整个南城的沙盘模型送过来。」 特殊事件管理局一直都有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完整的呈现了南城的所有地貌。 但沙盘每年都要更新，毕竟南城这些年飞速发展，不是这里拆了就是那里改建了。前段时间把沙盘送去修改，还没送回来。 南城的地图很快就被送了过来。一张长两米，宽两米的正方形地图被贴在了白色的面板上。 李局：「现在我们大都用卫星地图，这张就收起来了。」 赵晨阳走到面板跟前，细细打量，「好一个困龙阵。」 整座南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困龙阵，困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李局看着这张地图也很感慨，他是眼看着南城这座城市飞速发展的，但没想到，当年迦兰法师竟然能预知两千年后的事。 两千年前，南城还不是南城，作为古战场，阴风阵阵，黑龙在这里孕育而生。迦兰法师死前曾画了一副困龙阵，地界绵延之广，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出于对这位高僧的信任，所有人都按照迦兰法师的吩咐，一点一点完成了困龙阵。 在他们完成困龙阵的第一年，失踪的黑龙没有出现。 在他们完成困龙阵的第三百年，五胡乱华，生灵涂炭。 所有人都说，是黑龙在作孽。 所有人都在祈求，祈求凤凰现世。因为迦兰法师说，天地平衡，凶兽现世就一定会出瑞兽。 然而他们祈求了十年，百年，凤凰始终没有出现。 后来，世间出现了一位奇人，他长发如墨，飘飘如仙，胸前挂着一串佛珠，他斩妖除魔，将吃人的魔通通杀尽。 没了散播灾厄的魔，人类世界渐渐恢復秩序，迎来了新的朝代。 那位奇人主动走进了困龙阵，在此定居。小小的村落渐渐变成城池，歷经千年变迁，成为如今华夏国知名古城南城。 赵晨阳看了半响，嘆了一口气，「这阵根本就困不住他。」 第26章 风铃草（4） 李局闻言笑了, 「你师父当年也说过这话。」 第49页 赵晨阳有点意外：「李局就不怕韩先生是出了南城，去其他地方了？」 李局想了想，半响, 无果，「真要是这样, 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他能隐藏行踪，我们无法用飞弹锁定他，而且用飞弹轰他，真的能轰死吗？」 「知道我们第一次发现凤凰的时候, 有多惊讶吗？」李局一直都是个严肃的老人, 此时竟然难得地笑了起来，「身为上古凶兽的黑龙现世两千年, 凤凰始终没有出现，我们都在想, 迦兰法师说，天地平衡, 凶兽现世定然会同时诞生瑞兽。是不是, 天地不再平衡。尤其是这些年，人类繁衍的越来越多, 各种魔层出不穷, 没准所谓的天地平衡是把我们这些人类都灭了。」 「所有的传说都在说, 凤凰逢乱必出。但凤凰始终没有出现, 凤凰会不会也像其他上古瑞兽, 白泽、玄武一样彻底的消失了？本身凤凰会现世这个传说就不怎么靠谱。」 「但没想到，凤凰居然真的现世了。」 「在上古凶兽被孕育而出的两千年后。你说……为什么是这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晚了两千年的凤凰现世了？」 赵晨阳摇了摇头, 北城那边对此也有诸多猜测。在听说凤凰现世的时候，立即派了如今最厉害的佛道两门来南城。 北城那边实在是怕出变数。 据特殊事件管理局千年来不间断的史料记载，韩先生为人死宅，有猜测是迦兰法师的困龙阵起效，或者迦兰法师的佛骨佛珠对凶兽进行了镇压，总之，韩先生一直定居于此地，没作乱，安安静静。 这种情况凤凰为什么会现世？难道说韩先生不打算安分了？刚出生的凤凰能敌得过化形两千年的上古凶兽？韩先生要是真的不安分了，那应该怎么办？ 棘手，太棘手了。 赵晨阳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枚古钱币。上边非常简谱，只有一根红绳。 这位年轻的天一道门少掌门嘴里念念有词，忽地手一松，古钱币竟然疯狂地晃荡起来。 赵晨阳脸色勐地一变。 他不敢置信地移动着手，不论他在地图的哪个方位，那枚古钱币都在疯狂地晃动。 汗水渐渐从赵晨阳的额头滑落，李局虽然不懂道门术法，但从赵晨阳忽变的脸色中品出了一二。 「怎么了？」李局忙问。 赵晨阳这才发现，他刚刚甚至都屏住了唿吸，就像怕惊动了什么一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严重：「李局，南城糟糕了。」 * 韩追漫步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南城是一座古城，这些年为了响应国家保护古建筑政策，南城里许许多多的老四合院并没有拆迁。 青石板路，破旧的院落，走在这里，就像穿越了时空。 韩追甚至在想，这时候要是下点小雨，打着把油纸伞就更有意境了。 一阵急风颳过。天空本是晴空万里，莫名就阴云汇聚。哗哗的暴雨瞬间从天而落，路上的行人纷纷跑了起来。 韩追的手轻轻一翻，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他的掌中。在雨滴即将低落在他头上的时候，他撑起了油纸伞。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古老小调，韩追心情很好地推开了一扇院门。 院子杂乱老旧，灰尘在暴雨的沖刷下渐渐化作泥泞蜿蜒的水流。 油纸伞下的男人忽然一笑，「跑的倒是快。」 * 「报告李局，发现0号目标。」 急切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液晶屏幕上瞬间就出现了韩追此时的影像。 一把油纸伞下，俊美的男人微微仰头，他的目光直视着最近的摄像头，似乎在通过那个摄像头，通过四通八达的电路看向特殊事件管理局。 李局发白的脸渐渐恢復了血色。 刚刚赵晨阳的话实在是太过吓人，光是脑补就觉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赵晨阳说，南城如今处处都是怨气，都是魔气，仿若一处阴邪汇聚之地。 他本想通过术法寻找南城哪里凶戾之气最盛，想必就能在哪里找到韩先生。没想到，术法给他的反馈却是南城处处都是凶戾之气。 这和乱葬场无异，甚至更加凶煞。 但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韩追做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万千种可能在脑子里晃过，简直就像要爆、炸一样。 这时候，管理局的员工突然喊，发现0号目标，让他们从那场恐怖的风暴中回神。 那个如仙如魔的男人走回他那辆和普通家庭一样的代步车里，汽车在雨中缓缓开动，天空的雨渐渐变小，直至停止，雨水从车身滑下，他们看着那个男人回到了「什么都有」。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坐在店里，一边看电视剧，一边捣鼓手机玩。 李局和赵晨阳把心放进肚子里一半，对视一眼后，一起进了办公室。 「晨阳，你说南城……这满城的凶戾之气是怎么回事？」 * 「孔飏，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们一样化形啊。」 李栖梧蔫蔫地站在飘窗边，趴在玻璃上往下望。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哗哗的暴雨下的十分突然。冷风从纱窗吹入室内，带来了雨水沖刷后的清新味道。 孔飏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闻言头都没抬，「这可说不准，要机遇，而机遇，可遇不可求哦。」 「什么机遇？」李栖梧问。 第50页 孔飏想了想说，「每个妖都不一样。我当年是四处傻玩，从来没觉得自己活的不像其他孔雀那样。就傻玩到容先生所在的古镇，在去偷吃东西被镇民追赶到一处小巷里忽然就化形了。」 李栖梧听的满头黑线，「你就这么直白地说自己的黑歷史，不觉得丢人吗？」 孔飏翻了个白眼：「小祖宗，我这已经很不丢人了好不好。你知道那狐狸精是什么时候化形的吗？被猎人抓住差点扒皮变成狐皮大衣，和她一比，哈哈哈，够我笑话她到死了。」 「狐狸精？」 孔飏：「就昨天你见到那女的。」 昨天？李栖梧想了想，忽然想起在韩追店里见到那位又妖又媚的女顾客。只不过下午遇见北城来的人，让她完全把那位姐姐抛在了脑后。李栖梧恍然大悟，「不愧是狐狸精哦，长的好漂亮。」 孔飏撇了撇嘴：「她漂亮？还没我好看吧。」 李栖梧：「…………」她这个便宜后代好自恋啊。而且一个大男人居然不要脸的和女人比漂亮，好呃呃呃让人无语好么。 「好想快点化形啊。」 李栖梧拉长了嗓音，软软的幼女音就像撒娇一样。她自己倒先是鸡皮疙瘩起一身，打了个寒颤。 孔飏注意到这个，诧异道：「你不是凤凰吗？还会冷？」 李栖梧：「……你好烦，别和我说话。」 外面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雨停下没多久，韩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孔飏本是想直接挂掉，这时候来电话不是在打扰他打游戏吗？结果一看来电显示是追爷，立马就点了接通。 希望追爷不知道他刚刚想法，在得知追爷是让他把幼崽送到店里上班后，孔飏立马拍胸脯保证：「追爷您放心，我保证给您安全送到。」 李栖梧：「？」 孔飏起身从茶几上拿起钥匙轻轻一抛，对李栖梧说道：「走了，小祖宗。送你去追爷那。」 孔飏的车开的很快。在路过古玩一条街停车场时，心疼地看着被停在露天停车场的兰博基尼。 草绿色的车身很是醒目。刚刚下过雨，孔飏眼尖地看见那辆车的车身被雨水冲出一条条水痕。 真特么的暴殄天物啊。追爷啊，你说你也不给这辆车找个带遮挡的车位，就算有你韩大佬的术法在，没有偷车贼会偷，但您老根本就不开，要这辆车到底是为嘛啊。 尤其是想到这辆车还是他的救命钱，价值等同于他的命。孔飏莫名有一种自己这条命被扔进垃圾堆的错觉。 孔飏连忙把眼睛移开，将小祖宗送到「什么都有」后，脸色七彩斑斓，精彩得很。 李栖梧没注意到孔飏的脸色，她欢快地蹦到老位置，和韩追「啾啾」地打了声招唿。 「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怎么又要我来上班？」软软的声音更像是撒娇，而不是抱怨。 韩追摸了摸幼崽脖子上的绒毛，在被幼崽嘟囔一句「别对少女动手动脚」并狠狠啄了一口后，脸色变都没变还是笑眯眯的。 「孔飏，有什么话你就说。瞧你那脸色，要不要买点治便秘的药啊？」 「……」孔飏无语了几秒，艰难地说：「追爷说来那就来吧。」反正他是不会吃的。而且来了追爷店里不拿点东西，就会中「倒霉」debuff，这不是追爷故意施的法术，而是追爷在这里盘踞多年，这处房屋，这方土地自动记住了黑龙这个上古凶兽身上的厄运气息，衍生出来的诅咒一样的debuff。 从货架那边拿了一个小瓷瓶，孔飏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我说追爷，那辆兰博基尼，您老不开，就还我呗。」 韩追掀了掀眼皮，既没同意，也没否认。 孔飏心里一喜，有门，「换成什么，您随便提。」 孔飏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大方。没办法，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娱乐圈热钱来的快，要说人间的货币，他比追爷有钱。 别看追爷活的久，身边有的全是古董。古董是值钱，但不变现的话，也相当于没钱。 韩追倒是没什么想要的，当初要孔飏那辆车，完全是因为和幼崽斗嘴玩。 不过……韩追看了眼柜檯上的幼崽，养幼崽还是要花钱的。 「你折现吧。」韩追也没含煳，直接说道，「钱到了，绿帽车你开走。」 「绿帽车」这个李栖梧曾经对那辆车的称唿一出，孔飏就皱起了一张脸，嫌弃的差点张口就说他不要了。 孔飏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是这两个土包子不懂时尚。草绿色，多好看啊，就和他的羽毛一样。 想来想去，孔飏还是没捨得就这么放弃，应了追爷一声后，就回去准备钱去了。 孔飏这个活宝一走，「什么都有」就安静了不少。 李栖梧仰头看着韩追，小翅膀扑腾了两下，又放下。 「怎么了？」韩追的目光从电视剧上移开，幼崽明显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啊。 「啊？」 这句「怎么了」问的没头没尾，李栖梧有些微愣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小小的幼崽没精打采，「没怎么，就是上午和孔飏出去的时候，遇见点事。」 第27章 风铃草（5）——化形…… 李栖梧想了半响, 最终发现自己好像无话可说。 不论是杨乐，还是那个年轻的消防员，甚至是那个已经死去的谭蓉。他们身上发生的事让她心情低落, 心里难受，但她说出来又在控诉什么呢？ 第51页 是那些凑热闹的人？还是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 华夏国人自古都爱看热闹。有的人不长心, 又蠢又坏，她为什么要在那些又蠢又坏的人身上浪费精力？网上那种人太多了，在屏幕的背后，嘴里说着恶毒的话语却毫不悔改。她又不是神, 怎么可能改变他们？况且神就真的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吗？ 她只是在为别人的故事而悲伤, 她什么也做不了。 「韩追，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天理循环, 报应不爽吗？」李栖梧没有说让她上午烦心的事，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韩追双手抱胸, 向后往椅背上一靠：「你小脑袋瓜里就在烦恼这个？」 这话刚一出口，就见到幼崽眼睛一瞪, 似要炸毛, 韩追连忙补充地说：「就歷史来看，朝代更迭不就是一场天理循环, 报应不爽吗？皇帝苛政, 民不聊生, 官逼民反。歷史的车轮滚滚, 这种例子不要太多。」 李栖梧觉得韩追说的也太大了。她不怎么满意地说：「纣王逼姬昌吃了自己的儿子, 后来姬昌建立大周王朝。对于纣王来说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但对于伯邑考，他好惨啊。他又有什么错？」 韩追摸了摸下巴, 忽然说道：「《封神榜》是神话故事。」 意思是姬昌食子这事是编的。 李栖梧一口气被噎的差点没上来，「喂喂，你和我还是传说中的生物呢。况且……哎呀，你好烦，我又不是在和你说《封神榜》到底是不是神话故事。」 软软的你好烦，就像在撒娇一样，李栖梧觉得自己的气势不够，她扑棱着翅膀蹦到电脑的显示屏边沿，与韩追的视线齐平：「你瞧，现在网络上有好多人说着根本不负责任的话，听风就是雨，如果有人因为他们那些恶毒的揣测死去，那他们不会遭报应吗？」 韩追盯着视线前方的幼崽半响，冷不丁地回了一句：「这就是你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原本气势汹汹的幼崽浑身一僵，对面那双眼睛漆黑又平静，她身上积攒起来的气势就这样忽地一泄。 她果然不是韩追这个老妖怪的对手，轻而易举地就被套话了。韩追看起来插科打诨，实际上居然将了她一军。 李栖梧自暴自弃地说：「是呀。我从一位消防小哥哥那里听到一个女孩临死前对救她的人说了句谢谢。楼下有人缺德地煽风点火。小女孩真死了，那些坏蛋不会遭报应吗？今天还有个女生被流言伤害，她假装自杀，自证清白，为了逼真差点把那消防小哥哥给逼崩溃。这操作脑迴路也够清奇了，但是……啊啊啊，真的好烦啊。」 韩追静静地听着幼崽抱怨，哪怕李栖梧把这些说的多具体，多愤怒，他的眼中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在幼崽发泄地说完之后，说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天理循环。后人肆无忌惮花销，做尽坏事，最终败光祖宗家业，破产穷困潦倒，这是报应不爽。栖栖，你不是人类，为什么要拘泥于人短短几年甚至几十年来看问题？」 不再是人类的李栖梧：「……」 应该说，她的直觉果然没有错吗？ 她之前就觉得韩追根本不会明白她的纠结所在。孔飏性格其实有点偏傻白甜，他才化形两百多年，虽然没有完全把自己当做人类，但因为和人类相处得多，对于有些噁心人的事还是看不惯。 所以孔飏会在杨乐指责那个年轻消防员的时候开口。 但韩追呢？那天来店里的老和尚可是说，他活了两千年。 两千年啊，横跨了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直至现代社会。他见过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他眼中是一片荒漠，漠然又厌倦。 韩追眼里的人类不是某个个体，而是一个种群。比如赵家祖辈做了坏事，小辈糟了报应，在他看来，甭管小辈有没有错，谁让他是赵家的，活该。 这就和李栖梧的三观不合了。 她生下来是个人类，以人类的思想、人类的身体长到了十八岁。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珍惜当下。 管她祖辈是否是好人还是坏人，管她将来的后辈是否会遇见好运，碰到坏事。这些都和她无关。她要做的就是无愧于自己。 这么一想，李栖梧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的眼中闪烁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金色光芒，灼灼如日，分外灿烂，「我是李栖梧。当了十八年人类的李栖梧。」 在韩追微微讶异的目光中，小小的幼崽对眼前的男人伸出了翅膀：「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聊，人类也太无趣。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感受一下，我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 傍晚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窗外的镂空栏杆，有光影打在男人的脸上。坐在椅子里的男人仿佛看见一位少女笑的眉眼弯弯，脸颊边还有一个梨涡，她对他伸出了手。 韩追眼睛眨了眨，眼前的景象像水雾泡影一样消失不见，小小的幼崽伸着胖乎乎的翅膀，短短的根本就够不到他的面前。 李栖梧翅膀伸的有点尴尬，坐在椅子里那个如魔如仙的男人一动不动，但她还是执拗地伸着。韩追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目空一切的神灵，但她更想让他活成一个人。 这么说可能有点自以为是，神灵或许并不需要对人类青睐，他眼中众生平等。但她眼前这个把自己活成神灵的上古凶兽，真的就是快乐的吗？ 第52页 如果他是快乐的，那他的目光就不应该是厌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喜欢，也许又是救命之恩，总之，她希望他能享受什么是欢喜，什么是期待与幸福。 韩追盯着幼崽片刻，微微倾身，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眼前幼崽伸出的翅膀。 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一股暖流从指尖和翅膀尖交缠流向彼此，就像定下了一份不可违背的誓约。 李栖梧浑身舒服地眯起了眼，身上浅橙色绒毛都变得蓬松起来，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灵力。 那股灵力并不湍急霸道，反而如涓涓细流，奔流不息。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根本只是转瞬。 李栖梧浑身发热，越来越热，身体内的灵力控制不住地翻滚。 「砰」的一声。 就像某个临界点终于达到极限，身体不知不觉漂浮在空中的浅橙色凤凰幼崽忽地一下变成一名少女。 少女的头髮并不是如凤凰羽毛一样的赤橙色，反而是黑色。但又不是纯黑，在淡淡的夕阳映照下，能看见那头披散下来的黑髮表层有着微微暗红。少女小脸不过巴掌大，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一丝瑕疵。看过去就像上等的羊脂玉。 睫毛纤长卷翘，轻轻颤抖，一双杏眼刚睁开时带着水汽氤氲。 少女有些茫然，她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眸随着她的眨动渐渐变深，最后变成鸢色。 李栖梧从空中轻飘飘地落地，一双赤足，小巧粉嫩，身上是赤橙色与白色搭配的齐胸襦裙。 当脚踩实地的触感传达到大脑中的时候，李栖梧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我这是……变回人了？！」 不再是软软的三四岁的幼女音，音色有着少女的活泼，李栖梧惊叫一声，冲到了镜子跟前，「我变回来了！」 「哇哦，这身裙子怎么回事？好漂亮。」 「我好像变白了。眼睛颜色也变了……」 「但为什么我头顶那撮毛还那么执着？！」 听到后面，韩追忍不住喷笑出声，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的女孩，听到笑声使劲压了压头顶翘起来的那撮毛，在毫无办法之下，只能放弃。她转过身，微微嘟嘴，水润润的唇瓣像沾了水的蜜桃，「笑什么笑呀。」 少女的娇嗔总是带着天真的可爱，头顶翘起来的那撮黑髮随着少女的动作轻轻晃动，韩追手肘拄在柜檯上，托腮看着幼崽化成人类，看着幼崽惊喜，兴奋，现在喜悦的身体周围仿佛开了花一样。 韩追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开口说道：「你该回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星辰渐渐在黑色的夜空中闪烁。 李栖梧停下了在镜子前的动作，她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要。」 韩追：「……？」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蹦蹦跳跳到柜檯跟前，微微弯腰，动作就和那天的狐狸精苏情一样，「你难道要一名少女落入那个花孔雀的手里吗？」 那天苏情领口开的很大，弯下腰，撑在柜檯上，分外妖娆和妩媚。韩追坐在椅子上，只要抬眼就能见到一片波涛汹涌。 今天同样的动作由李栖梧做出来，就是另外一副模样。莫名有点像孙女趴在柜檯听爷爷讲故事。 李栖梧不清楚自己学的不伦不类，还对椅子上的男人眨了眨眼。 韩追有些头疼，「别学那只狐狸精……不回孔飏那里，那你想怎么样？」 李栖梧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留在这里。」 眼看着韩追似乎因为她的话愣住了，李栖梧笑的更加灿烂。 「我说过的啊，我要带你一起看世界。」 第28章 风铃草（6） 带你看世界这话或许有点傻, 但可能正是因为话中的这份傻气让小姑娘分外天真和可爱。 韩追站起身，他走到门口，将店门外的防盗门拉下, 室内的光线随着防盗门的下降渐渐消失，直至漆黑。 黑暗突然降临, 李栖梧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有点发慌。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再是幼崽了，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少女。虽然知道韩追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但在一片黑暗中和一名男性同处一个空间, 少女在直觉体感上非常不自在。 一声响指，两团象牙白的光团出现在韩追的身旁。 微微朦胧的光芒映照着韩追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 让他看起来凭空填了一丝白天没有的迤逦。那是属于黑夜的色彩。 其中一团象牙白的光团缓缓飘到了李栖梧的面前，像个被磨砂玻璃罩住的小灯泡。 韩追从少女的身旁走过, 路过时，轻轻拍了少女的头, 「上楼去, 发什么呆。」 擦身而过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属于北方冬雪那种冷冷的清新味道，李栖梧双手捧着小光团, 仰头看着那缓缓上楼的大长腿和挺直背影, 不知怎的, 脸热的厉害。 她小跑着哒哒地跑上了楼梯, 「韩追, 你帮我和孔飏说，以后我都不回去了。」 还是幼崽那时候，店铺二楼李栖梧四处撒欢过。 韩追这人说实话没什么生活情趣，孔飏那个孔雀精就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华阳一品楼层高, 视野极佳，除了中心大厦，就属他住的那地方看日出最好看了。更别提那宽阔的空间和復古华美的中式装修。 和孔飏那里比，「什么都有」就应了一个字，那就是「穷」。普普通通的白墙皮，普普通通的两室装修格局，普普通通的厨房和并不大的客厅。 第53页 最主要的是……洗手间只有一个！！！ 上楼后，李栖梧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 没关系，反正她是妖怪，反正她又没换洗的衣服，不需要洗澡。至于变回幼崽，这个她压根就没想过。好不容易恢復成人形，她才不要变回去。 韩追那边很快就把客房整理好了，就如同当初李栖梧什么都没说，非要跟着孔飏那个便宜后代走一样，这次李栖梧决定留下来，韩追也什么都没说。 李栖梧抱着象牙白的磨砂小光球进了客房。 客房里被褥床单什么的都是新的。 累了一天，李栖梧把自己摔进被窝里，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那个磨砂小光球。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的事太多，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变成人了。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刚刚一直到韩追收拾好客房，她都是脑子有点懵的状态。 韩追……当初她执意要去便宜后代孔飏那里是因为怕他。虽然是他把她带了回来，除了遇见坏蛋把她扔出去，美名其曰锻鍊她之外，也没什么对她不好的地方。相反，还给了她安身之处。但她……那时候就是怕他。少女的直觉让她想离他那身凶戾之气远远的。但真的离他远远的之后，她对他……又开始好奇。 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好奇他为什么让孔飏那么尊敬，好奇他过去每天都做什么。所以，当从孔飏那里听说，过去大佬每天像宅男一样窝在「什么都有」的时候，她真的好懵好么？尤其是想到老和尚说的，他活了两千年诶。两千年里，他是因为看过太多风景所以厌倦了，才宅起来的吗？还是其他原因？ 那个特殊事件管理局想必一直都在盯着他吧。孔飏说过，像他们那种在人类社会讨生活的妖怪都要在特殊事件管理局登记，如果不登记，拒绝登记，一旦发现犯罪活动，那甭管你是不是什么濒危品种（妖怪那么少，哪怕老鼠妖都属于濒危品种），都要被抓起来。偿命的偿命，劳改的劳改。新世纪妖怪也要遵纪守法。 朦胧的睡意渐起，她变人了，明天……还要去办好多事。 * 第二天早上李栖梧醒来时，厨房已经散发出浓浓的米香。 韩追在熬粥。 李栖梧蹦蹦跳跳过去，趴在厨房的门框上，像小仓鼠一样往里瞧：「有我的吗？有我的吗？」 韩追做的早餐很中式，也非常简单，白粥加咸蒜。咸蒜是从一旁的老坛里捞出来的，和莹白的糖蒜不同，咸蒜被腌制出了浅浅的褐色。 咸蒜清脆爽口，白粥米香浓郁。一顿早饭吃的简单至极。韩追下楼把店铺开了，看样子又和平时一样，要在店里宅着。 李栖梧可不想今天窝在店里，「韩追，平时店里有客人吗？」不论是她去孔飏家之前，还是这当店员的一天半，除了那位狐狸精姐姐，她就再也没见过其他客人。所以，这店真的有客人？ 韩追懒洋洋地摆弄电脑，说了两个字：「没有。」 这两个字说的好无所谓。很明显，对于韩追来说，有没有客人对他来说都一样。 「……既然没客人，那你今天陪我出去！」李栖梧怕韩追拒绝，补充道：「约定好的，我带你去看世界呀。」 坐在椅子里的男人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从椅子里站起身，双腿修长，身形懒散中带着随意，路过少女的时候，他再次拍了拍少女的头，「那就走。」 李栖梧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都不用找其他藉口。她懵了一下，很快就跟上韩追的脚步，「别拍我的头呀，不长个子你负责吗？」 李栖梧其实个子不算矮，但和一米七的大长腿小姐姐比，她这一米六五就不够看了。唔……加上她头顶那撮毛，勉强一米七吧。然而这样的李栖梧在韩追身边也变得娇小起来，她的头顶也不过才到韩追脖颈处的高度。 将「什么都有」关上后，韩追很随意地问：「想去哪？」 李栖梧盯着眼前人：「我想去参观特殊事件管理局可以么？」 那双鸢色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透眼前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韩追挑了挑眉，对此有点意外，又不算意外。他转头对空中比划了个手势，「走吧，那里距离这里不到2公里，咱们走着去。」 利落又潇洒，没一点犹豫。 李栖梧原地眨了两下眼，很快就小跑跟过去，「你刚刚是在比划什么？」 「和我们要去的地方打招唿。」韩追说的很漫不经心。 李栖梧：「……」 风吹起了韩追黑色的风衣，扎在脑后的半长头髮在风中不羁地摆动。韩追嘴角再次勾起，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笑，「你在想……明明之前阻止北城的人带走你，现在为什么犹豫都没犹豫地带你去特殊事件管理局？」 李栖梧：「……」 靠，老妖怪啊。怎么她想什么都知道。 就像知道她在吐槽他一样，身边的男人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伸手揉了揉身边女孩的脑袋，在女孩炸毛之前，立刻收手，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别揉我的头啊！」李栖梧翻了个白眼，觉得哪怕她不是幼崽形态，在这人眼里也和个宠物差不多。只不过从小型宠物变成了大型。 她和他的关系不平等。也许永远也不会平等。她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这种感觉并不好。她相信，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第54页 两人一路无话，南城此时的风有些凉，道路两旁绿化是香樟树，树叶随着风飒飒作响，偶尔风中会有两片绿叶飘落。 李栖梧盯着那两片在空中起伏的树叶眼睛一眨都不眨，这落叶倒是有点电视剧里的那种意境。可惜现在不是落叶的季节。要是大片大片的落叶在空中洋洋洒洒，想必会非常漂亮。 韩追察觉到身旁喜欢没话找话的女孩似乎一直没说话，他低头瞥了一眼，顺着女孩的目光，落在渐渐飘落在地上的落叶上，心有所感。 大片大片的树叶忽然从空中飘落，正是李栖梧之前脑中幻想的画面。她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站在了原地。 洋洋洒洒的落叶在空中起舞，这条路本来就是南城的一条景观街道。深青色的柏油路除了落叶干干净净，仿佛被暴雨沖刷过一样，道路两旁四季常青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下，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排椅供来这里散步的行人休息。这里落叶不扫，李栖梧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翠绿的香樟树叶。 「不是春天才会落叶的吗？」 南方的树和北方不同，北方树叶秋天落，然后就是萧条的冬季。而南方大多是在春天新叶发芽，将旧叶顶落时才会出现大规模落叶。 李栖梧握着落叶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韩追此时眉目淡然，目光极为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一点都不为眼前景象所动。 「不好看吗？」李栖梧问。这多漂亮呀。 韩追微微低头，「很好看？」 李栖梧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肯定地点头，「当然啊！」阳光穿过树影间隙倾洒在她的脸上，女孩此时就像在发光一样耀眼。 韩追的目光微动，半响转回头，重新看起了眼前的落叶。 他加速了树木新叶生长，旧叶被新叶顶的松动，在风的吹动下，那些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像羽毛轻轻挠动着。 电视剧里怪不得喜欢拍这种画面，是挺好看，挺有意境。韩追心不在焉地想。 穿过这条景观路，特殊事件管理局就在前方不远处。 在监视器中看见韩追他就要到的手势，李局和北城来的两位脸上的神色各有不同。 第29章 风铃草（7） 李栖梧去特殊事件管理局的目的非常简单, 就是询问父母下落。 她和韩追还没到门口，就见那里有人在侯着。 打头阵的是李栖梧之前没见过的严肃老人，在老人的身后是她见过的陈警官, 戒嗔老和尚和笑起来有虎牙的天一道门的道士赵晨阳。 李栖梧到门口的时候，觉得这几人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 开玩笑地歪了歪脑袋，「这么大的阵仗啊。」 李局见过李栖梧的相片。从得知凤凰幼崽是个小姑娘化形之后，他就调集了大量的资料，可以说从李栖梧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三毕业, 甚至收到哪个大学录取通知书都一清二楚。 「凤凰能来这里, 当然是蓬荜生辉。」李局很客气。 李栖梧受不了这种客套，她本来过去就只是个活得快快乐乐的少女而已, 几乎没和像李局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眼前这个严肃男人越客气，越感觉就像校长突然问候起她这个普通学生。有点毛毛的。 「叫我李栖梧就行。」李栖梧不太喜欢别人叫她凤凰。就像她完全不是人了, 只是某个物种的象徵。她其实还挺喜欢当人的。 其实不论是妖还是魔，应该都挺喜欢当人的。要不然为什么他们最后化形都选择了人类的形态。 李局是个老人精, 立刻察觉出凤凰微妙的心理,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巧了, 在下也姓李, 是特殊事件管理局南城总局的负责人。韩先生, 李栖梧, 咱们先进去说吧。」 「咱们」这个词用的分外贴近, 无形中就把两方人拉成了一家。 李栖梧好奇地跟着走了进去，小楼外表看不出来，进到里面才发现，本来应该是一楼天花板地方被他们完全掏空, 呈现「回」字型，大厅中工作人员约有十来个，这些工作人员都坐在各自的位置，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 正对门口的几个巨大显示屏里的画面不再全部对准「什么都有」和韩追，而是其他的重点观测对象。 李栖梧之前没来过这里，自然是不知道显示屏的猫腻，韩追是知道，但懒得管这些。 「咦？那是孔飏吧？」 四个巨大监控屏，左上角那里孔飏那只花孔雀应该是正在录制节目。 拍摄看起来应该是在休息间隙，李栖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这些非人类真的完完全全生活在监视之下。 节目拍摄都是保密拍摄，现场不可能留有什么监控装置。而且，他们也不是在室内。很明显，从角度来看，镜头属于剧组跟组摄像师。 李栖梧站定在原地一直在看着显示屏，李局他们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虽然说凤凰并不是人类，是传说中的生物，但毕竟是瑞兽，属于守护亲善的一方。尤其李栖梧的情况和其他妖不同，之前十八年都是作为人类长大。李局怕这些影响到小姑娘的观感，略微解释：「这些他们都知道，而且我们也徵求了他们的意见。」 李局没有说，哪怕他们不同意，监视也还是会存在。 现在的和平相处，不过是妥协后的结果。 「我们为他们提供在人类生活的所有身份资料。毕竟妖的寿命要比人类长的太多，而且，哪怕妖可以控制面容的变化，但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还是会引起人的怀疑。而且，现在社会，什么都需要身份证明，银行卡，火车票，手机号。房屋、车辆登记等等，我们特殊事件管理局除了对非人类生物进行监管，也会为他们提供各种在人类生活的便利。没工作，不懂生活常识，我们还可以进行生活补助，教学，还有介绍工作。」 第55页 李栖梧：「……」服务还真到家。不过，她好像没享受到这些。 李局见小姑娘不说话，笑了笑，「和平共处说实话是我们最大的期望。您也曾经是人类，更应该明白人类的脆弱。普通人在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我们已经尽可能的在不影响妖们生活和隐私的情况下进行监视。不能等到什么事情真的发生，才採取行动。到时候如果伤害真的降临，那我们谁也不愿意见到。」 「其实，监视有时候对妖也是一种保护。」李局嘆了口气，「妖有很多很天真。哪怕他们力量比人类强大，但因为不够狡诈，被坑害的情况也有发生。」 人其实并不笨，尤其是北城那些比狗仔还厉害的邻居大妈，只要生活的有点异样，绝对逃不过她们的火眼金睛。这弄的好多妖根本就不敢在北城定居。 李栖梧若有所思，她不再看显示屏，不过……在她移开目光的瞬间，她在显示孔飏的那张显示屏的角落看见有两个女人似乎在吵架，其中一个……好像是那天在南城大学拍献礼剧的女主角。 李栖梧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进了会议室后，她直接开门见山就说出了这次来这里的目的，「李局，我的具体情况想必您都知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明德路168号的火灾是不是有蹊跷，还有……您知道我的爸妈现在在哪？怎么样吗？」 李局对李栖梧的问题并不意外，他转头示意身边的陈警官做详细说明：「这事都是陈波一直在跟，他最了解。还是让他具体说吧。」 陈警官几天没见，不知道是不是忙的，脸上的肉似乎都变少了。他正了正帽子，从刚刚手里一直拿着的文件袋里掏出来一叠a4纸说道：「从消防那边给的报告来看，明德路168号的火灾原因是由电路老化引起的。再加上那排楼房因为年代久远，楼道里都是各种杂物，很多都是易燃物品，这才导致本来应该只是一家起火，最后却扩散到整排楼房。」 「从消防报告上来看，火灾没有异常。」 李栖梧听到这些直接摇头否定：「不可能没有异常。我很怀疑那场火就是沖我来的。我家窗户玻璃就是普通玻璃，但那天我怎么砸也砸不破，还有卧室门。我睡着前门锁还是坏的，平时开关都没问题，那天我却怎么也推不开。我完完全全被困在了我的卧室里。」 这些李局和陈警官都是第一次听说，赵晨阳摸了摸下巴，在李局看向他的时候说道：「从小栖梧的描述里我看不出是人为还是其他非人生物所做。毕竟……封闭空间这种术法，也有人会。戒嗔法师，您怎么看？」 老和尚戒嗔自见到韩追起，眼睛就一直瞪着，听见赵晨阳的问题，只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没准是某些妖物算准了天敌会降世，提前去将天敌抹杀。没想到……哼！却偷鸡不成蚀把米，促进了凤凰出世。」 戒嗔法师话中的意有所指简直明显得不要再明显了，尤其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一直在盯着韩追。 被内涵的韩追半垂着眼眸，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对于老和尚戒嗔的话充耳不闻。应该说，不止是那位老和尚，他垂眸入定的样子，就像睡着了，谁的话都没兴趣听。 天敌吗？ 李栖梧不由自主地再次回想起那天的画面。浮在空中的男人目光漠然又厌倦，他身上的凶戾之气让她本能地想燃烧自己，与对方同归于尽。 那时候她应该是力量不够，从空中坠了下去，最后落在了他的掌心。 她被他带回了家。 他是上古凶兽，她是所谓的上古瑞兽。天生天敌。如果真是他想消灭她这个天敌，那时候根本不用接住她，直接把她在原地消灭了不是更好？ 李栖梧虽然骨子里惧怕着韩追身上深厚的凶戾之气，但她从来就没怀疑过韩追会伤害她，要了她的命。 虽然……她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救她这个天敌，还养着玩，但是她就是不觉得韩追会真的害她。 李局因为戒嗔的猜测眼神闪了闪，他示意陈警官继续说下去。 陈波就像一个无情的汇报机器，继续读着报告，不过报告内容就从科学的领域往玄学方向转换了。 「在得知凤凰作为人类生活就是在明德路168号之后，我们详细地重新调查了整个火灾事件。韩追先生在下午两点二十六分之前都在『什么都有』店铺中，和平日一样。戒嗔法师，那场火灾不可能是韩先生做的。」 陈波先是替韩追证明了清白，但很快话音一转，就说出了其中另外的异常，「韩先生在火灾发生的半个小时之后突然从我们的监控中消失，在过了十分钟后，重新出现。这段时间我们最开始并不知道韩先生是去了哪里，但以后来情况来看，这十分钟里，韩先生是去了明德路168号，并带走了刚刚初生的凤凰。」 「我们重启火灾调查时间上在半个月以后。在那里我们什么也没发现。但韩先生在火灾发生的半小时内到达过现场，想必以韩先生的眼力，一定能发现什么。」 陈警官的声音平平静静，看似没有起伏，但话语中却露出了咄咄逼人的锋芒。 这很明显是在李局的指使之下。 李局拄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的双手忍不住微微用力，他眼镜后面的眼睛隐藏着机锋。李栖梧作为人类长大十八年，火灾第二天韩追曾经给陈波打过电话，寻找李建国夫妇的下落。这很明显地说明，凤凰是在乎自己父母的。 第56页 之前凤凰一直没有来特殊时间管理局，现在她来了，目的显而易见，寻找父母，找出真相。 从李栖梧出门来这里的第一步起，李局就在等。 等韩追说出那十分钟他究竟做了什么，等韩追说出，如今南城究竟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满城处处凶戾之气， 等待南城的又究竟会是什么。 第30章 风铃草（8） 李局从头到尾期待的都不是传说中的上古瑞兽凤凰。 那还是个幼崽, 从人类角度来看，更是才刚刚成年的孩子。拯救南城的重担他还没脸全部都压在一个孩子，一个幼崽的身上。 韩追垂着眸,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也不为所动。 李局的额角隐秘地渗出汗水,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从上古凶兽生而为恶的本性来看，韩追本应该是属于混沌恶，无视规则，无视生命, 代表着世间最纯粹的恶。谁也不知道两千年前迦兰法师是如何教导的他, 这头上古凶兽自迦兰法师死后，带着迦兰法师身骨制成的镇邪佛珠, 消失在人类视野将近五百年。 从史料记载，韩追终结了一千五百年前的妖魔乱世之像, 从那之后，他的行为倾向于混沌善, 为人狂放, 颇为自我，但却守着某种底线, 会守护人类。但随着时间推移, 尤其是最近几百年来看, 韩追的性格逐渐倾向于绝对中立。他会遵守人间的法律, 但却不再去主动守护, 有时候会随手为之，但大部分都是他们求到他面前，他才会真正的出手。 李局有些怕，怕再过几百年, 韩追不再是中立，而变成秩序恶。一旦他变成了秩序恶，那么离真正的混沌恶也不远了。 「我是有些发现。」韩追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慢吞吞地开口，他抬起那双无悲无喜的黑色双眸，将视线落在了身边的女孩身上，「你猜的没错。火灾现场确实有术法的波动。不过，我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毕竟……」 韩追勾起一抹笑，有着意味不明的嘲讽，「毕竟，就连被天道钦定为天敌的我都不知道那里会有凤凰现世。」 李栖梧忽地浑身一冷，某种恶意顺着她的嵴梁骨直冲大脑，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身旁男人的衣服。 韩追察觉到桌子下的小动作，垂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也是在那一瞬间，李栖梧察觉到，让她内心打颤的寒意不见了。 「那东西逃的很快。昨天我找到了他之前的老巢。」韩追随手将断了两截的木牒扔到桌子上，「这是我在那里找到的。」 赵晨阳双目微眯，他手疾眼快地在戒嗔法师之前就将木牒捞在手里，他的鼻头微动，一股迤逦中带着腥膻的噁心味道直冲过来。这股味道就像在勾引他内心中最隐秘的欲望，身体在甦醒，甚至蠢蠢欲动。 赵晨阳瞬间就将木牒扔回到桌子上。 老和尚戒嗔慢了一步，在他发作之前，因为赵晨阳立刻就把东西扔了回去，他也不好小题大做。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的时候，赵晨阳提醒道：「法师，这东西有点邪，您小心一点。」 老和尚戒嗔觉得他被赵晨阳这个小辈小瞧了，他愤怒地拿起那两块断掉的木牒，在他拿起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顺着他拿木牒的手流遍了他的全身。 「啪嗒」两声，两块木牒从他的手上掉在了桌子上。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戒嗔老和尚。 戒嗔的脸色很难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在别人问出来之前，他重新将两块木牒拿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他之前的错觉。 老和尚嗅了嗅木牒，冷哼一声：「李局，你们南城之前发生的事，罪魁祸首找到了。那个靠『色、欲』为食的魔，很明显，之前一直寄生在这块木牒里。他被消灭后，这块木牒也就断了。」 老和尚把木牒扔回桌子，看着李局小心翼翼地让一旁的陈警官拿出铭刻着佛文的盒子将其装好。 戒嗔：「里面寄生的『魔』已经没了，就算你不管它，过个三五年，上面残留的气息也会自动消散。」 李局对此还是很慎重，他开口说道：「在彻底消散前，我们还是不能松懈。」 将刻有佛文的木盒彻底收好后，李局长出了一口气，「谢谢韩先生。南城的所有人都会感谢您。」 韩追哼笑了一声，「可别。这是你们的『救世主』做的。」 李栖梧皱了皱眉，她想都没想就拍了身旁的男人一下，「别这么说话。」 在韩追看向她的时候，她微微抬着下巴，虽然心里有点怂，但还是坚持重复，「别那么说话，我不喜欢。」不喜欢那个「救世主」的称唿。这个称唿从韩追的口里说出来，她总觉得充满了嘲讽。就像她在被嘲讽了一样。 韩追沉默了一下，「抱歉。」两个字说的平静，但却一点都不轻巧。 熟悉韩追的李局和陈警官诧异地看了韩追和李栖梧一眼。尤其是李局，他重新开始审视这位凤凰化形的小姑娘。以他对韩追的了解，能让韩追说出道歉，还不是那种不放在心上，随口就来的道歉，这小姑娘本身就不简单了。是因为是凤凰的原因吗？ 李局：「这是自然要感谢的。说起来，我们也很愧疚。让一个孩子来面对这些，是我们这些大人的失职。韩先生，对于这块木牒的主人，您是怎么看的？」 第57页 韩追没有卖关子，他手里的线索其实也有限：「他很慎重。除了这块断了的木牒，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可能是妖，可能是魔，也可能是人。」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李局却不敢轻易忽视。因为这是连韩追都无法确定的存在，这让他对这个暗中的对手更加忌惮。尤其是，韩追甚至给出了人这个选项。如果真的是人……这也太可怕了。毕竟不论是妖还是魔，作恶作的都特别「直接」，坏的很「单纯」了。 老和尚戒嗔并不相信，「妖？魔？人？哼！这世上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可能了吗？」 韩追连目光都没给老和尚一分，应该说从进特殊事件管理局起，除了木牒从老和尚手里掉了那一幕，韩追自始至终都没分他一丝眼神。 戒嗔因为无视被气的气血翻涌。他脑袋一翁就想动手，坐在戒嗔旁边的赵晨阳诧异地拉了拉身上「气」暴涨的老和尚。戒嗔瞬间清醒，并产生了一种荒谬感，刚刚他是想干什么？ 戒嗔的心歷变化没人知道。李局打圆场说道，「韩先生，如果您未来发现什么线索的话，麻烦您告知一下。对了，发现那个的地点是平安街吗？」上次韩追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就是在平安街。 韩追点了点头，随口把那个老院子的方位说了一下，「如果真的是人，你们查会方便一些。」他从来不会小看现代科技。 李局很欣喜地将地址记下，有这些对于他来说，收穫就已经很大了。至少看起来，韩追还是站在人类这边。 李局慈祥地将话头转回到了李栖梧的身上，小姑娘刚刚一直没说话，但他也没忘记小姑娘来这里的本来目的。「小栖梧，你的父母我们一直有查，在查的过程，有一处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你祖辈并不是南城本地人，现在又没有族谱，往上追溯其实很难追溯。但血脉基因的力量是任何也无法改变的。从外貌人种轮廓来看，你和你祖辈都要比南城本地人要深邃一些，更偏向西南。从这个角度，还有我们也是胡乱撞的角度对比来看，我们的神话起源，崑崙下有村落以李为姓氏。他们世代守护梧桐木。据传说，凤凰终会降落。虽然我们并不清楚，为什么凤凰是在距离崑崙四千多公里的南城现身。但你们家很可能和格尔桑市背后的那个村落有关。」 李局嘆了一口气，「这些都是我们从你是凤凰这里逆推出来的。从人口登记记录上来看，最近有记载的百年间，你家都是住在南城。再往远就不可考据了。李，说实话是大姓，尤其唐朝更是国姓。我也姓李，硬生生说你们祖上是在崑崙山下，其实也太牵强。」 李栖梧听的有些蒙圈，没想到来这里一趟，还给自己基因考了个古。「所以，那我父母呢？」 李局嘆气：「我们不知道是谁放的这把火，也不知道敌人为什么能确定你们的血脉。很有可能，你的父母已经先你一步。」先你一步遭遇了被火燃烧的痛苦，但却没有在火中化形重生。 「先一步什么……」李栖梧的声音忽然变得轻飘飘，她像听不懂一样，不断地重复着，「先一步什么呢？先一步离开了南城，回故乡了吗？」 「回去为什么不带着我？我不是他们最喜欢的栖栖吗？」 「可能他们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他们太坏了。我才不要惊喜。我也想一起回故乡。」 「是那边太穷了吧。毕竟是山里，老旧没准还重男轻女。是的，我妈那么疼我，我怎么可能让我去那里受委屈。」 「是的，他们从来不捨得我受委屈……呜呜呜……」 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李栖梧就像根本没察觉一样，还在自语：「我妈说了，虽然我没考上南城大学，但师范学校也不错。出来当个老师，教书育人。喜欢小孩子就去当幼师，再大一点，小学老师也行。初中的不行，初中老师太费心了，现在中考、高考不止是学生压力大，老师压力也大……我还没去入学……我还没真正的毕业，他们还没看见我毕业的样子……他们怎么能，怎么就能先走一步呢？」 少女带着哭腔，每一句都在幽幽的控诉。小小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少女的哭诉在这片寂静中愈发的使人揪心。 第31章 风铃草（9） 韩追轻轻嘆息, 伸出手，像平常一样，拍了拍少女的头。他什么也没说, 但那只手掌带来的安心感让李栖梧忍不住扑了过去。 就像那只手之前曾经多次接住她一样，李栖梧感受到了稳重和安全。她将脸埋在了韩追的衣服里, 冬雪般的清冷的味道萦绕在她的唿吸间，她的额头紧贴着面前宽阔的胸膛，脑后是温热的大手，一胸一手, 两者之间构造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 李栖梧抱着韩追的腰一动不动, 在这处狭小的空间内她尽情地将满心的悲伤苦涩咽到了肚子里。 外面都是外人。甚至都是不把她当人类的人。李栖梧莫名地不想在那些人的面前嚎啕大哭。她的手抓紧了韩追的衣服，带起一丝丝褶皱, 她竭尽全力地压抑着抽噎。 不能哭。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凭什么就一定认定, 她的爸爸妈妈是被那个坏蛋杀掉了？没准她的爸爸妈妈还在某一处等她去救她。 而且，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李栖梧深深地唿吸了两口, 她抬起头, 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能找到『它』, 对吗？」 第58页 早上还笑的眉眼弯弯的眸子里充满了水意, 韩追垂眸看向胸前的那双手, 葱白的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服, 指尖因为太过用力，甚至都有些发白。 通红的眼睛，就像即将掉下悬崖的幼崽死死地抓住最后一根藤蔓。 「『它』会主动找你。」 韩追平静地给出答案。 这是事实，既然当初「那东西」会主动找到她, 现在也一样。所以，根本就不用他出手去找。 「是吗？」李栖梧声音很轻，像梦游一样，「它会主动来找我……这样也好。」随着「这样也好」的尾音落下，李栖梧直起了身体，松开了她一直死死攥紧的衣服。 韩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也跟着一空。随着那双手松开他的衣服，他甚至都没有去抚平那些褶皱，只是蹙眉品味着刚刚一瞬间异样的感觉。 就好像什么属于他的东西，丢了。 李栖梧坐直身体后先是平静了一下情绪，她极尽全力地压下哽咽和颤抖：「既然……那东西会主动找我。那我就等『它』来。」 「李局，虽然我并不喜欢，但既然从古至今都流传着，凤凰逢乱必出的说法。那想必就算我不把那些妖魔当敌人，它们也不会放过我。」 「如果特殊事件管理局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通知我。虽然我的力量还很小，但是我还是想尽一份力。」 她不想再看见有人像她一样失去了真正爱自己的人。 现在……已经没有人真正的爱她了。 * 从特殊事件管理局离开以后，韩追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背影，微微歪头，有些不解。他察觉到女孩似乎在生气。但他又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 是因为太伤心的缘故吗？ 李栖梧走在回「什么都有」的路上，大脑放的很空。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如果说去特殊事件管理局的路上她有多开心，那么现在她就有多失望。 她知道，她不该苛求的。但她就是不甘心。 韩追啊韩追，是真的把她当个路边的小猫小狗了。 她总以为，他们相处那么久了，就算他不会爱她，也应该把她当朋友了吧。事实上，就和突然找他讨食的流浪猫没有区别。 他会因为流浪猫的撒娇，随手给些食物。他不会去想，那些讨好撒娇的流浪猫明天睡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这些小生命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场过眼云烟。 她何尝不也是这样。 她以为，她终归是有些特殊的。毕竟她是被他亲手带回去的。他虽然不擅长教导人，又气人又狗的很，但总的来说还是为她好。 来时的路上，她只是盯着风吹下的两片落叶，他就给她一场落叶雨，洋洋洒洒，美的不可思议。 她甚至心底在小小的窃喜，看，他也是在乎她的。 然而，那句平静的「它会主动找你」把她冷冰冰地拍回了现实。 她并不是那种希望勇者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小女孩，她只是……只是从那句平静的话中清醒地意识到，韩追这个男人冷静到了极点，冷漠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就连一句安慰的，我会帮你找到它都没有。一句作为普通朋友的，我会陪着你的安慰都没有。 李栖梧甚至在那一瞬间荒谬地觉得，是不是那东西不来主动找他，他就会继续把那东西当做像每天路灯下的飞蛾一样，渺小，根本就不在意。 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她就像在捂一块化不了的冰。她活该，谁让她沉迷美色。 她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她要带他去看世界。李栖梧低下头，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再是幼崽的翅膀，她因他而化形。她因他而充满了少女羞涩的幻想。 现实不是玛丽苏小说言情剧，天神是不会因为少女可爱而下凡。 别想太多，未来……她能不能继续活着都很难说。 * 回「什么都有」后，韩追坐回老位置，眼睛一会儿盯着电脑，一会儿又飘向靠坐在通往二楼楼梯上的少女身上。 三个小金色火焰在她身边翻滚嬉戏，就像三只玩毛线球的小猫。 一直叽叽喳喳喜欢说话的幼崽那么安静，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在生气？」韩追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如果想哭，在这里你可以随便哭。别压着。哭是很好的发泄渠道。」刚刚在特殊事件管理局里，他就察觉到她很想哭了。可是在那种情况，女孩顾忌着面子，没有大哭。现在这么沉默，一定是压的狠了吧。 三团金色小火焰因为他的话，忽然就像被填了燃料一样，变得爆炸起来。 李栖梧恶狠狠地转过头，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太可恨了。他什么都不明白，明明不在意她，为什么还装的好像很担心她一样。 过去她不明白，为什么网上那么多人吐槽女生的心思别猜，她还想着，哪有那么多事情作啊。现在她知道了，有些时候不是女生想作，实在是男人太狗。哪怕她和韩追不是情侣，也不妨碍她觉得他太狗了。 三团爆炸起来像绣球花一样的金色火焰在李栖梧的指挥下勐地沖向了坐在柜檯里老位置的男人。 一道暗色透明的墙壁出现，三团金色火焰噗噗三下，在撞上透明墙壁的同时瞬间熄灭。 将「色、欲」之魔消灭的金色火焰，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拦截。 第59页 韩追细细感受了一下，表扬道：「有点进步。」 李栖梧：「……」去死。 眼瞧着小姑娘转回头，嘟着脸就是不理他。韩追觉得，可能这幼崽是又自闭了。毕竟之前，小姑娘刚开始作为幼崽的时候，经常自闭。 等到晚上的时候，李栖梧心态调整的差不多了。 是她之前想的太美了。 她一开始就知道，韩追这人眼睛里没有感情，都是厌倦。她被美色所迷，想让他不再觉得厌倦。是她自己本身就高估了自己。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样一个看起来好像正常，实际上内心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她凭什么又要求他回馈同等的感情呢。 哼哼！不过她可是记仇的。越是这样，她反而越不甘心，她非得把这人拉下凡不可。想着这人感受到世间各种情感，她再把他给甩了，报了这段时间让她伤心失望，还有辛苦的仇……嘻嘻嘻，好像有点爽。 李栖梧还是很擅长精神胜利法的。越想，越是振奋。 等到韩追和每天一样关闭店铺，去楼上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又恢復到了平时欢欢快快的模样。 「韩追，我要吃牛腩炖土豆啊！我看见了，冰箱里有牛腩！」 韩追做牛肉那一手简直是一绝。可惜这人很少做。 见李栖梧恢復了精神，韩追从冰箱里取出牛肉，一边穿围裙一边调侃，「你还真会挑。」 李栖梧蹦蹦跳跳地晃荡到厨房，拿起一旁的土豆削皮器很是得意地一笑，「那是。我现在可是老饕。」 几个土豆在李栖梧的手中很快就被削去了皮，在发现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打下手的地方，李栖梧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偷师韩大师的牛腩炖土豆秘技。 她在家就喜欢这道菜，她妈做的就够好吃了。外面许多饭店都比不上她妈妈那一手，但还是输给了韩追一筹。 李栖梧觉得，她一定要弄明白，否则等将来他们分开之后，她要是再心心念念这道菜，天天想着这个狗男人，也太丢脸了。 可惜，等到牛腩炖土豆出锅，李栖梧都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韩追的做法和网上标准做法差别不大。各种华夏菜式独有的调料适量他都是随手一放。 李栖梧坐在餐桌嗅着香喷喷的牛腩炖土豆，嗷的一口，吃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真的太好吃了。为什么这么好吃。将来她还怎么离开。 韩追很是淡定地夹起一块牛腩，就着米饭吃下去。不得不说，幼崽不自闭了，唔……化成人形的幼崽终于不自闭了，太好了。说实话，从特殊事件管理局回来的整个下午他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过要不要去问问孔飏，但一想，他要是真找孔飏问怎么哄人高兴，想必会被那只花孔雀笑话死。他又根本就不想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孔飏这人不经念叨，韩追这边脑子里刚想他，那边他手机铃就响了。 来电显示的，正是孔飏。 第32章 风铃草（10） 「追爷～～～, 有笔生意～～～，不知道您要不要做啊～～～？」 通话刚接通，也不知道孔飏那边是演哪门子戏, 扬声器里尾音又浪又贱，害得李栖梧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去。 这花孔雀又是在作什么死？ 韩追对孔飏是个什么德性一清二楚,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准没好事，他想都没想就把通话直接给挂断了。 李栖梧被韩追的熟练挂断动作弄的目瞪口呆：「……」 好吧，她同情她这个便宜后代一秒钟。 在韩追挂断后，手机铃声再次锲而不捨地响起。但这次, 韩追就像没听见一样照常吃饭, 见对面的女孩咬着筷子纠结地盯着手机，还夹了一块牛腩到女孩的碗中, 「别理他。」 「不会……有急事吗？」李栖梧瞥了好几眼手机，孔飏这电话可以说打的很锲而不捨了。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在自动挂断后又再次拨打过来。颇有十万火急的架势。 韩追本想说，那只花孔雀能有什么急事, 忽然后知后觉地想, 今天幼崽心情不好，他好像应该哄哄。 而且, 幼崽似乎很希望他接电话…… 「咦？通了？这次怎么这么快？！啊！不是！不对, 我是说！追爷！大佬！别挂！别挂！这次真的是有好生意！」 「？」 不是不打算接电话的吗？李栖梧本来都想, 要不然把手机调成静音, 省着在那吵, 结果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把通话给接通了。 孔飏这次不敢浪了，他规规矩矩地说道：「追爷，这次委託其实也不是我。是苏情。她上次来您店里一趟，回去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生病了。而且最近遇见了好多倒霉事, 就想找您转转运。至于报酬，不论您想要什么，只要您开口，她什么都行。」 孔飏没敢说，他们可都是妖怪，哪那么容易生病。苏情一直怀疑是她自己把追爷给得罪了，才遭这一场罪。但她又怕追爷气还没消，她要是撞在枪口上，没准就不是霉运缠身，是命都没了。所以，赶忙求孔飏带个话。 「你还会转运？」李栖梧诧异地看了心无旁骛吃饭的男人好几眼，「能帮我转转吗？」 韩追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干净后放下碗筷，「你啊，怎么什么都信。」声音无奈中带着笑，「少听孔飏胡说八道。」 第60页 说着韩追就对孔飏说道，「苏情她想太多了。」 意思是，苏情为什么生病，为什么倒霉和他没关。 追爷说没关，那肯定是没关，孔飏这个还是信的。本来他就是在看那只狐狸精的笑话，谁让上次他掉尾羽的事，被那只狐狸精又是嘲笑又是广加流传，害得他在妖怪里的名声和脸都丢光了。 但追爷真的说不关他的事，孔飏却笑不出来了。因为苏情是真的生病了。 「追爷，苏情的情况不怎么好。」何止是不怎么好，那狐狸精体内的精气大量流失，照这速度，不出两个月，她就会退化成纯粹的野狐狸。这还是最好的下场。 他之前之所以往轻里说，是真怕这事和追爷有关。他要是说的太严重，就好像他在指责追爷一样，这种事，他怎么敢。但既然追爷说和他没关系，手机扬声器里的声音明显急促了不少，「追爷……」 然而，孔飏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韩追冷冰冰地打断：「我记得我说过，妖的生死，我不会干涉。」 「……」 手机的另一端一片寂静。孔飏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挂断。 李栖梧微微抬眸，韩追的话让她又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她以为孔飏是他的朋友，对于朋友的请求，她以为他会答应。至于不意外，韩追本来骨子里不就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吗？既然什么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那苏情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韩追此时一只手托着下颚，百无聊赖地垂眸看着桌子上的手机。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餐桌，在他即将敲击到第三声的时候……孔飏说话了。 孔飏的声音很艰涩：「那追爷您为什么之前会去救我？别告诉我是因为报酬，苏情她也可以付报酬给您。」 韩追的手指没有落下，他收回手很冷淡很平静的说：「因为容笙。」 这个名字让孔飏那边彻底说不出话来，良久后，孔飏说道：「我……知道了。」 眼瞧着孔飏那边要挂电话，李栖梧不再沉默，她急忙喊了一声，「等等，孔飏。」 李栖梧飞快地瞥了一眼韩追，从桌子上抢过手机，她怕韩追没等她说完话就把通话给挂了。 「苏情姐姐的情况很差？查不出原因吗？」 「查不出。她就是忽然就虚弱了下去，没有任何原因。」要不是因为这个，孔飏也不会以为是苏情不小心惹到追爷。 李栖梧在心里衡量了几秒，问：「孔飏……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和当初你的情况有点像。」 「……」 「只不过之前你只是掉尾羽，生命力精力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苏情姐姐会不会是遭受了加强版？」李栖梧想了想，对孔飏说道，「明天，明天你来接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虽然她除了凤凰真火，好像也没别的什么能耐，但万一能帮上忙呢？更何况……这件事没准和「它」有关。 通话另一端传来孔飏感激的声音，在约好第二天的时间后，两人挂断了通话。 李栖梧将手机递迴给韩追：「我明天要出门。」 韩追随手将手机接回去，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你随意。」 李栖梧平平静静地看着韩追的动作，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客厅除了碗筷的叮噹声，安静的让人不舒服。 「你说过，『它』会来找我。」李栖梧冷不丁地开口，她看着韩追去厨房的背影说道，「我不用『它』来找我。我会主动去找『它』。」 * 坐在孔飏的车里，李栖梧一大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孔飏被这样的李栖梧搞的十分不自在。没办法，太像追爷面无表情时候的样子了。让人没由来的后背发寒，不敢出声。这是近墨者黑吗？ 李栖梧出了「什么都有」之后就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脸，既然都不在韩追面前了，她干嘛还强颜欢笑。 孔飏小心翼翼地瞥了后视镜中的女孩几秒，「小祖宗，你这化形……还挺漂亮的。」 李栖梧眼皮都没抬，闷声说了句：「哦，谢谢。」 孔飏：「……」 完蛋，连夸人大法都不管用了。孔飏之所以那么受女性欢迎，除了他本身长相艷丽，还因为他嘴甜。想一想，任何一位女性被一个像漫画里一样的漂亮美少年嘴甜的恭维，哪怕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会给点面子。 后视镜里，李栖梧头顶一直顽强翘起的那撮毛都蔫蔫地搭耸，孔飏开始没话找话，「我说小祖宗诶，你是怎么了啊？如果是追爷惹到你了，你就当他是个屁……」 「这话你敢在韩追面前说？」李栖梧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孔飏的喋喋不休。 孔飏：「……」不好意思，还真不敢。 李栖梧何止是噎了孔飏一脸，接下来说话甚至愈加过分：「不想说话就别说。你没瞧见你脸上的笑有多僵硬？多难看？为了讨好别人，自己的脸都可以不要了吗？」 车里一片寂静。除了车辆引擎转动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孔飏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收紧，不得不说，女孩的话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李栖梧说完上面的话她就后悔了。 「抱歉。」李栖梧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又重复了一遍，「抱歉。我在骂我自己。」骂昨天的自己，今天的自己，甚至以后的自己。她和孔飏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孔飏。至少，孔飏只是为了让她高兴，毕竟小祖宗叫了那么久，凤凰和孔雀确实是祖宗和后代的关系。但她却充满了人类的自私和卑劣，她讨好韩追是为了……活下去。 第61页 十八岁之前的少女，天真烂漫，她的世界一片欢快。十八岁后的少女，一场大火，命运彻底改变。 一开始的幼崽时期，她无依无靠，能依靠的只有韩追和孔飏，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变小了，智商脑容量也跟着变小了，她理直气壮地行使幼崽特权，每天无忧无虑的像个傻子。她靠卖萌讨好那个对她来说异常强大的男人。而对方也把她当成一个宠物养着。 她因为想起初见时候的事，本能的害怕，她仗着幼崽的身份，强行去自己便宜后代那里混吃混喝。 她和孔飏还有韩追互怼，插科打诨，玩闹。看似一片祥和，欢声笑语，但这浮于表面的欢乐却遮盖不住底下最深层次的悲哀。 李栖梧始终没有忘记，她没有家了。她在寄人篱下。哪怕她没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改变不了她吃喝全靠别人。 在化形之后，她知道，她不可能再去便宜后代那里混吃混喝了。孔飏在娱乐圈工作，不适合贴身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娱乐记者会像蚊子见到血一样，蜂拥而来。就算孔飏说她是助理，也改变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毕竟，男的帅，女的靓，在圈里天然就有八卦话题度。怎么说，孔飏也是她曾经的偶像，身为粉丝，还是别给他找麻烦。 昨天乍闻噩耗，哪怕她因为一直没有消息，内心深处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情绪崩溃了。 从特殊世间管理处回去，一路上，她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她脑子很乱，想了很多很多。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因为韩追长的帅，活的又太无聊，她想过要带他高高兴兴的。她那时候的出发点，真的只是想好好报答韩追，毕竟因为韩追，她才不至于在外面流浪。但是，当一腔真心付错，她清醒地认识到，她把自己太当回事之后，她又清晰清楚的明白，她必须讨好韩追。 他是活了两千年的上古凶兽，她是才刚刚初生的凤凰幼崽。天然的天敌对立，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她灭了。 老和尚和天一道门赵晨阳来的那天，赵晨阳不止留下了一条危险时候就会断的彩绳，还留下了他的联络方式。在那之后，她偷偷找那位虎牙小哥了解到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在古籍记载，上古时期，经歷了妖族，巫族混战，再到人族復兴。正常来说，不论是上古凶兽还是上古瑞兽，都早已在歷史中消失。自人族復兴起，天地间唯一的对手就是自人的恶意而诞生的「魔」。 人类不灭，欲望不灭，罪恶不灭，「魔」自然不灭。「魔」生生不息，在吞噬了大量人类恶念之后，最终的下场无一不是被天降真火而灭。 有人在天空中看见了凤凰在徘徊，故而有了「凤凰逢乱必出」的说法。 这些照理来说都不过是神话传说而已，但谁也没想到，在时隔几千年后，在秦王朝的古战场中，居然会孕育出一头上古凶兽。 神话突然变成了现实，这对人类来说，太恐怖了。一头上古凶兽，可以轻而易举将当时的人族覆灭。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魔」能比的。 其实不论赵晨阳把「上古凶兽」说的多可怕，李栖梧的感受说实话并不大。因为在她的眼里，这头名叫韩追的「上古凶兽」每天只是个懒洋洋窝在店里的宅男。wifi一连，管它有趣没趣，他自在里面翱翔。 但就像所有人疑惑的一样，为什么两千年前凤凰没有现世，为什么偏偏在两千年后的今天现世了。李栖梧也在思考着这个。 任何事情发生都有因果时机，李栖梧不知道她这个小凤凰出来的时机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很危险。她太脆弱了，如果韩追这个「天敌」没有消灭她的想法，那明德路168号的火灾只能是「魔」引起的了。 那只「魔」究竟是什么意图，不知道凤凰是不怕火的吗？还是……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凤凰提早现世？ 李栖梧隐约记得，她一开始根本就不是幼崽，她在天空中与韩追对视，但实在是身体无法支撑成年体，才坠落下去后变成了幼崽。 这些她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李栖梧决定也不浪费脑细胞再想，真相有时候会自动长腿跑到她的面前。「魔」既然想让她提早现世，想必也是为了早早消灭她。毕竟，从赵晨阳的口中，她知道，「魔」在韩追这个上古凶兽出世前，一直都是死于凤凰真火。而在上古凶兽现世这两千年里，「魔」基本上都是葬送于这个「凶兽」之手。 想必「魔」一定很是吐血。都是天生恶种，本应该联手毁灭人类，你这反水还杀同盟是怎么回事？ 李栖梧很清楚，要不是有韩追当她的保护伞，她绝对不是「魔」的对手。所以，昨天她想了一路，回到「什么都有」后，她调整心态，把父母的事先完完全全放下，重新变成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可爱。 可能她还是没办法完全装的和之前一样，在她从孔飏的那通来电里，再次体会到韩追的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漠之后，她没办法再笑了。就连孔飏，他在韩追身边两百年都办不到的事，她真的能办到？会不会有一天，她真的要死了，她之前竭尽全力想要讨好的金大腿，只会在一旁半睁着他那双永远漫不经心冷漠又厌倦的眼睛，一直看着，看着她挣扎地去死？ 李栖梧打了个寒颤，她想活。真的想活，她才十八岁啊。 李栖梧平静了一会儿情绪，她抬起头，问了一个昨晚就有的疑问，「容笙是谁？」 第62页 孔飏此时恰好驾车来到了苏情的住处，苏情住在南城郊外的一处古镇。小镇歷史悠久，各种小巷不适合汽车进去。找了一处停车位后，孔飏将车停好，「咱们走过去。」 「容笙就是容先生。」孔飏双手插兜，目光一直看着古镇最中央的方向。仿佛穿过层层墙壁，他还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知道这座古镇叫什么名字吗？」孔飏问。 李栖梧是土生土长南城人，南城周边的古镇她自然是知道，她恍然，「榕树镇。」 这就是孔飏初化形，遇见老榕树精，容先生的古镇。 但是……李栖梧偷偷瞥了孔飏好几眼，这位艷丽的青年目光中露出怀念和伤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容先生在六十年前就去了。」 李栖梧听自家爷爷说过，榕树镇之所以叫榕树镇是因为在镇中心有一棵千年老榕树。在她爷爷小时候，那棵千年老榕树突然死了，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我自化形后一直被容先生照顾，容先生不止是我的半师。古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容先生说是我爹也不为过。」 孔飏下车后就带了个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那张明星脸，但哪怕是如此，他身上不是普通人的气场还是让榕树镇里的居民忍不住侧目，尤其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很青春很漂亮的小姑娘。 眼瞧着这两人就要往一处巷子里拐，榕树镇一位在外面纳凉的本地老奶奶忍不住开口了，「喂，你们要找谁？这镇子里的人我都认识。」 李栖梧回头，一双杏目睁的大大的，看起来充满了小姑娘的单纯和天真。 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喜欢这种小姑娘，老奶奶忍不住劝道，「别走那条巷子。里面已经只剩一户人家了。」 李栖梧刚想打听点什么，孔飏在一旁客气又疏离地说道，「我们要找的就是那户。」 不管那老奶奶变得惊惧又厌恶的脸，孔飏伸手拦过李栖梧的肩膀就往巷子深处走去。 「他们对苏情姐姐很不好？」李栖梧不傻，一下子就从那位老奶奶的态度中明白了情况。 孔飏松了手，「妖怪的住处总还是有点意外会发生。」 具体是什么，孔飏没有多说，他们一起走到小巷深处，孔飏轻而易举就推开了一处院门。 苏情的院门没有锁，看起来这位妩媚的大姐姐还是很有生活情调的。小院不大，处摆满了绿植和鲜花，走进来就像走进了世外桃源。 青砖瓦房。窗框边缘刻着云纹，门口的房檐挂着宫灯。李栖梧眼熟地发现，这里不论是花纹，还是宫灯都和孔飏在华阳一品处的装修同出一辙。 究竟是孔飏在学苏情，还是苏情在学孔飏？ 这两人之间……看来是有猫腻啊 第33章 风铃草（11） 李栖梧还没和孔飏进入卧室, 就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自房间里响起，「孔飏，好你个臭孔雀, 现在……还敢来姐姐这里，也不怕……不怕我吃了你。」 孔飏将墨镜摘下, 他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恢復成原来吊儿郎当的浪荡样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进门就开起了玩笑，「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真要是被姐姐吃了, 这是我的荣幸。」 屋内因为窗帘都拉着，有些暗淡。床帐里的苏情先是沉默了两秒, 而后是一声轻笑，她轻轻斥了一句, 「滚蛋。」 声音哪怕因为虚弱，弱上了几分, 但那股子媚劲儿, 让李栖梧这个女人都觉得，骨头都酥了。记得她曾经逛某个动漫视频网的时候, 看见樱花国宅男上赶着去声优面前买骂, 她那时候觉得那国的宅男, 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 被这样的小姐姐, 哪怕是骂一句「滚蛋」也是值了。 一只白皙瘦弱的手从床帐里伸出，帐子是粉色的，非常有少女感，孔飏上前一步, 在那只手动手之前，替她把床帐挽到一边。 李栖梧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是没想到，这才几天没见，那个靓丽时尚的都市丽人，此时能脸色蜡黄，虚弱的只剩一口气。 苏情眉头紧锁，她在孔飏靠近的时候，捂着鼻子往后躲了躲，「你离我远点。」 孔飏的身体一僵，苏情瞬间就察觉到孔飏的情绪，她微微嘆气，「我不是讨厌你……就是，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难不成……你真想被我吃了？」 妖是可以吞妖的。她现在那么虚弱，孔飏在她面前就像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她恨不得三两口就把他吃下去。 这么一想，苏情连忙对站在不远处的李栖梧喊了一声，「妹妹，别靠过来，孔飏这人没脑子，没分寸。我要是忍不住伤了你，那我就没活路了。」 说着，苏情又捂着鼻子往床帐深处躲了躲。 孔飏半握住拳，半响，他问：「要不，我把帐子放下？」怎么说，隔着帐子，不至于让她那么难受。 苏情摇了摇头，「这是礼貌。」见客怎么能隔着帐子说话。 孔飏颓然地退后几步，一直退到李栖梧的身边，甚至拉着李栖梧又往门口那边退了退。 因为气味远离，苏情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她理了理头髮，对李栖梧微微弯身，道了声歉，「难得有客来，我真是太失礼了。」 李栖梧瞬间有些瞭然。 是孔飏在学苏情，而不是苏情在学孔飏。 苏情对于某些传统是刻到骨子里的，孔飏学了个皮毛，也就是让自己的家装修的和苏情家一样。但实际上，要说孔飏多喜欢这些，也未必。 第63页 孔飏喜欢苏情？孔雀精喜欢狐狸精？ 李栖默默寻思，这和鸡喜欢上了黄鼠狼，小绵羊喜欢上了大灰狼有什么区别？ 对于苏情的歉意李栖梧连连摆手，「哪有的事，苏姐姐，本来就是我们来的太冒昧了，都没提前打个招唿。」 她装作不知道孔飏和苏情之间的奇妙气场，「苏姐姐，您有没有其他什么怀疑对象？」 孔飏带着个陌生小姑娘来，苏情用鼻子一嗅就知道，这小姑娘是追爷家的那只小凤凰。虽然不知道小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化形，但这小姑娘一来，苏情一下子就明白了，追爷早就不是原来的追爷，他不会管。 过去追爷对于小妖的求助，他还会帮一手，但最近这些年，应该说是自从容先生死后，追爷就越来越冷漠。 她听过传言，有说容先生是那位最后一个还在世的朋友。容先生没了，那位大佬就彻底没了善心。 看来她的运气真的不好。 苏情目光柔软地看向容貌艷丽的青年，说起来，他们也认识将近百年了。 「没有怀疑对象。」苏情哪怕是坐在床帐里，她的背都挺的很直，她不愿让人瞧见她的落魄，「我那天从追爷的店里出去后，直接就回了家。」 「那会不会是之前在老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孔飏焦急地问。 苏情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老家你知道，里面都是狐子狐孙，百年能出一个妖都是上天造化。况且，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不可能害我。」 李栖梧：「那回来这一路呢？苏情姐姐都遇见了什么人？」她可是记得那天苏情去「什么都有」直接就带来个北城来人的消息。如果苏情一直在老家，接触不到外人，她哪来的消息？ 「他们都不在南城。」苏情遗憾地说，她现在也没办法一个一个去找。 「我来。」孔飏忍不住上前一步，他想告诉苏情，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但很快他就发现，因为他的靠近，苏情难受地微微蹙起了眉。 不甘、憎恨，汹涌的怒意瞬间充斥了孔飏整个心头。不是对苏情，是对那个害苏情到如此境地的东西。孔飏的拳头攥得愈发的用力。他心里暗暗发狠，他非要看看究竟是谁做的。不论那是什么，他都不会放过。 「你列个名单给我。不在南城的，我都会去找。」孔飏放轻了语气，「我先去你老家那边看看。路上，你把名单发给我就好。」 说着孔飏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栖梧，目光里带着恳求，「小祖宗，南城这边，就麻烦你帮我看着了。」 李栖梧对此义不容辞。 孔飏没有耽搁，他冲着床帐那边点了点头，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苏情的家。 苏情的目光一直都在追随着孔飏，哪怕孔飏的背影早就看不见，她还是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 这种目光太过复杂，复杂到李栖梧根本就不想读懂。 因为太过伤感。 因为苏情早就做好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孔飏的准备。 这个妩媚的狐狸精此时温婉地坐在床帐里，憔悴让她没有那个时尚丽人的影子，一开始李栖梧没有多想，现在她忽然明白，苏情何尝不是也在暗暗喜欢着那个花孔雀。 这不是孔飏的一场单方面的单恋。他因为苏情，喜欢传统华夏风的东西，把装修都做成她喜欢的样子。她因为喜欢孔飏，哪怕她骨子里喜欢的是传统华夏风的东西，外表也打扮成孔飏喜欢的时尚靓丽范。 两个人都在悄悄顺应着对方的喜好。最终不知道这样互相妥协了多久，成为现在这半古半今不伦不类的样子。 李栖梧曾经想过，孔飏这人，要不要那么分裂啊。明明是个喜欢欧美范的唱跳时尚boy，为什么私下里里居然是个国风美少年？ 原来不是他分裂。是他爱的太卑微。太胆小。 李栖梧此时恨不得晃着孔飏的脖领子，让他睁大眼睛看看，让他醒醒，把他那种处处留情的手腕都用出来啊，怎么到苏情姐姐这里就怂了！！ 「他终于走了。」苏情声音淡淡的，在孔飏彻底离开后，她终于说出了她心中最想法，「是在南城出的事。」 李栖梧一个激灵，她眨巴眨巴眼睛，差点没反应过来了。妈呀，这小姐姐之前一直都是在说谎！ 苏情轻笑了一下，虚弱地扶了扶胸口，「南城出问题了。他离开南城，还能安全些。」 「你……知道是在哪出的问题？」李栖梧没想到，从一开始苏情就骗了孔飏。 「我是在离开追爷那被盯上的。我不知道暗中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它既然能对我下手，早晚也会对孔飏下手。我不能让孔飏再留在南城。」苏情没有卖关子，很轻易地就坦白了她的小手段，「我故意诱导他，说都是因为他胡说八道，才害得我得罪了追爷。他肯定会去求追爷，如果追爷……来救我，那我赚了，如果追爷不会来，那么那傻子，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救我。」 说到这苏情笑的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我不敢让他知道我要死了。我怕他到时候会把自己餵给我。他就是个傻子。你别看他像花孔雀一样，对哪个女性都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又傻又执拗。他被容先生教的太好了。性子善恶分明，喜欢的恨不得把心掏出去，讨厌的眼里容不了一点沙子。」 第64页 李栖梧回想起南城大学里，孔飏一眼就看透那个假跳楼女生的小心思，在触碰到他厌恶点上，他直白地上前揭穿，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引发情绪过激，导致有什么不可挽回后果。他眼里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比任何人都要爱憎分明。 苏情微微一笑，「你想到了，是吧。他就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他如果发现我真的快死了，那他一定会把自己餵给我。但我怎么可能吃他？」 李栖梧若有所思，在发觉苏情骗了孔飏之后，她就一直提着心眼，「所以……苏姐姐你把我特意留下来是想说什么？」 总不可能是想吃她，苏情应该是不敢。否则开始也不会说，要是不小心伤到她，她就没活路了。 「南城出事了。特殊事件管理局那边应该也在查，我知道一点，麻烦妹妹做一下信使。」苏情顿了几秒，嘆了一口气，那口气中有数不尽的忧伤和怅然，「如果可以，麻烦在我死后，替我收尸。如果追爷同意，请把我葬在容先生的附近，在下面，我还是很想和容先生继续当邻居。如果追爷不同意……那就麻烦妹妹把我送回老家。」 「最最重要的是，千万千万不要让孔飏知道我死了。」 「你可以和他说，姐姐我好了，出国去和外国鬼佬鬼混去了。要知道，欧洲那边有个吸血鬼偷渡来华夏旅行的时候可是对姐姐一见钟情，据说还是个公爵。就说我去住古堡去了。」 李栖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么说，孔飏他会信吗？」根本就不可能信的好不好？ 第34章 风铃草（12） 苏情被说的愣住了。良久, 她才苦笑，不再自欺欺人。 是啊，孔飏根本就不会信, 是她在难为人。 不过李栖梧在说完孔飏不可能信之后，自己倒是反而激起了雄心万丈, 「苏姐姐，你还没到时间呢，那么着急交代后事做什么？你放宽心，别那么早就放弃, 再撑几天, 没准就这几天，我就把那玩意给捉住了。」 苏情之前说南城不好了, 再结合她知道的消息，李栖梧有八成把握, 这次的事，肯定是那个烧死她的混蛋干的。 「我觉得苏姐姐应该是个爱谁谁, 大难临头也面不改色的御姐呢。拿出你之前调戏韩追的气魄啊。」别那么丧呀, 还不到真正绝望的时候！ 「……我那天就已经后悔了好么。」苏情有些哭笑不得，「好了, 是我想岔了。」 苏情就是因为太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才越想越绝望, 尤其是呆在屋子里独处的时候, 她怕孔飏步她的后尘, 现在孔飏被她指使出了南城，她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后，自身的气魄也起来了。 怎么说，当年她能在猎人的弓箭下逃生, 从差点剥皮的案板上逃生，没道理现在畏首畏尾的。 「南城的气息变了。」苏情缓缓地整理思绪，把已知的情报一一道出，「你们住在其中可能察觉不到，但我因为年初就回了老家，重新回南城的第一时间我就察觉到了气息不对。」 「追爷应该有所觉，但他没有动手，从他没有出手来看，我有些猜测。」 苏情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盯着李栖梧，一眨都没有眨，她的声音幽幽，渗着一股阴风：「你知道……追爷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求死吗？」 「……」 「……所以他养我是想让我杀了他？」 李栖梧有些无语，她一直不明白身为上古凶兽的韩追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把自己带回去，她想过很多，猜测过很多。 但这个猜测刚说出口，李栖梧很快又摇头否定，「不对，韩追他虽然平时很无聊很厌倦，但他绝对没有厌倦到想死地步。」 虽然她在韩追那里和宠物差不多，和他相识的也没孔飏他们时间长，但论对这人的了解，李栖梧相信，自己绝对在孔飏和苏情这些人之上，「怪不得初见孔飏的时候，他看我好几眼之后，看韩追就像在看神经病。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他不想活了，把我这个天敌养大，然后等着我把他消灭？」 李栖梧笑着摇头，「他虽然厌倦，但绝对不是认命的人。因为我不认命，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见暮色，看不见想死的心。甚至……我觉得，他的心态还很年轻。他只不过是觉得……日子太无聊了。是的，他太无聊了。」 因为无聊，所以厌倦，因为厌倦，所以目空一切。 李栖梧越想，思路越清晰，「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太无聊了，所以他这次放任了那东西。他想看看，那东西究竟能成长成什么样子。」 「以整个南城为代价来终结自己的无聊……」李栖梧觉得，韩追真的已经可以成长成一个大反派了。「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如果真是这样……容先生会哭的。」 苏情没想到李栖梧居然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一个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的结论。她怎么想都觉得，追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但她又无法解释，明明凶戾之去都布满了整个南城，她刚从家乡回来的时候，眼睛中的南城都被黑雾彻底包围了。在有灵视的人眼中，南城就像一座隐藏在黑雾中的孤岛。但孤岛内的人和生物，毫无所绝。 就像一场温水煮青蛙。 但就算其他妖，其他人类都没有察觉，没道理追爷察觉不到。 她找不到追爷会放纵这种现象的理由。 第65页 至于孔飏，她一点都不担心孔飏发现南城的异常，孔飏离开南城地界的时候一定是头都不回，他太着急去找她遇见的人了。 「我只是以为，追爷是因为失去最后一个朋友才变得冷漠而已。」苏情有些感嘆，「我是百年前来的南城，因为孔飏才和容先生还有追爷认识。那时候的追爷……真的是一个很有趣很有风采的男人。我甚至最开始喜欢的不是那傻子，而是追爷。妖，都是慕强的。而追爷正是妖中最强的。」 苏情回味了几秒百来年前年少无知的自己，「后来我发现，那男人根本就没有心。他活的太久了。他喝过世间最醇香的美酒，见过这世间最迤逦的美人。赏过这夜空中最美的明月，把玩过这世上最新奇的玩意。当一个人什么都玩过，什么都见过之后，你会发现，他……太难讨好了。」 回想起当年，真的是满满的挫败。那时候的苏情也才化形没多久，听的最多的就是书生和狐狸精的爱情小说，她满脑子都是才子佳人，不过她看不上人类，因为人类太弱了。当年追爷潇洒不羁，嘴角最常勾着一抹坏笑，就像个常在勾栏瓦舍游玩的富家浪荡子，和现在那个无趣的宅男比，真是判若两人。 帐中的苏情哪怕现在容色暗淡，但回忆起过去，眼睛里的光彩灿若星辰。 李栖梧有点不自在，谈不上酸熘熘的，就是觉得，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描述，她都能想像得出，当年那个男人是何等的风采。可惜，现在只是个每天无聊懒洋洋的死宅。 「所以……容笙的死对他影响真的那么大吗？」李栖梧想像不到韩追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就彻底变了样子。没了容先生，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了吗？ 「你们一直容先生容先生的叫……这容先生是男的吧？不是那种民国形容教书人不管男女性别的先生？」 苏情嘆了口气，幽幽地说：「容先生确实是男人，但你因为他是男人就能放心了？」 这声音，这语气，满满的狗血故事感…… 李栖梧表情裂了：「别告诉我韩追他性别男，爱好男！！！」要不然怎么容笙死了对他的影响那么大？果然是因为爱人死了的缘故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自认为自己长的还算漂亮，而苏情更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他对她们无动于衷，比和尚还和尚，神话传说里不都说龙性本淫的吗？海龙王不是年年要娶新娘子的吗（这什么鬼）？所以，莫非，韩追他真的对女性没兴趣？ 苏情就这么欲说还休地看着李栖梧，就好像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几秒后，眼见李栖梧一脸空白，开始怀疑人生，脑洞明显都飞出天外，她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逗你的。」可能是笑的太厉害了，苏情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没有、没有的事。咳、咳、咳！他们、咳、他们只是挚友。特别好的挚友。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简直都要把肺都咳出来，李栖梧听得心惊胆战，她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帮忙拍一拍背或者递个水什么的，苏情却伸直了手臂，手掌向外，「别过来。真的，咳咳、别过来。」 咳嗽了良久，苏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脸色更加灰败，甚至眼角都开始泛红，就像即将魔化的妖物。 李栖梧见到那抹红后，身体内灵力忽然疯狂乱窜，蠢蠢欲动。 身体的本能告诉她，她要做点什么，必须得做点什么。 但李栖梧的脑子里却又没什么想做的。本能与自我，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让她莫名地焦躁。 她后退了几步，尽量让自己远离苏情的位置。 苏情不知道李栖梧现在体内的感觉，眼瞧着小姑娘畏惧地后退，她摸了摸通红的眼角苦笑，「别怕我。我还控制的住自己。」 李栖梧有些尴尬，她扯了扯嘴角，心里哀嚎，她倒是不怕苏情控制不了，她是怕她自己失控。要是真做出什么事，她就没办法和她那个便宜后代交代了。 眼瞧着苏情身上的妖气越来越兇悍，还带着一股勾人的诱香，李栖梧体内的蠢蠢欲动更加清晰和明确了。 杀了她……快杀了她！对面是一头入了魔的妖物！ 杀了她！ 快杀了她！ 「咣当」一声响，李栖梧在后退中撞倒了椅子。 在苏情诧异的目光中，李栖梧匆匆告别，快步跑出了苏情的家。 巷子里，她一手扶墙，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少女的身边若隐若现，微风在小巷中流过，墙角缝隙中冒头的杂草随风晃动，只是草尖碰到火花，就瞬间整株都化成了灰烬。 李栖梧盯了灰烬两秒，缓缓地从墙角退开，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任何东西。 她现在就像个即将甦醒的火山，随时有爆发的危险。 她可不想变成大杀器啊！ 李栖梧闭上眼睛，双脚微微悬空，带着微微暗红的髮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她随着唿吸节奏慢慢，慢慢地控制身体内的灵力流向。幸好因为苏情家在榕树镇都是禁忌之地，没人愿意来这边。要不然如果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估计一定以为这世界玄幻了。 可不就是玄幻了。就像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只凤凰幼崽，也从来没想过平日里和好朋友一起追的偶像实际上是只孔雀精。 第66页 说起来，她大学还能去念吗？毕竟，她在火灾里应该已经死了，录取通知书也烧了。特殊事件管理局能帮她继续学业吗？ 各种杂乱的心思在李栖梧的脑子里乱窜，灵力化成感知的触角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 她能闻到风中烟火气，附近应该是有人家在做辣椒炒肉。她还能听见隔壁巷子里有人家在放古早偶像剧，里面男女主撕心裂肺的吼着你爱不爱我…… 她察觉到……巷子口，有什么在一直盯着这里！ 瞬间，对方就发现了李栖梧的感知触角。对方在飞速的后退，没有时间犹豫，李栖梧化成幼崽追了过去。 第35章 风铃草（13） 那东西由一团黑雾组成, 就像之前遇见的施雅颂身上的色、欲之魔。 不，不对，应该说, 比那个半成品的魔道行要深的多。 小小的凤凰幼崽就像一团火焰在空中高速掠过，那团黑雾并没有往小镇外跑, 反而往镇中心飘去。 标志性的干枯榕树高高地伫立在镇中心广场。 这棵千年老榕树哪怕死了，也并没有倒下。榕树镇政府在老榕树的周围砌上石墩，建起广场。华夏国四面八方的游客都来这里，和这充满艺术性的枯树合影。 今天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广场上除了来旅游的游客还有不少本地人在这里消磨时间。 那团黑影十分狡诈,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扎进人堆后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李栖梧在广场上空盘旋了几圈后, 没敢继续。她现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鸟的模样，要是被游客拍下来就麻烦了。 找了处背人的地方, 李栖梧从幼崽化为人形, 快步跑回广场。 这处广场非常大。除了老榕树，还有各种人造喷泉, 休息座椅。晶莹的水柱从地下喷出, 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有小孩子拉着气球, 成群结队欢快地奔跑。 有老年旅行团在广场上组队一边唱歌一边跳广场舞。 有人在拍照, 有小孩在嚎啕大哭, 有妈妈在为孩子擦眼泪，拍着背唱摇篮曲。 熙熙攘攘，人群往来。 李栖梧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幕默片，她双眼飞速扫过, 穿过重重人群，十米开外，一个背影如同这场默片的主角一样，清晰又诡异地显眼。 李栖梧毫不犹豫地跑过去，一把从背后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嗯？请问……有事？」 清凌凌的少年音带着些许迷惑。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和李栖梧差不多大，干干净净的，就像个普通来旅游的大学生。 黑色的头髮卷卷的，有点长，还有点像海带。弯曲在脸颊边的黑色髮丝显得他白的过分。 李栖梧的手忍不住捏的更紧。 少年微微蹙眉，有些烦恼，但又像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一时间，两个人所在的空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池生！嘿，水我买回来了。」 声音突然乍起，四周凝滞的空间再次鲜活流动起来，一个大大咧咧的板寸头青年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两瓶冰水挤了过来。 瞧见两人的姿势板寸头青年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暧昧地对那个叫做池生的男生挤了挤眼睛，「呦，这谁啊？」 问完，这板寸头青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陌生美少女抓住池生的手。 如果现在是在拍偶像剧，那女主角一定会受惊地松开手，然后在调笑中害羞地红了脸。 但李栖梧在板寸头男生暧昧调侃的目光下，脸都不红一下，抓住池生的手更是松都不松。「……池生？」她转头看向后面过来的板寸头男生问。 板寸头男生挠了挠头：「不是认识的？」他回来就看见个漂亮女生拉着池生，他还以为是池生的熟人，还寻思，池生长的好看，认识的女生也漂亮又可爱。 池生晃了晃手臂，见女孩始终不松手，只能无奈地重复：「请问有事吗？」 李栖梧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板寸头男生和池生之间来回打量。几秒后，她忽然松手，笑得眉眼弯弯，灿烂得耀眼，「不好意思，我认错人啦。你们是过来旅游的吗？我是南城本地人，可以给你们当嚮导哦。」 说着，李栖梧掏出手机，对着池生吐了吐舌头，「小哥，加个微信呗。有时间我请你喝奶茶，就当赔礼道歉啦。」 池生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赔礼道歉的。」 李栖梧白了一眼，「看破不说破好不好，小哥哥没看出来，我这是在约你吗？」 池生：「……」 板寸头男生在一旁噗呲笑出了声，「我说池生，你还是这么受欢迎啊。」说着，男生给李栖梧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妹妹，你胆子很大嘛。」要知道，学校里的妹子在池生面前要多淑女就有多淑女，哪有上前拉着不松手的。 李栖梧皱了皱鼻子，仗着自己脸嫩又可爱，她把话题又开始往南城那边引：「真的不用我当嚮导吗？南城地盘，我熟的很。你们是附近城市的大学生吧，就六日两天假期，没嚮导，玩都玩不到精髓。」 板寸头男生嘿嘿一笑，「妹妹，你这可就猜错了。池生他就是南城本地人，我们两个都在南城上大学，要想玩，随时都可以出来玩。」 李栖梧很失望地长「啊」了一声，但她很快又振奋起精神，「诶，你们也在南城念大学的话，是哪个学校啊？没准我们是校友呢。」说着，李栖梧冲着板寸头男生说道，「他叫池生，学长你叫什么呀？咱们也加个微信呗。」 第67页 漂亮姑娘主动加微信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虽然板寸头男生知道这姑娘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沖的肯定不是他，而是他的好哥们，但不妨碍他看美人朋友圈啊。要是天天能发自拍就更好了。 李栖梧是决定了，不管这两人说自己是哪个学校，她一定会说，她恰好也在。反正她相信，特殊事件管理局肯定能帮她解决。 池生没有加李栖梧的微信，李栖梧也没强求。因为板寸头男生加了，这人暱称挺有意思，羊中狼，羊群中的一头狼吗？ 板寸头男生很快就解了李栖梧的疑惑：「我叫杨宗良。杨树的杨，宗族的宗，善良的良。读起来很像羊中狼。从小就有这个外号，索性我就拿它当暱称。对了，我们都是南城大学的，学妹哪个学校啊？诶，不是，学妹你高考了么？」这小学妹长的也太小了，说是高一高二他都信。 李栖梧生气地嗔了一眼，「当然已经高考了，我可是今年的新生。还真是学长了，我也是南大的。」 杨宗良这人特别活泼，还爱拍照，朋友圈里天天各种花样晒，李栖梧匆匆扫了几眼，那个名叫池生的男生在许多照片里都有出现。 怕杨宗良继续问她哪个院哪个专业的，李栖梧翻着手机忽然「哎呀」地叫了一声，「我朋友找我……我得回去了。学长，以后学校见呀。」 李栖梧走的匆匆，闪得飞快。杨宗良刚「诶」了一声，要不要一起回去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那个可爱又好看的小学妹就像蝴蝶一样穿过人群走的老远，他忍不住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糟糕，忘记问学妹名字了。我说池生，咱们学校有长的这么好看的新生妹子吗？我怎么没听说？而且，咱们学校居然有妹子不知道你？」 池生黝黑的双目一直注视着李栖梧的背影直至消失，嘴角微微动了动，转身拍了拍杨宗良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 李栖梧去车站买了张回南城的票。回南城后，她直接就去了特殊事件管理局。 一楼大厅几块巨大监视屏雷打不动地对着「什么都有」，其他办事人员则是处理一些人与妖之间的小问题，偶尔还除点恶灵。 李栖梧到的时候，赵晨阳正在和李局汇报他刚刚外出走的那趟，「西边工地那没什么大事，就是挖出来的东西瞧着邪门吓人，实际上没有什么都没有，让他们别瞎想。我瞧着那些东西最多也就一百年，估么着当时那块地的主人被神棍给骗了。市博物馆要是愿意接收也可以，再过个几十年也能算古董。倒是名扬大厦那边问题比较大，那里有初生的怨灵，怨气不算大，幸好发现的早，没真出人命。不过……公安那边得好好查查，现代社会居然能把人害得生出怨灵来报復，这得多大的恨意啊。」 见到李栖梧敲门进来，赵晨阳回头扬了扬手，咧嘴一笑，小虎牙就又露出来了，「栖梧妹妹。」 李栖梧点头算打过招唿，风风火火就冲到李局的桌子前，「李局，帮忙查个人。南城大学的学生，叫池生。哪个chi哪个射ng暂时不清楚，不过chi这个姓很少见，应该好查。他这人，我觉得有问题。」 李局并没有因为李栖梧年纪不大也不是特殊事件管理局的人就轻视她的话，他立刻拨打座机将李栖梧的要求吩咐下去，撂下电话后，李局这才问道：「怎么？这人有什么问题？」 「暂时不是很确定。」李栖梧感激李局的信任，她简单说了下经过，「今天我和孔飏去榕树镇拜访苏情。离开时察觉有人偷窥，就追了过去。可惜，那偷窥者很老道，我在榕树镇广场时追丢了。」 李栖梧有些拿不准，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她的感觉，「当时榕树镇广场人很多，很多，但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叫池生的男生。怎么说呢，就像一副黑白相片，这人是其中唯一的色彩。」 赵晨阳在一旁听了这形容忍不住噗噗笑出了声，「我说栖梧妹妹，莫不是那位小哥长的太好看，你一见钟情了？」 李栖梧：「……」 李局：「……」 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同时看向赵晨阳，这位年轻的天一门少掌门笑声一僵，打了个哈哈，投降道：「就是个玩笑，玩笑。」 李局眉心因为常年累月的皱眉有着深深的刻痕，板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他和天一门掌门，也就是赵晨阳的师父是老交情，刚刚一脸严肃的时候，赵晨阳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赵晨阳生平最看不得他师父苦大仇深，他觉得，师父身体不好，纯粹是把什么都压在身上，心思太重。这位留守在南城一辈子都没离开过的李局，就和他师父一样，把守护南城的责任压在了自己身上，思虑太过，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刚刚他才情不自禁地开起了玩笑，想活跃活跃气氛，可惜，他忘记了，这人可不是他师父。 师父会被他逗乐，李局不会。玩笑冷场，赵晨阳耸了耸肩。 李栖梧本来精神绷得紧紧的，赵晨阳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那位叫池生的男生长的确实不错，但和韩追比起来，那可真是差远了。真要是比较起来，时间的厚重让韩追看起来像一座孤傲的山，静观沧海桑田，无悲无喜。但那个叫池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怕他表现得再像一个正常人，李栖梧也总觉得他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气。就像黑黢黢的沼泽，随时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第68页 第36章 风铃草（14） 李栖梧瞪了赵晨阳好几眼, 遇见池生后一直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 「那个叫池生的长的是很好看。」她没否认赵晨阳玩笑中的猜测，「不过，再怎么好看能比得过韩追么？」 妖都是道行越深越好看, 韩追又是上古凶兽，又是千年老妖精, 华夏国不管是登记在册还是没登记的妖，就没有一个敌得过他。 听见小姑娘拿那位大佬的容貌打趣，赵晨阳和李局同时嘴角抽搐，不约而同的视线转移当做没听见。 开玩笑, 要是被那位知道了, 出门平地摔，喝水塞牙缝, 吃泡面没调料包，一系列不严重又让人蛋疼的倒霉大礼包直接奉送, 什么时候结束完全看那位爷的心情。 就在此时，电脑传来了叮咚的消息提示声, 李局瞧了一眼, 说道：「池生的资料送过来了。」 不得不说，特殊事件管理局手下的人效率就是快, 这才刚吩咐下去, 底下的人就把池生从小到大的档案履歷翻了出来。当然, 能这么迅速这主要的原因还是要归功于华夏国户籍制度和学籍制度管理全面。池生现在是个学生, 还没真正步入社会, 履歷一目了然。要他是个成年人，居无定所，还没有稳定工作，那就绝对没那么容易查了。 「池生, 池水的池，生活的生。」李局缓缓念出了池生的档案履歷。 池生祖辈应该都是南城人，最直接的证据是，他家在南城谷阳区。谷阳区是南城的老城区，整个谷阳区的居民都是南城重工机械集团下的员工。可以说，谷阳区就是南城重工的集团家属区。 重工机械集团听着名字挺现代的，也似乎存在不了多少年，但实际上，重工机械集团的前身是南城船业。 而南城船业甚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之前的南城码头漕帮。漕帮歷来抱团，外人很难融入进去。池生能住在谷阳区，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家祖上都是谷阳区的人。 不过，这个都是猜测，具体的还得等底下人花时间来收集。 从档案履歷来看，池生从小一路读的也都是重工机械集团的附属学校。幼儿园到高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和其他普通的谷阳区重工机械集团子弟履歷一样。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类。」李局从这份档案里看不出来蹊跷，「谷阳区那地方守旧，邻居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变。真要是造假，也不会选择谷阳区。他身上的『气』如何？」 人类和非人生物最直观的体现就在「气」上。李栖梧虽然祖上是迁移到南城的，但从爷爷辈就生活在南城，她对南城也算是一清二楚。对于谷阳区那块，她自然是明白。 「不应该啊……」李栖梧微微思索，「单从『气』上来看，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但……虽然我说不上来哪不同，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很微妙，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 这说法实在太过于苍白无力，李栖梧实在又也找不出什么证据，只能咬牙重复，「我直觉他绝对不普通。」 凤凰幼崽的直觉啊。李局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派手底下的人监视他看看。对于他具体的履歷背景也会详尽地调查。生活在谷阳区有谷阳区的好处，虽然那边抱团排外，但也恰恰最容易追根溯源。」 「不要派人监视他。会打草惊蛇。」李栖梧拒绝了李局前面的建议，「他五感不弱于我，普通人监视，哪怕视线只是普通的扫过他，也会被发觉。这样……李局，您能不能把我弄进南城大学。」 说到这里李栖梧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年其实也刚高考完，不过我成绩不怎么样，只考上了南师范。」 要是当初考上的是南大就好了，操作起来应该会简单一些。 「南师范在我们南城也是重点大学。小栖梧成绩也不错嘛。」李局寻思了一下，「安排是能安排，不过不能和池生一个学院，否则多出来个人就太明显了。」 「唔……这样，南城大学现在分新老校区，老校区在市内，新校区在郊区。从档案上来看，池生古代文献研究这个专业是根本不可能搬到新校区。这专业在南大可是拳头专业，虽然说又老又冷门，但南大的古文献收藏，放眼全国，数一数二。我们看看，能不能把哪个院系从新校区搬回老校区，小栖梧你跟着从新校区回去就没那么显眼了。」 李局说的是轻巧，但这绝对不是个轻巧的活。 南城一直在扩建，南城大学这间百年学府前身在华夏歷史上也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被称作华夏四大书院之一。所以南城大学本身就拥有庞大的古建筑群。这大学拆是不可能拆，但学生年年扩招也确实装不下，而且有些清末民初时修建的教学楼虽然和古建筑比要新一些，但现在也属于文物，渐渐也没办法上课，所以才开闢了新校区。当初为了分配哪些专业留在老校区，哪些去新校区可是争的面红耳赤。谁都知道，老校区底蕴强，新校区太新了。 学校里老教授是争的唾沫都快喷到对方脸上了，但对于学生来说，新校区现代化，不论是宿舍还是教学楼，那都是又新又舒服。老校区的宿舍楼又老又旧，看着就没新房让人舒心。 所以，当李栖梧空降的化学工艺专业听说要搬回老校区时，顿时哀鸿遍野。 「不是吧！我去啊，老校区听说都没空调，冬天湿冷，夏天湿热。怎么活啊。」 第69页 坐在李栖梧旁边的女生夸张地瘫倒桌子上，不止是她，听闻这个噩耗，整个专业的学生都瘫倒了，「为什么整个化学系就我们专业的搬回去啊。」 老教授在上面吹鬍子瞪眼，「回老校区哪里不好？那边设备齐全，你们做实验也方便。新校区这边仪器新是新，但根本就不全。我就说，化学整个专业都应该留在老校区，结果校董事会那边非说这边都是最新最先进的仪器。我们是教学，又不是搞科研实验，哪是光有最新仪器就够的？先不说教材跟不跟的上，就说那些平常用惯了东西，都是歷年来逐渐补充累积出来的，哪是一次性就能到位的？」 「都别嘆气了，就回去一学期，等这边实验室东西都补充全乎了，你们就回来了。」 一听只回去一学期，学生们顿时都满血復活。他们这开学就来新校区上学，说起来对声名远扬底蕴深厚的南城大学，他们感触不深。回去一学期，就当体验百年学府了。 这么一想，都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李栖梧笑眯眯地和身旁的女生小声讲起了小话。 刚刚瘫倒在桌子上的女生叫赵莹，从北方考过来的，性格开朗，对学校各种小道消息传闻如数家珍。 李栖梧空降的非常低调，辅导员对学生们说的理由是之前因为身体原因，本来都办了休学，没想到身体恢復的快，就回来上课了。名单上之所以没有李栖梧的名字也是这个原因，毕竟是开学前就办了休学。 之所以选择化学工艺这个专业，最大的原因是这个专业没有李栖梧过去同一所高中的同学。这样最大程度避免了李栖梧被高中同学认出来的可能性。 学生们都很单纯，也没有多想。况且李栖梧长着一张圆圆的，又乖巧又好看的脸，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长的好看的人总会被善待。 「说起来，回老校区也好。咱们南大校草就在老校区。看着校论坛里照片就够帅了，也不知道真人能帅成什么样。」 赵莹神秘兮兮地说：「栖栖，说起来，你刚来学校，应该没听过咱们南大的十大风云人物吧？」 李栖梧眨了眨眼，「啊？还有这么偶像剧的说法吗？快讲一讲，我要听。」 李栖梧天生一张娃娃脸，过去她就知道，她这张脸特别适合卖乖。只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摆一副充满求知慾的表情，不管她说什么，对方基本上都不会拒绝。况且赵莹这时候提起这个，摆明是有八卦欲。 赵莹被李栖梧好奇宝宝的样子闪到了。 这位开学后空降到班级，其实暗地里还是有人小声嘀咕过。不过后来因为女孩样貌漂亮没有攻击性，见人先笑，眉眼弯弯的，看着就舒服，所以那些暗地里的猜测也就没了踪影。毕竟又没深仇大恨的，要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讨好还来不及，哪会上赶着结仇？ 赵莹爱交际，看到李栖梧第一眼就决定要和这女生交朋友。两人是一拍即合，好的跟连体婴似得。 她不负李栖梧的期望，果然就刚才她说的话题侃侃而谈，「比偶像剧还要夸张。那十大风云人物各个都是真牛逼。就说我们那位校草，甚至都上过国家台的讲坛节目。要知道，能上国家台讲坛节目的，哪一个不是在某一领域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赵莹用手机翻出校论坛里校草应援楼的帖子，「瞧瞧，这就是他上节目那期的截图。是不是特别帅，比娱乐圈的小鲜肉都帅多了，还有那身书卷气，看起来就像古老的贵族。」 李栖梧看了两眼，图片里的人果然就是池生。乌黑的头髮卷捲地贴在脸颊边，他眼窝偏深，哪怕穿着华夏传统服饰，看起来却更像西方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帅不帅？」赵莹花痴地托腮，「也不知道回老校区能不能见到真人。」 李栖梧垂眸打量，耳边却响起李局在她来南大之前说过的话，「池生的事尽力就好，不过，还有一件事希望小栖梧能注意一下。南大老校区最近似乎有点不太平。我们的人虽然进去查过好几圈，但都没什么发现。」 「莹莹。」李栖梧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用一种极小声，但却带点鬼故事阴森氛围的语气悄声说，「你……有没有听说，老校区死人了？」 赵莹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教授，随后急忙小声说，「导员不让乱传的！咱们大学眼看着还有半年就要百年校庆，这事被闷得死死的，谁都不许乱说！」 赵莹停顿了一下，觉得这种说法可能过于不近人情，就解释道，「警方来查过，是自杀。听说是家庭原因，和咱们学校没关系。听说之前就是因为乱传，说是谋杀，结果差点逼死一位学姐。……这要真逼死人了，那咱们学校得上头条。」 第37章 风铃草（15） 赵莹虽然是个小道消息小灵通, 但她进学校后就在新校区，老校区的那些传言大都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扑朔迷离。身为八卦爱好者, 赵莹深刻清楚谣言的威力，所谓造谣一张嘴, 闢谣跑断腿，她小声感嘆：「眼瞧着就要百年校庆，这事估计会被捂的死死的。但这种事，越禁止说, 暗地里传的就越邪乎。不过啊跳楼未遂那事一出, 现在可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了。被流言中伤那学姐也是可怜。」 杨乐假跳楼的时候李栖梧恰好和孔飏在现场，现在听赵莹提起这事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要说杨乐被流言污衊是兇手吧, 也确实可怜，但这可怜人转头假跳楼, 把戏演到救援的消防小哥哥身上，迁怒的小哥哥差点心理崩溃就有点太过分。 第70页 但又不能说杨乐在被流言中伤之下搞出昏招自救不对, 要是心理脆弱的没准真被流言压死。 李栖梧和赵莹上完一天课去食堂吃过晚饭就回了宿舍。 李栖梧因为刚搬进宿舍东西不多, 但赵莹开学到现在住了一个多月，买了不少东西。梳着学生头的女孩扶了扶眼镜, 掐腰看着满桌子的东西直皱眉, 最后嘆气：「行李箱是不可能装的下了, 尤其我们还有那么多新书, 得买行李袋。栖栖, 我去买袋子，你要吗？」 转头瞧见李栖梧干干净净除了新教材没什么东西的桌子赵莹拍了下额头，「你这才搬进来一周，而且是本地人也没带什么, 肯定是不用。我先去买了。」 说着，赵莹就风风火火地下楼跑远了。 化学系化学工艺班只有一个班级，李栖梧没来前班中女生是13人，女生宿舍4人一间，赵莹恰好就那么倒霉是多出来的一个。最后分配宿舍的时候和分子科学与工程多出来的两人凑到了一起。 这边是新校区新校舍，宿舍倒是不紧张，剩下的一个床位空着就空着了。李栖梧入学后，正好就搬了进来。 分子科学与工程班女生大部队不在这一层而是在楼上，那两个因为宿舍人数原因被分出来的女生怕被孤立特别喜欢串门，平时基本上不怎么在宿舍，都是在楼上和同学聊天。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天边还有晚霞的余晖。宿舍里只有李栖梧一人，她低头捣鼓手机，和李局汇报她这一周潜入的很顺利，老校区和池生那边有没有新消息。 余光中陡然发现身前有一道身影，李栖梧打字的手指一顿，熟悉的雪山冷香幽幽闯入，李栖梧抬起头，与那双漆黑平淡带着些许无聊的眼眸对视。 几秒后，李栖梧勐地从椅子上跳起，「大哥，这里可是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怎么的，这位阿宅这个时候不应该继续窝在「什么都有」雷打不动地追着青春偶像剧吗？ 免得谁突然推门进来被韩大佬吓到，李栖梧跑到寝室门那里落下锁之后才放心地回头问：「韩追，这时间，你不是天天要追那个叫什么……时光暖暖？的吗？」 「那个昨天大结局了。」 韩追的声音很淡。这人除了耍人玩的时候特别活泼，无聊的时候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厌倦模样。 李栖梧那天从榕树镇，从特殊事件管理局回「什么都有」后，就和韩追说了自己的打算。和当初她要去孔飏那边一样，这次韩追也还是什么都没表态。 这完全在李栖梧意料之中。 第二天，她搬进新校区宿舍和化学工艺班的同学混个眼熟，一起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终于等到了确切的搬回老校区的消息。 这段时间，李栖梧每天除了跑到新校区上课，就是横跨南城回老校区里打听情况，一直都没回「什么都有」。 忙碌让她完全把韩追给扔到了脑后。 说实话她对于韩追的感觉太过于复杂了。 她得抱这位大佬的大腿，讨好他。毕竟他们是天敌，她这条小命，随时都可能被他捏死。 但那只是理智上。 在情感上她真的只是个年纪不大，突然刷新世界观后还必须得心智迅速成长起来的少女。 说起来矫情也好，什么也好，她就是拧巴的又不想去讨好。 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不想。 李栖梧坐回椅子，用手机搜其他偶像剧，找到一部最近在女生堆里很热播的韩剧递了过去，「就算那个大结局了，不还是有其他的么？看看这个怎么样？」 欢乐又闹腾的欢唿声从手机里传出。镜头此时对焦的是观众席，座位里大部分都是女生，她们在疯狂地尖叫，就现在的剧情来看，像是在进行校篮球赛。 李栖梧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就她和韩追两个人，没有别的声音的话，太窒息了。 为什么过去她没有这种感觉？是她太迟钝？还是她现在想的太多？ 韩追的目光微动。从李栖梧的身上，转到了手机上。他接过手机，随手从一旁拉过椅子，像李栖梧一样倒坐在椅子上垂眸盯着手机屏幕视线转都不转。 这股子专心致志的劲儿和在「什么都有」追剧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栖梧：「……」 搞什么哦，来这儿专门看电视剧？一会儿赵莹可是要回来，哪能让这位看偶像剧就不挪屁股的大佬一直在这儿看？ 就在李栖梧琢磨怎么开口赶人走的时候，韩追开口了：「孔飏被困在了宁水坳。」 李栖梧一愣，宁水坳这个名字略微有些耳熟。 想了半响，她灵光一闪，「苏情老家？」想想孔飏现在也应该到苏情老家了。 眼瞧着韩追没有否认，可见她猜的没错。李栖梧琢磨着韩追忽然说这个是干嘛？以她对这位大佬的了解，他从来不说废话。 「你不会去救他。」李栖梧肯定地说。 韩追还是盯着手机屏幕，一道刺耳的尖叫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剧情，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嗯。确实不会。不过，就算我不去，那也困不了他多久。而且，孔飏他不傻。」 李栖梧瞭然。 苏情早早就计划好了，只要把孔飏支去她老家，她就能把孔飏扣住，让他彻底远离南城的危险。 第71页 不能说苏情这步棋走的错，困住孔飏虽然会打草惊蛇，让孔飏明白苏情支开他的真正意图，但也比孔飏不管不顾地回到南城这个危险之地要好。 「这部剧挺有意思。」韩追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懒散地伸展四肢，「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别太小看孔飏。苏情砍了自己两条尾巴，应该还能坚持一个月。」 将手机扔回给少女，韩追来时悄无声息，走的也干脆利落。 几秒后，钥匙开锁的哗啦哗啦声响起，赵莹拎着购物袋推门而入，「跑了好几家，可算找到看起来质量不错的了。栖栖，你看群消息没？班长说，明天定了辆大货车帮咱们搬家。」 刚刚手机一直在韩追手里，李栖梧也没来得及看消息，「这么迅速就定下了？」 赵莹：「可不是么。明天周六正好没课，班长说货车会在下午1点先去男寝那边，女生这边两三点钟应该会到。搬完东西后，货车直接开走，咱们坐地铁回老校区。」 「明天上午收拾倒也来得及。」李栖梧觉得时间还蛮充沛的，她们都是新生，又不像大四学姐毕业的时候累积了四年的东西。况且只是回老校区一学期，「反正下学期就回来了，也不用把东西都拿着。缺什么平时回来拿也方便。」 赵莹摇了摇头，「我必须要拿的东西可不少。」她指着床上的大熊玩偶还有桌子上的各种小型娃娃说道，「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没了它们我可睡不着觉。」 晚上分子工程的两个女生回来看着赵莹忙忙碌碌，面露同情，「唉，你们专业也真倒霉。整个系就你们搬回了老校区。可真够折腾人的。」 听到这话，李栖梧内心有些惭愧，如今只能全力把老校区内的问题给解决了，才对得起这一番折腾。 特殊事件管理局不可能把全部责任都压在凤凰幼崽身上，该怎么按程序调查就怎么调查。 可惜事情进展的异常不顺。 池生那边还没看出来什么马脚，校园里的各种伤人事件却快压都压不住了。 南城大学校长现在焦头烂额，扒住特殊事件管理局的李局死死的不松手，「李局，您就给个准话，究竟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眼瞧着百年校庆就要到了，媒体天天盯着，要是闹大了，咱们南大丢脸就要丢到全国去了。」到时候不止他吃不了兜着走，就连市委那边估计都得吃挂落。 李局眉头紧锁，眉心的刻痕愈加凹陷，南城大学的事说大不大，之前的自杀案调查过程中没什么玄幻色彩，普通案件划归公安，本来也牵扯不到特殊事件管理局。 但时间说巧不巧，恰逢那个「色、欲」之魔散发的魔气笼罩整个南城，大学里的学生正是青春年少，荷尔蒙泛滥的年纪，为了避免这所代表南城门面的重点大学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特殊事件管理局外派了两名工作人员过来盯着。 天光未明，陈波连滚带爬地跑到中心大厦的楼顶从那位口中得知了初生的「魔」以被消灭。 李局当时长出了一口气，挥手打算把南大那边的人撤走。结果，却得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因「色、欲」之魔的魔气是在全城笼罩，南大有魔气反应也情有可原。但在魔被消灭后，随着朝阳初升，魔气渐渐消散，南城大学内的异样就比较显眼了。 不论是妖还是魔，凡是他们盘踞一个地方久了，都会沾染上他们的气息。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什么都有」。哪怕韩追对那个低调的小店没怎么在意，那个店铺也渐渐因为他身上的「气」形成了一种，进店如果不买东西就会走霉运的诅咒。 南城大学老校区中的「气」非常微弱，稍不留神就可能被错过。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巧，李局派过去的人在离开前嗅到了那丝微妙的「气」。 虽然转头就没了，就像刚刚那丝微妙的「气」是错觉，特殊事件管理局的外派人员可不敢把这个当错觉。 凡是牵扯到玄学方面，特殊事件管理局的理念一向是宁可错抓，绝不放过。要把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 第38章 风铃草（16） 错过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曾经局里就因为放过一团即将消散的灵体, 而后引发了一起将近四十人死亡的恶性杀人事件。 事情发生在距今差不多五十年前。案件卷宗已经全部封存，「玲花事件」这个名字却一直警醒着局里。 这个世界有妖，有魔, 但却没有地府，没有所谓的轮迴转世。 身死灵消, 不是所有的新生灵体都会化作怨灵。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人死了，灵体出窍，然后渐渐消散。 「玲花事件」中, 那团新生灵体太弱小了, 如风中残烛，当时处理完事件的人对于那团枉死的灵体心升同情, 就没有立即将其消灭。 当时的处理人员想着，反正这团灵体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受害者生前已经够不幸的了，就让这姑娘死后的灵体可以再自由地存活在这人世几分钟。 就是这一丝恻隐之心, 处理人员没料到, 那团马上就要消散的灵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隐藏起来, 积蓄力量, 在三年后将当年逃过法网的罪魁祸首全部杀死。 怨灵一旦成气候, 杀的不仅是仇敌, 也包括无辜的普通人。它们会完全迷失在杀戮之中。 「玲花事件」, 最后死的不仅仅是那六名罪魁祸首，还有三十三个都是普通人。 第72页 自从容先生死后，本来一直视南城为自己地盘的韩追变得心思诡秘，难以揣测。他放任这个怨灵进行杀戮, 没有出手的意思。等到特殊事件管理局察觉到事态严重的时候，已经不可挽回。 局里为了将恶灵围剿，最终牺牲了两名佛门弟子。 这个教训实在是太过惨痛了。 不止是三十三名普通人的无辜惨死，特殊事件管理局外派办事人员本来就少的可怜，牺牲了两名经验丰富的佛门弟子，对于局里绝对是元气大伤。 就拿现在李局领导下的特殊事件管理局来说，除去办公室的那些监控情报人员，真正能外派的办事人员只有九名。就算加上这次北面派来的外援，才堪堪过了十指之数。 李局面对南城大学校长的问题万分头疼。 什么时候能解决？他也不知道啊。 最开始那几天，局里的外派人员跑遍了整个老校区也没发现究竟是什么留下的那丝微妙的「气」。 弄得那两人差点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神经过敏。 没有确切的消息，李局也就没把这事当做十万火急的要事。他在和凤凰幼崽提的时候，也只是让李栖梧留意一下即可。 但事情在一周前突然发生了变化。 南城大学老校区短短几日爆发出数起伤人事件。 老校区中的某些学生仿佛吃了枪、药，本来只是简单的口角之争到最后都能大打出手。 都是成年人了，该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老师、辅导员分别找那些打架的学生谈话，结果那些学生都像惊醒了一般面露羞愧。 其中有学生神情崩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跟着了魔似得。」 李局不能直言目前找不到罪魁祸首，他相信，只要他这么说，眼前这位年过五十的南大校长都能哭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官腔地回道，「秦校长，稍安勿躁。目前并没有确定性的证据表明是特殊事件，贵方也要尽力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啊。前段时间咱们南城出了什么事想必您也有耳闻，咱们南大没被牵涉到完全是我们局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掠阵，您说是吧？」 秦校长哪里听不出李局的推搪之词，他苦笑，「是。李局，之前也确实要感谢您。所以，您说希望您们的人潜入进来，让新校区一整个专业的学生都搬回老校区，我们不也是十分痛快的配合了，不是吗？要知道，就说老校区现在的情况，我们哪能让新校区的学生回来，我们恨不得全搬走才对。」 李局：「秦校长，别这么紧张，现在还没出现不可挽回的事情嘛……」 「真出现就晚了！」秦校长急愤地打断，「还有半年就百年校庆，我们不能出岔子。」南城大学的百年声誉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上，他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 从校长室出来后，李局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大脑放空了片刻。 秦校长前两次还表现得儒雅有礼，这次却撑不住了。那种过于外放的焦急暴躁也是在给他施压。 北城来的两个外援白马寺戒嗔法师和天一教的赵晨阳目前还在查探整个南城的大街小巷。 自从赵晨阳在地图上检测出整个南城都笼罩在凶煞之气后，这两人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日日夜夜都在查找这凶煞之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类修行者在探查方面远没有妖、魔敏锐。狐狸精苏情从老家回南城一眼就瞧见南城地界不对，赵晨阳和戒嗔只能藉助媒介才发现。 李局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真的冥冥中有天道。 妖、魔的数量和人类比起来，如同沧海一粟。天道为了维护平衡，因而给了妖、魔更加强大的能力。 李局不知道。 就算真的有天道，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本应该存在神话中的上古凶兽黑龙和凤凰都现世了。 就算真的世界末日了，也不是现在。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相比居住了将近一千万人口的南城，南大出的事其实也不值得放在首要位置，但李局还是在人手有限的情况下派了栖霞寺的净空法师镇守在此。 皓月湖位于南城大学教学区中轴线，南岸是一排排杨柳，微风拂过，婀娜多姿。 净空法师站在岸边闭目感受着整个校园内的气息，手里佛珠拨动，口中念念有词。 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气」在他周身环绕，扩散。法师身上袈裟微微涌动，与风同频，路过的学生们要么说说笑笑，要么低头专心走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忽略过他，仿佛那里站着的不是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而是一块石头，一棵树。 李局从行政办公大楼出来，找到净空法师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天人合一。 不得不说，净空法师的道行又精进了不少。 「怎么样？」李局走上前问。 净空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又疲惫，「找不到。这次的东西很狡猾。」 李局并不意外，不麻烦，不狡猾就不至于一周都没线索了。 「小凤凰今天会从新校区搬过来。法师先回局里吧。」 眼瞧着净空法师脸上并不贊同，李局继续劝道：「法师，这次的事和五十年前玲花事件不一样。五十年前那怨灵都是偷偷作案，那时候社会不安定，人失踪了也没人在意。但现在，这里可是南城大学，所有的学生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樑之才。秦校长已经发过话，所有教授上课都必须点名。要是有哪个学生失踪了，立刻就能发现。」 第73页 李局的话在理，净空法师沉思了片刻，只能同意暂时先回局里。南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查。 临走前，净空法师问：「韩先生对于南城的事怎么说？」 李局缓缓摇头，「法师，您知道的。自从六十年前容先生死后，韩先生就不再过问南城里的事。上次是他这六十年来首次插手。」 而插手的原因在于凤凰幼崽。 * 班长叫的货车并没有装太多东西。 现在华夏国经济繁荣，大部分学生家里并不困难。对于有些学生来说，被褥一套也就一百多块钱，与其从新校区搬回老校区，还不如直接买套新的。 李栖梧通过李局帮忙，把自家存摺里的钱都取了，暂时也算小富婆一个。别看她家二十年都住在明德路那个狭小逼仄的巷子里，没想到她爸妈居然攒了笔小钱。 当李栖梧拿到那些钱的时候，眼泪瞬间就掉了下去。 李局那里还是没有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 越是这样，李栖梧就越想抓住幕后之人的马脚，她现在就在南城大学，韩追也不在她身边，谁要想害她，这可是绝好的机会。 所以，……快点来吧。 * 由于新生和部分老生都搬去了新校区，老校区的宿舍一下子空了不少。 李栖梧他们到学校后，被辅导员拉去了西南宿舍区。 越靠近西南宿舍区赵莹的唿吸越急促，搞得她身边的李栖梧有些莫名其妙。 等她们来到即将入住的宿舍楼底，赵莹双眼冒光，兴奋得浑身颤抖，她抓着李栖梧的胳膊边摇边喊：「栖栖栖栖栖啊啊！赚了！赚了！」 李栖梧：「……」什么玩意？ 还没等李栖梧问出口，领她们过来的辅导员倒是闻声回头瞥了一眼，「呦，消息满灵通的嘛。」 赵莹脸都红了，周围其他女生纷纷打听。 「什么消息？」 「怎么说赚了？」 「这儿看着不怎么样啊，还是咱们新校区的宿舍好。」 「莹莹，别卖关子，说嘛说嘛。」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催促。 赵莹指了指旁边的宿舍楼，她又羞涩又憧憬地说，「池生学长住那栋。」 「……」李栖梧没想到，这小妞这么崇拜池生的吗？她还以为赵莹是理智粉。 「池生学长？」 「这谁啊？」 不是所有女生都关注着校园男神，但也有像赵莹一样听说过这位南城大学风云人物的。 「池生学长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咱们南大校园十大风云人物之首。瞧见咱们来的路上电线桿没？上面悬挂的就是咱们学校的十大风云人物。」 「赵莹，他住哪间？你知道吗？」 赵莹自然是有耳闻，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是知道，但朝向不清楚啊，没准咱们朝向并不相对啊。」 而且就算恰好朝向相对，那也不能去偷窥男生宿舍吧。也太猥琐了。 赵莹虽然没说，但对池生有耳闻的女生此时纷纷低头刷手机，登录校园网寻找消息。 辅导员对此见怪不怪，等把女生们领到各自宿舍交代好一切后，就功成身退先撤了。 李栖梧和赵莹还是同寝，这边和新校区不同，另外两个床位没人，都是空的。 赵莹跑到阳台上，扒着阳台就往对面宿舍楼看。 不到一分钟，赵莹就咋咋唿唿地招唿道，「栖栖，过来。快看！那！」 说着，赵莹指着对面宿舍楼的三楼，「咱们运气超好！正对着池生学长他们宿舍。」 「……别告诉，你要买望远镜。」李栖梧满头黑线，赵莹不会这么疯狂吧。话说，局里把她宿舍正好安排在这，是不是也想她就近监视。 不要吧。被人发现，会以为她是变态的吧。 第39章 风铃草 李栖梧不想当变态。赵莹听见望远镜三个字后, 两眼冒光。 很快，她红着脸小声说，「要是被对面发现了, 那多丢人啊。」 说完，还恋恋不捨地看了对面好几眼。 感情是, 要是发现不了，她还真想架个望远镜。 李栖梧受不了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拉着赵莹就往楼下跑，「别想了, 先把行礼都拿上来。」 到了夜晚, 夜深人静。 赵莹早早就睡了，小唿噜声一下一下的, 一点都没被换宿舍影响到。 李栖梧悄悄爬下床，来到阳台。 今夜是个阴天, 头顶漆黑一片，月亮, 星星都被乌云遮住了。 风有些大, 两栋宿舍楼之间绿化带处的树枝在风中飒飒作响。 李栖梧化作凤凰，轻巧地展翅, 在夜色中滑向了对面的宿舍楼。 现在虽然已经十月。但南城地处南方, 天气还是有些热, 学生们睡觉都开着阳台门。 室内漆黑一片, 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 她立刻就锁定了目标。 白天她才刚说过不想当变态，现在晚上就面不改色地夜闯男生宿舍。李栖梧厚着脸皮，嗯！这都是李局的错！ 黑暗中她盯着沉睡的池生良久。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人类。 为什么她会直觉这人有问题？ 「波」的一声。 一小团凤凰真火悄悄靠近床上沉睡的男生。 第74页 火光晃动, 沉睡中男生在光影之中的五官愈加显得精緻。 李栖梧面无表情的将凤凰真火，靠近，靠近，再靠近。 眼瞧着火焰下一秒就会把男生的睫毛和头髮燎着了，但床上沉睡的男生仍然一动不动。 五秒后，李栖梧扇了扇翅膀，收回了火焰，她从上铺飞下，打量起下面的书桌。 池生的书桌收拾的很干净。 书籍物品摆放的标准的就像军营里兵哥哥们叠的豆腐块床铺，特别利落，一丝不苟。 这人看来是有强迫症和洁癖。 韩追在「什么都有」时曾经教过她，特殊物品上会有「气」。 有些古董，为什么普通人收藏时间长了会倒霉或者身体虚弱，就是因为那些古董沾染了不好的「气」。人和那些「气」长期相处，受到了波及。 同样，普通物品如果长时间放在妖魔身边，也会染上「气」。 池生宿舍里没有任何物品沾染上「气」。 难道她真的想多了？ 池生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类？ 带着满脑袋狐疑，李栖梧扑棱翅膀飞出了男生寝室，结果刚一出去就被从天而降的黑影吓个够呛。 想都没想，李栖梧吐出一道凤凰真火化作火龙，冲着黑影袭去。 火光中，那双平日里无聊又厌倦的双眸中难得泛起兴致，那炙热得能焚烧一切邪祟的凤凰真火如同玩具一样被他把玩在手中。 「咦？有进步。」 韩追将凤凰真火化成的火龙斩成几节，每一节火焰捏成火鸟形状。几只火鸟蔫蔫巴巴地飞在他身边，哪怕李栖梧失去了对这些凤凰真火的控制，也都能感受到火焰中的委屈。 这是绝对力量上的碾压。 上千年道行上的差距哪是那么容易就追赶上的。李栖梧眼睛瞪的熘圆，心里忍不住直嘀咕，老天爷是不是在玩她。 让她返祖觉醒凤凰血脉，就是为了让她送菜的吗？ 就她，在韩大佬眼里，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的吧。 这么一想，李栖梧转身变回人身，语气不怎么好地问，「现在你不在家睡觉，来这里吓唬人干嘛？」 韩追也不生气，一边逗蔫巴巴的火鸟，一边笑眯眯地回道：「你不是也没睡？」 这就有点欠揍了吧。 她最讨厌卖关子的行为。 李栖梧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平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天塌了你眼皮都不带掀的。」 韩追闻言沉吟几秒，说道：「天塌了还是要躲的。」 李栖梧：「……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 韩追：「家里你买的那缸铜钱草死了。」 韩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淡定，淡定到李栖梧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韩追究竟在说什么。 那缸铜钱草是李栖梧能化成人形后，硬拉着韩追出门去花草市场买的。 铜钱草好养活，有水就能疯长。叶片圆圆的，绿绿的也特别可爱。 韩追家里没有绿植，总觉得缺少了生命的气息。 李栖梧甚至还想着，等韩追习惯了这缸铜钱草，她再带他去花草市场选些别的，别让屋子里太冷清。 然而，没几天她就离开了「什么都有」。再去花草市场选绿植和花卉的事不了了之。 李栖梧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韩追大半夜过来说的是这个。 这还是她认知里那个除了电视剧，其他什么都没兴趣的韩大佬吗？！ 没由来的，李栖梧有些慌。 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李栖梧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宿舍楼，现在整栋楼是都在沉睡，但保不准有人半夜起来上厕所，要是被发现了，也是麻烦。 「咱们换个地方说？」李栖梧试探地问。 韩追无所谓。 他跟在李栖梧的身后，两人一起降落到附近的凉亭。 凉亭位于两栋宿舍楼中间，周围种了几簇野山玫瑰，白天的时候常有小情侣坐在这里说话打闹。 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几簇和人差不多高的树影在黑夜中张牙舞爪，一条条布满刺的枝条像地狱里的荆棘。 白天浪漫的氛围在夜晚分外恐怖。 李栖梧慌乱的心在下落过程中稍定，决定顺着刚刚话题问：「怎么会死？缸里的水，哪怕你半个月都不添水，应该都不会干吧？」 就因为怕养花新手浇水多了或者忘记浇水，李栖梧才选择了水培的铜钱草。而且，她养殖铜钱草的是个陶瓷大水缸，哪那么容易干啊。 韩追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水干了。」 「……」大哥，那一缸水，是让你都喝了吗？ 「所以？」李栖梧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不确定地建议，「要不然再去花草市场买一些？」 但韩追却没有回应这话，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记直球让李栖梧有点懵。 她是被韩追从火灾中捡回去的，但说实话，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于韩追来说可有可无，连个宠物都不算的吧。 不管是她之前因为害怕跑去自己便宜后代那里，还是从便宜后代孔飏那里回到「什么都有」，韩追可都没什么表示。就像她从来没出去过。 这次和李局商量来南城大学的事，韩追不也是眼皮都没掀一下吗？ 第75页 时隔一周大半夜的突然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可不认为是因为韩追反射弧太长。 所以……为什么？ 为了那缸死了的铜钱草吗？ 眼瞧着眼前女孩因他的话有些慌张，表情纠结又困惑，韩追远比女孩还要熟悉这种情态。毕竟他这千年也不是白活的。 少女情窦初开，慕而不自知。这种感情通常会因强者崇拜而激发，并没有多么深刻。随着时间，随着成长，她们会渐渐遗忘这份简单又纯粹的倾慕。 韩追转移开目光，「时间比我预料的要少。你调查方向错了，别揪着那个叫池生的不放。……先解决南城大学里的事吧。」 「接下来，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 李栖梧被韩追那不明所以的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回到宿舍后，失眠了半宿。 第二天，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被赵莹拉去上课。 韩追的话就像一种徵兆。 两个女孩刚从宿舍楼出来就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这天阴的，啧。」赵莹仰头瞧了一眼翻滚的阴云，忧心忡忡地说，「栖栖，这要下的话，铁定大暴雨。咱们得快点走，虽说是带伞了。但我瞧着，估么着不顶用。」 李栖梧从空气中闻到了「魔」的气味。 之前不论是她，还是局里派过来的人，找遍南城大学都没找到妖魔的踪影。 但现在，整个南城大学魔气翻涌，如同幽冥之地。 赵莹打了个冷颤，拉起李栖梧就要跑，「亲爱的，别发呆啦。」 「等等！」 李栖梧反手抓住赵莹的手，拽着她退回了宿舍楼。 同一时间，绵绵细雨从天空降落。 雨不大。与黑压压的天空完全相反。 「栖栖，怎么啦？」赵莹歪头往外一瞧，觉得李栖梧有点大惊小怪，「这么小的雨，淋到也没事的啦。」 但这绵绵细雨在李栖梧的眼中和淬了毒的针一样，每一丝细雨都缭绕着黑「气」。 现在距离第一堂课还有十五分钟。 大批的学生正往教室赶。 哪怕他们因为阴天带伞出门，第一滴雨想必也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 「栖栖？」 赵莹有点害怕。 此时她的好朋友一张小脸苍白中带着冷凝，乌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仿佛外面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 这些魔「气」要不了人的命，但能造成什么后果李栖梧不知道。 现在只能尽快找出罪魁祸首，把这事给解决掉。 果然就像韩追说的，接下来可不是学生斗殴之类的小打小闹。 「没事。」李栖梧收回目光，对赵莹说道，「这节课，别去了。」 赵莹讶异地睁大眼睛，「逃课？……又不是刮颱风，至于逃课吗？」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宿舍楼外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喧譁声。 「林玲，你凭什么天天勾着赵东青。真不要脸。」 被叫做林玲的女生一脸惊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大叫的女生推倒在地。 地面被细雨打湿，沙尘在雨水的浸泡下变成黑漆漆的泥水。地上的女孩再抬起头时眼睛通红一片，状似疯魔。 第40章 风铃草 为什么隐藏在南城大学的东西突然爆发了？ 李栖梧来不及细想, 扭头对赵莹嘱咐，「别出去。别碰到雨水。乖乖在寝室这边等着，我不回来, 别出门，好不好？」 赵莹张了张嘴, 为什么三个字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没有问出来。 因为眼前的人面色凝重，前所未有。 这不是一个玩笑。 赵莹意识到这一点后连唿吸都跟着放轻了，她点了点头。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李栖梧放下心, 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冲到另一边的宿舍楼，将打成一团的三个女生敲晕, 拖回楼里。 这三个女生是被魔气侵染了。 李栖梧简单检查了下，三个女生淋雨时间不长, 魔气对她们的影响并不深，物理敲晕就能让她们摆脱控制。 不过, 雨淋的久了就不好说了。 时间不等人。她没办法把整个学校范围的人都敲晕。 就在此时, 李栖梧的手机响了， 「学校现在是什么情况？」 特殊事件管理局内, 李局看着大厅几块巨大屏幕中的影像, 没有废话, 直奔主题。 黑压压的魔气将南城大学老校区笼罩, 不论是附近监控, 还是无人机航拍，都没办法将内部的影像传出。 李栖梧低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三个女生说道，「我这里正在下雨，雨中带有魔气, 量虽不大，却能放大人的负面情绪。」 话音刚落，特殊事件管理局的工作人员齐齐变了脸色。 李栖梧的声音通过扬声器迴荡在大厅，「时间不能拖的太久，韩追说过，魔气由人的负面情绪诞生，雨水散播魔气，负面情绪聚集进而反哺魔气，我现在不知道雨的范围有多大，一旦时间拖的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范围是南城大学老校区。」李局目光扫过航拍反馈回来的屏幕，笼罩在老校区的黑雾并没有扩散，「净空和戒嗔两位大师坐镇南城其他地方，局里剩下的人都在往老校区赶。栖梧你见机行事。」 细雨中魔气量不大，既然牺牲魔气浓度也只换来老校区这么大的区域铺散，可见这次的魔不算强大。 第76页 至少现在它还没有之前的「色、欲」之魔强大。 不能让它成长起来。 李栖梧幻化成凤凰沖向天空，在老校区上空盘旋。 * 黑压压的云层下，绵绵丝雨细细倾洒。 雨不大，没必要躲，走在路上的学生们小跑着跑向教学楼。 然而跑着跑着，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 他们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变得茫然，身体晃晃悠悠，好像站不稳一样，几秒后，猩红从眼底显现。 憎恨，嫉妒，愤怒， 深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汹涌地向上生长，争先恐后。 人如同变成了被欲望驱使的傀儡。原本结伴同行的朋友，现在互相大打出手。原本独自走在路上，现在疯了一般回头奔跑，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沖向哪里。 李栖梧飞在空中。地面上，老校区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乱象。 在哪？ 到底在哪？ 这次的罪魁祸首究竟在哪？ 「色、欲」之魔站在南城最高处吸收整个城市带给她的能量。欲望滋生的怨气像一条条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连结到南城中心大厦顶楼，被魔寄生的施雅颂身体内。 那时候的施雅颂就像一个悬挂在高空的黑色大灯泡，在妖和能力者的眼中显眼得不得了。 但现在呢？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整个南城大学老校区就像被魔气封印在结界里，处处都是魔气，所有因魔气而负面情绪暴涨的人类就像一块块蓄电池，将负面情绪累积出的怨气蒸腾在空中，和魔气交杂在一起，难解难分。 李栖梧无法辨别这些魔气最终汇聚地点。 韩追说过，妖和魔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这是天道对他们的制衡。 现在虽然铺天盖地氤氲着魔气黑烟，阵仗看着大的吓人，但都是纸老虎。 只要找到魔气的源头，就能解这次南大之危。 当时李栖梧十分吃惊，忍不住质问：「韩追，你是认真的？天道什么难道不应该是玄幻小说里虚构的吗？」 窝在柜檯椅子里的男人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你以为上古那么多神话生物是怎么灭绝的？不论古今中外，所有的神话体系里都有一场灭世大洪水。」 「洪水就能把上古生物都给灭了？这也太脆弱了吧？」李栖梧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韩追淡淡说道：「如果所有的陆地都被淹没。就算可以飞到空中，又能持续多久？」 「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你们人类科学家不是有研究过吗？咱们脚底下这个星球，存在可是有将近五十亿年。」 「五十亿年孕育出的意识，呵！」 最后一个「呵」字充满了冰冷的嘲讽。 李栖梧敏锐地察觉到，韩追对于「天道」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有着难以察觉的仇恨。 不是说，没有轮迴转世一说吗？ 韩追虽然比她老那么两千岁，但和地球意识五十亿年相比，那连宝宝都不是。 一个公元纪元前后才孕育出生的上古凶兽，距离被天道灭了的上古时期不知道隔了几万年，能和天道结什么仇怨？ 说起来，那是韩追在她面前第一次露出真实的自我情绪。 不是说韩追之前面瘫，没情绪，而是，他这人让人搞不懂他脑子里都是什么鬼。 懒得搭理人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事实上，他可能只是在发呆。而笑眯眯的时候不一定是在高兴，反而可能是在使坏。而且，他的笑，仔细去瞧，却比面无表情的时候还让人发冷，丝毫不觉得他是在真笑。 和韩追相处的越久，李栖梧越觉得，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回想起她刚被韩追带回家醒来的第一眼，她觉得她真是瞎了眼居然以为他是个元气满满的温柔小哥哥。 扯得有点远，正因为有「天道」制衡，妖魔能力的极限已经越来越弱。 弱到可以用「科学」解释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没注意到。 第41章 苏二十七 就在李栖梧没头苍蝇似地乱撞寻找破绽的时候, 韩追举着一柄巨大的黑色骨伞站在结界交汇处。 只要他向前一步，就会进入南城大学。 但他没有，一双黑眸平静无波。 南城大学外并无下雨, 正常来说晴天打伞怪异非常，尤其还是一柄巨大怪异的骨伞。但路过的行人却都没有任何好奇, 他们就像根本看不见这个人一样。 甚至对这些路人来说，南大老校区和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路人之前路过这所百年学府的时候通常会看几眼，现在嘛,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忽略了这里。哪怕目的地是这里的也莫名其妙改了行程。 忽然, 骨伞下的男人抬起头，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像一颗炮弹一样从空而降, 一下子就扎进黑色结界笼罩的老校区中。 骨伞下，一声轻笑若隐若现。 * 有人闯进结界了！ 那道墨绿色身影闯进老校区的第一时间, 不止是结界制造者，李栖梧也在同一时间察觉。 她调转方向, 向着有异常的地方飞去。 校园内细雨已经渐渐蒸腾成雾, 与黑色魔气一起氤氲交缠，照这情形来看, 想必再有半个小时, 这片天地将被雾笼罩得一米开外不见人影。 第77页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本来敌人就善于隐匿, 再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整个老校区将是对方偷袭的绝佳战场。 墨绿色身影砸下的位置位于老校区东南, 那里有处面积不大但也不小的小土坡，土坡上种满了树，在土坡正中央有一座二层老校舍，由于建造年代比较久远, 校舍只有两层，二楼的窗户总是锁不严，风一吹，吱嘎吱嘎直响，每到傍晚这里都阴风阵阵，学生基本上很少来这边。 李栖梧问过李局，这座明显看着就很像鬼故事发生地的老校舍为什么不扒了重建。 当时李局笑了笑，老校舍这种年代久远容易生灵的地方他们当然不会放着不管。但这间老校舍不一样，它废弃的原因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就是有更好的教学楼了。 所谓的阴森只不过是周围树太多，比较阴凉罢了。再加上这里从来没发生过命案之类的灵异事件，特殊事件管理局的人检查过后，也就随便南大放着不管了。毕竟这片小山坡大小比较尴尬，剷平除了耗资不小外，也不知道能建什么，现代办公大楼肯定是不行，地方不够大，所以那还不如不动，就当校园内绿化的一部分。 李栖梧没想到那个外来者居然会降落在这里。 她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随着距离拉进，地上的身影越看越眼熟。 「孔飏？你怎么会在这？」李栖梧飞落到地上，化回人形。 孔飏很狼狈。 他这人平时龟毛又洁癖，生平最爱漂亮，一身墨绿羽毛打理得光鲜亮丽，熠熠生辉。真要是掉毛就好像要了他老命一样。 但现在，脏兮兮的孔雀虚弱地匍匐在地上，羽毛灰濛濛的，毫无生气。带着魔气的雨水肆无忌惮地淋在他身上，就像浇在滚烫的生铁，滋滋直冒黑烟。 这是虚弱到无法抵抗魔气入体了吗？ 李栖梧连忙支起灵力盾，隔绝周围的魔气。 地上的孔雀没有说话，他双目紧闭，过了一分半，才重新变回人形。 睁开眼后，孔飏的第一句话就是，「作祟的不是魔，是妖。」 「妖？」李栖梧抬头看向虚空中张牙舞爪的魔气，怎么看都是和之前「色、欲」之魔差不多吧？ 「没错！是妖！用的是阿情的妖力。是我太蠢了。」孔飏目光兇狠，恨声说道，「之前的目标是我。桃花妖那次，陈琳琳死了，那就是个刚化形二十多年的桃树小妖，什么都不知道。她被利用得稀里煳涂，死的也稀里煳涂。我以为那次只不过是她被外国妖术给骗了。没想到…那次只不过是个小实验！」 「那次我生命力被抽的不多，顶多就是让我掉点尾羽。但阿情这次不一样，这次会要阿情的命。」 孔飏挣扎着站起身，从怀中取出半截……毛绒绒的尾巴？ 「这是阿情留给老家狐狸洞的护身符。」孔飏怜惜地摸了摸那半截尾巴，「妖太孤独了。阿情希望老家狐狸洞能再孕育出一只妖和她作伴。可是如今天地灵气稀薄，如果她留在老家，那么那片的灵气只会被她吸收，根本无法孕育出第二只妖。她只能离开。为了避免狐狸洞里的狐子狐孙被人抓了，阿情修炼出第二条尾巴之后就斩断了新尾，将尾巴留在狐狸洞做护身符。」 「这本是阿情的一腔妄想，没想到，那狐狸洞确实孕育出了新的妖。」 孔飏左手在空中飞快地划动，右手中的半截尾巴微微发光，随后，一道光线穿过老校舍紧闭的大门。 「苏二十七，我知道你在这里！」 一声暴呵，老校舍紧锁的大门应声而开。 居然在这么近的地方？ 李栖梧诧异极了，明明之前检查那么多次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妖」和「魔」的气息。 想是这么想，手底下动作一点都没迟疑，大门打开的同一时间，一团金色火焰沿着光线伸展方向极速飞去。 黑黢黢的老校舍一楼被金色火焰照亮得清清楚楚。 这里过去是个大礼堂，空地堆满了废弃桌椅，厚厚的灰尘因开门风在空中打着旋。 墙角，一名黑色长髮的女生低头抱膝坐在地上。 李栖梧轻「咦」了一声，光线的终点居然就在那个女生身上。 金色火焰飞了过去，还没等接近，女生忽然软倒在地，身体上方嗖地冒出一只小狐狸，三跳两跳就要往外面逃。 可算找到了！ 李栖梧哪能轻易让这东西跑掉，金色火焰勐地变大，化成一张巨大的火网向着小狐狸扣了过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东西远比当初的「色、欲」之魔好对付。 这是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隐匿上了？战斗力弱鸡的不行啊。 眼瞧着凤凰真火结成的火网不断缩小，小狐狸被逼得走投无路尖声大叫，「死孔雀！快让那只该死的凤凰住手！我要是死了，老祖宗会恨死你！」 李栖梧：「……」 糟糕，她刚刚只想着赶快解决外面的事，倒忘记孔飏才说过这小狐狸是苏情姐姐自愿砍断一条尾巴也要孕育而生的同类。 苏情姐姐她虽然不熟，但孔飏怎么说也是她便宜后代。被叫了那么久的小祖宗，要是因她杀了这只小狐狸影响到苏情对孔飏的感情。啧，她也是会愧疚的。 但……也不能放着外面不管吧？ 李栖梧这一迟疑，金色火网自然不再缩小。 第78页 网中的小狐狸见此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老祖宗的名头还是管用。 也是，那只死孔雀有什么骯脏心思它可是瞧的一清二楚。他要是敢见死不救，老祖宗不会放过他的！ 眼瞧生死危机解除，凤凰甚至都不用死孔雀开口就停了手，苏二十七立马蹬鼻子上脸，龇牙咧嘴冲着李栖梧道：「你还不赶紧把我放了！」 李栖梧呵呵一声，本来停下的金色火焰网再次缩小。 心里没数的熊孩子就应该受到社会的毒打。 先学学求人的态度吧。 「！！！」 火网中苏二十七被吓得浑身毛都不敢炸，生怕炸起的绒毛会碰到凤凰真火。那玩意可是沾上一点就焚烧万物，不灭不止。 「停停停啊！死孔雀，你赶紧说句……」 吵闹尖细的叫声突然戛然而止。 李栖梧挑了挑眉，网中苏二十七一张狐狸脸上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吓死狐了。 苏二十七一直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 面对会焚烧万物的凤凰真火也只是害怕的大喊大叫，因为它潜意识觉得，有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烧死。 细细想来，这个潜意识中的「有人」，就是因为有孔飏在。 当它还是只幼狐的时候它就见过孔飏好多次。 狐狸洞里的其他狐狸和它说，那是只孔雀妖，是老祖宗的储备粮。 幼小的苏二十七口水哗哗地流，孔雀……和山鸡一样，肉特别嫩，超好吃的。 所以每次见到孔飏，它都想暗中啃两口。反正它们都是老祖宗的心肝，那只孔雀妖那么大个，啃两口也没什么吧。 普通狐狸当然咬不动妖。 孔飏也就一点不在意这群灵智都没开的小狐狸拿他磨牙。 因为每次，苏情看着他被成堆的小狐狸当山爬都乐不可支，笑的宛如妲己再世。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再回狐狸洞就不带着孔雀妖了。 狐狸洞里的狐狸都是凡狐，命都不长。今天苏三死了，那么下一个新生的狐狸就会继承苏三的名字。 苏二十七继承了二十七这个数字，狐狸洞里的数字能排到一百多。和它同年出生的早已经渐渐长大，甚至有了自己的幼崽。苏二十七还是小小的一团。 老祖宗有时候十多年才回来一次，也总以为苏二十七是新的苏二十七。 渐渐，新狐狸们都不再知道，曾经有一只香喷喷的孔雀随便它们欺负。 只有苏二十七还记得。 它觉得它和其他狐狸都不一样。 它想去外面看看，也想养一只香喷喷好欺负，又会带它玩（这个是重点！）的孔雀。 老祖宗说过，外面危险。人类就喜欢扒它们的皮做大衣。 大衣是什么它知道，它见老祖宗穿过（当然不是狐皮！）。 所以，为了避免危险，它打算偷走狐狸洞里的宝物——老祖宗的一根尾巴。 遗憾的是，行动一开始就失败了。狐狸洞里的狐狸太多了。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最后，苏二十七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咬断的半截尾巴，像一阵风一样跑下了山。 第42章 劫 苏二十七潜意识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 但现在, 它不确定了。 它慌乱又怀疑地看向孔飏，目光所对的，是孔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目光死寂, 寒意森森，仿佛眼前的东西就是一团死物。比老家山上那只差点吞了它的蟒蛇还要恐怖。 这根本不是之前软乎乎, 目光温柔含情，任它欺负的死孔雀。 这只死孔雀在狐狸洞，在老祖宗面前都在装模作样！ 会死。 真的会死。 一直脑子不怎么好使的苏二十七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你居然有脸提苏情。」 慢吞吞的低语声不大，其中丝丝寒意如同淬了毒。 「靠吸收阿情的生命力修炼？你就是这么报答你们老祖宗的？！」 质问如一记重锤敲得苏二十七头晕脑胀, 一个字一个字, 掰开来它都明白，合起来它怎么就听不懂了？ 「你胡说！」 苏二十七一颗狐狸脑袋快摇成了拨浪鼓, 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它怎么可能伤害老祖宗呢？！ 怎么可能……？ ……它并没有那么做……老祖宗对它们那么好，对吧, 它怎么可能那么做？ 孔飏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半根狐狸尾巴抛向空中,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术法, 困在金色火焰网中的苏二十七疯狂挣扎起来。 「小祖宗，把网撤了吧, 这东西逃不掉。」 说实话, 李栖梧现在有点懵。 事情发生的太快, 她还没弄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将火网撤掉后, 她问出了现在她最关心, 也唯一想弄明白的事。 「外面的魔气，抓了它就能散吗？」 外面可没时间拖延了，要是真等出现大范围死亡事件，李局, 秦校长，就等着向全国人民谢罪吧。 「没问题。」 孔飏一心二用，一边解答李栖梧的疑问，一边逼出苏二十七体内吸收的半根狐尾。 「这里的魔气有苏情妖力的味道。只要把汇聚魔气的供给源头给掐掉，魔气自然会散。」 说话间，只听苏二十七一声惨叫，半截狐尾生生从它的胸口钻出。 第79页 孔飏伸手一接，半截狐尾落入掌中，根本没理瞬间就丧失了大半生气，和将死无异的苏二十七。 「这两截尾巴不能直接毁掉，会牵连阿情的性命。我将它们带给阿情，只要阿情吸收了，南城大学这边的困境自然会解。」 说完孔飏转身幻化回孔雀原形，展翅就往苏情家的方向飞去。 地上，苏二十七发出微弱的呻吟，它仰头看着孔雀头也不回，没有看它一眼，哪怕是一眼。 眼泪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流下，生命的火焰如烛火般随时熄灭。 李栖梧走到小狐狸身边，蹲下身，她还是有好多好多不解。 「你……为什么那么做呢？」 「做、做什么？」小狐狸喘息了一会儿，微弱地回应。 「孔飏说，你靠吸收苏情的生命力修炼。你有去看过苏情现在的样子吗？她是你的老祖宗吧？虚弱的就快死了。」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苏二十七哭泣道，「是他，是他骗了我！」 「他是谁？」李栖梧急问，她有预感，这个人一定是她要找的那个人，那个点燃了她家所在的老巷子，让她父母失踪的人。 「他……他、他是个人类。他——」 苏二十七声音越来越轻，然而还没等它说完，一道暗黑色的光就从原处射入它的身体。 李栖梧来不及拦截，苏二十七瞬间就断了唿吸。 是谁？ 是谁？！ 李栖梧跑出老校舍，双手结咒，凤凰真火分成三十二团，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去。 这是韩追教过他的一种探查术。这种探查术十分鸡肋，探查范围和她灵力拥有量有关。三十二团凤凰真火，耗尽了她大部分灵力。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轰鸣。 紧接着，笼罩整个南城大学老校区的结界就像碎了的蛋壳，「咔嚓」几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光大亮，万里晴空。 阳光之下，绵绵细雨打湿的地面渐渐变得干燥。 李栖梧仰起头，微微眯眼，天空中手举骨伞的男人正缓缓降落。 黑衣墨发，颈戴佛珠。 是韩追。 他脸上厌倦的神色愈加鲜明。 就好像这天地间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胸前佛骨烧制而成的佛珠哗哗振动，有几颗甚至发出了噼啪的裂声。 韩追降落的地点就在距离这里的不远处。 李栖梧想了想，收回三十二团凤凰真火，向着韩追落地的位置飞去。 以她对韩追的了解，这人轻易不出门，出门必有事。 那里，一定有什么。 韩追降落的地点恰好是学生活动中心广场。 周围被魔气侵蚀，红着眼睛打成一团的学生们都定格在原地。 他举着骨伞，走到一位同学的身前，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骨伞，「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装吗？」 韩追身前一米远的地方是一名有着海藻般黑髮的男生。 面容白皙，此时哪怕狰狞着一张脸，也漂亮得像个王子。 李栖梧恰好此时飞落，她先是看了一眼周身气场奇异的韩追，然后就将目光落在了韩追对面的男生身上。 「池生……？」 身体远远比大脑反应的更快，李栖梧落地后，放出她迄今为止最强力的三团金色火焰。将池生的左右后路堵的严严实实。 而池生的正前方，就是韩追。 事已至此，确实也没什么好装的。 池生动了动脑袋，一双狰狞猩红的双眼重新变的灵动。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池生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一圈，忽然笑了，「离了那把伞，你也撑不住了吧。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合作才是双赢，不是吗？」 第43章 尾声（一） 韩追没有说话, 眼底充满着厌倦和嘲弄。 池生心里微微一凛，这上古凶兽远比他想像中还要难说话。他转头看向一旁，「小凤凰, 你就没什么好奇的吗？」 「你真以为这上古凶兽收留你是好心？你难道没有瞧见？他身上的凶煞之气快要溢出来了。」 「一旦他这身凶煞之气爆炸，啧啧, 生灵涂炭，生灵涂炭啊。别说南城，就是整个南洲都将不存。你确定要和他一起对付我？唯一一个能与他抗衡的我？」 「……你在把我当傻瓜吗？」李栖梧诧异地看向池生，有些搞不懂, 他为什么会以为他三言两语就能劝她改变立场？ 池生哈哈大笑, 「那你倒是问问，你的好恩公敢不敢收了他那把伞！」 李栖梧没有转头, 一双杏眸始终锁定着池生。 在场的三人形成一种奇妙的三角之势。 韩追身上的凶煞之气确实如池生所言，就像随时会炸的火药库。 这似乎更像一种徵兆, 一种早就有的徵兆。 韩追将「什么都有」的地契持有人转给了她，是不是意味着韩追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他早就知道, 他要「死去」。 阴冷诡寒的凶煞之气让李栖梧汗毛颤慄, 韩追带给她的威胁之感远胜池生，甚至她的体内有一种陌生的蠢蠢欲动, 炙热的火焰撩拨着她的理智, 李栖梧不知道, 她的头上, 本来化为人形后黑色的髮丝随着涌动的凶煞之气渐变成橙红色。 韩追注意到了, 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第80页 池生却仿佛抓住了救兵，天地善恶，他身为「魔气」化身, 生来为恶。天地没给他选择的机会，韩追身为上古凶兽凭什么在这世上存活千年？ 「黑龙，你难道还不明白？非世间不容你我，而是天不容你我！洪荒上古时期，青龙为瑞，金龙降落人族，其他或镇守四海，或与独善其身，却通通逃不过消亡的命运。天不容你我，非因善恶，只是不容！」 池生指着李栖梧嘲笑，「千年前，崑崙山有言，凤凰即将现世。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本不应该降世的上古凶兽从坑杀万千将领的凶煞之地孕育而出。可惜，崑崙山下等待凤凰来栖的梧桐古树等了千年，也没等来凤凰。」 「而如今，千年之后，凤凰为什么会现世，别告诉我你不清楚！」 韩追漠然着一张脸，任凭池生说什么都不为所动，甚至在池生伸手指着李栖梧说到凤凰现世时眼中的嘲弄和厌倦之色更为鲜明。 他怎么能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容笙是一颗老榕树，他落地生根一千年，生出灵识一千年，化身成妖一千年。 三千年，他见证了泱泱华夏歷史变迁。 天道无常，昔日，天降干旱，饿殍遍地，他以自身果实免去一方百姓飢饿，救人无数。 暴雨狂风肆虐，他深深扎根土地，护卫周遭百姓平安。 久而久之，属地的百姓祭拜他，尊敬他，请求他显灵，求财，求姻缘。 三千年，容笙没做过一件不利于人族的坏事。 他不止教化本地百姓，还教化小妖，希望在天道灵气吝啬的如今，好不容易化形的小妖不被清算。 孔飏就是例子。 就是这样，一生护卫人族，教化万千的容笙还是被天道不容。 三千年修行，哪怕容笙不想，他的妖力也不受控制的在增长。 最终，容笙爆体而亡，榕树镇的老榕树瞬间干枯。 韩追觉得，也许这就是命。 天命如此。 天命不容。 容不得超出这方世界容纳的能量存在。 天道就像一个冷酷的杀毒软体。 甭管这个病毒是好的，还是恶的。只要是病毒，它就会通通清除。 白马寺僧人用佛骨镇压他身上的能量，他困守南城，寸步不离。他每天吃吃喝喝，浪荡度日，不修炼，不用妖力。就算这样，天道仍然让凤凰现世。 为的就是消灭他。 上古凶兽和瑞兽，互为天敌，不死不休。 其实对于池生，对于这由人心戾气恶念而生的魔，他懒得搭理。 过去的一千多年里，哪怕他不去消灭，这集聚而生的魔也终归会被泯灭。 容笙死前他不知道，他总想着，人类主宰着这片大陆。只要他护着人类，是不是就能像当年的老和尚说的，天道能容忍他，去看更多的风景。 但容笙死了。 韩追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 上古时期，人类还有巫，还能沟通天地灵气。 现在呢，他们什么也感受不到。 这是天道对于这方宇宙的控制。 「魔」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作乱，未尝不是天道在清理人类。 想明白这些，韩追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凤凰的气息终于在他身边出现时，意料之中。 他漫步走到那片老旧城区，看着凤凰逼退想要提前消灭她的魔。 等待暴涨的凤凰之力耗尽一空，鬼使神差的，他接住了它。 当时他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把掌心的幼崽捏死。 但他没那么做。 养成自己的天敌，似乎也……不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栖梧的心有点慌。 不得不说，在爸妈不见了，她从好好的人类变成长毛的神兽，韩追的陪伴让她安心不少。 哪怕那是一个性格恶劣，每天就喜欢宅着窝着看偶像剧，再不然就是故意逗她玩的傢伙。 陌生的能量在身体里涌动，李栖梧不知道，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她只觉得热，非常热。 「池生，我的爸妈呢？」 李栖梧忍着澎湃的热意，问道。 池生回过神，无所谓道，「早就死了。」 「两个老傢伙居然骗我。骗我说凤凰在崑崙山下。害得我白跑一趟。」 「我就觉得不对，崑崙山上早已无仙。虽说上古流传至今的老梧桐在那里，但也不代表，凤凰就一定会降生在那。」 「回南城我就是一试，果然。一场火，就把凤凰逼出了原型。」 李栖梧想到当初怎么也打不破的窗，怎么也拉不开的门。 烈火焚身，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故意封锁她家。 浓浓的黑烟飘荡于空中，整栋老楼在火海毁于一旦。 住在那里几十年的老邻居，穷的根本搬不到大房子，大火却将他们好不容易有的点财产烧的一干二净。 不过是因为她在那。 不过是因为魔想逼出凤凰而已。 虽然早有预料，但池生承认爸爸妈妈确实被他害了，还是让李栖梧瞬间愤怒到了极点。 汹涌的凤凰之火充斥她的四周，只听一声直冲云霄的啼鸣，李栖梧化成一只火凤，沖向池生。 池生咬了咬牙。 这可能是他作为「魔」诞生以来最憋屈的一次。 第81页 以人类之恶念为饵食，色、欲刚刚收集一点，还没全世界呢，只不过是南城的一点点，就被黑龙带着凤凰灭于世纪大厦之巅。 至于嫉妒的黑雨，刚刚笼罩南城大学这屁大点的小地方，就再次被消灭。 他就不应该来南城。 先在别的地方积聚力量不好吗？ 是他大意了。 他以为他这次借人类的皮囊而生，可以骗过盯着他的玄门弟子。没准还能骗过天道注视。 只要把每次他凝聚诞生必会现世的凤凰给灭了，岂不就是人间任他行了。 焚烧一切污秽的凤凰火焰已经飞到面前，池生也没时间再懊恼。他调动魔气匆忙抵挡。 凤凰火焰本来就是克制他的，这次他的魔气能量更是远远不够。 过去的魔至少还能靠庞大的魔气能量抗衡，现在根本不行。这也是他装作普通学生不想暴露的原因。 可惜，他有信心骗过初生的凤凰，却骗过黑龙那个老鬼。 金色的火焰与黑色魔气互相碰撞。 勐地，火焰暴涨，化成一张巨大的口袋，将池生和魔气包裹其中。 没几分钟，池生不敌，在被火焰吞噬的瞬间，他沖韩追喊道，「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万千哀嚎之声从火焰中传出，刺耳的犹如恶鬼在十八层地狱遭遇极刑。 将这次应劫而生的「魔」吞噬后，凤凰火焰仿佛打了个饱嗝，化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火球。 火球中，一名少女腾空在内。黑色的髮丝已经完全变成金红，一双眼眸也是金红的。明明是烈焰炙热的颜色，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种无机质的冰冷。 韩追举着黑伞一动未动。 少女无机质的目光转向了他。 「唉！」 韩追低低嘆了一口气，意料之中的说道，「果然，这次的目标其实是我。」 「池生太弱了。这次诞生的魔虽然以人类的身躯现世，但这不是他比以往的魔还弱的藉口。」 「这么弱的魔根本用不着凤凰现世，但凤凰还是出现了。」 「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 天道不容超越这个星球的能量出现。 作为天道头号打手的凤凰，一次次涅槃隐藏，一次次在能量出现是復甦。 「李栖梧。」 这是韩追第一次完整的叫女孩的名字。 火球之中的少女，无机质的目光毫无波动。 她冰冷着一张脸，金色的凤凰之火愈加明亮耀眼。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老师。身为老师，看见你被天道意识控制，身不由己，也很难过。」 韩追好像是在倾诉，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面的少女无知无觉，她举起手，周身环绕的金色火焰随之而动。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举着一柄黑伞轻巧地后退，闪躲，身形飘逸，游刃有余。 「天命说，我是自万千怨魂中孕育而生的上古凶兽，生来主杀戮。」 「然而最信佛法天命的老和尚却和我说，命在于自我选择。」 第44章 （完） 尾声（二）…… 「这就有一种悖论。」 「毕竟, 谁又能说，做出这种选择不也是命的一种？」 「命让你做出这种选择。」 「什么东西最后说来说去都绕不过命。」 「老和尚问我，要不要认命。」 「认什么命？」 「天生主杀戮, 为祸人间，自取灭亡的命吗？」 「谁规定, 上古凶兽就不能做好事？就一定嗜血好杀？无恶不作？」 韩追似乎要把这辈子要说的话都说尽了。 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他虽然在问，但根本不需要答案。 「两千年前，我于混沌怨魂中诞生。」 「老和尚带我走了另外一条路。」 「这两千年, 我过的很开心。」 「我喝过最烈的酒, 赏过南城河畔最美的明月。」 「虽说蹲守一地，但我是自愿的。」 「有些时候想要什么, 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离开南城，老和尚的骨头可镇不住我身上这身凶煞之气。我想要看看这世间, 这点代价我付的起。」 「时光变迁，正因为我付出这份代价, 才让我看到, 人类有着无限可能。」 韩追躲闪的步伐忽然停下。 他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很开心，很纯粹, 像个孩童一样。 李栖梧的意识被困在身体内, 她的身旁一片光芒。 韩追的话她都有听到, 总觉得像在交代遗言。 她想要冲破这方空间, 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其实有段时间, 我很愤恨。」 「为什么天不容容笙，天不容我。」 「人一辈子不到百年，我这一辈子两千年了，也不少。」 「我和天命抗争了两千年。」 「天命说我必将屠戮世间所有生灵。」 「我两千年里救人无数, 灭了同样祸乱生灵的魔百八十遍。」 「照理说，我应该继续和天命唱反调。」 「但我突然又觉得。」 「偶尔听一听天命的也没什么不好。」 少女的脸庞依然冰冷，金色的双眸仍然无机质的冰冷，两行泪水悄悄从少女的眼角无知无觉的滑落。 但韩追却很高兴了。 第82页 因为他知道，他的话，李栖梧都有听见。 「小栖梧。既然天命说，我会亡于凤凰火焰之下。」 「那么你要加油啊。」 「这点火焰可奈何不了我。」 「我还挺喜欢人类的。老和尚有传教之功，天道认为此功可达万世。他费尽了心思，最后临死前想出了办法。他用遗骨帮了我两千年。我要是继续不认命，那么等待我的是佛骨封印破裂，凶煞之气不受控制，整个南洲大陆都炸上了天。」 「南洲外海域动盪，整个星球估计都要完蛋。我地质学相关还是了解点的。」 「这就挺糟糕的。」 「所以，加油啊。」 韩追没有放下手里的黑色骨伞。但他加大了凶煞之气，本来追击而来的金色火焰瞬间被压制回少女的身边。 漫天是阴冷血腥的凶煞之气，正被包围其中的金色火焰越收越小，将少女包裹其中，好似风中的烛焰。飘摇随时可灭。 韩追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身上带着重重封印，他的脚下是传承久远的困龙阵。 一切的一切都是防止他身上的凶煞之气暴走。 佛骨制作的佛珠颗颗带有裂痕。 韩追确实控制不住身体内的凶煞之气了，这次凤凰现世力量却偏偏还不够。 他以煞气压迫，希望作为天道杀毒软体打手的凤凰能觉醒真正的力量。 凤凰之火越缩越小，意识世界里的李栖梧忽然转过身。 在她的身后，一道足足九米宽的金色的火焰柱拔地而起，螺旋向上。 李栖梧仰起头，眼前的火焰柱仿佛一根通天之柱，向上延伸无边无际。 她走过去，本能的伸出手。 螺旋向上的火焰并未顺着她的手将她吞噬。 相反，李栖梧还觉得很温暖，有种本能的亲切，仿佛来自母亲的抚摸。 数十亿年的光阴中，一道意识在这个星球缓缓甦醒。 李栖梧闭着眼，无数的片段在她的脑中闪现。 这是这个星球的记忆。 在它的记忆中，这里只有海洋。 它很孤独，它渴望同类。 生灵因它的意识而诞生。 它像一个顽童，肆无忌惮地涂鸦，塑造出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物种。 一开始，它给这些千奇百怪的物种生灵们最好的一切，尽其所能。 但很快它知道，这是错的。 它们互相攻击，随心所欲地创造，摧毁，超越极限的力量为这颗星球带来了巨大的毁灭。整个星球的磁场甚至因为这些杂乱的力量发生扭曲。 如果它不做什么，这颗星球会死。 它很难过。 它让洪水泛滥了一亿年，并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它将大陆分离，不再聚集成一个版块。它在不同的版块中做不同的尝试。 它削弱了新物种对天地能量的运用。提高了它们的灵智，让这些新物种不再每天除了打架还是打架。 它看着生灵们繁衍，成长，很快它意识到，如果它不对它们的寿命做出限制，那么与天同寿的生灵们会越来越多，哪怕它削弱了它们对天地能量的吸收和运用，但积少成多，这个星球最终还是会枯竭。 它再次发动了大洪水。 它做过许多尝试，发动过数不清的大洪水，就这样，经歷了不知多少岁月。 人类是它在不断尝试中最喜欢的物种。 寿命并不长，繁衍能力也不是最强大的。它基本上断绝了他们对天地灵气的吸收，却给了他们最有创造力的脑子。 几百万年，相比它诞生意识的几十亿年来说短暂的犹如萤火，但观察人类进化的几百万年确是它觉得最有意思的时光。 它其实很累了。 折腾的越久，它沉睡的时间其实越长。 天地中的灵气也在无数次创造与大洪水毁灭中变得稀薄。 它意识到，它必须休养生息。 它留下一缕意识，埋藏在它最偏爱的一种生灵的血脉中，在它沉睡时替它看守这个星球。 它需要这个生灵灭绝一切能量超过警戒线的生物。 这就是凤凰的使命。 两千年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太久，但对于上一代大洪水灭绝前创造的生灵来说，也许还在幼崽期。 黑龙作为上古凶兽并不应该存在于现在。成年期后的上古凶兽遮天蔽日，移山倒海都不在话下。 这种能力对于现在千疮百孔的星球来说太危险了。 李栖梧勐地吸了一口气。 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外面，凶煞之气像一座大山，重重压在她的身上。时不时又像一头飢饿的豺狼狠狠撕扯她周身的凤凰火焰。 一旦凤凰火焰的保护圈被撕碎，下一步，撕碎的就是她的身体。 不远处，韩追还是稳稳地举着黑色巨大骨伞。 他一动不动，目光平静。 他没再进攻，只是单纯的以凶煞之气进行威压。 李栖梧有注意到，那柄黑色骨伞的伞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时间不多了。 李栖梧转回头，韩追那双平静的眼睛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在求死。 这是他的期望。 李栖梧心中默念，这也是我的期望。 她坚定地走进识海中的火焰柱。 第83页 凤凰本就从火焰中诞生，觉醒为凤凰之后，她再也没有惧怕过火焰。 然而当她踏进这根火焰柱，她再次感受到了被焚烧的痛楚。 本来螺旋向上仿佛无边无际的火焰在李栖梧踏进后停止了旋转，转而勐地向下，争先恐后地涌入那小小的身躯。 李栖梧抬起头，金色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螺旋旋转，最终化作两只凤凰。 意识内的李栖梧抬起手，外面本来不受她控制的身体也跟着抬起了手。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 骨伞下的男人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鼓励。 几秒后，凤凰火焰冲着那个人唿啸而去。 尾声 距离南城大学的事故结束已经过了一个月。 值得庆幸的是，当天由于苏二十七被解决的很迅速，依靠苏情狐尾为媒介，散发的大量「嫉妒」「愤怒」两种极端情绪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老校区内，被魔气侵蚀的人们在住院一星期后陆陆续续回归。该上课的上课，该工作的工作。 在特殊事件管理局入驻处理之后，官方给出了事故具体理由——校某生物实验室研究的某种气体意外泄露。该气体具有极强的致幻性。因此老校区内所有人都短暂的发了狂，陷入了集体幻觉。 好在该气体除了致幻没有其他危害，在经过医院治疗后，所有人体内不会有任何毒气残留，请老校区的所有受害者放心。 古玩一条街。 一大早，李栖梧打开「什么都有」的店铺门。 这间被韩追开着玩的杂货铺，货架上的商品都有特殊的进货渠道。 南城大学事件后，她独自一人回到了这里。 被收进盒子里的地契及店契上持有人已经彻底变成了她，她在盒子里甚至还找到了韩追整理的所有进货渠道。 韩追给她留了字条。 字条上也没说其他的，只是说，这间铺子他当初就是无聊开着玩的。一开始想开成「第八号当铺」之类的东西。但想到一直盯着他的特殊事件管理局，每任局长上任时头髮都很浓密，几年后渐渐秃了。为了这些辛苦打工人的健康着想，还是不给他们找麻烦了。 所以，对于这间店铺，李栖梧要是想开就继续开，进货渠道虽然他都给了，但能不能拿到货，就看她自己本事了，如果要是不想开，那关了也无所谓。 李栖梧决定继续开着。 巨大的汽车轰鸣声从远及近，响彻整个古玩一条街。 李栖梧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只见一辆亮绿色的跑车十分骚包地停在店铺门口。 打开车门，孔飏拉着苏情下了车。 孔飏蹦蹦跳跳进了店铺，他高举手里的盒子，咋咋唿唿道，「小祖宗，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曲阳街的生煎！咱们南城最好吃的生煎！」 他十分自来熟地将装有生煎的饭盒一一放在柜檯上，去厨房柜子里取出碗筷，生抽醋等调料，搀扶着苏情坐下，「阿情，来趁热乎吃。这个是羊肉馅的。你最喜欢的。」 李栖梧翻了个白眼，对于孔飏追得美人归后，不秀恩爱会死的行为十分无语，她也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一口一个，边吃边问：「苏情姐，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苏情的脸还是很苍白，但远比上次见面好的多。 「好多了。还没和小栖梧道谢，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们，我这条命凶多吉少。」 「都是朋友，你这客气了不是？」李栖梧嚼着生煎，含煳说道，「如果我遇见麻烦，想必苏情姐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 「那是自然。」苏情微微点头，她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眉眼弯弯，「怎么说，你都是我们阿飏的小祖宗。」 孔飏伸向生煎的手一僵，他有些心虚，过去他自己没脸没皮，再加上还有追爷这一座大山压着，叫李栖梧一个刚十八岁的小女孩小祖宗叫的毫不脸红，但如今，他可不是一个人了！ 他这是平白让阿情跟着他也小了好几辈！ 苏情说起这个其实也没其他的意思，但看孔飏心虚的样子，她特别下饭。孔飏这人在她面前从来都不要脸，难得看见他心虚，她可不得好好欣赏。 苏情大病初癒，吃的并不多，等到孔飏和李栖梧都吃完后，说起了这次登门拜访的目的。 她是来告别的。 「苏二十七出了这种事，我必须得回老家看看。」苏情想起那只小狐狸十分怅然，她期待老家出一只新的妖期待了好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孔飏一只手轻轻搭在苏情肩上，无声的安慰。 苏情拍了拍孔飏的手，笑道，「我没事，我和小栖梧说点悄悄话，你收拾桌子。」 「好好好！」孔飏摸了摸鼻子，「什么悄悄话我还不能听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很快把桌子上的餐盒碗筷收拾好，并给两位女士分别倒了一杯热茶，之后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去扔个垃圾。」 等到孔飏离开后，苏情问：「他还好吗？」 李栖梧抬眸，目光平静，好像没听见苏情在问什么。 她没装傻的否认，也没承认。 苏情嘆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是的，所有人，包括驻守南城数百年，哪怕朝代更迭，也始终传承困龙阵的特殊事件管理局。 第84页 李栖梧笑，「你怎知道，他不是真的死了？」 苏情盯着李栖梧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李栖梧不解。 苏情：「一个拥有爱人的女人。」 苏情站起身，她走到门口，转头对坐在柜檯里一动不动李栖梧道，「如果孔飏死了，我会疯。」 说完这句，她点头示意，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这间店铺。 李栖梧透过窗棂，她看到孔飏笑嘻嘻地倚靠在跑车旁，待到苏情走过去的时候凑过去亲昵地抚摸她的头髮。 两人在跑车的轰鸣声中离去。 「什么都有」重回寂静。 良久，李栖梧嘟囔一句，「我又不爱他。」 所以，怎么能从她的状态就判断出他是死了还是没死？ 没看李局都认为他确实已经死了吗？ 寂静的室内没有人回应李栖梧那句嘟囔。 李栖梧伸手拿起柜檯上的一只木盒，轻轻打开。 木盒里铺着柔软的垫子，垫子上有一截黑色，不过食指长短好似炭条的物品。 李栖梧打开柜檯上的电脑，点开视频客户端，从首页进入最近正在火热推送的校园偶像剧。 「韩追，看电视剧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