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绿茶男二反套路》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被绿茶男二反套路》作者：棠花沾衣【完结】 夏眠谈了个男朋友。 追她时轰轰烈烈甜言蜜语，到手之后渐渐爱答不理，从嘘寒问暖发展为冷暴力。 为了兑现追求她时等她下课送她回宿舍的承诺，居然还雇了楼下宿舍的学长来代替他。 学长斯文白净，温柔耐心，按时出现随叫随到，替她男朋友送花送奶茶，敬业到令人肃然起敬。 夏眠男朋友打游戏不回消息，学长为她打抱不平：「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会晾着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夏眠男朋友鸽她饭局，学长一个电话赶到现场：「他太过分了。为了安慰你，这顿饭我来请。」 然后夏眠的男朋友出轨了，对象是游戏情缘，学长陪她捉的奸。 甩出分手那句话的晚上，夏眠蹲在操场边发呆，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伸向了她。 学长嗓音温润：「其实他送你的东西都是我买的，用完了他给我发的工资，我还格外贴了很多。」 「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夏眠一直以为，她的新男友温柔浪漫，清隽优雅，纯情的时候还有点可爱。 直到某天听说前男友带人去找新男友麻烦，夏眠急匆匆跑去现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新男友把前男友按在地上，笑容温和，语气冰冷： 「对，我喜欢她很久了。」 「不服？再打一架？」 夏眠：「…………」 软糯甜美学妹x温柔心机学长 【阅读指南】 1. 男二上位，双c轻松小甜文，主大学校园，全文甜宠不虐，一个简单轻松的恋爱故事 2. 女主乖乖女小白兔，男主心机深沉，步步为营蓄意上位，渣男挫骨扬灰 3. 专业相关源自网络资料，如有错误请多指正，和谐看文天天开心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眠，许星榆 ┃ 配角： ┃ 其它：预收文《呢喃情话》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温柔学长男二上位 立意：生活处处有转机，不要失去向前看的勇气。 第1章 套路第一天 我有男朋友 九月虽已入秋，夏的暑气仍未消散。教室里沉闷燥热，风扇唿唿作响，几乎是在老师说下课的那一瞬间，下面的学生立即拎起包，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 夏眠低下头，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收进书包，阳光温柔地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 「瞧我们眠眠这脸，真是白得发光，哪像我们一晒就黑，」室友万姗姗在旁边唉声嘆气，「走走走赶紧走，我要回宿舍吹空调！这鬼地方真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夏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了一道意外的身影。 男生套了件黑色牛仔，随意地倚着墙，侧脸线条在阳光的勾勒下十分优越，几分浪荡不羁。 是她的男朋友，江逸风。 她瞬间就愣住了。 学校暑假出了规定，整个建筑学院全部搬到新校区，因此开学这些天，江逸风都在忙着搬新宿舍，他们还没有见上面。 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的存在感太强，身边的室友方莉显然也认出了他，便拍了拍万姗姗的肩膀：「收起你那小表情，看见正主了没？小心眠眠男朋友打你。」 她又转头看向夏眠：「那眠眠，我们先走了啊，你跟你男朋友好好叙旧，人家跑一趟也不容易，这么久没见面今天总算见上了吧，今晚准备几点回寝室？」 夏眠被打趣得脸颊微烫，瞪她：「还能几点？最多吃个午饭好吗，我下午就回去了。」 只是被这样说着，她的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一点甜蜜。她和江逸风刚确认关系就遇上暑假，好不容易熬过两个月见面了，硬生生被学校拆成异地，江逸风肯从新校区跑过来找她，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方莉掐了掐她的脸，语气暧昧：「别害羞啊宝贝，到时候捨不得回来可别怪我乱说话。」 夏眠红着脸把她和万姗姗打包赶走了。 她快速收拾双肩包，连走带跑，等快走到人面前的时候，又矜持地停下脚步，轻哼一声：「你怎么不打招唿就来啦？」 她长了张包子脸，略带点婴儿肥，笑起来还有酒窝。杏眼清澈透亮，个子也十分娇小，甜滋滋的声音像块糯米糖。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兇，却像只小猫在挥爪子，没有任何威慑力，娇嗔一般。 江逸风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双肩包，揉了一把她的头髮，「我不能看我女朋友？」 夏眠气焰一秒弱化，「……就是，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嘛。」 她的寝室里，放着一份她为江逸风准备的礼物。 当初江逸风追她，软磨硬泡几个月，礼物不计其数。确认关系后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大包小包往家里寄，快递收到手软。 他家境好，花钱从不眨眼，夏眠看那些logo都替他觉得肉疼，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个收纳箱，专门来记录他们的甜蜜日常。然后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拿的出手的回礼——一盒手工制作的饼干。 她属于敢想不敢做的类型，江逸风说情话的时候总是红着脸迴避，于是她把那些小心思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到了饼干里。 原本准备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亲手交给他，哪知道他突然过来，把她的计划完全打乱了，现在回去拿礼物还来得及吗？要不直接去外面吃饭？ 第2页 正想着，身边的江逸风已经开口解释道：「来看你一趟，顺便去行政楼拿资料。」 话说得很巧妙，把「看她」放在「拿资料」之前，满足了女生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夏眠脸上一热，「就你会说话！」 江逸风笑而不语。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看见来电显示的【朵朵】之后，江逸风不动声色地挂掉了电话。 夏眠好奇地问：「怎么啦？有谁打电话给你吗？」 「骚扰电话。我下午要赶回去交材料，只能委屈你在食堂吃饭了，之后再带你出去好不好？」 话题转移得很快，夏眠也没有多想，嗔他：「吃食堂又不叫委屈，等你不忙了我们再出去吃饭呀！」 江逸风便笑了笑，「眠眠乖。」 * 食堂离教学楼很近，没多久便走到了。 中午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刚好又是下课时间，楼层里拥堵又闹腾。 江逸风去了其他窗口打饭，夏眠这边队伍快，先端着盘子出来，在食堂里找座位。 桌子之间的缝隙很窄，仅供一人通过，她又小小一只，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夏眠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人撞到。好不容易看到空桌，她刚迈出几步，手边却忽然窜出来一个背着大书包的男生，鼓起的书包撞到了她的手腕。 她手肘酸麻，一下子没拿稳，餐盘打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前方男生的背上。 浅色的衬衫立即沾上了一大块污渍。 背书包的男生走得匆忙，一熘烟就跑没了影，夏眠赶紧稳住盘子，忍不住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可人都跑了，也不好把人抓回来，现在只有她兀自尴尬，把头低了又低，「同学对不起对不起……」 啊啊啊好尴尬！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低头去翻口袋找纸巾。 不断有同学在狭窄的过道穿行，夏眠又被撞了好几下，急得手忙脚乱，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手腕忽然被握住。 头顶传来男生的声音：「没关系。」 握住她的指节清瘦干净，力道也很柔和，拉着她跨过污渍，顺着人群走了出去。 夏眠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下意识跟在他身后。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忽然反应过来，低下了头，面色羞赧，又是道歉：「真的很对不起……这个擦不干净，你看这样吧，我帮你把衣服洗干净，或者我赔你一件衣服？」 早知今天会如此社死，她一定戴好口罩。 「没关系，」男生温和道，「我刚好要回宿舍。」 他的声音很好听，泠泠如清泉，温柔又干净，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十分斯文，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好性格又温润的学霸。 夏眠就更内疚了。 总有一种欺负好好先生的感觉。 尤其是看见那块污渍，原本是一件干净到没有皱褶的白衬衫，一下子染了大片污渍，像调色盘打翻在画板上，夏眠实在是过意不去，主动拿出了手机：「要不同学，加个微信吧，我给你发个红包请你喝杯奶茶？」 虽然人家不计较，可害得他要洗好久衣服，还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男生微微一愣，眼里浮现笑意。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 夏眠脸上烫得更厉害：人家长成这样，被女生要微信这种事应该没少遇到吧？她以前也经常被陌生男同学要联繫方式，特别反感这种行为……天啊快来条地缝让她钻进去吧！这个美丽的世界已经容不下她了！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有男朋友的，」她慌乱地解释，「要、要不还是算了吧……？」 男生终于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里仿佛盛着细碎的星，「真的没关系，一件衬衫而已，我还有几件一样的。」 哈？原来男生真的会一次性囤一堆一样的衣服换着穿吗？她还以为只有数学老师物理老师这种古板中年男人才会这么做…… 又听见他道：「倒是你浪费了一份饭。晚点人更多，趁着现在快去打一份吧。你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男朋友应该很着急了吧？」 他的语气耐心又温柔，清风一般拂过心头，夏眠紧张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点头道：「好。」 幸好幸好，幸好他没计较加微信的事，就当她没说过这句话，现在他们已经都忘了！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回过头，从口袋里拿了两块巧克力塞给他，「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希望甜食可以让你的心情好一点！」 有时候早课赶不及，她会在口袋里放几块巧克力小饼干，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这么做了，幸好巧克力还在。 不等男生回答，像是怕他拒绝一般，她小跑几步跟上队伍，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男生注视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室友打来的微信电话：「许星榆你去哪了？吃个饭都能走丢？我们都走出食堂了！」 许星榆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们先过去吧，我有点东西没带，回一趟宿舍。」 「哈？你搞什么鬼？」室友在手机另一端咆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等你拿完东西这节课就要迟到了！」 第3页 「那就说我出了点意外，不方便见人。」 室友：「……」 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许星榆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可谁让他会装呢？ 挂断电话，许星榆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捻着掌心的巧克力。 块状的巧克力，用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着，沾了一点余温。表面捏着有点软，应该是放久了开始融化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又可爱。 有男朋友了么。 将巧克力放进口袋，他转身下楼。 第2章 套路第二天 僱佣男友 夏眠重新打了份饭，在食堂里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江逸风。 他占了张空桌，饭放在一边，眼眸微垂，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看着像在打字。 注意到夏眠过来，他放下手机，把屏幕盖在桌上，挑唇笑道：「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你不来我都没有动筷子。」 「不好意思啦，那边人太多了。」夏眠面颊微热，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一时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这是她和江逸风第一次以情侣的身份面对面吃饭哎，她的坐姿还好吗？有没有驼背啊？今天早课，出门连口红都没涂，她现在的样子还好看吗…… 她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半天才吃一口菜，对面的江逸风似乎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偶尔会看她几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夏眠心里更紧张了，呜呜呜人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发出吧唧嘴的声音，难道她也有这种习惯？ 她忍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阿、阿逸。」 「怎么？」 夏眠欲哭无泪：「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饭。」 江逸风愣了一下，终于笑了出来。 是他草木皆兵了，看夏眠这个样子总以为她在怀疑什么，原来只是因为紧张。 当初打赌的时候，室友还说她是传媒学院出了名的高冷女神，虽然长着一张软妹的脸但总是很不近人情。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小姑娘性子比较慢热，跟人说话容易害羞，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也仅此而已。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餐盘里的饭菜，见夏眠还在吃，倒也不着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眠眠，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一般而言，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为开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夏眠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抬起头，「怎么啦？」 「最近可能没有办法跟你见面，」江逸风嘆气一声，看上去十分为难，「我升任了青协的副主席，还当了班上的团支书……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想争取奖学金，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夏眠心里有点小遗憾，不过没有太难过。江逸风暑假的时候就有计划，还给她看了他的课表，说是谘询了不少学长学姐，把课表排得满满当当，又去各种竞选拿学分。 她自认为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友，绝不干预男友的事业，因此马上露出笑容：「我知道啦！那你要好好加油，以后说出去，我男朋友也很厉害的。」 只是……如果下一次约会遥遥无期，她就不能把饼干送出去了。要不一会儿直接去宿舍拿？ 「当然，」江逸风勾了下唇，对她的乖顺十分受用，「不好好做事业，怎么养女朋友？」 夏眠的脸又不好意思的红了。 她性子比较被动，又很慢热，一跟人说话就容易脸红，江逸风又总喜欢撩她，让她很招架不住。 其实在见到江逸风之前，她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一来她跟江逸风只是网上聊的多，现实见面很少，二来江逸风最近对她确实有点冷淡。 暑假秒回消息，早安午安晚安准时送到，现在通常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回，三安也只剩下晚安，大部分都是夏眠在说。不过，他都这么忙了，能抽时间回她消息已经很难得，她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夏眠自我调节很快，马上又恢復乐观的状态。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总觉得方方面面都做得不好，她会努力学习的！ 吃完午饭，两人并肩走出食堂。 从食堂到宿舍是一条林荫大道，中午的阳光开阔明朗，还能看见并肩撑伞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夏眠的思绪不由得有些神游，他们也太腻歪了吧，有伤风化！她跟江逸风就很规矩，从不伤害别人…… 说起来，她和江逸风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眼见就要走到宿舍楼，夏眠刚想让江逸风等她一下，却听见他忽然开口：「眠眠，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他很少有语气犹豫的时候，夏眠想着无非就是没时间陪他，因此没想太多：「不用商量，你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江逸风立刻露出俊朗的笑容，「是这样的，我搬了校区，不能时刻在旁边陪你，但我之前说过要每天接你下课送你回宿舍……」 「这个没关系，」夏眠表示理解，「校区隔得又不近，你也过不来呀。」 江逸风揉了揉她的头髮，「我知道，但我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夏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有个校园业务群，最近他们推出了女友男友託管服务，」江逸风不动声色地说道，「群主刚好住我原宿舍楼下。都是认识的人，因此我想请他们帮忙照顾你。」 第4页 夏眠：「？？？」 女友男友託管服务？ 校园业务这么贴心的吗，这是特意为搬宿舍的同学推出的异地恋限定？ 果然人有多大胆，钱有多能赚。 她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江逸风已经开了口：「我选了包月套餐，有接送女友以及各种额外服务。眠眠，我有时候不能及时过来，送花点外卖都要你去拿，让他们送到宿舍楼下会方便很多。」 「群主是我朋友，你也知道创业不易，我想帮忙照顾下他的生意，」他耐心地解释道，「你看怎么样？」 夏眠思考了一下。 也就是说，江逸风要请一个「替身」来接她放学，主要是跑腿，那其实跟代拿快递外卖小哥的性质差不多，而且更方便，还能送货上门，听着好像也不坏？ 「眠眠，我不想让你为难，」江逸风揉了揉她的头，语速也放得很慢，「但我已经答应了我朋友……」 「那好吧，」夏眠本来还在犹豫，但身体比心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又赶紧补上了一句，「我跟其他男生在一起，你不吃醋吗？」 江逸风被她逗笑：「眠眠，如果快递小哥、外卖小哥都要吃醋的话，我岂不是要被醋海淹没了？你男朋友没这么小心眼。」 夏眠的心又开始动摇，听着似乎很有道理。既然是照顾朋友生意，就当卖个人情吧，说不定取快递还能打折呢…… 这时候，江逸风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屏幕，笑意忽然僵了僵，「抱歉眠眠，行政部的人来催了，我要先走一步。」 「诶？要走吗？」可她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 江逸风又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带点随意散漫的笑，「我可是翘了会来陪女朋友，再不去就要扣分了。忙完再多陪陪你好不好？」 夏眠脸颊发烫，两个小酒窝也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好。」 礼物什么的，等有机会再送出去。也怪她自己选了保质期短的小饼干，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吧…… 目送夏眠上楼，江逸风收敛宠溺的表情。 他喜欢夏眠的长相，但这只是一种对美的欣赏，而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恰好他这段时间没空，僱佣一个人来陪她正好，他乐得清闲。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躺着几条简讯，都来自【朵朵】。 江逸风暑假入坑了一款网游，叫《易水情缘》，古风玄幻背景，由于是最早一批内测玩家，得到了建立帮会的资格。 原本只是打发时间随便玩玩，随着创立帮会之后，渐渐有些变了味，他开始享受游戏里那种被众多女玩家一口一个【帮主大人】包围的感觉，不知不觉就玩了两个多月。 【朵朵】就是他的固定队队友之一。 【帮主帮主你还在吗？】 【qaq不好意思帮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啦？这关我怎么都过不去，已经进轮迴了，怎么办啊qaq】 看着屏幕上不断挑出的信息，江逸风笑了一下，低头打字：【抱歉朵朵，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晚上带你过副本好吗？带你通关。】 对面的人立刻回復，【真的吗？谢谢帮主！】 * 许星榆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身边的室友还一脸心有余悸，「许哥，你真的吓死我了，你知道马老师有多讨厌别人迟到吗？」 要不是许星榆门门课都是a，平均绩点排在专业榜首，平时分得被扣光了。 「所以被老师认识也不是什么好事，」另外一个室友道，「许哥每次都坐第一排，整排就他一个人，想翘课都不行。要怪就怪马老师突然提前半小时上课，这谁来得及啊。」 对于他们的讨论，许星榆没什么反应。他推开门，快步朝着阳台走去。 两个室友对视一眼，他想干嘛？ 一整个下午许星榆都很奇怪，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就开始笑，怪瘆人的，现在是秋天，没必要思.春吧？ 不不不，许星榆怎么可能会思.春，他就是看着温柔，其实对那些女生防备得很。 便见许星榆捧着一件白衬衫走了进来，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地铺开，像军训叠豆腐块一样，耐心地对齐边角，把衣服叠了起来。 室友那一刻甚至产生了怀疑，要不是宿舍禁止使用家用电器，许星榆大概已经拿出了熨斗…… 正想着，对床敲键盘的男生忽然大喊一声：「我靠！成了！」 第3章 套路第三天 许星榆学长 许星榆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说话的那个男生叫杨斌，是个技术宅，没跟他们一块在食堂吃饭，一下课就跑回宿舍了，说是要谈笔大生意。 想到这里，室友不由得问道：「干嘛啊杨斌，大生意谈成了？」 对于杨斌偶尔的大唿小叫，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学校宿舍分东西两区，校内只有一个收快递的驿站，在东区，也就是他们这一届居住的地方。西区的同学网购，必须长途跋涉半小时，从西区到东区，因此衍生了一条代取快递的产业链，杨斌就是做这个的。 大一刚进学校，还只是小范围的接单。之后业务越做越大，杨斌还跟几个人合伙，专门开发了小程序，除了代取快递，还有代课代晚自习代刷网课代论文，堪称校园服务一条龙。 「就是我前两天不是被你们逼着大冒险嘛，」杨斌揉了揉眼睛，「还真有人来找我下单了。」 第5页 他一说，室友就想起来了。 他们数科院跟建筑学院一栋宿舍，之前建筑学院搬校区，宿舍门口一条路都是依依惜别的小情侣，可把人酸死了。 他们这个宿舍呢，没什么特色，就是四条单身狗。那天晚上伤心地出去喝酒，又被小情侣秀了一脸，恰好杨斌划拳划输了，这两个室友就给他出了个大冒险，让他发条说说，就说为了方便异校区恋，他推出了【託管男/女友】业务，诚邀广大情侣来下单。 其实这一看就是开玩笑，小情侣嘛，一天到晚跟连体婴儿似的，哪里捨得让别人託管？杨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有一个老客户，大二的，叫江逸风，」杨斌把电脑转过来，让他们看聊天记录，「他要我接找人接他女朋友，下了一个包月单，起步一百，其他另算，啧啧啧，有钱真好。」 室友羡慕得眼都红了：「这不是给你送钱吗？哪有这种好事啊？」 「不不不，这客户要求可高了，」杨斌有模有样地说道，「你们看啊，要一米七五以上的男生，课表得跟他女朋友不重叠，随叫随到，送东西都得交到女朋友手上……」 屏幕上头像闪动，是江逸风发来了一条新消息，两张图片。 一个是课表，另一个则是女生的单人照，镜头里的小姑娘穿着姜黄条纹的卫衣，笑得十分娇怯，脸上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皮肤很白，玛瑙似的杏眼清澈透亮。 「新闻一班夏眠，」杨斌念着课表上的信息，忍不住又揉了一下眼睛，「妈呀，他女朋友长得真漂亮，名字也好软。不行不行，这单我一定要亲自做！」 不知听见了什么，原本专心叠衣服的许星榆忽然抬起头，「你们在聊什么？」 作为相处了两年多的室友，杨斌几人深谙许星榆的本性。他外表斯文俊秀，性格温和耐心，其实骨子里腹黑得很，每当他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说话，肯定没什么好事。 杨斌打了个哈哈：「就是我有个单子……」 「不是，」许星榆微微眯起眼，看向杨斌的电脑屏幕，「什么女朋友？」 「哦，你说照片上这个妹子啊，」杨斌解释道，「是我客户的女朋友，过来给我们，呃，託管，怎么了？」 许星榆的语气有一点微妙：「这些我都听见了。我是说，你要亲自来做？」 「怎么，虽然我长得不帅，可我也有一米七六啊！没有美女喜欢我，我看看美女也行啊。」 「你不是参加了大创么？」许星榆挑了下眉，「还是说，你有时间操心别人的女朋友，没时间改你查重率50%的论文？」 被戳中痛处的杨斌：「……」 「哥们，」杨斌试图为自己挽尊，「有钱不赚是傻子，而且人家这是直接找我，我也不好让我同事他们帮忙啊。」 许星榆轻描淡写道：「我可以帮你。」 杨斌：「……？？？」 他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星榆，「真的假的？」 「最近比较闲，」许星榆面色不改，「当然，主要是生活费减半了。」 江逸风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接女朋友下课一次赚一百，其他业务还有小费，这不比帮人取快递来钱快？取快递累死累活跑几个区，一单也赚不了几块钱，还要承担快递丢失的风险，跟这活根本没法比。 杨斌嘿嘿一笑，把手臂搭在了许星榆的肩膀上，「许哥，你也有今天啊。」 许星榆外貌实在太过优越，平时生活也干净有条理，活得跟个神仙似的，没想到还要烦恼没钱花，这让杨斌一下子有了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许星榆推开他，皱了皱眉，「别用那个语气跟我说话。」 「哎呀哎呀，我可是你老闆，怎么对老闆说话的？」 许星榆瞥他一眼：「你答应了？」 「当然当然！」杨斌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先说好啊，亲兄弟明算帐，咱们按规矩抽成，我拟个合同给你……」 许星榆淡淡地嗯了一声。 在杨斌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 夏眠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这是周五的夜晚，她在上一门文学院的选修课，叫做「汉字文化」。 大家对待选修课的态度本就比较随意，尤其是周五晚上这个比较尴尬的时间，两百个人的大教室，经常连一半都坐不满。 老师还在讲台上教大家认甲骨文，她在台下听得昏昏欲睡，心思全在其他事情上。 出门前江逸风给她发来消息，说那个同学刚好也选了这门课，两个人可以见一面。 她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一眼扫过去，只能看见乌压压的人头，看谁都不像是江逸风雇的人。 等会儿见了面，该把他当成什么呢？替身男友？跑腿小哥？怎么想好像都不对。 这简直就是地狱级的社交。 夏眠深唿吸——没关系，她男朋友是他的金主爸爸，拿钱办事，他们只是金钱关系！ 这么一想，她的胆子好像大了一点。 但愿别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老师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课时间。 选修课教室在102，后门紧靠着104，江逸风让夏眠去104的前门等那个男生。 夏眠背着包，倚着门，抬头看月亮。直到一只修长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喊出了她的名字：「你好，夏眠同学？」 第6页 声音挺耳熟，脸就更眼熟了。 她一下子回了神，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原来是你，」他失笑，「我说怎么这么巧，原来是我的僱主。」 是……前两天偶遇的，那个被她打了一身菜汤的男生。 他今天穿了件雾霾蓝的卫衣，在夜色的衬托下如大海般深邃，戴着一只黑色口罩，露出一对桃花眼，轮廓十分漂亮。 「呃……」夏眠想不出什么打招唿的话题，便问道，「你的衣服怎么样了？」 说完就后悔了。 呜呜呜她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这么尴尬的话题！ 果然一见陌生人大脑就开始死机，她真是个不合格的新闻人qaq 好在男生只是怔了一下，很快接住了她的话题，「已经拯救过来了。」 「放心，」他温和地笑了笑，「就算救不回来，你男朋友开的工资可以买很多件。」 夏眠：「……」 拿钱砸人，不愧是江逸风。 在他的字典里，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难怪这么帅的男生都跑出来给人当替身了，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夏眠默默咬手帕，万恶的有钱人，她什么时候也能体验一把挥金如土的生活啊！ 「你男朋友已经给我看过你的信息了，」男生神色轻松，「自我介绍一下，许星榆，星星的星，桑榆的榆。你是大二的吧？我大你一岁，大三，数学系，不介意的话，喊我声学长？」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带点琥珀色。被这样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原本紧张而尴尬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还没有从对有钱人的震惊中缓过神，夏眠又陷入了新一轮瞳孔地震——许星榆是数学系的？ 她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他的头顶，嗯，他有一头浓密的黑色短髮，发量十分傲人，十年之内应该不会变成地中海…… 不然就可惜了这么张帅脸了。 她挺直嵴背，乖巧地喊道：「学长好。」 之前还在纠结怎么称唿，人家已经给她找好台阶了，不愧是专业接校园业务的。 许星榆见她规规矩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跟被教导主任训话似的？他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吧？这小姑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笑得莫名，夏眠脸上一热，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小声地问道：「学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嗯？」许星榆没反应过来，「没有。」 「但你已经笑了好几次了！」怪诡异的。 「是吗，」许星榆笑了笑，嗓音依然十分温柔，「我只是在想，让你这么叫我学长，你男朋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第4章 套路第四天 加个微信 夏眠：「……」 她又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学长的侧脸十分优越，嗓音也低沉温柔，虽然和江逸风的性格截然不同，但都是走出去很吸睛的帅哥。 就是这话说得挺奇怪。 「……不过，我在你男朋友面前也是学长。」许星榆很快补充。 夏眠心里那种崩人设的摇摇欲坠感散去了。 多么正常不过的交流，她在想什么！ 果然是网络小说看多了，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学楼。 发现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夏眠好奇地问道：「学长不回宿舍吗？」 江逸风说许星榆住他楼下，那就是东区了。东区西区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走路要半个多小时呢。 「上班第一天，」许星榆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并无异样，「熟悉一下业务，今天不收费。」 夏眠：「……你们还挺正规。」 她知道学校有一条产业链，就连她自己列表里也有几个快递代拿和闲置交易群，不过那都是个人营业，收费也比较随意，平时联繫得不多。 「嗯，」许星榆点点头，「我们有签订僱佣合同，还有专门的vip制度和充值福利。」 说着，他已经拿出了手机，展示他的微信二维码：「学妹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下单，快递代拿网课代刷论文代写，这些服务我们都提供。」 他一本正经，口吻与商场遇到的那些推销员并无差别，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略带点笑意。 夏眠更震惊了，不愧是数学系的人，先熟悉数字，未来再去搞金融，商机意识要从大学开始培养啊。 她扫了许星榆的二维码，发送好友请求。 学长这么帅，应该没有女孩子会拒绝他的推销吧？ 如果商场里遇到的每一个推销员都有如此出众的外表，也不需要追着客户十条街了。 ——曾经被推销员从三楼追到地铁口的夏眠如是想。 夏眠的微信暱称叫【冬眠】，头像是只大耳朵兔子，耷拉着脑袋，旁边还有一小排【zzz】，软糯可爱。 许星榆敛眸，不动声色地打开杨斌的朋友圈，把那几张推销活动的海报保存，然后发给夏眠。 教学楼离宿舍不远，走到路口的时候，夏眠转过身对许星榆笑了笑：「学长送到这里就可以啦！我回去了！」 小情侣都喜欢天黑以后约会，一会儿走到宿舍楼下全是腻腻歪歪的男男女女，她跟许星榆走过去多尴尬。 回去之后她得跟江逸风提一提，倒也不用每天接她下课，可以适当地减少频率。 第7页 小姑娘杏眼弯弯，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嗓音也软糯娇俏，让许星榆不由得想起她头像那只兔子。 他也笑笑，「好。」 * 回到宿舍后，夏眠看见了许星榆发来的海报。 一张是充值活动，一张是vip积分制度。 她忍不住回：【学长你也太拼了吧！】 像他这样推销，是不是要建好几个微信啊？有活动的时候还要逐一给客户私聊打gg，微信又不能群发……想想就麻烦。 赚钱真辛苦啊。 许星榆的暱称是一个简简单单的【y】，朋友圈显示仅展示最近三天，刷过去一片空白，一看就是个小号。 她退回主页，屏幕上跳出了他的回覆。 【y】：还好。 【y】：勤工俭学。 夏眠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就这个敬业的态度，学长在他们专业里估计也是学神般的存在。 正想着，肩膀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烧烤的香味飘进来，是万姗姗拎着外卖盒子，笑嘻嘻地看着她：「跟男朋友聊天乐不思蜀呢，连我回来都不欢迎我，胆子肥了啊眠宝？」 夏眠被她打趣得脸颊发热，连忙反驳道：「我才没有！是个推销员，不是男朋友。」 男朋友……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跟江逸风聊天了。 她扫了眼消息列表，她跟江逸风聊天已经是三个小时前的事情了，是江逸风告诉她许星榆今晚会找她，她回了一个表情包。 唉，江逸风真是太忙了。 万姗姗啧啧两声，「别害羞了，我都看见你男朋友送你到宿舍这边了呢。搬宿舍了都特意跑来送你，真爱啊。」 夏眠解释：「你看错了，那不是我男朋友。」 许星榆穿着连帽卫衣，又戴着口罩，黑暗下面容看不太真切，也难怪万姗姗会看错。 不过，从背影来看，许星榆与江逸风确实有几分相似，江逸风挑的这个学长……呃，确实很替身。 万姗姗将信将疑，但夏眠一口咬定她是一个人回来的，万姗姗就也没执着于这个话题，「好吧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来吃烧烤！点了你最喜欢的烤馒头片！」 夏眠长得娇小可爱，甜美的外表很有欺骗性，万姗姗还记得刚进宿舍的时候，她还揽着夏眠的肩膀说要罩她。 结果某天夜晚，宿舍水池边的墙壁上忽然趴着一只跟蝉差不多大的蟑螂。 当时万姗姗在洗衣服，第一次来南方上学的北方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慌乱之下抄起扫把就往墙上挥。结果那蟑螂会飞，从墙上飞到她身上再飞到地板上，整层楼都听见了她的尖叫声。 其他两个室友也被吓得不轻，然后就看见软妹子夏眠随手拿起拖鞋，又用力踩了几脚，把蟑螂弄死了。 然后面无表情地丢进垃圾袋封口，下楼扔垃圾，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 全宿舍安静了很久。 此后万姗姗就表示，罩不了夏眠，就当夏眠心里的亲亲宝贝。 夏眠开开心心地接过她递来的烧烤，拿了一块巧克力给她，「谢谢姗姗！」 「哇，这巧克力的包装好精緻，」万姗姗没拆，把巧克力放在桌上，又在分烤串，「方莉你吃吗？君仪呢？」 君仪指何君仪，是夏眠的第三位室友，不太喜欢说话，在寝室里总是扮演透明人，平时聚会聚餐也很少参加。经常是夏眠她们三个一起玩，何君仪一个人留在宿舍。 方莉听见有烧烤，马上从床帘里探出头，让万姗姗给她送上来。 万姗姗笑着骂了她两句，看了一眼何君仪的床帘，嘀咕道：「君仪她又戴耳机看书了吗？唉，学霸就是不一样啊……」 一想到有人可能在看书，她自觉地放小了声音，「眠眠我跟你说，我闺蜜下午还跟我吐槽，说她有个室友一天煲七小时电话粥，还连麦打游戏，她们一个寝室的人都快被折磨疯了，于是有个室友做出反击，也跟男朋友打电话，现在是二人转。」 夏眠：「……」 那确实挺惨。 幸好她的室友都比较善良。有时候虽然会聊天，但都严格遵守寝室公约，也没有什么不良习惯。 唯一可能打电话的就是她了。 夏眠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天过去，她跟江逸风好像没怎么打过电话，连语音都很少发，都是文字聊天。 她有点蠢蠢欲动，要不……找个时机，打个电话过去试试？ *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江逸风很忙，夏眠自己也没闲着，她是院新媒体的一员，本学期正式升任部长。 周六上午，群里临时发来通知，说是下周一召开招新大会，每个部派一位部长上台演讲，让她们准备好ppt。 新媒体一共分成两个部，新闻部和宣传部，每个部有两个部长，夏眠在宣传部。另一位部长给她发来消息，说夏眠形象更好，容易吸引更多的新生，想让她负责宣讲部分。 夏眠也存了一点锻鍊自己的心思，便同意了。 部长效率很高，当晚就做好了ppt发过来。夏眠打开电脑，开始根据ppt写演讲稿。 十几张的ppt，不多不少，主要是将部门的日常和工作理念进行简单介绍。流程夏眠很熟悉，但是如何流畅地讲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夏眠看着她写好的演讲稿，左改右改，怎么看都不顺眼。总觉得这条条框框一列，一会儿她上台就变成了干巴巴的念稿子，毫无形象可言，这也太丢人了。 第8页 今晚万姗姗和方莉去电音节了，按照这个趋势，怕不是要等宿舍关门才会回来。何君仪一直没出现，估计又戴着耳机在床上看书了。夏眠纠结片刻，给江逸风发消息：【阿逸现在有空吗？】 江逸风回了一个问号。 见他是秒回，夏眠一脸惊喜，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上个学期跟江逸风一块在青协工作，江逸风就做了不少演讲，他肯定有经验。 然而意外的是，对方秒挂断了电话。 夏眠看着屏幕有些怔神，一分钟后，江逸风发来消息：【我找个耳机，五分钟后回电话给你好吗？】 虽然找耳机要五分钟听着有点奇怪，不过夏眠没有多想，回了一个好。 屏幕另一端，江逸风关掉麦克风，停止了释放技能。 【帮主怎么了？不打了？】 【马上就要通关了，帮主你要挂机吗？】 突然被打断，江逸风心里也有点烦，解释道：【你们先打，我有点事要处理，马上回来。】 第5章 套路第五天 怀疑 他在游戏里没有提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开始是觉得游戏里没必要透露这么多个人信息，后来…… 后来游戏出了七夕任务，有限定装扮和限定称号，只有男女组队才能做。 他和朵朵组了情缘。 这是古风玄幻游戏，结婚的场景自然也做得十分逼真。合八字、抬轿子、抢亲、拜堂，还要到npc月老那里定三生，而后全服广播。 江逸风从不吝啬在游戏里花钱，结婚自然也选的是最高的配置，给帮派成员包了大红包。 本来说是做完任务就离，但是想想自己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快离婚有点可惜，而且往后情缘任务都做不了。朵朵的一句【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彻底让江逸风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游戏而已，又不会牵扯到现实。 哪怕在一次任务之后，江逸风报给了朵朵他的电话，表示有急事就电话联繫他。 哪怕江逸风并未在游戏上提过，自己现实有女朋友。 夏眠掐着时间等，心里紧张又期待，好几天没有听见江逸风的声音了，一会儿是打语音还是视频呢？她特意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嗯，髮型没有乱，打视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着，江逸风的电话打了过来，是语音。 夏眠有点小失落，不过很快就被抛之脑后，「阿逸！」 「怎么了？」他仍是那副戏嚯的语气，「想我了？」 「……才没有呢！」 江逸风笑道：「那我就挂电话了。」 「不要不要！」夏眠红着脸叫住他，「阿逸你在忙吗？」 她记得江逸风是s城本地人，周末都是回家住的，应该没什么事吧……对哦，如果江逸风在家，为什么还要找耳机呢？又不会影响室友。 江逸风嗯了一声，「有点忙，在教室友做题。」 「诶？你没有回家吗？」 江逸风心里一跳，忘了这茬了。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这周末团委有会要开，回家不太方便。」 原来是这样。 夏眠没有多想，便道：「那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啦！」 江逸风都说「在忙」了，她要是缠着他问东问西，肯定会惹他厌烦，换个时间再打好了。 其实没有江逸风的话，她自己一个人上也可以，多看两个演讲视频跟他们学一学，这是很简单的事。只是想着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想跟他撒撒娇罢了。 只是江逸风心里想着没有打完的副本，并未注意到夏眠语气的失落，「乖，下次打电话提前跟我说一声。」 而后挂掉了电话。 夏眠有些茫然地看着通话页面。 这就……挂掉了？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她等了他五分钟，他们通话时间总共也没有两分钟。 果然在学校里打电话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又要顾虑这边室友，又要顾虑那边室友。 夏眠嘆了口气，算了，以后还是不要给他打电话了。 * 熬过了紧张的周末，总算是到了周一。 大会定在下午四点，这段时间新生还在军训，进来的时候人人都穿着迷彩服，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 不过，军训提前结束，他们也乐得自在，一个个都十分兴奋。 夏眠在隔壁教室，隔着门偷偷看了一眼，又开始紧张了。 这届新生好多啊呜呜呜…… 正想着，微信里忽然跳出了来自【y】的消息。 【y】：在哪里？ 【y】：我在你们教室门口，没有看见你。 夏眠下午确实有两节课，不过上了一半她就跟老师请假出来了。 这两天没见面，心里都在想招新演讲，夏眠压根没想起许星榆。 她列表乱七八糟的公众号很多，许星榆早就不知道沉哪里去了。加好友的时候没备註，夏眠扫了一眼聊天记录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是谁。 她赶紧回：【今天学生会招新我没去上课qaq，对不起，你可以回去啦】 「夏眠。」 前方传来熟悉的温柔声音，夏眠的心跳了一下，迎面走来一道修长的人影。 是许星榆。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格子衬衫，白t恤打底，看上去干净休闲。 「在楼上看见你了，」他轻笑一声，「你是学生会的人？」 第9页 教学楼是三面环抱式的，小姑娘在一楼右侧走廊，他在二楼，一眼就看见了她。 今天她特意打扮过，卫衣百褶裙，配了一双白色运动鞋，眼妆带点细闪，眨眼睛的时候十分漂亮。 「对，我今天要负责招新宣讲，」说起这个，夏眠就一脸苦恼，「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星榆微微挑眉：「很紧张？」 夏眠连连点头。 「你男朋友不是青协副主席么，」他的语气随意温和，「没有向他取经？」 夏眠更心烦了，有几分赌气道：「我的事是我的事，他的事是他的事，不要提他了。」 不知是否是她产生了错觉，这两天江逸风待她颇为冷淡，回消息的频率也下降了。夏眠偶然往前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发现他很早就慢慢有所改变，经常整页都是她发的消息，只是她没有察觉罢了。 忙是真的忙，可她也很忙啊，她也是牺牲了自己的时间陪他聊天，他怎么就不能将心比心一下呢？ 许星榆瞭然，看来是吵架了。 「其实也不用紧张，演讲的时候尽量与观众进行眼神交流，你试试在教室里找一个物品盯着看，吊灯风扇都可以，」他笑了起来，温声道，「那些新生第一次面对学长学姐，说不定比你还紧张。」 听他这么说，夏眠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对梨涡若隐若现，「我会注意的，谢谢学长！」 类似的关心话听了很多，无非就是摸摸抱抱揉揉捏捏，像揉面团一样，完全没有作用，她最想听的还是江逸风的话。 但是许星榆的话说得很巧妙，给了方法也安慰了心态，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紧张了。 她有些惆怅地想，如果江逸风也能温柔一点就好了……他总是很霸道。 正好有人叫她，她打了声招唿就进去了，许星榆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原来他们的感情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 这一次是学生会、团委联合招新，各有四个部门，一共八场演讲。学生会排在团委之后，新媒体又是最后一个。等轮到他们，已经过了六点。 天色将黑未黑，教室里的风扇唿唿地转，新生们的表情早已十分不耐，夏眠从前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后面的座位空了两排，不少新生已经偷偷熘走了。 虽然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作为演讲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一进来，前排好几个新生眼前一亮，纷纷「哇」了一声：「学姐好！」 夏眠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新媒体宣传部部长夏眠。」 刚刚许星榆怎么说的来着？嗯，找一个物品盯着看……夏眠的目光从吊灯移到电扇，最后在后排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许星榆。 夏眠目光一滞。 啊啊啊他怎么还没走！ 夏眠欲哭无泪，心里更紧张了。最怕熟人来，她今天连万姗姗方莉都没叫，哪知道许星榆直接坐进来了……他不会等了两个小时吧？ 许星榆似有所感，对她露出笑容。 他的笑容似有神奇的魔力，夏眠被他感染，语气变得轻快许多，说出的话也流畅了起来：「我们新媒体主要负责运营学院的微信公众号以及b站帐号……」 许星榆听得很专注。 小姑娘声音甜糯，仍是那副娇怯的样子，语气好像一点都没变，让他恍惚间回到许多年前，她也是用这样的声音甜甜地与他说话…… 「学姐笑得也太甜了吧，啊我死了，我现在就去关注公众号！」 「哈哈哈，幸好他们几个偷偷熘了，看不到漂亮学姐，等着后悔去吧！」 周围新生的议论声将许星榆从回忆中抽离，他淡淡地扫去一眼，新生注意到他，立刻安静了。 这里的学生都穿着迷彩服，许星榆的存在很是突兀，让人很难不对他的身份想入非非。 许星榆安静地听宣讲，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是我们招新的□□群和我的□□号，」夏眠向大家展示二维码，「大家想加入新媒体的话扫码进群填表就好了！当然加我□□也可以，有关学校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有新生问她：「学姐有男朋友吗？」 夏眠点头：「有。」 下面一片心碎的声音。 她不禁莞尔，看来与新生打交道也不是那么困难，他们还蛮可爱的嘛。 她讲完便离开了教室，许星榆走出后门，笑着与她对视。 夏眠顿时结巴：「学、学长怎么还不走？」 「打扰你了吗？」许星榆的笑容一顿，语气变得内疚起来，「抱歉，这个是你男朋友的意思。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下次会注意。」 说着，他向夏眠展示了他与江逸风的聊天记录。 他告诉江逸风，今天夏眠在忙学生会招新，还在开会，没有接到人。 江逸风转了一笔钱，回復【那你去等她】。 第6章 套路第六天 学长，谈过恋爱吗？…… 也许是想起了刚才新生偷偷熘走的事情，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夏眠觉得，江逸风霸道的表现，实在有点……不礼貌。 倒也没有必要用这么颐指气使的语气。 仔细想想，面对自己的时候，江逸风好像也是这样。他很少关注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往往只是发个红包了事。 第10页 夏眠只是普通家庭，他送的礼物这样贵重，她很多时候都不敢收，收了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放起来，心里暗暗计划，就算不能回报等价的物品，也要回报等价的情感。 这样比较一下，她与收钱办事的许星榆好像没什么差别。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许星榆温声问道。 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夏眠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忍不住问他：「学长，你谈过恋爱吗？」 许学长谦和有礼，待人十分温柔，要是江逸风也温柔一点该多好。 她不要求江逸风按照某个人的样子进行改变，但至少……给她，以及其他人，平等的尊重。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许星榆诧异地挑了下眉，而后摇了摇头，「没有。」 夏眠倾诉的冲动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没有啊……看来他不能给她提供她想要的建议了，她还是去找几个有经验的闺蜜吧。 学长这么温和，喜欢他的女生应该不少吧？她有段时间就很吃温柔暖男，当然那还是初中的事情了。 「不过，」却听见许星榆开了口，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有几分半开玩笑道，「如果是我，这么重要的事，我一定会亲自过来陪女朋友。」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夏眠身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夏眠心里更酸了。 学长要是谈恋爱，肯定是人人羡慕的模范男友吧？ 唉，越看越觉得她的男朋友糟心。 她并未执着于这个话题，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重新露出笑容：「今天谢谢学长啦，我约了我室友吃饭，她们在食堂等我，学长你早点回去吧！」 许星榆笑着点头，恢復了平时的口吻：「互利互惠，不客气。」 他目送夏眠离开，没有跟上去，而是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后，才转过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 之后的一周夏眠都过得十分忙碌，很快就把江逸风的事情抛之脑后。本来想给闺蜜打电话，结果几个闺蜜也很忙，腾不出重叠的时间，夏眠只好作罢。 人忙起来果然没心思去想那些小情小爱，夏眠忙着给新生答疑，整理面试表格，有时候连江逸风的消息都顾不上回，至于聊天频率如何，就更没在意了。 她也渐渐能理解江逸风的疏忽，并且乐观地想，谈恋爱就是一个不断磨合改变的过程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一轮表格筛选过后，最终面试定在下周二。 由于是部门小范围的面试，每个部门的时间不一样，校方没有给出像招新大会那样集中的时间。他们只能等到新生结束一天的军训，把面试时间定在了八点半。 最近夏眠一直在跟新生们打交道，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但已经比一开始好了很多，面试名单里大部分新生她都有初步了解，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下午的课仍然上到三点一刻，然后就是新媒体临时召开的一个部门大会，为晚上的面试做准备。 说是部门大会，总共也不过五个人，一个新媒体主席、四个部长，围了一张桌子。 会议室里，主席正襟危坐：「今晚学生会会长也要来，她是从我们新媒体升任的，对我们部门很上心，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 四个部长纷纷点头。 临时会议开了十五分钟就结束了，主席一说散会，会议室里的氛围马上变得轻松起来。 「这也太正式了，主席你该不会要弄套西装来吧？」 「主席刚刚的口吻吓死我了！」 主席笑眯眯地说道：「就要吓到你们才好。」 正说着，夏眠对面新闻部的部长王梓萌忽然接到了一个外卖电话。身边的部长好奇地问她：「梓萌你点了什么啊？」 「是我男朋友点的，」王梓萌是个长相颇为明艷的美人，脸上画着全妆，此刻微微撅起嘴，露出羞涩的笑容，「今天是秋分，他给我点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几个人一阵唏嘘：「恋爱的酸臭味。」 「唉，年轻真好，」主席忍不住感嘆，「我跟我前男友也浪漫过，可惜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姑娘们加油啊！表现得好，我自掏腰包请大家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男朋友点过的就算了。」 王梓萌不满地抗议：「主席你别这样，那夏眠也有男朋友啊，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喝不到奶茶。」 突然被cue的夏眠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平心而论，她跟王梓萌说不上熟稔，她是宣传部，王梓萌是新闻部，过去在工作上也很少有重叠。 仔细一想，其实还有过节。第一个学期优秀干事评选，王梓萌差了她两分，没有拿到名额，以至于整个第二学期待她都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对比之下，她跟另外两个部长玩得刚好一些。 而且夏眠只加了她的□□，她记得她好像没有在空间里秀过恩爱吧？ 果然，此话一出，其他两个部长都很惊讶，「夏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 「好啊，脱单居然不告诉我们，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是快暑假的时候才确定的关系，」夏眠不好意思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这样好不好，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喝奶茶？」 她笑得甜糯，露出一对酒窝，愿意去亲近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再加上是白得的奶茶，便连主席都笑了起来，「好好好，那我就省钱了，为了奶茶，大家好好干！」 第11页 王梓萌的笑容略带僵硬：「我有男朋友送，就不喝了。」 「没关系的梓萌，」身边的部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偶尔贪杯又不会胖，你点个小杯过把嘴瘾也行啊，不要辜负夏眠的一片好心嘛。」 王梓萌的笑容就更僵了。 * 这点小插曲，夏眠并未放在心上，吃完晚饭后。她洗好澡，换上白衬衫和牛仔裤，又给自己画了个素颜妆。 这件衬衫还是夏眠去年为开学典礼买的，花边型的领口，连袖子也是荷叶边，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清新又干净。万姗姗回来的时候，看见她一本正经地涂唇釉，忍不住啧啧两声： 「眠眠，你这个样子，大晚上的走在外面很危险啊，那些新生如狼似虎，最喜欢漂亮学姐了。」 夏眠被她打趣得脸上发烫：「都是我们选过的人，哪有你这么不正经。」 「哎呀哎呀，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万姗姗挑挑眉，「这不发个自拍给男朋友？好不容易化一次妆呢。」 夏眠只有在这种正式场合才会化妆，平时都是素面朝天。万姗姗和方莉很喜欢掐她的脸，夸她素颜实在太能打，化了妆反而没有那种干净感，可惜英年早恋爱。 ……男朋友吗？ 夏眠红着脸对镜自拍，找了半天角度，拍了张只露半边脸的照片，又加了个滤镜，纠结半天，这才发给了江逸风。 说起来，她的朋友圈已经被【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刷屏一天了，江逸风好像没什么表示…… 虽然心里明白商家的炒作成分居多，但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待。 他们的聊天还停留在中午，夏眠把午饭拍给他，告诉他今天要开会，不用许星榆接。 江逸风回了一个【加油】的动画表情。 照片发过去三分钟，聊天框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回復。夏眠有点失落，恰好外卖小哥打来电话，她便拎起包与室友招招手：「我走啦！」 方莉给她比了个心：「加油眠宝！」 连室友给的鼓励都比男朋友用心多了…… 夏眠心不在焉地想着，把奶茶拎到了会议室，给大家一人发了一杯，轮到自己时才发现居然只送了四杯奶茶。 她跟一个部长点了一模一样的，商家只做了一杯，估计是漏看了。 夏眠走到外面给商家打电话，商家歉意地表示今天订单量过大，他们根本忙不过来，然后爽快地给她退了款。 她再次看了一眼没有回覆的微信，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面试单拍了张照，定位新传院行政楼，发朋友圈： 【今日不宜喝第一杯奶茶，宜打第一份工[图片]】 反正都是第一，四捨五入她也算喝到奶茶了。 面试要紧，夏眠很快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名单上二十几个人，都是从简歷中挑选出来的，大多能力都很不错。 夏眠要提问，还要根据他们的回答进行点评，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中场休息期间一抬头，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她解锁屏幕登陆微信，有三十几个点赞和十几条评论，一群没喝到奶茶的同学按照她的梗在评论区接龙。 朋友圈里难得热闹，夏眠看着看着就笑了。消息栏里忽然多了一个红点点，她心里一跳，而后顿感失落，发来消息的人不是江逸风，而是许星榆，时间显示十五分钟前。 【在忙吗？】 【外卖代送，我在行政楼门口等你。】 第7章 套路第七天 只是心疼学妹 外卖……？ 夏眠一头雾水，跟身边同学打了声招唿匆匆下楼，果然看见了许星榆。 他今天换了件t恤，套着牛仔外套，深色拼接，靠着自行车，橘黄色的路灯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奶茶挂在自行车的笼头上，他垂眸，目光落在不远处，思绪似乎有些游离。 夏眠试探性地喊他：「学长？」 心思却飞向了别处，他十五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那岂不是等了她很久？ 许星榆回过神，招了招手，取下挂在把手上的塑胶袋，笑得很温柔：「秋天第一杯奶茶。我的僱主说要买奶茶，但现在很晚了，我怕喝了茶睡不着，自作主张换了芋泥牛奶，学妹介意吗？」 这几天在降温，风吹过来还有点寒意，只是捧在手里的奶茶却是暖的，带着余温，夏眠又惊又喜，「当然不介意，谢谢学长！」 这是江逸风让他送来的吗？他一直不在微信说话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可是她发过去的是一张自拍照，夸两句很难吗？ 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个念头，让夏眠的笑容微僵。 是啊，江逸风有时间去找许星榆送奶茶，没时间回她消息，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好看】二字。 「不用谢，各取所需，」许星榆温和地笑了笑，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僵硬，有几分怅然道，「还是谈恋爱好，不像我孤孤单单，这个点还在打工。」 夏眠捧着奶茶，小声道：「其实谈恋爱……也没那么好。」 下午被王梓萌针对，她本就有些心神不宁，晚上江逸风不回消息，她以工作为藉口强迫自己不要分心。此刻冷静下来，手里这杯温热的奶茶却成了烫手山芋。 面试前她听见王梓萌给她男朋友发语音撒娇，她男朋友二话不说赶来陪她，现在还在隔壁教室等，而江逸风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第12页 她其实……也是羡慕的。 江逸风总强调他很忙，她怕打扰他，自己有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连电话都不敢打，更不能像王梓萌这样直接把男朋友叫过来了。 如果江逸风不搬校区，她会遇到这种事吗？……也许会。就算不搬校区，江逸风任职团支书和青协副主席也是事实，抽不出时间来陪她。 正想着，耳边传来许星榆的声音：「嗯？」 夏眠轻声问：「阿逸是什么时候给你发消息的？」 许星榆捏了捏衣角，嗓音平稳而不动声色：「七点半。今天奶茶店人很多，排号排了一个多小时，做好之后我就过来等你了。」 脑子却转得飞快，如果她问起聊天记录，要不就说他和江逸风是电话联繫的？或者一不小心删光了消息？ 夏眠并未注意这些。 七点半。 她给江逸风发消息的时候，是七点。 手里如珍宝般捧着的奶茶似乎已经凉了，她耷拉着脑袋，忍不住道：「有时间买奶茶没时间回消息……」 许星榆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夏眠勉强笑笑，「谢谢学长，跑一趟辛苦了。」 「学妹，」许星榆嘆气一声，「你好像不太开心。这样的反应，我该怎么向僱主交差呢？我可是放下论文跑出来买奶茶的。」 ……所以他还在等许星榆的回覆吗。 夏眠的心情更低落了，甚至在想，明明一个外卖就能解决的事，江逸风为什么还要让学长大晚上跑一趟呢？ 他可以为了教室友挂她的电话，学长就必须放下论文替他跑腿吗？ 她跟学长都是好脾气的人，所以此刻更能感同身受。 夏眠扬起一抹笑容，看向许星榆：「学长直接说就好啦。这是我和阿逸的事情，学长不用为难。」 望着她鹿一样水盈盈的眸，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许星榆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但学妹心情不好，这笔佣金我拿得很不踏实。」 「学妹不介意的话，可以找我说说你的看法，我会努力改进工作，」他顿了顿，犹豫半晌，还是温和地说道，「学妹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 夏眠似乎怔了一下，咬咬唇，道：「……嗯。学长面试马上要开始了，我先走啦！」 许星榆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漆黑的眸子愈加深邃。 她单纯却不傻，两人虽然加了微信，但从未有过私下交流。平时接她下课，也是一路无话，送到路口就分开。 许星榆自然知道她在避嫌。 因此，如何维持「分寸感」，是他必须处理的问题。 * 夏眠轻手轻脚地推开办公室的后门，恰好第二轮面试开始，她吸了一口奶茶，继续投入了工作之中。 芋泥口感软糯，芋圆是甜的。这家的奶茶夏眠喝过不少次，平时很喜欢，现在却有些食不知味。 刚刚在楼下，她很努力地稳住了情绪，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不争气地落下眼泪。 委屈。 是真的很委屈。 原来她已经憋屈到连路人都会说「心疼」的程度了吗？ 还是说，恋爱中的女生都是这样，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容易多愁善感？ 她不明白。 * 十点，江逸风摘下耳机，从一场紧张的战斗中抽离。 临近中秋国庆双节，游戏也开了不少活动，这个boss他打了一个下午，到晚上才好不容易通了关，拿到了首次奖励。 游戏每新开一个副本，拿到首次奖励的玩家都会被写进记录册，最有名的队伍还会被做成雕塑放在名人堂。 活动是上周四更新的，从周四打到周二，每天更新一个深度副本。 为了这个首次奖励，他这些天只要一闲下来就泡在游戏里，手里的事都是丢给部员去做的。 帮会频道里，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江逸风随意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在讨论「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这是什么梗？ 【帮会】小朵^：今天被朋友圈秀了一天qaq，还好我有游戏打发时间。 【帮会】老妖：怕什么？让帮主也给你发个红包呗，你是有情缘的人。 然后就是一片起闹声，都是让江逸风发红包的。 江逸风一笑，随手发了几个帮会红包过去，其中一个特别强调了【给朵朵】。 屏幕上都是「噫」「真酸」「有情缘了不起」的声音。 江逸风自诩把游戏和现实分得很清，只是图方便，给队伍几个成员报了自己不常用的电话号码，至于其他联繫方式一改没加。 就算发红包，发的也是游戏道具。 这个时候，朵朵发来语音私聊：「帮主这也太破费了吧！都可以买很多奶茶了！」 江逸风重新戴上耳机，点击语音私聊，笑了。 朵朵的声音很俏皮，不是夏眠那种小女生的软糯感，而是娇娇柔柔，听得让人耳朵都酥了一半。 他有点隐藏声控，这个声音与他之前喜欢过的一个游戏角色很像，因此当时才同意朵朵入队。 朵朵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后来是能开麦则开麦。哪怕江逸风不怎么说话，她一个人也能叽叽喳喳说半天。 江逸风扫了一眼身边的室友，见他们没注意到这边后，旁若无人地打字：【小钱，收着吧，打副本辛苦了。】 第13页 朵朵这回也跟着打字回覆：【谢谢帮主！帮主么么啾>.<】 江逸风靠着电脑椅，手指轻叩桌面，随意地打开了手机。 忽然想起来，还没有给夏眠发红包。 喝不喝奶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送到。江逸风撩妹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一打开聊天记录，看见的就是夏眠发来的照片。 一张对镜自拍，小姑娘害羞得只露出了半边脸，大拇指向上，给他比了个心。 江逸风心情好，盯着照片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女朋友其实很漂亮。 像一颗珍珠。细细地擦拭过后，便可发现上方圆润明亮的光泽。 室友恰好收了衣服进来，看见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不由得啧了声，「哟江少，想女朋友了？」 江逸风挑挑眉：「怎么，不可以？」 「得了吧，」他摇了摇手指，「能谈一个学期算我输。」 这是他与江逸风之间的赌约。只要江逸风这一次撑过一个学期，室友就把手里这款限量球鞋转卖给他。 江逸风笃定道：「你就等着吧。」 夏眠性格温吞乖软，连陌生好友都不好意思删，绝对不可能提分手。 倒也不是他在意那双球鞋，只是赌约既然定下，好胜心作祟，他不想轻易认输。 想到这里，他果断给夏眠转帐520，然后发消息：【对不起宝，小组作业，忙到现在，宝贝拿去再买一箱奶茶喝。】 素来秒回消息的夏眠足足过了十五分钟才出现。 【夏眠】：不用，我已经喝完啦。 喝完了？他扫了眼夏眠朋友圈，会议桌上放着几杯奶茶，看来是有部门请客。 江逸风不在意这点小钱，回覆：【拿着，几个小时没回眠眠消息，我自罚，乖】 然后又发了一个520。 这回新消息来的很快，屏幕上显示了两条【转帐已退还】。 【夏眠】：阿逸，我只是你用红包打发的对象吗？ 江逸风神色微愣。 第8章 套路第八天 学妹心情很好？ 【眠眠，】他皱着眉打字，【你说的什么话？】 夏眠长得娇小，乖乖甜甜，看着像家里娇养出的女儿，网上说话的语气也很可爱，在他面前总是安静温吞的，一副没有脾气的样子。 江逸风过去那些前女友，要么是小网红模特，要么就是艺校校花，天天黏着他要钱，时间一长就让他烦得不行，来得快换得也快。 所以他才选择了追求夏眠。一个不会主动说分手的乖乖女，很自觉很有分寸感，虽然被动了些，但江逸风会撩，有时候看她脸红也觉得很可爱。 印象里，夏眠好像从未对他发过脾气，甚至没有反驳过他的话。 然而现在，夏眠并未回復他。 ……她居然会不回他的消息了。 江逸风早已习惯无论什么时候找夏眠都是秒回，夏眠怎么可能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性地回：【眠眠？】 对方依然没有回应。 江逸风按了按眉心，心头涌上一阵烦躁，拨通了视频电话。 电话被挂断了。 她果然还在。 江逸风一喜，又拨出去两通电话。 这一回，电话终于接通。 屏幕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江逸风把镜头对着自己，尽量让声音听上去耐心温柔：「眠眠？」 「眠眠，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应该这么久不回你消息。你知道我□□用得少，最近部门招新，消息都在微信，我嫌吵关了消息提示，这才没有看见，不然我一定第一时间回你。」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小姑娘轻轻的声音：「真的？」 「真的，」江逸风笑了起来，「不信我截图消息列表给你看。或者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让你查手机？」 小姑娘闷闷道：「……才不要。」 江逸风哈哈一笑，「知道知道，眠眠相信我。眠眠你在哪里？为什么黑漆漆的？」 「走廊，」夏眠乖乖道，「她们都在寝室，不好打电话。」 她也不愿意让室友知道她跟江逸风吵架的事。 「外面风大，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忙了一天很累吧？」江逸风的声音难得温和，「我周末有空，去找你好不好？」 夏眠怔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好。」 其实生他的气，一来是他不回消息，二来是他动不动就打钱的行为，好像没有什么是一笔转帐不能解决的。 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一多，跟拿钱把人打发走有什么区别？她没有从江逸风身上得到任何尊重。 但他愿意打电话来道歉，并且主动提出周末见面，她实在是……意外又惊喜。 也许江逸风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失望？ 是可以原谅的吧。 嗯，终于可以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出去了！ 江逸风挂断电话，身后的室友瞥来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女朋友生气了？」 「已经哄好了，」江逸风扬了扬眉，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你放心，这次一定能谈一个学期。」 「切，」室友不以为然，「就你这么搞，早晚得翻车。」 江逸风耸了耸肩：「你就等着吧。」 * 第14页 面试结束只是忙碌的开始。 未来的几天，夏眠大会小会不断，一天跑三次行政楼，一个头三个大，自己都忙不过来。 不过好在事情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周五新生举办结营仪式，新媒体部门也召开了新部员交接大会。 主席将部长的工作细分，一共十二个新成员，四个部长一人带三个新生，组成小组。 夏眠手里两女一男，一个是她的直系小学妹，叫徐晓颖，留着短髮，性格十分活泼。另外两个则是隔壁广电专业的，女生说话温温柔柔，男生也比较腼腆。 刚分好组，这边就接到了上面来的任务，迎新晚会。 今年情况特殊，加上外援部不给力，没借到场地，迎新晚会採取线上直播的模式，他们得录制表演视频，统一剪辑。 新媒体主席在小黑板上一条一条写：「我先说一下啊，咱们不是有四个组吗，我也把任务分成了四个部分。海报设计、节目录制、视频剪辑以及公众号推文，四个组长自行选择吧。」 公众号推文与海报设计最简单，视频剪辑则是最复杂的工作，去年也是採用分组工作的模式，经常碰上视频剪辑没人做的尴尬情况，最后就不得不抽籤。 这一次也是如此。夏眠与对面新闻部的组长王梓萌同时选了海报设计。 夏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怎么又是王梓萌。 主席一时很是为难：「要不……眠眠你跟梓萌猜个拳，三局两胜？」 「我觉得没必要，」王梓萌捋了捋长发，语气颇为倨傲，「我们是新闻部的，主席你不是一直让我们多方面发展吗？我就想带组员从比较简单的海报设计上手，视频剪辑他们可能弄不来。」 一瞬间，夏眠旁边几个组员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他们组的新组员做不来，难道夏眠这组就能做吗？ 夏眠不想让局面僵持太久，便轻声说道：「学姐，不用猜拳了，我来做视频吧。上个学期的视频也是我做的，我应该可以教他们。」 主席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眠眠你喊我一声就行。」 夏眠笑了笑：「谢谢学姐。」 任务很快布置下来。 先拍视频，国庆带回去剪辑。距离国庆假期还有几天，视频组目前比较清闲。 夏眠与两个广电专业的新组员挥手告别，剩下那个同专业的小学妹徐晓颖走过来，悄悄跟她咬耳朵，「眠眠学姐，你跟对面那个组的组长是不是有过节啊？我刚刚都听见她冷哼一声了，看不起谁呢！」 「没关系，把这个当成一次提升的机会就好，」夏眠安慰徐晓颖，「我记得你们面试的时候都说自己会一点视频剪辑吧？如果实在做不来，就都交给我。」 她一直在文科班，新传学院也是女生较多的地方，类似的事情她经歷过不少，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要不是她今年选择留任，她和王梓萌都不会有交集，这种针对她还没有放在心上，不会影响工作就好。 「这怎么行！」徐晓颖连连摇头，「学姐你放心，我国庆一定苦练pr，做新新新媒体人！」 夏眠被她逗笑了：「那我等你好消息！」 徐晓颖骑自行车过来，先去拿车，末了还骑到她面前，「学姐，你回宿舍吗？要不要我载你？」 「不用，」夏眠摇了摇头，「我去食堂。」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刚好赶上晚饭时间。 「我跟室友约了出去吃，好可惜，」徐晓颖嘆气一声，「有机会找学姐吃饭！」 她很喜欢这个学姐，比起学姐，夏眠长得娇小可爱，笑起来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说是妹妹倒也不觉得突兀。哪像刚才那个出言挑衅的王梓萌，看着她的尖下巴就觉得她很刻薄。 夏眠点头道好。 她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离院行政楼最近的食堂吃饭。 食堂的菜口味尚可，只是连着吃了一年，难免会有些腻味。 周四的夜晚，食堂里人不算多，夏眠端着餐盘，刚准备找个位置吃饭，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夏眠？」 清隽温和的嗓音，夏眠一回头，身后果然是许星榆。 对方道：「不介意的话，过来坐？」 夏眠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好奇地问：「学长怎么在这里？」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许星榆解释道，「你呢，又开会吗？」 「对，」说起这个，夏眠也一脸苦涩，「马上迎新晚会，又要忙了。」 每次学校举办什么大型活动，他们就要为学院忙前忙后。过了迎新晚会就是运动会，运动会结束了又要跨年，跨完年还要拍拜年视频……反正总有做不完的事。 不过一想到学长学数学还泡图书馆，自己的忙似乎也不算什么，嗯，大家都有猝死的未来。 却听见许星榆笑着道：「虽然很忙，但是没有影响心情，不是吗？」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脖颈的弧度也十分漂亮，鸦羽般的长睫微垂，微微弯起的眼尾似一轮新月。有时有女生从他身边路过，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夏眠的心思不由得有些神游，长得好看，成绩似乎也很好，学长初高中的时候应该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吧？ 撞见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她回过神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学长怎么知道我心情不错……」 第15页 她的心情确实很好。 今天周五，明天就可以跟江逸风见面了，光是思考明天穿什么，她就想了好几个晚上。 再加上招新遇到了聊得来的小学妹，还约好下周一起出去玩，心情怎么会不好呢？ 就算有烦心事，也暂时被她抛之脑后了。 「看出来了，」许星榆笑了笑，嗓音十分温和，「这两天见面的时候你总是在笑，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嗯！」夏眠点点头，欣然道，「我明天要跟阿逸见面了！」 许星榆神色稍顿，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眼底划过暗色。 ……约会么。 这么快就和好了？ 第9章 套路第九天 约会 「是吗，」他笑了笑，神色并无异样，「恭喜你。很久没有见面了吧？」 夏眠很少与人谈起自己的感情生活，此刻被打趣，也有几分不自在，脸色微红：「……嗯。」 两人一时无话。 沉默半晌，却见许星榆敛眸，有几分怅然，「说到迎新晚会，我今天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大一已经结营了。」 话题转移得太快，夏眠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附和道：「是啊，时间过得很快，我都升大二了呢。」 许星榆轻轻一笑：「其实去年开学的时候，我见过你。」 夏眠呆了呆：「诶？」 「去年我做招新志愿者，」许星榆温声道，「7号那晚，你不是在找学生卡办理处吗？是我带的路。」 夏眠想起来了。 那是开学第一天，收拾房间耽误了很久，想着反正也没事干，她就带着学生卡去办理处激活。结果还没找到办理处，天降大雨，是一个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学长借了她伞，还送她去了办理处。 只是当时她觉得自己一身湿透的样子很狼狈，全程没敢抬头，又觉得总麻烦别人很不好意思，拒绝了学长送她到宿舍楼下的好意，等雨小了一些，就披着外套跑进雨中了。 虽然有热心学长帮忙，但回想起来还是挺丢人，夏眠干脆选择性把它忘记了。 「那天……」她脸颊微烫，语气有几分羞赧，「我很努力遮脸了。」 话说出来她又觉得后悔，这样是不是显得她在责怪学长？于是又慌乱地解释道：「学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许星榆的表现十分善解人意：「我知道。是那天你激活的时候，我看见了卡上你的名字。很好记。」 「他们都这么说，」夏眠小小声，「我是冬天出生的，我妈妈说我很喜欢钻进她的被窝里睡觉，像冬眠的小动物，然后就想叫我冬眠，但是我爸爸姓夏。」 许星榆笑起来，微弯的眼角如朗月清风，「我觉得夏眠这个名字更好听。」 夏眠有点恍惚地想，学长笑起来真好看，说话也很贴心。 再一次感到羡慕，要是江逸风也能贴心一点该多好。 可能有人点亮了财富，就点亮不了细心吧。 * 江逸风约她周六的晚饭，下午两点的时候，夏眠就开始在镜子面前搭配衣服了。 夏眠左挑右挑，终于选择了一条浅黄的温柔风碎花裙，又套了件牛仔外套。 这副隆重的模样，让万姗姗和方莉发现了端倪。两人看着夏眠又坐下来化妆，对视一眼，露出了姨母笑：「要去约会？」 夏眠红了脸，点了点头：「嗯。」 「哟——不容易啊，」万姗姗啧啧两声，「这回是正式约会了？烛光晚餐？」 夏眠脸更热了：「不、不知道。」 江逸风只说让她五点在校门口等他。 「眠眠你真是，太容易害羞了，」万姗姗摇了摇头，把方莉推出来，「第一次去外面约会，莉莉你赶紧给她画隆重点！你不是新学了一个眼妆方法吗？画给眠眠看看。」 万姗姗留着短髮，是个女汉子，平时素面朝天。方莉活得很精緻，一年四季衣服首饰不重样，夏眠的化妆也是她手把手教的。 夏眠闻言，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行行行，给你画，」方莉嘆气一声，从柜子上翻出一盒崭新的眼影盘，「眠眠，给力一点啊，今天不让你迷倒众生我不信方！」 看着那一盘装饰用的亮片，夏眠的语气瞬间变得迟疑：「这太夸张了……」 方莉已经拿出了刷子，「有什么好夸张的？我们眠眠底子好，怎么画都好看。姗姗你不是一直不会画眼线吗？过来学学！」 万姗姗立刻把凳子搬了过来：「好嘞！」 三个人有说有笑，很快就闹成了一团。 身后，何君仪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帘子，透过缝隙悄悄看了过去。 女孩被簇拥着，灯光明亮，她的皮肤似乎也白得发光，睫毛根根分明，每一笔都是精雕细琢。 她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吧。 哪怕自己不主动，也有大把的人前仆后继。 所以江逸风肯花三个月来追她…… 她心里一阵苦涩，手悄然紧握成拳。 * 夏眠准备出门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脸上依然有几分犹豫：「真的……真的要这么出门吗？」 镜子里的小姑娘杏眼琼鼻，水润的樱唇如花瓣般漂亮，眼角别出心裁地点上了两颗珍珠，如同童话中走来的小美人鱼。 第16页 夏眠平时自己化妆，很多时候只是上个眼影打点腮红，其他的一概没折腾。她的睫毛天生卷翘，此刻则显得更加浓密，整个五官都立体了不少。 万姗姗吹了声口哨，「就这么出门！」 方莉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欣赏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眠宝，这可是今年流行的纯.欲风！你看这个将哭未哭的眼睛，多真多漂亮啊。唉，可惜我是女的，便宜了江逸风那个狗男人。」 珍珠贴在脸上的感觉有点陌生，但夏眠也很喜欢这个妆造，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她忍不住想，江逸风会夸她漂亮吗？ 身后的方莉与她作别：「记得拍照啊！要你的单人照！我要留着当壁纸！」 夏眠脸颊微粉，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好。 她拎着一个礼品袋，踩着带点小跟的玛丽珍，哒哒哒走下了楼。 江逸风在校门口等她。 他身高腿长，外貌十分优越，单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 见夏眠过来，他挑了挑眉，脸上挂着散漫不羁的笑容：「眠眠。」 他微微一怔。 小姑娘迎面走来，落日的余晖勾勒出她的侧脸线条，眼尾的两颗珍珠在霞光下愈加透亮，让她漂亮得不像话。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夏眠。 在他的印象里，夏眠个子娇小，性格也十分娇怯，是很好掌控的类型。他清楚自己追夏眠只是一时兴起与室友定下赌约，又恰好不想被那些女生缠着，一个听话的女朋友，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挡箭牌。 这本就是一次游戏般的恋爱，他流连花丛，情话张口就来，只是撩妹，却不曾动心。 然而此刻的夏眠……像是从光芒中走来，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见江逸风一直盯着自己，夏眠的心怦怦乱跳，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阿逸……怎么了？」 江逸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化妆了？」 夏眠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室友帮忙画的，好看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眼角的余光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好看，」江逸风笑了笑，「不过你不化妆更好看，下次不用这么折腾了。」 夏眠扬起的嘴角慢慢地落了下去。 她用一个小时搭配衣服，两个小时化妆，江逸风觉得……这是折腾吗？ 化妆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美，她也有一颗爱美之心啊。 江逸风并未注意到她微僵的脸，接过她手中的礼品袋，诧异地挑眉：「给我的？」 「……嗯，」夏眠慢吞吞地点头，「见面礼。上次没有来得及给你。」 里面不仅有夏眠亲手制作的饼干，还有一条她花大价钱从外网定制的情侣发绳。 一个银质的圆形小吊牌，刻着她与江逸风的姓名缩写，还有确定关系的日期。 江逸风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搬校区，以后我们每天见面，是不是都要送见面礼？」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髮，「眠眠，我说过，不用送我礼物，我不缺这些，你只要安心接受我给你的就好。」 夏眠沉默了。 江逸风说话真的很喜欢用祈使句。 前段时间有个风靡网络的梗是什么来着？哦，「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江逸风就是其中的典型。 许是当惯了部长主席，再加上是s城本地人，他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倨傲。从前夏眠并未察觉，如今心里有了漏洞，越看越觉得明显。 就算不喜欢，他明明可以说几句漂亮话哄她高兴，可他没有这么做。 「好了眠眠，」江逸风转过头，对她道，「上车吧。」 他高考完就拿到了驾驶证，自己有车，周末都是开车回家。 夏眠记得他提过，他在s城似乎不止一处房产，平时几个区换着住。 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江逸风身高腿长，步子本就比她大一些，夏眠又穿了高跟鞋，走得比较慢，一来二去，两人很快隔了好几米。 但他一心想着上车，并未注意到夏眠没有跟上他。 他拉开后排车门，随意地把礼品袋丢了进去。 夏眠的心脏犹如被攫住，连唿吸也变得十分困难。 ……是啊。 江逸风说过他不缺钱，家里亲戚送的礼物，随随便便都是五位数，怎么会看得上她那些小女生的东西呢？ 她为什么要这么自作多情地给江逸风准备礼物，还隐隐期待他收到后的反应。 根本就没有反应。 她看着那辆银色的私家车，只觉得身体犹如被灌了铅，迟迟没有迈出一步。 第10章 套路第十天 失望 「眠眠？」江逸风拉下车窗，喊她，「怎么不上来？再晚点路上就很堵了。」 他已经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握着方向盘，语气隐有不耐烦。 夏眠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知道了。」 她拉开车门，慢吞吞地坐了进去。 江逸风把她带到了一家西餐厅。 这是学府区最大的商场，后方就是一排排林立的写字楼。此时刚刚入夜，写字楼陆续开灯，映照着夜晚城市的纸醉金迷。 西餐厅位于商场三楼南侧，自带一个露天阳台，尽头放着一张吊篮式的木质摇椅，藤蔓缠枝，颇有几分欧洲古典庄园之感。 第17页 江逸风似乎是这家西餐厅的常客，不知与服务员说了什么，服务员立刻笑着把二人领到了露台上视野最好的位置。背后是霓虹灯火，面前是彼此，耳边还有乐队悠扬的吉他声，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浪漫。 过去江逸风与女孩子约会，也经常会选择这家西餐厅，因此轻车熟路地翻开菜单，抬头问夏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可以的，」夏眠轻声道，嗓音甜糯乖巧，「你来点吧。」 「好吧，」江逸风笑了笑，随口点了几个菜，又道，「女孩子少喝点酒，调杯度数低的鸡尾酒给你怎么样？服务员，她第一次来这里，给她介绍一下。」 身边的服务员应声，开口道：「这位小姐想要什么风格的呢？我们有花香、果香……」 第一次。 又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口吻。仿佛他是这纸醉金迷中的一份子，而夏眠不过是得到垂怜，才摸到世界一角的跳樑小丑。 夏眠的神情有几分恍惚，还有一点难堪。 她听着服务员介绍，随意选了几种，听得对面的江逸风哈哈大笑，「眠眠你是不是没有去过酒吧？鸡尾酒口味可不是这么挑的，不过你喜欢的话就算了。就这样吧。」 口吻无奈又宠溺，似乎在纵容她的无理取闹。 身边的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生，看向夏眠的眼里也不自觉地带上几分轻蔑，殷切地对江逸风笑了起来：「好的，江先生请稍等。」 夏眠的脸又开始发烫，手指微微攥紧，好半晌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嗯，没有去过。」 很难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那种美好的、朦胧的滤镜上一点一点出现裂痕，好像面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构出的浪漫泡影。 没关系。 她不断地调整唿吸，不断地提醒自己。 虽然眼睛酸酸的，但她脸上有妆，不能用手去揉，不然眼妆会花掉。 面前是她的男朋友，他只是说话有点不尊重人，但对她还是好的。 肯带她来这样的餐厅，肯精心为她准备一场约会。 ……哪怕她并不开心。 「眠眠？」见她一直低着头，江逸风不由得喊了她一声，「周六晚上人比较多，上餐会慢一些。」 「我知道呀，」夏眠勉强笑了笑，「眼影蹭了一点到眼睛里，有点酸。」 「下次不要这样化妆了，」江逸风眉头微皱，「眠眠，我更喜欢你素颜的样子。」 素颜……吗？ 夏眠想，她只是想变得好看一点。 在喜欢的人面前，自信一点、从容一点。 像这双四厘米的玛丽珍一样，可以让她挺直嵴背，与她喜欢的人并肩站在这霓虹夜色之中。 似乎看出她的迟疑，江逸风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见过很多从初中就开始化妆的女生，她们卸妆后的皮肤衰老得不像话。眠眠，我阻止你化妆是在为你好。」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他认为他在对她好。 心里的滤镜好像又碎了一点点。 夏眠把下唇咬得发白，忍不住反驳道：「爱美是女生的权利，很多人化妆是为了改变一点脸上的小缺陷，让自己变得更自信更完美，我为什么不可以化妆？」 江逸风神色微怔，似乎没有想到这是一向乖顺的夏眠能说出来的话，语气也冷了几分，「眠眠，我没有不允许你化妆的意思。但你本身就长得漂亮，为什么还要化妆呢？」 「你误会我了。」 夏眠没说话，专注地注视着桌上的纹路。 沉默半晌，还是江逸风先服了软：「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听话。」 江逸风的心里也很是意外。 本以为按照夏眠的性子，应该会对他说的话无条件顺从，没想到她还会反驳一句。 他被人捧了这么多年，很少听见反话，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驳，也足够让他感到难堪了。 他按了按眉心，看来是因为他最近打游戏疏忽了夏眠，这个小女友在跟自己置气呢。 哄女生嘛，送点首饰包包什么的，再简单不过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夏眠吃得慢吞吞，心里很不是滋味，还在想刚才的事。 江逸风倒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显得很自在轻松。偶尔找点话题，主动把甜点切好推给她，又恢復了那副完美男友的模样。 一顿饭吃完，就该看电影了。 选的是一百分钟的青春爱情片，由于买票时间太晚，位置稍靠里侧，走进去的时候撞到不少人。 「怎么冒冒失失？」江逸风拉住夏眠的手腕，「跟紧我，不然你这个小短腿又要走散了。」 夏眠轻轻地「哦」了一声，心却愈加下沉。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很讨厌两件事。 一个是取侮辱性的外号，譬如「猪猪」「笨猪」这种有些人自以为的「爱称」，一个是说她矮。 可以把矮当成一种调侃她的玩笑，但不是以这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口吻。 看着男生高大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十分陌生。 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沟通，他们对彼此已经生疏了吗？ * 电影八点半散场，夏眠与江逸风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第18页 这种青春爱情片总离不开虐心的主题，片子是高中闺蜜推荐的，虽然很虐，但拍的确实不错，故事很深刻，跳出了一般青春片的套路。 夏眠哭了好几次，擦眼泪的时候才发现眼角的珍珠都掉了一颗。 等走到灯光处，江逸风凝神看她，突然笑了起来。 「小哭包，妆都哭花了，你看那个珍珠，脸上粉都没有抹匀，」他的语气有几分沾沾自喜，「我就说化妆麻烦吧？你们女生爱哭，化了妆都不能好好看一场电影，真是只小花猫。」 他想的很简单，之前被夏眠反驳了一句，总觉得自己落了面子，一找到时机，就要马上把场子找回来。 然而预想之中夏眠服软的场面并未出现。 小姑娘抬起眼，那双小鹿眼里水光盈盈，漂亮得不像话。 哪怕此刻哭花了眼妆，看起来略显狼狈，也有着我见犹怜般的美丽，让人更想要疼惜。 「阿逸，」她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觉得你自己很幽默吗？」 江逸风愣住，下意识道：「我不是……」 「叮咚」一声，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夏眠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电梯。 「眠眠！」 江逸风犹豫了一下，电梯门已经在他面前关上，另一部电梯还在一楼，他只好走扶梯去追。 夏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从下午的期待到见面的失落，再到现在失落感不断堆积，她的心一抽一抽痛，只觉得曾经那些对见面的期待都成了笑话。 这明明是她和江逸风的第一次约会。 却一团糟。 也许是她任性、是她无理取闹—— 可她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既有对江逸风的失望，还有一颗真心被践踏的失落与无助。 暑假里跟江逸风聊过很多次，设想第一次约会有多浪漫有多美好。 氛围感确实有了，可真的浪漫吗？ 之前总听别人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原来一点也没错。 她跑出了商场，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计程车缓缓驶入夜色之中，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灯光交替闪烁，人群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但此时此刻，夏眠只想逃离。 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回到她熟悉的环境里。 周围的景象由高楼大厦转为一栋栋低矮的教学楼，夏眠回过神来，师傅已经停下了车，问她：「小姑娘遇上什么烦恼了吗？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眠扫码结帐，闻言轻轻嗯了声。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 其实不太愿意回宿舍。 方莉还说要看她的单人照呢，结果两人不欢而散，连张合照也没有。自己这个狼狈样子，回到宿舍要被笑话吧？ 夏眠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果然跳出来不少微信消息和未接电话，都来自江逸风。 手机本就没多少电，被他电话一轰炸，夏眠还没来得及登进微信，就跳电自动关机了。 ……她更烦了。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一栋楼依然明亮。 是食堂的方向。 鬼使神差的，夏眠走上了楼。 这栋食堂有三层楼，一楼三楼八点关门，二楼则开放到十点。此时不过九点，食堂里依然热闹，好几个窗口还在营业。 闻着窗口里隐隐飘来的香气，夏眠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饿了。 吃晚饭的时候胃口不好，食物也不合口味，她吃得不多。 夏眠忍不住走向了窗口，点了一碗韩式拉面。 结果结帐的时候却犯了难，她没有随身带校园卡的习惯，拿出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手机没电了。 夏眠尴尬地红了脸，小声道：「那我不——」 身后响起男生温润的声音： 「我来扫吧。」 第11章 套路第十一天 学妹不要误会了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越过她，在读卡机上轻轻一碰。 是许星榆。 「好嘞，一份芝士年糕辛拉面，」食堂大叔吆喝了一嗓子，回头看向许星榆，「陪女朋友过来？刷卡及时点，别让小姑娘干站在那。」 他的语气熟稔，似乎与许星榆相识。 夏眠脸上发热，尴尬地解释：「不、不是……」 「她不是我女朋友。」许星榆也解释道。 奈何大叔转头去端拉面，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许星榆只好无奈地看向夏眠，「抱歉，我在旁边自习。刚刚看你背影觉得眼熟，就跟着你过来，可能被大叔误会了。」 夏眠轻轻摇头：「没关系。」 她忍不住抬起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许星榆的视线里。 那双温和的眸子映着她的倒影，稍作停顿，而后浮现笑意：「你今天很漂亮，刚刚约会回来吗？幸好你男朋友不在这里。换做我，被这么误会，早该生气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夏眠再一次红了眼眶。 她期待了这么久的，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不是来自她的男朋友江逸风，而是来自半生不熟的许星榆。 那句「漂亮」他说得十分自然，而当时江逸风的话里，只有应付和敷衍。 她这样沉默，许星榆也察觉到异常，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了？」 第19页 夏眠摇了摇头，喉咙却如同被堵住了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憋了太久了。 若是高中时代，她完全可以写下来，用文字发泄，或者向闺蜜倾诉。可在这个校园，身边都是了解她生活的室友，她连告诉她们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那个过去经常跟她写信的人……可那个人已经消失太久太久了。 她知道这样的沉默很不礼貌，可是学长的声音那么温柔，一点一点抹平她眉心的皱褶，那种倾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占据她的全部意识。 可以说吗？ ……真的可以吗？ 「芝士年糕辛拉面好了！」 大叔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夏眠慌乱地端起拉面，小声道：「学长，我手机没电了，回宿舍充电把钱还给你……」 那句「可以先吃饭吗」还没有说出口，许星榆已经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温和地笑了笑，「不用着急，先吃饭吧，可以等我一下吗？我马上回来。」 夏眠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许星榆则走下楼，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辛拉面的热气熏在脸上，她伸手去抹，指腹沾着水渍，不知道是蒸腾的水汽，还是她的眼泪。 她低着头，僵硬地吞咽着面条。拉面的气味很香，她却尝不出多少味道，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思考的欲.望。 她累了。 又饿又累。 对面的座位忽然多了一个人。 许星榆递来一包湿巾，却没有看她的脸，好像并未注意到她的狼狈。 他的声音仍是清冽温和的：「要擦一擦吗？」 夏眠没有说话，却接过了他递来的湿巾，拆开包装，抽出一张，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全是亮晶晶的眼影。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吧？许星榆还夸她漂亮……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眼妆花了一半，他怎么夸得出口？ 随身的小镜子就在包里。她悄悄瞥了一眼，发现许星榆正低头看手机，便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勾开包包的金属扣子，把小镜子拿了出来。 镜子里果然是一双核桃眼。 她用力地擦着眼睛，然而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把她一天的失望与委屈宣洩出来，不给她半点喘气的机会。 不知擦了多久，对面的人似乎轻嘆了一声：「学妹，你是想把皮肤也擦下来吗？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再找一找卸妆用品。」 夏眠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皮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许星榆重新抽出了一张湿巾，耐心又专注地擦掉了她晕花的眼线。碰到边缘的珍珠时，他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很漂亮的珍珠，」许星榆笑了起来，收回了手，「还是你来吧。」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与她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便是刚才那么亲近的动作，他也不疾不徐，目光温柔且绅士，没有任何暧昧之感。 这个男生的教养实在太好，哪怕夏眠哭得这么狼狈，他也没有直截了当地问出原因，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让她破碎不堪的自尊心得到了维护。 感性终究占据了主导，夏眠张了张嘴，声音哽咽：「我……我和江逸风吵架了。」 她还是主动说了出来。 许星榆注视着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温和的目光宛如鼓励。 「我觉得……」她闷闷道，「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念头是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 她本来想说两人「三观不合」，可回想过去那些聊天记录，似乎没有什么让她可以举例的地方。想到今夜高楼的灯火，她的心里蹦出来一个想法：她与江逸风之间，像隔了一个世界。 她是去年认识江逸风的。当时江逸风还是青协部长，两个人有过几次社区宣讲的活动，她负责做ppt，江逸风上台演讲。 江逸风的办事能力与众瞩目，他像是天生活在台上的人，从容自信、不疾不徐，幕前幕后都处理得很好，夏眠很羡慕他这样的能力。 青协流传着不少他的传说，什么他是个任性的富二代，文化成绩很好还是走了艺术……听着这些传闻，夏眠总以为他离她很远。 直到江逸风开始追求她，整整三个月。 他出现在教学楼门口的次数太频繁，送个礼物都要弄出很大的排场。更别提那次告白，在宿舍楼下，摆了两排的蜡烛，让两栋宿舍楼都为她亮灯。 室友对她说：「夏眠，我好羡慕你，只要有男生愿意追我三天，我估计就答应他了。」 同学对她说：「夏眠，他对你这么好，你就答应他吧。」 宿舍楼下的所有人都在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稀里煳涂的，夏眠就谈起了恋爱。 夏眠从未谈过恋爱，唯一的少女悸动是高一，那还是一个看不见的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悸动如同水滴落进大海，看不见一丝涟漪。 可江逸风……她那么努力去靠近他，一步一步追逐他的脚步，去适应他、接受他，甚至总因江逸风喜欢她、自己付出的情感不够而内疚。 可事实与她想像中的根本不一样。 第20页 沉甸甸的礼物压得她喘不过气，还有这段时间敷衍的举动。夏眠累积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个夜晚爆发了。 夏眠说得断断续续，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心里冷静了不少，没有再掉眼泪了。 她擦掉最后一滴眼泪，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用手遮住脸，小声问：「学长，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早知道化妆会这么麻烦，我就不化妆了。」 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幸好她皮肤本就白，跟粉底液的色差没有太大，不然脸上真就成调色盘了。 许星榆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始终用耐心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没有半点情绪的流露。 现在的夏眠不需要什么点评与安慰，她需要的只是有个人静下来，听她慢慢地说一说。 这样就很好。 听见她的话，许星榆终于笑了起来，「没有。」 他很想摸一摸她的发顶，但她心思细腻敏感，一不小心就会乱了节奏，许星榆只好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的冲动，敛眸道：「我也认为化妆没什么。」 「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变得好看一点呢？」他笑了笑，「学妹，你没有错。」 夏眠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喜欢的人？ 她和江逸风之间，那种感情……可以称之为「喜欢」吗？ 因为喜欢，她才会觉得失望、不甘？ 许星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修长的手指屈起，轻轻叩了叩桌面，「拉面不吃了？」 夏眠这才勐地想起被自己遗忘许久的拉面。 哭了这么久，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飢饿。幸好拉面还有点余温，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她挑起面，在许星榆的注视下吃了几口，才听见他继续说道：「学妹，人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你没有做错，没必要因为化妆自责。」 「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他忽然弯起眼，玩笑一般说道，「不过，如果是我，女朋友为我精心打扮，我会很高兴的。」 江逸风也很高兴。只是这种高兴，是表现给夏眠的高兴。 夏眠把筷子用力地戳进了一根芝士年糕。 「他可能见多了漂亮的女生，」她说得吞吞吐吐，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不把我当回事吧。」 「那就是他的不对了，」许星榆淡声道，「如果连最基本的平等和尊重都不能做到，那还怎么谈恋爱呢？」 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冷，比刚才下降了好几度。难得见他这样说话，夏眠不由得抬起头，多看了他一眼。 学长是在……生气吗？ 「抱歉，」情绪的流露只是一瞬间，许星榆又恢復了平时谦和有礼的模样，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打抱不平，学妹不要误会了。」 第12章 套路第十二天 分手的念头 夏眠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心思全在跟江逸风吵架的事情上，并未注意到许星榆的异常。不过说出来后，心里舒服了很多，已经可以平和地说话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别的事，夏眠吃得慢吞吞，回过神时，食堂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人了。 韩式拉面的窗口还开着，夏眠端碗过去，食堂大叔笑着看了她一眼，「终于捨得走了？等你很久了，我还赶着下班呢。」 原来是在等她的碗。 夏眠窘迫地红了脸，「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许星榆去收了东西，背着双肩包向她走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食堂。 夏眠跟在许星榆的身后，看着昏黄的光影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不由自主地想起前段时间与江逸风并肩走过这条路的场景。 她的手指微微攥紧。 走到一贯分开的路口，许星榆却并未像往常一样与她告别，而是继续向前走，不时回头看她几眼。 鬼使神差的，夏眠也没有点明。 虽然只有几十米路，可现在四下无人，她不想一个人走在漆黑幽深的地方，她怕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崩溃。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看见宿舍的门，许星榆才停下脚步，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眠点了点头，轻声道谢：「麻烦学长了。」 不管江逸风怎么样，他这个「替身」当得十分尽职尽责。 「不麻烦，」许星榆笑了笑，「照顾顾客的情绪，也是我应该做的事。」 听了许星榆的话，夏眠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金钱关系。他今晚安慰她，是出于良好的教养与对同学的关怀。 与许星榆告别之后，夏眠一个人走上了楼。 深吸一口气，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推开了寝室的门。 听见声音，方莉率先抬起了头，「怎么样怎么样？眠眠你的妆怎么花了？」 夏眠神色微凝，镇定道：「我刚刚看完电影回来。那部电影太虐了，我哭了好久……对不起莉莉，把妆都哭花了。」 「啊，你说的是那部青春片？我看过影片，都说好虐，」床上的万姗姗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夏眠一番，嘆气道，「这也太催泪了吧？眠眠你眼睛都哭肿了。还好我没看。」 方莉朝万姗姗挤眉弄眼：「这种片子才有效果，你想想，眠宝要是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第21页 夏眠忍不住喊她：「莉莉！」 方莉吐了吐舌头，「好啦好啦，不打趣你了，哭成这样估计也没照片了，有机会我们来自拍！早点洗澡睡觉啊。」 听见她自己把自己的话圆了回来，夏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好。」 刚才跟许星榆聊天，她也问过许星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室友。 从私心来说，她是不愿意的。告诉了之后又要重新把这件事复述一遍，再三解释，这让她很是难堪。 她有几个闺蜜也谈过恋爱，分分合合是常态，一吵架就来找她诉苦水，第二天又重归于好了，搞得跟着闺蜜一起骂渣男的夏眠十分尴尬。 因此，这种事情，还是等最后的结果定下来再说吧。 许星榆给她的回覆是「顺其自然」。 不需要刻意遮掩，如果真有室友问起，大大方方地说就好了。她们有心的话，会照顾她的感受。 更何况…… 夏眠垂下眼。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会提出分手的。 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夏眠先把饭钱转给了许星榆。 等洗完澡回来，屏幕上又多了不少微信消息，许星榆把她的转帐退还了。 【y】：不用，不是我付钱。 夏眠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江逸风雇来的人，这些增值服务估计都算在费用里。 她余怒未消，心里想着，江逸风不是喜欢用钱砸人么？他自己花钱僱人，那就让他花去吧。 江逸风发来的消息已经有几十条，夏眠没有点开，而是敷了一张面膜，躺在了床上。 江逸风那边，就先晾着吧。 从八月底到现在，他无声无息地晾了她太久，总该让他体会一把被别人无视的滋味。 想到这里，夏眠的心情缓和不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这是江逸风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甩在身后的滋味。 他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之所以选择夏眠，也是因为夏眠完全符合他心里「女友」的形象——漂亮、听话、好哄。 因此，尽管夏眠丢下他离开，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微信消息，江逸风生过气后，并未把这当一回事。 夏眠捨得跟他分手吗？她不可能会分手的。 他可以给她那么多好处，满足她的虚荣心，从前那些女朋友就是这样，一开始还闹小脾气，后面给够了钱，一个个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对他百依百顺。 一次吵架而已，江逸风又不是没有经歷过，见夏眠不回他，他也没再强求，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女朋友嘛，哄一哄就好了。 哄归哄，被人甩脸色的气还憋在心头，江逸风心里烦躁，开着车在公路上晃悠了几圈，又折返公寓，登上了游戏。 【开个本，来两个人组队。】 他本来想一个人进副本大杀一通，但游戏有规定，三人以上组队才能进入副本，他只好去帮会喊人。 朵朵几乎是第一时间出现：【帮主我来！我新买了一套装备，今天我要做输出型选手！】 然后又道：【我室友也来玩了，可以带带我室友吗？让她蹭点经验。】 江逸风能打能抗，朵朵能奶，两个号已经足够了，完全不需要第三个，因此江逸风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一连打了两个小时，刷出了副本最高等级的法宝，江逸风随手转赠给了朵朵：【不是换了装备么，这个法宝刚好适合你。】 屏幕面前，朵朵打下【帮主你真好】，身边的室友凑上来，一脸艷羡，「朵朵，你情缘对你真好。」 刘妍朵今年十八岁，是c市学院大一新生，长相清纯甜美，算是半个系花。 她玩这个网游已经有一段时间，一开始就是奔着谈一场网恋的目的来的。 虽说现实里追她的男生不少，但她一个也看不上，一心嚮往与游戏大神奔现的感觉，帮主恰好符合她的幻想。 虽然帮主很少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但从声音可以判断是个年轻男生，估计也是个大学生。且他出手大方，一身炫酷拉风的装备，一看就是个富二代。 从加入帮会到组队到结情缘，每一步都在刘妍朵的计划之中，她相信，帮主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既然没有拒绝，那肯定是对她有意思。 听见室友羡慕的话，刘妍朵得意地翘了翘唇，表面上仍是矜持道：「他就是那样啦……这种装备他有很多，用不上，这才顺手给我的。」 室友「哇哦」了一声：「你们的发展好像小说情节啊！加联繫方式了吗？」 「我跟他只是普通队友关系，你不要乱说，」刘妍朵推了推她，害羞地说道，「结情缘是为了做七夕任务。」 「这不是没解除关系吗？」室友不以为然，「朵朵，你把你的自拍发给他，我就不信没有男人不会动心。」 刘妍朵红着脸：「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等到室友下线之后，刘妍朵操控人物，悄悄来到了帮会大厅。 没事的时候，江逸风喜欢在这里挂机，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想到自己马上要做的事，刘妍朵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她自认为颇有姿色，年轻的男生见了不可能不会动心。而且像江逸风这样的宅男富二代，八成长相一般，稍微钓一钓就可以上钩。 第22页 刘妍朵享受的，是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帮会里人人默认她是帮主夫人，室友也羡慕她有一个神秘的大神男友……这极大地满足了她日渐膨胀的虚荣心。 接下来，就是进一步发展他们二人的关系，把名分定下来。 她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微信，头像是一张自拍，朦胧的侧脸，没有露出全部的五官，但是轮廓姣好，看起来清纯动人。 刘妍朵定心凝神，打开聊天页面：【帮主，你看了官方最近的线下活动吗？】 江逸风果然在线，几乎是同一时间回復她：【什么？】 帮会里还有几个人，也看见了他们的聊天，马上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在s城！】 【官服还是第一次开这种大型活动诶！要不是我离s城太远，我都想去了。】 【不是说给排行榜的帮主都寄了邀请函吗？帮主你想想最近有没有收到快递？】 江逸风刚回公寓，这周的几个快递都堆在门口，没来得及拆。看见消息之后，他翻了一下快递盒，果然看见了游戏公司的logo。 他回：【收到了。我就在s城，应该会去。】 【真的吗！】对面的朵朵十分欣喜，【我离s城也不远，也准备去诶！要不我们拉个微信群，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第13章 套路第十三天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江逸风自然没有意见，并且爽快地表示自己做东。 很快，微信小群就有了十几个人。 备註为【朵朵】的女生主动添加他为好友。 已经到了这一步，情场老手江逸风怎么会看不出来朵朵的意图。 他看着屏幕良久，点了通过验证。 朵朵羞答答地发来消息，像个陷入爱河的小女生，话里话外都在讨好他。 江逸风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像过去那样，熟练地发了一些暧昧却不直接表达自己意思的话。 对，这才是他熟悉的感觉，这才是这些女生对他的态度。 夏眠不过是他暂时的消遣罢了。 要不是为了那个赌约…… 现在，还要哄着她。 思忖片刻，江逸风点开了许星榆的聊天页面。 【在吗？加个单。】 * 一夜过后，夏眠的气散得七七八八，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结果江逸风并未答覆她。 女生真是矛盾的生物，气在头上时不想理他，等他真正安静了，又生气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夏眠咬咬唇，也没有主动给江逸风发消息。 下午部门召开月度大会，夏眠记错了开会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会议室。 她一脸懊恼，自己怎么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回宿舍一趟也没必要，要不然去食堂坐一会儿？ 刚拿定主意，会议室的门却被人拉开了。 「夏眠？」主席一脸欣喜地看着她，连忙把她拉了进来，「快进来快进来，站着做什么。」 会议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夏眠只好乖乖地被她拉着走，问她，「学姐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刚开完学校的会，过来坐坐，」说到这里，主席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她看着夏眠，面露犹豫之色，「其实我本来也想私下找你……是这样的，夏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对夏眠的印象很好。这小姑娘虽然内敛安静了些，但做事踏实，分给她的任务都一声不吭做到了最好，性格也温柔好相处，大家都很喜欢跟她合作。 因此上个学期，尽管她的表现没有新闻部的王梓萌那么活跃，当时的主席跟几个前组长商量了一下，还是把她提名了优秀干事。 开会时间紧张，她本想私聊夏眠，没想到夏眠提前过来了。 能面对面说，当然再好不过。 「是这样的，」主席解释道，「学校的某站公众号最近想转型……你懂的，校学生会那边想了个点子，就找我了我们新传院和艺术学院，让我们合作拍个宣传视频。」 她轻咳一声：「我们主要负责舞蹈部分，呃，就是跳一段……宅舞。」 夏眠错愣地看着她：「宅舞？」 「很快的！一分半钟就行！」主席赶忙解释道，「你可以在家里录好，空白背景，剩下的我们这边会处理。主要是你比较符合宅舞萌妹那种形象嘛……」 说到这里，主席忍不住晃了晃夏眠的手臂，「眠眠，咱们部最漂亮的就是你和王梓萌了，王梓萌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不太想惹麻烦。你放心，我们这小破公众号关注的人就那么点，不会出大事的。」 夏眠小时候学过好几年的舞蹈，高三毕业暑假还跟闺蜜一块去舞房跳了两个月，因此一段宅舞不算难事。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学姐，我不保证我的跳舞水平……」 「没关系没关系！」主席连忙道，「哎呀你放心，只要你露脸，大家都会原谅你的，你以为他们都是来看跳舞的吗？」 夏眠：「……」 学姐很有经验的样子。 「你男朋友那边，不会介意吧？」主席朝她挤眉弄眼，「他要真不同意，你把他联繫方式给我，我来说服他。」 她还记得夏眠有男朋友这件事呢。 听到她的话，夏眠着实愣了一下。 第23页 介意？江逸风怎么会在意这种事……就像那次做招新演讲，她玩笑似的说了句很多学弟加她，江逸风也没有任何表示。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似乎又起了波澜。 她只是摇头：「不会。」 主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眠眠你男朋友真大度。视频你10号之前发给我就行，我们迎新晚会是十月底，不会这么早就让你剪片子的，你放心，到时候我帮你做一半。」 夏眠没有说话，笑得软糯乖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部门的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夏眠赶紧回到了自己一贯的位置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主席例行做了九月份的工作总结，然后就是小组长分批回报以及心得分享。 「毕业晚会的节目还在排演，国庆之后应该能弄出来，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录……」 主席说话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一大堆，王梓萌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穿着露出小腿的元气百褶裙，画的也是清纯学妹妆，过来开会的时候，好几个男生都偷偷看她。 她有两个艺术学院的朋友，前两天她们说要给学校官方做一个宣传视频，新传院负责跳宅舞，由新媒体部门出人。 王梓萌就在新媒体，她思来想去，觉得部门里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她身高腿长，长得也十分长相，而且从不怯场。 虽然她也有点抗拒拍这种尴尬视频……但心里又是暗暗期待的。 部门里也就夏眠长得好看一点。可夏眠能跳宅舞吗？在新生面前做个宣讲都紧张到忘词，要不是那些新生就喜欢她这款长相，她能那么受欢迎？还跳宅舞，就她那呆呆的样子，几个动作都记不下来吧。 反观王梓萌自己，演讲时自信从容，一群新生在表白墙上问她的联繫方式。 她自诩方方面面都胜过夏眠，是跳宅舞的不二人选。主席再怎么偏心夏眠，到头来还得求助她王梓萌，她可以高傲一些，解当时评选优秀干事的气。 王梓萌等啊等，等到半个小时例会结束，主席还没有宣布宣传视频的事。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几乎要把会议桌瞪出一个洞来。 不可能不可能，朋友不可能传假消息啊，这么重要的事主席为什么不说…… 眼见夏眠也要离开了，王梓萌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道：「学姐，我听我朋友说，我们是不是要跟艺术学院那边合拍一个宣传视频啊？」 会议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拍视频什么的最讨厌了，谁露脸谁尴尬。以前这种麻烦的事，都是按顺序轮流或者群里摇号的。 「对，」主席点点头，疑惑地问她，「是要跳一段宅舞，这件事我已经跟夏眠说好了，让她来做，就没跟大家说，怎么了？」 没走的几个人瞬间松了口气，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吓死我了学姐，我还以为你又要像以前那样抽籤呢。」 「我觉得夏眠很合适，让大家看看我们s大新传院的风采！」 「哈哈哈我还记得夏眠那会儿靠一张军训照上官博的光辉歷史，夏眠，把握机会，赶紧火！我也想看你跳舞！」 王梓萌面色铁青，一个更好的人选明明就在她们面前，她们看不见吗？ 现在主动自荐也肯定来不及，她才不想捡夏眠剩下的呢！ 夏眠只是内敛，却不傻，看王梓萌的反应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跟学妹徐晓颖一起离开了。 手机里突然弹出来一个微信电话。 是许星榆打给她的。 她和徐晓颖告别，转身走了一条偏僻些的路，接通了电话。 「学长？怎么突然打电话？」 「你男朋友托我带点东西给你，」电话另一端是她熟悉的温润嗓音，「在宿舍吗？方便下楼一趟吗？」 一句「有什么东西不能亲自送吗」如鲠在喉，夏眠深唿吸，语气轻松，「我刚开完会，十五分钟之内过去可以吗？」 对面是许星榆，不是江逸风。他只是办事，她不能把气撒在许星榆头上。 要说也是对江逸风说。 「你在你们院行政楼？」许星榆立刻反应过来，「那你不要走，你们行政楼是不是离三号门比较近？我在外面，绕个道过来，你到三号门等我。」 咦？有什么东西是从校外带进来的？ 夏眠心里疑惑，但还是换了一个方向，朝着三号门走去。 恰是此时，慢一步走出来的王梓萌发现夏眠走得不是回宿舍的方向，鬼使神差的，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是去东区宿舍的路吧？江逸风又不在东区，夏眠没事走那条路做什么？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停下自行车，将一大束花递给了夏眠。 是蓝绣球和白桔梗。 花束被精心装点过，绣球花瓣呈现温柔的蓝紫渐变色，与桔梗纯洁的白色花瓣相映。 怀里突然被塞进一束花，夏眠也是一脸懵逼：「学、学长？」 许星榆神色如常：「你男朋友订的，送给你。」 夏眠怔神片刻。 蓝绣球，是她最喜欢的花。 第14章 套路第十四天 邻居 夏眠初一搬新家，为了清洁空气，家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其中就有蓝绣球。 第24页 她尤其喜欢，开花的时候总会偷偷剪下几枝，插在自己房间的花瓶里。 她还记得当时对门邻居的有个比她大一岁的儿子，两个人就读于同一所初中，上学路上偶尔会碰见，似乎还来她家吃过几次饭。 那个小男生皮肤很白，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声音喑哑清冷，不喜欢抬头，身上总被阴郁的气息包围。 当时夏眠还没长个子，在这个陌生的小哥哥面前就是小小的一只。他长得高，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因此夏眠总有些怕他。 再加上邻居也不太友好，夜半经常传来乒桌球乓的争吵声，家庭似乎不太和睦。 不过小哥哥一家中考结束就搬走了。 那天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夏眠父母不在家，她透过猫眼偷偷去看，想了想，趁着邻居去搬东西，悄悄推开门，把自己好不容易做成的树脂绣球花瓣摆件塞给了他。 她在网上查过蓝绣球的花语，团圆和美满，也希望小哥哥的未来可以如此。 只是一晃五六年过去，夏眠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一年的邻居缘分就这么断了，小哥哥的脸也渐渐在记忆里模煳，如同所有微不足道的往事一样，被她压在了心底。 也不知道那个小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家里还有没有吵架，那种情况……是夏眠一个旁听者都害怕的程度。 她抱着许星榆递来的花，露出一对小酒窝：「我很喜欢，谢谢你。」 江逸风的运气可真好。 夏眠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喜欢蓝绣球，他随手一挑就能挑到她喜欢的花，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 上次也是这样，奶茶品种那么多，江逸风却可以挑到她喜欢的款。可能她跟他提过，她自己忘了，江逸风却记得。 他有心了。 她的心情又变好了一点，便抱着花，与许星榆告别，「学长辛苦啦。」 许星榆温和地笑笑：「没关系，花是你男朋友订的，我也只是个帮忙跑个腿，学妹喜欢就好。」 目送夏眠离开，他垂眸，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微信聊天页面。 【江逸风】：我跟夏眠吵架了，帮我送点东西给她，随你选，就说是我挑的。 【江逸风】：[转帐300.00] 许星榆低头打字： 【许星榆】：[退还转帐] 【许星榆】：买好了，算在包月费用里，不用额外出钱。 【江逸风】：ok 他的语气随意，几乎把「不在意」写在了脸上，甚至没有问许星榆到底买了什么，像极了许星榆年幼时看见的，流连于那些女人之中的父亲的模样。 许星榆的眼里闪过厌恶之色。 夏眠喜欢江逸风？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就因为……江逸风追了她三个月吗。 他的手指悄然紧握成拳。 在夏眠放下江逸风之前，许星榆知道，自己不可以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现在是一个工具人，只要等待就好了。 矛盾越积越多，夏眠早晚会看见江逸风的真面目。 不远处，王梓萌看着手机里抓拍的照片，心脏怦怦跳。 她很想从手机里翻出那个沉寂很久的联繫人，把这张照片发给他，但王梓萌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要找到更多的，证明夏眠跟其他男生暧昧的证据。 * 回到寝室不久，夏眠便接到了江逸风打来的电话。 「眠眠，」他率先开口，「抱歉，昨天的事是我的不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夏眠看着桌上的绣球花，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我也有冲动……」 听见她这么说，江逸风便清楚她已经消气了，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可跟你没有关系，错都在我。给你赔罪的礼物收到了吗？」 夏眠抚摸着蓝紫渐变的绣球花瓣，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 她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绣球了。 「喜欢就好，」江逸风说得云淡风轻，「你周三几点的票？我开车送你去高铁站吧？」 许星榆准备了什么，他没兴趣知道，只要能搞定夏眠就好。 这三千块花得确实挺值，许星榆情商高，办事效率也高，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一开始看许星榆是异性，还是学长，尽管江逸风不喜欢夏眠，可她到底是自己女朋友，江逸风可不希望闹出个什么绿帽事件。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许星榆干干净净，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一听见江逸风说开车，夏眠总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他。但当江逸风说道「给你赔罪」的时候，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一晃就到了周三。 夏眠中午十一点半下课，高铁票是三点半，为了防止路上堵车，江逸风干脆一下课就来接她，二人去了高铁站附近的餐厅吃午饭。 他好像又恢復了那个理想型男友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纰漏。 夏眠心里想，也许前两天是自己冲动了，江逸风自傲是他骨子里的性格，她没有办法强求他做出改变…… 恰好到取餐，江逸风拿着小票就走了，手机落在桌上，屏幕还亮着。 微信聊天页面。 消息弹出很快，一刷就是一面屏幕，似乎很是热闹。 夏眠耐不住好奇，看了一眼排队取号的队伍，悄悄扫了屏幕一眼。 第25页 【元生】：这你们就不厚道了啊。@帮主@帮主夫人，快出来给我做主啊！ 游戏群？ 他并未点名帮主和夫人是谁，可夏眠就有一种预感，如果江逸风要打游戏，他一定会做帮主的。 他行事从不低调，连着两年都是班委，在青协也准备竞选主席，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夏眠坐了下来，脑海里轰隆隆地想，无数个念头闪过。 比如说江逸风一直很忙，是那种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的忙，但是他很少解释自己到底去做什么了。 比如说那一次她突然打电话，江逸风不耐烦的语气与破绽百出的藉口…… 闺蜜曾经跟她抱怨过，男生一旦打了游戏，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眼里根本看不见女朋友。 这么一想，江逸风最近的种种反应，与闺蜜的吐槽不谋而合。 但是夏眠有点不愿相信。 江逸风玩游戏也就罢了，「帮主夫人」是怎么一回事？夏眠不认为他是脚踏两只船的那种人。 或许他只是陪室友？加了个群消遣消遣？ 消息还在突突突跳个不停，江逸风端着餐盘迴来，挑眉一笑，「怎么又一副苦瓜脸？谁惹我们眠眠了？」 他放下餐盘，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头髮，却被夏眠避开了。 他有些错愣：「眠眠？」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你手上有油。」 江逸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好好，是我没注意。」 他随意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指，在夏眠的对面坐下。 这时候才发现手机屏幕还亮着。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刷了99+了，一眼扫过去全是表情包。 这几个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大家志趣相投，在游戏里就聊得很欢，加了群更是如此。 他摁灭屏幕，对面低头吃饭的夏眠忽然道：「阿逸，你打游戏吗？」 她就这样看着他，一双杏眼清澈透亮，清稜稜地照进江逸风的心底。 江逸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小姑娘却垂下脸，声音低如蚊吶：「我刚刚在跟室友她们聊天，她们聊到男生打游戏的事，就很好奇你打不打……」 语气也是软绵绵的，是她一贯的腔调，江逸风的手心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傻，不可能看不出来夏眠在试探他。 夏眠极有可能看见了他的聊天记录，只是不知道她看了多少。 江逸风心里很快有了主意，因此，勾了勾唇角，反问道：「看见我手机了？」 夏眠的脸上瞬间浮上绯色：「……你先解释！」 偷看人聊天记录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偷窥人隐私的心虚感。 江逸风轻松地笑了起来：「我当然打。」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反而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他直接把聊天记录给夏眠看，「眠眠，我承认我最近在玩一款网游，花了点时间在上面，不过这应该是我的私事吧？」 夏眠有些羞赧，心里暗暗后悔，怎么就冲动地说出来了呢？ 「对、对不起……」她的气焰弱了不少，小声道，「我是看见了有人说帮主和帮主夫人……」 难怪她会气成这样。 江逸风心里瞭然，笑着说道，「那是他们开玩笑的。眠眠，游戏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当着夏眠的面编辑了一条消息在聊天框： 【@全体成员：本人在现实有女朋友，不存在什么帮主夫人，请大家不要随意拉郎配，女朋友吃醋。】 「怎么样，」江逸风把手机推给夏眠，「你来发？」 夏眠却有点犹豫。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群里十几个人，估计都是好朋友之间的打趣，如果江逸风@全体成员说了这件事，那个被误会的女孩子该有多尴尬？ 也许他们当事人都不把这当回事，只是她格外计较了一些。 「还是不要了，」夏眠摇了摇头，「如果他们再问的话，你就……私聊吧，不要在大群里说了。」 江逸风心道，果然如此。 小姑娘容易心软，他拿捏住她的性格，这件事夏眠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第15章 套路第十五天 学长也住这里？ 这件事如同插曲般一笔带过，两人很快吃完了午饭。 江逸风开车回家，进不了高铁站，便把夏眠送到了进站口，与她告别。 夏眠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江逸风的举止有些反常，倒像是早有准备，迫不及待证明一些什么。 前几天的事情，消气归消气，却还是在夏眠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隔阂。 如果江逸风对女生的态度如此轻描淡写，那对她呢？对谈恋爱呢？是不是也不在乎？ 她忽然想起之前闺蜜的评价。 「你男朋友这个设定……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个花花公子呢，不过看起来对你蛮上心的……」 花花公子。 确实很像。 过去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否定这个结论，那现在呢？ 现在她会犹豫。 夏眠沉下心来，深唿吸，对自己说，要冷静。 但是真的可以冷静下来吗？ 夏眠也不知道。 第26页 有一些本就微妙的平衡，一旦出现了偏差，哪怕只是微小的一点点……看问题的角度，也会发生变化。 * 夏眠的家在离s城不远的h市，高铁两个小时多一点，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 h市是座典型的江南城市，四季分明。节假日流量大得惊人，一下高铁，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乌压压的人头。 国庆长假撞上晚高峰，夏眠娇娇小小一只，拎着行李箱挤地铁，挤了两班，愣是没能上去。等到第三班的时候，才在最前面的车厢找到了一点空隙。 夏父夏母催促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可惜车厢里太过嘈杂，夏眠根本听不清，只好给他们打字： 【爸妈你们先吃饭吧，不要等我了。我晚点到。】 前两年国庆都没这么恐怖，难道是因为今年情况特殊，国外去不了，国内的游客数量才翻了一倍？ 被挤到角落里的夏眠十分郁闷。 秋日的天本就黑得很早，等夏眠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地铁站，天色已经很晚了。 小区在近郊，绿化很好，虽然开发已经有了年头，建筑物依然保持得很新，也配上了如今比较先进的管理设备。 夏眠住在八楼，一层楼一边两家住户，恰好是隔壁门。 自从六年前隔壁邻居搬走之后，对面一直空置，没有生活的痕迹。据父母说，那一家人曾经回来闹过几次，差点报警，似乎在争房子的所有权。 不过夏眠那会儿在读高中，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学校，没有撞上这样的事。 夏眠倒是记得，从去年她读大学开始，隔壁陆续传来装修的声音，估计终于换了主人。她还祈祷过，希望新住户是个脾气好点的家庭，不要再大半夜吵吵闹闹了。 她有些恍惚地走在小区里，明明大学才读第二年，中学时光似乎离她已经很遥远了。初中还好一些，她高中为了考s大，卯足了劲学习，所有的时间都被学业占据，那些课余的无关紧要的记忆，被她一併打包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有些事情一旦触动，倒也还是有记忆的。 夏眠走进单元楼，电梯还停留在【-1】处，按键亮了亮，似乎是有人乘电梯上来。 门徐徐推开，夏眠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学长？！」 这样的巧合已经称得上惊奇了，毕竟谁能想到自己的同学会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小区呢？ 许星榆穿着蓝白条纹的居家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应该是准备回家。看见她，他似乎也十分讶异，「学妹也住这里？」 「……对，」夏眠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学长也是h市人吗？」 说完她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大脑怎么又死机了，人家都住这了还能不是本地人吗！ 不过想想也不惊讶，他们省的学生，一大半都是往s城考，s大给的招生名额也很足，夏眠还遇到过高中校友呢。 「算是吧，」许星榆却是神色稍顿，迟疑几秒才说道，「我的户籍不在这里，但我在这里长大。你住哪一层？」 夏眠道：「八楼。」 许星榆的手微微停顿，而后面带笑容看着她。 原来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电梯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门，「叮咚」一声，停在了八楼。 许星榆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的行李箱：「走吧。」 「诶学长！你住几……」 一个「楼」自尚未说出口，夏眠一抬头，刚好对上了他们家敞开的大门。 夏父夏母就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尤其是夏母，亲亲热热地拉过许星榆的手，「小许回来啦？」 夏眠：「……？」 许星榆已经把夏眠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口，对她温和一笑，「学妹，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其实我也住在八楼。」 夏眠：「……」 这个巧合确实有点出乎了她的意料。 夏母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哎呀，叫得这么亲热，你们已经熟了？」 母亲这炙热的眼神，一看就是误会了些什么，夏眠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连忙摇头解释：「没有没有，就是在学校见过几次面，妈妈，这是我大三的学长。」 「数学系嘛，妈妈当然知道，」夏母挑挑眉，「我是说，眠眠，你不记得小许了？他就是六年前住在咱家隔壁的那个小哥哥啊。」 夏眠怔住了。 原来夏母热情得过分……是因为他们早就认识？ 可是，许星榆？ 夏眠记得很清楚，邻居家的小哥哥总喜欢戴着一顶棒球帽，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看着消极又阴郁，一副丧丧的样子，以至于她连他的正脸都记不清了。 可许星榆阳光又温柔，跟小哥哥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这两个人是怎么联繫到一块的？ 或者换句话说，许星榆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小许下午就回来了，」夏母一手拉许星榆，一手拉夏眠，把他们两个人都推进了屋子，「你爸最近买了个新花架，蹲在门口组装半天，愣是没装上，还是小许路过，帮了我们一把。」 夏眠这才注意到，客厅里放着的花架确实是崭新的，摆着两盆幼苗，不知道是什么植物。 她的父亲是老师，母亲是公务员，工作都不算太忙，两人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种花种草，但凡能摆东西的地方，都放满了他们种的植物。 第27页 夏父颇为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背，「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比不上年轻人了啊。」 许星榆只是笑了笑，嗓音温和，「阿姨，只是举手之劳，当年你和叔叔也帮过我很多。」 夏眠也插嘴道：「是啊妈妈，人家顺手帮了你一下，你怎么把人家拐回家了？」 「什么拐回家！」夏母瞪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小许帮你搬了行李箱，你不道谢？」 夏眠：「……」 她只好乖乖道：「谢谢学长。」 主要是当时夏母话说得太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吧，」夏母的语气得意洋洋，「小许帮了我们一大家子，不得留人家吃饭？他刚刚帮你爸装了几个小时，晚饭还都没吃呢。」 「不要紧，」许星榆好脾气地说道，「我点个外卖就好。」 啊，外卖。 夏眠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像每一个父母一样，夏母露出了深恶痛绝的表情：「你怎么也吃外卖！我以前就老说夏眠那丫头，外面的东西都有毒，多了要吃出病来！你这么好一孩子，怎么能被外卖糟蹋了？你放心，阿姨这饭管够，赶紧留下来。」 夏眠：「……」 她再次感嘆，许学长的脾气真好。 要是换做她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恨不得掘地三尺自遁了。 妈妈怎么对谁都乱说话呢！ 最后，许星榆盛情难却，还是留了下来。 一张方桌，四个人各坐了一边。 不得不说夏母的手艺确实很好，食堂和外卖在这顿饭面前都变得索然无味。只是她平时不愿下厨，随便炒几个菜应付过去。但现在夏眠上大学，一年就回几次家，于是每次回家但第一顿必然吃得十分丰盛。 夏母将一块红烧肉夹到许星榆的碗里，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是按捺不住开了口：「小许啊，你跟眠眠平时见面多吗？你没告诉她你们以前是初中同学？」 其实平时见面很多，昨天刚见过，许星榆带了一个水果拼盘给她，说是帮江逸风送的。 但这种话夏眠是万万不敢说的。 她不想告诉夏母她谈恋爱的事。 特别是最近她与江逸风的感情很不稳定，谁知道……谁知道能走多远呢。 她悄悄看了一眼许星榆，想给他使眼色，许星榆露出了平静而从容的微笑：「不多，只是志愿活动见过几次面，刚刚恰好在一楼碰见了。」 夏母嘆了口气，「眠眠这孩子，长大了就跟家里生分了，平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小许，你得帮我好好看看她。日后你们回学校，路上也有个伴。」 许星榆笑容温和：「好。」 夏眠默默埋头吃饭，意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话题很快就落在了她头上，夏母斜她一眼，张口就道：「眠眠，这都大二了，有没有谈恋爱？」 第16章 套路第十六天 唯一一次少女悸动…… 夏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看了许星榆一眼。 除去大学那个圈子，只有一两个关系很亲密的朋友知道她谈恋爱的事，她也没在朋友圈官宣过，每次发疑似秀恩爱的动态都会屏蔽爸妈老师，总之藏得很隐秘。 她一个人在爸妈面前当然可以煳弄过去，问题是这里还有一个知情人…… 思绪停顿一瞬，身体比脑子率先作出反应：「妈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没有谈恋爱！」 夏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谈就没谈，夏眠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就……这么隐私的问题，妈妈你怎么能说问就问？」夏眠脸色微烫，脑袋耷拉下来，气焰弱下去不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小许又不是外人，以前一口一个哥哥喊人家你忘了吗？」夏母挑挑眉，「眠眠，你不行啊，知道你妈妈高中大学有多少人追吗？你怎么连恋爱都没谈过？」 夏眠：「……」 她低下头，默默扒了一口饭，选择沉默。 妈妈的逻辑就是这样，反正她总有理由反驳你，什么都是她对。 她确实是继承了父母的好长相，夏母明艷漂亮，夏父英俊儒雅，一对酒窝也是遗传了父亲。只是家里父亲脾气好，母亲则任性强势一些，养成了她温吞被动的性格，对谈恋爱这种事十分保守。 高中的时候夏母还屡次教育她不准早恋，那会儿她心头刚刚泛起涟漪，喜欢的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对周围的男生并无兴趣，自然满口答应。哪知道一上大学，就变成逢年过节回家必催恋爱了。 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夏母见她这条路走不通，就去关怀另外一个，「小许你呢？」 许星榆温声道：「我也没有。」 他始终低头吃饭，吃相斯文优雅，不见任何失态，一眼可以看得出的好教养。 夏母喜上眉梢，声音愈加欣慰，「哦……哦，没谈啊，小许你年纪也不大，咱们不着急。」 夏眠自己年纪小，没什么印象，夏母对许星榆的印象却十分深刻。他已经不是那个雨夜里一身狼狈的小少年了，嵴背挺得笔直，似乎可以撑起一片天，眉间尚且青涩，已经可以看见几分跳出同龄人的成熟感。 夏眠心诽，这也太双标了吧。 对自己就是快点谈，对许星榆就是不着急？ 第28页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夏母还一直拉着许星榆说话，夏眠自己都快尴尬死了。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和许星榆之间会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么一想，过去那层隔膜似乎淡了许多。 当时每逢节假日，家里做了汤圆饺子粽子，夏母会给邻居留一份，都是让夏眠帮忙送的。 有时候开门的是那个争吵时声音很尖锐的女人，会很不客气地拒绝她。但如果开门的是那个小哥哥，态度就缓和许多。虽然他不怎么爱说话，对比之下，已经给夏眠带来了很大的安慰了。 这么一想，许星榆小时候其实也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端倪。估计是搬走以后，性格渐渐开朗起来，才有了现在的样子吧。 这样就很好。 夏母拉着许星榆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恋恋不捨地放他离开，对夏眠挤眉弄眼：「眠眠，你不去送下你学长？」 他就在门口，有什么好送的？ 夏眠不敢反抗妈妈的命令，乖巧地点了下头，走到许星榆面前：「今天谢谢学长了。」 「没关系，」许星榆笑得十分随和，对夏母道，「不用送了，学妹刚刚回家，早点休息吧。」 他实在是好脾气，刚才被夏母拉着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夏眠自诩已经很内敛了，偶尔还是会反感母亲的唠叨，容易炸毛。 也不知道他这几年究竟经歷了什么。 有许星榆话在先，夏母这才作罢。等门关上，夏母长嘆一声，「眠眠，你看小许人这么好，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 「妈！」夏眠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妈妈你不要乱拉郎配了，我跟学长没有关系。」 她和许星榆至多只是朋友，这还是今天知道了以前的关系升级的，以前也不过是熟人罢了。 但她没法跟夏母解释原因。 夏母可不管她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现在没关系，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夏眠只好当没听见。 她低头给许星榆发微信： 【夏眠】：今天的事谢谢学长了qaq我妈妈她说话口无遮拦，学长不要放在心上啊。 对面几乎是秒回：【不客气。初中的时候阿姨对我很照顾，我陪她聊聊天是应该的。】 【夏眠】：[拜託][拜託]麻烦学长帮我保密。 【许星榆】：嗯，我知道。 得到了许星榆的肯定，夏眠终于松了一口气，给他发了一个猫猫送花的可爱表情。 便又看见许星榆回覆：【学妹在阿姨面前活泼了很多。】 夏眠微微张唇，心里一窘。 其实初中的时候，她还有点尚未褪去的孩子气。长得可爱的女生总是比较受欢迎，大家看她娇娇小小，都不忍心欺负她，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班里的氛围都很好。 只是上高中之后，先是文理分科，又是滚动班制，三年换了三四个班，和班上同学交情不太深，只有小圈子里的同桌前后排玩的好一些，交到一两个闺蜜。 再加上她一心想考s大，两耳不闻窗外事，性格也沉寂了下来，变得内敛很多，也只有回到家的时候才会孩子气一点。 便是在江逸风面前…… 江逸风说过，他喜欢温柔的、安静的女生，虽然他没有对夏眠提过要求，可夏眠在他面前，总情不自禁地往他的说法上靠，说话不敢大声，吃东西时刻注意形象，走路也怕刘海被风吹乱，努力让自己保持最漂亮最得体的模样。 因为江逸风不止一次夸过她漂亮。 反倒是在许星榆面前，好像总是十分狼狈。 一想到两人过去相识，那种尴尬劲缓和不少，夏眠想了想，便如实回道：【没办法，我妈妈那样的脾气，总忍不住说她几句……学长你才让我惊讶，换作是我，我早就恨不得跑走了。】 【许星榆】：不会。 【许星榆】：阿姨是个很可爱的人，和她聊天很有趣。 看来许星榆对她妈妈真的有十八倍滤镜。 夏眠苦思冥想，也没想起来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很大的事，让许星榆能好脾气到这种地步。 也许他就是这个性格？ 和许星榆随便聊了几句便结束了话题，回到房间，开始收拾。 这几天要练舞，她必须腾出一块空地。 夏眠的房间不小，之前因为她读中学，装修的时候考虑过打一个大书架，于是床紧贴着飘窗，在衣柜与床之间留出来了很大的距离。 不过后来书越堆越高，夏父夏母干脆决定拆了书架，把最小的客房改造成了书房，这里的空间就多了出来，夏眠干脆摆了一张小沙发，又买了几个收纳箱，专门放一些个人物品。 因为收纳箱里装的都是没有用但是捨不得放起来的东西，久而久之就藏了不少灰，被夏母说过很多次。 平时没觉得，现在她要空间越大越好，看这几个箱子总觉得很不顺眼。 夏眠心想，确实应该把箱子放起来，可以拿箱子装书摆在书房，那些杂物就放在床底下的抽屉里吧。 她开始一件一件把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来。 最外面那个装满了江逸风送她的小玩意，夏眠犹豫片刻，把箱子里里外外重新擦了一遍，放在了飘窗上。 至于其他几个，一个装着这些年买来收藏的一些文具玩具，一个则装着她和朋友们写的信，以及她的日记本。 第29页 夏眠高一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当时的社长举办了一个全校性的活动，叫做「心愿漂流」。 社长专门开了一个匿名提问箱，让大家留言自己的地址。而后用最传统的方式，明信片或者信纸，贴上邮票，写下自己的愿望，随机选一个地址，将心愿邮寄出去。 如果收到的人认为愿望可以实现，就把礼物放在信封里，写一封回信。当然，既然是文学社举办的活动，愿望自然写得十分浪漫，比如「你最近看过的一本书的书名」「写一句我相信你」，都是很简单且容易实现的愿望。 高中生能有多少业余时间？活动虽是全校性，可他们没有手机，活动只能靠张贴海报以及走班宣传。社长为了沖业绩，让他们每个社员寄三封信。 并且，为了彰显活动的丰富多样，他们还找来天南地北的亲朋好友，填了一大堆地址。 反正都是匿名，也没有人知道谁是谁。 夏眠写了三张明信片，随便挑了三个外地地址，写的都是同一句话：【秋日快乐，可以给我一件象徵秋天的东西吗？】 不久之后，活动因太少人参加而草草了事，社团也因为期末将近不再举办活动。 十二月底，单元楼多年不曾使用的收信箱里，多了一封寄给夏眠的信。 一个陌生的地址，以及一片泛黄的梧桐树叶。 那是夏眠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的少女悸动。 第17章 套路第十七天 电话号码 此后，夏眠就一直跟这个署名为「繁星」的陌生人保持联繫。 她高一的时候过得很不好，理科学得吃力，跟身边的同学也不太熟，本想加入文学社交几个朋友，哪知道社长半桶子水，半学期就办了一个活动，社员彼此之间根本没见上几面。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与家里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些隔阂，很多话对父母说不出口，便是可以见面的闺蜜，也因为太过亲近，开不了吐槽的话题。 于是，她把这些情绪用文字写了下来，一封一封信如雪花一般，寄到了那个陌生的城市。 那是省北的一个小小县城，曾连续十几年创下「高考神话」，整座县城不大，却仿佛形成了一条龙式的高考产业链，高考成了县城的经济命脉。 起初繁星并未透露很多信息，只是说自己也是高中生，后来二人熟悉以后，他渐渐会写很长的回信。 他告诉夏眠，自己原来是夏眠的校友，今年国庆被父母送回老家，转来了这所被誉为「高考加工厂」的高中。 他现在的母亲是他的继母，比父亲小整整十岁，与他本就有很大的代沟，两年前又生了弟弟，他成了家里的局外人。 父母工作很忙，在外务工，又要带着年幼的弟弟，无法照顾他，便把他送到了老家这个全封闭式的住宿学校，一个月只有半天月假，全面禁止电子设备，唯一和家里联繫的方式，是一部老式的公用电话。 从十二月到次年六月，夏眠与他写了大半年的信。 他总是回得很慢，夏眠一个月可以寄两三次，他一个半月可能只会回一次，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细心和温柔。会关心夏眠的生活，指出她答题的错误技巧，提醒她防寒保暖，仿佛就在她的身边。 字也写得很漂亮，不是那种龙飞凤舞的书法式，而是端正的、耐心的，每一个笔画都像晒过了阳光，满满的都是暖意。 夏眠最后一次收到他的回信，是在七月初。 这封写于六月八号的信，在一个月后，送到了她的手里，只有几枚在运输过程中已经枯萎破碎的绣球花瓣，以及短暂的一句话—— 【我要去参加高考了，勿念。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从最初的挫败、错愣，再到释然，再到将他遗忘，夏眠用了整整一个高二。 她一次又一次像往常一样翻找着单元楼的信箱，却始终没有收到回信。繁星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世界，又突然离开。 夏眠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对繁星的情感，究竟是悸动，还是不甘心。 但她知道，在高二升高三的动员大会上，拿着班主任准备的梦想登记表，她毫不犹豫地写下了「s大」。 这是繁星曾经在信中提到的，他最想考的大学。 而后就是拼命的高三。 夏眠头一次有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她要证明「繁星」的出现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她总要留下点什么，填补她心中的遗憾。 投入到生活的时间太多，偶尔她都会忘了她为什么要定下这个目标，与繁星究竟说过什么，她只知道，她要考s大。 幸好她是幸运的。 超了录取线三分，被s大顺利录取。 三年过去，对繁星的记忆早已淡化，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是感激。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夏眠也不可能会考上这个大学。 信封上已经落了灰，夏眠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泛黄的纸张，把信一封一封摆好，放进了抽屉。 这些箱子确实应该收起来了，她不能总活在回忆里。 * 收拾完卧室已经是深夜。 夏眠洗完澡换上睡衣，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窝在她的小沙发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卧室焕然一新，堆在桌上地上的东西全部都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仿佛回到了刚刚住进来的时候。 第30页 收拾房间是一件很有存在感的事，夏眠拿着手机找角度，甚至想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刚打开微信，就接到了江逸风的视频电话。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手忙脚乱地找耳机，坐在了飘窗上。 江逸风戴着头戴式耳机，坐在电脑面前，口吻漫不经心：「这么晚在忙什么？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镜头里的小姑娘刚刚洗完澡，发尾湿漉漉的，连指尖似乎都泛着粉，可爱到不行。 江逸风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难得看见她这么懒洋洋的样子，穿的还是小兔子印花的粉色睡衣，从前见面，哪次她不是打扮得规规矩矩，连刘海似乎都不曾乱过？ 江逸风忽然想起，交往这么久，他好像还没有亲过夏眠。 一开始是暑假不方便，他沉迷打游戏，也没动过来她的城市见她的念头，后来心飞了，见面又不欢而散，他自然没有了欲.望。 这么一想，自己似乎是吃亏了。 钱花了这么多，却连便宜都没有占到……不过，夏眠这种乖乖女，估计根本没有接过吻，牵个手都会脸红，要是直接带她去开房，这得把人吓成什么样？ 「我在收拾房间，」小姑娘晃着腿，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手机一直在旁边充电……」 江逸风挑挑眉，打趣道：「回了家连男朋友都忘了？」 夏眠红着脸：「才没有呢！」 她确实没有想到江逸风会突然打电话来。 这还是除了那一晚吵架，江逸风第一次给她打视频电话。 夏眠把镜头转过来，给他展示自己刚刚的杰作：「阿逸你看，是不是很干净？我还扫过地了！」 江逸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们家的家务事都有专门的阿姨来做，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家务而已，这小姑娘有什么好高兴的。 等画面落在了她的书桌上，他又听见了夏眠轻快的声音：「就是可惜没有把你送我的绣球带过来，桌上的花瓶还是空的……」 「绣球？」江逸风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送过你绣球花？」 夏眠瞬间噤声，错愣地看着他。 「就是，就是前几天那束呀……」 不是江逸风送的？ 可学长明明说…… 「哦对，」江逸风似乎反应了过来，说得轻描淡写，「是我送的。不好意思眠眠，送过你的礼物太多了，我怎么会每一件都记住呢？」 一贯的调侃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夏眠只是稍微怔了一下，也像没有发生过一般，轻声嗔他：「以后不要送那么多礼物啦……你看都堆了这么多了。」 「那可不行，我送我女朋友礼物怎么了？看见好看的，想送就是了。」 两人像正常一样聊天，只是聊了没几句，夏眠有一种聊不下去的无力感。 除了女朋友、男朋友，她和江逸风之间好像真的没有其他话题了。 他们的专业没有交集，江逸风很少主动说起自己的生活，夏眠这两天也没有值得拿出来聊天的事，这样一来，电话里渐渐冷了场。 于是夏眠打了一个呵欠。 江逸风的心情显然与她差不多，见她有了困意，便道：「不早了，眠眠早点休息吧，晚安。」 夏眠点点头，也说了一句晚安。 挂断电话后，她久久没有回神，无意识地揉了揉怀里的毛绒玩具。 那一次吵完架，江逸风对她的态度确实改变了一些。只是究竟改变了多少，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江逸风是为了不分手而讨好她，而她却觉得……江逸风在她心里的完美滤镜，碎了一层又一层。 他不记得他送过花了。 沉默片刻，夏眠把目光挪到了许星榆的消息页面。 【夏眠】：学长还在吗？ 可惜这一次，许星榆没有像之前那样秒回。 夏眠做了个深唿吸，跳下飘窗，把自己裹在了被窝里。 算了算了，纠结这些有什么用，一束花而已，也许真是江逸风忘了吗？ 可她是因为那束花跟江逸风和解的，那么重要的花……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夏眠一个狠心，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关掉了房间的灯。 睡一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就在她准备躺下的时候，黑暗里，手机屏幕发出了一点光亮。 几乎是同一时刻，夏眠拿起了手机。 【许星榆】：？ 【许星榆】：抱歉，刚刚在洗澡。 消息框删删减减，夏眠还是点击了发送：【前两天学长送我的蓝绣球……是你挑的？】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浮现了许星榆的回覆：【是我。】 【许星榆】：你男朋友要的是玫瑰花，我去得晚，店里当天的新鲜玫瑰花束被订完了，我就自作主张换成了绣球，没有来得及告诉学妹。 【许星榆】：抱歉，我可以退还那天的跑腿费用，是我给学妹添麻烦了吗？ 夏眠连忙打字：【没有啦，我就是问一下，跟阿逸没有关系，学长你不用退。】 【许星榆】：好。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联繫我。 紧接着，屏幕上又多了一串陌生的数字。 【许星榆】：我的电话号码。有时候来不及看微信，可以打我电话。 第31页 第18章 套路第十八天 要不要分手 夏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许星榆的电话号码存到了通讯录。 【夏眠】：谢谢，那就麻烦学长啦。 【许星榆】：不麻烦。 【许星榆】：如果你男朋友因为这件事生气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来解决。 【许星榆】：是我给你们感情添麻烦了。 夏眠惆怅地嘆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学长这么好脾气的人，明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 她跟江逸风之间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 翌日，吃过午饭，夏眠便出门了。 主席给她发来的是个去年风靡网络的少女漫插曲，前段时间被几个舞蹈区up翻跳，再一次拥有了大量热度，不少官方号都在跟风整活。 这部少女漫主打青春校园暧昧暗恋，曲子轻松轻快，颇有几分夏日小清新的感觉，重点突出的是清纯感、初恋感，动作相对而言不算难。 把这件事告诉高中闺蜜以后，闺蜜迫不及待地给她打来电话，说是自己也学了那支舞。她联繫过了机构的舞蹈老师，可以在空闲的时候把舞房借用给她，让她赶紧来。 她的闺蜜叫邓佳慧，是她高二一年的同桌，个子很高，属于丰满偏胖型，高中的时候就对舞蹈情有独钟，一个月总要去两三次舞房，跟机构老师混得很熟。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一开始是想减肥，后来是彻底爱上了跳舞。 邓佳慧为人爽朗大方，是夏眠高中最好的朋友，哪怕高三夏眠去了尖子班，也一直跟她保持联繫，两人总是一起吃饭。 高三暑假那年，也是邓佳慧拉她去舞房的。 到底是有求于人，虽然没有收钱，夏眠也不好意思空手过去，于是买了几款网红奶茶店的夏日新品，一併带去了舞房。 她来到舞房的时候，邓佳慧正对着镜子压腿，一看见她，便激动地跑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顺便拎走了她的奶茶：「啊啊啊眠眠这款我想喝很久了！就知道你最爱我！么么哒！」 夏眠斜她一眼：「我看你是更想喝奶茶。」 「你这说的什么话，」邓佳慧把吸管插进杯子，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这款就几个限定门店出了，我家这边都买不到，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邓佳慧住在远郊，离最近的地铁站都有两公里，出门通勤一小时起，当年高中她就抱怨了很久，因为回家太麻烦，她只能住宿。 夏眠则在近郊。她原先住在老城区，最早开通地铁，父母小学买了近郊的房子，方便她上中学，当时那块开发不久，搬过去的时候她还因为路途太远难过了很久。 哪知道不过几年的功夫，夏眠家这一带成了地铁的最大中转站之一，好几条线都要经过这里，附近也自然而然建了众多的商场和网红打卡地，又是集初中部、高中部为一体的学区房，房价足够与近来政府最新打造的高新开发区摩天大厦媲美。 这件事常被夏眠父母拿出来津津乐道，说是人生中最成功的两件事，一个就是房子的投资，一个就是高三的夏眠。 夏眠轻哼一声：「你不减肥了？」 「减减减，减什么减，」邓佳慧指着自己，「你没发现我都瘦了好多吗？眠眠我跟你讲，谈恋爱是瘦下来的最好方法，你看我为个渣男哭了几场，人都成这样了，必须得好好补补。」 高三分班以后，邓佳慧换了个新同桌，是个成绩很好的男生，两人很聊得来，一来二去，就成了异性知己。 男生长相一般，生在长得高，成绩好，家境也不错，时间一长，邓佳慧就对他起了那么一点小心思。 后来两人上了大学，还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两个城市就隔了一个半小时的高铁。去年国庆，邓佳慧去他的城市玩了一次，一个深夜冲动，就跟他告白了。 一开始两人还甜甜蜜蜜，经常在空间互动。结果过了没多久就大吵小吵不断。 夏眠还记得去年跨年的夜晚，邓佳慧哭着给她打电话，说那个男生一边跟她分手，转头又去约了同城市的高中女同学去江边看跨年烟火。 本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结果那个男生毫无自知之明，邓佳慧念在高中情谊，没捨得删他好友，他就每过一段时间要来邓佳慧这找存在感，表示「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邓佳慧对他余情未了，还因为他的事情又哭了几场，终于在今年暑假大吵一架后，把那个男生拉黑，彻底断了联繫。 想到这里，作为故事的知情人，夏眠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啦。」 从前她都是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待邓佳慧的故事，现在这么一想，倒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感觉。 她又何尝不是因为江逸风的事情辗转反侧呢？ 「当然，」邓佳慧戳了戳她的小酒窝，「我早就好了，那种广撒网的海王渣男有什么值得我难过的？我要对自己好一点，练完舞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夏眠点头道好。 结果一练就到了天黑。 宅舞本身就比较随意，像这样一支简单的舞蹈，两三天就可以彻底学会，只要把动作记牢，做得流畅连贯就好。 夏眠的记忆力不错，对音乐节奏的把握有点天赋，邓佳慧带着她过了几遍之后，她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 第32页 邓佳慧的舞蹈老师下了课，恰好路过这间舞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热情地挽着夏眠的胳膊，问她考不考虑来舞房继续学，给她内部学员的优惠。 尽管知道老师带有部分推销的意图，被这么夸赞，夏眠的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雀跃。 从舞房出来，两人都是大汗淋漓。邓佳慧拿着湿毛巾擦脸，感嘆道：「还是有朋友陪着好，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眠眠，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六号。」 国庆人流量实在太大，夏眠就犹豫了那么几秒，七号的票被一抢而空，幸好生活出现了转机，六号晚上有一班车还在售票。 早一天晚一天回学校，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差别。唯一烦恼的，大概是录视频的时间要缩短一天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邓佳慧搂着她的肩膀，十分惆怅，「要是我也能去s城就好了，眠眠我真捨不得你。」 火锅店与预料之中的一样火爆。幸好两人提前排过号，没等多久就顺利进了店。 热气腾腾的火锅上了桌，邓佳慧夹了一筷子牛肉到夏眠碗里，面露八卦之色：「眠眠，你不是谈恋爱了吗？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啊？」 夏眠这一下午都没怎么看手机，包括现在，只是专注地跟她聊天。虽说这种尊重让身为闺蜜的邓佳慧很是感动，可换位思考一下，夏眠才谈几个月恋爱，小情侣不应该腻腻歪歪吗？ 她那会儿谈恋爱，就算朋友在身边，也忍不住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生怕错过了男朋友的消息。 对面的小姑娘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夏眠的性格一直很好，邓佳慧很少在她脸上看见这种犹豫迴避的表情，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她张了张嘴，一时许多猜测涌上心头：「眠眠，你……」 「我不知道，」夏眠低着头，搅动着碗里的蘸料，「我不知道这种算什么情况。」 在室友面前，她尚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面前是认识了三四年、知心知底的好闺蜜，她无法再像往常一样保持平静。 于是，夏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邓佳慧复述了一下。 两人边吃边聊，邓佳慧本来在用勺子捞虾滑，闻言一筷子插在虾滑上面，差点站起来：「眠眠你脾气太好了吧，这你也能忍？！」 「这叫谈恋爱吗，这叫受罪！！」 由于反应过大，邻座的客人频频侧目，邓佳慧自诩尴尬，连忙压低声音，「眠眠，我跟你说，你男朋友的表现跟那个狗男人前期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夏眠有点纠结，「他真的对我很好……」 「对你好能当饭吃吗？」说起这个，邓佳慧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前男友对我不好吗？给我写了半年的高数作业呢，高三去图书馆每次都站在地铁站门口接我，要不是这样我能以为他喜欢我？」 「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跟他吵架？我是发现他跟一个復读的女同学聊.骚，也要去图书馆也要帮她写作业……」 「我跟你说，男人就这样，对谁都一样，换个人也一样可以送礼物可以帮她写作业。他不是对你好，他是自我满足。这就是他攻略你的方式。他想追你才对你好，不对你好能追你吗？」 代入感极强，邓佳慧是真的很生气，说话也毫不含煳，「眠眠，你听我的，你男朋友八成是出轨了，就算没出轨，他游戏上肯定有一大堆妹妹，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给你发消息？外面有更好的呗。」 「你要是不想被伤太深，就及时止损，赶紧跟他分手！」 第19章 套路第十九天 他的珍宝 酒店顶楼的包厢，水晶灯折射出华丽璀璨的光泽，身后是二百七十度的观景落地窗，可以将s城外滩夜晚的风光尽收眼底。 「还是咱们帮主阔绰啊！」一个年轻男生闷了一大口酒，搂着身边人的胳膊，醉醺醺地说道，「我这辈子能来这酒店吃一次饭，也算是值了……」 「帮主这次请咱们吃饭花了不少钱吧？这也太不好意思了，以后帮主去我家玩，我一定好好招待帮主！」 「还好，」江逸风语气淡淡，「没多少钱。」 他家是这家酒店的至尊vip客户，即便是国庆这种爆满的节假日，也可以走私人通道，留下一间包厢。 至于今晚的消费，他向来刷的是父亲的卡，根本没注意花了多少钱。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没有喝尽兴的话，你们随便点，记我帐上就好。」 于是，艷羡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刘妍朵身上。 毕竟谁人不知，刘妍朵可是「帮主夫人」。 她的吃惊程度不比众人小。 她自诩家境不错，供她去大城市的独立学院读大学，学的还是艺术专业，给的生活费也不少，足够让她在游戏里表现出白富美的模样。 今日来聚会，她特意换上了自己最贵的裙子，画了个大方漂亮的妆，背着某家旧款但是价格不菲的包包，就是想在富二代帮主面前挣个面子。 哪知道帮主比她想像中的有钱太多，只比她大一岁，而且长得年轻帅气，又是s城本地人，眼尾随意一挑，又野又欲，光是看两眼就让刘妍朵脸红得不行。 她暗暗坚定了把江逸风拿下的心。 她连回学校的票都没有买，还特意叫来了室友…… 第33页 正想着，刘妍朵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江逸风在看手机，不知看见了什么，俊眉微微拧起。 她主动向前一步，小声问道：「帮主，你这几天有空吗，我们想逛逛s城……」 江逸风摁灭手机屏幕，淡淡地嗯了一声。 * 【阿逸，七号晚上有空吗？我想约你出来吃个饭。】 【可以。这两天我有朋友来s城，我就不去接你了。】 看见这条回復已经是早上了，夏眠躺在床上，注视着手机，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昨晚练完舞，自欺欺人一般，她特意在零点之后给江逸风发了消息，怕自己收到意料之外的回覆，会彻夜难眠。 其实自从一号那晚邓佳慧劝她分手，她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了。 翻着屏幕上被【早安】【晚安】占据的聊天记录，夏眠想，这恋爱谈的，确实没什么意思。 也许邓佳慧说得没错。 那个念头在脑海里徘徊已久，她与江逸风之间，缺的，也不过是有人主动说出这句话。 今天是10月5号，夏眠与邓佳慧约定的拍摄视频的日子。 这两天来舞房的学生特别多，拍摄视频又有要求，恰好夏母去值班，夏父带毕业班，夏眠家中无人，她思来想去，还是把地点定在了自己家。 夏眠洗漱好，坐在客厅里化妆，有人摁响了门铃。 邓佳慧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扛着她的□□短炮来了。 夏眠目瞪口呆：「这也太专业了吧？」 夏眠自己有相机，直播架也带回了家，只是没有邓佳慧那么隆重。 「这也叫专业？你是没见过真正的舞台，」邓佳慧对此十分鄙夷，又从她的双肩包里翻出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酱酱～看，战袍！」 是一套jk制服。 柠檬海盐的黄蓝配色，像是软糯的芝士与海浪碰撞，有一种夏日小清新的甜美感。 「这是我高中的时候买的裙子，码子买小了，穿不下，我太喜欢它的配色了，没捨得出掉，就一直留着镇衣柜，」邓佳慧给夏眠展示她的小裙子，「衬衫领结我也带来了，但是衬衫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大……」 「短袖衬衫吗？」夏眠想了想，「我有。」 她有一件类似的夏装，领口有铃兰花刺绣，一时兴起买下来的，结果不知道怎么搭配衣服，几乎没有穿过。 「太好了！」邓佳慧一脸兴奋，忙不迭地把夏眠往卧室推，「快去换快去换，我给你带了别针，裙子穿大了等会我帮你固定一下，我们再扎个双马尾，头髮卷一卷，绝了！」 夏眠：「……」 如果方莉也在场，她们应该会很有话题。 夏眠走出卧室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 她高中晨会那套校服也是这种版型，墨蓝色百褶裙与格纹衬衫，配上同色系蝴蝶结，因此家里短袜玛丽珍都有，轻轻松松凑了一套。 只是扎头髮的时候，夏眠还是耐不住羞耻，没有按邓佳慧的说法扎双马尾，而是别了一个呆萌可爱的小黄鸭发卡。 邓佳慧本来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看见夏眠，眼睛都瞪直了：「老婆！！」 夏眠：「……」 她一脸黑线：「你矜持一点。」 「真的，老婆，你看见我的口水呸我的眼泪了吗，」邓佳慧一个虎扑，搂住了她的肩膀，「你直接把视频改成《欢迎报考s城大学》得了，网上那些lsp绝对疯掉！」 夏眠：「……」 倒也不至于这样。 「老婆老婆，你听我说，」邓佳慧掏出了她的捲髮棒，「我改变主意了，老婆你披头髮一样好看，我们把这里弄卷一点……」 一番折腾下来，夏眠的发尾弄了一点法式小波浪，更添几分甜美。 最后，邓佳慧一锤定音：「老婆你自己化的这个就很上镜，不用化妆了，我们清纯裸妆就能吊打所有人！」 被这么夸了一番，夏眠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恍惚间想起了自己上一次这么盛装打扮的时候。 那次也是满怀期待，却落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她最终没有自拍，而是带着邓佳慧来到卧室，「拍吧。」 拍完她就可以收拾行李了。 邓佳慧比了个ok的手势，连接上夏眠准备的蓝牙音箱，开始放音乐。 没日没夜地练了几天，许多动作已经烂熟于心，夏眠跟着节拍，认认真真地跳了起来。 一遍跳完，没有一次卡顿，她自认为应该做得不错，只是抬头去看，邓佳慧却盯着相机屏幕，眉头皱起。 夏眠不解地问：「慧慧？」 「我总觉得离我想像中的完美大片还差了点什么，」邓佳慧托着下巴，「老婆，你这是在高考吗？」 不得不说，邓佳慧确实一语惊醒梦中人。视频里的夏眠始终一脸严肃，一板一眼地做着动作，如同解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根据记忆列下满满的公式。 「初恋感，初恋感！」她凑上来，掐了掐夏眠的脸，拉出了一个笑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眠眠，你跳舞的时候在想什么？把你的小酒窝露出来！」 夏眠当然是笑不出来的。 她全程都在想下一个动作到底是什么。 「你啊你，」邓佳慧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唉，遇到渣男，不怪你，你想想你的初恋啊，那种青涩的爱慕的感觉，或者想想开心的事，比如咬一大口巧克力，我们再来一遍？」 第34页 夏眠轻轻点头。 于是又连着重新跳了四五遍。 她特意把全身镜搬了过来，在镜子里观察自己的表情。 从想与江逸风的甜蜜日常到想吃美食，再到回忆童年时那些轻松和愉悦……但怎么笑，似乎都差了点什么。 直到她想起那一个人。 想起高中的时候，坐在晚自习教室里，生怕身边的同学注意到，把书本垒起，挡住他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写下回信。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邓佳慧激动极了，「眠眠你保持住！」 音乐声忽然被打断，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她们点的外卖。 外卖小哥在电话里抱怨：「你们有人在家吗？我都敲了半天门了！」 夏眠连连道歉，开门拿了外卖，好不容易送走外卖小哥，隔壁的门却打开了。 一身家居服的许星榆站在门口，温和的目光里难得闪过错愣之色。 空气一时凝滞。 夏眠结巴：「学、学长……」 啊啊啊啊啊啊。 这也太羞耻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许星榆以手抵唇，眼里又恢復了温柔从容的笑意，「我刚刚听见很重的敲门声，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学妹这是……？」 「是给学生会录的一个宣传视频，」夏眠窘迫极了，根本不敢看许星榆的眼睛，「刚刚是外卖小哥在敲门，吵到学长了不好意思，我继续录视频去啦！」 几乎是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关门，留下「嘭」的一声响，像只受惊的兔子。 许星榆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回到房间，目光落在桌上的透明摆件上。 树脂封存的两片蓝色绣球花瓣，手法有些生涩，可以看得见不少小小的气泡，表面也不算平整，摸起来坑坑洼洼，十分粗糙。 他的眸色微深，修长冷白的手指摩挲着摆件并不光滑的表面，仿佛捧着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宝。 其实没必要落荒而逃，他想。 明明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像一颗拭尽灰尘，露出原本明亮光泽的珍珠。 第20章 套路第二十天 许星榆的电话 夏眠几乎是逃回了房间，脸上仍有尚未褪去的热意。还在调试相机的邓佳慧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了？外卖小哥很帅？」 夏眠勐地摇头：「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邓佳慧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害羞啊眠眠，等你甩开渣男，外面的男人大把的，以后咱们也可以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坏女人。」 夏眠心想，看来那场失败的恋爱确实让邓佳慧大彻大悟。 正想着，却见邓佳慧瞥她一眼：「算了，只有我是坏女人，咱们眠眠是乖乖女。」 夏眠：「……」 「不服？」邓佳慧挑眉，「接过吻没？就你那谈恋爱，小学生过家家吧？」 夏眠轻咳两声，默默地闭嘴了。 「不过你这个状态倒是不错，」邓佳慧凑过来，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来来来，咱们趁热打铁，再来一遍就吃饭，争取一遍过！」 * 许是邓佳慧的鼓励真的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这一遍，夏眠跳得很顺利，全程都没有崩表情，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一直挂在脸上。 录完视频，邓佳慧重重地在她脸上「啵」了一口：「老婆我太有成就感了！果然这几年跟我爹学摄影没白干！」 夏眠真诚地说道：「慧慧，谢谢你。」 「咱两之间谁跟谁啊，有什么好道谢的？」邓佳慧瞪她，「要不是那段时间你陪着我，我早就抑郁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小姑娘一脸严肃：「不准说这种话，不是说要做坏女人吗？」 邓佳慧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不说不说，我要做坏女人，吊打所有坏男人！」 夏眠跟着点头：「嗯！」 邓佳慧离开之前把视频传给了夏眠，夏眠打开电脑，开始剪辑修图，在六号上午把视频发给了主席。 她是晚上六点半的高铁，来不及吃晚饭，便准备提前去高铁站解决。 家里的门被敲响。 夏眠以为是快递小哥，第一时间跑过去开了门，门后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许星榆。 他穿着浅卡其色的外套，鼻樑上架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文又清隽。 撞见夏眠错愣的目光，许星榆晃了晃手机，无奈地做了个口型：「你听。」 夏母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里传来：「眠眠在吗——」 此时此刻，如果地上有条缝，夏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妈妈到底想做什么啊啊啊！ 手机已经递到了面前，夏眠只好道：「妈妈，怎么了？」 「你这孩子怎么连电话都不接？妈今天晚上同事聚会，就不送你了啊，」夏母叨叨道，「我刚打电话问了，小许在家，让他送你一趟吧。」 夏眠下意识就要拒绝：「妈妈，学长他也有自己的事，你怎么天天麻烦人家……」 「不麻烦，」许星榆温和的嗓音适时响起，「我也是今晚的车，我们顺路。」 「就是啊！」夏母接话道，「你看你买的什么车票，八点半才到高铁，到学校得快十点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妈妈怎么放心？赶紧让小许陪你去。」 第35页 说完，她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夏眠尴尬到不行，捂住发烫的脸，「那……那就麻烦学长了。」 「没关系，」许星榆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一个人在外面，确实要以安全为重。」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许星榆的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这里是802吗？」 对上许星榆疑惑的视线，夏眠连忙解释道：「是我是我！这里是802！」 她把放在沙发上的箱子抱了过来，「学长你先进来吧。」 许星榆的视线在那个箱子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温声道：「好。」 箱子重量不低，寄出去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夏眠还选择了保价，又要格外支付一笔保险。快递小哥给称好之后，让夏眠下单付款。 夏眠目送他离开，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关上了门。 她填了江逸风的地址。 虽然心里抱有一丝侥倖，夏眠还是觉得，明天的谈话必然会失败。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拆封，终于可以还给他了。 或许在把它们完好无损地放进收纳箱的时候，她已经料到这个结局了吧。 她沉默了太久，便是许星榆也发觉不对。他注视着她，忽然开口道：「学妹。」 夏眠诧异地看过去。 他的掌心躺着两根棒棒糖。 一个柠檬味，一个桃子味。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送了我几块巧克力，」许星榆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说不出的耐心细腻，「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 那是她当时说过的话。 「这是中午上楼的时候，两个小朋友给我的，」他把粉色的桃子味递给她，「柠檬味太酸，就不让你吃了，桃子可以吗？」 塑料纸的包装将灯光切割成碎片，有着日光一般的温柔。 夏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 回程路上，夏眠本以为会很尴尬，哪知道许星榆风度又绅士，主动找的话题也很贴合她的心意，无论是大体还是细节都看不出一点纰漏。 若非亲眼所见，夏眠很难把现在的许星榆与当年的小哥哥联繫在一起。 ……江逸风比不上他。 夏眠心想。 江逸风读的风景园林，是从艺术生走上来的。他所谓的主席、部长，大多靠他用钱砸出来的好人缘。 他像一个空架子，一旦失去了金钱的装饰，就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但许星榆不一样。 夏眠甚至觉得，江逸风花钱僱佣他这种行为，是一种羞辱。 可许星榆为什么要答应他呢？因为开价高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夏眠没有打听别人八卦的爱好。 更令她在意的，是这场向江逸风的邀约。 她提前表示自己请客，江逸风虽是诧异，但并未听出她的异常，只是说自己中午有个聚会，晚上尽量准时到场。 这句话一说出来，夏眠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还是出了门。 过了国庆之后，s城正式进入了秋天。夏眠换上姜黄色格纹的长袖与白色抽绳长裙，看上去安静又温柔。 这是一家日式料理店，风靡几大一线城市的网红餐厅，江逸风曾在聊天中无意提过，被夏眠记在了备忘录里。 即便是国庆最后一天假期，夜晚的餐厅依然十分火爆。 餐厅没有上线线上取号功能，为了排到晚市的号码，夏眠三点半就来到餐厅，即便如此，等位的凳子上也坐满了人。 好不容易排到夏眠，窗外的天已经有了黑的趋势。 服务员见她精心打扮，猜到她是在等人，便特意把她领到了靠窗的座位，「小姐姐怎么一个人？是在等男朋友吗？」 小姑娘笑得乖巧：「是在等人。」 她还是换掉了「男朋友」这个称唿。 五点半了。 江逸风的消息还停留在上午十一点，说是自己中午有聚会，让夏眠先去等位置。 还不算晚，没有到正式饭点。 夏眠深吸一口气，拍了一张桌子的照片发给江逸风：【我进来啦，你到哪里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她收到了江逸风的回覆：【在开车。】 在路上。 夏眠撑着下巴，有些惆怅地看向窗外，现在是晚高峰，他如果开车过来，要堵很久吧。 这么火爆的餐厅，她一直占着座位不点菜，会不会被赶出去？ 但凡他早出门一点…… 夏眠没有想下去。 她知道，以江逸风自傲的性格，他是不可能为她着想的。 ……又不是人人都是许星榆。 夏眠先点了几款造型精緻的寿司，让桌子看上去没有那么寒碜。 而后继续等人。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电量从80%到40%，又过了一个小时。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姐姐，过来换了几轮茶水，见她迟迟没有动筷，多问了一句：「小姐姐，看你在这坐很久了，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啊？」 她也是过来人，这小姑娘一看就是精心打扮来见男朋友的，这都等了多久了，她男朋友怎么还不来？也太过分了吧。 再加上小姐姐精緻漂亮的一张脸，便是她一个女生看了都觉得心动，什么样的男的能把这样的女朋友晾在旁边不管啊？ 第36页 好像是有预兆一般，夏眠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江逸风打来的电话。 「不好意思啊眠眠，」他的语气依然云淡风轻，「市区这边太堵了，我走了高速，十五分钟应该就能到了……」 「嘟——嘟——嘟」。 电话占线了。 咦？ 夏眠回拨过去，得到的消息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五分钟后，微信弹出了两条新消息。 【江逸风】：我有个朋友出车祸了。 【江逸风】：眠眠，对不起，我得赶去医院，下次陪你吃饭好吗？ 夏眠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手指微微攥紧，手机滚烫的温度传来，烧得她的心也一併疼痛了起来。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江逸风就是这样的人。 那一点点侥倖、一点点耐心与希冀，被他亲手，像擦拭灰尘一样，抹得干干净净。 周围是人来人往，夏眠夹在人流之中，从未感到如此惊慌和无助。 她苍白着脸，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像是做出了什么极大的决定一般，打开了通讯录。 她的指腹落在了屏幕上。 【备註名：许星榆】 第21章 套路第二十一天 【文案】捉姦、分手……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 夏眠心跳如擂鼓，手指反覆摩挲着屏幕，却迟迟没有拨出那通电话。 要打给许星榆吗？ 她和许星榆是什么关系？ 只见过几面的邻居？ 通过江逸风认识的僱佣与被僱佣者？ 无论是哪个, 似乎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更何况，她该以什么理由打给许星榆呢？ 现在是晚饭时间，又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大家都很忙，许星榆也有自己的事，他再万能，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准时出现。 如果许星榆没有接通, 她又该怎么办？一个人回去吗？ 夏眠的手指反反覆覆刷着屏幕，目光从那些联繫人上逐一扫过。 爸爸、妈妈、江逸风、初中闺蜜、高中闺蜜、大学室友…… 没有一个人这么真实地参与过她和江逸风的事，她在打出电话之前，要先做好解释两个小时的准备, 到时候先绷不住情绪的肯定是自己。 周围人来人往, 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员小姐姐来到她面前, 捧着一个平板，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小姐姐, 我们店的规定用餐时间是90分钟，我看您这边已经开台86分钟了, 外面还有很多顾客在排队，请问您是……」 看着面前几盘一口没有动过的寿司, 夏眠垂眸, 轻声道：「结帐吧，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服务员小姐姐点点头，动作利索地给她包装好。 这家店的包装袋设计得很精美，以粉红樱花为主色调, 像是一场浪漫的恋爱，店里的顾客也以年轻的小情侣居多，菜单里还有特别推出的樱花限定款情侣套餐。 但这些都与夏眠无关。 她像一个局外人，身处闹市，心却静如死灰，麻木而机械地走出日料店，来到了一家奶茶店。 国庆节商场的流量爆满，这一层又全是网红奶茶，几乎没有店不是排起长队，忙得不可开交。 夏眠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点了一杯最基本的奶茶，乌龙茶底，奥利奥奶盖，再加上麻薯、黑糖珍珠、布丁，是几乎可以齁死人的甜度。 点单的时候，前面还有46单预备制作，小程序估计的等待时长是至少三十分钟。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不然就在这坐到商场关门吧。 可又有些不甘心。 夏眠反反覆覆地打开手机屏幕，点进联繫人又退回主屏幕，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拨出了那个电话。 「嘟——嘟——嘟」。 同样的声音。 像夏眠的心跳一样。 这是漫长的三十秒钟。 忙音每响起一下，夏眠的心就重重一跳。 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残忍地腐蚀着她的心脏。 在那个机械的「对不起」响起之前，夏眠飞快地摁掉了电话。 她抚摸着躁动不安的胸口，心想，其实早就猜到是这样。 今天又不是学长的工作时间，他没有义务秒接通他的电话。就算是平时，他也有自己的事，他们又不是无时无刻都联繫。 数科院那边应该很忙吧，还有各种各样的创新创业大赛，学长已经大三了，还要准备考研……哪有这么多心思跟她和江逸风过家家。 这本就是她自己的事。 她有些疲惫，下意识想要伸手揉一揉眼睛，想起今天出门前报復性画的壮胆妆，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眼影。 还有眼线这种反人类的东西。 脑海里的思绪转得飞快，眼睛不经意间瞥到屏幕，却发现屏幕是亮的。 夏眠怔住。 【来电显示：许星榆】 * 夜色已深，今天的男生寝室却显得颇为热闹。 许星榆下午在图书馆改论文，之后路过行政楼，偶遇了老师，一聊就是两个小时。本准备先去食堂吃个饭再回寝室，室友却急急忙忙地打来电话，说是有急事，让他二十分钟之内赶紧回来。 许星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骑上自行车，加速跑回了寝室。等他站在寝室门口，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却被推开了。 第37页 接着就是一声振雷般的「surprise！」。 三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头顶生日帽，身挂五彩灯，手里捧着礼花和蛋糕。 寝室的正中央还拉了条横幅，「祝许星榆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许星榆：「……」 他按着太阳穴，把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忍了很久才勉强保持温和的声线：「你们在搞什么？」 「祝你生日快乐啊许哥！」杨斌咧嘴一笑，头顶的生日帽差点滑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感谢许哥这一年对寝室的付出！感谢许哥对我生意的支持！」 许星榆：「……」 他有些哭笑不得：「谢谢你们，但今天不是我生日。」 身边的室友差点没拿稳生日蛋糕：「你□□资料上不是写着十月七号吗？你知道这次我们筹备了多久吗！」 许星榆这人就跟个纸片人似的，没脾气没喜好，他们为订一个什么样的蛋糕争了好久，还有送礼物，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准备等当天来问问正主呢。 「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很受宠若惊，」许星榆无奈地嘆了口气，「今天真的不是我生日，我生日在下个月，农历十月初七。」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横幅的意思，大家公认我辈分最高？那我就不客气了。」 众室友：「…………」 就知道这狗男人嘴里没两句正经话。 白忙活一场，闹了个大笑话，还差点给人当孙子，怎一亏字了得。 准备的东西都没办法拿出来了，他们灰心丧气地收拾寝室，还得负责把那些纸屑碎片打扫干净。 许星榆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觉得十分难得。 刚来寝室的时候，他是寝室长，卫生都是他来收拾，这些男生一个塞一个懒散，体.味又重，让他洁癖发作，一天至少喷三遍香水。 后面把他们逐一收拾了，不仅心甘情愿叫哥，生活习惯也改了不少，寝室氛围也逐渐和谐起来。 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忽然看见亮光闪过，似乎是个电话。 想接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屏幕上有一条未接来电，备註是【a眠眠】。 这么多年过去，夏眠没有更换过手机号码，归属地还是h市。 这串数字，许星榆烂熟于心。每次更换手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存下这串号码，把联繫人设为置顶。 然而这些年，只有他深夜一遍又一遍地看备註，小心翼翼却又没有勇气拨通。 对方主动打来，还是头一回。 许星榆转身去了阳台。 电话打到第三通，对面终于接听。 一句「眠眠」差点脱口而出，许星榆揉着发烫的耳垂，嗓音平稳清冽，「学妹？」 电话里人声嘈杂，许星榆耐心地等待，像一位优秀的猎人。 终于，嘈杂的人声散去，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的电流，随着秋夜的晚风一併传入耳内：「学长……」 「学长，」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隐隐带了一点哭腔，「吃晚饭了吗？」 许星榆几乎下意识回答：「没有。」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是七点半。 还好，不算太晚。 电话那边的小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开口：「我也没有。学长，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话说到这一步，许星榆已经能猜出事情的始末。 他皱起眉，江逸风那个混蛋。 「当然可以，」他的声音轻缓下来，「你在哪里？地址发给我。」 夏眠告诉了他这个购物中心的名字。 「给我半个小时，」许星榆的语气难得有几分急促，「想吃什么，先去店里等我好吗？我不挑，吃什么都可以。」 同样的话，同样是在店里等他。 然而与江逸风的漫不经心不同，他的语气真实有力，夏眠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急切。 她听见了推门的声音，还有几个男生的声音，似乎在问许星榆准备去哪里。 夏眠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那是一种，江逸风从来没有给过她的，信任感与安全感。 「火锅。」 她哑着声音，重复道：「想吃火锅。」 滚烫的……很热很辣的东西。 这样的话，如果哭了出来，就不丢人了。 许星榆毫不犹豫地回復道：「好。」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他走得急，关门的力道大，身后几个室友急急忙忙喊他： 「喂喂餵许哥你干嘛！」 「蛋糕不吃了？放久了要坏的！」 「虽然选错了日子，但兄弟们的好心你不能浪费啊！」 可惜许星榆根本没回头。 室友具体说了些什么，夏眠没听清，只听见了唿唿的风声。 她忍不住说道：「不好意思学长，贸然约你出来……这顿饭我请学长吃！」 「学妹，」许星榆大步走出宿舍楼，听见她的声音，才低低地笑了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要请，也是我来请。」 他忽然觉得，填错了个人信息，也没什么不好。 藉口虽拙劣，却很管用。 * 直到电话挂断，夏眠的脑子里还回放着那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第38页 今天是他的生日…… 怎么就这么巧呢？！ 夏眠欲哭无泪了。 她手里只有一杯齁得要死的奶茶，以及几盒已经凉透了的寿司，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贸然约许星榆出来吃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人家还要请客，她的面子该往哪里放？ 夏眠纠结半天，上楼时路过了一家手工巧克力店，恰好这个点人不是很多，她赶紧冲进去买了个包装最漂亮的礼盒。 服务员小姐姐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帮她拿了一张生日贺卡，用纸袋细心地包装好，这才笑眯眯地递给了她：「请拿好您的商品，祝您生活愉快。」 夏眠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粗略地逛了一下楼层，选了一家看起来最辣的重庆老火锅，果断走了过去，把店名发给许星榆。 对方还未回復。 人流量最大的晚饭点已经过去，现在的人比之前少了不少，顾客陆续从店里走出来。 没等几分钟，夏眠顺利坐到了位置。 接着又是等待。 她吸了一口齁死人的奶茶，勉强咽下肚，距离跟许星榆打完电话已经过了27分钟。 面前忽然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许星榆在她对面坐下，许是被风吹过，他的头髮略微有些凌乱，与他过往干净整洁的模样有所不同，却又更添几分随性慵懒。 江逸风就很喜欢这样。 衬衫扣子永远不扣到最上面一颗，穿外套的时候总是敞开着衣襟，眼眸微微一挑，笑得恣意又潇洒。 或者，耍帅的不良少年，幼稚得像高中生一样。 「还好，借了辆摩托车过来的，来得不算晚，」许星榆的声音令夏眠抽回思绪，「点餐了么？」 夏眠像是开小差被班主任撞了个正着，脸上泛起热意，乖乖地摇头：「没有，等你来一起点。」 许星榆嗯了一声，把菜单交给她，「我不挑，都可以。」 夏眠其实不是很饿，折腾了那么久又喝了几口奶茶，早就没有飢饿感了。 但已经坐在了这里，总要吃点东西。 锅底自带两只牛蛙和两个鱼头，夏眠又添了一份肥牛，点了两份素菜，半份粉丝。 许星榆拿起菜单扫了一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直接递给了服务员。 等下好单，他才回头看向夏眠，眼里带了点笑意，「我以为你会点丸子。本来想着，我不喜欢吃丸子，但如果你点了，吃两个也不要紧。」 夏眠诚实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喜欢吃丸子。」 虾棒蟹棒牛肉丸鱼丸鱼籽福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都不太喜欢。 想了想，她又补充：「器官也几乎不吃。」 许星榆支着下巴，笑着问她：「葱和香菜？」 夏眠果断道：「香菜！加两大勺拌牛肉酱！」 他温和道：「真巧，我也喜欢吃香菜。」 话题就这么被轻易撇开了。 从喜欢的火锅配料，再到口味与爱吃的菜，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许久。 店家主打的牛蛙现煮，一个锅要煮二十分钟，本以为等待的过程会很漫长，没想到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热气腾腾的锅便被端了上来。 火沸腾还要一段时间，夏眠想起什么，把身边的手提袋递给许星榆：「学长，生日快乐。」 「给我的？」他惊讶地挑了下眉，「谢谢学妹。」 「我也是临时买的，」夏眠不好意思地说道，「学长看看喜不喜欢？」 许星榆笑了笑：「有礼物收，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依照夏眠的要求，把礼盒从手提袋中抽出，只是礼盒刚好卡在购物袋里，抽出来的是一张贺卡。 金色丝带的包装，精緻得像一份新的礼物，店员小姐姐别出心裁，在封口的地方插上了一枝小小的仿真玫瑰。 看着许星榆耐心抚摸玫瑰的模样，夏眠的脸几乎要烧起来：店员果然误会了，早知道她就解释一句送给普通朋友了…… 不过，也许人家本来就是这个包装。 许星榆神色如常地将贺卡放回，拿起了筷子，「学妹，吃饭吧。」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贺卡的事。 夏眠捞了一勺牛蛙在碗里，看着锅里通红滚烫的辣椒，顿生悔意。 其实她不太能吃辣，以前都吃得很清淡，还是大学这一年跟方莉她们出去胡吃海喝，这才开始接触到辣锅。 这种程度的重庆火锅，哪怕开到s城的时候，配方根据当地人的口味已经经过改良，对夏眠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她慢吞吞地吃掉了牛蛙两条腿上的肉。 一开始好像没什么感觉，牛蛙入口即化，煮得很鲜嫩，肉质也很有嚼劲。然而吞咽的过程中，后劲上头，呛得夏眠连连咳嗽，几乎要掉下眼泪。 对面的许星榆适时递来一杯酸梅汁。 比起夏眠的狼狈，他就要从容许多。只是额头的薄汗与微红的脸颊仍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即便如此，他还是吃得很优雅，没有一丝一毫外露的情绪，甚至有心情和夏眠开玩笑：「很久之前，我看过一篇文章，是关于辣口风靡全国的原因分析。」 为什么「辣锅」成了年轻人或者聚餐的常态？ 「笔者说，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受虐心理，一起吃辣，相当于一起受虐，可以增进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他又夹了一只牛蛙，笑着说道，「我和学妹现在，也是一起吃过辣的战友了吧？」 第39页 夏眠勐灌了好几口酸梅汤，已经不再咳嗽。 她本想也对许星榆笑一笑，然而听见他这么说，眼睛不自禁地感到酸涩，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好像有点丢脸，慌忙解释道：「学长我……」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眼泪直接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许星榆撕开包装，将一张湿巾递给她，温声道，「别哭。」 「有个问题想问学妹很久了。学妹突然约我吃饭，是因为……你男朋友吗？」 夏眠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他还算什么男朋友。」 * s城第一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逸风确实在高速上开车。 今天中午是帮会的最后一场聚会，有一半人昨天就已经离开s城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固定队的队友，私底下开了个小包间，聊了许久，其中就包括朵朵。 朵朵表示自己国庆不调休，昨天室友也过来了，她想跟室友在s城玩两天再走。 江逸风是半个东道主，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还把自己的电话报给了她。 朵朵清纯可人，有着一双白皙笔挺的长腿，十分吸晴。与他说话的时候，眼里似乎闪着星星，全然一副见到心上人满怀憧憬的小女儿姿态。 江逸风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与夏眠在一起之后才收敛许多。如今被朵朵这么一注视，心里那种躁.意又上来了。 算算时间，从追夏眠开始，他有半年多没碰过女人了。 他自诩对夏眠已经够好，为了她还收敛了那么多，夏眠却仗着他的宠爱一而再再而三甩他脸色。 要不是有赌约在身，江逸风早就跟她翻脸了。 因此，当他在高速上接到了朵朵室友打来的求助电话，没有什么犹豫就掉了头，开向了医院。 他确实有几分气夏眠的意思。 夏眠能生气，能甩脸色，他就不能生气了吗？ 有谁规定他一定要哄着夏眠？ 朵朵来参加游戏的线下聚会，他是半个东道主，给了人家电话，眼下朵朵出了车祸，人被送去了医院，他于情于理都要对人家的安危负责。 哪天吃饭不是吃？夏眠会理解他的。 比起一顿微不足道的饭，自然是人命更重要。 尽管朵朵只是路过，根本没有受伤，是自己要求要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的。 尽管室友焦急地打电话来，是因为朵朵手机没电关机，没有及时回她电话。 那又如何呢？ 赶到医院的时候，朵朵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抚摸着怀里温软的娇.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明艷脸蛋，江逸风喉结滚了滚，没有推开她。 「帮主，我真的快吓死了……」刘妍朵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男人起伏的唿吸，一时红了脸，哭得更加娇柔，「谢谢你帮主……我也没有想到我室友会打电话给你，她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我是不是影响到你的生活了？」 江逸风淡声道：「没有。」 他摸了摸刘妍朵的长髮以示安抚，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了震。 是夏眠的电话。 江逸风没怎么犹豫，右滑接听。 * 电话打通了。 夏眠的眼眶还有点湿，但没有真正哭出来。在许星榆鼓励的目光下，她主动开口：「阿逸。」 江逸风嗯了一声。 「你还在医院吗？」 「对，」江逸风道，「在第一医院，有点远，你回去了吗？」 语气平静如常，似乎与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夏眠也不知道自己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吧。 有些事，只有面对面才说得清。她这通电话，不过是想再听一听江逸风的解释。 她想知道，他能不能挽回她。 他想不想挽回她。 「我刚刚吃完饭，准备回去啦……」 一句话尚未说完，她清晰地听见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 「帮主，你在跟你女朋友打电话吗？我们这样……她会不会误会啊？」 女孩子的声音。 娇俏的、柔媚的，听得这样清晰，让夏眠竟是产生了大胆的猜测，他们两个，是不是没有距离？ 她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追逐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做什么呢？ 人家根本不在乎。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自作多情罢了。 「帮主」。 那天的聊天记录，「帮主夫人」果然是有的吧？ 她就说那天江逸风的反应有点奇怪，原来是心虚了。 许多蛛丝马迹串在一起，都有了结果。 夏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像只断了线的木偶。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许星榆问她：「想过去看看吗？」 看？看什么？证明江逸风真的出轨了？ 寻找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夏眠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许星榆。 他的目光温柔有力，像是深邃的大海，那是最干净、最澄澈的湛蓝色，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真好啊，学长。 永远这么从容不迫，这么温柔耐心。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他肯定可以理智冷静地处理好吧？ 第40页 可惜夏眠是夏眠。 夏眠只是一个软弱的小废物罢了。 只有在许星榆鼓励的目光下，才有了那么一点勇气—— 「好。」 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她要把这句话，当面说给江逸风听。 * 许星榆结了帐，带着夏眠走出了商场。 夏眠的脚步有些虚浮，他便拉住了她的手——握着的是手腕，一个十分绅士的距离，不带一丝一毫的暧昧。 这让夏眠很有安全感。 只是等夏眠看见许星榆的「交通工具」后，还是被惊讶了一把。 是一辆……摩托车。 黑红的车身，飘逸又炫酷，像是那些富家子弟用来耍帅的道具，与许星榆的气质完全不符。 他却很是淡定地跳上了车，把头盔丢给了夏眠：「自己可以上来吗？」 夏眠点点头，乖乖地把头盔戴好，坐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学长，你居然会开这个？」 也难怪她惊讶。 在夏眠的心目中，许星榆就是那种穿着白衬衫，骑着自行车，走在满是梧桐落叶的大道上，像极了初恋的模样。 结果初恋摇身一变，成了穿着黑色皮衣、吹着口哨耍帅的酷哥。 怎么看都十分违和。 「会一点，」许星榆的嗓音清润，有几分半开玩笑的意思，「放心，我一定把你保护好，就算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 ……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许星榆似乎也意识到说出的话有些变了味，于是又补了一句：「这是阿姨的託付。」 夏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轻松的笑意：「我妈妈她就喜欢这样乱给人扣帽子，学长你不要太有压力啦。」 许星榆挑了挑眉：「那你是不信我的车技？」 夏眠：「……」 学长也会做这种略显轻佻的动作吗…… 惊讶归惊讶，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好，等许星榆发动引擎。 只是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颠簸的时候，她下意识抱住他，又触电般收回手，勾住了他的牛仔外套。 许星榆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是清新的皂香味，有点像柠檬。 大街依然拥堵，摩托车在小道上疾驰，带起一阵晚风。 秋夜的风分明是凉爽的，却无端地生起几分热意。像是夏日的阳光照下来，那种无处不在的，缓慢攀升的温度。 有点热。 夏眠想。 许星榆对这一块的街道似乎十分熟悉，自如地穿梭过大街小巷，根本无需看导航。 哪怕是江逸风，车里也永远会有导航的播报声。 他永远不会走在市区的小巷里，一来是开车不方便，二来，这里不是江逸风长大的地方。 夏眠曾听过不少有关江逸风的八卦。据说他家原本住在远郊，重新规划后划进了s城，而后又拆迁，分了一大笔钱，这才有了江家起家的第一桶金。 拆二代，暴发户。 一层一层的好运光环，确实让人羡慕。可退去那些光环后，又有什么呢？ 傲慢，自大，品德败坏，一颗腐朽又泥泞的心。 仿佛只是吹过了一阵风，车停在了第一医院前。 夜晚的医院仍然灯火通明，庞大的建筑压迫感十足，无声地吞吐着人群。 夏眠先跳下了车。 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她的腿有些僵硬，差点站不稳。许星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他的指尖与她的手指相触，像是沾了火星，有温度在不断上升。 许星榆却很快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去停车，在这里等我一下。」 许是集中精神太久，他也感到了热意，扣子开了两颗，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夏眠急匆匆地收回视线，小声道：「好。」 没过一会儿，许星榆拎着两个手提袋走了出来。 奶茶已经喝完，巧克力和寿司还没吃，刚才一路颠簸，一直挂在车笼头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最初的造型。 「走吧，去哪一间？」 来这里本就是一时冲动，夏眠都没法确定他们有没有来对地方，完全没有头绪。 许星榆沉吟片刻，问她：「江逸风是开车过来的吗？」 他很贴心地把称唿由「你男朋友」变成了全名。 夏眠点点头：「应该是。」 「那就去停车场。」 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夏眠走向侧门，一眼就看见了停车场。 即便是节假日，医院也人满为患，一眼扫去，乌压压的一排车，看不见一个空位。 夏眠记得江逸风的车牌号，只是停车场面积很大，又是夜晚，找起来不算方便。 「逛一圈吧？」许星榆提议道，「就当消食了。」 两个人都不是很饿，再加上辣椒本就容易饱腹，刚才那顿火锅，都是一边假笑一边痛苦地咽下去的。 夏眠嗯了一声：「如果找不到……就回去吧。」 在停车场里散步，说出来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夏眠心里清楚，她不是来散步的。 准确而言，她是来捉姦的。 也许她今晚的运气实在好得有些过了头——奶茶二十分钟做好、一个电话约到了许星榆……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江逸风。 第41页 他是从医院后门走出来的。 夏眠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江逸风，江逸风却未必发现了她。 他牵着一个陌生女孩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停车位。牵着牵着，不知说到了什么，女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而江逸风的手，也从牵着她，变成了环着她的腰。 一个亲密无间的，搂抱的姿势。 他的唇几乎要抵在了女生的额头上。——也许走近一些看，他们已经在接吻了。 夏眠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她以为她会像他们第一次约会一样，在电影院崩溃地哭出了声。可是吃着那么辣的火锅她没有哭，哪怕是看着江逸风出轨，她也没有流下眼泪。 其实那句话说错了。 压垮骆驼的，从来就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她跑过去，站在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从前那些相处的画面歷歷在目，被一拳打碎，成了散落一地的记忆碎片。 许是夏眠的目光太过明显，江逸风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夏眠也向他走了过来。 怀里的刘妍朵已经有些意乱.情.迷，口红蹭到了嘴角，声音也带点娇嗔的嘤咛：「帮主，我们去酒店吧，再开一间房间……」 她并未得到江逸风的回应，有些错愣地看了过去，看见那个穿着栗色条纹长袖的漂亮小姑娘，水润的杏眼毫无波动，像是一汪深潭。 江逸风张了张嘴：「眠眠，你听我……」 「解释？」夏眠替他说完了话，而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你解释。」 她有点想笑，嗓音也带点沙哑，像是撕心裂肺之后的疲惫，「这就是你赶着去陪的朋友？」 她的目光落在了刘妍朵的身上，轻飘飘的。 却让刘妍朵脸上泛起一阵躁意，仿佛遮.羞布被一层一层撕开，赤.裸地展现在了旁人的面前。 那种羞愤感、耻辱感，在夏眠开口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能亲能抱，能走能跳，确实该陪。」 「这种朋友应该去酒店陪吧，为什么要来医院？你们这样浪费资源，医生知道吗？」 「不对。你总说有钱可以为所欲为，这么一看，倒也是这样。」 她笑了笑，露出一对甜美的酒窝：「江逸风，恋爱游戏好玩吗？」 说的话毫不客气，江逸风的脸上已经有了薄怒，「眠眠，你不要闹了，你以为我在跟你玩游戏？」 夏眠只是摇了摇头：「是不是玩游戏，很重要吗？」 她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闹剧，而后亲手为这场闹剧拉上帷幕。 江逸风皱着眉，伸手去拉她：「眠眠……」 却被她用力甩开。 夏眠抬头看他。 那种平静的、厌恶的、失望的，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倾注在了手上，她抬起手—— 「啪」的一声。 是巴掌落下的清脆声响，不偏不倚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继续玩吧，我退出。」 「江逸风，我们分手吧。」 「我受够了。」 她转身就走。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让江逸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抚上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她的名字：「夏、眠！」 没有人回应他。 江逸风看见夏眠停下了脚步。 道路的尽头，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有点眼熟。 像那位他花钱僱佣的「替身」…… 许星榆。 第22章 套路第二十二天 夏眠，我喜欢你…… 江逸风满脸愕然,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星榆的出现好像只是一瞬间，他看见夏眠走了过去，与他并肩离开,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其实江逸风跟这位学长只见过一面。 是交易当天，在许星榆室友杨斌的主持下，进行的一场「验货」。 彼时许星榆戴着棒球帽与黑色口罩, 看不清真正的面容，像今晚一样。 但或许是一种直觉，让江逸风认为，陪夏眠离开的人, 就是许星榆。 捂着火辣的脸颊，他沉着脸，拨通了杨斌的电话。 对面的人声音朦胧：「怎么了老闆？要下单吗？」 江逸风冷声道：「你室友在寝室吗？」 「找许哥啊？他不在，早就出去了, 要不我把他电话给你, 你直接打给他？」 江逸风没说话, 直接挂掉了电话。 身边的刘妍朵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不过，比起惊吓, 她更多的是看好戏。原来这个富二代有女朋友？长得娇娇小小，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 五官没她明艷，身材没她好, 还比她矮, 难怪会输给她。 她试探性挽起江逸风的手臂，柔声道：「帮主，刚刚那个很兇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你女朋友也不会误会我们了……」 「不用管她，」江逸风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却没有推开刘妍朵，「我先送你回去。」 他可不想自降身价，跟个小学生一样追着人出去。 这次是夏眠误会了，回头跟她解释清楚便是。她都打了他一巴掌，难道还不解气？ 第42页 江逸风心想，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夏眠追回来。 这已经不是赌约不赌约的问题了。 夏眠主动提分手，又打了他一巴掌，狠狠落了他面子。 这笔帐，他记下了。 * 安静宽阔的小道上，夜风习习。 夏眠抱着寿司的包装袋坐在后座，却头一次有了瑟瑟发抖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入秋以后的昼夜温差。 确实有一点大。 她好像感觉不到温度，身体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相处的画面。 笨拙地附和江逸风调.情的话、一次又一次刷消息等待他的回覆、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整理形象…… 明明她才是被追的那个。 她才是甩人的那个。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也许是因为不甘心。 尽管说了想说的话，却因为声音酸涩而临时打住，反观江逸风，她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内疚。 她才是被追的那个，可为什么她觉得，在这场感情里，是她输了呢？ 一阵急促的剎车，摩托车调转方向，搅乱了夏眠的思绪。 她下意识抱住许星榆的腰，却又勐地反应过来两人过近的距离，又急急忙忙把手收回，像个偷偷做坏事的熊孩子。 附近的车辆在逐渐变多，人流也在增加，交错的灯光映在夏眠的侧脸上。 这是一座天桥。 岔道口围成圆圈，分成三支，呈辐射状散开。 许星榆将摩托车停在路边，回头对她一笑：「要下来走走吗？」 夏眠沉默了一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跟上了许星榆的步伐。 这里靠近住宅区，即便是已经到了很晚，也很是热闹。 携手散步的小情侣，白髮苍苍的老人，还有一家三口，手里还握着一根牵引绳，孩子和狗一起熘。 抬眼便可眺望江景，高楼的霓虹灯变换成绚烂的色彩，映照在广场随着音乐而起舞的喷泉上。 夏眠怔了怔，慢吞吞地跟上了许星榆的步伐。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夏眠走过岔道口，来到了离江岸最近的观景台。 许星榆靠着栏杆，回头看她，语气随意而温和，像是在回想一段遥远的记忆：「我在这里长大的。」 「当时那边还是滩涂荒地，现在建成了小公园，」许星榆笑了笑，「天桥倒是没什么变化，十年如一日的破旧。」 夏眠也跟着笑了一下。 上楼梯的时候，扶手已经脱了漆，看得出天桥确实很有年代感。 「s城外地户籍不能上初中，我就回老家h市了，刚搬来的那段时间，我父……」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下，「我家里人因为这件事总是争吵，动静很大，有吓到你吗？」 其实还好。 有的时候听着烦，睡着了就没有感觉了，反倒是风暴中心的许星榆……夏眠一个路人都觉得吵，许星榆会是什么想法呢？ 「学长，」夏眠垂下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已经平静很多了，你不需要通过回忆让你痛苦的事情来安慰我，那样……那样我也会不开心的。」 小心思被戳穿，许星榆难得窘迫，耳垂微红，「抱歉。」 「学长不用道歉，」夏眠轻轻地笑起来，「学长肯陪我出来，已经很好啦。」 「这明明是我跟江逸风的事，却麻烦学长陪我跑一趟，还让学长破费了。」 话说得很亲近，却十分客气，与许星榆想要听见的效果截然不同。 许星榆微微蹙眉。 他知道这小姑娘的情绪很是内敛，想要听她完完整整地表达一次自己的内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总是把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哪怕是写在纸上，也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两人安静地吹了一会儿江风，见夏眠依然呆呆的，没什么反应，许星榆看了一眼时间，主动问道：「我送你回去吧？」 夏眠攥着衣袖：「……好。」 摩托车放缓速度，在夜色里穿行。 等看见学校大门的标志时，夏眠忽然出声：「学长，停在这里就好啦。」 这条路有两个门，拐弯过去是西门，离夏眠的宿舍最近。 大门的话，就恰好在东区、西区两个宿舍的正中间。 许星榆显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地嘆了口气，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去还车，学妹路上注意安全。」 比起有人陪着，小姑娘可能更需要一点单独的空间。 「嗯，」夏眠回头看他，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谢谢学长，学长生日快乐。」 是难得真心实意的笑容，眼睛弯了一点，像俏皮的上弦月，幅度不大，却令许星榆的心狠狠一颤，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的生日就是今天。 可他只能笑一笑，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温和又平静：「不用谢。」 * 刷卡进入学校大门之后，夏眠慢吞吞地走在寂静的大道上。 已经十点了，道路上人影稀少，偶尔才能看见一个提着行李箱匆匆赶往宿舍的同学。 夏眠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的电量很不给力，许星榆的那通电话打完后，就发出了电量过低的提示。她在奶茶店里租了个充电宝，又带到火锅店，充满之后，就没有再看手机了。 第43页 一打开，果然又是满屏幕的消息。 除了gg和新闻，剩下的就是微信了。 夏眠的社交软体里，只有微信开放消息提醒。因为江逸风说过，他的□□人太多，以后跟亲密的人联繫，基本上都用微信。 后来却是他自己打破了这条规则。 在那些解释忙碌的藉口里，有一条，就是微信加了太多新生。 当时夏眠只是有点失落，却没有想太多，现在想来，江逸风的忙应该也不是真忙。 他怎么可能自己做事，都是交给部门成员吧。 藉口找得拙劣又蹩脚，她怎么就信了呢？可能还是一厢情愿。 傻乎乎的。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置顶联繫人。 他好像又发来了许多消息，似乎在解释自己今晚的举动，夏眠直接从资料卡一滑到底，删除了他的好友。 做完这些，夏眠嘆了口气，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 图书馆，篮球场，行政楼。 夜里的校园黑漆漆的，所有的建筑物都很安静，黑夜遮掩了它们原本的样子。 也许还是不一样的。 有一个地方，仍然亮着路灯。 是操场。 不知不觉，夏眠已经跨过了门槛，走进了操场。 哪怕是这个点，还有人在夜跑。穿着短袖短裤，一圈一圈，迎着路灯的光芒，像是在追逐一个遥远的梦想。 灯光好像有点晃眼睛，夏眠看着看着，靠着背后的栏杆，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 好丢人。 只有这种没有人发现的角落，才能给予她一点安全感。 她的下巴紧贴着膝盖，手下意识摸了摸脸。 湿漉漉的，是滚烫的泪珠，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真的好丢人。 夏眠把头埋进膝盖，藏起脸之后，好像哭得更厉害了，根本剎不住车。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分手了就没有关系了，她还打了他一巴掌呢…… 怎么还是忍不住啊。 她哭得眼睛有点疼，伸手揉了揉眼睛，泪眼朦胧间，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好像产生幻觉了，怎么会看见学长？ 夏眠下意识低下头，想要把脸藏起来—— 那双温热的、修长有力的手，托住她的下颌，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脸。 「学妹，夏眠，你听我说。」 许星榆哑声开口，似乎是快步跑来的，他的声音带点轻喘，目光却坚定有力： 「夏眠，我喜欢你。」 第23章 套路第二十三天 许星榆：公平竞争…… 湿漉漉的眼泪顺着脸部的轮廓流下, 落在他的手指上。 夏眠茫然地抬起头。 她是真的懵了。 学长在说什么？ 喜欢她？开什么玩笑？ 哪有这么一上来就告白的？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冲动，许星榆按按眉心，不动声色地掩饰了尴尬, 这才清了清嗓子，「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夏眠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轻轻点头。 其实没有不想听……只是一下子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 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所以在许星榆提出回学校的时候，她很干脆地点了头，还只让他送到正大门。 她在许星榆面前已经够丢脸了, 不想再丢人了。 ……但是换个角度想，反正丢脸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丢一次，似乎也没什么。 那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试去她脸上的泪珠。温度很舒服, 夏眠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 有些贪恋这样的舒适。 「不用回答我，夏眠, 」许星榆看着她，「听我说。」 温热的气息落在夏眠的脸上, 有点痒，夏眠的眼睛又感到一阵酸涩。 明明是这么好的学长。 连告白也这么小心, 在一开始的时候, 就给了她充分选择的空间。 她仰头看他，看见他形状漂亮的唇一张一合，耐心与她说着话：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接新生的那一天, 我本来想问你要联繫方式的，只是你跑得太快，我没来得及开口。」 说到这里，许星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等了一年，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当时没有认出来你是我当年的邻居，只是觉得……很可爱，想认识你。」 「包括前几天在你家门口撞见你，」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耳垂泛起薄薄的红色，「很可爱，很漂亮。你可以等我夸两句再关门的。」 要不是许星榆一直注视着她，夏眠又想捂住脸了。 他怎么……他怎么说话这么直接！这跟她记忆里的学长根本不一样！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只是夏眠的手就跟封印了似的，一点也抬不起来。 「这一次跟江逸风交易，只是个意外，那个跑腿业务是我室友做的，他有一个小工作室，」许星榆眨了下眼，难得有几分促狭，「我听见你的名字，主动接了这个任务，想看看把你抢走的人到底对你好不好。」 结果显而易见。 夏眠的小脑袋默默地耷拉了下去。 除了那些能用钱买来的东西，江逸风对她一点也不好。 说来也可笑，如果对她好，能做出买替身这种荒谬的事吗？不过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深情罢了，感动自己。 第44页 「託管男女友这个业务，是我几个室友想出来的整蛊点子，那天他们喝醉了，玩真心话大冒险，发在网上忽悠人，」许星榆不动声色道，「江逸风是唯一一个当真的。」 夏眠明白他的意思，心又痛了一下。 大家都以为是一个荒谬的玩笑，因为没有需求。 而江逸风，恰好厌倦了她，却不想分手。这个「託管女友」于他而言，无异于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许星榆摸了摸她的脸，嗓音温润：「其实他送你的东西都是我买的。」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那束绣球，还有下课的时候带给你的小零食、水果拼盘……那笔包月费给了我室友，我没有收。收过他一笔补贴工资，用完了，我自己格外贴了很多。」 所以他才会知道她的喜好，了解她的口味。 因为他实在太细心了，会注意到夏眠打在碗里的菜，多吃两口的水果，最常走去的窗口。 江逸风根本做不到这些。 其实许星榆的标准实在高过了头，用他来要求人，未免有些苛刻。但是江逸风……他欠缺的，不是这种细心，而是他根本就不把这当一场恋爱。 夏眠心想，她没有从江逸风身上得到一点作为女友的尊重。 许星榆已经站了起来，向她伸出了手： 「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指节修长，莹白如玉，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整，可以看见拇指处的月牙。 握上去的时候，也温热有力。 但是夏眠还是没有动。 她没有办法答应他。 在她眼里，许星榆是天上月，完美优秀，不似真人。他包容又耐心，几乎满足她对男友的所有幻想。 因为过于完美，才显得不真实。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因为这张脸吗？ 可夏眠觉得，比她好看的女生有很多。像今天江逸风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一种不一样的清纯美。 性格，她总是唯唯诺诺，遇见大事还很容易胆怯，像个胆小鬼，连跟室友分享感情矛盾的勇气都没有。 学长怎么可能喜欢她……学长肯定是看她太可怜，这才说出这些话安慰她吧。 夏眠动了动唇，嗓音有点哑，像一朵蔫哒哒的小花，「学长，你是个好人……」 「我收过很多人的好人卡，但是不想收你的，」许星榆眼里带了点笑意，难得有几分孩子气，「蹲这么久腿不麻吗？我拉你一把。放心，不是牵手就答应我了。」 夏眠：「……」 她的脸「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但还是试探性地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掌心的手柔若无骨，像一颗软软的棉花糖。许星榆不动声色地收拢，握住，让她借力站起来。 可惜只是停留了一瞬，她又很快触电般的收回了。 许星榆有些遗憾地想，还是太胆小了。 要把一只小兔子引出洞可不容易。 何况还是一只刚刚受过伤的小兔子。 蹲了这么久，夏眠的腿果然发麻了。不仅如此，起身的时候，还一阵头晕眼花。 于是身边的许星榆又扶了她一把。 他的手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纤细的腰线，令夏眠瞬间紧绷，脸再一次开始发烫。 明明隔着一层衣服，怎么还是这么烫…… 夏眠啊夏眠，你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跟别人分手，怎么转头又对男人想入非非了？这么无缝衔接，身边的人该怎么看待你？ 片刻之后，视线重新恢復清明，夏眠再一次开口：「学长。」 许星榆嗯了一声，「我的替身工作已经结束了。」 他的神色平静，刚才的事情仿佛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眠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学长算一下格外花的钱，我全部转给你吧。」 许星榆却反问她：「钱可以算，那付出的时间呢？」 夏眠怔住。 他漂亮的桃花眼带了几分深邃，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学妹，你应该知道，东区离西区很远的。」 昏暗灯光将他俊美的五官照得模煳，少了些许温柔，多了一点……无赖。 确实是，耍无赖。 但是夏眠没有办法。 毕竟许星榆已经说了，他是在对她抱有好感的前提下来当替身的，都是真情实感的付出，人家满心欢喜，却被她拒绝了。 浓浓的内疚感袭来，夏眠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无情无义的渣女。 利用学长的好感，耽误他这么长时间，还转头就把人家给甩了。 她咬咬唇，鼓起勇气道：「那我……那就当我欠学长人情，除了……除了那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许星榆挑挑眉，笑了起来。 这么欺负小姑娘，倒显得他不厚道了。 可惜，他的道德感向来不高。 小兔子对洞外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爪子，殊不知，反应敏锐的猎人已经精心设计了陷阱。 他问：「周末有空吗？」 夏眠没跟上他的逻辑：「一般情况下都有。」 她其实比较宅，没事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宿舍，课业忙的时候会泡泡图书馆。要是实在无聊，就一个人出去看电影。 第45页 夏眠很喜欢看电影，享受那种巨型的荧幕、压缩却丰满的故事，以及一个人包场的感觉。 「那好，」许星榆点了点头，「周末我在图书馆，一个人学习有一点无聊，有空的话，可以陪我吃两顿饭吗？」 诶？ 夏眠着实愣住了。 他的要求，居然只是陪他吃两顿饭？……还是因为在图书馆。 学霸的生活果然枯燥又无聊。 但是，这种要求，却又很好地贴合了夏眠的心意。 她也想去图书馆。 高中的时候给繁星写信，憧憬大学生活，她还大言不惭地写下「一边刷电影，一边泡图书馆，享受知识」的愿望。 结果一上大学，就迅速堕落了，只想躺在床上。 许星榆这么说，又勾起了她心底那个念想。 「可以的。」她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许星榆勾了下嘴角。 夏眠看着他扫了一眼手机，眉头忽然皱起来，片刻之后，又将手机放进口袋，笑着问她：「我还可以送你回宿舍吗？」 「……嗯。」 * 送刘妍朵回酒店之后，江逸风没回去，而是走进了一家附近的酒吧，一个人喝闷酒。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越想越气，忍不住给许星榆发消息： 【是你跟夏眠一起来的吧？】 【你他妈要不要脸？】 两个小时之后，他收到了许星榆的回覆。 【许星榆】：[转帐3000.00] 【许星榆】：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谁跟他公平竞争？江逸风随手打了几个侮辱性的词发出去，屏幕上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嘆号。 【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第24章 套路第二十四天 【二合一】宛如最忠诚…… 许星榆！ 江逸风骂了句脏话, 眉间戾气尽显。 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他几个意思？他喜欢上夏眠了？ 许星榆有什么资格跟他公平竞争！他才是夏眠的男朋友！ 向来只有他甩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甩他，只要他这边没同意, 他们就没有分手。 江逸风心里烦躁，闷头又咕噜咕噜灌下一瓶酒。 他帅气逼人，一身名牌, 一看就知道身价不菲。旁边好几个蹦迪的女生贴过来，被他冷漠的眼神给吓走了。 江逸风心情更差，「哐当」一下把酒杯甩在地上，琥珀色的液体洒了一地。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 他语气随意：「记我帐上，刷卡。」 却也没了喝酒的兴致。 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乐呵呵地送他，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尊行走的财神爷。 江逸风却觉得有些嘲讽, 钱？钱能买来什么？他用钱雇来的人居然看上了他女朋友！ 一想到这里, 他心里就止不住烦躁, 恨不得狠狠给许星榆几拳。 刚才喝了太多酒，大脑有点昏昏沉沉, 车还停在酒店后面的停车场，江逸风走得摇摇晃晃, 刚走进大堂，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道人影。 「帮主？」 熟悉的女声传来, 江逸风眯了眯眼, 看见了刘妍朵的脸。 她好像刚刚洗过澡，头髮湿漉漉的，穿了件蕾丝花边的睡袍，手上拎着两杯奶茶, 「我下来拿外卖，帮主还不回去吗？」 江逸风没说话。 刘妍朵似乎也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主动扶住他，柔声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是心情不好吗？帮主……这件事是我的错，要不我去向你女朋友道歉吧……」 鼻尖尽是她洗髮水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睡袍的领子向下拉了拉，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隐约可以看见一点轮廓。 红唇一张一合，在他耳边轻轻吐息：「帮主，你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开车回家？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江逸风忽然用力一扯，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在了怀里。 女孩子「哎呀」一声，满是惊慌与羞赧，推了推他，娇声道：「帮主……」 虽然是推开的动作，可她的力气很小，只是轻轻地挠了一下，更像是欲拒还迎，语气也柔媚入骨。 江逸风笑了笑，手指粗.暴地碾过她的红唇，指腹留下口红的痕迹，「化妆了？」 刘妍朵不肯承认，用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帮主，这你就不懂我们女孩子了，这是变色唇膏啦。」 「是吗，」他不置可否，挑眉一笑，「用这招勾.引过多少男人了？」 小伎俩被拆穿，刘妍朵的表情顿时有点尴尬，只是仍不承认，把头埋进他怀里：「帮主……我真的很喜欢你……」 江逸风勾着她的腰，把身份证按在了前台，喊了一声：「大床房，最贵的。」 前台显然十分有经验，快速帮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目不斜视地把房卡递给江逸风：「您好，2403，出电梯右转。」 江逸风已经醉了，视线有些模煳，好几次都没能把房卡拿起来。怀里的刘妍朵主动伸出了手：「我来吧。只是帮主……帮主，我们怎么做，你女朋友真的不会生气吗？」 却忽然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江逸风压着她的唇，哑声道：「不准提她。」 * 许星榆把夏眠送到了宿舍楼下。 第46页 她哭得有些累了，眼睛红肿，声音还带点轻喘，「谢谢学长……学长早点回去吧。」 许星榆嗯了一声，忽然挑唇笑了起来，「这次让我送到宿舍楼下了。」 夏眠被他的打趣闹得满脸通红。 对方却神色如常，甚至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你也早点休息。」 柔软宽阔的手掌落下来，一触即离，轻柔得宛如一阵风。等夏眠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走出好几米远了。 温柔又体贴，像正常的邻家大哥哥那样。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他没有突然搬走，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会很好吧，一对正常的朋友。 两人都十分默契，没有提再提刚刚告白的事，好像只是一个意外。 夏眠更觉得许星榆不可能喜欢她了。 可能是他过于体贴，见她被江逸风伤害，主动牺牲了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安慰她，告诉她她也值得被爱。 许星榆的好意，夏眠心领了。 她的身边还有这么多亲人和朋友，怎么能因为一个渣男自我厌弃呢？ 夏眠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她的小酒窝。 嗯，她应该笑一笑。 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剎那，方莉和万姗姗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让我猜猜是不是眠宝？」 「我猜是君仪，她最近好像在外面打工，每天晚上都这个点回来。」 「我就觉得是眠宝！眠宝昨天晚上不就回宿舍了？今天突然失踪，还回来得这么晚，肯定是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夏眠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莉莉，姗姗，是我。」 方莉走过来，给了夏眠一个熊抱，「宝贝，欢迎回家～」 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夏眠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姑娘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妆也花了，看上去委委屈屈，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她下意识道：「眠宝你怎么了？你男朋友欺负你了？」 夏眠点了点头，又摇头：「我分手了。」 说出这四个字之后，全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尽了，一种莫大的疲惫涌上她的心头。 她低下头，不敢看方莉的眼睛。 明明前几个星期她们还在嗑她和江逸风的cp，这才过去多久，她们会不会很失望？ 说着「眠眠和江逸风绝对不是快餐式恋爱」，结果还是走了那些大学生的老路…… 时间确实静止了一瞬间。 但是方莉很快就反应过来，在夏眠的脸上重重地「啵」了一口，「太好了宝贝！我终于可以上位了！」 万姗姗拉开床帘，瞪她一眼，「滚吧你，我才是眠眠亲口认证过的老公，我也要亲。」 方莉搂着夏眠，一脸挑衅，「那你下来啊懒鬼，谁让你这么早就回床上了。」 寝室里很快就恢復了融洽轻松的氛围，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夏眠怔了怔。 心里好像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原来……说出真相，是一件这么轻松简单的事情啊。 没有人嘲笑她，没有人看不起她。她们安慰她，顾虑着她的感受，告诉她，她也可以很好。 甚至，她们连分手的原因都没有问，直接先入为主地站在了夏眠这一边。 「别难过啊眠宝，我们仙女怎么可以落泪？」方莉揽着她的肩膀，拉着她走进寝室，「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又不是缺男人。」 方莉果然看出她哭过了。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夏眠伸出手，也抱了抱她，目光真诚：「莉莉，谢谢你。」 床上的万姗姗十分嫉妒：「眠眠，我也要抱！你自从谈了恋爱就没喊过我老公了，什么时候能把称唿改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夏眠被她们调侃，确实玩笑似的喊过万姗姗几次老公，万姗姗还以她的男朋友自居，拉着她用情侣头像。 只是这种称唿实在太过羞耻，夏眠害羞，之后就没这么做过了。 然后就是江逸风的出现，万姗姗的情侣头像计划落空。 但是此时此刻，夏眠弯起眼，朝着万姗姗伸出了手，隔空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你……老公。」 万姗姗捂脸尖叫：「不行不行，我太亏了，眠眠你给我赊帐，我明天也要亲亲。」 方莉：「你不准得寸进尺！」 然后两个人又隔空吵了起来。 虽然吵吵闹闹，但是很温暖，夏眠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笑意。 忽地，寝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是何君仪。 她仍留着厚厚的齐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对眼前的热闹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放下背包，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方莉和万姗姗显然也习惯了她的安静，依然在聊天。但还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小了些。 夏眠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东西。 她宿舍里倒是没有什么江逸风送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家，已经被她打包寄给江逸风了，估计现在已经签收了。 架子上有几个包装盒，现在她已经知道是许星榆而不是江逸风送的了，不用处理。 花瓶里的绣球花枯了一半，无力地蔫了下去。这花娇贵，鲜切下来，最多养个七到十天，尽管有国庆不回家的万姗姗帮忙换水，也依然无法延长它的寿命。 第47页 夏眠嘆了口气，轻轻摩挲着花瓣。 她有点捨不得扔掉这些花，要不然留下来做成书籤？ 她又把寿司拿了出来。 幸好幸好，一路虽然颠簸，寿司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不算太惨。夏眠数了数，刚好四个打包盒，就给三个室友一人分了一盒。 方莉惊嘆：「哇！我一直想去这家日料店，他们家超贵的，眠眠你真的破费了！」 万姗姗则很是郁闷：「为什么你有三块而我只有两块？」 何君仪看着面前的打包盒，收敛了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手指渐渐收拢。 方才在宿舍楼下看见的一幕太过刺眼，令她久久无法回神。 她就在不远处。 那个温柔地摸了摸夏眠的男生，何君仪见过他。 是上个学期的某天早晨，临时通知交论文，她们一个宿舍的人匆匆跑去文印室。 结果这个点文印室的人尤其多，工作人员没有上班，十几个人把仅有的三台自助印表机围了一层又一层。 打出来的纸张都放在印表机的凹槽里，彼此没有分类，大家都在翻找，雪白的纸张满天飞，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论文。 这是六月，恰逢s城的雷雨季。她们的运气实在不好，等了半个小时，论文没有着落不说，又碰上了暴雨。 万姗姗没有带伞的习惯，方莉一般跟夏眠撑同一把。但这门课的老师特别严格，她们走得匆忙，满心只有赶紧打论文，夏眠也不记得带了。 何君仪倒是带了，可她带的是一把小小的遮阳伞，遮两个人都很困难，何况是四个。 文印室离宿舍不远，只是宿舍在六楼，大家一想到那漫长的台阶，都有点犹豫不决。 是夏眠主动提出借何君仪的小伞，回宿舍帮大家拿伞，让大家留在这找论文。 何君仪想，夏眠总是这样。 夏眠性子腼腆，像个害羞的小女生，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然而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个站出来的，总是她。 或许连夏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温柔有多善良，尽管她说话总是很小声，性格温吞，大家也都乐意跟她做朋友。 真正腼腆自卑的人，应该是何君仪才对。 她某些方面很像夏眠，同样的不敢大声说话，总习惯性考虑别人的感受。可她又不像夏眠，夏眠敢迈出一步，她却只敢后退，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所以很多人喜欢夏眠，何君仪却没有什么朋友。 雨渐渐小了，文印室的人也走了很多。 何君仪还在找论文。 她自己的倒是找到了，夏眠的论文却缺了一张纸，还刚好是封面。 要不是第二页也写了名字，夏眠又把文档发给了她，何君仪都找不到她论文的残肢。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这张纸夹在了我的论文里，请问是你的吗？」 声音清冽温和，似清风一般。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白衬衫牛仔裤，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如同青春漫画里走来的校园初恋。 他的手里夹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印着【社会热点事件中网络舆论态度分析报告——新闻1班夏眠】。 见何君仪半天没说话，男生微微蹙眉，又走向了不远处的方莉。 冲动的念头涌上脑海，何君仪叫住了他：「同学。」 「那是我室友的论文。」 男生好像松了一口气，眼里浮现一点笑意，把论文递给她，「终于找到失主了。你室友不在这里吗？」 何君仪很少跟人说话，不过短短的几个字，却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回宿舍拿伞了。」 男生神色如常，只是道，「晚点她回来，麻烦同学替我向她道个歉，谢谢，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语气客气了许多。 何君仪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夏眠抱着三把伞回来，文印室的门很小，她没进去，站在外面等，被走出来方莉揽住肩膀，亲亲热热地推走了。 何君仪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生还站在印表机面前，神色专注，不知在看什么。 等回到教室，何君仪把论文还给了夏眠，却鬼使神差地，省略了这段小插曲。 她想，这么小的事情，告诉夏眠做什么呢？ 夏眠不会在意的。 没想到不久之后，何君仪又偶遇了他，在新传院的行政楼门口。 他静静地站在楼下，似乎想上楼，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心理学上有一种定律，当你主动开始关注一个人的时候，他在你生活中出现的次数也会变得频繁。 何君仪在学校的公众号推文里看见了他。 那是一段採访视频，说的是恭喜本校两位同学在cmc上获奖，其中大二数学系的许星榆获得国家级一等奖。 视频里的他穿着正式的白衬衫与黑西装，从容不迫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这一刻，何君仪意识到，许星榆不是她第一印象里的「温柔暖男」，这只是他待人接物的基本素养。 他像一轮遥不可及的明月，註定被人仰望。 可为什么呢？ 何君仪想到她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夏眠慢吞吞地走向宿舍，身后的男生始终保持半步距离，宛如最忠诚的骑士。 而后夏眠停下脚步，不知说了些什么，男生微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第48页 他眼里的笑意温暖而真诚，仿佛手里捧着一件精心呵护的珍宝。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何君仪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得出来许星榆对夏眠的喜欢。 或许一开始那张纸的失踪，就是他刻意的设计。 可他的温柔给的是夏眠啊——给的是有男朋友的夏眠！ 夏眠和江逸风的感情这么好，当时江逸风追了她三个月，每天都有不同的礼物送到宿舍，她们这些室友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何君仪羡慕她，羡慕极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送过她礼物。 夏眠为什么不珍惜对她好的江逸风，反而来祸害许星榆？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闪光点，值得这两个人都为她侧目？ 何君仪替许星榆不值。 一种愤怒油然而生，随之而来的是窃喜与庆幸——原来夏眠也没有这么完美。 看着手里极有可能是江逸风送来的寿司，何君仪实在咽不下去。 她走向了垃圾桶。 * 尽管已经得到了方莉和万姗姗的安慰，夏眠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江逸风的事。 删好友删得太干脆了，她都没有来得交发一篇小作文骂他。 还有当时在停车场……她应该多说几句才是。 自己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骂个人也是软绵绵，根本就不解气，还很丢人。 为什么她一跟人吵架就会哭呢？真是太讨厌了。 或许她应该多多上台，练练自己的胆子。 ……又有点不敢。 夏眠躺啊躺，几乎一个晚上没合眼，听见起床的闹钟，神情有点恍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去洗漱的时候，看着地上散落的头髮，夏眠忽然想起来，昨天好像是她值日。 昨天方莉与万姗姗怕吵着何君仪，私底下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心里想的都是安慰她，估计早就忘了值日的事。 扫地已经来不及了，夏眠便去收拾垃圾袋。 扎口的时候，有什么尖端凸了出来，好像是个塑料盒子。 大家平时住在寝室，扔垃圾的时候，会注意一些，像外卖盒这种容易漏汤的垃圾，都是自己单独包装好放在门外。 因此，这个塑料盒子的出现便显得十分突兀。 夏眠拆开垃圾袋，发现这个塑料盒子刻意被几张干净的餐巾纸包着，隐约露出logo的一角。 是昨天那家日料店。 一盒完好无损的寿司，被随意丢弃在了垃圾桶里。 夏眠怔了一下。 昨天万姗姗和方莉都是当着她的面拆包装的，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所以丢寿司的人只可能是何君仪。 何君仪学习刻苦用功，惯来是提前一个小时离开寝室，此时她已经不在了。 夏眠也不好意思去问。 是不喜欢吃寿司，又没有办法拒绝她吗？ 她第一反应是内疚，是她忽略了何君仪的感受，强行把这些寿司塞给她们，她应该先问一遍的。 可何君仪可以分给其他室友，没有必要……这么浪费啊。 给了夏眠一种，一颗真心被践踏的感觉。 很莫名其妙。 夏眠有点不舒服，但是没有放在心上。何君仪虽然话不多，但夏眠知道她心地很好，帮她找过论文，还划过选修课的重点。 下一次送东西的时候，提前问下她喜不喜欢好了。 上午这节课讲的都是理论知识，大把概念丢下来，显得枯燥又无聊。夏眠撑着下巴，平板上的字越来越飘，一瞬间梦回高三数学课。 □□群里倒是很热闹，光是学生会群里@全体成员的通知就有好几条。 夏眠直接翻到最上面，消息是主席发来的。 主席表示从这周起，正式进入毕业晚会录制阶段。应上级要求，毕业晚会有一点小小的改动，新增了一个【教师寄语】节目，放在视频的最末，她会负责联繫学院的老师。 理论上这份工作由节目录制组完成，不过考虑到节目录制组还要负责其他视频，大家如果当时有空，可以一起来帮忙。 之后又发了几条其他通知，不过跟夏眠这个后期没什么关系，她打了个呵欠，继续听课。 直到微信跳出来几条新消息。 【许星榆】：学妹，这周日有空吗？ 【许星榆】：[位置分享]s城大学图书馆 【许星榆】：这么快打扰学妹好像不太好……不过这边的食堂上新了烤鱼，我猜学妹应该会喜欢，学妹要来尝尝吗？ 第25章 套路第二十五天 职业选手禁止卖惨…… 有谁能拒绝烤鱼呢？ 反正夏眠拒绝不了。 周日早上, 夏眠把电脑装进双肩包，离开了宿舍。 上半学期的图书馆总是爆满，考教资的考研的考四六级的, 通常不到开门时间，自习室门口就围满了人。 虽然许星榆主动提出帮她占座，但夏眠不好意思让他身边的座位空太久, 挣扎之下，还是选择了早起。 几乎是踩着自习室开门的点，夏眠来到了图书馆。 许星榆提供的位置很好找，在靠窗的角落, 宽大的玻璃窗开了一半，投下朦胧的光影，抬头就可以看见窗外的人工湖。 早上七点半的校园，总是充满了许多不期而遇的惊喜。譬如湖畔九曲廊桥上大声朗读的诗社成员, 湖面交颈而卧的黑天鹅, 以及穿透梧桐树枝桠的阳光, 如同一幅温暖的秋日图。 第49页 原来早起的感觉也不错。 许星榆坐在对面，看见她走过来, 眼里浮现了一点笑意，薄唇微动, 夏眠读出了他的口型：早上好。 他温柔的笑容像羽毛一样，勾的夏眠的心也跟着上扬起来。 前天删掉了江逸风的好友, 她一直处于恍惚中, 再加上这两天是国庆调休的补课，课表排得很满，让她的情绪一直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幸好删除好友之后，江逸风并未找过她。 许星榆的目光始终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等她坐下之后，才低头给她发微信： 【委屈学妹跟我一起早起了。】 夏眠回过神，连忙回：【不委屈不委屈！我也想过来看书，还要谢谢学长帮忙占座呢～】 【许星榆】：没事，这间自习室人还好，你不在的时候，这张桌子一般也不会坐人。 夏眠悄悄瞥了一眼他桌上那一堆她连封面都看不懂的书，以及写了满满一草稿纸的演算。 ……也许是因为学神的气场太强，大家都不敢坐过来吧。 反正她自己是有点害怕了。 她打字：【那就不打扰学长看书啦^_^】 许星榆回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有着黑色大眼睛的q版饭糰，笨拙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憨态可掬。 原来学神也会用表情包卖萌。 还挺接地气。 也有点可爱。 夏眠的耳垂有一点红，她戴上耳机，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ipad屏幕上。 坐在学神对面，她自己好像也有了buff加成，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完成了一篇新闻评论，夏眠把作业提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作业还是半个月前布置的，材料很有深度，她一直拖着没做。本想留到国庆再写，哪知道一整个国庆都在练舞，根本抽不出时间。 高铁上倒是写了一点，推翻重写了好几遍，终于在今天找到了手感。 电脑屏幕上显示十一点半，时间刚刚好。 对面的许星榆还在做题。 正午温柔的阳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下颌弧度，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夏眠想，也不能这么说，像学长这种人设，拿的肯定是男二剧本，苦恋女主多年，一直当她身后坚强的后盾，可惜永远陪跑。 他做题的时候很专注，夏眠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其他动作，一直在低头写字。 一串又一串的字母与数字，密密麻麻，却成了他手中流畅的音符。 一切都很好，就是夏眠有点饿。 早上起得早，食慾本就不佳，上午又消耗了大量脑细胞，沉浸式创作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反应过来，夏眠才觉得肚子空空。 但是许星榆没有停笔的意思，夏眠也不愿意打断他，于是强迫自己低下头，继续刷新闻报导。 看肯定是看不下去的。 上午的任务都完成了，脑子根本不愿意做多余的事。 然后又一不小心看见了学校公众号的推送，好奇地输入了许星榆的名字。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各种各样的推文铺天盖地，什么「许星榆获奖」「许星榆及小组获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含金量。 只在推文编辑组出现过名字的夏眠顿感自卑。 原来这就是她跟学神的差距。 似乎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许星榆抬起了头。 小姑娘托着下巴，不知看到什么，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十分哀怨，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察觉到他的视线，又慌忙低下头假装看手机，一副做了坏事被抓的心虚模样。 许星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以手掩唇，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在他准备打字之前，夏眠先一步给他发消息：【学长我不着急的！我不饿，你先把你的事忙完吧！】 她怎么可以打扰学神学习！ 可惜她的肚子不太争气，适时发出「咕噜」一声。 夏眠的脸瞬间红了。 隔着这么大的一张桌子，他应该听不见吧…… 对面的许星榆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后屏幕跳出来了新的消息。 【许星榆】：这道题我可能做不出来了，下午再说吧。 【许星榆】：是我饿了，去吃饭吗？ * 要说周末的哪里的食堂最热闹，当属图书馆附近了。 夏眠也没想到，买个烤鱼居然也要排长队。 这还是星期天，校园最冷清的时间。 等好不容易端着烤鱼坐下，不少学生已经吃完了饭，离开了食堂，空出了一大半的座位。 上次吃重庆火锅只是个意外，比起辣，夏眠更喜欢酸甜口，因此她点的是番茄烤鱼。 没过多久，许星榆也走了过来，盘子里的烤鱼赫然也是番茄味。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但是这种亲近，始终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让她感到很不真实。 再加上上午看见的那些推文内容，更是把夏眠吓了一大跳。 只是近距离相处，才发现学长也会用表情包卖萌，也会有解不出来的题，跟她选择了同样口味的烤鱼…… 像是天上月落下了凡间。 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许星榆屈指轻叩桌面，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第50页 「再不吃，烤鱼就要冷了。」 夏眠脑子没转过弯，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觉得学长挺接地气……」 接地气。 难怪不敢接受他的告白，是因为觉得他不真实？ 许星榆眸色一深，忽然垂下眼，温声道：「只有学妹会这么说。」 夏眠不解：「诶？」 许星榆笑了笑，说的轻描淡写：「其实我的朋友不多。」 夏眠感到不可思议，他看起来这么擅长社交，小组合作都是组长，怎么会说出「我的朋友不多」这种话？ 许星榆却问她：「初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夏眠沉默了一下。 她当然记得。 那个阴郁的小少年，看起来死气沉沉，连当时的她都不敢接近。 也难怪许星榆会对她母亲心存感激，夏母总是给他们家送东西，还邀请许星榆过来吃饭，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对他温暖的人。 原生家庭真是害死人。 「上高中以后，想改变这样的状态，」许星榆的声线浅淡，「帮同学收作业，带早餐，打扫教室……但后来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 「于是我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却听见那些我曾经帮过的人在背后说我很虚伪，做这些只是为了在老师面前刷好感，让老师给我开小灶，所以成绩进步得很快。」 夏眠怔了怔。 不过是简单的描述，她几乎可以想像少年时期的许星榆笨拙地融入人群中的模样。 语气越是平静，就越让人心疼。 像极了刚刚进入高中的她。 但那个时候她有她的精神支柱，许星榆却什么也没有。 「后来上大学……」许星榆抬头看她，笑着问：「还不吃吗？」 夏眠的好奇心却完全被他勾起来了，夹了一筷子烤鱼放在嘴里，含煳地问他：「上大学怎么了？学长你在大学应该比高中要好很多吧？」 烤鱼已经不烫了，酸酸甜甜，入口酥软，味道确实不错。 「好，又不好，」许星榆也吃了几口，比起夏眠的随便，他的动作斯文优雅，「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也参加了不少班级活动和社团，被他们推举成了班长。」 「大家都对我很客气，」他微笑道，「同学也好，室友也罢，他们都很好。」 夏眠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但都不是交心的朋友。 也许他身上的光环太过耀眼，让他变得不像普通人，他们对他，更多的是尊重。 不像自己，她也会习惯性地为别人付出，但她跟室友的关系很亲昵，情如姐妹，列表里也有几个可以谈心的朋友。 许星榆总是在为别人付出，却没有人关注过他的内心，考虑过他的感受。 ——包括她自己。 也把那些负能量倒豆子似的传递给了他。 夏眠甚至在想，学长约她周末一起去图书馆，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却又找不到人？他要是告诉他室友，他室友肯定会吐槽他内卷。 如果许星榆的室友知道夏眠心中所想，肯定要破口大骂：许星榆你在这卖什么惨？从来只有他嘲讽他们的份，谁敢吐槽他许星榆？ 可惜他们不在。 许星榆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 他什么也不说，简单的动作却好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终于，对面的小姑娘似乎鼓足了勇气，小声开口道：「学长。」 「嗯？」 「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 第26章 套路第二十六天 【第二更】长期饭票…… 许星榆的笑容好像有点僵, 夏眠不太清楚原因，只是猜测是不是自己的话太过冒犯，于是又换了一个说法：「那……饭票？」 ……这么说好像更奇怪了。 夏眠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词彙：「普、普通同学？」 许星榆到底没有忍住, 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说道：「那可能是长期饭票了。」 夏眠表示没问题：「只要我有空，我都可以。」 学神身边的学习氛围太好了，夏眠也很想跟他一块泡图书馆。 经过上午的学习, 她现在醍醐灌顶，闺蜜说得一点也没错。 搞男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搞事业呢。 她之前为什么要仰望江逸风呢？她自己也不差。而且学长明明比江逸风优秀千倍百倍。 许星榆想，好像也不亏。 至少有更多的理由约她出来了。 所以他之前怎么会误会夏眠喜欢江逸风？小姑娘懵懵懂懂, 分明对情爱一无所知，被江逸风先哄骗去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 吃完烤鱼，夏眠刚准备回图书馆, □□却弹出来一大串@全体成员的消息。 【主席】：@全体成员, 有人在总行政楼吗？我刚刚联繫到了齐梅老师, 她说她今天下午在总行政楼二楼办公室，五点之前都在, 有人方便过去一趟吗？ 齐梅是夏眠这个学期电视节目制作课的老师，上学期还担任了一段时间的院新媒体审稿员, 她对这个老师的印象很好。 总行政楼就是紧挨着图书馆的那栋建筑。 夏眠想了想，主动回復道：【我可以, 现在过去可以吗？】 【主席】：ok, 我已经跟齐老师说好了，813，直接敲门说是学生会的就行。 第51页 【夏眠】：[猫猫点头.jpg] 她把这件事告诉许星榆，许星榆思忖片刻, 问她：「需要我陪你去吗？」 夏眠一时有点犹豫：「会不会耽误学长……」 许星榆挑挑眉：「做朋友还这么客气吗？」 夏眠瞬间噤声，乖乖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希望有人在身边陪，只不过，如果对方是许星榆的话，就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顾虑很快得到了解决。 走出电梯，许星榆主动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温声道：「我在门口等你。」 他的目光温和，让夏眠莫名想起了她在新生面前做演讲的那一天，也是这样，隔着十几排，许星榆与她对望。 温暖，坚定，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伸出手，轻轻叩了叩门。 办公室内传来一道女声：「请进。」 夏眠推门，走了进去。 坐在电脑面前的女人就是齐梅。 齐梅老师是院里出了名的美女，衣品也很好，总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夏眠和几个室友都很喜欢上她的课。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斑驳的痕迹，远看其实猜不出她的年龄，近距离才能看见她眼角的浅浅细纹。之前夏眠还听同学私底下猜测，说是偶然一次撞见齐梅老师穿旗袍，优雅如豪门贵妇，她的背景肯定不一般。 然而齐梅老师平时都住在学校，据说也从来没有人偶遇过她的家属，她上课也很少提及私生活，尤其是丈夫、孩子这样的私人信息，更是遮得严严实实，显得十分神秘。 夏眠站在齐梅面前，乖乖地喊了一声老师好。 齐梅笑了笑，问道：「你是哪个班的？」 「新闻一班的夏眠，」站在女神般的人物面前，夏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齐老师，我昨天上过你的课。」 齐梅恍然大悟：「原来是夏眠，你是新媒体的人吧？我记得你。」 夏眠讶异地看着她。 「上个学期，我看过你的作品，」齐梅微笑道，「很有创意。」 夏眠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今年四月的时候，学校举办了一个「寻找s大的春天」公众号推文徵集活动，要求每个学院至少交一篇作品，由新媒体中心负责。 夏眠想出来一个点子，根据色彩的排列，从学校取景，把一张张照片想像成精緻可人的甜品。 她和当时的组长一拍即合，夏眠和另外一个部员负责拍照，把甜品写下来，组长负责绘制。 这篇推文最后获得了一等奖，组长把夏眠的名字写在最前面，将奖状送给了她。 不过后来，组长要准备考研，没有留任，部员则去了其他部，她们那个小组只剩下了夏眠一个人。 夏眠羞赧地笑了笑：「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很多摄影技巧都是其他干事教我的，组长的甜品也画得很漂亮很生动。」 「但是后期是你负责的，」齐梅弯了弯眼睛，「我很喜欢你的排版，给我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许是怕她害羞，齐梅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主动道：「现在开始录制吗？我准备好了。」 夏眠急忙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角度，点击录制视频。 时长一分钟的短视频，反反覆覆录制了五遍左右，齐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就这样吧。」 她是专业老师，夏眠不敢怠慢，每当她提出问题的时候，她都很用心地去修改更正。 夏眠主动道：「齐老师，我回去再处理一下，需要帮您美颜吗？」 齐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夏眠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哪怕是堪称死亡的原相机，齐梅的脸也看不出多少瑕疵，她这么一说，倒显得有几分歧义了。 她连忙道：「老师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没有其他意思，」齐梅目光温和，「视频可以分享给我吗？我们加一个微信。」 「当然可以！」夏眠点点头，「我来扫您吧？」 齐梅点了点头，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虚心认真，作品也很有灵气。 与齐梅告别，夏眠抱着手机，开心地走出了办公室，「学长久等了！」 「没有太久，」许星榆起身，温和道，「看来拍摄得很顺利？」 夏眠笑眯眯地点头，语气难得雀跃，「齐老师她人超好！」 她难得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见夏眠还在看视频，许星榆随意扫了一眼，却忽然怔住。 他好像有点失神，轻声道：「齐老师？」 「对，齐梅老师，」夏眠又补充了一句，「是我专业课的老师，她很温柔，我们都很喜欢她。」 许星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没有什么变化，「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 这是s城有名的奢侈品购物中心，刘妍朵挽着江逸风的手，看着琳琅满目的大牌logo，心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她这一次睡的可是个真富二代。 她背出来的这个包包，虽然也是个奢侈品，可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的十八岁礼物，还是她妈妈年轻时候买的。 刘妍朵家里只是小资，她只在社交软体上见过那些「名媛」般的生活，但是那些动辄五位数六位数的包包，是她难以负担的天价，她只能默默地把它们加进收藏夹。 第52页 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逸风说随便挑，他可以送给她。 今天是她在s城的最后一天，室友已经提前回去了，只留下刘妍朵一个人。她打满了回去炫耀的腹稿，不留下一点实物，怎么证明她真的谈了一个富二代男朋友？ 尽管江逸风并未承认他们的关系，但刘妍朵不在乎。 「真的吗？」她面露纠结之色，「可是阿逸，这里的东西都很贵……」 江逸风嗤笑一声，随意地转了转手腕上的rolex表，「一个礼物而已，我会送不起？」 跟刘妍朵一起厮混了两天，她的依赖与崇拜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自尊心，填补了之前在夏眠面前落下面子的空虚感。 但因为是在刘妍朵面前丢的人，江逸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于是，当刘妍朵「无意」提出想来这家奢侈品中心逛逛的时候，江逸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货架上的商品令刘妍朵眼花缭乱，曾经只在网上看见的东西近在咫尺。刘妍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无法取捨， 要是那几个平时嫉妒她的人知道她在这种只有会员才能进来的奢侈品中心逛街，指不定会嫉妒成什么样子…… 最终，刘妍朵看中了某家的秋冬新品，一个小香风的迷你口盖包，售价五万六千元。 江逸风没怎么犹豫，取出了他惯用的信用卡。 直到柜姐拿着pos机走来，刘妍朵还是有几分头晕目眩的感觉，「阿逸，这个真的不会很贵吗？」 「不就是一顿饭钱吗？」江逸风说得轻描淡写。 虽然两个人已经有了很亲密的关系，但是闻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还有矫揉造作的神态，不知怎的，江逸风又想起了夏眠。 那种普通家庭教出来的乖乖女，根本不会想到来这种地方，她连吃个饭都要还一半钱给他，帐算得很分明。 正想着，却见柜姐走过来，一脸为难地开了口：「江先生。」 「您这张卡被限额了。」 第27章 套路第二十七天 这个更好看 此话一出, 江逸风也是一愣。 这是他父亲给他的卡，类似的信用卡他还有好几张，没有限额, 平时怎么花天酒地都不要紧，刷不出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父亲拿这张卡做别的事情了。 江逸风并未放在心上，又拿出一张卡, 「刷这张吧。」 结果机器提示「该帐户已冻结」。 柜姐看江逸风的眼神已经有些微妙了。 他们走进店的时候，柜姐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男生一身logo，相比之下，女生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标准的网红脸与格式化浓妆，这种女人她一天不知要接待多少个。 本以为是富二代带新欢来逛街，哪知道这富二代连张能刷的卡都拿不出来，看来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富二代啊。 刘妍朵也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江逸风。 江逸风最在乎的就是这颗自尊心, 以及被人猜忌的富二代身份, 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抽出一张作为个人私库的储蓄卡：「刷这张。」 自从父亲把卡丢给他之后，他就习惯了刷信用卡, 根本没有存钱的习惯，也不觉得自己会有没钱的窘迫时刻。 这一回, 虽然刷卡成功了，但卡上的钱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江逸风的脸色更难看了。 发生这种事情, 他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致，转头问刘妍朵：「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去高铁站。」 脸还是那张俊美的脸，刘妍朵抱着手提袋，心里又止不住的兴奋, 这一次，她钓到了一个真的富二代。 她怎么可能放过这条大鱼。 因此，她挽着江逸风的手臂，嗓音甜腻，「我明天早上走，但是阿逸，我们住的酒店会不会太贵了？我这么花你的钱……要不我还是改签到今天下午吧……」 「那点钱算什么？」江逸风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我连酒店的钱都出不起？」 「阿逸，你误会我了……」 「我说住就住，」江逸风压下心里的烦躁，用力掐了一把刘妍朵的细腰，「少不了你。」 等送走了朵朵，他要打个电话问问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妍朵嗔他一眼，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 国庆假期过后的缓冲时间结束，夏眠终于回归到了上学的状态。 此时，距离迎新晚会的直播，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 小组成员合作，办事的效率很高，周二的时候，教师寄语的视频已经全部录好，打包发到了夏眠的邮箱里。 夏眠抽空，跑了一趟大一晚自习教室，把她的三个组员叫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pr入门培训。 他们新闻专业，ps、pr基础相对薄弱，幸好有两个组员是广电的，专业课也会涉及pr的使用。不过两个人总归入学不到一个月，对这些只是知道皮毛，远不如夏眠这个已经用过一年的老油条来得娴熟。 「等你们接触得多了，会慢慢地形成自己个人的剪辑风格，」夏眠认真地说道，「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练习的机会，这一次我先负责做视频，大家看一看学一学就好啦。」 虽然剪视频的工作因为繁琐枯燥，总是被其他干事嫌弃，夏眠却很享受剪视频的过程。整理影像、插入音乐，如同一场沉浸式的创作。 第53页 徐晓颖欢唿一声：「学姐你太好了！」 她来上大学之前，在某乎等平台刷到不少学生会的负面新闻，虽然很想尝试，但心里总是有点芥蒂，幸好她遇到的是夏眠。 不压榨组员，把工作都往自己身上揽，人又软萌好说话，这是什么神仙组长！ 可恨她技术不过关，不然肯定为学姐做牛做马。 两个广电专业的一起回自己的教室了，徐晓颖搂着夏眠，凑在她耳边悄声道，「学姐，你玩某站吗？」 夏眠点点头：「偶尔会看。」 她的ps、pr课就是在某站上入门的。 徐晓颖朝她挤眉弄眼，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那学姐你有没有看今天的热门？你什么时候跳的舞啊，居然不告诉我！」 跳、跳舞？ 夏眠想起来了，是她上个星期给学生会录的那个跳舞视频。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有关那段跳舞视频的回忆在脑海里模煳，早就被她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了。 见夏眠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徐晓颖干脆把手机打开，拿视频给她看—— 【欢迎报考 s 城大学～】 首图就是跳舞视频的最后一幕，夏眠穿着格子短裙，对着镜头比了个心，露出一对酒窝，笑得很甜。 夏眠：「…………」 这是官方？？ 官方号在某站居然是这个画风？？ 这是昨天发布的视频，播放量已经有好几十万了，舞蹈区排在第三位。 徐晓颖刚点击播放按钮，夏眠迅速把手机往她怀里一塞，满脸通红：「你快去上晚自习！」 「我教室就在前面，这不是还有十分钟吗？」徐晓颖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眠眠学姐，我觉得你跳得很好啊，真的不看一眼？」 夏眠虽然有一对小酒窝，但不是爱笑的性格，其实平时板着脸的时候居多，小酒窝难得见几回。 哪像这个视频，虽然只有一分半钟，从头到尾，嘴角都是上扬的，不知有多明媚。 好好一个小美人，干嘛装高冷御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好接近呢。 原来学姐笑起来这么好看，她一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心动了。 夏眠捂住她的嘴，果断把她往教室里推，「我录的视频，我当然知道视频内容，我不看。」 可惜她辩解的声音软绵绵，再加上通红的双颊，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度。 搞得徐晓颖都不好意思了。 总有种欺负纯情小姑娘的感觉。 徐晓颖遗憾地嘆了口气，只好默默地走了。 送走徐晓颖，夏眠一个人回到宿舍，戴上耳机，躲在了被窝里，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悄悄登进了某站。 一点开热门就能看见那个视频。 六分钟的视频，开头十分正经，是学校的宣传片，连着几年都没变过，只是改动了一些数据，夏眠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五颜六色的弹幕从眼前飞过。 【进度条拉到3:07秒有惊喜】 【再来亿遍】 【前排□□素，甜度超标，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这个投币量我就知道了什么】 夏眠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把宣传片看完，紧接着，原本冷清的屏幕上忽然浮现大片弹幕： 【前方高能预警！！】 背景图切换成学校大门口，「s城大学」的标识清晰可见，镜头向下移，露出了少女光洁纤细的小腿，以及百褶裙的一角。 耳边响起了那首青春活泼的二次元小甜歌。 【好傢伙好傢伙好傢伙】 【这不比招生简章好用？】 【这就是官方整活吗？爱了爱了】 【@母校@母校@母校】 夏眠的正脸出现在了视频里。 随着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弹幕由【高能】变成了满屏幕的【老婆】。 夏眠：「……」 这一届的网友是真的很不矜持。 一分半钟的跳舞视频，她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跳的时候觉得脸部肌肉已经僵硬了，但是配上音乐与清新的滤镜，居然看不出一点违和感。 尤其是最后一个镜头，夏眠突发奇想对着屏幕比了一个wink，画面刚好切到「欢迎报考s城大学」的标语，很好地融入在了一起。 剩下的一分半钟，则是音乐学院的同学，男男女女，坐在写有【我爱s大】的大草坪上，接上了那段音乐的旋律。 弹幕上一大片「这个招生视频可真走心」「泻药，连夜转学去s大」。 如果自己不是视频的主角之一，夏眠觉得，作为网友，她肯定也很喜欢这个视频。 羞耻归羞耻，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感是掩饰不住的。 原来她也可以被这么多人喜欢。 有点开心。 寝室里只有何君仪在，夏眠也不好意思面对面把这件事分享给室友，思来想去，她决定把视频转发给闺蜜邓佳慧。 好歹她也是视频的创作者之一。 她和邓佳慧半个小时前才聊过天，一眼就在消息列表看见了她的名字。刚准备发送，屏幕上却忽然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于是好友的顺序变动，夏眠手一抖，把视频转给了最新给她发消息的那个人。 她还补了一句「这个做得超好看！」。 夏眠的大脑慢了半拍。 第54页 幸好身体的反应还在，迅速把消息撤回。 给她发消息的人居然是许星榆。 【许星榆】：明天中午我要去西区，学妹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冬眠」撤回了一条消息】 消息框一时安静了下来。 默念着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夏眠定心凝神，回覆：【可以的，我11:35下课！】 而后，又掩耳盗铃一般，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学长，刚刚发错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两分钟。 【许星榆】：好，我去找你。 就在夏眠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许星榆】：[分享]【单人纯享版】【每天一遍，甜过初恋】s大学妹超甜特供[心] 【许星榆】：这个更好看。 夏眠：「…………」 第28章 套路第二十八天 修罗场 许星榆的那条消息, 夏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没有回覆。 但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屏幕，打开那个视频。 是一个up做的剪辑, 还做了点后期处理，加了不少特效。 一点开就是整整齐齐的弹幕： 【每天一遍，忘记初恋】 【每天两遍, 活力再现】 【每天三遍，爱人不见】 夏眠：「…………」 啊啊啊这也太羞耻了吧！ 她捂着发烫的脸，默默关掉了手机，把被子拉过头顶。 这註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结果一夜过后, 视频热度不降反升，爬上了全站热度排行榜，在不少人的首页飘红。 今天夏眠上午又恰好是满课，从八点到十一点半, 坐在教室里的时候, 身边的同学总要好奇地偷看两眼。 其他专业的人可能不认识她, 但本专业的，一看视频下面的【出镜人：新闻与传播学院新媒体中心宣传部-眠眠】, 就什么都懂了。 一个上午，方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中途换教室都是夏眠扶过去的。 万姗姗则满脸幽怨：「我的情敌好多。」 夏眠抬头望天：「我想戴口罩。」 「大胆点眠宝，」方莉勾着她的肩膀, 乐不可支, 「这叫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说明大家都很喜欢你。」 「不过，眠眠，」万姗姗也凑了过来, 「我觉得你分手以后活泼了很多。」 方莉贊同地点了点头，「就是，去年这时候你还带着姗姗打蟑螂，自从江逸风开始追你，你都不怎么跟我们说话了。暑假那会儿我们的小火苗都断了好几次呢！」 恋爱以后，夏眠会更倾向于把生活中的大小事都告诉江逸风，前期江逸风回得很积极，之后就逐渐敷衍了起来，甚至会说一些「你以后不用上班，我来养你」「你这么笨，除了我谁还会喜欢你」之类的话。 于是到了最后，夏眠就养成了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底的习惯，不告诉江逸风，也很久没找闺蜜谈心了。 她本就有轻微的社交恐惧，在他若有若无的暗示下，情绪愈加内敛。 以至于许星榆出现以后，他成了她现实里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如今跟江逸风分手，身边的朋友闺蜜都表现出了理解和接纳，夏眠渐渐地又找回了一点之前的状态。 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在□□上跟方莉他们聊天，简短地复述了一下她跟江逸风之间的事，细细想来，她们说得确实没错。 为什么要把男朋友当成她世界的中心呢？ 好像有手机是为了等男朋友的回信，打扮自己是为了让男朋友夸她漂亮，就连空余时间，也是为了等待与男朋友的一场约会。 她似乎完全迷失了自己。 见夏眠轻轻点头，方莉马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宝，你什么时候再穿一次jk给我看？咱们组个姐妹茶话会！」 夏眠：「……」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白感动了。 打打闹闹一个上午，下课之后，夏眠跟方莉他们告别，去约定的地方等许星榆。 数科院的教学楼就在他们隔壁。 两座教学楼之间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据说是建校之初，第一任校长亲手种下，已经有近百年的歷史了。 秋日萧瑟，梧桐树的树叶也枯黄衰败，摇曳的枝桠间可以看见随风飘动的信笺和御守。 这棵树还有个别名，叫「情人树」。有段时间「七日情侣」的热度很高，s大也参与了，牵手成功的情侣会来这里挂上写有祝福的信笺。 后来大家都跑来挂，信笺实在太多，为了保护梧桐树，学校特意出了规定，禁止了挂装饰的行为。 阳光穿透树枝，温柔地拂过夏眠的侧脸。她的神色恍惚了一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江逸风，他捧着一束浪漫的粉玫瑰，站在梧桐树下，似乎在等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夏眠后退了一大步，把自己藏在了阴影里。 江逸风已经在树下等了十几分钟了。 他的想法很好——这条路是夏眠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情人树，粉玫瑰，高大帅气的男生，一个很完美的复合计划。 但人来来往往，他看见了夏眠的室友，却始终没有发现夏眠的身影。 江逸风这两天过得实在不算好。 那天送走了刘妍朵，几乎刷空了他的储蓄卡，他手里能动用的钱，只有微信支付宝上的流动资金了。 第55页 他果断开车回家，去问他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逸风的父亲靠拆迁发家之后，果断跟妻子离婚，这么多年来身边女伴无数，为人十分风流。 江逸风的母亲本是情.人之一，妄想母凭子贵，偷偷生下了孩子，带着他去公司要求进江家的门，得到大笔钱之后远走高飞，把年幼的江逸风留在了国内。 此时江父上了年纪，也有了一点想培养继承人的心思，就把他留了下来。再加上江逸风的五官与他有几分相似，从小对他更是纵宠，从未吝啬过零花钱。 哪知道江逸风好不容易等到江父下班回家，却被甩了一巴掌。 江父质问他为什么10月5号在某豪华酒店消费四十万，得知真相后大骂他败家子，命令他与游戏上的朋友断绝来往，还说要停了他的卡，以后按照正常的消费标准给他发生活费。 所谓的正常标准，是一个月两千块。 江逸风都蒙了。 游戏每周四更新一次，两千块还不够他买新皮肤。 但江父这一次格外强硬，甚至没收了他的跑车和所有的信用卡，让他回宿舍去住，乖乖待在学校上课。 江逸风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不止一辆车，跑车机车都玩过，停了一车库。因此等江父离开，他迅速打车回家，选了一辆不怎么开的车，联繫人转手出售。 却被告知该车不在他名下，他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他玩这些的时候还未满十八岁，用的都是江父的名义，拿的也是别人的驾照，被查到之后就用钱摆平，江逸风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江逸风现在能卖的，就是他房间里的那些限量模型球鞋。 他想起了那双作为赌约的，已经炒到接近六位数的鞋。 跟江逸风打赌的那个室友平时也是个混不吝，大一的时候两人经常泡酒吧，室友还问他借过车钥匙泡妞，类似的赌约打过不少，输赢已经是常态。 包括当时看中夏眠，也是室友跟他说，最近看上一个新闻系的小美人，想试试跟「平民」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江逸风笑着说，他来追，三个月之内一定把人拿下，谈给室友看。 因此他看夏眠，总带点高高在上的感觉，认为只要他勾一勾手，夏眠就会主动凑上来。 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怎么见过真正的花花世界呢？ 想到这里，江逸风的心里更加着急。 夏眠不是要跟他分手吗？那就把他送的那些礼物还给他啊！ 早知道江父要停他的卡，他就不会花大价钱带刘妍朵去玩，眼下这钱根本收不回来，他只能把主意打到夏眠身上。 夏眠脸皮薄，打击她几句，说不定她还会主动为他花钱。 他等得已经不耐烦了，抱着花转过身，忽然发现阳光投下的纤细影子。 夏眠就站在不远处。 「眠眠！」 江逸风的声音不小，引得身边人纷纷侧目，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眼见夏眠又要走，江逸风露出笑容，捧着手上的花，「眠眠，你还在生气吗？都是我不好，我再跟你告白一次好不好？」 用公共的视线来逼迫夏眠，他上一次也是这么做的。 大庭广众之下，夏眠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果然，片刻之后，小姑娘还是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垂下眼，没有看他的脸，声音听不出起伏：「江逸风，我们已经分手了。」 「眠眠，别闹了，」江逸风皱了皱眉，「你怎么就不听我解释呢？我跟那个女生没有关系，一个女人而已，你至于跟我提分手吗？」 又来了，夏眠再熟悉不过的话术。 往常听了会觉得心里内疚，现在听着只感到可笑。 她抬起头，清澈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復以往的希冀与崇拜，只有失望。 「没必要解释。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不少人已经看了过来，好奇与打量的目光，像钩子一样黏在夏眠身上。 上一次就是这样，她被人群的起闹淹没，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茫然又僵硬，轻易答应了他。 ——原来拒绝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不知看见了什么，江逸风忽然笑了。他嘲讽地勾起嘴角，指了指从不远处走来的人：「你不喜欢我，喜欢他了？夏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乖乖女，你早就跟他勾搭上了吧？」 「我送你的那些礼物很好用吧？靠男朋友花钱过日子的感觉怎么样？」 真噁心。 夏眠有些出神地想，原来这就是她谈了三个月的男朋友。 许星榆的目光还有些茫然，似乎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学，你误会了，我跟学妹只是好朋友。」 「情侣之间互赠礼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学妹应该没有逼迫你吧？刚分手就来闹前任，同学，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语速低缓，嗓音清润又温和，像个谦逊有礼的好学生，与微信上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29章 套路第二十九天 【二合一】保护我方学…… 他的话宛如一根无形的导火索, 直接点燃了江逸风的怒意。 「好朋友？」他讽笑一声，「好朋友你半夜三更陪她去医院？你这好朋友当的可真像备胎啊！」 第56页 都是男人，再加上江逸风自己万花丛中过, 怎么会不清楚这种话术？ 也就夏眠单纯天真，被许星榆哄了去。 他的目光赤.裸且充满攻击性，撕开了惯来英俊的面具, 毫无形象可言。 一种没来由的愤怒与厌烦涌上夏眠的心头。 为什么错的一定是别人？ 为什么江逸风从来不反思自己的问题？ 他总是在要求别人，指责别人，好像全世界就应该围着他转，他是世界唯一的闪光点。 可他配吗？他有这个资格吗？ 她抓住许星榆的手腕, 把他拉到身后，冷冷地与江逸风对视，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够了。江逸风，这是我们的事情。」 「眠眠, 」江逸风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你是被他欺骗了, 许星榆他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你以为你自己就很好吗？」 夏眠反问他。 她失望地看着江逸风：「我为什么会求学长陪我去医院？难道不是因为你为了你的女性『朋友』丢下我吗？」 她有意咬重了「女性」二字，几个路过围观的人频频侧目, 八卦的目光在夏眠与江逸风之间流连。 幸好现在是饭点，大家都赶着去食堂, 周围的人不多。 「江逸风，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她笑了笑, 「我不是自己出去的，是用餐时限到了，服务员请我出去的。」 「我真心想和你谈一场恋爱，你呢？你拆开过我送你的礼物吗？」 江逸风难得沉默了一下。 少顷, 他嘆了口气，说道：「眠眠，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但是恋爱不就是两个人互相磨合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慢慢改变。你看，这是我特意从花店挑的花束，你不是很喜欢花吗？」 身后的许星榆忽然开口：「这是粉玫瑰吗？」 不然呢？ 江逸风刚想说点什么，却又听见许星榆道：「之前帮你送礼物，学妹说她喜欢绣球，我跑了三个区的花店才买到鲜切的绣球……原来只要去校门口花店买一束粉玫瑰就好了啊。」 江逸风：「……」 他现在确实不太愿意花钱。 今天为了找夏眠，他还翘了两节课，走得本就匆忙，路过门口花店的时候，随手抱了一束据说热度top1的花，就直接过来了。 「抱歉，」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语，许星榆温和地笑了笑，「我好像打断了你们的交流，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江逸风：「…………」 「没什么好交流的。」 说话的是夏眠。 她充满失望地看着江逸风。 是啊，江逸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连求复合，都没有任何诚意。 「我不喜欢粉玫瑰，也不想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是我见过最自大傲慢的人。」 「我以为你很优秀，曾经以你为目标，倾慕你，仰望你，后来才发现你根本不值得，你和那些你嘲讽过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普通又自信。」 「你送我的那些礼物，我已经寄回你家了，我都没有动过。八月的时候还给你买了一双鞋，这两天陆续发货，应该马上就到了。」 「我不欠你什么，」夏眠看了一眼对面捧着花的人，眼里只有讥讽，「我们好聚好散，希望以后你不要来纠缠我和我的朋友了。」 这张脸，早与记忆里的帅气不羁大相迳庭。许是几日没有休息好，江逸风的眼角乌青，下巴上也有鬍渣，脸上冒出痘痘，看起来与那些普通的男生并无不同，甚至更加丑陋不堪，让人厌恶。 夏眠想，原来这就是滤镜破碎的样子。 有的时候，放下一个人，是一个自我慰藉的过程。但有的时候，放下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本就不值得。 眼睁睁地看着夏眠和许星榆离开，江逸风的双腿却宛如灌了铅。旁人八卦又指责的目光，夏眠厌恶又失落的批评，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那样的小女生，也许一辈子都没有说话几句辱骂人的话，却连着对他说了一串形容词。 傲慢、自大、普通、自信。 比辱骂更让人不堪。 江逸风几乎涨红了脸，愤怒地把那束玫瑰花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几脚，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人：「你们看什么看！别人的八卦有什么好看的？」 被他瞪了的人支支吾吾，到底是开了口：「同学，我学生会的，希望你清理好你的垃圾，否则违纪处分。」 江逸风哑声道：「滚！」 他长得高，一身戾气，同学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招惹他，只好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真没素质，怪不得被人甩」。 江逸风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走到哪里不是被众星捧月般对待？ 不仅夏眠嘲讽他，一个素未谋面的同学也在嘲笑他！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至于闹得那么大？天天恋爱脑，这些小女生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他转身就走，却被一个人叫住：「同学。」 怯生生的声音，很细很小。 江逸风回头一看，是个留着厚厚齐刘海的女生，穿着简单的长t恤牛仔裤，是那种丢进人群里马上就会被淹没的类型。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又听见她道：「你是夏眠的男朋友江逸风吗？」 第57页 「我是她的室友。」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传入了江逸风耳内。 江逸风的脚步微微一顿。 何君仪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刚刚，我……我录下了一段视频。」 她忘不了刚才的一幕。 夏眠拉着许星榆的手腕，男生垂眸，目光宠溺又纵容。 当事人也许感受不到，身边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要阻止许星榆，她不可以让许星榆完美的人设沾上污点，绝对不可以。 江逸风来了兴趣，眯起了眼，只是看着她：「你威胁我？」 「我、我不是！」何君仪慌忙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我不喜欢夏眠，我看不惯她的作风……」 手指落在播放按钮上，江逸风清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不喜欢我，喜欢他了？夏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乖乖女，你早就跟他勾搭上了吧？」 「我送你的那些礼物很好用吧？靠男朋友花钱过日子的感觉怎么样？」 视频终止在这里。 江逸风忽然笑了起来。 「夏眠的室友？」他看着她，眸色渐渐加深，「加个微信？」 * 走到食堂，夏眠才意识到，自己还牢牢拽着许星榆的手腕，宛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慌忙松开手。 他有着优越流畅的腕骨线条，骨架极美，肤色也冷如白瓷，此刻却多了一圈被握出来的红手印。 「不好意思学长……」夏眠连连道歉，「我刚刚、我刚刚没有反应过来……」 许星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笑道，「没事。」 「我们是朋友，你不必向我道歉。」 食堂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夏眠下午没课，不赶时间，看许星榆悠闲从容的模样，应该也是没课的。 两个人找了处空位坐下来，许星榆支着下巴，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 像春风一般。 夏眠脸颊发烫，慌忙避开他的目光，「学长……学长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许星榆摇了摇头，含笑道，「这回需要我下去买湿巾吗？」 夏眠勐地想起前两次她的样子。 每次都是先吵架，然后在许星榆面前哭一场，哭得抽抽嗒嗒，好不狼狈。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好像没什么感觉。 不想哭，只是有点郁闷，还有一种畅快与解脱感。 终于不用为男人烦恼了。 「我才不会为渣男哭呢。」她轻哼一声，只是想着想着，又勐地意识到，她刚刚对江逸风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还都被许星榆听见了。 啊啊啊好丢人。 现在捂脸已经来不及了。 她摸着发烫的脸颊，试探性地问道：「我刚刚……我刚刚应该不凶吧？有没有吓到学长？」 好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许星榆忍不住笑了起来：「哪里凶了？」 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一走出那块区域，又收回了爪子，变成了一只胆怯的小兔子。 但本质上，还是一只可爱的兔子。 「就是……很大声地说话，」夏眠想起什么，又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原来那个绣球花是学长跑了三个区才买到的，我……」 「没有，那是随口说的，其实只是一家花店，恰好有绣球，想到你喜欢就买了，」许星榆说得不动声色，「我只是觉得江逸风的行为太恶劣，有些看不惯而已。」 听他这么说，夏眠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内疚感散了不少。 她重重地点头：「学长做得好！」渣男就该骂！ 学长只是被她牵扯进来的，她要好好保护学长，绝对不能让他被江逸风伤害了！ * 和许星榆告别之后，夏眠回到宿舍，开始整理视频组发来的素材。 她负责剪视频整理以及后期的修饰，然后再交给下面三个组员做字幕，分工明确，效率很高。 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现有的素材整理完毕了。 傍晚，夏眠和方莉去食堂吃饭，在宿舍楼下偶遇了何君仪。 她仍然背着上午上课时带的双肩包，步履匆匆，方莉跟她打招唿，何君仪只是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就默不作声地走了。 「什么人啊，」方莉眉头直皱，「这是不想搭理我？太没礼貌了吧。」 与性格大大咧咧的万姗姗不同，心思细腻一些的方莉并不喜欢这个室友。 她太不合群了，敏感自卑到有些让人难以适应。 他们专业实践内容有很多，小组合作是常态，因为同寝室又同专业，一开始方莉都会很热情地邀请何君仪，结果屡屡被很不客气地拒绝。 再加上她曾无意中在排行榜上看见了何君仪的成绩，发现她排名确实不低，而方莉自己挂过科，于是总觉得何君仪不搭理人，多少带点好学生的清高感。 这是读大学又不是读高中，成绩能代表一切吗？也不知道何君仪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夏眠倒是还好。她跟何君仪打交道不多，偶尔要求她帮忙她也会帮，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比较正常的女孩子。 于是她安慰道：「君仪她可能是赶时间，别放在心上了。」 方莉冷哼一声：「她明明就看见我了，她是故意不理我的。她又没做亏心事，跑那么快干嘛？算了算了，不管她，我们去吃饭。」 第58页 夏眠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那天被何君仪丢弃的寿司。 确实……是个奇怪的人。尽管同住了一年，她们对何君仪的了解也很浅。 两人在食堂吃过晚饭，方莉拉着夏眠，去操场上散步。 夜色静谧，操场上人不算多，路灯投下斑驳的影子。 两人沿着四百米的跑道走了一圈，看着身边跑步的学生，方莉摸了摸因吃饱而鼓起的小肚子，语气幽怨：「我什么时候才能减肥啊。」 夏眠不太贊同：「你又不胖，为什么要减肥？」 「可是我也想要马甲线啊！」方莉闷闷道，「如果我也可以吃不胖就好了，我都不想吃晚饭了。」 上个学期方莉也这么说。坚持不吃晚饭的第一天，她半夜十一点在宿舍里泡面，差点没把大家都馋死。 坚持不吃晚饭的第二天，她又实在忍不住点了烧烤作为宵夜。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可能就是女生的执着吧。 方莉忽然转过身，摸向夏眠的腰，把夏眠吓了一大跳：「莉莉！」 她的腰部很是敏感，尤其是被人触碰的时候，像是有酥酥麻麻的电流划过，差点连站都站不住。 「瞧瞧你这小蛮腰，」方莉收回手，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臭男人。」 夏眠摇头，小声道：「我暂时不想谈恋爱了。」 谈恋爱真的好累。 方莉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谈恋爱，宝，你知道你那个视频今天的播放量已经破百万了吗？」 她笑得意味深长：「满屏幕都是老婆哦。」 夏眠：「……」 不要再跟她提那个视频了！ 她自认为一张脸靠父母，自己没什么闪光点，做事都是用勤能补拙的方式，跳个舞上热门，这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视频那么长，大家也不是都来看我，」想到这里，夏眠又补充道，「音乐学院那些小姐姐也很好看。」 这点方莉很贊同：「要是我有她们的腿，我还用为减肥发愁吗！」 结果说着要减肥的人，散步散到一半，突发奇想，要去大门买炒酸奶。 夏眠想着来都来了，就干脆陪她一块去，自己也买了一份。 无论是哪个季节都无法阻止人类吃冰的热情，越到天气冷的时候，吃冰会给人一种叛逆的快感，让人心情更舒畅了。 走出商铺的时候，天边下了一点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捧着碗里冒着冰气的酸奶块，方莉打了个哆嗦，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做这种啥事了。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冒雨跑回宿舍，碗里的炒酸奶化得七七八八，一身还湿漉漉的，好不狼狈。 于是自然而然受到了万姗姗的嘲笑。 夏眠匆忙洗了个热水澡，却觉得身上还是有那种黏腻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肚子胀胀的，头也有点晕。 一觉睡醒，夏眠翻了个身，忽然就明白了原因。 大姨妈来了。 许是最近情绪不佳，居然提前了七天，一点徵兆都没有。 昨天晚上…… 夏眠沉默了一下。 昨天晚上跟着方莉，吃了麻辣香锅，喝了冰冰凉凉的酸梅汁，买了炒酸奶，还淋雨了。 什么叫作大死。 大概就是她昨天的样子吧。 揉着自己酸胀的小腹，夏眠觉得眼皮沉沉，好像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了。 今天的课倒是只有一节，但下午要参加一个讲座，恰好轮到夏眠他们宿舍，估计三四点才能结束。 夏眠扶着墙，勉强换了衣服，正在刷牙的万姗姗察觉她的异样，一脸关切，「眠眠，你怎么了？」 夏眠哭丧着脸：「血崩。」 罪魁祸首方莉默默别过了头。 果不出其然，万姗姗马上转过头瞪她：「方莉你搞什么！让你大晚上带眠眠去买炒酸奶！」 方莉很心虚：「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而且我也淋雨了。眠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夏眠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她的痛经是每隔一段时间爆发，高三那会儿反应尤其大，之后上了大学才好了一点，上个学期有段时间在忙毕业晚会，熬了几个大夜，也是疼得死去活来。 那种经歷实在是很难回忆。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方莉内疚不已，「如果老师问起我就帮你请假，下午的讲座我给班长打个招唿，让他们另外安排人去。眠宝，真的对不起……我那有布洛芬你要吗？」 夏眠轻轻点头：「药我也有，我睡一觉，你们中午回来的时候可以帮我打点热水吗？」 宿舍对违章电器查得很严，她们几个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像其他宿舍藏一堆锅碗瓢盆，连个热得快都没有，水都是从楼下饮水机打的。 方莉自然表示没问题。 目送二人离开，夏眠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何君仪早就走了，如今宿舍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心就会变得十分脆弱。 尤其是方莉走之前细心地拉上了窗帘，宿舍里安静得好像只能听见夏眠的心跳声。 是真的很疼。 抽屉里就有布洛芬，但夏眠没有热水，也不敢空腹碰止痛药，怕到时候上吐下泻，比没吃更严重。 第59页 高三那会儿夏眠痛经最严重，每次到了时间，总要请上半天假。 那段时间夏眠进步很快，夏母和夏父生怕她抑郁，都很在意她的心情，夏母甚至为了她每天早起给她做早饭。 痛经的时候，夏母也会赶回来陪她，坐在床边跟她说一说话。 那是记忆里母亲最温柔的时候。 只是成年以后，总觉得自己跟母亲有了隔阂，在外面遇到了事情也不敢往家里说。 也许这就是成长。 夏眠蜷缩成一个小虾米，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疼得实在厉害，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仅现实好友可见的朋友圈。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做女生qaq】 郁气发泄出去之后，心情好像平静了一点，夏眠戴上耳机，放了舒缓的雨声作为背景音，闭目养神。 听着听着，在雨声变得不清晰的时候，夏眠似乎听见了电话铃声。 也许是切换到那首歌了吧…… 她恹恹地闭上眼睛，抱着娃娃翻了个身，电话铃声又响了。 好像是真的有人打来了电话。 「你好？」 她实在困得厉害，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耳边是熟悉的，如清泉一般温柔轻缓的声音：「学妹？不舒服吗？」 只是这声音令夏眠更睏倦，她一时停下了思考，闷闷地回道：「痛经……很疼……」 「在宿舍？」 「嗯……」 对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许星榆又问了几句，小姑娘却没了回音。 应该是睡着了。 思来想去，许星榆扫了一眼她的课表，还是走出了门。 * 方莉和万姗姗也有些心不在焉。 「要不等下你去帮她买午饭，我给眠宝打热水？」方莉皱着眉，思索道，「要不要给她带点红糖？但是又好像没什么效果……」 她没痛经过，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哪知道夏眠会这么痛苦。 之前在宿舍那几次已经令她印象深刻，这一次又是因她变得更严重，看着夏眠苍白的小脸，她都快被内疚淹没了。 万姗姗也在思考：「她之前好像都不愿吃饭，我帮她买两块小蛋糕吧？」 正想着，有同学敲了敲她们的桌子，「外面有人找夏眠，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30章 套路第三十天 【二合一】是约会吗…… 嗯？ 找夏眠？ 方莉与万姗姗交换了个眼神。 方莉主动起身道：「我去看看。」 恰逢课间, 教室里很热闹，方莉轻手轻脚地推开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却是一瞬间愣住。 白衬衫, 黑长裤，像是一阵夏夜的晚风，浸在漫天星光里。 修长瘦削的身影温柔又干净, 仿佛漫画里的初恋打破次元壁。 周围人潮浮动，只有他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似乎在等人。 素来落落大方的方莉, 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几分：「同、同学你好，我是夏眠的室友……」 「你好，」男生终于笑起来，似是星光落了怀, 「她今天是不是没有来上课？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吗？」 方莉被笑得晃了神, 机械地接过他递来的购物纸袋：「是……是没有, 好……」 而后又听见他道：「有点重，麻烦小心一些, 不要放倒了。」 方莉僵硬地点了点头。 许星榆礼貌道谢，而后转身离开, 留下原地发愣的方莉。 购物纸袋被装订机钉上，包装得很严实, 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只是掂一掂，还挺有分量，难怪他特意强调小心轻放。 方莉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魂不守舍地回到座位上, 似乎还有点呆滞。 万姗姗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干嘛？别人拿个东西丢魂了？」 方莉：「我恐男症犯了。哦不对，应该是男神社交恐惧症。」 万姗姗：「？？？」 「我一直以为我们学校的男生只分为两种，一米六八帅哥和一米八六胖子，」她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抓着万姗姗的手，语气激动，「我终于见到一个活的交集了！！」 万姗姗也呆了呆：「一米六八的胖子？」 方莉：「……」 她捶了万姗姗一下：「是帅哥！大帅哥！来找我们眠宝的！我打包票他比江逸风帅一百倍！」 从前江逸风追夏眠的时候，两个人也跟着暗戳戳地嗑cp。江逸风怠懒不羁，像是小说里那种懒散帅气的富二代学霸，哪知道恋爱之后才发现小说都是骗人的，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根本没有什么浪漫的爱情。 没想到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万姗姗也来了兴趣：「有照片吗？」 方莉笑得神秘兮兮，「照片都在我心里，我怎么可能给你看？我们眠宝桃花可真旺啊，我又有新cp可以嗑了，嘿嘿嘿。」 万姗姗：「……」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八卦近在咫尺，室友却是个谜语人。 * 夏眠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中午。 事实上睡一觉并不能改变什么，反倒是脑子更加昏昏沉沉，与小腹的疼痛糅合在一起，让她恍惚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夏眠的痛经一般在第一天，到五六点之后才会有所好转，如今才中午，她还有一个漫长又煎熬的下午。 第60页 她习惯性伸出手，摸到了被挤到枕头底下的手机。 手机微微发烫，右上角一个醒目的红色图标，提示电量不同。 屏幕上是好几条未读微信。 【许星榆】：怎么了？ 【许星榆】：不舒服？ 【许星榆】：学妹？方便接电话吗？ 【许星榆】：买了一点东西，让室友送过去了，学妹醒了记得看一下。 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夏眠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接了一个电话，听见了许星榆的声音……她划到通话记录，发现果然有一个来电，通话时长三十五分钟。 难怪手机快没电了……原来她一直没有挂电话吗？ 她打了一个呵欠，慢吞吞地坐起来，小腹的疼痛感好像缓和了些许。 之后便是一阵口干舌燥。 夏眠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方莉在书桌前玩手机，见夏眠下来，连忙对她招了招手，「眠宝，有个大帅哥拿了一个纸袋给你，我放你桌上了啊。」 她特意咬重了「大帅哥」这个词。 夏眠自动过滤了她话里的打趣之意，好奇地看向她的书桌。 书桌上放着一个环保纸袋。 拆开钉子，她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 一个保温杯，一盒布洛芬，几片暖宝宝，以及……一枚巧克力。 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夏眠递给他的牌子，一模一样。 好像有些头晕目眩，夏眠坐下来，拧开了保温杯。 扑面而来的玫瑰花香气，混合着红糖与生姜的味道，还有几枚枸杞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原本好奇地探过头的方莉立刻收回了目光，只觉得连牙齿都要被酸化了：「这也太贴心了吧？？」 夏眠的脸被保温杯的热气熏得有点红，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嗫嚅道：「……嗯。」 「我妈都没这么细心，她看见我不舒服只会让我睡觉，」方莉满脸嫉妒，「我刚刚还给你打了一壶热水呢，让姗姗给你买了小蛋糕，你最喜欢的黑森林。」 夏眠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你们。」 即便现在不在家，她在寝室里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她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许是放了没多久，含在舌尖的感觉还是滚烫的。 视线好像清明了一些，肚子也被裹得暖暖的。 「别着急感谢啊，」方莉哼声道，「还没问你呢，那个大帅哥是怎么回事啊？」 夏眠一下子想不出解释的词。 冲着方莉这个暧昧的表情，如果说「朋友」的话，指不定要被她缠着问上许久。 但她和许星榆之间……至少她认为，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可以。 迟疑几秒，她说道：「是我哥哥。」 方莉啧了一声：「哥哥？你不是独生女吗？」 「……表哥，是我妈妈拜託他来照顾我的。」 怎么好像越说越奇怪。 见小姑娘脸都要烧着了，方莉没再打趣她，沖她挑了挑眉，「好吧，表哥就表哥，眠宝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夏眠：「……」 更奇怪了。 她抱着保温杯爬上床，回头看了一眼桌面，又把那颗巧克力放进了口袋。 等拉上了帘子，夏眠才坐下来，打开了微信。 【夏眠】：谢谢学长qvq 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对方几乎是秒回。 【许星榆】：醒了？感觉好一点了么？ 疼还是疼的，只是夏眠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提这种事，总觉得有些羞耻。 【夏眠】：已经好多啦，学长放心w 【许星榆】：嗯。 【许星榆】：查了一下，太过焦虑也会引起痛经，所以放了点安神的玫瑰花，睡个好觉。 他何其敏锐，知道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会尴尬，于是主动提出结束。 捧着保温杯，夏眠想，原来生活可以这么温暖。 是有一点……开心。 * 「嘟——嘟——嘟——」 电话里又是一阵忙音，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刘妍朵气急败坏地挂掉了电话。 她又不傻，什么对话正在通话中，分明是江逸风单方面切断了与她的对话。 他就是不想接。 这是国庆假期结束的第一个星期。 刘妍朵自认为跟江逸风已经十分亲密，他们约会期间很是愉快，江逸风的表现并无异常，又发生了这样的关系，江逸风还送她到了高铁站，肯定是对她有意思。 她列表里类似的现实备胎有三四个，几乎是一样的情况。只是到底不如江逸风会玩，总要她先抛个小苗子才会有反应。 但不管如何，那几个备胎都被她吃得死死的，从来都只有她不回他们消息的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前几天江逸风根本没有上游戏，刘妍朵时时刻刻守着手机助手等他上线，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好不容易等到他上线了，刘妍朵迫不及待地翘课回宿舍找他，却收到了拒绝组队的提示。 江逸风表示他很忙，最近要带新人，顾不上她。 刘妍朵没办法，只好给他微信。 结果不管她发多少条，江逸风都是十几个小时才回一次，敷衍得明明白白。 第61页 昨天干脆就没有回消息。 刘妍朵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第一次他接通了，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谁」，而后随手把电话挂断。 等第二个的时候，就干脆不接了。 手法何其熟悉，刘妍朵对鱼塘里的鱼厌倦的时候，用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方法。 冷暴力，等鱼自己游走，时间一长，再悄无声息地把人删好友拉黑，就什么也没有了，继续找下一个。 但她怎么可能放弃这条大鱼？ 钓到一个江逸风，什么好哥哥好叔叔好弟弟，统统黯然失色。 那可是富二代，傍上他等同于嫁入豪门。刘妍朵已经尝到了甜头，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恰好室友回来，刘妍朵的脸上马上恢復甜美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对镜自拍。 她经常把自拍发在微博超话，在微博有小几万粉。国庆那会儿发了几条定位为国际酒店和奢侈品中心的微博之后，粉丝日渐增多，还陆续收到了好几条私信，邀请她做网红。 刘妍朵尝到了甜头，并且意识到，比起单纯的自拍，把自己包装得高端富有，那种满屏幕【美女】【羡慕】的评论，更容易让人获得满足感。 她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精緻的，奢侈的，像名媛一样。 * 挂断电话之后，江逸风烦躁地刷了刷朋友圈，又发现了刘妍朵的新动态。 九宫格的对镜自拍，说是晒新耳钉，晒的却是自己光洁的脖颈。 如今已经十月中旬，满大街的人穿的都是长袖长裤，她的照片却可以看见领口。 江逸风冷笑一声。 这种小网红，他微信里不知有多少个，放在一个分组一起屏蔽。平时玩玩也就算了，玩过了就好聚好散，纠缠他？想都不要想。 如今他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现在的生活。 江逸风平时收到过太多女生送的礼物，全部扔在杂物间吃灰，不再看一眼。 请的保洁阿姨手脚不太干净，偶尔过来打扫，会偷偷摸走几个。 女生的东西江逸风也用不着，因此他对这些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甚在意。 昨天跟夏眠吵过架，他第一时间回到公寓，找到了前几天夏眠寄给他的那个快递。 毫无疑问，箱子已经被拆开了。值钱的金银首饰全部被摸走，只剩下一些具有纪念意义，但是根本没办法卖出去的破烂。 于是江逸风又翘了一天课，等保洁阿姨过来，当场与她对峙。 保洁阿姨一口咬定是运输途中丢了件，怎么也不肯把东西交出来。江逸风用报警为藉口恐吓她，她反倒说如果江逸风愿意出酬金，她可以帮忙寻找，一开口就是一万块。 现在的江逸风哪里拿得出一万块。 这是江父请的保洁，不是他发工资，他都没法把人辞退。 江逸风根本不可能打电话给江父，若是被知道他逃课回公寓，指不定又要被骂一顿。再加上是为了钱，江父就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他现在的情况，可谓两面夹击。 江逸风哪里肯放下身段问昔日的狐朋狗友借钱。 好不容易找到一两个兄弟，一听说他是来借钱，纷纷开始哭穷，一个二个说得比他还惨，江逸风差点就信了。 正因如此，他更缺一个情绪的宣洩口。 他过得不好，别人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他登陆微信，找到那个昨天添加的帐号，发出了一条消息： 【开个价。】 * 难熬的痛经持续了两天。 到周五的时候，夏眠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中午下课回来，看着放在水池边的保温杯，夏眠忽然想起，还没有把保温杯还给许星榆。 学长这两天好像也很忙，微信上一直很安静。 夏眠昨天看见他转发了一条朋友圈，好像是什么数学建模大赛，可惜全是专业术语，跟夏眠这个文科生仿佛有壁垒。 不过，明天就是周末，应该会比工作日轻松一点。 想了想，她还是给许星榆发去一条消息：【学长，你明天有空吗？我把保温杯还给你吧。】 她头一回约许星榆出来，话说得很委婉，总怕一不小心冒犯了他。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跳出来他的回覆。 【许星榆】：顺手买的，不用还。 这是他特意买的？ 夏眠就更不好意思了。 【夏眠】：学长太破费了tat改天我请学长吃饭！ 她很小心地用了「改天」。 【许星榆】：过两天我不在学校，今天晚上可以么？ 诶？ 这么快……？ 今晚夏眠有选修课，时间提前一点的话，应该也赶得上。 她想了想，回復道：【好。】 哪知道计划总跟不上变化。 下午一点的时候，新媒体主席忽然来找夏眠，问她有没有空来喝咖啡。 东区临湖，湖边有一栋新开放的建筑，一楼是书店，二楼西餐厅，三楼则是咖啡厅。 去年年末的时候，由于图书馆自修室爆满，夏眠还跟方莉去那边自习了一段时间。 后面因为路程遥远，天气又实在寒冷，就放弃了。 一边是新媒体主席，一边是许星榆，好像哪边都无法取捨。 第62页 主席邀请她，显然是有话要说，夏眠不好拒绝。至于许星榆这边，是她主动邀请的，怎么可以放他鸽子。 夏眠想了想，多问了许星榆一句：【可以去西餐厅吗？】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毕竟西餐厅是小情侣约会的首选之地，味道一般，顶多吃个环境，于是夏眠又补充道：【我可能要开个会，在三楼。】 【许星榆】：都可以，根据你的时间来安排就好。 【许星榆】：我在图书馆，西餐厅离我很近。 ……他怎么又在图书馆。 夏眠有理由怀疑，许星榆的生活只有两条三点一线，宿舍—教室—食堂，以及宿舍—图书馆—食堂。 枯燥乏味，但很学霸。 想着既然是去见主席，夏眠特意换了条米咖格子的长裙，梳了梳凌乱的长髮，又画了个淡妆，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随便。 在新媒体的女生，多数比较精緻，夏眠起初加入这个部门，也是被当时还是部长的主席的演讲惊艷，这才有了「像她一样优秀」的冲动。 来到西餐厅已经是两点。 主席坐在露天的阳台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她个子高，灰卡其的长风衣落地，长发黑直，有种简约又慵懒的气质。 「来，夏眠，」见到夏眠，她招了招手，「过来坐。给你点了杯卡布奇诺可以吗？」 夏眠第一次跟主席近距离接触，尽管两人只相差一届，在她面前却有种小学生见到班主任的感觉。 她乖乖地点头，在主席对面坐下，「谢谢学姐，我不挑的。」 主席笑了笑，嘴角微勾，「别太紧张，我是你学姐，不是你班主任。」 小心思被一眼戳破，夏眠羞红了脸，只好喝了一口咖啡来掩饰尴尬。 「不过我学姐要是突然约我出来，我也会被吓得半死，」她忍不住笑起来，「好吧，找你出来确实有点事。夏眠，考虑跳槽吗？」 跳槽？ 这个词在学生会里实在陌生。反正都是院学生会，还能跳到哪去？ 主席解释道：「是这样的，前几天你不是在网上发了个视频吗？校会那边觉得反响很好，想把你调过来运营学校公众号，主要负责某站和微博。当然这个你放心，他们有专门一个部来负责，不会把所有的事都丢给你。」 「如果你去校会，院会这边的身份也不会变，就是可能会忙一点。之后我会给我们院会新人开几个培训会，审稿什么的可以直接发给我。当然，你不去也可以，我帮你拒绝他们。」 「考虑一下吧？」 夏眠刚刚进入学校的时候，没分清院和校的关系，稀里煳涂地进了院学生会，后面才知道学院和学校是不一样的。 只是在院会待久了，才知道一个小小的学院也可以忙成这样，逐渐开始庆幸还好当时没报校会。 哪知道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昔日错过的部门居然主动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见她一时犹豫，主席也喝了口咖啡，说得大大方方，「你放心，你是我这边的人，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们学校那帮老顽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早我在校会的时候就提出了很多改革方案，那批学长学姐死活不肯同意，结果现在好了，看着别人学校的官方号个个视频过十万，还不是急了？」 她的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不用着急，下周一之前给我答覆就行，我跟那边有个交代。」她笑起来，又换了个话题，「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不然问问男朋友？」 夏眠的心动摇了一下。如果真有机会去校会，她想，她还是愿意的。 谁不想变得更优秀呢？ 只是……更多的曝光，更多与陌生人打交道的任务，她真的可以吗？ 听见「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她脸色微僵，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谢谢学姐，我先考虑一下。还有就是……我已经分手了。」 …… 夏眠也没有想到，一个「分手」能引出这么多话题。 又美又飒的主席学姐，提起那些前男友，深恶痛绝的口吻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要不是因为夏眠主动提出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学姐恨不得拉着她的手，吐上三天三夜的苦水。 以至于看见许星榆发来【我在西餐厅等你】的消息，夏眠都有点心虚，总觉得跟男生打交道是背叛了学姐。 「不过我现在体会到了只撩不娶的快乐，」两人并肩下楼时，主席挽着她的手，笑得十分促狭，「比如那个小哥哥，你说我大胆点能不能要到他微信？」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夏眠看见了许星榆。 他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仿佛一幅静态的画。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许星榆虽然在低头看书，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修长的嵴背线条略显紧绷，仿佛要参加一场面试。 虽然面前是让她印象很好的学姐，但夏眠还是摇了摇头：「可能……不行。」 她心想，她第一次问的时候都没有要到学长的微信，学长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呢。 「哎呀眠眠，这你就不给面子了吧，」主席拉着她走下楼，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 「瞧他那个紧张样子，穿得那么正式，一分钟照了三次反光玻璃，一看就是第一次约会，等女朋友呢。」 第63页 「做人要有原则，名草有主的我可不会要。」 夏眠蓦地红了脸。 约、约会？ 第31章 套路第三十一天 【第一更】小鹿乱撞…… 是……是约会吗？ 明明就是简单的吃个饭而已, 还是凑巧约在了这里…… 主席又说了好几句，发现自己在自说自话，狐疑地看了夏眠一眼, 「眠眠？你脸红什么？」 夏眠慌忙道：「我我我我我没有……」 「哎，这有什么，谁不会对帅哥抱有幻想呢。不过他那个样子, 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中央空调呢，」主席笑嘻嘻地掐了掐夏眠的脸，「我跟你说，现在这种男生不多了。遇到渣男不要紧, 以后你向下看，等咱们当了学姐，有的是学弟给你挑！」 夏眠：「……」 原来女生们也有共同的梦想。 两人并肩走出一楼书店，夏眠以食堂在反方向为由, 与主席告别, 绕着书店走了一圈, 从后门熘了进去。 她摸着发烫的双颊，总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吃个饭, 却搞得像偷.情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住脑住脑住脑！ 她定了定神，走上了楼。 许星榆仍然坐在位置上。 手机放在旁边, 屏幕亮着，夏眠站在楼梯口, 看着他反覆将屏幕解锁, 眉头微微拧起，不知在等待什么。 她莫名有些好奇，想偷偷再看两眼。 紧接着，她的手机也亮了。 【许星榆】：我刚刚到, 在二楼等学妹。 【许星榆】：学妹不用着急，忙完再下来就好。 【许星榆】：空位有很多。 说得轻描淡写，夏眠心想，他哪里是刚刚到。 他分明……在这里，等很久了。 原来这就是被人等待的感觉。 把「约定时间」当作一件十分重视的事。 怕她心里有负罪感，所以先一步表示自己刚刚来，让她不用担心。 绅士又体贴，把温柔浸在了骨子里。 夏眠的鼻尖不由得有些酸涩。 他是经歷了多少事情，才会哪怕只是对待一件简单的约饭，都如此小心翼翼呢？ 有的时候，「温柔」「懂事」，并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形容词。 意味着经歷更多，因此小小年纪便拥有了过分成熟的心智。 也许他们更想要的，是「任性」「娇宠」「天真无忧」。 夏眠的手指轻点屏幕。 【夏眠】：我跟学姐聊完了！现在下来！ 【许星榆】：好。 随后，便看见他放下手机，整理了一下衣领，又翻了一页书。 目睹他一系列操作的夏眠：「……」 嗯，学长只是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特意等了两分钟，这才假装自己从三楼下来，站在许星榆背后喊了他一声：「学长！」 许星榆似乎回过神，转头对她笑了笑，「嗯。」 他若无其事地把桌上的书收了起来。 夏眠假装没有看见刚刚的一幕，多问了一句，「学长在图书馆看书吗？看起来好忙啊。」 「还好，交完比赛材料就不忙了，」许星榆神色从容，「怕你还在忙，就先看了看书，学妹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夏眠在他对面坐下，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啦，其实我很佩服学长，学长好像一直都在学习。……我以为像学长这样的天才会很轻松的。」 「天才？」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眸子染上笑意，纤细浓密的睫毛轻颤，「从来都没有什么天才。」 「数学是一门很严肃的学科，不会偏袒任何人。要想学好这门专业，只有紧跟队伍，少走一步都会落下一大截。」 「去年我参加cmc，跟一个大四学长一起，热爱、努力，你所能想到的形容词，都可以在他身上看见。他后来保研去了首都。我们专业从来不缺这样的人，每次看见他们，我都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想做到更好，只有比别人付出的更多。」 「我读这个专业是个意外，谈不上多少喜欢与热爱，但我从不相信命运，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能认输，」许星榆收起书本，「我要得到的东西，我会拼尽全力争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眸色深邃如大海，目光难得褪去温和，变得侵略而有攻击性，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熟悉又陌生。 夏眠微怔，许星榆似乎也回过了神，腼腆地笑了起来：「好像说得有点多……不会吓到学妹了吧？」 他的耳垂浮上一点绯色，落在瓷白的肌肤上，像是漫天雪地里的一株红梅。 夏眠连忙道：「没有。」 只是觉得学长又真实了很多。 真实的，值得被仰望的。 她原本还想问一问许星榆学生会的事，现在想想，其实没有什么可问的，她的内心早就有答案了。 从某种程度上，她比许星榆幸运很多，学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专业，生活也顺风顺水。许星榆不向命运低头，她又怎么能轻易地否定自己呢？ 「好了，不说这么严肃的事情了，」许星榆恢復平静的神色，自然而然地询问她，「我去点菜，想吃点什么吗？」 餐厅里人不多，上菜的速度很快。 第64页 夏眠下午喝了咖啡，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一份简单的意面。 许星榆跟她一样，连口味都是一致的。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意面，衬衫袖口向上翻折，露出一节漂亮的腕骨。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无论看他做什么，都是一种享受。 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与整齐的衬衫领口，夏眠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学姐说的话。 许星榆穿了衬衫，她是长裙画了淡妆，这么一想，确实有几分特意打扮的意思。 周围的灯光柔和，耳边切到一首温柔的英文歌曲，像极了一场精准准备的约会。 上一次约会，也同样发生在西餐厅。 陌生的环境、尖酸刻薄的服务员、江逸风高高在上的目光，那是一段现在想起来都会感到不适的回忆。 原来人和人的差距可以这么大。许星榆和江逸风，光是把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夏眠都觉得，是侮辱了许星榆这个人。 她忍不住说出了内心真实所想，却又感到有些突兀，尴尬地别过脸，戳了戳盘子里的意面。 对面的许星榆却笑了出来。 「学妹能这么夸我，我很高兴。」 他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抛开成熟稳重，难得有几分少年气：「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想做个等别人夸赞的孩子。」 被他这么真诚地注视着，夏眠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有一种肩负重任的感觉。 不就是彩虹屁吗，她努力努力，就当是为以后工作做铺垫了！ 真是奇怪，一开始坐下来的时候，还会因为环境和主席的调侃满心紧张，等吃了一会儿，夏眠的心情居然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 也许许星榆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再浮躁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也会变得安静下来。 吃完晚饭，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楼梯。 看着脚边落下的两道纤长影子，许星榆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忽然问她：「给你泡的那个，好喝吗？」 夏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攥着衣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好喝。」 反反覆覆洗了几遍杯子，杯口依然有玫瑰花的香气。她觉得挺好闻，便没再执着于清洗。 「那就好，」许星榆的眼里浮现笑意，「玫瑰花是我自己加的，怕你不喜欢姜的味道。是网上看见的配方，学妹喜欢的话，自己也可以试一试。」 再自然不过的对话，好像他们已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轻松而温暖地为对方考虑。 夏眠的嘴角也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好。」 只是人在舒适圈太久，就容易得意忘形。走出一楼书店的时候，夏眠勐地想起，自己的晚课在六点半。 手机屏幕上显示6:16。 ……本来准备吃到六点就离开的。 西餐厅离教学楼那么远，14分钟，她跑过去都来不及。 察觉到她微僵的表情，许星榆主动问：「怎么了？」 夏眠哭丧着脸：「要迟到了……」 算了，迟到就迟到吧，反正那是一节选修课，文学院的老教授脾气向来很好，迄今为止只在第一节 课点过名…… 却忽然听见许星榆说：「我送你。」 嗓音清润，像温柔洒落的月光。 他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口。 很干净的黑白两色，被月光照得柔和，看不见一点污渍，干净又温柔，像他带给人的感觉一样。 夏眠大脑的反应慢了一拍：「怎、怎么送……？」 好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许星榆不由得笑起来：「我载过我室友，他们比你重很多，放心，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夏眠的脸瞬间浮现热意。 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又不好意思解释。 「我记得你这节课是选修课吧？」许星榆挑了挑眉，「阅览室关门了，学妹介意我去蹭个教室自习吗？」 这么一个台阶摆出来，根本用不着夏眠自己纠结，他就已经把话铺好了。 夏眠心想，跟学长聊天，确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她也很难拒绝他。 她咬咬唇，轻轻点头：「好。」 许星榆先一步坐上了自行车。 自行车与机动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机动车平坦宽阔，不需要怎么控制就可以保持平衡，而且可以骑得很轻松。自行车却全靠双手与双脚的力量。 夏眠坐在后座，双脚离地，身体一下子悬空了起来。 面前是男生干净修长的后背。 许星榆的骨骼属于清瘦修长型，平时见他穿衣服，只觉得他像个行走的衣架，不管穿什么都十分好看。 现在他脱下了外套，白衬衫紧贴着后背，勾勒出微微凸起的肩胛骨，隐约可以看见肌理分明的线条，有一种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学长……似乎是有肌肉的。 第32章 套路第三十二天 【第二更】紧绷又滚烫…… 真想不到, 看起来很瘦的人，难道也有八块腹肌吗？ 夏眠的思绪不由得有些飘忽，以至于都没注意许星榆那句「我出发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踩下了脚踏板。 车轮碾过石子，身体摇晃起来, 把夏眠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清瘦的腰身。 其实坐机车的时候也抱过。只是那时候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服，她的动作又轻，一触即离, 什么都没有感受出来。 第65页 如今却不一样。 走在黑暗里，人的视觉受到限制时，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无比清晰。 譬如隔着薄薄的衬衫，男生腰间传来的温度, 以及微微紧绷的嵴背线条, 滚烫得像是一团火。 却又真实而有力度。 唿吸微微起伏, 频率似乎过快了一些。 夏眠原本是想放手的。 然而紧接着就是急转弯，之后跟着向下俯冲的山坡路, 夏眠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根本不敢松开, 生怕自己掉下来。 一个自行车，怎么也骑出了疾驰的感觉。 好像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许星榆忽然开口：「这段路有点陡, 抓紧我。」 他的嗓音有点哑，带点轻轻的喘，唿吸清浅，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空无一人的林荫道, 高大的梧桐树遮住月光，两道身影在路灯下不断拉长，最后交错，宛如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钻入鼻尖的，是柠檬与薄荷交织的皂香。 很好闻，让人有点上瘾。 在不断试探之下，人的底线是会发生变化的。 也许是今夜的晚风带着一点燥热的温度，或者是月光温柔得有些旖旎，本就有些打乱的边界感，在气氛的烘托下，变得更加模煳不清。 自行车骤停，打断了夏眠的思绪。 6:24。 许星榆急匆匆地骑过来，一共只用了八分钟。 短暂的八分钟，却好似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学妹。」 温磁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学妹，到了。」 「我放一下车。」 「学妹？」 夏眠几乎从座位上跳下来，腿有点麻，抓着双肩包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声音是仿佛被撞破心事一般的慌乱：「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学长我先去教室占个位置！」 想起自己的想入非非，她羞赧不已，几乎不敢面对他。 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可是许星榆，她怎么可以对许星榆胡思乱想。她刚刚和江逸风分手，也拒绝了许星榆的好意，还义正词严地在室友面前强调「我不想谈恋爱」「我们没有关系」。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是她怕上课迟到，许星榆好心捎了她一程，按照他的性格，或许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一样伸出援手。 ……任何一个吗。 想到他有可能对其他女生也如此客气温柔，夏眠的心里又有点酸，一种奇怪的占有欲在作祟。 一定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她又太紧张……她再也不要坐异性的自行车后座了。 夏眠啊夏眠，你淡定一点，不要因为学姐调侃几句就轻易乱了方寸。跟异性相处确实很难把握距离，但是学长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觉得，「恋爱」这两个字，与许星榆根本沾不上边。 他可能不会有这种情绪。 他待人温柔又客气，那种温柔是他的教养，是他的性格和生活方式。 而他骨子里，其实也不愿意变成这样吧。 夏眠看得见，他明明更想成为少年。任性肆意，可以大胆追求自己梦想的少年，而不是被困在「温柔」这个词里。 许星榆温和道：「好。」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星眸平静如水。被这么注视着，夏眠的唿吸又乱了一分。 几乎是落荒而逃。 目送夏眠离开，许星榆收回视线，把自行车推进停车位。 他有些懊恼地想，今晚似乎冲动了些。 也许是因为这个地点太暧昧了。 西餐厅，一男一女，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约会。 她又特意打扮过，唇色水润，泛着一点粉，娇软的嗓音含羞带怯，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尽管许星榆很快反应过来，她打扮自己，应该是为了见他们部门主席。 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想，她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他面前随意又休闲，似乎比盛装打扮更加亲近。 怎么想都很难让人不误会。 许星榆弯下腰，给自行车上锁。 把小兔子吓跑了，怎么样才能哄回来呢？ 其实当时告白被拒绝，许星榆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小姑娘的性格本来就有点敏感自卑，根本不可能在刚刚分手之后就答应他。 但他还是在冲动之下，说出来了。 不想看见她受伤，不希望她一个人跑到角落里悄悄哭泣……他想告诉她，她也可以很优秀，也可以值得被爱。 江逸风那种用人群的目光逼迫她答应的无耻手段，许星榆嗤之以鼻。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耐心和时间，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两种东西。 忽地，「哐当」一声，手臂上忽然一重。 是旁边的自行车。一辆接一辆，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哗啦啦倒下一片。 要不是许星榆反应快，估计得被这些自行车撞倒了。 他皱了皱眉，谁这么没素质，不能好好停车吗？ 他只好一辆一辆把自行车扶起来。 扶了两辆，耳边传来陌生女孩的声音：「同学……对不起，车是我撞倒的，我来扶吧。」 许星榆抬起头，注意到说话的是个留着厚厚齐刘海的女孩子。 他的语气淡淡：「不用，谢谢。」 他赶时间。 第66页 快速扶好自己的车，许星榆就离开了，背影干脆利落，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与疏离感。 何君仪有些失神。 夏眠一个下午没有回寝室，何君仪听见万姗姗跟方莉讨论她去了哪里。 当时她在床上，没有戴耳机，动静很小。 方莉两人估计以为她不在寝室，聊天的时候旁若无人，说什么前两天有个帅哥给夏眠送保温杯，现在桌上的保温杯不见了，夏眠肯定是见那个帅哥去了。 何君仪的大脑空空。 大帅哥？谁？ 方莉和万姗姗聊了很久，何君仪今天也有晚课，躲在床上不敢出来，等她们去食堂吃饭，已经快来不及了。 她只好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教学楼。 而后有了答案。 夏眠和许星榆，一前一后。 只有在面对夏眠的时候，他笑里的温柔才真心实意。 而对着陌生的她，他甚至没有多给自己一个眼神。 这两天何君仪一直在犹豫，因为她不清楚夏眠和江逸风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吵架还是分手。 就连江逸风在微信上告诉她夏眠出轨，她也将信将疑。 但是现在…… 何君仪深吸一口气。 原来自己偷偷羡慕嫉妒的室友，也有这么不堪的一面，她根本不是单纯甜美小仙女。 同时钓着两个男生，江逸风妄图追回她，许星榆又百般讨好她。 何君仪打开了手机。 【我可以帮你写一篇文章。】 * 夏眠进教室还是晚了一些，后排都坐满了人，只有中间偏前的位置空着。 她没有办法，只好选了第三排外侧，以低头看手机来掩饰脸上的热意。 就当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意外。 这一切都是意外。 结果踩点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挤着挤着，夏眠就从最外侧挪到里侧去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星榆晚来了几分钟，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夏眠频频回头，终于看见了他。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看见许星榆出现，她又不争气地低下了头。 他实在太有存在感了。 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睛。 许星榆走的是后门，只是夏眠的位置靠前，又坐在里侧，想要找到她实属不易，他只好走下了台阶，一眼就被老师看见了。 其实这种情况，老师一般不会说的。可这是文学院的选修课，女生本就多，许星榆的出现吸走了不少注意力，难免让刚刚开始讲课的老师有几分不虞。 老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同学，你知道你上课迟到了吗？」 「抱歉，」许星榆的神色诚恳，「我下次一定不会迟到了。」 老师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许星榆礼貌地谢过起身让位的同学，在夏眠身边坐下。 清新的柠檬与薄荷味钻入鼻尖。 眼角的余光里，是他轮廓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微微起伏的喉结。 一道道八卦的视线落下来，夏眠恨不得把头一压再压，直接埋进地缝里。 她刚刚还因为帮许星榆占位置，拒绝了两个想坐过来的同学。 淡定。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她为什么要心虚？ 只是心里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已，把它们忘掉就好。 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老师在台上侃侃而谈，讲的还是《诗经》《古诗十九首》里的经典名句。 「那个刚刚迟到的同学——」他拉长尾音，点了许星榆的名字，「你来分析一下这句诗里表达的情感。」 ppt上是一行用行楷呈现的文字。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33章 套路第三十三天 【二合一】嗓音浸着冷…… 气氛一时凝滞。 许星榆不慌不忙地起身, 沉吟道：「这两句讲的应该是一对新婚夫妇相见，互相倾诉自己的喜爱与愉悦之情。」 老师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我知道这些东西你们不爱听, 觉得空洞无聊。但是既然选了这门课，怎么说也要学到一点东西。」 「不管你是文科还是理工科，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人, 我们基本的文化底蕴不能丢。不然以后跟心上人告白，想文绉绉地写一句诗都写不出来，那可不就尴尬了？」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下次到宿舍楼下给女朋友一个小惊喜，捧着花再写张贺卡，这不比天天直白的爱来爱去好用？肚子里要有点墨水，才会有女孩子喜欢啊。」 目光似有所指, 调侃的意味很浓, 不少学生都笑了。 许星榆支着下颌, 眼里浮现一点笑意，低头对夏眠道：「你这个老师很有意思。」 夏眠小声说：「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这个样子……」 开课第一个月, 三个星期都在讲庄子，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听得夏眠云里雾里昏昏欲睡，恍惚间以为自己参加了某个哲学讲座。 只是经老师这么一插科打诨, 先前还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 这节课不讲庄子，讲的是古诗文选段，夏眠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老师列举的都是经典故事，孔雀东南枝、梁山伯与祝英台, 讲着讲着，又聊到了恋爱观。 第67页 夏眠又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好、好羞耻。 怎么就不继续讲庄子了呢！ 可身边的许星榆听得津津有味，目光认真专注到仿佛在探讨某个学术问题，反倒是让夏眠不好意思了。 这明明是她的选修课。 一个半小时漫长又煎熬，下课之后，在许星榆提出回送她回宿舍楼下的时候，夏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学长，已经很晚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啦，你也早点回宿舍吧。」 许星榆笑了笑，「好。学妹路上注意安全。」 他的笑容清润又温和，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关心话语，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 仿佛多想的人只是夏眠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 许是因为心虚，夏眠这两天都没怎么跟许星榆联繫，反倒是一直在跟主席聊天。 许星榆也确实很忙，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定位是s城南高铁站。 主席把夏眠拉进了校会的大群，很快有部门的人加她，拉到了官博管理小组。 官博的管理是轮班制，每天分享好句摘抄，早安晚安，学校新闻第一时间关注，时事热点按时转发，用手机就可以完成，看起来不算麻烦。 除此之外，他们发官博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专属小尾巴。 组长让夏眠试管理一星期，在小群里开了个语音会议，分享了不少管理官博的经验。 稳住流量三部曲：积极发博、互动、抽奖。 夏眠先准备了一个自己的小尾巴，然后从某站分享招生视频。 【@s城大学v：[分享视频]#青春s大，你我同行#感谢关注s大官方微博！欢迎报考s城大学！为大家准备新学期福利，抽10人赠送s大独家定制周边一份。】 微博刚一发出，眼尖的网友发现官博带了个【眠眠的客户端】，纷纷涌了进来。 【是眠眠吗！！】 【好傢伙，昨天还在求帐号，今天就来管官博了，实属让官方玩明白了这是】 【震惊！某知名高校为了热度居然做出这种事！】 【有一说一，看完招生视频之后只有一个想法，s大美女真的好多啊，别人家的学校，呲熘】 【在？别抽周边了，抽个录取通知书吧/doge】 网友们太过热情，一向冷清的官博难得热闹起来，一条一条新通知往外冒，手机几乎爆炸，夏眠自己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挑着评论一条一条回覆： 【高考加油！明年九月，学长学姐们在s大等你！】 【谢谢大家喜欢，s大有许多漂亮优秀的小哥哥小姐姐等你发现w】 【周边是美院漂亮小姐姐设计哒，小s自己也私藏了/害羞】 …… 于是评论的风向纷纷变成【老婆你一本正经装官方的样子太好笑了】【感觉是个温柔可爱的女鹅呢】。 回网友评论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忘记时间的流逝。 还是主席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夏眠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样，看起来适应得不错？」主席挑了挑眉，「校会机会多，校刊校报什么的，新媒体中心都是第一手接触，对你以后也有很大的帮助，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夏眠连忙点头，放下了手机。 这天是周日，部门的团建日。 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迎新晚会的视频基本收集完毕，暂时可以轻松几天。主席便趁着时间正好，带着大家一块来离学校不远的湿地公园野餐。 主席租了四个露天的烧烤架，而后又准备了不少食材，分发到众人手上。 夏眠这边，就数徐晓颖最活跃，欢唿了一声「学姐万岁」，把主席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努力啊晓颖，你看看你组长，都去校会了呢。」 此话一出，身边几个部门成员也惊讶又羡慕： 「夏眠居然去校会了？」 「早知道这顿团建就让夏眠买单了。」 「不行不行，这得多贵啊，团建肯定要部门出钱，我老早看不惯外援部那些了，要不是他们没租到场地我们今年迎新晚会怎么会线上直播嘛！」 众人打打闹闹，一时气氛很是热闹。 夏眠本来想主动给大家点奶茶的，但主席说她已经请过一次了，怎么也不准她出钱，亲自请他们喝了奶茶。 还表示，虽然迎新晚会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但是马上就到运动会了，又是一场硬仗要打，大家玩归玩，但是不要开心太久。 部门里最为安静的，恐怕就是新闻部的王梓萌了。 王梓萌与夏眠不太对付，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听见主席说夏眠去了校会，她的同伴还回头看了她两眼，发现王梓萌神色并无异常，反倒是看手机看得十分专注，不知在看什么。 同伴心想，管他呢，只要别打起来就好。 部门难得团建一次，大家玩得开开心心，可别出点什么意外。 王梓萌紧紧地盯着手机页面。 这是一个学校的匿名论坛，是前几届的几个师兄师姐建的，相较于流量很大的表白墙和超话，逛论坛的人并不多。 但是因为其匿名的性质，不少同学会把它作为情感论坛来吐槽身边的奇葩事，至今仍有用户在活跃。 譬如王梓萌，她这两天在跟她的男友闹矛盾，通过同专业学姐了解到这个匿名论坛，就在论坛里开了一个抱怨男友的帖子。 第68页 但是昨天，情感板块多了一个奇怪的帖子。 【匿名用户】最近朋友遇到了一件糟心事，不吐不快。 lz朋友是个富二代，上个学期看上一个长得甜美可爱的女孩子，追了她三个月，之后大小礼物没断过。 开学分校区，朋友心疼女朋友，专门到校园小蜜蜂那雇了个人帮忙送东西，也就是跑腿。 跑腿嘛，叫过快递代拿的同学懂得都懂，相当于代拿业务plus版，平时送个花送个奶茶什么的。 结果，他们在一起了，把lz朋友绿了。 …… 文章简洁明了，起承转合都十分到位，一眼就可以看明白核心内容。 许是事情过于奇葩，大家互相分享，不一会儿，就盖起了长楼。有嘲讽楼主朋友千里送绿帽的，有心疼楼主朋友人傻钱多，赔了夫人又折钱的。 还有的人表示，那位代拿一定长得很帅，否则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反正讨论千奇百怪，有人说是编的故事，有人又觉得像真人真事。 连带论坛的热度都上来了不少，难得热闹了起来。 期间楼主跳出来几次，又分享了不少信息——譬如女生是新闻系，长得很清纯，最近还上学校官方视频了。 然后楼主拿出了一段音频，似乎是男女在争吵。 实锤一拿出来，那些说楼主编故事的立刻少了很多，纷纷倒戈，开始同情这个「楼主朋友」。 有的还说，通常这种发「我有一个朋友」帖子的，就是朋友本人。 王梓萌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不就是夏眠吗！ 争吵的那个，应该就是江逸风了。 王梓萌忽然想起了手机里那张照片。 王梓萌跟江逸风是高中同学，江逸风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那会儿上到高三学姐下到高一学妹，就没有江逸风以及那帮狐朋狗友没泡过的。 这群人三观歪得很，以「猎艷」为乐趣，偏偏老天爷赏饭吃，有一定的资本。 人家有钱，有的女生喜欢倒贴也就算了。可他们有时候还追求刺激，专门拉那种乖乖女下水。 就是一群人渣。 因此当时一听夏眠跟江逸风谈恋爱，王梓萌就知道江逸风打着什么目的了。 可这也不妨碍她嫉妒，她条件就差了吗？还跟江逸风是高中同学，江逸风怎么不来泡她？ 当然，她肯定不会答应的。这种人渣，谁被看上谁倒霉。 她那会儿见夏眠看起来乐在其中，就没提醒她。而且看她后面还疑似有暧昧对象，感觉夏眠也没表面上这么单纯。 当时拍那张照片，王梓萌就是想着，要是抓到了夏眠的把柄，她说不定还能敲江逸风一笔，或者嘲讽他一下，当了这么久海王终于被人绿了吧？ 结果这些天光顾着跟男朋友吵架，把这事给忘了。 王梓萌不告诉夏眠江逸风的真面目，一方面是嫉妒她，什么资源都往她那倾斜，一方面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成分在。 可好戏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有些犹豫了。 王梓萌自幼成绩优异，走到哪里都是女神般的存在，上了大学也十分受人追捧。她看夏眠不爽，更多的是竞争对手的不爽。 一山不容二虎，她明明也可以很优秀，怎么这么多好处都让夏眠占了呢？ 也仅限于此而已。 她对夏眠的私生活又没有兴趣。 她想要的，她自己会争取。 开匿名帖子诋毁人，一看就是江逸风那种人渣会干的事。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哪来的暧昧对象，那分明就是江逸风自找的。 王梓萌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她认为这帖子一定有问题。 还纯情少男？那些富二代个个都脏得要命，倒贴给她王梓萌她都不要好吗？江逸风多大脸去立那个人设啊。 夏眠去拍了那个视频，现在s大不少学生都认识她了，匿名论坛的楼主一把身份说出来，很多同学解码，纷纷表示要去向官方举报。 王梓萌现在拿着照片，完全可以直接告诉主席，给这件事添一把火。或者把照片卖给江逸风，敲他一笔。 江逸风现在想搞夏眠，他肯定很乐意花钱。 可这么做，她就跟那些人渣没什么区别了。 夏眠又没有出轨，这是江逸风设的局，她是在助纣为虐。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掉价的行为。 眼见楼越刷越歪，王梓萌犹豫了半天，还是起身，站在了夏眠面前。 「喂，」她喊夏眠，「你过来一下。」 正在烤馒头的徐晓颖抬起头，充满警惕地看着她：「学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一定要私聊？」 王梓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夏眠按住徐晓颖，轻声道：「没事的晓颖，你们先吃，我跟梓萌过一会再回来。」 徐晓颖还是不放心。 夏眠对她安抚性的笑了笑，跟着王梓萌离开了。 王梓萌抱着手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在你学妹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夏眠的目光充满歉意：「对不起，晓颖的性子比较直。」 王梓萌更生气了。 就她这个软绵绵的性子，跟包子似的，谁都能打一拳，难怪被人渣耍。 直接把事情原委告诉夏眠，她又开不了那个口，她想了想，说道：「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匿名论坛吗？」 第69页 夏眠一脸茫然：「论坛？」 ……她果然什么也不知道。 王梓萌忽然觉得，人活得单纯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论坛毕竟是小范围的事，只要事情不闹大，也影响不了她。 「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王梓萌没好气地说道，「你跟江逸风分手没？」 过去这么多天，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夏眠的心还是不可控制地跳了一下。但跟之前不同，之前是觉得羞赧，现在却可以十分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嗯，国庆的时候就分了。」 原来分手了啊。 王梓萌眼里鄙夷之色更浓，果然是江逸风自己整出来的么蛾子。 「我是他高中同学，之前看他在朋友圈里秀过恩爱，所以知道了你俩的事，」她语气淡淡，「他这个人人品不好，你小心一点。」 王梓萌忽然找她，夏眠其实设想过很多种情况。 冷嘲热讽，或者争论几句，反正都是学生会的事。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平静到甚至带有些许善意的……提醒。 夏眠真诚道：「谢谢。」 王梓萌被她看得不自在，别过脸，「夏眠，我不是在帮你。明年的优秀干事我还是会争的。还有，我听见了你去校会的事，要做就好好做，别因为自己私生活给我们学校招黑。」 面前的人怔了几秒，扬起唇角，对她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祝你成功。」 唇边梨涡浅浅，一双杏眼清亮又干净，看得王梓萌晃了下神。 对夏眠，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总觉得她像张白纸，做什么事都呆呆的，太听话了，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一看就是当配角的，只有她王梓萌才有资格当女主。 可她好像在这一瞬间反应过来，难怪这些人更爱和夏眠打交道。 她看谁都是干净真诚的，哪怕是升了职，也毫无架子，让人觉得很舒服。 与她王梓萌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王梓萌到底是收敛了情绪，冷哼一声，「谁管你。」 却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悄悄删除了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 夏眠对王梓萌口中那个匿名论坛还是有一点好奇，于是上浏览器搜了搜，发现论坛要校内网访问，她不知道怎么用手机挂□□，只有作罢。 那边主席拉着他们去草坪上拍照，夏眠便先把这件事放了放。 吃完烧烤，趁着天色不算太晚，主席又带着他们去了ktv。几个部员临时有事先回学校，留下七八个人，夏眠被徐晓颖拉着，也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地铁。 徐晓颖和主席都是麦霸，听歌的口味也跟相似，两个人一人一个麦克风对唱，玩得不亦乐乎。 ktv的声音震耳欲聋，夏眠跟他们一起喝了点含酒精的饮料，神色有些睏倦，恹恹地靠在沙发上。 方莉在□□上催她： 【眠宝——】 【眠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看着为了抢麦差点吵起来的几个人，夏眠慢吞吞地敲下回覆： 【不知道，可能要九点。】 【方莉】：我有个快递在楼下储物架，你回来的时候帮我拿一下呗？ 夏眠面无表情地想，哦，怪不得一口一个宝贝喊得殷切，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夏眠】：好。 【方莉】：嘻嘻嘻，爱你宝～你这两天怎么经常在外面啊？把保温杯还给你表哥了吗[狗头] 【夏眠】：…… 【夏眠】：不给你带了。 【方莉】：嘤嘤嘤，都不让人家调侃一下的，好嘛好嘛，别生气了啦。 她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话语气，怎么全是语气词。 夏眠到底还是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帮她拿快递，手指随意地滑动消息列表，划着名划着名，又看见了许星榆的名字。 两天没有跟许星榆聊天了…… 总觉得，有点不习惯。 说点什么好呢？ 夏眠思来想去，能说的，好像只有论坛的事情了。要不问问许星榆知不知道这个论坛？ 她来s大一年多，都没听说过s大有个匿名论坛呢。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她才刚刚敲下几个字，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许星榆】：[位置分享]s城大学-北门 【许星榆】：终于结束了。 ！ 他回来啦？ 夏眠有点形容不来自己现在的感觉，有点期待有点喜悦，可明明他只离开了不到两天，她也没有办法解释这种喜悦感从何而来。 不知怎的，夏眠又想起周五那晚，她坐在许星榆的后座，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清浅的唿吸，像夏夜的晚风一样滚烫。 脸上的温度在升高，夏眠连忙摇头，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缓了几分钟，才回了他一个可爱猫猫头。 【夏眠】：学长辛苦啦！ 【夏眠】：[欢迎回家.jpg] 【许星榆】：还好，比我想像中的轻松一些。 这倒是让夏眠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不过，这刚好是个转移话题的好机会。 【夏眠】：那就好～ 【夏眠】：学长知道我们学校的匿名论坛吗？ 匿名论坛？ 许星榆确实有一点印象。 是几年前，数科院和电子院的几个同社团的学生一起做的一个课题，后面就变成了一个非官方性质的论坛。 第70页 许星榆大一的时候参加过那个社团，跟一个大四师兄关系不错，他就曾经参加过论坛的管理组。 师兄后来保研本校，还跟他吐槽过，说什么论坛都变成情感树洞了，一不小心就能吵起来，号都封不完。大家都不愿管，他只好一个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继续打工。 想到这里，许星榆连上校园网搜了搜，找到了那个论坛。 飘在首页上的，是一个已经标註[hot]的帖子。 他点了进去。 片刻之后，许星榆退出论坛，脸色微沉。 【许星榆】：嗯，我知道。 【许星榆】：里面的用户很少，没什么东西，过两年应该就要关站了。 【许星榆】：那里戾气比较重，学妹最好少去，容易被影响心情。 他垂眸，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联繫人。 「抱歉这么晚打扰师兄，可以借用一下你论坛管理员的帐号吗？」 夜色微凉，他清润的嗓音也浸着冷意。 第34章 套路第三十四天 是他的光 女生宿舍。 逼仄拥挤的床帐里, 床头的灯光微弱，何君仪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不断刷新网页。 帖子的热度已经越来越高了。 主楼的长度刚刚好, 手机屏幕一截图，就能把事件始末截屏出来，很方便大家当八卦分享出去。 不少人慕名而来, 纷纷加入了讨论。 她稍一引导，就已经有人在楼底下解码了。 尽管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不合心意的言论。 【匿名论坛爆别人名字不太好吧？】 【楼主男的女的啊，不会暗恋这个朋友吧，不然帮朋友跑过来挂人干嘛？人女主角得罪你了？】 【我要是女主角我也觉得晦气。】 【表示在现场吃过瓜, 确实有第三个人，但按照女主角的说法，lz朋友也没干净到哪去。不站队，等后续。】 【论坛难得热闹, 大四老学姐震惊.jpg】 何君仪的心怦怦地跳着。 原来这就是被人关注的感觉吗？ 从前, 她写过新闻稿, 做过公众号，不愿意做推广, 也不愿迎合大流，总觉得自己做得一定比别人好。她有才华, 只是没人看得上她。 因为她不会放下清高的身段。不像夏眠，明明不喜欢露脸, 为了一个官方视频居然去跳舞。 她看不起这样的行为, 做新闻就做新闻，好端端的跳什么舞？ 她紧张地想，可是这种备受关注的感觉…… 很刺激。 很上瘾。 像写小说一样。 故事在她手里，「证据」在她手里。不管她朝什么方向描绘, 都会有人追更，有人讨论剧情，这些人被她耍得团团转，却都蒙在鼓里。 至于真相是什么，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她定了定神，登陆了企鹅小号，把帖子截图发到表白墙，配的是编辑好的文字： 【大家知道学校有个匿名论坛吗？分享一个瓜，感兴趣的一起来吃啊】 【据说跟最近火出圈的那位有关】 【[图片]】 做好这一切之后，何君仪再次打开了帖子。 网页忽然卡顿，屏幕变成一片空白。 何君仪神色微顿，握着滑鼠的手满是细汗。 她疯狂点击f5刷新网页。 多次卡顿之后，屏幕上终于浮现出一行文字——【404not found】 何君仪满脸愕然。 怎么可能。 她关闭所有网页，重新点开了论坛首页。 帖子卡了，重登总行了吧？ 首页变成了——【error】 论坛登不进去了。 连着刷新了半个小时，何君仪心跳如擂鼓，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表白墙已经把她的投稿发了出来，下面一堆人都在问到底怎么回事。 【几年前的伺服器，承受不住这么大流量，崩了吧？】 【刚从那帖子出来，大家理性吃瓜，不要轻易站队】 【有没有人有截图？求私求私】 看着那些求私聊的回覆，何君仪吞了口唾沫，重新登陆小号。 忽地，开门声传来。 她身体一僵，慌忙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帘的一角。 是夏眠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快递箱。 方莉已经在下面等了很久了，一看见夏眠，给了她——怀里的快递箱一个大大的熊抱：「眠宝，饿饿，饭饭！」 夏眠：「……」 她不由得面露好奇之色：「这是什么？」 方莉一脸笑嘻嘻：「是我大宝贝的专辑！海上漂了一个月才送过来的！」 她惯来张口宝贝闭口宝贝，墙头不知有多少，一本小卡收纳册都快爆满了。 夏眠认真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你的宝贝下六楼？」 方莉：「……」 「人家、人家当时刚刚拿完外卖，想补个觉，不想下楼嘛……」她嗲里嗲气地撒娇，「再说，这不是有我的心肝宝贝帮忙吗，大宝贝拿小宝贝，没毛病！」 夏眠心想，她又变成大宝贝了。 方莉的排名可真随便。 「对了眠宝，」她忽然说道，「你刚上表白墙吃瓜了吗？」 何君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夏眠果然很茫然：「表白墙？」 第71页 她回来本来是想用校园网登陆论坛看看，只是晚上跟学长聊天，学长似乎对这个论坛很嫌弃，还吐槽说伺服器太垃圾，刷一次卡顿三下，让她谨慎登陆。 夏眠还是第一次看见许星榆露出「嫌弃」这种情绪。 她一直以为，他看起来根本没有脾气。 于是她又有点犹豫。 「好像是有人拿你跟江逸风的事情说事，在论坛发了个帖子污衊你，这种行为真掉价，」方莉满脸鄙夷，「我本来想上去骂两句的，没想到论坛404了。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看了，糟心。」 「污衊」。 「掉价」。 满满的嫌弃，几乎穿透了薄薄的床帘，重击一般，狠狠地敲在了何君仪的心上。 她修改了这么多遍稿子，忽悠了那么多陌生网友，夏眠身边的人却连一点怀疑的余地都没有留。 床帘之外，夏眠与方莉的对话还在继续。 「算了莉莉，论坛被封就封了吧，我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了。」这是夏眠的声音，软软的，如同一汪泉水，清澈干净。 「我知道，」这是方莉在说话，「我就是觉得噁心，亏我以为江逸风是什么人，开匿名帖子攻击别人这种事他居然干得出来？拜託，了解你的人一眼就知道这是在编故事好吗？自己出轨还污衊别人，他也就忽悠忽悠不明真相的网友了。」 「要不是我看消息看得太晚，我肯定借十个八个号登上去骂楼主，乱泼脏水恶不噁心啊。」 别说她是夏眠的好朋友，本就站在夏眠这一边。现在看见明明是江逸风出轨，却反咬一口夏眠，丝毫不提自己的事，方莉就觉得晦气。 不管夏眠和许星榆是什么关系，江逸风隐瞒自己的这种行为就非常双标。 「那天看见江逸风的时候，我就对他彻底死心了，」夏眠嘆了口气，「你说的那个帖子……他可能又花了钱僱人写通稿吧。」 夏眠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是真的很傻。 钱果然是万能的吗？ 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哪怕颠倒黑白，罔顾真相。 「确实，」方莉贊同地点了点头，「我只希望这种稿子不是我们专业的人写的，我最讨厌那些狗仔娱记无良媒体了。大家都是堂堂正正专业出身的人，为了一点钱出卖灵魂，看见他们把专业手段用在这种事情上我都觉得羞耻。」 又是几个词，像钉子一样，一根一根扎进来。 何君仪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这明明是一篇优秀的通稿，是她出色的作品…… 她好想冲下去告诉她们，她根本就没收江逸风的钱。 可如果没收钱，她又图什么呢？ 图自己的作品被曝光吗？图为了许星榆伸张正义吗？图看夏眠被攻击被网暴吗？说出去，只会让大家觉得她品行低劣，蛇蝎心肠。 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江逸风和夏眠已经分手了。 她也不知道江逸风出轨在先。 如果真要说，她应该也是受害者之一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的聊天还在继续，何君仪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戴上耳机，把音乐声音放到最大，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颤抖的手轻点滑鼠，登陆了微信，打开了备註名为【江逸风】的对话框。 【何君仪】：你在吗？ 【何君仪】：帖子和表白墙我都发了，但论坛被和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并未得到回应。 …… 此刻的江逸风正自顾不暇。 昨天下午，他正准备观看他精心排演的这齣好戏，以「男主角」的身份登场，却收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催债的。 江逸风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欠过债。 问了半天才知道，欠债的人是青协主席。 去年江逸风来到这个学校，直接挑了最火爆的社团加入，也就是青协。 他为人爽朗，出手大方，不一会儿就跟管理部的人混熟，当时还是部长的主席跟他称兄道弟，不少好资源都给了他。 江逸风有形象，实力也还行，靠这个挣了不少奖状学分，哪怕浪得飞起，期末评综测的时候，还是混了个奖学金。 能用钱为自己镀金的事，江逸风从不吝啬。 上个学期主席竞选，部长私底下来找江逸风，说是自己在创业，拉江逸风入股，一通好话说得天花乱坠，只要这个项目亮出来，他肯定是妥妥的青协主席。 要是事成，就让江逸风当副主席。 不用干活，不用策划活动，事情全交给手下的人做，白嫖学分，还有光环加身。 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 当时他报的数字也不大，几万块钱，对普通大学生来说比较困难，对江逸风来说，不过是吃几顿饭，买几双鞋，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这是投资，又不是借钱，万一项目火了，说不定钱还能翻一番，自己也能当老闆。 以后江父再说他纨绔，他还能把他的成绩拿出来，让江父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是争气的。 江逸风一个冲动，直接刷了自己的卡，签了合同。 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部长顺利当上了主席，江逸风也成功升职，成了副主席。 第72页 承诺一一兑现，独独创业这一条，投出去的钱仿佛打了水漂，一个水花也没溅起来。 他去找主席，主席说创业就是这样，前期投入大，回报低，要熬。 熬个一两年，总能出成绩。 他还告诉江逸风，一个合伙人肯定不够，他可以发展身边的室友啊朋友啊，一起投钱。 投入越多，回报越高。 到时候他跟江逸风是a级合伙人，其他人都是b级、c级，其他人忙活，他们等着收钱就行。 于是江逸风再一次被说服了。 直到昨天那通电话打来，江逸风才意识到，他被主席骗了。 钱不仅打了水漂，主席还用他的身份证号借了网贷。 一开始是几百几千，后来利滚利滚利，漏洞越来越大，转眼就变成了几十万。 几十万，江逸风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便是从前，这种大额消费，都是江父或者江父的助理给他刷的卡。以前他没概念，有了刷卡请人吃饭被江父骂的经歷之后，深刻地意识到，他们家与他想像中的「富豪」，依然有很大的差距。 是不一样的。 江逸风当即抛下身边的事，去找主席理论。 主席「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他自己也被人骗了，现在也欠了几十万，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对江逸风说，你们家不是有钱吗？先帮他把债还了，他给他们公司做牛做马，无偿打工，直到还清。 就差跪着叫爸爸了。 可道歉有什么用？江逸风也拿不出钱啊。 催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江逸风干脆拔了电话卡，拽着主席去报警。 警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们这是陷入传销了。 近来，电信诈骗、传销的案子不知道接了多少个，天天提醒他们不要轻信，亲朋好友也不行，怎么就不信了呢。 最后钱没追回来，反倒是挨了一顿教育。 两人做完笔录，主席不敢回学校，去江逸风那边借宿。 正争执着，还没到小区，就被人套麻袋了。 是催网贷的人。 睁眼的时候，江逸风和主席被关在一个拥挤的地下室里，一人一张椅子，身上五花大绑，看起来狼狈不已。 催网贷的人拿着一把菜刀，扬言要是不还钱，就切掉他们的手指。 主席被吓得差点失禁，指着江逸风，说他有钱，让他来还，不信看他身上的logo。 最后，江逸风刷爆了所有的卡，劳力士手錶被摘，鞋也被拿走了，全身上下扒得几乎只剩一条底裤，勉强凑齐了贷款，和主席一起被丢出了地下室。 是江父带着人来把他接走的。 江父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把他噼头盖脸一顿骂，就差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最后火速给他请了病假，说是让他先静养一个月。 而后就到了现在。 江逸风活了二十年，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 * 周一一贯是满课。 早上校会的组长来私聊夏眠，带着几条举报信，问夏眠是怎么回事。 组长是大四学姐，文学院的，说话很温柔。 昨天论坛404，又跟方莉聊了许久，夏眠在表白墙发了个澄清帖，就默认这事翻篇了，哪知道还会有人告到校会去。 她一时忿忿又无奈，把事情从头到尾给组长解释了一遍。 听见真相后，便是性格温柔的组长也被气得不行，直骂渣男。 结果反倒是变成了夏眠来安慰她。 组长提议让夏眠澄清一下，只是官方号肯定不能用，得选个合适的平台。 夏眠昨天也是这样想的，但当时论坛还处于404状态，没有办法发帖，她就只是在表白墙简单地说了一下。 只是发出的帖子如石沉大海，大部分人只关注八卦，而不在意结局。 想到这里，夏眠又进入论坛看了一眼。 伺服器居然奇蹟般的修復了。 置顶是一条飘红的帖子，今天早上七点发的，说是昨天论坛人数爆满，伺服器承受不住，崩了。 管理员连夜联繫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借了几个号，终于把伺服器抢救回来了，但是要大家用自己的校园网帐号重新登陆。 昨天那个帖子已经不见了。 不少人都在发帖问是怎么回事，其中一条管理员回復的帖子被标红，飘在了热度榜榜首。 管理员的回覆是一张截图。 一个后台帐号，信息被打了码，一张红牌一张黄牌扣在上面。 【散播不实信息】【引起骂战，影响板块和谐】 还有不少人在问怎么回事的。 想了想，夏眠打开了备忘录，开始输入文字： 【大家好，我是昨天帖子的女主。 ……】 这篇澄清帖比表白墙上的内容更详细。 再加上论坛可以贴图，夏眠又贴了一张邮寄礼物的电子存银，其他信息都打了码，关键是留下了重量和运费。 与表白墙不同，帖子一发出，就被管理员设置了置顶。 恰好下课，方莉拿着手机凑过来，啧啧惊嘆：「这管理员好贴心啊，ta该不会时刻盯着论坛吧？我刚看完你帖子就发现被置顶了。」 第73页 夏眠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可能是因为太吵了，管理员也很想解决这个事情吧。」她蹙了蹙眉，纠结道，心里还是有点内疚。 本来就是一个和谐的论坛，因为她的事情被搅得乌烟瘴气，还增加了管理员的工作量。 怎么想都觉得心中有愧。 「要我说，如果我是管理员，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方莉笑嘻嘻地说道，「凉了这么久的论坛突然火了，天降的流量不要白不要啊。」 想起昨天许星榆对她说的话，夏眠想了想，还是说道：「据说学长学姐本来准备两年之内关站。」 按照这个热度，估计关站时间又要延长了。 方莉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没事，」她拍了拍夏眠的肩膀，「反正管理员不是我。」 夏眠：「……」 这副幸灾乐祸的语气是什么鬼。 方莉三人很快就离开了，过了不久，教室里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 这是最后一节课。 他们下午还有专业课，大多人都赶着去食堂吃午饭了。 何君仪趴在桌上，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机械而麻木地刷着帖子。 【楼主室友不请自来。我们楼主人美心善小天使，看上某人是某人的福气好吗？发帖污衊人这种事真噁心，希望大家自行避雷。】 【我是楼主朋友。没什么好说的，力挺我们新媒体的未来之星。】 【这里是男主角的高中同学。表示男主角高中就声名远扬，渣遍全校，xx中学，懂得都懂。】 【woc我好像是男主的室友！md我说他昨天怎么突然失踪，欠了老子的钱还没还呢！社死之前能不能还钱啊？】 …… 一页又一页。 二十几页的跟帖，几乎每一页，都能看见长文。 江逸风昨天就失踪了。 原来不是不回他的消息，是直接人间蒸发了啊。 何君仪甚至在庆幸，幸好大家都只是针对江逸风。 没有人发现她。 她可以当作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只要她不自曝马甲，这件事情就可以烂在心底，谁都不会知道。 她依然是那个好学生，是夏眠的室友，是一个沉默内敛的何君仪。 谁的人生没有犯过错呢？她也是受害者啊，她…… 「吱呀」一声。 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何君仪近乎慌乱地趴下身体，意图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也许是有同学忘记拿东西，回来看一眼。 不会有人发现她的。 她藏得这么好，这个人一定……一定不是来找她的。 她听见了一道清润的嗓音。 是那个她小心翼翼追逐的，烙在心底的，忘不掉的声音。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他会不会主动与她对话。 哪怕是最简单不过的「同学，请让一让」「同学，谢谢」，也足够令她欢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好，」他的声音礼貌而有教养，如同古文里描绘的如玉公子，温柔而不失风度，「请问你是夏眠的室友，何君仪同学吗？」 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出了她的名字。 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 何君仪僵硬着嵴背，嗓音几乎带着哭腔：「是。」 此刻她仍抱有侥倖心理，他应该是来打听夏眠的事，不过是恰巧她在教室……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许星榆笑了笑，亮出了他的手机屏幕，「我是匿名论坛的管理员，许星榆。」 他的手指修长莹白，竹节似的漂亮。屏幕泛着白光，如同一场荒诞的梦。 【实名认证：何君仪】 梦境破碎，把何君仪拉回了残忍的现实。 「我不是故意的……」她哭着说，「我被骗了，我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不，」许星榆摇了摇头，仍是微笑的，「你知道。」 「我听了你的音频，如果你当时在场，应该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夏眠提到了『分手』以及『江逸风出轨』。」 「但你抛弃了这些真相，只是截取了你最想听到的一段。」 他漂亮的桃花眼漆黑幽深，如春风一样温柔，却像是刑场上残忍的刽子手，抚摸着锋利的刀片，问她以哪种方式死亡最为轻松。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管理员，事情将会演变成什么样？」 「你是无辜的，夏眠呢？她就不无辜吗？」 「你明明知道真相併非如此，却助纣为虐，给了她二次伤害。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这么大的恶意？何君仪，她是你朝夕相处的室友，她对你不好吗？」 那个小姑娘，提起她身边的人，眼里总是泛着柔和的光，她从不带着恶意与偏见看待每一个人。 可偏偏，现实要将她染上泥泞。 许星榆想，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 让他来守住这道光。 像许多年前，夏眠如阳光一般，照进他生命里一样。 第35章 套路第三十五天 对，我喜欢她 何君仪捂着脸, 滚烫的泪水顺着手指滑落。 这是她仰望的人……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第74页 她哽咽开口：「学长……」 「抱歉，」许星榆声音淡淡，「我是数科院, 你是新传院，我们之间并非学长学妹的关系，请注意称唿, 谢谢。」 又是一击重击。 何君仪咬着唇，仿佛被扼住咽喉一般，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许……许星榆同学。」 「我做这些……都是、都是为了你啊……」 「我看过你的演讲视频，也在公告栏上多次看见你的名字。我不想……我不想看见你被江逸风误会成夏眠的出轨对象……」 许星榆被她的逻辑气笑了。 多么荒诞的回答。 他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道：「何君仪同学，你搞错了。」 「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演讲，我获奖，都是我自身实力的证明, 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个事受到影响,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的行为, 与其说是为我好，不如说是感动你自己。你以为你是正义的使者, 其实只是在为你的嫉妒找藉口。」 「那又怎样！」 好像一向积累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何君仪勐地抬起头, 「我就是嫉妒夏眠怎么了！」 「我讨厌她。讨厌她惺惺作态，一天到晚卖力讨好别人, 装出一副自己人缘很好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父母生得好？」 「要不是因为长得好看，江逸风怎么会追她？方莉万姗姗怎么会围着她打转？就连许星榆同学你……」 许星榆打断了她。 「遇上江逸风是她运气不好，室友、朋友围着她，是她性格好相处, 也愿意付出时间去经营人缘。」 「至于我，」许星榆温柔地笑了起来，用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句式，「对，我就是喜欢夏眠，怎么了？」 「被误会也好，被拒绝也罢，我都心甘情愿。既然如此，作为陌生人的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们的私人感情？」 * 下午三点半，周一的课终于结束。 方莉搂着夏眠的胳膊，有气无力：「我最讨厌周一周二了……一想到明天下午要上到五点我就难受。」 「没关系啦，」夏眠安慰道，「熬过这两天就好了，反正这学期早课很少。」 方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人比我更讨厌早八！」 「话说，」万姗姗原本低着头，边走路边玩手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说道，「君仪她下午是不是没来？」 何君仪上课惯来坐第一第二排，最明显的位置，跟夏眠她们不在一块。因此来没来，很容易就可以发现。 万姗姗解释道：「我上课的时候在刷论坛，那个论坛不是要校园网帐号才能登吗，一个人只有一个学号，我就问同学借了几个号。」 说到这里，她十分得意地扬了扬眉：「我和莉莉跟几个人对骂了一中午，太爽了，我就喜欢看傻逼干不掉我的样子！」 夏眠既感动又好笑，明明是她的事，室友却比她还要上心，能认识她们真好。 她都没敢看那些回復。 「我自己的帐号发了屏蔽词，被禁言了三天，我本来想问君仪借一下的，」万姗姗皱了皱眉，「给她发消息她没回，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奇怪，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翘课吧？」 何君仪读书有多用功，全宿舍的人都看得见。 每天提早一小时去教室，雷打不动坐前面几排，有段时间万姗姗和方莉想努力学习，还拿她做榜样。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翘课？ 夏眠没想太多：「可能在角落里，没有看见吧。」 一个专业的人一起上课，教室本就拥挤，或许她来晚了坐在角落，凡事总有意外嘛。 方莉也很贊同，「管她干嘛，我要赶紧回宿舍洗澡，今天热死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上了楼。 一推开宿舍的门，却纷纷一愣。 之前讨论过的何君仪，正趴在书桌上，肩膀微微耸动，隐约可以听见抽泣声。 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倒了一排，桌面也乱七八糟，她却没有任何要收拾的意思。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自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可开门声这么大，想伪装没来过已经来不及了，总不能出去再开一次吧？ 方莉果断抱着衣服进洗手间了，万姗姗思考片刻，爬上了床。 几个人的动作都很小，下意识照顾何君仪的感受。 何君仪在宿舍的时候，尤其是在下面，她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生怕打扰她。 夏眠轻手轻脚地搬开椅子，坐了下来。 她还有部门的工作要做。 刚刚打开电脑，身后的何君仪似有所感，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双眼红肿，厚厚的刘海黏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狼狈。 何君仪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夏眠。」 夏眠转头：「怎么了？」 「帖子是我发的。」 夏眠一瞬间没缓过来她指哪件事，看见她的表情之后，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了下来。 她轻声问：「昨天传到表白墙那个帖子？」 「……嗯，」何君仪僵硬地点了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攥成拳，「还有……表白墙，也是我传的。」 躲在床上偷听的万姗姗率先忍不住，掀开了床帘，「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第75页 「你没上过专业课吗？捏造事实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要我是眠眠我能上法院起诉你侵犯名誉权你知道吗？」 想到这万姗姗就一肚子火。 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中午跟别人骂人，虽然她和那个跟帖的都被封号了，但还是憋着一口气。 违反版规被封号她认，这没办法，可夏眠又做错了什么？ 夏眠也只是看着何君仪。 好像有点冷，失望与愤怒占据了她的内心，渐渐又变得平静而麻木。 看清楚江逸风的真面目之后，再怎么出乎意料的事，她似乎都可以轻易接受了。毕竟人心最复杂，谁也猜不出对方下一秒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问何君仪。 何君仪说不出口。 一说，她又会被带回中午那种绝望又窒息的氛围。 「是……是之前江逸风找我，跟我说了那些事，我……」解释苍白无力，真正的真相却又不忍启齿，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夏眠……对不起。」 夏眠静静地看着她。 这双眼总是盛着温柔和笑意的，何君仪想，哪怕从前她再怎么被动，夏眠也总是很耐心地与她说话，与她分享。 她是真心在与人交往，自己却把她当成了敌人。 一切都是自作孽。 最终，夏眠摇了摇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会原谅你。」 她又不傻，早上她就发过澄清帖，何君仪既然刷论坛，肯定也看见了真相，为什么还找藉口搪塞过去呢？ 她向来不喜欢以恶意揣测别人，之前方莉在她面前吐槽何君仪，她也在尽力帮何君仪说话。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她所接触到的，不可能永远只是光明的一面。她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 保护好自己。 看着夏眠清澈的眸子，这一刻，何君仪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她亲手扼杀了一份信任和善意。 当天夜里，匿名论坛里多了一则道歉帖。 楼主的第一行文字，就是「我是事件女主角的室友」。 是何君仪发的帖。 她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包括自己的心路歷程，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现在论坛一共有三个置顶帖，一条是版规，一条是夏眠的自证，一条则是何君仪的道歉帖。 后面这两个帖子还被加粗了，用了一样的字体。 【这也太阴了，感谢室友不挂之恩……我要有这种室友我要yue四年】 【满满的白莲花语气，啧啧啧，真以为自己好无辜啊】 【男生不请自来，这就是女生宿舍吗？】 【楼上不要以偏概全！！我们女生宿舍也有很和谐的！】 【我感觉女主角真的很走心了啊，寄快递都花了几百块，吃饭都是aa，等于她该还的都还了，倒贴了几百快递费还被泼脏水，这也太倒霉了，赶紧去拜拜】 【渣男出来挨打，别装死】 【楼上，渣男好像请病假了，我们也在找他】 【话说，只有我觉得管理员也在吃瓜吗，你看这两个置顶帖子，字体都一样，整整齐齐】 【管理员好人哈哈哈，太解气了】 【管理员：明明是增加我的工作量，为什么我吃瓜吃得这么开心】 【我感觉管理员很向着我们女主角啊……磕到了怎么回事……女主角支棱起来啊！生活处处有转机，下一个更乖！】 结果话题越来越歪，大家居然在主楼里磕起来了。 万姗姗把截图发到她们三人讨论组，不满地抱怨：【他们楼歪成这样为什么没有被禁言！！艹艹艹气死爷了！！】 【我要举报管理员双标！！】 她也好想吃瓜啊啊啊！ 夏眠也忍俊不禁，把这件事说给了许星榆听，末了不忘感嘆一句，【管理员是个大好人，社会需要这种正义路人。】 【许星榆】：管理员可能只是在履行他的职责。 【夏眠】：那ta也太敬业了！我也要向ta学习，勤勤恳恳给部门打工qwq 【夏眠】：刚刚接管微博公众号，晚点还要管某站，出这种事真的吓到我了tat 【许星榆】：[猫猫摸头.jpg] 【许星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不是解决了么？ 【许星榆】：相信大部分人的判断能力。 【许星榆】：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尽管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大家」，夏眠的脸也不由自主地发热，把头埋在被子里，在被窝里打了个滚。 淡定淡定淡定。 不要乱想，不要加戏。 靠近男人只会不幸，她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做全世界最棒的夏眠！ * 何君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宿舍。 辅导员给的说法是休学了，至于网上流传的那些有关夏眠与何君仪之间恩怨的传闻，在得不到当事人回应之后，没过多久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一向冷清的论坛终于热闹起来了……也许这不能算得上好处。 不久之后，管理员更新了帖子，说是论坛正式被学校新媒体中心接管，打上了官方的烙印，大概率会一直存在下去。 论坛还细化了板块，从单一的情感到交友、考研谘询、闲置出物，初步有了规模，给表白墙减轻了不少负担。 第76页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书店里，师兄长舒一口气，目光充满控诉：「我说你怎么突然问我要管理员帐号，合着是给你心上人出气？许星榆，我这几天给论坛弄板块快猝死了你知道吗？」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许星榆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师兄，月老会感谢你的贡献。」 师兄：「……」 「你就感谢新媒体中心接管了论坛吧，」师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新媒体中心突然给我发邮件，我猝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许星榆笑了笑：「师兄，这段时间打理论坛的人是我，我猝死的可能性应该比你大一点。」 这件事其实是夏眠提议的。 那天跟夏眠聊天，他无意中提到他认识论坛管理员，管理员在为论坛的去向而烦恼，夏眠便提出向学校申请接管论坛。 结果这么一试，还真成功了。 不过这些，许星榆没有说。 师兄：「……」 这么个欠扁的口气，真是白瞎了他这张谦谦君子的脸。 他为什么要跟许星榆深交！为什么！ 窗外的梧桐树叶半数已经枯黄，随着风吹动，簌簌飘落。 许星榆垂眸，注视着窗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场景。 当时的校园里也种满了梧桐树，他走在树下，拆开了一封陌生的信。 【秋日快乐，可以给我一件秋天的东西吗？】 看着信上熟悉的地址与落款，他茫然又无措，不知自己是被命运眷顾，还是被命运捉弄。 一片梧桐树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摘了下来。 像是握住了一束光。 师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对了许星榆，你把我约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事吧？」 「当然不是，」许星榆声音微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师兄，我想跟你谈一个合作。」 …… 迎新晚会直播的当夜，夏眠和主席还有其他三个部长守在会议室，皆是十分紧张。 虽然迎新晚会的视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准时放出来就行，但大家的心情依然很是忐忑。 毕竟是努力了一个月的成果。 这是学院第一次以线上的形式展开迎新晚会，为此特意註册了一个某站帐号，到各大社交软体宣传，夏眠还求了校会的组长，用学校官方的某站帐号转了一下。 六点半，直播准时开始。 观看人数瞬间破千。 【从官号摸过来的，据说有眠眠？】 【我来看看我们学校新传院的美女】 【眠眠真的不考虑再跳个舞吗，流量密码哦】 迎新晚会的表演以大一新生为主，他们这些老生并未参加。 虽然被调侃「新生自己迎自己」，但是视频已经做好，没有改动的道理，因此他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夏眠担任了迎新晚会的主持。 原本主持只有两个，是主席和一个从他们班强行拉过来的男生。为了增加流量，主席特意把夏眠拉过来，又让她手下那个男组员做搭档，两个主持变成了四个。 夏眠没有正统学过播音，为此还去上了两节礼仪课，以防自己出糗。 幸好很顺利地录完了。 从六点半到八点，一个半小时的直播，观看人数以万计收尾，获得了一个良好的成绩。 最后一幕是滚动播放后勤组名单，弹幕居然成了表白大会，什么【眠眠小天使沖呀】【梓萌最棒】，仿佛亲友应援现场。 许多爬过来的网友纷纷表示，本以为新传院只有一个眠眠小天使宝藏，没想到处处是宝藏，羡慕别人家的学院和学校。 夸完音效夸剪辑，夸完剪辑夸策划，说是线上直播的方式很有新意，他们以后也试试这么搞。 就是有点心疼大家的肝。 主席看得直笑，骄傲地发了个朋友圈，表示就让其他学院羡慕去吧。 ——至于做线上的初衷是因为没有拉到场地贊助，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 夏眠正在跟许星榆聊天。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很忙，只是偶尔周末的时候会吃个饭，更多的聊天在线上。 但是关系拉近了很多，譬如这样的日常，她会下意识发给许星榆。 【许星榆】：我看了直播，做得很棒，恭喜学妹。 夏眠翘了翘嘴角。 不知怎的，看见许星榆夸她，有一种比主席夸还开心的感觉。 明明已经被这么多人夸过了，她应该宠辱不惊才是。 【许星榆】：和学妹一起主持的那个男生，是你同学吗？ 他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夏眠的心急促地跳了一下，脸上不自禁地浮上一点热意。 【夏眠】：不是不是……他是广电的，是我带的一个大一新人。 【夏眠】：部门唯一的男生orz 【夏眠】：当时找不到人搭档，被学姐抓去凑数的。 【夏眠】：他有女朋友。 呜呜呜怎么越解释越乱。 她解释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干嘛！ 果不出其然，对面的许星榆大概也有点不知所措，【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两分钟。 最后发来了这么一句。 【许星榆】：学妹穿礼服也很漂亮。 第77页 于是，夏眠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谢谢学长」结束了这个话题。 清闲了两天，部门召开例会，说了一下运动会的事。 运动会本就要求学生会值班，他们作为新媒体，更是第一时间要到场，负责跟拍和採访。 「目前的安排就是这样，我把值班表发在群里，大家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主席扬了扬手机，「下周运动员的安排表会发到我们这，大家重点关注我们院运动员的编号，其他的不用拍。」 「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私聊问我或者组长。」 这个时候，由于夏眠在校会，工作量就体现出来了。 院会的几个成员负责拍学院的运动会，但校会需要关注全学校。 其他的项目都好说，夏眠还要负责一个男子2000米，一个女子4x200米接力。 跟拍这种跑步赛最累，运动会跑，他们也要跟着在跑道上穿来穿去，脖子上还挂了部重量级的相机。 夏眠去年只分到一个50米，没出跑道，当时看着一群人跟拍长跑，只觉得十分唏嘘。 哪知道今年自己身上担了两个。 女子4x200米还能让身边的几个组员一起做，男子2000米是校会的任务，她肯定要全程亲自跟拍，努力把照片的质量做到更好。估计还得准备一些视频素材，用来剪辑一个运动会video。 收到夏眠消息的时候，许星榆也在开会。 是班委会，只有他们几个人。 班长哭丧着脸，几乎给大家跪下了，「辅导员已经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大家行行好，随便报个名吧。拿什么名次不重要，重在参与。」 大家一时都有点沉默。 运动会报名不积极是普遍的现象，班长也没指望能报多少，反正有一个算一个。 班委里就属许星榆最好说话，班长一直在向许星榆求助，疯狂用眼神暗示。 许星榆看了眼手机。 【夏眠】：我今年居然要负责跟拍男子2000米！ 【夏眠】：在思考是他们先倒下还是我先倒下orz 【夏眠】：跑完还要给运动员做个人採访，他们真的有力气接受我的採访吗qaq 许星榆抬眸，语气沉着：「我报名。」 班长感动得眼泪汪汪，一声「爸爸」差点就叫出口了，意识到这么多人在，赶紧改了个称唿：「太好了许哥！许哥你要报什么！田赛径赛随您挑！」 「我要报名……」沉吟片刻，许星榆笃定道，「男子两千米。」 班长：「？？？！！！」 第36章 套路第三十六天 不能说不行 听说夏眠要去跟拍4x200, 万姗姗也去报名了一个女子接力。 她体育很好，年年靠体育分挣绩点，按照她的说法, 就是高中差点做了体育生，结果因为训练强度太高，受伤了, 还是规规矩矩读书去了。 眼见距离运动会还有不到十天，万姗姗当即作出决定，要每天晚上去操场跑圈。 方莉非常积极地响应：「我也要我也要！姗姗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要减肥！我要瘦到80斤！」 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一百二的万姗姗冷笑一声：「最讨厌跟你们这些体重不过百的人打交道了。」 方莉把夏眠推了出去：「她比我瘦，你说她。」 夏眠：「……？」 是谁之前拉着她一口一个大宝贝的？ 「我老婆跟你能一样吗？」万姗姗斜她一眼, 「我怎么会捨得骂我老婆，要骂肯定骂你。」 于是得到了方莉的两记爆栗。 自从何君仪搬离了寝室，寝室倒是热闹了不少，少了许多压抑的气氛。 三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她。 于是, 原本就经常玩在一起的三个人, 感情更好了。 原本三人行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毕竟两个人一排，总有一个会落单。 幸好万姗姗性格爽朗, 非常有男友力，方莉也比较大大咧咧, 她们三个人便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愿意互相迁就对方。 再加上夏眠偶尔跟许星榆一起, 没有告诉万姗姗与方莉二人, 即便是她们两个人出门，也不觉得孤单。 结果就是，在万姗姗与方莉的强烈唿吁之下，夏眠也强行加入了夜跑队伍。 万姗姗捏着她白皙的胳膊, 啧啧道：「就你这小细胳膊细腿，再不锻鍊两下，一会儿运动会太忙晕倒怎么办？还是说你下个月还想痛经痛到请假？」 这恰好戳到了夏眠的痛处。 她也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于是，脑一热，夏眠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等到夜晚的时候，看见方莉与万姗姗都换好了轻便的衣服，夏眠就开始后悔了。 她真的很讨厌运动。 万姗姗的猜测并非夸张，夏眠以前还真在体育课上因为低血糖晕倒过。 她小时候很挑食，餵什么都不吃，结果一直长不高，撑死也不过一米六，整个高中三年，勉勉强强才长高了一厘米。 高一的时候压力很大，夏眠每天起得很早，没胃口吃早饭，大课间学校又安排跑操，她经常在这种时候头晕目眩。 那时候给繁星写信，提过一次这种事，繁星足足回了她三段，说了一大堆不吃早饭的坏处，叮嘱她以后就算不吃早饭，口袋里也要准备点糖果巧克力饼干。 后来夏眠就养成了准备一点甜食的习惯。 第78页 若说高中的体育课还能浑水摸鱼，等上了大学，夏眠才意识到什么叫地狱模式。 大一一年选了羽毛球，学校恰好羽毛球是强项，老师抓得特别严格，她一个项目能补考三次，最后靠老师的好心擦线过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段非常心酸的往事。 她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在心里说服自己，要怪就怪答应得太快，有锅自己背。 见她一脸视死如归，方莉笑嘻嘻地安慰她：「没事啊眠宝，一会儿让姗姗自己跑，咱俩在后面散步，随便走两圈，反正我们也追不上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万姗姗：「……」 这塑料般的姐妹情。 经方莉这么一说，夏眠的心情缓和不少。 也是，反正跟不上，怎么跑都是自己的事。 临近运动会，操场的人也多了起来，比前段时间热闹了不少。 三个人选了个偏僻些的出发点，万姗姗自己计时，嗖得一下就跑出去了。 方莉拉着夏眠，跟她商量：「眠宝我们先跑两圈吧，慢跑，八百米。」 夏眠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自由的跑步与体测的感觉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没有成绩的烦恼，心理上的负担减轻了很多，跑着跑着，最开始的压力渐渐散去，夏眠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像一阵自由自在的、轻盈的风。 两圈跑下来，居然没有一点紧张与压迫感，抚摸着额头冒出的细汗，夏眠心想，等会儿回宿舍沖个热水澡，一定很舒服。 两人又沿着跑道走了一圈。 方莉边走边喘气，「原来这就是夜跑的感觉吗？完了，我要沦陷了。」 夏眠也累得不行，喉咙有点干，没有力气与方莉说话，便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难受归难受，总体的体验感却是好的。 万姗姗已经在跑第四圈了。 路过夏眠二人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挑了挑眉，「你们怎么开始走了？跑起来啊！」 方莉有气无力：「不行不行，像我等废物两圈就够了，再多吃不消，过两天慢慢加量嘛。」 「害，」万姗姗也慢慢地停了下来，走在她们身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人，「操场上大神好多，你们看那个小哥哥，我刚开始跑的时候他就在跑了，现在我停下来了，他居然还在跑。」 「这耐力也太强了吧，啧啧啧，看背影就感觉很帅了，可惜我看不见他的正脸。」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个穿黑色长袖的男生，不疾不徐地跑着，背影修长挺拔，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就是莫名有点眼熟。 夏眠盯着他好半晌，方莉却忽然激动了起来，抱着夏眠的胳膊：「眠宝，这不是你表哥吗！」 夏眠：「……」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呜呜呜，她当时要是直接说是学长该多好。 万姗姗一脸茫然：「表哥？眠眠什么时候有表哥了？」 方莉笑得颇有深意，「就是之前给她送保温杯的那个大帅哥啊～」 万姗姗：「他怎么变成眠眠表哥了？我错过什么瓜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莉慢悠悠地说道，「毕竟这可是眠宝自己说的。」 夏眠的脸几乎烧起来：「隔、隔这么远，不一定是他吧……」 「不可能！」方莉十分笃定，「以我阅遍帅哥的经验，你表哥帅得那么有特色，我肯定不会认错！」 万姗姗不以为然，「就你这花心大萝蔔的性格，看全天下帅哥都长一个样吧。」 许是三个人一起站在跑道边比较显眼，穿黑色长袖的男生跑着跑着，居然也慢了下来。 他似乎怔了一下，抬起头，朝着夏眠几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方莉更加激动：「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是他吧！我怎么可能认错！」 的确是许星榆。 虽然穿着一身黑，他的侧脸线条在灯光的勾勒下依然十分柔和。 许是看见了夏眠周围的室友，他没有走过来，而是对着夏眠招了招手，算是打过了招唿。 夏眠的脸几乎要烫化，只好慢吞吞地伸出手，象徵性地晃了晃。 许星榆好像笑了一下，随后便转过身，跑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方莉捂着脸，表情分明是「我磕到了我磕到了」。 「眠宝，」她恨铁不成钢，「傻站在这干嘛，快追上去！陪他一起跑！」 万姗姗想了想，问：「莉莉，我们是不是有点多余？要不我们直接走？」 夏眠：「……」 「你们淡定一点，」她按住方莉，「他可能只是路过。」 而且陪他一起跑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 「是啊是啊，」方莉毫不客气地接了话，「学校这么大，怎么偏偏你们都在操场呢？眠宝，他不会是来偶遇你的吧。」 「我跟你说，这些男人心眼多得很，有的男生心思比女生都细腻呢，小心他在套路你哦。」 夏眠：「……他可能也参加了运动会。」 学长每天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会有那个闲功夫套路她？她觉得方莉实在是想太多了。 「那就是缘分啊！」方莉嘻嘻哈哈地搂着她，「只打个招唿也太冷淡了吧，不去给你表哥送瓶水？」 第79页 「你看他那个腰，那个小臂线条，啧啧啧，就是不知道脱了之后是什么样子。我跟你说，这种男生，看起来越瘦越正经，脱了就越不正经……」 夏眠一脸认真：「莉莉，少看一点偶像剧，你的期末周可以轻松几天。」 直女万姗姗也非常贊同：「别磕了，咱们不是来跑步的吗？」 方莉：「……」 孩子长大了，知道一本正经地怼她了，难过。 万姗姗居然还不帮她，这肯定是在公报私仇！ 夏眠本来还准备再走两圈的，知道许星榆在这里之后，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肯定是因为身边的室友太八卦了。 万姗姗还想留下来继续跑，方莉跑不动了，跟着夏眠一块上楼。 夏眠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登陆微博，把今天的推送新闻发布出去。 却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许星榆】：今晚在操场的人是学妹吧？ 他不提还好，一说这个，夏眠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虽然偶尔会跟许星榆出去，但夏眠从来没有和身边的人提起这件事。 怎么说呢……就，一直以来都是偷偷摸摸的，有朝一日突然被抓包了，那种无法掩饰的心虚感。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八卦是人之常情，她们也只是开开玩笑，又不会吃了她。方莉虽然一口一个「表哥」，但却没有再深入打探过许星榆的身份，至多只是调侃罢了。 这么一想，夏眠的心情平静很多。 【夏眠】：嗯啊，是我。 【夏眠】：室友要参加运动会，陪她过来跑步。 【许星榆】：这么巧？我也要参加。 【夏眠】：是跑步吗？ 【许星榆】：对。 【许星榆】：两千米。 两、两千米？ 这么巧，夏眠要跟拍的项目就是男子两千米。 她还记得，这件事，她是跟许星榆说过的。 耳边冷不丁地回想起方莉的话，什么「有些男生的心思比女生还细腻」「他在套路你」。 可是这……不应该啊。 正想着，许星榆的新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许星榆】：班里运动会缺名额，被班长报上去了。 【许星榆】：[强颜欢笑的猫猫头.jpg] 这个班长好缺德。 夏眠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表示非常共情：【学长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能仗着你脾气好就逼你参加啊！两千米是人跑的吗？】 这也太过分了！报个八百或者接力都比两千好啊，而且不是有挺多可以摸鱼的团体赛吗？什么拔河啊扔铅球啊，怎么偏偏挑了个两千米？ 【许星榆】：[生活不易，猫猫嘆气.jpg] 【许星榆】：没关系。 夏眠还是很担心：【可学长，两千米要跑五圈诶，学长你真的行吗？要不然跟班长说一下换个其他轻松点的项目吧……】 许星榆这么瘦，像竹竿似的，风一吹就跑，她实在无法想像他跑两千米的样子。 尽管今晚看见他在跑步，但是自由练习跑跟竞技完全是两个概念，夏眠自己就深有体会。 【许星榆】：学妹。 【许星榆】：你是不是对我有一点误解？ 【许星榆】：[截图] 这是一张体测成绩单。 夏眠一眼就看见了那些几乎满格的进度条，以及右下角的总分：【优秀】 年年在及格边缘徘徊的夏眠：「……」 原来只有她最废qaq 她无端地想起晚上方莉的那些调侃。 「不知道脱了是什么样子」。 脑海里有零星的画面闪过，是机车在夜里飞驰，又或是她坐在自行车后座，抱住了男生紧实的小腹。 温热的，可以感受到肌肉的线条。 紧绷的嵴背，不断变得急促的唿吸，以及肌肤相贴的热意。 夏眠默默地将被子拉到了头顶。 也许方莉说得没错，脱了可能确实……很有料……吧。 她到底在想什么呜呜呜，学长脱不脱跟她有什么关系。 都怪方莉！把她的思想带偏了！她要赶紧纠正过来！ * 不管怎么说，之后的几天，夏眠都对夜跑活动充满了抗拒。 便是被方莉她们拉出去，也特意错开了时间。 幸好，在她的刻意忽略之下，这几天确实没有偶遇许星榆。 微信上倒是还有在聊。 转眼间，日历翻到了十一月，运动会如期而至。 学校里秋意愈浓，梧桐树的落叶随处可见，将校园染上了阳光的金黄。 上午是开幕式，不归夏眠这边负责，她的工作从下午开始。 午后一点半，阳光正盛，夏眠去领了工作牌，扛着相机来到操场上。 她负责的两个项目，男子两千米在今天下午三点，女子接力赛在明天下午两点，因此她这两天都要到场。 恰好几个组员今天下午也有拍摄任务，夏眠便带着他们一起拍。 徐晓颖头一回参加拍摄工作，握着手里的工作牌，十分兴奋，「学姐我跟你说，我最喜欢挂个证了，一拿出来就感觉很不一样。」 夏眠笑了笑，帮她调试好了相机，问她：「要不要自拍试试？」 第80页 她这个是个微单，屏幕可以翻转过来，有延时自拍的功能。去年也是这样，她被学姐拉着，在操场中心的大草坪上自拍了好几张。 徐晓颖思考片刻，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练习怎么拍人像吧，我今天可是答应了朋友要把她拍好一点呢！」 夏眠并未强求，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却见徐晓颖忽然凑过来，嘿笑两声，「学姐，我看见值班表了，你等会是不是要去拍男子两千米啊？能不能带上我？」 夏眠不明所以：「当然可以。」 「两千米太变态了，一般体育生参加得多，」徐晓颖搓了搓手，「我来看看我们学校的男生身材有多好。」 「帅哥蹲不到，小麦色皮肤总得让我逮几个吧？」 s大是综合性大学，男女比例均衡，再加上是南方地区，男生普遍不高，之前万姗姗就吐槽过这个，说是遇到的帅哥清一色的没她高，害得她出门都不敢穿跟高一些的鞋子。 于是，夏眠好不容易才遗忘的，有关方莉对男生身材的调侃，一下子又浮了上来。 她不知道怎么接徐晓颖的话，生怕自己又胡思乱想，只好含煳道：「祝你成功。」 真是……运动会不应该关注比赛吗？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在关注运动员帅不帅？ 徐晓颖负责的是女子四百米初赛，刚好就是男子两千米的上一场。 夏眠便把相机给她，自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看比赛。 广播里已经在叫男子两千米运动员集合了，夏眠顺着广播所说的方向望去，发现徐晓颖说得不错，这种比赛，一眼就可以看出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 前排好几个男生，都是一身短袖短裤运动装，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小腿肌肉紧实有力，一看就是常年练习长跑的人。 目光忽然停顿，夏眠看见了许星榆。 他的存在感太强，叫人不忽略都很难。在清一色运动短袖的人群里，他套了一件蓝白格子的衬衫，正在不紧不慢地做着热身运动。 夏眠心想，难怪学长这么白。 跑步都是夜跑，中午太阳大还注意穿防晒衫，哪像她怕拿相机不方便，连把伞都没撑。 她看得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徐晓颖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把相机还给了她：「学姐我想去买瓶水！」 刚才还兴致勃勃地说着要去跟拍两千米的人，体会到了阳光下抱着相机蹲点的感觉，这会儿连说话都带点喘气。 夏眠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也有点渴了。 徐晓颖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学姐我跟你说，刚刚真的紧张死我了，差一点我们院就得第一了！」 她刚刚一直在给运动员吶喊助威，嗓子都喊哑了。 夏眠笑了笑，「她们真的很厉害。」 一瓶水抱在怀里，夏眠原本准备离开，只是听见「男子两千米迅速到主席台下集合」的广播时，又想起了方莉之前说过的话。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又买了一瓶水。 徐晓颖眼尖，瞥见她怀里抱着两瓶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了学姐，准备送水呢？」 小心思被戳破，夏眠瞬间红了脸，羞赧道：「我不是……是给大本营的人买的。」 徐晓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明显是不太相信。 信不信是她的事，反正夏眠已经说服了自己。因此，她坦然地开口：「比赛要开始了，不去起点吗？」 校会的人还在那边等她呢。 徐晓颖回神，兴奋了起来：「对对对，学姐我们走！」 两人过去的时候，跑道两侧已经围满了人，都是各大学院的新媒体工作者，拿着相机手机，寻找最合适的角度。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看台上下的人都十分紧张。 徐晓颖与夏眠来得稍微晚了一些，两人都是比较娇小的身材，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站在前排的校会组长发现了夏眠，双手作喇叭状，招唿她过来：「夏眠夏眠！我在这里！快过来！」 她的嗓门本就偏大，穿透人群，轻易地钻进夏眠耳内。夏眠连忙拉着徐晓颖，说了好几声借过，艰难地来到了前排。 「终于找到你了，」组长松了一口气，拉住夏眠的手，「走走走，我们到那边拍几张照，给选手来个特写。」 选手们的背后都贴着方便辨认的号码，组长显然很有经验，不一会儿就锁定了几个目标。 两千米这个项目，对于绝大多数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最大的考验便是耐力。 简言之，跑完。 因此，赛前的准备工作便显得十分重要，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组长还拉了两个人做採访，夏眠的镜头紧随其后，咔嚓咔嚓拍了很多张。 她走过来，看了下相机，点了点头：「ok，拍得不错，我去拐角等，拍另外半圈，你和你学妹负责这半圈，拍完回到这里等我，结束了我们再找选手採访。」 夏眠点头道好。 目送组长离开，夏眠转身回去找徐晓颖，却看见了许星榆。 他没有跟那些运动员站在一起，好像是刚刚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勾开衣襟，解下外套，露出流畅的小臂线条。 第37章 套路第三十七天 在终点等我 第81页 夏眠还保持着举着相机的姿势, 踌躇了一下，许星榆已经看见了她。 温柔的目光穿过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身边没有熟人在场, 气氛轻松许多，夏眠看见他弯了下唇，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莫名有几分少年朝气。 她的心也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沖他招了招手：「学长加油！！」 许星榆动了动唇，对她做了个口型，似乎是「过来」。 夏眠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回头看了眼身后，组长已经没影了，徐晓颖还在人群里，便快步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什么…… 「可以帮我拿一下东西吗？」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许星榆看着她, 眼底有细碎的笑意, 「我跑完了回来拿。那边栏杆太脏，我不想挂栏杆上, 但找不到我室友了。」 语气真挚诚恳，提出的要求也很简单, 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应过来的时候，鼻尖已经尽是柠檬薄荷的清香, 那件轻薄的衬衫落在了她的臂弯里。 他又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镜, 轻轻放在了夏眠的手心。 最简单的黑色镜框，仿佛沾了他的温度，像有火苗在跳跃一样，手心也跟着灼热起来。 夏眠顿时结巴了几分：「那, 我……我在终点等你，学长加油。」 她把眼镜别在了衬衫口袋上，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许星榆笑起来：「我会的。」 夏眠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相机，臂弯里还放着两瓶水一件衬衫，宛如行走的收纳架。 徐晓颖不由得啧啧两声：「学姐，你这衣服哪来的？」 夏眠别过脸，压下脸上热意：「帮朋友拿的。」 「你要送水的那个朋友？」 「晓颖！」 徐晓颖吐了吐舌头，没继续问下去，只是一颗八卦的心怎么也藏不住。 夏眠拿她没办法，只好拿比赛马上要开始的藉口搪塞过去，把水暂时放在脚边的草地上，开始调试相机。 广播再一次响起。 很快，选手们一字排开，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许星榆在中间，是一个准备起跑的姿势，夏眠的手按在快门键上，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砰」！ 几乎是发令枪响的瞬间，选手们统一迈开了步伐，短短几十米，已经跑出了名次。 两千米，绕着操场跑五圈，起点与终点是同一根线。 前两圈的时候，不少人都显得游刃有余，名次紧紧挨着，看不出多少差距。等到第三圈的时候，最后面的两个男生连连喘气，开始走路了。 夏眠数了数，许星榆跑在第五位，一个中规中矩的位置。 徐晓颖凑在她耳边讨论：「你看那个跑第一的小哥哥，他的肌肉好帅！就是矮了点。」 「我靠！第三名超上来了！沖啊沖啊！」 「学姐，你注意到那个穿白t的小哥哥了吗？他跑得好稳哎……」 何止注意到。 从开始到现在，夏眠的眼睛就没从许星榆身上挪开过。 一步又一步，紧张得宛如跑步的人就是她自己。 第四圈开始，九位选手已经明显分成了三个等级，前几个与后几个拉开了一圈多的距离。 跑在许星榆前面的那个男生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踉跄着走了几步，渐渐慢了下来。 许星榆顺利地超过了他，成为了第四名。 第一第二是职业型选手，已经超越了第三名半圈多，第三名似乎也颇为紧张，憋着一口气，面色通红，却始终不肯停下一步。 比起第三名的狼狈，第四名的许星榆就显得从容许多，眼见第五名又要超上来，他的步伐也不见慌张。 第五圈，第五名终于撑不住了，开始走路，彻底被许星榆甩在了身后。 每当一个选手路过看台，都有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夏眠的身边也很热闹，徐晓颖一直在吶喊助威，喊得满脸通红，嗓音也带了点哑意。 没过多久，第一第二顺利跑过了终点线，举起手，迎上了众人的欢唿。 夏眠「咔嚓咔嚓」按下快门键，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许星榆与第三名已经只剩下半圈了，两人近得几乎没有距离，连步调都是一致的。 难怪徐晓颖看个比赛能把嗓子喊哑……这也太紧张了。 跑过第一道终点线，距离终点还有最后两百米。 忽地，许星榆开始加速了。 几乎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他超越了第三名。 「许哥加油！！」 「许星榆！许星榆！」 看台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唿声如浪潮般一阵接着一阵。 许星榆。 因为紧张，夏眠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耳边的名字却依然清晰。 第二道终点线是一百米。 被超越的那个男生咬咬牙，意图加速，只是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快速跑了几步之后，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越过第三道终点线时，两个人已经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周围的欢唿声愈加高亢：「许星榆！」 「许哥沖啊！」 便是徐晓颖也跟着尖叫：「加油！加油！加油！」 许星榆迈开最后一步，稳稳地穿越了终点线。 他似乎看见了夏眠，停下脚步的那一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了起来。 第82页 「咔嚓」一声，夏眠按下快门，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也因为紧张而发软了。 为了准确捕捉到选手跨越终点线的瞬间，她本就是半蹲着，此刻如释重负般起身，才发觉腿已经酸麻。 看着走出跑道的许星榆，夏眠随手抓起地上的水，说了句「你先拍，我去去就来」，便抱着衣服跑了过去。 抱着相机不知所措的徐晓颖：「？？？」 不知发现了什么，她的眼睛陡然瞪大，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夏眠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只是此刻比赛的余热尚在，心里激动的心情难掩，夏眠几步跑了过去，唇边梨涡浅浅：「学长你太厉害了！」 被超越的那个第三名好像也是个经常跑步的，爆发力很强，只是到底没有许星榆淡定，心态崩了，这才落后于他。 许星榆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居然能跑到这个名次，已经相当厉害了。 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对许星榆充满担忧，夏眠心里就十分羞愧，难怪学长直接把自己的体测成绩单发了过来，人家体育成绩根本不差。 果然，十项全能才是学神的标配，不然怎么会被称之为学神呢？ 许星榆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的时候，步子似乎有点不稳，差点向前栽去。 夏眠被吓了一跳，身体比大脑的反应快了一步，扶住了许星榆。 清新的柠檬薄荷味钻入鼻尖，令夏眠有些头晕目眩。 身形修长的男生靠着她的肩膀，后背沾了汗渍，t恤几乎紧紧地贴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肌肉线条。 温热的汗水顺着他流畅分明的下颌线向下淌，在领口微微停留，而后没入衣襟。 夏眠全身僵硬，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耳边是他起伏的唿吸声，随着胸腔上下震动，肩膀处传来清晰的热意。 「抱歉，」许是因为剧烈运动过，他的声音带点沙哑，「有点站不稳。」 「没、没关系没关系……」夏眠整个人都结巴了，慌乱地安慰他，「学长你缓一缓就好啦！我带了水，没开封的，要喝一点吗？」 许星榆靠着她的肩膀，眼眸半阖，「谢谢学妹。」 夏眠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他在跑道上的模样。 此刻他倚着她的肩膀，安静又温顺，唿吸声略显粗重，仿佛一只收起利爪的野兽。 用温和而柔软的皮毛，掩饰锋利的爪牙，只有在黑夜降临时，才会流露一点原本的兇狠。 夏眠用力地摇头，驱逐出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一定是方莉最近给她安利了什么男主擅长伪装的偶像剧，她才控制不住代入了…… 这怎么可能一样嘛！ 肩膀上忽然一轻，是许星榆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衬衫和矿泉水。 「咔嚓」一声，他拧开了瓶盖，轻轻地抿了一口。 水润湿了他的薄唇，喉结上下滚动，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流畅而优美。 夏眠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许星榆的脸上瞥。先前光顾着紧张了，这时候才发现，许星榆摘下眼镜之后，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便完全露了出来。 几分慵懒几分随意，是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气质。 只是他摸到了别在口袋上的眼镜，又重新戴了上来，恢復了夏眠记忆里温柔斯文的模样。 夏眠胡思乱想的大脑，也在他戴上眼镜之后恢復了正常。 她就说嘛，学长还是记忆里的学长。 不就是跑了个步，摘了个眼镜，她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然而心里有鬼，看见许星榆之后，夏眠不免感到几分心虚，于是开口道：「学长，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我先回去啦！」 许星榆点了点头，温声道：「工作辛苦。」 「不辛苦的，马上就结束啦，学长你好好休息！」 许星榆笑道：「好。」 小姑娘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室友走下看台，把手机递给他，「喏，你的。」 许星榆道了声谢。 室友露出了诡异的表情：「许哥，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吧？」 许星榆：「……」 他冷淡道：「随便你。」 嗓音仍是有点哑。 高中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夜跑，大学也一直坚持健身，只是参加竞技还是头一回。 说不紧张是假的。 只是看见夏眠笑着恭喜他，眼里泛着亮晶晶的光时，却又觉得就算是冲动，也是值得的。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周末约你打球你也不去，」室友的眼里充满了八卦，「藏得可真深啊许星榆，要不是我下来看了一眼，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还特意支开他们，说什么自己不想被围观，所以让他们这几个室友别下来送水。 结果转头就接了别人的水。 「那个妹妹看起来好小啊，大一新生吗？你怎么也做得出钓学妹这种缺德事？」 许星榆：「……」 「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他皱了皱眉，「还有，别去她面前八卦。」 室友一脸「我懂我懂」，又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开个玩笑而已，就护上了？」 这也不怪他，谁让平时都是他们在许星榆面前吃瘪，难得扳回一局，谁能放得下这么好的机会吗？ 第83页 「程博涵，」许星榆穿上衬衫，慢条斯理地将袖口向上翻折，「你想打架么？」 室友：「…………」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 匆忙跑回跑道，夏眠后知后觉，刚才她跑得那么明显，不会又要被徐晓颖追问了吧？ 徐晓颖果然还在原地等她，见她过来，很贴心地把相机还给了她，「后面几个我拍完了，学姐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问的。」 夏眠：「……」 怎么感觉还不如被她追问呢。 算了，她不问更好。 夏眠的脸上还有点烫，许是刚才跑得急，有点没缓过来。 她接过相机，翻了翻刚才拍的那些照片。 组长姗姗来迟，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过来看：「拍得怎么样？前几名都给特写了吗？」 夏眠把相机递给她，点头道：「都拍好啦。」 组长的目光从这些照片上逐一扫过。 夏眠拍的照片质量很高，有选手弯道超车的瞬间，有跌倒再重新爬起的小视频，有第一名冲过终点线、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刻……看见某一张照片时，组长的视线忽然顿住。 她的眼里带了点促狭的笑意，「夏眠，夹带私货了？」 夏眠蓦地一愣。 她哪有，每个选手她都很认真地拍了啊……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但是很明显吗？ 相机端在手里，夏眠才意识到，组长所说的「夹带私货」是什么意思。 是一张给许星榆的特写。 周围的人脸在相机的自动处理下变得虚化，身后是浮动的阳光，他站在终点线前，笑了一下。 人潮拥挤，许许多多像夏眠这样的新媒体工作者，胸前挂着工作牌，同时按下了快门。 那个瞬间，分明全都是亮起的闪光灯。 可隔着屏幕，夏眠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看她。 穿过那一大片漆黑的镜头，他准确无误地看见了她，而后，对她露出了笑容。 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弯，潋滟着眸光。 像是盛夏夜晚一阵清凉的风，秋日午后暖融的阳光，又或者是许多年前，拆开那封运输途中变得皱巴巴的信，从信封里掉出来的那片梧桐叶。 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了起来。 组长是临时派遣的组长，跟夏眠只见过一次面，不知道之前论坛上的那些事。因此，她只是小声问夏眠：「男朋友？」 「……不是。」 不是男朋友，但是又好像想不出合理的词来解释他的身份。 就在夏眠绞尽脑汁地寻找解释的词的时候，身边的徐晓颖开了口，「学姐，你别打趣她了，夏眠学姐就跟个含羞草似的，一说她就收叶子，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夏眠：「……」 有、有那么明显吗qaq 组长立刻露出了过来人的表情：「不好意思，是我八卦了。那几个选手还要去大本营集合，走吧，我们过去採访一下。」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这张照片就不交上去了，夏眠，你要不要自己保存一下？拍得这么好，是我我肯定放三个云盘保存，然后毁尸灭迹，不让别人看见。」 夏眠：「……」 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晓颖笑得直不起腰：「学姐，你可不要灭我的口啊！」 照片里的学长虽然长得很帅，但徐晓颖更喜欢肌肉勐男，对这种清瘦型的男生兴趣不大。再加上他跟夏眠关系那么暧昧，她可不会这时候自讨没趣呢。 啧啧啧，难怪她当时给这位第三名喊加油的时候，夏眠学姐也在旁边喊，她还以为夏眠会面无表情看完全程呢。 夏眠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别闹。」 却是默默地打开了手机蓝牙，连上了相机，保存图片。 * 大本营在操场的后方，比赛完的运动员都会第一时间来到此处，查看自己的成绩和排名，之后还会对前三名运动员进行一个集中颁奖。 原本不是每个项目都要做赛后採访的，但两千米作为长跑中的重量级，备受瞩目，自然不可能落单。 一路走过来，都是新媒体工作者，以院旗帜作为标志，摆了几张桌子凳子，还在桌上放了一个小黑板，写的是参加校运会的成员以及名次。 夏眠一眼就看见了「数学科学学院」的旗子。 白底蓝字，院徽是个几何图案，一看就很深奥。 身边的组长忽然拉住她：「找到了！体育学院在那里！」 两千米的第一名就站在旗子旁边，正在仰头喝水，背后还贴着他的号码牌，很好辨认。 是一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以及发达的肌肉的男生。 徐晓颖显然很激动：「虽然他个子不高，但近距离看看肌肉也挺爽的。」 组长则从双肩包里翻出了一个挂着「s大新媒体中心」牌子的话筒，招唿夏眠，「我现在去採访，记得帮我录像。」 夏眠点点头，镜头紧随其后。 组长与那个男生简单地聊了几句，男生欣然接受了採访。 前两个问题都是与赛事相关，男生的回答显得十分自信，表示自己每天的训练量至少都是两千米，参加这个运动会就是抱着拿第一名的目的来的。 直到组长问起第三个问题，「拿了理想的名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男生的脸上才浮现了一点羞涩：「我……我亲了一口我的女朋友。」 第84页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表示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尤其是徐晓颖反应最大，採访结束以后，还在那不满地嚷嚷：「他为什么也有女朋友！呜呜呜大家都喜欢肌肉男吗！为什么我没有男朋友！」 组长也沉默了一下：「等忙完我就去找我男朋友吃饭。」 受到二次伤害的徐晓颖：「……」 她本来想跟夏眠抱团取暖的，只是一想到夏眠还有个暧昧对象，瞬间想为自己点一首「我们不一样」。 最为淡定的可能就是夏眠了。 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採访上，只是像完成工作一般录下视频，脑子里还是刚刚的事。 数学科学学院就在这附近……许星榆是不是也过来了？ 思忖间，组长已经迅速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咦夏眠，那个不是第三名吗？」 第三名……许星榆。 夏眠的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组长的恶趣味已经上来了，挽着夏眠的手，「走，我们再去採访一下第三名就可以下班了，夏眠，要不要你来？」 夏眠慌忙摇头：「不不不不了学姐，我做后期就好。」 组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许星榆正在跟学院的人说话。 戴着工作牌的学生在黑板上写下：「许星榆，男子两千米第三名」，笑着说道：「恭喜你啊，我们这边准备了小礼品，喜欢的话可以拿一份。」 许星榆温声道谢。 刚要离开，组长一个箭步沖了上来，「同学你好！我们是校新媒体中心的，方便接受一下採访吗？几分钟，很快的。」 许星榆似乎怔了一下，看见了夏眠之后，眼底浮现了笑意，「好。」 夏眠握着相机的手浮上一层虚汗，差点拿不住，镜头轻轻晃了一下。 她在心里默念：她是一个摄像机，她只是来负责录像的，不会说话不会动…… 但愿学姐不要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幸好，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都比较常规，无非就是问许星榆是不是热爱运动，为什么要报名，他给出的回答都中规中矩。 便听见组长又问道：「其实我刚刚也有在看比赛，我发现同学你是最淡定的一个，就算被好几个人超了你好像也不太紧张，请问你心态为什么这么好呢？」 许星榆沉吟道：「可能是因为……」 分明已经尽力说服自己不要去看他，可他的目光温柔而具有穿透力，声音清晰地飘进了夏眠的耳内： 「可能是因为……有人在终点等我吧。」 轰隆一声，夏眠的心里似有烟花炸开。 因为有人在终点等我。 因为有人。 在终点。 等我。 第38章 套路第三十八天 心跳加速的感觉 「看见了很多朋友, 同学，还有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许星榆温和地笑了笑, 「那一刻觉得自己很荣幸。不管有没有拿到名次，都在被鼓励、被接受。」 …… 短短几分钟的採访，漫长得仿佛已经度过了一个世纪。 夏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她尽可能地去忽略组长与徐晓颖充满打趣的目光, 至于许星榆……她都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呜呜呜。 好丢人。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终点等你」，是比赛开始之前，夏眠对许星榆说的原话。 她当时真是下意识说的，根本没思考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只是採访的时候, 在那种情景下听见许星榆说出来，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偏偏学长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发表励志人生的演讲。 所以胡思乱想的只有她吧。 被调侃的人也只有她。 她都没见过许星榆身边有其他人，他惯来都是独来独往, 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仿佛自带凡人勿进的气场。 可夏眠又怪不得谁。 怪自己心智不坚定, 怪自己太容易被旁人影响。 怪…… 怪许星榆太好了。 出现得那么及时，又恰好填补了她世界的空缺, 严丝合缝的，仿佛生来就该长在这里一样。 真的很难控制自己…… 接近他、靠近他。 被他吸引, 甚至……唿吸紊乱，心跳加速。 * 回到宿舍的时候, 夏眠还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万姗姗跟其他同学聚会去了, 方莉则实打实在宿舍躺了一天。 运动会只要求大一全部参加，像他们这种大二大三又没有项目的，都把运动会当假期来过。 夏眠在往电脑里导照片的时候，方莉刚好下床, 打了个呵欠，「回来了？今天工作怎么样？」 其实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拍的照片被组长夸，还拿到了不少视频素材，期盼的人也有了好的名次。 就是有一点尴尬。 方莉走过来，掐了一下她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做了坏事被别人抓包的心虚样子？」 夏眠：「……」 夏眠小声反驳道：「没有啦。」 她好像一瞬间醒悟了。 原来做坏事的竟是她自己。 人家只是帮忙拿个衣服回答一下问题。 哪像她自己。 拿衣服就拿衣服，还要多买一瓶水，这不是明摆着给人误会吗？ 第85页 如果不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也不会被问那么久。 夏眠不由得沮丧了几分，闷闷道：「可能还是我的问题。」 方莉：「？」 她就随口一问，这孩子怎么还自闭上了？ 只是睡了一天而已，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经常的剧情？ 却听见夏眠忽然问道：「莉莉。」 「诶。」 「你觉得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她。 方莉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一年多没谈过恋爱了。我高三的时候跟一个同班的男生在一起过，他数学很好，我俩经常约着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后来他高考落榜，差我几十分，我就把他甩了。」 夏眠：「……」 不愧是方莉，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因为我是甩人的那一个嘛，我当时没什么感觉，反正那个男的倒是一直纠缠我，」说到这里，方莉面露嫌弃之色，「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呗，一天到晚发朋友圈暗示我，我就把他拉黑了。」 夏眠顿时对她肃然起敬。 她当时删江逸风的时候，还后悔了好一会儿呢，还有一点捨不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后面认清了江逸风的真面目，多看这个名字一眼都觉得噁心，连夜把手机软体里所有关于他的痕迹全都清掉了。 「你不是谈过恋爱吗？」方莉戳了戳她脸上的那对小酒窝，「你问我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夏眠嘆气道：「可我觉得……那种感觉，不是很好。」 她不喜欢那种时时刻刻都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 还要去隐忍、猜忌、互相试探。 这让她对「恋爱」这个词充满了恐惧感，本能地认为，男生一旦谈了恋爱，都会渐渐地露出真面目。 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后就要经歷冷战、吵架，甚至互相撕破脸这个过程。从一件享受的、甜蜜的事，变成了一段不忍回首的痛苦回忆。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做朋友，有距离感的朋友。少了那层关系的束缚，就不会陷得那么深，之后也不会受到那么多伤害。 「宝，那是因为你没有遇见过正确的人，」方莉不太贊同地摇了摇头，「你看我虽然甩了那个男生，但我回想起那些跟他相处的过程，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很甜蜜啊。」 「我又不是没喜欢过他，只是我们分数相差太大，他在西北我在东南，我又不接受异地，这才选择了放下他。我是一个现实大于理想的人，我可不想用异地恋折磨我自己。」 「谈恋爱应该是一件让你感到开心的事，如果这个恋爱谈得不愉快，那你谈了干嘛？还不如去网上下载几个乙女游戏，纸片人老公不香吗？」 让自己开心……吗。 方莉总结道：「你啊，就是被一个渣男搞怕了。又不是人人都是江逸风这种情况，就当拿他祭天了，反正前男友就是用来安葬的。」 「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板着张看破红尘的脸啊，咱们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呢，往好点想啊宝贝！」 并非人人都是江逸风……那倒是，这么多年，夏眠身边也有过走得近的异性朋友，遇到江逸风这种人却是头一回。 「我知道了，」她轻轻点头，「谢谢你莉莉。」 「多大点事，」方莉摆了摆手，「你这种性格就是容易想太多，别想了，越想越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夏眠也不好意思解释。 电脑屏幕上还是滚动播放的照片，方莉眼尖，一不小心发现了照片上的许星榆，立刻露出了笑容：「说不定你的下一春就在不远处等着你呢！你说是吧，表妹？」 夏眠眼疾手快，把电脑屏幕给合上了。 「莉莉，」她红着脸，「你不要再乱说了啦！」 只是声音软绵绵，实在没什么气势，反倒是勾起了方莉逗弄她的心思。 方莉用一种冷淡而深沉的语气，又捏了一把她的脸：「想让我停下来？那就听话。」 夏眠：「……」 这个画风，这两天她看的应该是霸道总裁小娇妻吧。 * 运动会第二天，宿舍里几个人都来到了现场，为万姗姗加油助威。 新传院这几个接力的女生都颇为给力，拿到了本次运动会院级的最好名次，冠军。 旁边的徐晓颖与方莉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两个人很有话题，才聊了几句，就飞快地交换了联繫方式，还表示要一起连麦打游戏。 下午四点半，运动会正式结束。 方莉和万姗姗本想拉着夏眠去吃饭的，哪知道前面的主席在叫人，夏眠无奈，只好先跟她们告别，去那边开会了。 主席表示，为了庆祝他们今年最后一个大任务完成，今天晚上她要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她还特别声明，不要给她省钱，这顿饭外援部的部长出一半，为迎新晚会的事给他们赔罪，晚点外援部的人也会过来，算是两个部门一块团建，大家可以随便点。 这位新媒体主席在做人方面很有一套，至少夏眠跟她相处的时候觉得很舒服，新媒体内部也比较和谐，不像上一任主席强势一些，好几个部员都是因为对她不满而离开部门的。 第86页 有人请客的饭局，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再加上主席热情邀请，夏眠盛情难却，只好也跟着他们一块去了。 定的位置也不远，就在北门那边的美食城，有家两层楼的串串火锅店。 那家店是美食城最大的店，二楼还设有包厢，味道和环境都不错，一般的部门团建，为了图方便，都会把地址定在这里。 夏眠先回宿舍放相机，听说她晚上要跟两个部门的人一起吃饭，方莉特意叮嘱了一句：「眠宝，记得早点回来啊，不要喝太多酒。」 夏眠本就属于娇小那一类型，因此两个室友看她的时候，总带点保护欲，生怕她一不小心又被人拐了。 「放心啦，我跟晓颖他们一起，」夏眠沖她们笑了笑，「会早点回来的。」 毕竟是临时决定的事，不可能所有人都到场，夏眠赶到包间，粗略扫了一眼过去，有十几个人，新媒体这边大概来了七八个，其他都是陌生面孔。 徐晓颖给她留了位置，一见她过来，立刻招唿道：「学姐快来！调料区居然还有冰淇淋，等会我们一起去打吧。」 串串火锅店主打自助模式，酒水饮料都免费畅饮，各种小料玩出了花样，因此很受大学生欢迎，从一层楼的小间变成了两层楼。 再加上现在运动会，算是半放假时间，还没到饭点，店里已经有爆满的趋势了。 到底是外援部的人，一个个都很会说话，一个点菜的功夫，饭桌上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老闆实在很会做生意，在包厢里专门准备了一张桌子，放着几副桌游卡牌。 饭吃到一半，几个同学闲来无事，翻出卡牌看了看，发现里面居然还有真心话大冒险。 几个人立刻来了兴趣，招唿大家一起来猜拳。 夏眠原本跟徐晓颖一块坐在角落里吃饭，想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奈何架不住大家的热情，也被拉去猜拳了。 她脸皮薄，这种玩心理的游戏，运气向来不好，第一轮就抽到了她。 负责发牌的是主席，她笑眯眯地看着夏眠，语气和蔼，「眠眠，别害怕啊，回答不上来也不要紧，自罚一杯就行。」 这里提供的免费酒都是气泡果酒，度数不高。他们那些男生有经验，没去喝免费的酒水，而是单独又点了好几瓶。 夏眠十分忐忑地点了点头：「我选真心话。」 主席便随手抽出了一张牌。 看见上面的文字，她立刻就笑了，「初恋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倒不算很难回答，毕竟是初恋，肯定都过去了很久，提起的时候也应该释怀了。 初恋？ 如果从正式谈恋爱来算，那就是江逸风，但夏眠实在不愿意让这个名字与象徵着美好的初恋沾边。 她犹豫了一下，问：「单向暗恋……算吗？」 此话一出，对面一个外援部的男生先惊唿了一声，「原来你们美女也会搞单向暗恋啊？」 「这有什么，」主席瞪他一眼，「我们美女都是很有少女心的好不好？来来来眠眠，当然算，分享一下啊。」 「十六岁。」夏眠轻声道。 她连那个人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只能把绵绵如细雨般的情丝寄託于纸笔之间，再用岁月尘封。 夏眠这个反应明显就是有故事。只是她说了一句简短的话之后，便没有了继续分享下去的意思，主席也不好再问，只好说道：「行，过了过了，再来！」 包厢里闹哄哄的，火锅的气味与女人的香水味混在一起，让夏眠有点头晕，她干脆以上洗手间为藉口，出门透透气。 楼梯在另一段端，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似乎听见了男生的声音： 「这人也太多了吧，幸好我们提前预订了，还有个包厢。真不愧是你啊许哥。」 「嗨，难得许哥良心发现，补我们一顿生日请客，我跟你说，这回我肯定把你吃得底裤都不剩！」 「哈哈哈哈他还缺钱？」 吵吵闹闹的声音，有说有笑，只是楼梯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夏眠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 许哥。 怎么来吃个饭都能碰见姓许的，这也是某种心理学效应么？ 过生日……许星榆的生日不是在上个月就过完了吗？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夏眠嘆了口气。 今早才跟许星榆聊过天，单看聊天记录倒是很正常，只是在许星榆提出约她吃饭的时候，她拒绝了。 还是有点……心虚。 线上聊天尚能接受，面对面的话就算了吧，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心猿意马。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坚定。 夏眠转头回包厢，面前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生。 夏眠有点印象，是外援部的一个大三学长，刚刚好像还帮她端过菜。 「夏学妹？」似乎没想到她也在这里，学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跟他们一起玩吗？」 「我刚刚从洗手间回来。」 学长，学妹。 称唿一出来，夏眠又忍不住想到了许星榆。 仿佛被打上了烙印，成为了一种符号，与一个人牵在了一起。 以至于……若是从他人口中听见，或者是要对他人说出这个称唿，她居然本能地有些抗拒。 学长并未注意到她的走神，似乎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个……夏学妹，方便的话，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第87页 目光炯炯，声音忐忑。 推开包厢的门，许星榆似有所感，转过了头。 身形高大的男生，腼腆而羞涩地挠了挠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 对面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垂下脸，灯光投下浅浅的影子。 懵懂暧昧，有粉红泡泡在不断冒出。 身边的室友啧了一声：「我最讨厌情侣狗了，怎么，包厢秀恩爱被朋友赶出来了？」 许星榆：「不是情侣。」 他的声音冷淡，倒是把身边室友给吓了一跳。 便看见许星榆勾了下唇，眼里没有任何温度：「没看见那个男生一直在展示自己的二维码吗？」 「一上来就要微信，活该他被拒绝。」 众室友：「……」 合着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啊，怎么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室友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生怕自己回去就被灭口，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呜呜呜，他二十岁，他好累。 * 跟学长一说完话，夏眠迅速回到了包厢。 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被要联繫方式的情况，她都不太好意思拒绝，统一用企鹅号加，归到了一个分组，之后再酌情删掉。 但是经歷过江逸风的那些事之后，「拒绝别人」似乎变得容易了许多，因此她没怎么犹豫便选择了回绝。 哪知道这个学长格外难缠，被拒绝之后非但不尴尬，反而还提出吃完饭送她回学校。 夏眠赶紧以朋友还在等她为藉口，匆匆走进了包厢。 拉开门时，夏眠忍不住往走廊另一端看了一眼，走廊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什么。 包厢里的真心话大冒险已经换了一轮。 不少人都罚过酒，脸上红彤彤的，似乎是后劲上来了，玩着玩着，居然上了瘾。 「学姐学姐你终于回来了！快来一起玩！」 徐晓颖兴致高涨，见夏眠进来，赶紧把她拉过去了。 夏眠一心想摆脱那个学长，见他也跟了进来，便没有拒绝徐晓颖，重新加入了他们。 结果夏眠的运气实在太差，第二局的时候，又轮到了她玩真心话大冒险。 徐晓颖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学姐我跟你讲，你猜拳的时候太小心了，心思都写在脸上，你要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让别人看不出破绽……」 主席面露遗憾之色：「眠眠，这一局我们改了规则，一定要大冒险，不能真心话，不然你自己抽张卡？」 夏眠：「……」 她的运气已经差到连主席都在同情她了么qaq 她认命地伸出手，从那一堆卡牌里随便抽出来了一张。 【给微信第三个最近联繫人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心里有些话想对你说。】 夏眠看了一眼自己的最近联繫人。 第一个是闺蜜，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她还没回。第二个是方莉，让她晚上帮忙拿快递，第三个……是早上聊过天的许星榆。 夏眠欲哭无泪。 这么个暧昧不明的话发出去，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而且她心里本就不坚定……她真的很怕发生什么意外，最后落得连朋友都做不了的下场。 权衡之下，夏眠果断道：「我自罚一杯。」 这游戏玩不得。 桌上放了个崭新的托盘，都是刚端上来的酒，估计是他们为了玩真心话大冒险，一次性拿上来的。 夏眠随便选了一杯，一饮而尽。 ……跟她想像中的鸡尾酒有点不一样，不甜，辣辣的，似乎还有点苦。 对面的外援部部长一派脑蛋，忽然出声：「哎学妹！」 夏眠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那个、那个酒，好像是我们另外点的……」 这倒是让主席不高兴了，她没好气地瞪了部长一眼，「怎么着，你们点的酒喝不得啊？不是说今天你买单吗？」 部长默默地闭上了嘴。 其实他是想说，这些他们几个男生点的酒，度数还挺高…… 酒在喉咙里转了一圈，那种辛辣的刺激感久久不散，夏眠皱了皱眉，又抿了一口水。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乖乖女，成年之前连低度数的鸡尾酒都没有碰过，上了大学之后才稍微放开了一些，但一喝就容易晕乎乎。 刚刚怎么一个冲动就…… 不过，只是头晕而已，应该没事吧？而且回去以后还能睡个好觉。 连着被点到两次，夏眠是怎么也不愿意再玩下去了，一个人去了角落的沙发上坐着。 大脑昏昏沉沉，意识好像有些迟钝，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是一口气睡了三个小时的午觉，一觉醒来已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到了第二天。 没过一会儿，徐晓颖也退出了游戏，在她身边坐下，「学姐学姐，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夏眠打了一个呵欠，只觉得眼皮更沉了，含煳地点了点头：「嗯。」 徐晓颖这才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迷离，脸上隐有红晕，声音似乎比平时软了几分。 「学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啊，还好，」夏眠摇摇晃晃地起身，拎起她的小包包，「跟学姐打个招唿，我们走吧。」 第88页 只是走了几步又走不稳，徐晓颖连忙跑过去扶住她，转头对主席说道：「主席！夏眠学姐她好像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主席比了个ok的手势。 徐晓颖扶着夏眠，走出了包厢。 她的脸红扑扑，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看得徐晓颖有些蠢蠢欲动，学姐的脸看上去很好捏……她馋那对小酒窝很久了。 尽头的包厢门被推开，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第39章 套路第三十九天 是喜欢他的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宿舍？」听了许星榆的话, 其余两个室友诧异地看了过来。 对方淡淡点头，神色不变：「你们先走吧。」 唯一知道真相的室友程博涵多问了一句：「今晚回来吗？」 许星榆：「……」 他按了按太阳穴，冷淡道：「晚点就回来。」 话虽这么说, 却是下意识往另一端的包厢瞥了一眼。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 门半掩着，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夏眠倚着那个女生的肩膀, 步伐有些踉跄，似乎是喝醉了。 他转头看向三个室友：「你们还不下楼么？」 两个室友还在疑惑他在催什么，已经被程博涵给推下去了，「走走走, 我们这就走。」 再不走他就要被许星榆的眼神杀死了！ 明明他才是拿捏把柄的那一个，为什么在许星榆面前还是抬不起头，太可恶了！ * 徐晓颖扶着夏眠走下了楼梯。 夏眠已经有些晕乎乎了，走路也飘飘然的, 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她皱着一张苦瓜脸, 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徐晓颖叫她：「学姐？」 夏眠茫然地抬起头, 一双杏眸湿漉漉地看着她，如小鹿一般惹人怜爱。 徐晓颖刚刚强行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夏眠有一张包子脸, 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招人疼, 只是她不怎么爱笑，平时都是严肃着一张脸, 这就让人很想逗她。 徐晓颖搓了搓手, 压住心里的念头，问她；「学姐，你宿舍在哪里啊？」 他们大一在最新的宿舍楼，是南区, 从三号门近，离这边倒也不远。只是徐晓颖记得大二似乎是住在最偏僻的西区…… 夏眠还是呆呆的，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徐晓颖忍不住扶额。 怎么扶一个醉鬼走两公里路，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要不给她室友打个电话？刚好他们交换过联繫方式…… 正想着，却见夏眠忽然松开了挽着她的手，看向不远处，目光灼灼。 顺着她的视线，徐晓颖看见一个男生走了出来。 美食城的灯光柔和，他穿着修身的棕色衬衫，看起来简单干净，仿佛阳光照进了秋日的静谧森林。 徐晓颖的眼睛转了转。 昨天刚见过面，她还奔走在吃瓜第一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谁。 手臂上忽然一紧，是夏眠抓着她，指间沁出薄薄的汗，似乎在紧张。 徐晓颖听见她小声嘀咕：「学长……学长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晓颖：「……」 刚刚叫了她那么多句都不理人，一见到许星榆，就一口一个学长，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双标。 昨天那个粉红泡泡都快冒出屏幕了，就夏眠自己不承认，真是让人着急。 她摸了摸下巴，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嘿嘿嘿，希望夏眠学姐明天早上醒来以后会感谢她。 有缘千里来相会，她不是月老，只是月老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 许星榆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自然而然地笑了笑，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身边的夏眠瞬间转过身，把头埋在了徐晓颖的肩膀上。 她的头还是有点晕，满脑子想的都是「啊啊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许星榆会在这里」「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可惜身边的徐晓颖并未配合她，反倒是把她往许星榆所在的方向推了推，沖她扬了扬眉，「怎么了学姐，这不是你朋友吗？」 夏眠被迫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与许星榆那双灿若繁星的桃花眼对视。 对方状若无意地开了口：「好巧，学妹也在这边吃饭？」 夏眠张了张嘴，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徐晓颖倒是替她开了口：「是啊是啊，今天部门聚餐，很多人都来了！」 她特意强调了「很多人」。 徐晓颖可是注意到了，夏眠藉口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外援部那个部长跟他一个朋友在那商量问她要联繫方式呢，可惜看那个表情，估计是鎩羽而归了。 「原来是这样，」许星榆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看学妹脸有点红，是不舒服么？」 不愧是离夏眠学姐最近的男人。 徐晓颖顿时对许星榆肃然起敬。 她刚刚还在想以什么理由向这位不知名的学长开口呢，他已经自己抛出话题了。 徐晓颖对夏眠的上一段感情了解不多，但是她也看了那几个被挂到表白墙的帖子和夏眠的解释，气得恨不得当场把渣男抓来对峙。 夏眠学姐这么受人喜欢，怎么就遇到了个不长眼的渣男呢？ 第89页 果然，她就说嘛，优秀的人总是不缺人喜欢，刚刚送走了一个渣男，这不是有更优秀的追求者主动凑上来了吗？ 还是夏眠默许暧昧的那种。 徐晓颖又不傻，看得出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她嘿嘿地笑了一声，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学姐她好像喝多了，我正苦恼怎么送她回宿舍呢。」 「喝多了？」许星榆眉头微皱，沉吟道，「我有自行车。」 他用的是他一贯的语气，温和而耐心，「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送她回宿舍。」 徐晓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那真的太好了！西区离这边好远，我扶着她走过去也不太方便，拜託你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在进行一段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许星榆转而望向夏眠。 那双桃花眼里盛了些笑意，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倒映着春日的盎然绿意：「学妹？」 这是在向夏眠询问答案。 也许是因为今夜的晚风太过安静，也许是因为酒精在刺激着大脑神经，又或者……是因为有了醉酒的现成藉口，那一点私心在作祟。 如果只是喝醉的话，好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用一句「我都忘了」来解释吧。 不需要像清醒时那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分寸，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先乱了唿吸。 夏眠听见自己说：「好。」 * 许星榆的自行车停在美食城外。 他推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那个陪着夏眠的女生已经离开了。 小姑娘一个人蹲在一根电线桿旁边，撑着下巴，额前的刘海微微翘着，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 先前还能站着，现在是完全蹲着了，看来后劲还挺大。 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些什么。 许星榆走过来，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学妹？」 她这才茫然地抬起头，一双清澈透亮的杏眼泛着水雾，颇为无辜地看着他。 许星榆温和道：「别蹲着了，来。」 他向她伸出了手。 恍惚之间，现实与那天夜晚的记忆重叠。 好像也是这样，夏眠蹲在操场边，衣领被泪水打湿，大脑一片空白，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伸向了她。 夏眠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许手蹲久了，她踉跄一下，一时半会儿没能站稳，差点撞到电线桿。 那双握着她的手收紧，将她拉到了他的身边。 隔着薄薄的肌肤，可以感受到他修长而有力度的指骨。 「喝了多少？」耳边响起许星榆的声音，「怎么还在发呆。」 夏眠努努嘴，不太好意思地伸出了一只手指：「应该只有……这么多。」 一杯，是一杯吧？ 似乎确实是一杯，只是后劲实在太厉害，让夏眠现在都没缓过神。 她的酒量居然差成这样？ 便听见许星榆道：「以后在外面少喝酒，尤其是这种陌生人很多的聚餐。」 他的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指责，这让夏眠有一点委屈，扁了扁嘴，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喝酒的……」 声音软软的，像小猫一样。 许星榆微微皱眉：「有人让你喝酒？」 夏眠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大脑懒洋洋的，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于是许星榆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是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要我给微信好友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但是那个好友是你，我不想发。」 许星榆神色微顿，「为什么？」 其实那些话，发给熟人才更好，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只是他的心还是渐渐地冷了下来。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能把他当朋友吗？ 是他……太唐突，吓到她了？ 夏眠回答得不假思索：「因为很不尊重人呀。」 「如果要说那些话，一定是在深思熟虑已久，选择一个很正式、很合理的时机……」说到这里，她颇为苦恼地耷拉下了脑袋，「可我还没有想好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却像是冰雪初融的第一束阳光，照进了许星榆的心底。 许星榆笑了起来：「嗯，学妹说得很有道理。」 原来是还没有想好么。 那他就等。 等到她想好的那一天。 夏眠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撑着下巴，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学长。」 许星榆握住了车笼头，闻言转头看她：「怎么了？上车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仿佛戳中了她的心事，许星榆看见她连耳垂都烧了起来，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石榴。 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上车！」 许星榆：「？」 刚刚还那么乖，现在就开始耍酒疯了？ 跟一个喝醉的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他无奈道：「不上来的话怎么送你回宿舍？我骑得很稳，不会把你摔下来的，乖。」 嗓音在刻意压低之下，带了几分磁性，有一点温柔诱哄的意味。 夏眠还是十分抗拒，咬咬唇，小声道：「不行，我妈妈说过，不能随便上异性的车，自行车也不行。」 她仍然忘不了那个坐在许星榆身后，情绪差点失控的夜晚，因此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准上异性的车。 第90页 就是这会儿脑子不清醒，一下子没想起来为什么。 管他呢，肯定是妈妈说的。 这倒是把许星榆逗笑了。 他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阿姨走之前叮嘱过，让我在学校照顾你，所以我有义务送你回宿舍。」 把夏母一搬出来，小姑娘坚定的表情动摇了些许。 她还是有点纠结：「可是……可是你是异性呀……」 许星榆嘆了口气，问她：「那你愿意自己走回宿舍吗？」 夏眠呆住。 咦，她现在在哪里来着？ 美食城？北门南门？ 离宿舍好像很远的样子…… 有点腿软。 「我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所以不能把你随便丢在路边，」他低头看她，眼里多了几分促狭，「不愿坐自行车的话，难道要我背你？」 夏眠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这不是，这不是更不可以了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面前这个学长，跟她记忆里的温柔哥哥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她是在做梦吗？ 似乎是怕夏眠的脸不够烫似的，许星榆又慢悠悠地补充：「抱你也不是不可以。」 夏眠：「…………」 她可能真的在做梦。 不然的话，记忆里那个温柔耐心，说话的语调甚至不曾有过起伏的许星榆，为什么会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 耍流氓。 这显然是一道没有办法解决的送命题。 好在许星榆只是开了这么一句玩笑，便给她找台阶下了。 他扶着把手，笑道：「上来吧。」 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仿佛夏眠多说一句拒绝的话，他就会替她作出其他两种选择。 夏眠低着头，默默地坐上了他的后座。 动作很快，倒是把许星榆吓了一跳，连忙捉住她的手，「不要乱动，抱紧我。」 她现在说话东一下西一下，看起来迷迷煳煳的，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这回夏眠倒是很听话，乖乖地伸出了手，环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腰间的温度之后，许星榆又有一点后悔。 ……不应该说得那么快。 前两次都是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她有意识地保持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哪怕是抱着他，也是抓着他的肌肤，在碰到他的皮肤之后又马上缩回。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她是无意识的，像是抓住了水中的浮木一般，紧紧抱着她。 睁眼闭眼，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柔软的，如同一颗奶糖含在舌尖，再缓慢缓慢地融化。 * 从美食城到西门，是一段直路。 这边是远郊，位置偏僻，又是夜晚，道路上看不见车辆，只有三三两两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在人行道上。 夏眠有些惬意地眯起了眼，享受着静谧的晚风。风吹在脸上，好像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思路渐渐变得清明。 秋天的风不比夏夜，吹过来的时候似乎带着火星子，而是安静的、凉爽的，像是枯叶缓慢地落入地面，再被土壤分解，无声无息。 真的像梦一样。 如果是梦的话，做出的很多事，都可以被原谅吧？ 她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 或是清醒地提醒着，或是模煳地放肆着，任凭自己渐渐沉沦。 她微微侧过头，靠在了男生的后背上。 他的唿吸骤然紧绷起来。 夏眠想，就是这样。 明明已经竭力说服自己了，却又能从种种细节上步步退让……她节节败退，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怕一旦越过边界，就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她也不知道。 她的脸贴着他的衬衫，可以很清晰地听见他起伏的心跳。 扑通，扑通。 沉稳的，有力的。 她轻声喊道：「学长。」 许星榆嗯了一声，「怎么了？」 后背的触感太过真实，他做了许久的心理暗示，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往常一样寂静。 然而夏眠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心跳骤然间乱了方寸。 许星榆苦笑一声。 也许这就是昨天说出那句较为直白的话的报应。 这才过去多久，身份对调，被扰乱心绪的人变成了他。 该怎么回答她呢？ 如果说「我没有谈过恋爱」，便显得陌生又冷淡，小姑娘心思敏感细腻，指不定又要自己脑补一些什么。 可若回答「我也在喜欢一个人」……又变成了一种变相的逼问。 她刚刚说，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还没有想好。 可谁也没有办法告诉许星榆，这个时机是什么时候。 他只是久久地沉默。 等经过了一个红路灯，他才放慢了脚步，嗓音清浅：「你呢？」 「喜欢江逸风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在江逸风人设崩塌以后，夏眠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因此，尽管脑子并不清醒，她也可以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我觉得我对他的感情，不叫喜欢。」 第91页 因为江逸风追她，因为很多人调侃她，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他，于是江逸风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为了迎合这个身份，夏眠去尽力扮好一个「女朋友」。 像是游戏里的角色扮演一般，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一个深入认识的过程，只是生硬地为自己套上了这个身份。 这根本不叫喜欢。 所以在分开的时候，她的难过，更多的来自被欺骗的愤怒与不甘，而不是对江逸风的挽留与不舍。 可是许星榆不一样。 夏眠可能没有办法遇见下一个学长了。 他的存在，像一个符号一样，与她的世界共存。 以至于，在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夏眠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正因如此，她才始终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她太害怕失去了。 像高二那年，忽然断了音讯的繁星一样。留下一行冷冰冰的「高考加油」，从此天各一方，再无念想。 许星榆安静了很久。 好像整个世界都随着他的安静而变得模煳了——路灯的灯光是模煳的，行人的说话声是模煳的，温柔的晚风是模煳的，就连耳畔他的心跳，也是模煳又紊乱的。 夏眠的手慢吞吞地从他的腰上挪开了。 喝酒果然误事，她真的不该这么冲动的…… 现在撤回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来得及吗qaq 自行车忽然停了下来。 是许星榆转了一个方向，拐到偏僻的人行道，按住了剎车。 见他起身，夏眠连忙也跟着跳了下来。 她的声音很轻：「学长……？」 学长听懂她的暗示了吗。 哪怕只是试探，却也走向了心中最坏的结局……果然最后也只会变成这样。 夏眠垂下眼，只觉得拂过耳边的风也变得冷冽了起来。 原来已经是深秋了啊。 手腕却被握住。 夏眠错愣地看着许星榆。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可以感受到薄薄的汗渍，像火苗一般灼烧着她的肌肤。 「刚刚那个问题，」许星榆低头看她，嗓音多了几分沙哑，「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回答？」 「对江逸风不是喜欢，那什么才叫做喜欢？」 他的语气难得如此咄咄逼人，那双总潋滟着光芒的桃花眼沉寂下来，如同深邃而静谧的黑夜。 什么才叫做喜欢……？ 夏眠有些茫然地想，会忍不住关注他的动态，会因为想到他关心别人而感到不满，会因为他唿吸错乱、心跳加速…… 她想。 她是喜欢他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已经道出了一切。 许星榆笑了起来。 他的笑总是淡淡的，连勾起的弧度都仿佛精心设计，只有在面对夏眠的时候，才能看得见些许真心实意。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却难得肆意清朗，如同挣脱了束缚与枷锁，与自由的风相拥。 夏眠的心跳漏了一拍。 温柔的许星榆，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许星榆…… 她应该，都是喜欢的。 不需要伪装，没有刻意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是许星榆。 下颌被一只手轻轻地捧起，隔着肌肤，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许星榆低下了头。 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唇与唇相贴，清新的柠檬薄荷香气钻入鼻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的后颈上，如安抚一般，轻柔地碾压着。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夏眠听见他说。 第40章 套路第四十天 算不算恋爱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那种熟悉的, 柠檬薄荷的皂香味，仿佛罂.粟一般令人着迷。 她像是在一片大海里浮沉。 海浪裹挟着她，缓慢地将她带到地平面以下。 脚下是一片深渊, 触不到地面，她只能随着海浪的流向，笨拙而缓慢地向前。 幸好。 海浪是强势的, 也是温柔的。 温柔地靠近她，安抚她，却又在她逐渐放下警惕之后，缓慢又强势地侵.入, 令她退无可退。 战慄感涌上四肢百骸，她的腿打着颤，控制不住地发软。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原来接吻……也会腿.软。 夏眠茫然地想。 明明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唇与唇相碰了一下, 克制得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可她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脸烫得快要烧起来, 唿吸乱了频率, 心跳也是前所未有的加快。 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夏眠也答不上来。 只是此时此刻，那种心跳到快要飞出体外的羞赧感, 是从前所不曾拥有的。 唇上柔软的触感松开，夏眠的视线也在片刻恢復了清明。 抬头一看, 恰好对上许星榆那双桃花眼。 他的眼里有着温柔的笑意，像是江南春日的细雨一般, 丝丝缕缕, 缠绵缱绻。 许星榆问：「回去吗？」 忽然有点后悔跟室友说只是「晚点回去」了。 怎么捨得回去。 小姑娘红着脸，几乎要把头埋起来，这才发出了低如蚊吶的声音：「……嗯。」 第92页 * 坐的依然是许星榆的自行车。 夏眠抱着他的腰，可以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切发生的太快, 就像梦一样。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那句话的。 那一句「我也和你一样」—— 是在说，喜欢她吧。 许星榆喜欢她。 她觉得她自己真的很矛盾。 也许是因为许星榆就在自己面前，所以，那点属于小女生的，微妙的小心思，就忍不住浮现了上来。 她想听他说话。 听他说一句「喜欢」。 不是虚无缥缈的，不是旁敲侧击的，是一句真实的、完整的「许星榆喜欢夏眠」。 真是奇怪。 明明那时候在操场上，许星榆已经说过了她想听的话，可是……可是夏眠还是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没有得到满足。 这就是女生的「作」吗？ 但是在面对江逸风的时候，她又没有那种感觉。她只是想尽可能的去扮演好江逸风喜欢的样子，为了他去改变自己。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换了一轮又一轮，耳边忽然响起许星榆的声音：「到了。」 思绪瞬间被抽离。 面前就是熟悉的宿舍楼，此时已经夜深，楼下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人。 夏眠慢吞吞地从自行车上挪了下来。 手忽然被握住，是许星榆在问她：「能走么？」 「要不要让室友下来接一下？」 他好像又变回了记忆里那个温柔理智的许学长，与方才失控问她的人判若两人。 夏眠讷讷道：「能、能走。」 其实她也分不清什么是醉酒。 就是觉得反应有点迟钝，思考能力变弱，但是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思路又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觉得她好像还是清醒的，只是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冲动，什么是理智。 真奇怪。 便听见许星榆轻嘆一声，声音似乎颇为懊恼：「本来没有想这么快的。」 夏眠蓦地愣住，心里闪过万千念头。 是她说快了吗？是她冲动了吗？是许星榆……是许星榆后悔了吗？ 她没有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比发现江逸风背叛自己的时候更难受、更苦涩，那是一种无法说出口的，绝望与无力感。 发顶被轻轻揉了揉。 「我明天要跟老师去外地开会，下周一才能回来。」他的声音有点哑。 这是上周下的通知。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一定不会报这个名。 可惜现在改变行程也来不及了。 下周一…… 夏眠心想，今天是周五，距离下周一还有好多好多天啊。 许星榆的话，顿时将她拉回了现实，让她被迫去面对现实的无奈。 美好的、冲动的夜晚，也仅仅只是一个夜晚罢了。 她咬咬唇，嗓音乖软：「没关系，你去忙吧，我……我在学校，等你回来。」 额头好像被柔软的东西贴了一下。 是他温热的唇，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要记得想我，」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里沾上了一点笑意，刻意压低的嗓音带了一点柔软缠绵的意味，「眠眠。」 轻软的，像是风亲吻着耳垂。 夏眠的脸红了个彻底。 她根本不敢看许星榆的脸，丢下一句「知道了」，就匆忙走进了宿舍楼。 只剩下他站在夜色里。 路灯下的身影修长笔挺，比月光还要温柔几分。 * 夏眠回来的时候，方莉坐在书桌前，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盯着屏幕笑得还快。 察觉她过来，方莉摘下耳机，「哟」了一声，「这么早？宿舍十一点半才关门啊。」 不用想也知道，徐晓颖跟她交换了联繫方式，肯定是徐晓颖告诉她的。 夏眠只好含煳道：「是我……是我不太舒服。」 见她走路还有一点摇晃，方莉收敛了玩笑的表情，「我那还有蜂蜜，但是没有热水，要不你就着冷水泡点？醒醒酒，身体会好受一点。」 「下次在外面不要喝酒了，喝酒误事啊眠眠，你长得太乖了，被什么坏心眼的人骗走怎么办？」 喝酒误事是真的，这一点夏眠非常贊同。 她郑重地点点头：「我洗个澡就好，知道了。」 见她说话的思路倒是挺清晰，方莉便没再多问，只是叮嘱她早点休息，戴上耳机继续追剧了。 喝酒之后，确实更容易进入睡眠。 夏眠本以为这个夜晚註定难以合眼，哪知道刚躺上床，便被莫大的疲惫感占据，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都不知道。 等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幸好今天是休息日，不存在什么睡过头，不然肯定就要迟到了。 夏眠心有余悸地想。 她垂下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微信上。 昨天晚上…… 断片倒也没有，那会儿吹了风之后，她就清醒很多，大部分事情是记得的，只是记忆模煳了些，只记得一些片段。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 昨天晚上，她和许星榆接吻了。 毫无徵兆的，一个他主动，但是自己一点也不感觉到排斥的吻。 第93页 这是夏眠的初吻。 过去跟江逸风在一起的时候，对于肢体接触，夏眠其实是有一点抗拒的。 一想到要跟一个「网友」牵手、拥抱、亲吻，怎么都觉得很是突兀。 可在面对许星榆的时候，她真的没有一点排斥的感觉，好像他们本就应该是这样。 她捧着脸，感觉好不容易散去的热意，又隐隐回来了。 微信上静静地躺着几条许星榆发来的消息，是几个小时前，夏眠尚在睡梦中的时候。 【许星榆】：早上好。 【许星榆】：好像有点早了，天还没亮。 夏眠有些忍俊不禁。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人拉下了神坛，而后发现，他也有几分可爱。 【许星榆】：[位置分享]s城国际机场 【许星榆】：[图片] 【许星榆】：报备一下，登机了。 七点半的航班，目的地是首都。 之后他就没有再发消息了。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快下飞机了。 思忖片刻，夏眠回復道：【我醒啦～一路顺风！】 这么回復好像有一点客气，反正夏眠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啊啊啊。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和许星榆接吻了。 虽然没有明确地告白，但是意思也差不多。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么？ 一向以朋友对待的学长，忽然晋级，成为了她的男朋友，这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像以前那样聊天吗？可以前是对待普通朋友，是不是没有办法凸显他身份地位的不一样？可怎么样的聊天才能显得不一样呢，难不成她也要像对待江逸风一样，把许星榆的备註改成【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想着想着，夏眠忽然有几分气馁。 怎么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她可真是没用。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许星榆的新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许星榆】：到了。 【许星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难受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 【许星榆】：[猫猫摸头.jpg] 看着他发来的卖萌表情包，夏眠又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 怎么感觉学长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就连他也会紧张，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有纠结的必要。 也许她不需要因为身份不同而刻意差别对待他，因为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是许星榆啊。 是她喜欢的那个许星榆。 她很快回復了许星榆，刚准备起床，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点开消息记录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是上个月加的那位老师，叫齐梅。 奇怪，老师忽然找她做什么？ 第41章 套路第四十一天 他是我男朋友 当时加得匆忙, 她没有给老师打上备註，想到这里，夏眠连忙给她补上。 齐老师的头像是一枝梅花, 凌然于大雪之中，颇有几分冷艷与孤傲之感。 【齐梅老师】：夏眠同学，明天下午可以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齐梅老师】：院行政楼504,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夏眠愣了一下。 说实话，从小学到大学，不管多大，只要面对「老师让我去办公室」这件事, 都会打从心底有一种恐惧感。 夏眠迅速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课堂表现回忆了一遍。 好吧上课偶尔还是会摸鱼的，但是她没有缺过课，平时作业也有认真完成，上个星期才交完了一个小视频呢…… 不会是她交的小视频出了问题吧？可她也没有做什么啊。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夏眠小心翼翼地打字回覆：【可以的老师, 请问一下是什么事呀？】 齐梅老师发了一个连结过来。 【全国大学生新媒体设计大赛】 【齐梅老师】：上周的作业我看了, 我很喜欢你剪视频以及配字幕的方式，考虑一下参加这个比赛吗？ 【齐梅老师】：如果有想法的话, 可以来办公室找我聊聊。 新媒体设计大赛？ 她对这个比赛略有耳闻，去年刚来学校的时候, 似乎在院公众号上见过。 她在公众号里搜了搜，果然找到了那篇推文。 是去年设计大赛的获奖情况, 他们院有一个团队入围, 指导老师赫然就是齐梅。 夏眠顺着齐梅发来的连结点进去，下载了参赛须知。 今年的大赛一共有三个主题，第一个偏话题性，纸质阅读与数字阅读, 第二个则是如今大力提倡的环境保护。 夏眠的目光落在了第三个主题上。 第三个主题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传承」。 夏眠的目光微微停顿。 她确实有一个话题。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时夏眠只把这段经歷当成故事，并未放在心上，而且要做出来谈何容易，因此只是动了念头，却没有付出实际行动。 如今却有一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 夏眠现在倒也不是很忙，部门这个学期的工作基本上都完成了，之后都是一些小事，用来给新人培训的，她这个组长不需要插手。 至于官微，也是轮流管理，平时用手机来做就行，不算很麻烦。 第94页 她心里有点纠结，一下子拿不定注意，想了想，还是打开了与许星榆的对话框。 【夏眠】：学长学长qaq我们老师邀请我参加一个新媒体设计大赛，你觉得我应该去试试吗？ 许星榆平时这么忙，估计有很多参加大赛的经验，这倒是勾起了夏眠的好奇心。 看着对话框，她的心里又泛起一点小小的甜蜜。 现在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依赖他了？ 没过多久，夏眠便收到了许星榆的回覆。 【许星榆】：你会来问我，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许星榆】：相信你的直觉，眠眠，自信一点。 他又发来了一个表情包，跟刚才那只猫猫同系列，是一只小猫挥着粉色的肉垫，摆出了一颗心的样子。 呜呜呜真的好可爱。 夏眠初中的时候就很想养猫，但是夏母很讨厌会掉毛的生物，连夏眠掉头髮都很嫌弃，更别提夏眠喜欢的长毛猫了。 她悄悄地把许星榆发来的表情包保存，忍不住问他：【学长你表情包到底从哪里来的！】 【许星榆】：不告诉你。 【许星榆】：说出来就没有悬念了。 夏眠：？？？ 戏弄得明明白白，这根本就不像他。 夏眠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些模煳的画面。 昨夜的许星榆也是如此……与记忆里温柔克制的他截然不同，仿佛猎人捕获了猎物，一口一口将其拆吞入腹，便连骨头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捂着脸，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 肯定是方莉追剧追得上头，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唠叨，再不然就是闺蜜总喜欢把小说情节截图给她…… 不然她怎么会明明没什么恋爱经验，却总忍不住脑内跑火车。 她在图库里翻啊翻，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表情包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哪知道许星榆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许星榆】：眠眠？ 【许星榆】：用表情包也不行么，眠眠第二天就厌弃我了？ 【夏眠】：…… 【夏眠】：没有啦，是我刚刚在找图。 这个语气，令夏眠又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形容词。 学长有些出乎意料的……黏人。 【许星榆】：[猫猫摸头.jpg] 【许星榆】：第一次当男朋友不太习惯。 【许星榆】：我会努力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让夏眠的脸烧起来了。 思来想去，她把那张刚刚保存的表情发了过去，给他比了一个心。 男朋友。 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 纠结了整整一天，夏眠反反覆覆翻看着相册里的照片，最终做下了决定。 周日下午，她来到了学院的行政楼。 行政楼一共六层，夏眠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下三层，连电梯都不怎么用，对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虽然经常来这里开会，但是去老师办公室还是头一回。 这栋楼已经有几十年的歷史，据说上一次翻修还是上个世纪的事。夏眠走进电梯，发现几个表示楼层按键已经磨损，要用力才能桉亮，便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生怕电梯上升到一半忽然报废了。 幸好一切如常。 站在504的门前，夏眠轻轻地敲了敲，又忍不住给许星榆发消息：【啊啊啊马上要见到老师了好紧张qaq】 从前跟江逸风在一起的时候，夏眠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碎碎念告诉他，因为一旦说多了，他的语气就会显得很不耐烦。 当时听同样在谈恋爱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恋爱日常，夏眠总在想，为什么要把碎碎念都告诉别人呢？ 其实江逸风的行为她也可以理解，她好几分钟就要发一条消息过去，一条一条回这该有多累啊。 但现在，夏眠清楚地意识到，是不一样的。 她给许星榆发消息的时候，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熟悉得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同样的事。 因为她知道，不论她发什么，都能得到她想要的回应。 ……也许连回应都不需要。 她只是单纯地，想把她正在做的事情与此刻的心情告诉他。 因为许星榆也一样。 门把手被拧开，齐梅站在门后，温柔地对夏眠笑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条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米色针织衫，长发盘起，像极了古时的温婉美人。 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格外漂亮，仿佛春日的一抹明媚的阳光。 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光是跟她站在一起，连唿吸都成了一件舒适的事。 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是成了夏眠。 先前大打好的草稿都成了一串乱码，她结巴地开了口：「齐……齐老师。」 「进来吧，」齐梅笑道，「办公室里没有人，不用拘束。」 她转过身，髮丝掀起一阵轻柔的风，高跟鞋踩出优雅的韵律。 夏眠不由得放轻了唿吸，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的莽撞破坏了办公室的静谧。 办公桌收拾得一尘不染，电脑旁边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梅花簪，造型逼真，连花瓣的纹路都根根分明。 「你会来找我，设计大赛的事情应该考虑好了吧？」齐梅坐了下来，为夏眠拉开了对面的椅子，「来，坐。」 第95页 夏眠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双手交叠在胸前，像个安静乖巧的小学生，「是的老师，我对第三个主题有一点思路。但是……我有一点害怕我做不好。」 「作品在被制作出来之前，我们都没有办法衡量它的好坏，」齐梅笑了笑，「如果有想法，就大胆地做，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就当这是一次锻鍊的机会。」 「大赛我带人参加过好几届，一般都在大二和大三中选人。新闻这个班我对你印象最深，这才找到了你。团队制作最多三个人参加，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把他们拉进你的团队，或者推荐给我。」 「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她的笑容很温柔，夏眠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犹豫片刻，她缓缓开口。 那是上个学期的事了。 上个学期，为了交一份专业课作业，夏眠和几个室友跑遍了s城的博物馆，结果突遇暴雨，在涨水的道路上救下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黑猫。 幸好小黑猫的主人就住在对面巷子的弄堂里，是一位头髮花白的老人，见他们在雨里狼狈，便邀请他们来屋子里坐一坐。 听说他们在从博物馆里寻找灵感，老人主动询问他们是否对戏曲感兴趣，并且拿出了家中旧物，表示自己的祖父曾是崑曲的民间艺人，称作「堂名」，幼时他随祖父出门，也看过学过了不少。 戏曲于他们而言，相隔甚远，再加上这个概念十分庞大，所拥有的资源又稀缺，远不如博物馆现成的资料来得方便。于是几人谢过老人，做的依然是博物馆的主题。 夏眠却对那位老人印象深刻。 他家有个很大的庭院，养了好几只猫，从狸花到大橘到小黑猫，简直是爱猫人士的天堂。 再加上这段经歷充满巧合与戏剧性，夏眠当时确实产生了拍摄的想法，只是之后太忙，做这种事情费力又费时。 夏眠把经歷简单地叙述了一下，齐梅听罢，笑吟吟地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是『传承』呢？是与尘封的过往萍水相逢，还是主动寻找被遗忘的歷史？」 她微微一怔。 「视频你也拍过不少了，好好想想吧。我们要把一个灵感，利用现有的技巧，扩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涉及到专业方面，齐梅一开口，又有了几分讲课的架势，与她说了一些大赛的相关事宜。 夏眠听得很认真，不时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上一点。 不经意间看见弹窗，发现是微信弹出来的消息。 【许星榆】：结束了吗？ 【许星榆】：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面前的老师还在说话，夏眠不敢摸鱼，只好匆忙回了一句【还没有】。 齐梅说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不好意思，我一下子不记得现在不是在上课了。」 夏眠连忙摇头，她感谢齐老师都来不及，怎么担得起她这句「不好意思」？ 又听见她道：「其实我还挺想跟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打交道。」 夏眠抬头去看她。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垂下，几分怅惋，似乎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 「不说这个了，」齐梅笑道，「我们来聊些轻松的事情吧，夏眠，你是哪里人？」 「h市。」 话音刚落，夏眠明显看见齐梅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却见齐梅的神色恢復如初，只是笑容淡了几分：「那是个很好的地方，适合生活，也难怪能养出你这么柔软的女孩子。」 这倒是把夏眠夸得不好意思了。 「我上一次去h市，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齐梅温和道，「只是没想到你是h市人，有点惊讶，没有吓着你吧？」 夏眠连连摇头。 虽然有点好奇，但毕竟是半生不熟的老师，她也不好打探别人的事情。 于是齐梅又拉着夏眠聊了一会儿天。 多数时候，都是齐梅在问，夏眠在答，相处得十分融洽。 步入深秋，天黑的时间便早了许多，不知不觉，窗外已经覆上一层夜色。 齐梅拎起包，主动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夏眠连忙道：「老师我送您。」 她跟上了齐梅的步伐。 在齐梅给办公室上锁的空荡，夏眠站在走廊上，看了眼手机的消息。 她回了那句【还没有】后，许星榆只发了一条：【你先忙，忙完再回我，是在院行政楼吗？哪一楼？】 夏眠的目光落在他的上一条消息上。 【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结合他的下一条回復，夏眠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会提前回来了吧？ 夏眠试探性回：【学校？】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收到了许星榆的回覆。 【许星榆】：可惜，没有惊喜了。 【许星榆】：[位置分享]s城大学新传院行政楼 【许星榆】：答辩上午结束，我就提前回来了。 怎么会没有惊喜。 夏眠又懵又喜，根本没有办法想像，他居然会提前跑回来……也许只是为了一起吃一顿晚饭。 其实明天也是可以的。 只是今天和明天，那种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第96页 这让她有一种……很真实的、被喜欢着的感觉。 好想抱抱他。 【夏眠】：啊啊啊我在504！ 【夏眠】：我马上就下来！你不用上来啦！ 齐梅收起了钥匙，转头看向她，忽然就笑了：「在跟谁聊天？男朋友？」 夏眠的脸顿时开始发烫。 「有什么好害羞的，老师是过来人了，」齐梅笑着打趣她，「你这个表情，就跟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模一样。」 夏眠本就经不起调侃，何况对方还是她的老师，令她有一种辈分错乱的感觉。 她红着脸，小声道：「是……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她慢慢地回味着这个词，只觉得光一想到，心就雀跃得好似要飞起来。 是真的，很美好啊。 正想着，许星榆的新消息已经发了过来：【我进电梯了。上来找你。】 夏眠已经走到了电梯面前。 上方的指示灯无法显示楼层，但是是亮的，出现了一个代表上行的符号。 显而易见，许星榆现在就在电梯里面。 她悄悄地看了身边的齐梅一眼，思绪有些纷乱，等电梯一到，许星榆应该就出来了吧…… 忽地。 视线上方的指示灯，灭了。 紧接着，整个走廊的壁灯，从第一盏开始，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逐次熄灭，走廊顿时变得寂静漆黑。 夏眠的心咯噔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给许星榆发消息：【学长？学长你在里面吗？电梯怎么回事？】 又意识到电梯里可能没有信号，他要是真在里面，根本看不见她的消息。 齐梅皱了皱眉，「这是停电了吗？怎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停电……」 夏眠用力地压了压按键，电梯依然毫无反应，所有的屏幕都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见她如此失控，齐梅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夏眠急得快要哭出来：「老师您有没有值班室的电话？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可能在里面……」 齐梅的神色也不由得一凝，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夏眠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是许星榆打来的电话。 她快速滑动接通，只是那边信号太差，哪怕夏眠开了免提，也只能听见「滋滋滋」的电流声，将许星榆的声音覆盖。 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耳边是齐梅的声音： 「电梯里还有人……对，电路故障吗？马上就好？」 「叮」的一声，指示灯重新亮起。 壁灯一盏接一盏打开，走廊重新恢復了明亮，许星榆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别害怕眠眠，我已经按了紧急唿叫，马上就会有工作人员来维修……」 他的声音还迴荡在耳畔，电梯门已经打开，许星榆站在里面，桃花眼含着柔和的笑意：「眠眠？」 怀里蓦地一软。 是夏眠放下手机，扑进了他的怀里，小鹿般的杏眼带了点湿意：「学长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么主动，几乎完全抛弃了方才的紧张与矜持。 许星榆轻拍她嵴背，温声道：「别怕，只是临时故障，我不是出来了么？」 只是心里却在想，一次小意外换她主动……分明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他揽着夏眠走出电梯，微微抬眸，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齐梅。 眼里剎那间便敛了笑意。 第42章 套路第四十二天 眠眠，抱抱我…… 夏眠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忽然想起齐梅老师还在旁边看着，脸蓦地红了起来, 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声音讷讷：「学长我、我老师还在那边……」 却被揽得更紧了一些。 她听见许星榆道：「老师好。」 在夏眠的印象里，许星榆与她说话的时候, 惯来是耐心的、温柔的，甚至很少有情绪的起伏，教养好得不像话，好像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展现了理解与包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客气的、疏离的, 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冷淡。 别说许星榆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单看齐梅的外貌与气质，也很少有人对她冷淡得起来。 齐梅的声音略显沙哑：「你是……你是夏眠的男朋友吗？」 「是我，」许星榆淡声道, 「劳烦老师照顾了, 我来接我女朋友。时间不早了, 老师早点回去吧。」 话说得很客气很体贴，然而细细一想, 却觉得有些变味——怎么听着像是赶人呢？ 学长怎么…… 夏眠刚要开口，却听见齐梅温和道：「我不着急。夏眠, 你们要去吃晚饭吗？老师和你们一起去食堂吧。」 听罢，夏眠呆了呆。 齐老师, 要跟他们一起吃晚饭？ 她又不傻, 看得出许星榆与齐老师之间气氛有古怪。一边是自己的男朋友，一边是她有好感、也帮助过她的老师，如何选择，这让她十分为难。 她一时做不出选择, 只好看向许星榆。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里不见笑意。 犹豫片刻，夏眠还是道：「齐老师，我们今天可能……」 「听眠眠的吧，」许星榆的脸上恢復了笑意，「我都可以，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 第97页 * 最后到底是三个人一起来了食堂。 许星榆的神色始终淡淡，却是紧紧握着夏眠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齐梅坐在二人的对面，只是看向夏眠的时候，眼里明显亲切了许多：「眠眠，这是老师第一次来食堂，有没有什么菜推荐？」 周日的食堂人并不多，基本不需要排队。 夏眠便乖乖地推荐了一下她经常去的几个窗口。 「听着倒是很不错，」齐梅笑得十分温柔，「眠眠，可以帮老师打一份和你一样的吗？」 夏眠点点头，主动起身道：「好。」 许星榆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啦学长，」小姑娘杏眼弯弯，「你跟我说要吃什么就好，我一起点，等会再去拿。」 望着她清澈的双眼，许星榆微抿薄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夏眠很快就离开了。 齐梅注视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倒是个懂事的小姑娘。」 许星榆笑了笑，语气并无变化，「懂事有什么好？我更希望她任性一点。」 全然没有了在夏眠面前温柔耐心的模样。 柔软还是有的，但那是因为话题的中心是夏眠。目光一但落在齐梅身上，便成了高山难以消融的霜雪。 齐梅看向他：「星榆。」 声音轻颤，一双桃花眼里似有晶莹浮动。 「你现在……过得好吗？」 「多谢老师关心，」许星榆淡淡道，「父母健在，身体健康，考上了大学，女朋友很可爱，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应该过得不错。」 再客气不过的回答，仿佛她与一个陌生人并无差别。 那个抱住她的腿，哽咽着声音说「求你别走」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或者说，被她亲手抛弃了。 那句「父母健在」，于齐梅而言，无疑成了最刺耳的话。 她捂住脸，压下心底的情绪，生怕一个控制不住，眼泪便掉了下来。 * 夏眠点好了菜，特意在窗口等了一会儿，等一份做好了，才端着餐盘，慢吞吞地往回挪。 一双手伸过来，端走了她手上的餐盘。 夏眠错愣地回过头，对上了许星榆含笑的星眸。 「来回走几趟不累么？」 还不是因为看见他跟齐老师好像有话要说嘛…… 心里的话，夏眠自然是不会说的，她只是小声道：「其实没关系的啦，也没几步路……」 「眠眠，」许星榆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可以物尽其用。」 「不然，我会觉得是我没有做好。」 亲口对她说出的话，往往比在网上、比在旁人面前更有份量。 夏眠的鼻子一酸，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么好的学长……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知道她心思敏感，患得患失感很重。因此他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的身份，像是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回来的时候，齐梅安静地坐在对面，依然对她笑得亲切，忽然说起了专业课的事。 夏眠本以为她要默默吃饭，听许星榆和齐梅说话，哪知道一顿饭下来，所有的话题都在她身上。 而且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原先齐梅老师只把她当成稍微有印象一点的学生，现在则更像一位为她着想的长辈。 不久之后，齐梅主动提出离开，夏眠与她告别，许星榆并未说话。 二人并肩走出了食堂。 凉爽的夜风拂过双颊，天边是厚厚的云层，只能窥见一点清冷的月光。 见许星榆一直沉默不语，夏眠便试图寻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我已经准备去参加那个大赛啦。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我今天早上在宿舍楼下看见了一窝小橘猫，去年遇见的那只大橘当妈妈啦，小小软软的一只好可爱。」 「不知道那家奶茶店的新品好不好喝……」 东一下西一下不知说了多久，却见许星榆掩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眠瞬间有了一种做坏事被教导主任发现的窘迫感，一下子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我、我的话是不是很多……」 「没有，」许星榆笑起来，弯起的桃花眼如繁星一般，「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些。」 「我很乐意，并且希望去更多地了解你。」 过去，现在，未来，开心的，不开心的，现实的，虚拟的，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他都喜欢。 夏眠的脸又红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可是、可是学长，我都不太了解你……」 她说得确实没有错。 夏眠只知道许星榆是h市人，曾经跟她当过一年的邻居，是她的初中校友，只是他家里有什么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她自己的爱好，许星榆倒是摸得明明白白 他与齐梅的关系，夏眠不可能不好奇。 换作旁人，夏眠未必在意这件事，可许星榆不一样。 这是她的男朋友。 他包容她、理解她，夏眠也希望可以给予他平等的付出，她想了解他的喜怒哀乐，而不是让他像一个纸片人一样，只展现她想看见的一面。 第98页 手忽然被牵住。 手指被分开，温热的肌肤与指腹相贴，那是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夏眠全身僵硬，脸几乎要烧起来，却没有松开。 「齐梅老师，」许星榆道，「是我的母亲，亲生的。」 「我爸爸婚内出轨，十二岁那年，他们离婚了。」 许星榆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十二岁之前，他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任性恣意，像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 十二岁之后，他成了人人弃之如屣的累赘。 亲生母亲不要他，亲生父亲也不要他。 只是许星榆的名下有一套母亲留下的房产，父亲为了得到这套房子，以监护人的身份，几乎与母亲撕破了脸皮，得到了他的抚养权。 初中三年，他变得阴郁、厌世，曾经多次想要自杀。 是那张宣传手册拯救了他。 高二的某一天，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来到班里宣讲，欢迎他们报考s城大学。 在s城大学的招生手册上，许星榆看见了他母亲的名字，是她带领团队在全国获奖，被学生簇拥着，笑容如同三月明媚的春光。 齐梅，她成了s城大学的老师。 许星榆一直认为，齐梅抛弃他是现实所迫，她离开h市，是因为争不过他的渣男父亲，没有得到他的抚养权，这才选择了回到家乡。 只是他年纪尚小，齐梅联繫不到他，但她还是爱他的。 所以高二之后，许星榆拥有了人生目标——考s城大学。 哪怕他的分数超出s大许多，报s大并不值得；哪怕他对数学系没有一点兴趣——但这是s大最好的专业之一，他想，他要变得足够优秀，才能让母亲看见他。 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所以当他来到s城大学，当他一次又一次走到新传院的行政楼下，却不敢与齐梅相认……直到某一天，许星榆亲口听见齐梅对同事说，她没有家庭。 不打算结婚，不准备养孩子，她到现在一直是单身。 他用了这么多年，为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 然后他来到了现实。 梦醒了。 许星榆想，他再也不会跟齐梅相认了。 她根本就不爱他。 s城多好啊，国际化大都市，她的家庭在这里，跟着她的父亲，反倒是委屈了她。 离婚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他们吵了这么多年，早就撕破了脸。自己站在她面前，反倒是会勾起那段最阴暗的回忆。 若她再说一句「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怎么办？ 不如把希望扼杀在襁褓里。 对他和齐梅，都是最好的安排。 哪知道命运如此捉弄人，两年之后，他们还是在校园里相遇了。 面对面，一起平静地吃了一顿饭。 许星榆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了。 轻描淡写到夏眠的眼里蓄满了晶莹，他的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意，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泪水：「怎么哭了？」 「如果、如果我知道真相是这样……」夏眠沙哑着声音，几乎要被内疚淹没，「我一定不会问你的……」 谁都不愿回忆起那段黑暗的过往。 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许星榆就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 「没有关系的，」许星榆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你可以当成别人的故事。我已经不生她的气了。」 其实许星榆还要感谢齐梅。 如果不是一直想着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得到了夏眠的反对：「不是这样的！」 「是你本来就很优秀，与其他人无关……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否定自己过去的努力。」 许星榆这么说，夏眠其实很有共鸣。 她也是因为一个心念，这才咬咬牙坚持下来，考上了s城大学。 尽管那个人已经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但不要紧。外人都是虚幻的，只有自己是真实的。 她得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许星榆思考片刻，贊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我要是不优秀，眠眠就不会喜欢我了。」 他、他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夏眠觉得，和许星榆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对原来印象的推翻与重塑。 尽管满打满算，这才第三天。 也许这就是一个相互认识的过程？ 「学长，」夏眠一脸认真，「你也不用一直这样，我是说……如果难过的话，可以说出来的。反正，反正我在这里呢。」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声音越来越小，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面前是一堆沙土，想来她早就把自己埋起来了。 她的话似乎说动了许星榆。 他支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其实我的心情是有一点不好，我不想见到她。」 许星榆笑了起来，眼里难得带了点孩子气：「所以眠眠，可以抱抱我么？」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夏眠抱住了他。 她的下巴抵着许星榆的肩膀，毛茸茸的长髮温柔地拂过他的肌肤。 也许还差了一点什么。 夏眠望着他的下颌线条沉思，忽然抬起头，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第99页 做完这些，夏眠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见。 啊啊啊会不会显得她很不矜持…… 却发现许星榆的耳垂也有一点红。 咦，学长居然在害羞？ 还未将脑海里的猜测落实，她的下巴忽然被捧起。 温热的唇压了下来。 第43章 套路第四十三天 温柔而克制的吻 夏眠唿吸一窒。 秋风, 繁星，梧桐树。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上接吻。 哪怕是用尽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词彙，夏眠也没有办法描述这种感觉。 偶尔有行人走过, 树叶沙沙作响。 像是怕早恋被教导主任抓包一般，她下意识将自己的身影藏起来，却被揽得更紧。 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穿过乌髮的力度, 鼻尖充斥着好闻的柠檬薄荷味，令夏眠有些晕晕乎乎。 他吻得很轻，只是在唇上研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 温柔的人, 连接吻也是温柔克制的。 即便是回忆那段黑暗的过往，他情绪的失控好像也只有一瞬，随后又变成了她记忆里的那个理智的学长。 可正是这样，反而令夏眠更想要靠近他。 靠近他, 了解他, 理解他。 「眠眠。」 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 像秋风一样，轻哑的, 有着说不出的缱绻感。 夏眠听见他说：「我很开心。」 夏眠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抱住他, 像是一个无声的回应。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在电梯里是因为意外事故, 便是刚才, 也是因为许星榆主动提出请求。但现在，夏眠真的很想抱一抱他。 然后告诉他…… 她也一样。 * 夜晚，许星榆送夏眠回宿舍。 看着他含笑的桃花眼，夏眠忽然有了一种捨不得他走的感觉。 毕竟这一走, 他就要去他的东区，也不知道明天几点才能见上面。 ……过去怎么没有发现自己这么黏煳煳。 她觉得有点丢人，强行压下了心里的念头，却听见许星榆问：「明天下午，我在楼下等你，去吃个晚饭？」 夏眠道：「嗯……我三点半下课。宿舍楼下还是食堂楼下？」 「我下午也有一节课，在教七，」许星榆笑了笑，「下了课我来宿舍这边找你。」 夏眠上课的教室是教六，刚好在教七的隔壁。 她忽然有一点好奇。 他们新闻系不用学数学，就是象徵性的学了一个学期的文科高数，结课考试还是写论文，纯属走过场，此后就跟数学彻底说再见了。 所以数学专业课会学点什么呢？ 「学长，」夏眠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我可不可以……下了课直接去你们教室等你呀？」 说得很委婉，聪明如许星榆，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可以，」许星榆摸了摸她的头，「教七306，我给你留一个位置。」 语气如此体贴，夏眠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愿是那种大课，像他们那次上选修课一样……好吧就算是选修课许星榆也很高调qaq 「学长我坐后排就好！」她果断道，「我就随便听一听，运动会视频还没有剪完，我在后面边剪视频边等你下课。」 视频还要收个尾，一两个小时可以搞定。从教室走回宿舍太麻烦了，倒不如趁这个世界把工作做完。 许星榆看她良久，眼里漾开笑意：「好。」 * 周一下午的这节课，敏感如方莉，很快就发现了夏眠的心不在焉。 夏眠平时上课的时候，都是长袖卫衣牛仔裤，顶多再搭个外套，素面朝天，不像方莉出门还会涂个口红。 但是今天，她破天荒地穿了件珍珠蕾丝的白衬衫，搭配蓝白格子半裙。哪怕没有化妆，也可以从装束上看出来一些不同寻常。 夏眠只有两种情况会穿裙子。 隆重的场合，譬如面试、演讲；于她而言重要的场合，譬如和她们一起逛街，或者……约会。 「眠眠，」方莉拉住她，状若无意地开口，「今天晚上去食堂吃吗？外卖吃久了，突然很想换换口味。」 夏眠如梦初醒：「啊……我今天晚上不在，明天可以吗？」 「哦？」方莉挑挑眉，「眠眠，你不觉得你最近不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吗？」 夏眠瞬间噤声。 有、有吗。 其实这只是个巧合。 最近学生会的事有很多，她出去的次数自然频繁，再加上跟许星榆在一起，两件事撞在一起了，她不在的时间就更多了。 她为自己辩解：「最近学生会有点忙……」 「是吗？」方莉斜她一眼，「眠眠，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逛街是什么时候吗？是上个学期！」 夏眠：「……」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不过她周末要么就在开会，要么就跟许星榆在图书馆里，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方莉说的那样。 她心里有点内疚：「要不我们这周末出去？」 「算了算了，」见她这么听话，方莉反倒是不忍心了，揽着她的肩膀，「我跟姗姗出去就行，反正你以前也不爱出门。所以眠眠，你跟你……学长，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100页 她本来是想说表哥的，一想到每次提这个称唿夏眠就会害羞，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学长。 夏眠害羞的时候明明那么可爱，从头髮到脸都让人想揉一揉，可惜不能经常看见。 此话一出，夏眠顿时安静了下来。 与江逸风在一起的时候不同，当时他弄了个声势浩大的告白，几乎整个宿舍楼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夏眠反而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提他。 现在对象变成了许星榆……昨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有一种分享的念头。 想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想承认他的身份，让她的朋友也知道他的存在。 于是，夏眠轻声说道：「我们在一起了。」 方莉：「？？？！！！」 怪不得徐晓颖说许星榆是最大boss，果然啊果然，这个速度堪比坐火箭啊！ 生怕她激动，夏眠赶紧捂住她的嘴，「莉莉，还在上课，你不要太激动。」 方莉「唔唔」了半天，总算稳住了情绪，然后对夏眠比了一个大拇指。 夏眠不明所以：「怎么了……？」 方莉：「学长真棒！」 夏眠：「……」 「真的，眠眠，你就不能脑补一下吗？」她凑到夏眠耳边，朝她挤眉弄眼，「说不定你学长默默守护了你很多年，一直不敢跟你告白，发现你跟江逸风在一起之后突然黑化，决定撬墙角……」 夏眠推开她的脸，「你还是少看一点小说吧。」 她每天都在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自己都差点被她带歪了。 方莉轻哼一声：「你不懂。」 说罢，她又凑过来，「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了吗？接吻了吗？哦你这两天晚上都有回宿舍，哎呀你这回来得也太早了吧，都没有像那些小情侣一样难捨难分的吻别吗……」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确实有一点捨不得许星榆离开，夏眠的脸烧了起来。 「我们、我们才谈了几天，哪有那么快……」 方莉一脸遗憾：「好吧。」 这回夏眠是不敢跟她聊天了。 她还在思考多媒体设计大赛的事。 说实话，昨天许星榆对她说了那些话，再要面对齐梅老师，夏眠自己也有点尴尬，总觉得无法像以前那样坦然地喜欢这位老师了。 毕竟，站在许星榆的角度看，齐梅的做法确实很过分。 她只能说服自己，把学业与私生活分开，齐梅是她的指导老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齐梅的建议是，如果她一个人无法完成，她可以选择有一技之长的同学组队，但她要自己来找。 夏眠想到了一个人。 新闻部的王梓萌。 那次论坛的事，让夏眠对她的印象改观不少。若说从前是刻意忽略的点头之交，那么现在，夏眠也会下意识地关注她。 譬如那一次爆火的招生视频，是王梓萌负责的画面设计。 包括迎新晚会的海报与宣传单，也是王梓萌亲自负责。她的审美独具一格，配色很大胆，让夏眠很是羡慕。 她想做一个微电影，剪辑是一回事，画面设计是另一回事，王梓萌恰恰可以填补她的短板。 思来想去，夏眠拿出手机，找到了与王梓萌的聊天页面。 【同学，你听说过多媒体设计大赛吗？】 * c市。 距离刘妍朵与江逸风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 这一个月以来，江逸风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游戏也再也没上过线。 曾经全服第一的大帮派，渐渐掉出了排行榜。 几个高层倒是想救一救，奈何帮主失踪，他们连管理权限都开不了，只好作罢。 最心急的莫过于刘妍朵。 靠着与江逸风约会那一天的微博，刘妍朵吃了不少红利，接了几个探店单子，俨然一副小网红的作派。 有了一个奢侈品之后，她需要用更多的奢侈品来丰富自己，于是她看上了中古店，以及高仿，几乎把现有的生活费都赔了进去，还欠了好几笔贷款。 刘妍朵不敢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父母，她能想到的人，只有江逸风。 她知道江逸风读什么大学，也知道江逸风住在哪里。因此，她需要一个重要的筹码，让江逸风心甘情愿给她一笔钱。 刘妍朵有一个天真而大胆的计划。 她与江逸风的第一个夜晚，由于事发突然，没有做措施。 正好，十月份她没有来大姨妈，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玩得太疯推迟了，此刻却恰好可以作为计划的证明。 她还需要一个「证据」。 于是，刘妍朵戴着口罩，偷偷买了两根验孕棒。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她给自己测了一下。 ——然后，看见了清晰的两根槓。 刘妍朵傻眼了。 第44章 套路第四十四天 牵手手 三点二十的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剎那, 夏眠与方莉打了个招唿，转身离开了教室。 课间十五分钟，她要赶在许星榆他们老师来之前走进他们教室, 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见她跑得快，还在拧水杯盖的万姗姗一头雾水：「眠眠今天怎么了？」 方莉神秘一笑：「约会去了呗。」 第101页 万姗姗头顶的问号更多了。 夏眠连走带跑，赶在上课前五分钟走进了教室后门, 教室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许星榆。 中间偏后的位置，一排都是空的，于是一个人坐着的许星榆便显得十分惹眼。 夏眠拎着电脑包，悄悄从侧面走了过去, 在许星榆身边坐下。 对方抬起头，对她弯了弯唇。 夏眠的嘴角也跟着上翘了一下。 前排的几个男生忽然齐刷刷地回头，冲着夏眠咧嘴一笑：「嫂子好！」 夏眠：「……？」 许星榆：「杨斌。」 被叫到的男生挠了挠头，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哎呀, 这不是跟小嫂子打个招唿吗, 不然我喊什么，学妹？」 不知是否刻意, 他还拉长了尾音，有意颤了两下。 许星榆：「……」 「她胆子小, 」他皱皱眉，淡声道, 「不要吓着她。」 他们便「哦——」了一声, 语气很是耐人寻味。 夏眠的脸都要红透了。 室友果然是一种恼人的生物。 还有嫂子是什么鬼，这是什么大型□□见面现场，跟学长的性格完全不沾边好吗！ 学长说得没错，这些室友果然是见他性格好, 都欺负他。 她低下头，看见了手机里许星榆发来的消息： 【许星榆】：已经让他们坐远点了，他们自作主张要坐我前排……抱歉眠眠，我也没有办法。 【许星榆】：不要生气，我下课跟他们谈谈。 他这么一说，夏眠就更不舒服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好端端的他道什么歉？他怎么习惯性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夏眠现在对许星榆很是心疼。 尤其是了解了那段过往之后。 哪有什么温柔体贴，不过是现实所迫，过分早熟，从小就学会了怎么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和学长的性格也是相似的。 因为总是患得患失，所以一旦拥有什么，就要通过反覆确认的方式，去给予自己安全感。 夏眠回復道：【没有没有，我没有生气啦。】 【学长你好好听课！】 怕他不相信，夏眠伸出手，碰了一下许星榆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看手机。 手腕忽然被握住。 是许星榆的手逐步向下移，拇指指腹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像羽毛一样，轻而缓地扫过心头。 夏眠整个人如触电一般凝固。 罪魁祸首却慢条斯理地翻开了课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边。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打开了ppt，一整页都是公式，陌生的字母与符号，落在夏眠眼里，就如同天书一般。 这么复杂又深奥的课……她和许星榆，却在课桌下，悄悄牵住了手。 像两个偷偷早恋的高中生一样。 她又羞又恼地给许星榆发消息：【学长，听课不是这样的！】 【许星榆】：我知道。 他松开她的手，继续打字： 【先充电。】 …… 夏眠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打开了她的电脑。 只是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身边的许星榆倒是一脸淡定，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开始演算一道题。 看着他温和清越的侧脸轮廓，夏眠很难把他与刚刚那个做小动作的人联繫起来。 呜呜呜他为什么这么淡定嘛。 夏眠深吸一口气，把文件夹里的视频重新编号排序，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嗯。 好好上班。 上班最重要！ 临近下课的时候，王梓萌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明天晚上一食堂，面谈？】 夏眠想了想，回了一个【ok】过去。 她周二满课，于是跟王梓萌约定好五点半在食堂见面。 把这件事告诉许星榆之后，他沉吟片刻，问道：「聊完之后，可以给我发一条消息吗？」 见夏眠一脸疑惑，他微笑道：「以前在学校夜跑，总看见很多情侣散步，我也想试一试。」 原本应该是今晚的。只是许星榆七点半有个线上会议，心里藏着事的话，做什么都会觉得不舒服，因此他们只约了一顿饭。 如果不是他的语气太过一本正经，夏眠的思路差点就飞到天外去了。 毕竟夜晚、空旷的跑道、孤男寡女……真的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她默默地低下头，小声道：「……嗯。」 * 当夏眠第二次独自一人背着包起身的时候，方莉的笑容已经十分意味深长了。 「十一点的门禁，」她拍了拍夏眠的肩膀，「不要忘记了时间。」 夏眠：「……」 她非常果断地捂住了方莉的嘴，「莉莉，你以后不要对我说这么奇怪的话啦！」 方莉满脸无辜：「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吗？有男朋友忘室友，眠宝你可真行。」 夏眠道：「以后不要求我帮你拿快递和外卖。」 方莉：「……」 她抱住夏眠的胳膊，讨好地蹭了蹭，「眠眠～人家最近在重温校园小甜剧啦，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那些经典画面，什么女主坐在男主自行车后座抱住他的腰啊，什么女主和男主钻小树林，被男主按在墙上亲啊……」 第102页 「莉莉！」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些画面纷纷涌现，止都止不住。 ……毕竟除了传说中校园文经典的「按在墙上亲」之外，夏眠和许星榆好像都做过了。 学长那种人，怎么会做出那么羞耻的事情嘛…… 夏眠选择拒绝跟方莉聊天。 赶到食堂的时候，恰好看见王梓萌走到楼下，她招了招手，跟王梓萌打了个招唿：「梓萌我在这里！」 王梓萌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神色也十分憔悴，脸上的妆感很是突兀。 这与夏眠对她的固有印象有些相悖。毕竟每次开会的时候，除了主席之外，王梓萌永远是打扮得最为漂亮精緻的那一个。 哪像现在，妆化得很随意，连黑眼圈都没有遮全。 她语气淡淡：「我看见你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食堂。 坐下的第一刻，王梓萌说道：「我可以跟你组队。但是提前说好，是你邀请的我，你要尊重我的意见和作品。」 其实倒也没有说这些的必要。 夏眠是部门里出了名的脾气好事不多，办事效率又好又快，从前小组合作，大家都乐意跟她一起。 只是对方毕竟是夏眠，王梓萌不想在她面前落下面子。 夏眠的眼睛微微弯了弯：「我会的。」 ……又笑。 便是王梓萌也发现，最近夏眠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哪像以前，都是板着一张脸。 甩了渣男心情很好么？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哪像她…… 王梓萌拿出了手机，「所以你的意思是，想以『戏曲』为主题拍一个八分钟的微电影？」 「是崑曲里的一支，称作堂名班，」夏眠认真道，「我上网查过，崑曲博物馆收藏了一座清末堂名艺人演出时用的灯担，我想找机会去博物馆里看一下。」 报名截止日期是12月31日，她们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做准备。这段时间刚好部门工作结束，离期末周又有比较远，算是她们最空闲的时候，有足够的时间去收集整理。 王梓萌在备忘录里记下「弄堂、崑曲博物馆」两个地点：「如果你要还原当初的场景，我们还要等一个雨天……」 …… 夏眠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王梓萌坐在食堂里讨论小组合作的相关事宜，甚至因为过于投入而忘记吃晚饭。 还是王梓萌主动道：「就到这里吧。不吃饭吗？」 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 夏眠回过神，连忙道：「吃的吃的！」 现在已经七点，过了食堂的高峰期，她们很快就顺利拿到了晚饭。 只是不知为什么，看见夏眠手里的晚饭之后，王梓萌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夏眠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却又不好过问她的私生活，便轻声道：「梓萌，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不着急的。参加比赛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吧？」 王梓萌性格要强，从她平时的表现也可以看得出来，出现焦虑也在所难免。 夏眠期末周也经常睡不着觉。 「不会，」王梓萌别过脸，有点欲言又止，「一个比赛而已。」 「那就好，」夏眠展露笑颜，「你已经很优秀了，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出很棒的作品！」 很优秀吗？ 王梓萌回想起昨天那个人说的话。 说她高傲得像孔雀，说她普通又自信……连王梓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在他眼里居然如此不堪。 明明是他追的她，身边的同学还说，以王梓萌的资本，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亲密的人将她贬得一无是处，这个被她当作对手的女孩子，却一脸真诚地夸赞她。 王梓萌忍不住道：「夏眠，你最近为什么变得爱笑了？」 这倒让夏眠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带了点结巴：「有、有吗？」 有的。 王梓萌心想。 她看见了，那个让夏眠的笑容变多的人。 在两个人吃完饭之后，一直坐在自习区的许星榆起身，笑着对她说了句抱歉，然后把还在懵逼中的夏眠接走了。 原来是他啊。 被她删掉的那张照片里的男主角。 难怪。 近距离看他，像个温柔干净、耐心体贴的十佳男友，至于那一点不经意间透露的占有欲，便显得不那么值得关注了。 王梓萌轻笑一声。 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嘛，有点占有欲也很正常。 这个男生细究起来，觉得心思深沉，可单看外相却是好的，像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比江逸风那个花花公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也不知道那个人渣看见被他戏弄过的女生找了个更好的对象，还是他亲手送过来的，会是什么感觉。 真想给他发个微信。 但王梓萌跟他又不熟，只是单纯看不惯他，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 说起来，这人渣失踪好久了，做什么去了？ 另一端，夏眠乖乖地跟在许星榆的身后，还没从他刚才忽然出现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她才刚刚给他发了一句【我快吃好了】，他人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也太快了吧！ 「我想你应该会在一食堂吃饭，所以过来自习一会儿，」许星榆说得轻描淡写，「看，这不是让我猜对了么？」 第103页 总觉得他下一秒会说「我猜对了，要不要给我一点奖励」？ 然后按照一般的情节发展…… 忽地，夏眠的手被牵住了。 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手背，与她指缝相扣。 许星榆的眼里盛了点笑意：「讨个奖励。」 第45章 套路第四十五天 喜欢的只有你 夏眠的身体蓦地一僵。 他的手指有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瘦削细长，十分有力度。 温柔的，却又不容拒绝。 夜色遮掩住她绯红的双颊, 她安静地低下头，走在许星榆的身边。 心却跳得很快。 又不是没牵过手，连吻都接了, 害羞个什么劲嘛—— 「怎么蔫了？」是许星榆含笑的声音，「谈得不顺利么？」 「没、没有，」夏眠干巴巴地说道，「挺顺利的……」 王梓萌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主题也大致定下来了, 她恨不得现在飞到周末取材去。 「那，」他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夏眠的掌纹，「怎么出汗了？」 还不是因为…… 紧张。 这种话，夏眠自然是不好意思说的。 纠结了半天, 夏眠选择了转移话题：「学长, 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照理来说, 她才是谈过一次恋爱的人，应该比许星榆更有经验才是。可在许星榆面前, 她总觉得自己是乖乖被牵着走的那一个。 永远都会被他扳回一局，而后害羞的人就成了自己。 许星榆道：「喜欢的这个, 在牵着。」 夏眠：「……」 不是让他回答这个啦！ 她说不出口，只好按了按许星榆的手, 表示让他好好回答问题。 便听见许星榆沉吟道：「我思考一下。」 「我走得最近的异性, 应该在初中。」 夏眠的心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 她暗暗后悔，为什么要问许星榆这个问题？不是在给自己找不愉快吗？ 虽然初中那会儿大家年纪都很小，走得再近也只是朋友, 但是一想到他初中的时候会温声细语地对另外一个女生说话…… 怎么可能不会不爽。 她又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随后又听见许星榆说：「我还去她家吃过饭，吃过几次。」 夏眠：！ 听着前半句，她的心情更差了一点，只是细细一品，怎么走向逐渐眼熟？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许星榆的眼里已经带了笑意，「她还送了我一个摆件，绣球花，是她亲手做的。」 夏眠又羞又恼：「学长你犯规！」 说来说去……怎么还是她嘛。 但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虽然当时把摆件送给他，夏眠并未想太多，只是一种出于邻居的关怀与同情。可谁又知道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会走到一起呢？ 命运可真是奇妙。 这姑娘害羞起来也很可爱，尤其是鼓着一张包子脸的时候，让人很想上手捏一捏。 修长的手指抚过掌心，许星榆的安抚来得不动声色：「眠眠。」 他的嗓音温和如月光： 「我喜欢的只有你。」 夏眠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那对不经意间露出的小酒窝。 也许王梓萌说得没错。 她的笑容……确实变多了。 在遇见这个人的时候。 单是心里想着他，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 周六一早，夏眠背了个宽大的双肩包，带着一些设备，和王梓萌一起去了高铁站。 这一次主要是踩点，找找感觉，再用一周的时间把完整的剧本给写出来。 博物馆在他们邻市，坐高铁过去很方便。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广播里便响起了到站的播报声。 虽说来s城上大学已有一年多，夏眠连离开学校的次数都不多，更别提出市去玩了。 王梓萌倒是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地打开导航带路。 博物馆位于古街中段的一条小巷之中。 这条古街是该市最为出名的旅游景点之一，今天恰好是周末，街上便显得十分热闹。 青石板路，细长的河流，人群来来往往，随处可见穿汉服的男男女女，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 只是这条小巷明显比古街冷清许多，不过一个转弯的功夫，却似乎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门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个游客，两个保安正在闲聊，见到夏眠二人，也只是懒懒地抬起眼，让她们自己刷身份证过闸机。 不过，大门人不多，馆内大厅却很是热闹。 约莫二十个小朋友，胸前繫着红领巾，手上拿了一本实践手册，被大人牵着，围在馆内大厅的雕塑前。 站在人群中间的，是个穿着白t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挂着志愿者胸牌，正温声细语地为他们讲解着。 「我们所看见的这座雕塑，是被誉为崑曲曲圣的魏良辅先生。他出生于明朝嘉靖年间……」 只是「明、清」这样复杂的知识，小朋友是听不懂的，乱闹闹的闹成了一团，听得津津有味的，反倒是那些家长们，一个个拿着笔，专注地在手册上填上文字。 第104页 王梓萌撇了撇嘴，有些烦躁地说道：「带小孩子真麻烦。」 夏眠深以为然。 那个志愿者女孩倒是十分淡定，不管小孩子如何吵闹，声音始终平稳，像个无情的背稿子机器。若是换成夏眠，早在第一个小孩子啼哭的时候，就开始忘词了。 她的未来，果然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遇上志愿者做讲解，比她们自己闷头查资料要方便许多。夏眠便打开了录音笔，把音频保留了下来。 整个博物馆不算很大，一共只有三个展厅，以及一座露天戏台，一条路走下来，还不到半个小时。 走进最后一个展厅的时候，那群小孩子已经很不耐烦了，嚷嚷着要出去玩。几个大人没有办法，只好先把小孩子带出去安抚。 志愿者女孩明显松了口气，转头道，「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的镇馆之宝——堂名灯担。」 与其说是灯担，不如说是个镂空雕花的大轿子，外面镶嵌了一圈灯，绘有二十四孝图，这才冠以「灯」之名。 听了志愿者女孩的讲解之后，才知道那些雕花由紫檀木、黄杨木和象牙组成，可谓价值连城。 王梓萌似乎对这个灯担起了兴趣，上前与志愿者女孩交谈。夏眠的思绪有些飘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绵绵细雨的午后，她的席上蜷着一只裹着毛巾的小黑猫，耳边是老人和蔼的声音： 「这堂名班艺人演出呢，是坐唱，撩起袍子一坐，就可以开口唱了。有钱人家的，会花重金打造一顶乐舆，称作堂名担；平民百姓，就把两张八仙桌一拼，一个简陋的戏台就造成了。」 「那顶乐舆是可拆卸的。去府上演出的时候，拿箱子一抬，就能搬走了。堂名班的艺人穷，什么唱啊吹啊，都是他们一手操办，就连这乐舆也是他们亲自搭的。我小时候跟着我祖父出门，还帮过忙呢！」 他的声音已经很含煳了，话也说得不甚利索。只是提起这些事，便面露红光，像是一只翩跹的蝶，顺着记忆的轨迹慢悠悠地扇动翅膀，在那些闪光的部分停留。 …… 回过神来，这一轮的讲解已经结束了。 志愿者女孩坐在旁边喝水，王梓萌举着相机，从不同角度对堂名灯担进行拍摄。 那些来参观的小朋友已经离开，便是跟着他们进来的游客，也陆陆续续去了其他展馆，整个展厅一时安静了下来。 灯担旁的液晶屏幕上，一段讲解视频播完，变成了背景音乐。竹笛、琵琶、箫，夏眠对乐器不了解，只能粗略听出一点，志愿者女孩倒是晃着腿，慢慢地哼了起来。 调子很柔，轻轻软软，仿佛捧一手白雪般的丝缎。她哼了几句之后，忽然反应过来展厅里还有人，又急忙噤了声。 夏眠却忍不住开口：「你刚刚唱的……」 「是网络上的歌，一段戏腔，用崑曲唱出来的，」女孩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髮，「我就是觉得调子对上了才随便哼了几句，哎呀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与方才人前的落落大方全然不同，私底下聊天，她倒是腼腆起来。 夏眠笑着说：「唱得很好听，你刚刚的讲解也很精彩。小姐姐，我们是s大的学生，想以这个为主题拍摄一个作品……方便加一个微信吗？」 她原本只是想採访一下女孩，只是听见她的哼唱之后，脑海里忽然闪过了新的想法，下意识地便提出了要微信的请求。 女孩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我跟你说，这是我第一次带讲解，刚刚那些小孩子可吓死我了……」 一来二去，两人便聊了起来。 原来女孩是崑曲专业的学生，比夏眠她们大一岁。为了完成课后作业，来这边的博物馆当志愿者。 得知二人拍摄作品是为了参加比赛，女孩很爽快地把她整理的讲解资料发了过来，又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 三个人在古街上吃过午饭，便挥手作别。 没想到此行倒是顺利得出乎意料。 买好回程的高铁票，王梓萌瞥了夏眠一眼，问：「有灵感了？」 夏眠重重点头。 她现在觉得，她的脑子就像一团毛线，缠成好几坨。她需要找到那个线头，才能把它们还原成球的模样。 如果她的构想成立，或许还能完成学校【本学期内再更新一个视频】的指标。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做出来的可能。 「我也差不多了，」王梓萌说道，「明天我们是去找故事的另外一个主角吧？」 「对！」提起这个，夏眠的心情又变好许多，不知道那只小黑猫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长大一点？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那么瘦小，把夏眠心疼坏了。 她已经不记得那位老爷爷究竟住在哪一栋了，不过，等回到熟悉的地方，应该可以问到路。 * 不久之后，夏眠二人坐上了回程的高铁。 夏眠撑着脸，专心和许星榆聊天： 【一切顺利！遇到了一个超好心的志愿者小姐姐～】 【许星榆】：那就好。几点到车站？ 【夏眠】：十五分钟左右，我等会跟王梓萌一起坐地铁回学校，学长我们晚上再见啦。 【许星榆】：辛苦眠眠了。 【许星榆】：[猫猫摸头.jpg] 这回表情包的主角是一只布偶，长发蓬松柔软，伸出粉色的肉垫，夏眠心都要看化了。 第105页 哪知道，本以为一切顺利的旅程，在最后一步翻了车。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王梓萌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准备蒙着头冲进雨中，夏眠则看着手机屏幕。 上面躺着两条刚刚发来的消息。 一条来自方莉——【宝，下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像我，已经躲在被窝里追小甜剧了[憧憬][可怜]我的cp真的太甜啦！！】 一条来自许星榆：【别出地铁站。下雨了，我去接你。】 夏眠抬头望天，原来这就是男朋友与室友的区别吗？ 这塑料般的室友情。 犹豫片刻，夏眠叫住王梓萌：「梓萌你要不要等等？我让我男朋友多带一把伞。」 「不用，」王梓萌声音冷淡，「我晚上还有事，走了。」 除了小组合作，她与夏眠的交流不算多，还不如夏眠与那个刚认识的志愿者聊得愉快。 真是个别扭的人。 夏眠并未强求，只是叮嘱她小心路滑。 王梓萌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留着做什么？看他们打情骂俏吗？ 这个世界对刚刚分手的人可一点都不友好。 地铁站离学校的正大门不算远，只是他们住在西区，跑过去还要一段路，眼见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王梓萌跑了一段便停下来，站在行政楼门口避雨。 她轻轻喘.气，拧了拧湿透的衣袖。早知道会突然下雨，出门前就该带把伞的……这鬼天气。 王梓萌抱着衣服站了一会儿，见雨势小了一些，披上外套准备继续走，却瞥见了一辆缓缓驶入视线的车。 黑色的商务车，保底七位数。什么人开豪车来行政楼？ 出于好奇，她停下了脚步。 司机撑起伞，弯腰拉开车门。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得西装革履，表情严肃。 王梓萌顿感失望，前脚刚要走，却看见中年人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居然是…… 消失了一个月的江逸风。 第46章 套路第四十六天 按在墙上亲 王梓萌离开不久, 夏眠便等到了许星榆。 路上烟雨濛濛，他撑着一把深色长柄伞，仿佛走出了画卷。 夏眠回神之际, 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眼里带了点温和的笑意：「眠眠。」 他牵住了夏眠的手。 夏眠轻轻地嗯了一声，脸上有点热。 撑伞毕竟与平时一起走不同。 一把恰好容纳两个人的长柄伞, 像是将世界缩小成一个拥挤狭小的空间。 肩膀挨着肩膀，指缝与指缝相贴，唿吸声清晰可闻。 滴答，滴答。 是雨珠滚落到伞面的声音。 雨水顺着胶珠向下滴落, 起初只是一点，随着雨势渐长而逐渐加速。 那只与她指缝相扣的手，也由牵着她，到揽着她的肩膀, 将她护在怀里。 夏眠悄悄地瞥去一眼, 看见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学长是真的很好看。 从脸到性格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丝丝的甜。 方莉还炫耀什么躲在被窝里看校园小甜剧, 她觉得她自己就生活在小甜剧里。 两个人并肩走在雨里。 校园里行人不多，天边是朦胧的雾, 仿佛世界都变成了慢速播放。 路过行政楼时，似乎有两个人站在台阶上争执, 夏眠有点好奇，只是许星榆的伞挡着, 她看不太真切。 察觉到她的动作, 许星榆温声问她：「眠眠，怎么了？」 夏眠摇了摇头，「走吧。」 只是好奇而已，不看也不会影响什么。 还是学长更重要。 许星榆笑了笑, 手若有若无地抚过她的发顶，微微垂下眼睫。 早在夏眠没有转头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台阶上的两个人。 他将伞微微倾斜，把夏眠揽得更尽了些，将多余的地方尽数隔绝在外。 * 「爸，你别说了，」江逸风一脸难为情，「欠的钱你补上不就行了吗，十几万而已，我们家又不缺那点……」 他被送到老家关了足足一个月，过了一段时间与世隔绝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一部被拔了电话卡的老式手机，差点被逼疯。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偷偷跑到自己的公寓，却发现公寓已经被出售，不再属于他了。 于是江逸风又只好灰熘熘地回到了老家。 江逸风倒是想登那些社交帐号，只是那几个被他忽悠的同学在企鹅和微信上轮番轰炸他，扬言要告他诈骗。 满打满算也不过是钱的事，江逸风打着一手如意算盘，等他爸消气了，让他爸帮他还了就好，他还能继续在学校生活下去。 终于等到一个月的时限到，江逸风登陆他的社交帐号，安抚了同学好一阵，借着江父亲自回学校的功夫，跟他提出了这件事。 结果却挨了噼头盖脸一顿骂。 江父一脸恨铁不成钢：「混帐东西！他们的钱是钱，我们的钱就不是钱了？本来就是他们自愿出的钱，只能怪他们判断能力太差，我们凭什么帮他们还钱？」 「可我已经答应他们了啊！」江逸风说，「爸，你这样让我怎么在学校做人？」 江父看着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106页 他脾气实在不算好，想起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做的那些混帐事，脸都差点涨成猪肝色，干脆扬起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江逸风都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父：「爸，你……」 脸上火辣辣的痛，司机还看着，让他觉得难堪极了，目光不小心瞥到一对撑伞走过的情侣，令江逸风的脸色更差。 两个人背对着他，一眼过去看得不太真切。只看得见男生清瘦的背影，女生则娇小一些，几乎完全被他搂在怀里，看上去小鸟依人。 江逸风现在最讨厌这种类型的情侣。 尤其是那个男生看起来还跟许星榆有几分像…… 「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这个混帐！」江父还在冷哼，「有你这种儿子，我脸都要丢尽了！」 江逸风不敢反驳，默默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一个抱着衣服的女生冲进他的视线，好像还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落在江逸风眼里，就显得很是嘲讽了。 两人离得近，他可以看清楚女生的脸。这张脸很有辨识度，江逸风是认识的，高中的班花，他兄弟曾经追过，被这女生甩了脸色。 她叫什么来着？江逸风身边女生太多，记名字对他而言实在是件困难的事，好像叫什么萌…… 还有之前游戏上那个情缘，一直说有事要跟他谈，无非就是要谈感情，江逸风才懒得管这些，直接把人给拉黑了。 女人就是烦。 他本想打开微信看一眼到底是哪位高中同学，冷不丁的，首页跳出来一条消息。 【三班王梓萌】：江逸风？你不是社死了吗，怎么诈尸了？ 江逸风的脸色瞬间差到极点。 就知道这女人一开口没好话，当时把他兄弟羞辱成什么样子，要他是个男生，早就打起来了。 【江逸风】：关你什么事？ 【三班王梓萌】：我是看你可怜。 虽然看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确实让江逸风更烦躁了，他刚想回消息，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好友。 这个女的，真他妈…… 莫名其妙。 * 走到西区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许星榆收起伞，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手指在黑色伞柄的衬托下愈加修长如玉。 夏眠忽然想起还有材料没有打，便提出去一趟列印店。 许星榆自然不会拒绝，陪她一起走了进去。 「学长我跟你说，」想起什么，夏眠忍不住开口道，「六月的时候，我早上过来打论文，下了好大的雨，当时列印店里围满了人，进不去出不来，可乱了。」 六月是s城的雨季，时常会降下倾盆大雨，稍不留神就成了落汤鸡。自从有了那次的经歷，夏眠再也不会忘记带伞了。 「幸好我室友带了把小伞，我就回去拿了……我来这之前，真没想到这里的雨居然跟我家一样多。」 想起已经休学的室友，夏眠不由得唏嘘。那时候只觉得她内敛了些，心却是不坏的，哪知道…… 许星榆笑了笑，说道：「我记得那天，我也很倒霉。」 「嗯？」 「因为大雨，错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微微垂眸，「不过，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机会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样就很好呀！」夏眠不假思索地说道，「等待的时间越长，期待值越高，得到的时候就越觉得珍贵美好。人生就是在不断期待中成长嘛。」 许星榆的眸色柔软：「没想到我们眠眠也很会安慰人。」 夏眠面色一热：「不是安慰啦……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我就很享受期待。」 许星榆温和地笑了笑：「期待感，我也很喜欢。」 正说着，夏眠要打的材料列印好了。她解下双肩包，准备把材料放进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几条微信消息。夏眠解锁扫了一眼，是方莉发来的，好像是在感嘆她追的小甜剧有多好嗑，不过图片还没有加载完。 拎着包拿手机不太方便，她转身把手机递给许星榆：「学长学长，帮我拿一下！」 许星榆道了声好。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屏幕上，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的神色微微一凝，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夏眠对此一无所知。 拉上双肩包的拉链，夏眠把包重新背好，与许星榆一起走到了宿舍楼下。 许星榆忽然问：「明天去图书馆吗？」 「明天我要去找另外一个素材，」夏眠摇了摇头，「可能还是下午回来……我晚上去找你可以吗？」 「好，」他的笑容并无变化，「宿舍楼下见，我等你的消息。」 许是想到明天又要见他，走上楼时，夏眠的步伐轻快了许多。 之前听他们吐槽，说是什么大学里的恋爱像是找了个饭票……夏眠却觉得不是这样。 明明谈恋爱之后，可以一起做很多有意义的事。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这个「期待感」，让她十分满足。 推开门的第一时间，夏眠便被方莉调侃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刚刚跟男朋友一起回来？」 夏眠红着脸反驳她：「他只是因为下雨，来给我送伞。」 「啧啧啧，你们真酸臭，」方莉拉开床帘，探出了头，「对了，你看见我刚刚给你发的截图没？嘿嘿嘿，老实交代，你跟学长有没有那样亲过啊？」 第107页 夏眠懵了一下。 什么亲？她不是只感嘆了一下她嗑的cp好甜吗？ 她从聊天记录里翻到了刚刚方莉发来的图片。 还是两张。 是一个很浪漫的场景，在朦胧的雨中，男主的手撑过女生的头顶，把她按在墙上，吻得难捨难分。 镜头是怼着男女主脸拍的，色调虽然偏暗，却依稀可以看见他们纠缠的唇舌。 第二张还是个特写。 下面是方莉发来的信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救命救命这也太甜了吧！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亲！啊啊啊为什么我没有男朋友，我也好想被亲亲】 夏眠：「……」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刚刚，是不是在屏幕停留在这个聊天页面的时候，把手机递给了许星榆？ 第47章 套路第四十七天 许星榆和夏眠的关系…… 秉着只要不承认就不会社死的原则, 夏眠果断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电视剧的截图而已，跟她有什么关系嘛，真要说起来, 还是方莉的锅呢…… 夏眠很快把这件事置之脑后。 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翌日一早，夏眠与王梓萌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王梓萌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不少，画了个漂亮的妆, 眼尾带一点细闪。夏眠有点好奇，忍不住问道：「梓萌，你是想到好点子了吗？」 昨晚因为构思剧本，夏眠一晚上都没睡好。 「没, 」王梓萌瞥了她一眼，给出了回应，「昨天做了一件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夏眠笑了笑：「那恭喜你呀。」 王梓萌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今日要去的地方是老城区, 道路两侧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 落得一地金黄。 雨后的空气清新舒爽, 夏眠的神色也惬意许多，想着中午出来的时候, 还可以在外面吃一笼蟹黄小笼包，想想就很幸福。 走进小巷, 夏眠推开了半掩的门，回头对王梓萌说道：「我没有记错的话, 他应该住在里面这一家……」 却忽然怔住。 大门紧闭着, 贴上一层封条，用a4纸列印着【招租，电话联繫xxxxxxxxxxx】。 王梓萌问：「怎么了？」 夏眠懊恼道：「他好像搬走了。」 「打个电话问问？」 夏眠点了点头。 打了两遍之后，对方终于接通, 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客气疏离：「你好。」 「先生你好，请问你是三阳弄1041号门牌上写着的号主吗？这间房子的主人是搬走了吗？」 「是找我外公吗？」男人语气微顿，似乎是沉默了一下，「他九月去世了。你有什么事？」 夏眠愣住。 九月，也就是她刚刚开学的时候。 「我是s大新闻系的学生，想拍摄一个有关堂名艺人的微电影，原本想请教一下汪爷爷……抱歉，是我唐突了，请节哀，」她慢慢地说道，「请问……请问那些院子里的猫呢？」 「有些送给邻居朋友，有些送到了救助中心，都按照外公的遗嘱安置好了，」停顿片刻，男人又道，「不用难过，我外公是寿终正寝，一生没有什么烦恼病痛，是喜丧。」 听了他的话，夏眠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一点，轻轻点头，「打扰先生了，谢谢你。」 对面传来一句「没事」，随后电话被挂断。 手机里的忙音还在继续，夏眠看着屏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打电话的时候，夏眠开了免提，因此王梓萌也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此刻的她也有些沉默：「……现在怎么办？」 「与老人相遇」是夏眠的微电影构想的核心内容，眼下断了老人这条线索，就好像微电影失去了灵魂。 夏眠咬咬唇，一时拿不定主意。 换一个主题吗？还是编一段故事？但已经有了初步构思，少了这么一段关键素材的话，怎么改编都觉得不对劲…… 忽地，夏眠的手机响了。 是那个男人打来的电话。 她连忙接通，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同学，你在拍跟崑曲艺人有关的微电影是吧？我外公生前留下了一些资料，都在我这里，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资料还在？ 夏眠面色讶然，又听见他道：「我原本计划捐给博物馆，但最近工作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关注博物馆这些。其实我想问，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此刻的夏眠无比庆幸，自己昨天加了一个崑曲博物馆的志愿者，可以随时联繫。 把这件事告诉男人之后，他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真的吗？那就好。那些资料很多都是手书，我当时差点当成废纸烧给外公，又觉得既然他生前很宝贝，应该是有价值的。这样吧，我把那些资料寄给你，这件事你处理一下可以吗？」 他的信任来得如此突然，令夏眠有些不知所措，「当然可以。但是先生，那些资料很珍贵，你可以直接寄给博物馆，我需要的时候再去博物馆拍照，不用那么麻烦……」 「那些资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堆废纸。只有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它的价值，没有什么珍贵不珍贵之说，」男人笑起来，「我外公生前跟我说，有次s城暴雨，他最喜欢的小黑猫贪玩跑出院子，差点被淹死，是一个大学生救了它。同学，我记得你。」 第108页 「他很少主动跟我提起过其他人，但是被他记住的人，一定值得信任。」 …… 挂断电话后，夏眠有些出神地注视着手机。见王梓萌疑惑地看过来，她解释道：「事情解决了。」 王梓萌不解：「那不挺好的吗？」 夏眠只是笑了笑：「……嗯。」 世事无常，拓展的方式有许多种，先前是她钻牛角尖了。 她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电影本就是真实故事的艺术创作，如果完全跟着真实故事走，就失去了它所具有的内涵。 走出弄堂的时候，夏眠无意间踩到了一片梧桐落叶，听见「嘎吱」一声。 她微微怔住，回头看了小巷一眼。 小巷里静悄悄的，弄堂并排而立，偶尔掠过几只飞鸟。 有风吹过，梧桐树沙沙作响。 一切都与她第一次走进的时候一样。 小巷里人来人往，住户换了一轮又一轮，唯有歷史的遗蹟永恆不变。 那些流淌在岁月里的文字，从汪爷爷的祖父到汪爷爷，到汪爷爷的外孙，再到她的手里。 最后的最后，或是被永久封存，或是收藏于博物馆，为千万人共瞩。 或许，这就是「传承」。 * 夜里，夏眠坐在食堂，和许星榆说起白天的见闻。 「我跟那个志愿者通过电话了，如果顺利的话，下周末我还要过去一趟，顺便把资料送去博物馆，」说到这里，夏眠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起来，露出一对酒窝，「我今天中午去吃了小笼包！三鲜和蟹粉都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过去呀！」 夏眠吃过好几个城市的小笼包，独独对s城念念不忘。报s大那会儿，夏母还问过她，说是她该不会因为想实现小笼包自由才报这个大学吧。 这个时候，夏眠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半是装傻的煳弄过去了。 许星榆笑着说道：「好。」 夏眠自己意识不到，许星榆却感受得很清楚。最初与她聊天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害怕，只会一昧跟着旁人走的小姑娘。 如今，也会拥有自己的主见了。 许星榆喜欢这样的她。 看她一步一步变得成熟而独立，不必嚮往别人，只是成为自己。 吃完晚饭，二人离开食堂，并肩在校园里散步。 许是周日的缘故，回到学校的学生渐渐变多了，当然，情侣的数量也随之增加。 两个人走着走着，来到了篮球场。 夜晚的校园，最亮的地方，无疑是这些露天体育场。 夏眠拉着许星榆坐在台阶上。对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忽然道：「很久没有打过篮球了。」 夏眠惊愕：「学长你也打篮球吗？」 篮球场上的那些男生，无不是挥汗如雨、荷尔蒙爆棚，便连方莉最近上头的那部校园小甜剧也是如此。男主穿着工字背心打篮球，夺冠后把女主揽进怀里亲，看得人脸红心跳。 反正就是……与许星榆沾不上边。 他真的非常像小甜剧里默默为女主付出的男二。 也不对。学长参加运动会，似乎还有肌肉，她不能以性格取人。 「嗯，高中的时候在校队，后来上了大学太忙，就不怎么打了，」许星榆轻笑一声，眼里闪过戏嚯，「如果我一直坚持参加篮球队，会不会显得更男主一点？」 夏眠：？？！ 他说的是「男主」？ 谁能告诉她，眼里一向只有学习的学长为什么沾上了人间烟火？？ 她别过脸，假装在看比赛，注意到其中一个男生投出漂亮的三分球后，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哇学长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啊！」 说完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身边的是男朋友，不是室友，不能随随便便提异性…… 「眠眠，」下颌忽然被捏住，许星榆轻嘆一声，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从下午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夸别的异性。」 夏眠瞬间噤声，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其实也没有啦，她只是觉得汪爷爷的外孙很好说话，事情很快解决，心里有点开心…… 至于篮球这个，完全是个意外，她没事乱转移话题干嘛呜呜呜。 她小声道：「对不起啦……」 温柔如他，连吃醋都说得这么含蓄。 下一刻，夏眠的看法就改变了。 唇上一软，是他吻了上来。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长髮，夏眠听见他贴着她的唇，嗓音低哑了几分：「抱歉，这里条件比较简陋，实现不了按在墙上亲，我们换一个地方？」 夏眠：「……？！！」 他果然看见了啊啊啊啊啊啊。 可她还来不及尴尬，就已经陷在了这个温柔的吻里。 因为紧张而咬紧的贝齿被轻而易举地撬开，耳边是许星榆的温柔诱哄：「乖。」 「放松一点。」 …… 深夜，s城大学另一校区。 拥挤逼仄的床帘里，江逸风靠着墙，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他和几个室友的关系闹得很僵，但又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皮住回了寝室，错开与他们见面的时间，当作透明人。 手指滑进表白墙的动态，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照片。 第109页 【控诉学校里的小情侣！居然躲在篮球场的角落里接吻，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照片]】 评论区也很是热闹。 【我靠，这人我认识，这是我们院高岭之花许星榆啊，我早上还见过他！】 【？？？他不是说大学不谈恋爱吗，怎么被拿下了？】 【女主角好像我同学啊……】 许星榆，他果然谈恋爱了。 江逸风冷笑一声，点进最后一条评论，发现她空间是开放的。 最新一条动态是一周前，一张一群人的合影：【运动会辛苦，新传院新媒体yyds！】 他一眼就看见了照片里的夏眠。 「女主角好像我同学」。 评论内容猝不及防地闪过脑海，江逸风瞳孔紧缩，紧紧握住手机，将指关节攥得发白。 许星榆，新传院，夏眠。 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 夏眠就是许星榆的女朋友。 第48章 套路第四十八天 【文案】私人恩怨…… 与汪爷爷的外孙协商后不久, 夏眠收到了一个快递。 泛黄的手稿上是一折折的工尺谱，年代已久，部分墨水已经褪色, 在纸张上洇出花朵。 周五，剧本定下初稿，当天中午, 夏眠与王梓萌一起，带着那些手稿，再一次来到了崑曲博物馆。 两人订了博物馆附近的酒店，在这里住了两晚, 于周日上午返程。 翻着相机里的素材，夏眠对王梓萌说道：「我们争取下周把所有镜头拍完，月底出片。」 王梓萌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回程的时候, 夏眠收到了齐梅老师的消息, 询问她作品进度。并且问她和王梓萌下午是否有空出来聊一聊。 其实夏眠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老师。 若是换作过去, 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知道了她是许星榆的亲生母亲之后，她又不免替许星榆打抱不平。 奈何心里再怎么别扭, 事关比赛，自然不能受到这些私事影响。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比赛。 得知齐梅老师亲自提出要见她们, 王梓萌还有些受宠若惊。 过去嫌剪视频麻烦费时，有关视频的工作她一概不接, 齐梅的课都是划水过的, 自认为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因此夏眠找到她的时候，她既诧异又犹豫。 恰好那天她刚刚分手，前男友说了不少打击她的话，这让王梓萌有了一种冲动——走出舒适圈。 用擅长的手法, 去理解自己不擅长的事。 所以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同意。 换作从前，她肯定对此不屑一顾，认为拍视频是耽误了她的艺术创作天赋。 不久之后，三人在学校的咖啡厅里相遇。 齐梅今天穿了一条旗袍，暖白的针织衫披肩，坠着浅灰色流苏，优雅得仿佛旧时代的贵妇人。 便是夏眠心里再别扭，也有一瞬间被惊艷到，也终于意识到许星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从何而来。 母亲如此，难怪孩子会这么优秀。 看了她们准备的剧本，齐梅温柔地笑了笑，问道：「剧本是谁负责的？」 夏眠主动道：「大部分是梓萌写的。」 「是夏眠写的大纲，我在她大纲的基础上进行扩写。」王梓萌说。 齐梅微笑道：「你们的想法很有新意，构思也很有特色。」 听见这句话，夏眠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这句话往往只是一个开始。 果不出其然，齐梅看向了夏眠，「一个好作品，往往既有内涵，又有外延。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不论在什么时代，都能找到与之相符的价值观。」 「你们的想法是好的，这无可否认。但是，我所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故事。」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有些怔愣。 齐梅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应该给这个故事赋予什么样的外延呢？」 …… 漫长的交谈结束之后已是傍晚，夏眠与王梓萌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想法。 王梓萌取出电脑，率先表示自己要改稿子，直接留在了咖啡厅，没有走。 夏眠走到楼下，眼睛仍盯着手机屏幕，打开了与志愿者的聊天页面，发出了一条消息：【小姐姐，可以请你帮忙录一段唱腔吗？】 身后却传来齐梅的声音：「眠眠。」 「公事谈完了，」她的目光柔软，声音多了几分轻颤，「可以陪老师……聊一聊私事吗？」 事实上，夏眠很难拒绝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个母亲的哀求与期盼。 她看着那条许星榆发来的消息，终究是犹豫了。 【学长我晚上跟同学吃晚饭，商量一下作品的分工，你先忙叭，我们明天见～】 她看向齐梅，轻轻点头：「好。」 * 食堂。 周日食堂的人并不多，窗口开了一半，只有几张桌子坐了人。 江逸风和几个男生坐在一张桌子面前，肆意地聊天。 中午高中同学聚会，几个高中关系好的狐朋狗友听说他「出狱」，纷纷表示要他请客吃饭。 江逸风现在一个月只有两千生活费，卡里的钱又尽数赔给了那些同学，哪里出的起请客的钱，于是提出带他们来参观s大。 狐朋狗友们自然欣然同意。 第110页 他们大多都是没考上大学，或者干脆没参加高考的。江逸风虽然走了层层关系，但好歹上的是一流名校，学校光荣榜榜上有名，令人十分艷羡。 便是请客吃食堂，他们也没想太多，根本不会想到江逸风现在的处境已经十分窘迫。 饭桌上，江逸风说起自己这两年的把妹经歷，收穫一众崇拜的目光，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他还没有被没收信用卡，是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江逸风瞳孔一窒，发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无他，这几天许星榆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人。 他特意跑了这个校区几次，想要查证夏眠和许星榆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始终没有蹲到人。 没想到这回居然在食堂遇见，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那种吹嘘的得意感还在心头，想着自己身边都是好哥们，江逸风的底气硬了许多，当即起身，道：「等我一下，我要去找个人。」 他直接来到了许星榆的饭桌前，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许星榆微微抬眸，淡淡地看着他。 「食堂是公共场合，」他道，「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江逸风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逗笑：「什么闹事？老子是来解决私人恩怨的。许星榆，就他妈是你抢了老子女朋友吧？」 许星榆皱眉：「针对这件事，一个月前的论坛已经有解释了。你既然可以发帖子，也可以看见别人的帖子吧？」 江逸风的脸都青了几分。 帖子是他找人发的，他只是偷偷跟了几帖，想着反正是匿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许星榆是怎么知道的？ 他更气许星榆轻描淡写的态度。 他都愤怒成这样了，许星榆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依然十分温润。 「许星榆，」江逸风忽然平静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端着，你不累吗？」 「一个男的装成这样，戏比女人还多，就你这种人，除了捡别人的破鞋，还有什么出息？」 「要不是因为赌约，你他妈以为老子看得上夏眠？别在老子面前得意，我兄弟都在那边坐着——」 许星榆的目光冷了几分。 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深邃如墨色，浮起晦暗不明的情绪。 「你很高尚吗，」许星榆的嗓音低哑，「被包庇的诈骗犯？」 他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江逸风心底的一根刺，当时差点被举报到学校，还是江父花了大价钱才摆平—— 不知是谁说了句「能动手就别逼逼」，心下一股冲动涌上来，江逸风撩起了衣袖，一拳挥了出去。 挥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扣住他手腕的人五指瘦削修长，却有着说不出的力量感。 江逸风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见许星榆伸出手，摘下了他的黑框眼镜。 许星榆惯来是戴着眼镜的，斯文书卷气，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只是摘下眼镜之后，桃花眼的轮廓便完全勾勒出来，眼尾微微上挑，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侵略感。 「咔嚓」一声。 是手腕被强行扭动的声音。 一股剧痛袭来，江逸风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差点痛唿出声。 「你说得对，」许星榆笑了笑，嗓音温和，眼底却不见温度，「有些私人恩怨，是该趁早解决。」 * 幽静偏僻的林荫小径，夏眠与齐梅并肩走着。 「星榆他小时候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因此很是沉默寡言，看谁都高傲，像个小霸王，」提起这些往事，齐梅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眠眠，你知道星榆是什么意思吗？我查了很久的字典才选定这个词。我很喜欢这两个字。」 夏眠始终充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饶是如此，心也忍不住浮想联翩。 齐梅描述的画面很生动，她恍惚间能勾勒出画面，一个高傲冷漠的小男孩，说话十分傲娇，想想就很可爱。 「离他而去，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齐梅长嘆一声，「回到s城的那几年，我日夜在梦魇中度过，一闭眼就是星榆哭着求我不要离开时的模样……」 这是齐梅心头的一根刺，也是许星榆终生的阴影。 夏眠无法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有些错误，是永远不能原谅的。即使时间可以抚平伤痛，却无法消除疤痕。 口袋里忽然传来手机的提示音，显示电量不足。 夏眠轻触屏幕，却意外地发现，满屏幕都是未接来电。 一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片刻，夏眠同齐梅说了声抱歉，拨了回去。 对面几乎是秒接通。 食堂乱闹闹的一片，人群围了一圈，王梓萌后退几步，拔高了嗓门，努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清楚一些：「夏眠，我是王梓萌，你现在在哪？」 「我在宿舍楼这边，」夏眠道，「怎么了？」 下午喝过咖啡吃了甜点，夏眠没有多少吃晚饭的欲望，准备先回宿舍，晚点饿了再吃个宵夜，因此直接走了去西区的路。 奇怪的是，她与王梓萌并未交换电话号码，也许她是在新媒体群里找到的？什么急事要到打电话的程度？ 「你快过来！」电话里传来王梓萌急匆匆的声音，「你男朋友跟江逸风打起来了！」 第111页 夏眠愣住。 谁？ 许星榆，和江逸风？ 她几乎先入为主地想——许星榆脾气好，不会打架，肯定是江逸风过来找他的麻烦。 她连忙问：「你在哪里？我男朋友怎么样了？我马上过去！」 江逸风这个人渣…… 王梓萌想起刚刚匆匆一瞥的画面，忽然沉默了。 许星榆有没有事她不太清楚，但她刚刚好像听见江逸风的猪叫了？ 第49章 套路第四十九天 那个给她写信的人…… 夏眠几乎连走带跑, 赶到了食堂。 齐梅穿了旗袍行动不便，走得稍微慢一些。 问起事情的始末，夏眠有点犹豫。只是想到一来她是许星榆的生母, 应该有知情权，二来她是学校的老师，说不定能帮上忙, 因此告诉了她。 齐梅十分焦急，让夏眠先去现场，她则去打了个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 夏眠赶到食堂时, 里面闹哄哄的一片，十几个人围在一起，中间的人赫然是江逸风与许星榆。 奇怪的是，人虽然有不少, 却始终跟他俩保持了一段距离, 没有人围上去。 江逸风半跪在地上, 捂着脸，嗓音嘶哑：「许星榆, 你知道你在抢别人女朋友吗？你他妈要不要脸——」 这个江逸风！ 夏眠脸色骤变，一句「我们早就分手了」还没有喊出口, 画面骤然发生了变化。 先前还挺直嵴背的江逸风，宛如孱弱的小鸡崽一般, 被按在了地上。 夏眠：「……？」 许星榆的膝盖抵着江逸风的腰腹, 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与他的脸只有咫尺之距。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对，我喜欢她很久了。」 没料到他这么说，夏眠愣了一下, 连唿吸都轻了几分。 随后便看见许星榆笑了。 他的笑容惯来是温和的，如春风一般。也许是没有戴眼镜的缘故，这个笑容里多了几分恣意与轻佻，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垂眸看向江逸风： 「不服？」 「再打一架？」 围观的人又默默后退了几步。 夏眠：「…………」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僵硬地转过头，是王梓萌站在她身后，颇为兴味地挑了下眉。 「看不出来啊夏眠，你男朋友还挺帅的嘛。」 夏眠心情复杂，说不出话。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恍惚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是她记忆里温柔耐心的许星榆学长？ 不是江逸风欺负他，是他打江逸风？ 她觉得肯定是她来食堂的方式不对。 也许她该回到刚刚的位置，再来一遍……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跟你男朋友了。」王梓萌忽然说道。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心情似乎很好，甚至为此多解释了一句，「我跟江逸风是高中同学，那个人渣的好朋友高中骗过我姐妹感情，害得我姐妹确诊抑郁症休学半年。你看他身边那几个，就是他那个人渣圈，你男朋友打得太好了，等下记得帮我谢谢他。」 夏眠：「……」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好。」 看热闹的人已经渐渐散了，几个陌生的男生手忙脚乱地把江逸风扶起来，只是在面对许星榆时，眼神仍有些畏缩，仿佛见到了天敌。 此刻的江逸风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富二代模样，半边脸高高肿起，头髮乱如鸟巢，手腕处还多了些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回想起方才许星榆动手时的狠劲，到嘴边的狠话又说不出口了，只能支吾地吐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夏眠？」 听见他的话，许星榆也怔了一下，扶眼镜的动作微微一顿。 没想到自己被一眼看见，夏眠也不好一直干站着，快步走了过来。 虽然三观有点颠覆，但她依然挽住了许星榆的胳膊，拦在他面前，警惕地看着江逸风，「江逸风，你没事跑到我们校区来做什么？你知道在学校打架斗殴要记处分吗？」 江逸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记处分？谁打谁你看不出来？」 许星榆平静地摘下了眼镜，放在夏眠的手心。 「我的眼镜被踩坏了，」他的语气温吞，「眠眠，我近视四百度，看不清路，可以扶我一下吗？」 夏眠：「……好。」 * 江逸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齐梅带着几个保卫科的老师出现，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久之后，一行人聚在了医务室。 江逸风那行人起初还十分嚣张，一口咬定是许星榆先动的手，齐梅冷着脸反问他们：「你们的学生卡在哪里？」 那行人瞬间就沉默了。 别说他们不是s大的学生，有人连大学都没有上，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许星榆撩起袖子，任由医护人员帮他处理伤口。 他的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嘴角也带了点伤。 许星榆的肤色本就偏白，一点伤口便显得尤为突兀。尤其是那道覆盖在小臂上的伤口，完全破坏了整体线条的流畅性，看得夏眠心疼极了。 自从看见齐梅来食堂的那一刻起，许星榆便显得有些沉默。来医务室的路上，他始终牵着夏眠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112页 人是夏眠带来的，她本就该负这个责任。再加上这件事大概率因她而起，便令她更内疚。 这一刻，她更庆幸是许星榆崩了人设，还有还手之力。不然就冲着江逸风带这群人来找他麻烦的架势，若他真是那个柔弱的许学长，这该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她焦急地在许星榆面前走来走去，听见江逸风还在争辩，没忍住开了口：「你们是当老师们都没有判断能力吗？」 「一群人被我男朋友压着打不还手，你们是有多好心，为了送我男朋友一个处分，还千里迢迢跑学校一趟？」 听了她的话，便是许星榆的眼里也染上几分笑意：「眠眠。」 「确实是我打了他们，我很抱歉，这些医药费可以由我来承担。」 听见许星榆温和的话，齐梅神色更冷，从座位上站起来，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凌厉的声响，「食堂有监控，我们会查明真相。」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神圣之地，不是你们胡作非为的地方。擅自带外校人进校门殴打本校学生这种恶劣行为，学校不会容忍下去。」 这几乎是把心完全偏到了许星榆的身上。 一听见有监控，江逸风那群人的脸都白了。 「老师，真的不是我们的错。是江逸风说要请我们吃饭，这才把我们带到学校食堂的……」 「而且一开始也不是我们说要去打他，我们过来的时候江逸风已经动手了，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样。但夏眠不认为江逸风值得同情。若不是她把齐老师带了过来，谁知道这件事学校会怎么处理呢？ 要是能查明真相倒还好。若江逸风带着人一口咬定是许星榆先动的手，给了他处分怎么办？ 许星榆的履歷优秀干净，却突然多出一个处分，往后所有的奖学金、推荐资格清零，光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夏眠失望地想，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江逸风？看清他的真面目之后，多跟他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噁心。 也不知齐梅做了什么，连副校长都亲自过来了。 这位副校长，江逸风前几天还见过。 他父亲亲自带着他去赔礼道歉，道歉的对象正是这位副校长。 只是此刻，在他父亲面前颇为高傲的副校长完全换了个人，不仅大晚上跑学校来处理这件事，对齐梅说话的语气还十分客气：「齐老师放心，这件事学校一定会给出交代，还无辜的学生一个清白。」 齐梅的神色依然冷淡，反问道：「这种品行恶劣的学生，你们当初是怎么招进来的？」 副校长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这……如果他确实违纪，我们会根据校规来处理。」 他与江父有私交，先前江父来打过招唿，因此对江逸风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两天还有学生举报他，邮件里写了些什么他还没细看，准备等过几天煳弄过去。 哪知道今天又出了事，撞上的还是齐梅。 齐家在业界颇有声誉，副校长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看来，他要把那封邮件给翻出来，好好看看到底写了些什么了…… 相对于江逸风，许星榆只是轻伤，很快就处理好了。 他放下衣袖，礼貌道谢。 见夏眠还挽着他，齐梅便让他先去校外配眼镜。许星榆笑了笑，开口道：「谢谢齐老师。」 一句客气疏离的「齐老师」，令齐梅的眼睛又是一酸。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对这件事见怪不怪，平静得不似常人。让齐梅很难不多想，她的前夫肯定不会照顾许星榆，也许许星榆年少时期，曾不止一次遇到过类似的事…… 可当时，却没有一个齐老师站在他身边。 夏眠的心情也有点紧张。 等离开了医务室，她才鼓起勇气，小声道：「学长……对不起，是我把齐老师叫过来的。」 许星榆摸了摸她柔软的长髮，「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不是齐老师，也许我现在已经被带去保卫科问话了。」 夏眠摇了摇头。 许星榆明明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好吧，」许星榆轻嘆一声，「比起她，我更关注的是你的心情。」 「诶？」 他的脸上难得有几分窘迫之色：「刚刚……吓到你了吗？」 夏眠心想这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世界观有点混乱。 而且刚刚往医务室走了一趟，她的看法已经改变了。她觉得这样的许星榆也很好。 许星榆自嘲一笑，「星榆。从前我时常在想，也许我配不上这个美好的名字。」 晚上散步的时候，齐梅也提过，这个名字是个词语，她精心挑选了很久。 所以星榆……究竟是什么意思？ 趁着许星榆不注意，夏眠悄悄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星榆】。 第一条就是百度百科的介绍。 【榆荚形似钱，色白成串，因以「星榆」形容繁星。】 夏眠安静了一瞬。 ——高中时期，那个给她写信的人，就叫「繁星」。 第50章 套路第五十天 喊他的名字 夏眠的思绪纷乱, 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繁星。 为什么星榆是繁星的意思？ 许星榆是繁星吗？ 第113页 那个陪她度过最艰难的高中时期，却又如同一片下落的梧桐叶一般，骤然消失在了她生命里的人。 他说过他要考s大。 可是…… 可是夏眠不敢问。 万一许星榆不是繁星, 那就尴尬了。 然后许星榆还会知道，她高中有个暗恋对象，是初恋, 至今还记得。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好。 如果夏眠自己发现许星榆的生命中有过这样一个人，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她依然会觉得不开心。 何况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许星榆现在的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就算问，也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学校门口的商业广场就有眼镜店, 老闆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新眼镜便配好了。 只是这一次，许星榆没有选择他之前的黑框款, 而是选了细细的金丝边。 夏眠也呆了一下。 金边眼镜与黑框眼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换上眼镜后, 桃花眼的轮廓更深更狭长，有种说不出的温雅与斯文感。 不对。 之前也是斯文, 是那种三好学生式的斯文，如今则多了一点说不出的味道。 再加上他前不久跟江逸风动过手…… 夏眠抿抿唇,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在许星榆的身边，却忽然听他说道：「眠眠。」 「我想, 」许星榆垂下眼, 声音低了几分，「再不做点什么，我们就要产生感情危机了。」 夏眠自然而然地反驳：「怎么可能——」 他轻声道：「但你不理我。」 夏眠微微一愣。 怎么还听出了一点委屈。 却见许星榆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 温热的指腹碾过她的唇。 一个很温柔的动作。 只是，许是因为商业广场空无一人，夜里的风也过与安静了些，一个很小的动作，在朦胧的夜色下，也多了几分旖旎与暧昧感。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唿吸清浅，清新的柠檬薄荷味与夏眠交错。 夏眠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微微咬唇，预料之中的吻却没有落下来。 头顶上传来湿濡的触感。 「如果，」夏眠听见他道，「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完美，你会觉得失望吗？」 这一刻，夏眠清晰地意识到——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缺乏安全感。 因为许星榆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那个患得患失的人，一直都是许星榆啊。 浓浓的内疚感涌上脑海，夏眠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学长。」 她的脸有点烫，掩盖在旖旎的夜色下，灯光明灭，声音也是朦胧的：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身上有某个闪光点，而是因为这些特性，构成了一个独特的你。」 「熟悉的也好，不熟悉的也罢，那些都是你。」 「就像我一样……父母眼里的我和朋友眼里的我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表现，可那都是夏眠呀。」 夏眠的声音一顿，这一刻，好像想起了那段与江逸风在一起的时间。 因为想获得江逸风的喜欢，所以费尽心思，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怎么改变，终究无法成为那个理想中的人。 因为……江逸风根本就不喜欢她啊。 但是，夏眠想，是不一样的。 许星榆和江逸风，是不一样的。 后颈传来一点热意，是许星榆的手穿过她的发，落在颈部裸.露的肌肤上，轻轻地捏了捏。 阵阵战慄感传来，夏眠的腿一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幸好夜色够沉，学长看不见她的脸……也不对，她那么容易脸红，学长肯定猜到了。 她听见许星榆忽然开口：「有点后悔。」 夏眠：「诶？」 他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下掩映着晦暗不明的深黑，「应该在去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问你要联繫方式。」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被江逸风追到，他也不用多等这一年。 一想到「初恋」这么美好的词被江逸风这个人渣污染，许星榆觉得，今晚还是下手轻了。 至少该把他打到人事不省，说不出一句侮辱性的话。 他小心翼翼，捧在心上守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干净如白纸，明媚如夏日的阳光，却不小心沾上了污渍。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也足够让人觉得噁心。 夏眠红着脸，脑海中浮现他所描述的场景。 如果那一天，在那个下大雨的夜晚，她没有跑掉的话…… 也许也要不到。 那么尴尬，她肯定会拒绝的。 也不会因为种种原因喜欢上许星榆。 所以一切都来得恰到好处，这枚石子在命运的轨迹上掷出完美的抛物线，最后落入心湖，泛起一圈圈漂亮的涟漪。 于是她说道：「现在也刚刚好呀。」 许星榆笑道：「嗯。」 他低下头，冰凉的金属镜框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异样的触感让夏眠瑟缩一瞬，却又被安抚似的再次搂进怀里。 他的唇再次落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唇上。 像一片小小的羽毛。 第114页 缓慢地顺着耳垂往上撩，在心上泛起痒意时，逐步加大力度，扫过她敏感的神经，侵占她的意识。 「换个称唿，」他轻笑道，「喊我的名字，可以么？」 脸上温度升高，夏眠的声音低弱蚊吶：「星……」 「星榆。」 她想，这个名字起得确实很好。 许星榆不是独自闪耀的清冷孤月，而是铺满天空的繁星。 如春风细雨一般，温柔无声，悄无声息地温暖她的全世界。 * 没过几天，学校对事件的调查结果就公示出来了。 许星榆正当防卫，未违反校规，江逸风则因为挑起斗殴事件被处分。 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过了不久，有人在学校门口拉起横幅，指责江逸风品行不当，要求校方开除江逸风。 夏眠寝室里也在讨论这件事。 方莉跟校级学生会那些人关系不错，奔走在吃瓜第一线。夏眠刚拍完素材回来，就被她拉了过去，三个人凑在一张书桌前，听她神秘兮兮地开口：「夏眠，你知道那个渣男摊上什么事了吗？」 「我也是在匿名论坛上看的。就是之前江逸风乱搞，在网上谈恋爱，跟人女孩子奔现，把她搞怀孕了就玩失踪。女孩子没钱做打胎手术，找他找不到人，一崩溃就告诉父母了。」 夏眠一脸骇然。 万姗姗也是直接「卧槽」一声，「这还有没有下限了？」 方莉耸了耸肩，语气颇为幸灾乐祸，「据说女方家里有个律师亲戚，好像很厉害，要告江逸风弓虽女干，这事要是成了，他得直接进局子了吧？」 万姗姗道：「眠眠，你之前不是说江逸风有个出轨对象是网上认识的吗？」 夏眠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各种线索都对得上，基本可以猜出事情的脉络。 她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出轨，谁知道江逸风的行为依然刷新了她的下限，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当初敢做出这种事情，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万姗姗还是有点狐疑：「他家不是很有钱吗？这不得动用点关系？」 方莉把帖子展示给她们看：「你们看这个。」 【补个瓜。男主角是xx集团的太子爷吗？他们家快破产了吧。[图片][图片][图片]】 配的是中国裁判文书网的截图，内容相差不大，基本都是各种财产无法执行到位的裁定书。 楼下一片直唿「层主牛逼」的。 很快就有网友解码，他是上一个火爆论坛帖子的男主角，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吃瓜。 这会儿众说纷纭，发什么帖子的都有。有曝光江逸风高中往事的，有被江逸风坑过上来吐槽他的，再刷新一下，又有新的帖子冒了出来。 【表示人在校门口，好像看见男主角了。[图片]】 图很模煳，一张黑色的轿车，男生被几个人压着，双手反剪到身后，看起来颇为狼狈。 只是层主抖了个机灵，给照片p了几个字——【铁窗泪，懂？】 这张图很快就传遍了论坛，满屏幕都是哈哈哈。 夏眠的心倒是比想像中的平静很多，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想，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这个人了。 这一回，学校的办事效率高到出人意料，很快公布了江逸风被开除的消息。 这是信息公开，他的名字、专业班级学院学号被贴到了各个食堂楼下的公示栏，所有人都看得见。 虽然没有具体说明到底违反了哪条校规，但现在信息传播迅速，该有的瓜大家了解得一个不少，只能说比社死还要社死。 彼时夏眠与王梓萌二人经过齐梅的指点以及多次讨论后，终于敲定了最终版本，开始配音配乐，制作封面海报。 这部时长八分钟的微电影，叫做《灰烬之花》。 歷史洪流滚滚向前，如同一场大火，将无数曾经辉煌灿烂的文明夷为平地，独留废墟供人回忆。 却有文明冲破废墟泥沼，开出小小的花朵。 像是大火燃尽之后，伸手触碰的余温。 第51章 套路第五十一天 跟我回家吗 十二月, 经过多次精修，《灰烬之花》最终定稿，交到了大赛主办方的邮箱里。 王梓萌设计的封面整体採取暗色调, 由梧桐叶、香樟树、工尺谱手稿与堂名灯担组成，宛如废墟之上的鲜亮色彩。 开头是一段阴雨。 淅淅沥沥的雨，映照着江南漫长的深秋时节。行人撑着一把漆黑的长柄伞走过雨中, 镜头拉近，她抬起脚，踩住了一片梧桐叶。 几不可闻的「咔嚓」一声。 画面忽然定格，悠扬的长笛声响起, 轻而缓的女声低吟浅唱：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 镜头渐渐推远，漆黑缓慢笼罩，一行行白字跃入画面： 【歷史像一堆灰烬, 但灰烬深处可能还有余温。】 【我们要伸出手, 去触摸灰烬的余温。】 …… 电影採取双线并行的模式。王梓萌与夏眠分别饰演两个主人公, 一个走在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一个穿行于白墙碧瓦的古街小巷。 从偶遇、到探索、到获得, 电影渐转入高.潮时，bgm随之响起： 「世间种种, 情有独钟， 第115页 皆是剎那, 心弦被拨弄, 余生都为，那片刻花月相逢。 …… 又何来许多，有缘无份？ 只看谁愿，奋不顾身； 我自值得, 你舍红尘，跋涉晨昏。」 * 一月一号，夏眠在官方号上更新了一个视频。 是她梳着双挂髻，换上山茶红的披袄马面裙，在古镇前跳了一首古风歌，叫做《美人灯》。 素材是准备大赛那会儿拍的，剩下了一些与微电影色调不符的画面，全部都剪进了这个跳舞视频里。 这是那位志愿者小姐姐推荐的歌，整体调子轻松愉快，与他们的主题也颇为契合。中途有几句戏腔唱段，她还帮忙用崑曲录了一遍。不过曲风与他们拍摄的微电影不同，最后没有作为电影bgm，但很适合跳舞。 河面上漂浮着莲花灯，将夜色织成灿金的缎带。夏眠站在桥边，对着镜头灿烂一笑。 视频介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_^】。 于是弹幕清一色的【眠眠过年好】。 【今年眠眠会跟我回家吗？】 【老婆，我爸妈说他们想见见你。】 看到这些弹幕的时候已是夜晚，夏眠和许星榆一起从图书馆里走出来，走向食堂。 今年的新年来得稍微早一些，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两周了。这段时间夏眠为了拍视频东奔西跑，专业课上得有些漫不经心，全靠现在来恶补。 当初有多么自在，期末考试就有多么痛苦。 不过，一看见许星榆拿出来的那一堆厚厚的书，夏眠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第n次感嘆，还好她不用学数学。 两个人找了处位置坐下，许星榆低头看了几眼手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眠眠，你知道网友都想带你回家么？」 夏眠瞬间安静。 「他们都是开玩笑的，」她打着哈哈，「人上了网就容易口嗨嘛……」 许星榆便把手机递给她。 是她视频的评论区，热评第一是【点赞多少各位姐夫把眠眠带回家的概率就有多大】，在一众【这孩子打小就会说话】的夸赞声里，许星榆的回覆显得格外突兀： 【她有男朋友。】 这条回復被贊上了热门。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真的假的啊？她男朋友是谁？】 然后又看见许星榆回覆：【是我。】 于是一本正经八卦的画风又变了，大家纷纷回復他【多喝点蜂蜜水，醒醒酒】【但凡多几粒花生米也不会醉成这样】【人在眠眠被窝里，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夏眠：「……」 网友们太热情，以至于说真话都没人听了。 忽然觉得学长可怜又……可爱。 明明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相信，还一本正经地跟人辩论了这么久。 「所以眠眠，」他支着下颌，委屈地问她，「你今年过年跟我回家么？」 还特别强调：「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过年还只有一个人在家？！ 夏眠想起许星榆的家庭，齐梅在s城这边，肯定不会回h市过年，至于他的父亲……许星榆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父亲，但可以想像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夏眠也不想逼他说出那段黑暗的往事。 这么一想，一个人过年，确实情有可原。 这就更可怜了。 夏眠脑一热，鬼使神差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学长，你跟我回家吧！」 虽然许星榆有纠正她的称唿，但她养成了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幸好许星榆不介意这些。 只要某些时刻喊对了就好。 听她这么一说，许星榆也微微一愣，桃花眼慢慢地弯了起来：「好。」 * 放寒假回家这一天，寒潮席捲了整个三角地区，气温急转直下，变成了负数。 夏眠托着行李箱，裹着羽绒服，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冬天的室外真是太难熬了。 她悄悄地看了身边的许星榆一眼。 她和许星榆之间，其实不存在什么「跟谁回家」的问题，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两家就在对门，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沖夏母对许星榆那个喜欢的劲，过年肯定要敲他家的门。 如果夏母知道无需敲门，许星榆已经被她拐回家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察觉到夏眠的目光，许星榆挑了挑眉，牵住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突如其来的暖意打了夏眠一个措手不及。 她错愣地看着许星榆，对方轻而缓地摩挲着她的手指，语气十分淡定：「别人有的，我们眠眠也要有。」 寻着他的目光，夏眠发现不远处也站着一对小情侣。 女方几乎黏在了男方的身上，嘟着嘴撒娇，两只手全揣在了他的口袋里。 许是她刚才盯着许星榆发呆，被他误解为羡慕那对小情侣了。 坦白来说，夏眠虽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被握住手之后，便不想松开了。 ……反正也不是她主动要求的。 室外寒风瑟瑟，她的脸上却泛起热意，被捂住的手也是滚烫的。 ……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 走出高铁站才刚过六点，窗外的天却已然全黑，路灯萧瑟，恍惚间宛如步入了深夜。 第116页 天空飘了一点冰凉，落在夏眠的鼻尖，又迅速融化，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伸手触碰，摸到了冰冰凉凉的液体。 夏眠起初以为是雨水，一句「冬天下雪最讨厌了」尚未说出口，许星榆却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眠眠，你看。」 路灯温暖的光芒下，飘下的晶莹呈现绒毛般的白色。 是雪。 下雪了。 没有一个南方人见到雪不会激动。 夏眠也不例外。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住飘落的那一小片晶莹，感受着细雪在掌心缓慢融化的过程。 和喜欢的人一起迎接一场雪，好像连空气都瀰漫着甜味。 「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在h市见过雪了，」她忍不住说道，「希望这场雪可以融化得慢一点。」 去年在s城倒是看了一场雪，只是那场雪下得太晚了，天气又冷，夏眠躲在被窝里赶公众号推文，没能来得及跟室友一起下楼看雪。 第二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片湿漉漉，一点白都看不见。 许星榆摸了摸她的头，道：「一定会的。」 夏眠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肯离开。 她站在路灯下，耐心地等待着雪逐步飘落，再将这一幕定格在手机镜头里。 小区楼下也很是热闹。 听说下了雪，家里有孩子的，纷纷拖家带口下来看雪，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群。 还有像夏眠和许星榆这样，拎着宽大行李箱回家的，风尘僕僕地走在路上。 夏眠的妈妈也打了个电话过来。 「眠眠，下高铁没？什么时候到家啊？」 「都在等你吃饭呢！」 「外面下雪了，天气冷，赶紧回来吧。」 夏眠连忙道：「我已经到小区楼下啦。」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夏母微顿，忽然说道，「小许跟你一起回来了吗？我还特意叮嘱他送你回家呢。」 夏眠：「？？？」 她妈妈还真叮嘱了许星榆照顾她啊。 夏眠偷偷瞥了身边的许星榆一眼，小声道：「他、他跟我在一起。」 不仅一起回家，现在她一只手还被人牵着呢。 当然，这种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哎，小许也在啊？那你赶紧把电话给他。」 夏母的语气瞬间变得热情起来，「一个学期没见了，妈妈要跟他说几句话。」 「妈，」夏眠不太好意思，「我快上电梯了，你有什么话当面说呀，干嘛还要打电话……」 「也是，」夏母道，「那你记得把人叫过来吃饭啊。人家特意送你回家，不得表示表示？」 夏眠：「……」 也许家长都对这种脾气好成绩好的学霸好感值很高。 她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 许星榆牵着她走进电梯，见她表情微妙，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夏眠如实道：「我妈喊你来我家吃饭。」 许星榆的脸上不见多少意外之色，只是笑了笑，意有所指：「看来跟你回家的路会很顺利。」 夏眠的脸上更烫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面前打开，夏母的身影闯入视线。夏眠慌忙松开手，与许星榆拉开距离。 妈妈怎么还在门口等他们啊啊啊！救命！ 夏母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语气有点怪异，「眠眠，你站这么远做什么？不乐意见到妈妈啊？」 夏眠干巴巴地说道：「没、没有……」 许星榆笑容温和：「她可能有点害羞。」 第52章 套路第五十二天 偷偷恋爱 他看起来一本正经, 实在很难把他跟刚才电梯里一直牵着她手的人联繫在一起。 自从那一次跟江逸风打架被夏眠撞见之后，许星榆在她面前就比之前放开许多，或者说, 变得更加生动、更加真实了。 她在心里悄悄地想，这样的学长，她也是喜欢的。 更喜欢了。 「见妈妈也害羞？这孩子打小就这样, 太内敛了，还得在大学里多多锻鍊，」夏母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快进来吃饭了。」 无意中扫到哪里, 她的目光一凝，咦，小许背后那个焦糖色格子包是她家闺女的包吧？才见过几面啊就帮她闺女背包，这孩子真是太体贴了。 夏母心里在想什么, 夏眠并不知道, 她只是慢吞吞地跟在夏母身后, 偷偷观察许星榆的表情。 上一次带许星榆回家是遗产意外，她原本没有这个打算, 但耐不住夏母的盛情邀请。 但这一次……这一次，她很想把他带到父母面前。 是光明正大的。 嗯……也不能说是光明正大,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爸妈解释呢。 她有点纠结。夏眠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夏母提这件事，而且现在说得太快的话, 万一以后出点什么事就尴尬了。 可是, 如果她一直压着不跟父母说，许星榆会不高兴吗？他肯定会失落的吧。明明什么都有了，却得不到那一层身份。 不知看见了什么，夏眠的表情忽然一僵。 等等, 她的背包是不是还在许星榆身上？ 完了完了，但愿妈妈不要说点什么…… 她的内心忐忑不已，一直没抬头。素来了解她的夏母狐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眠眠，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见到妈妈这么不高兴啊？」 第117页 一直在陪夏母聊天的许星榆也看了过来。 夏眠面无表情：「没有，我太高兴了，语无伦次。」 夏母气得哭笑不得，许星榆也微微勾了下唇。 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动了动唇，做出的口型落入夏眠眼里。 是——「放心」。 夏眠的心里一暖。 他总是这样。 无声而温柔地包容着她的为难与窘迫，从来不说一句反对的话。 明明是这么好的学长啊…… * 夏眠一家三口与许星榆再一次坐在了同一张饭桌前。 夏母嘴上说着嫌弃，却还是做了一桌子夏眠爱吃的菜，欢迎她回家。 夹了一筷子烤鸭，咬着酥软的脆皮，夏眠的鼻头有一点酸涩。 都多大的人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每一次回到家，都会有倦鸟归林的感觉，像是漂泊无定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心安之处。 有许星榆在这里，夏眠暂时处于「失宠」状态。 毕竟夏眠惯来不爱在餐桌上说话，也不怎么附和夏母。从前都是夏父夏母在说，现在许星榆来了，就变成他陪着两个人聊天了。 一张四面的桌子，夏父夏母坐在一侧，夏眠和许星榆则坐在对面的同一侧。 她抬起头，瞥了一眼许星榆的侧脸。 灯光将他的侧脸线条修饰得愈加清越，配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有一种说不出的斯文清隽感。 夏眠忍不住想，她男朋友可真好看啊。 难怪一向要求高的夏父夏母也对他赞不绝口。 听着三人的聊天，她忽然起了点微妙的心思，趁着几人不注意，悄悄把凳子往许星榆身边挪了挪。 动作并未发出太大的声响，便是有，夏父夏母也猜不到她想做什么，因此夏眠做得更加大胆。 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悄悄地放下了筷子，把手藏在桌下，勾住了许星榆的小臂。 对方正含笑与夏父聊起最近的基金市场，清润的声音微微一顿，最后若无其事地聊了下去，看上去平静而自然。 夏眠却蓦地红了脸。 许星榆的手逐渐向上挪，挣脱了她的束缚，最后忽然用力，捉住了她藏在桌下作乱的手，拢在掌心。 而后缓慢地分开她的手指，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 偏偏脸不红心不跳，神色自若地与她父母聊天，好似无事发生。 夏眠把头低了又低，仿佛在父母面前做坏事的小孩，心跳几乎跃出胸腔。 学长……真坏。 夏母率先注意到不对，微微挑了挑眉，「眠眠，你怎么不吃了？」 夏眠勐地回了神，触电般地收回手，慌乱地点了点头：「我、我在吃呢。」 便又听见夏母跟夏父感嘆，「我就说，情谊要相处出来嘛。我上次请小许来我们家吃饭，眠眠多抗拒啊，现在到好，一句话也不说，还跟小许夹菜呢。」 夏眠又羞又赧，她才没有给许星榆夹菜呢，是许星榆先动的筷子，妈妈明明在聊天，为什么可以注意到她这边…… 夏父乐呵呵地说道：「他们小时候就认识，长大以后熟悉起来也快。」 许星榆笑道：「嗯，我和学妹是好朋友。」 夏母闻言笑得更欢：「小许啊，你也知道，我们家就眠眠一个女儿，她一个人在外面读书，我总是不放心。现在好了，有你陪着她，我心里也有个安定。」 夏眠默默扒菜。 寻了空当，她忍不住瞪了许星榆一眼。 似嗔非嗔，有种说不出的俏皮。 许星榆轻轻地笑了笑。 * 吃完晚饭，夏眠和许星榆都提出要洗碗，被夏父夏母往客厅里推，不准他们动手，让他们好好坐着看电视。 刚刚做过坏事，此刻在面对许星榆时，夏眠有点心虚，于是默默地挪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看见放在沙发上那只焦糖格纹的双肩包，夏眠把头埋得更低，把包抱起，小声对许星榆道：「学长，我先回房间收拾下东西。」 许星榆温声道：「好。」 比起夏眠的慌乱，他才是淡定的演技派，便是夏眠也忍不住心生佩服。 和许星榆站在一起时，连多夏母一眼，她都觉得心中有鬼。因此在餐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 哪像许星榆，明明牵着她的手，却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 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夏眠快步走回了卧室，打开壁灯，熟悉而舒适的环境令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卧室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地板被重新打扫过，看起来明亮干净，桌面也擦得一尘不染。 夏眠第不知多少次感嘆，有妈妈真好。 把书包放在落地窗上，夏眠又在她的小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回去找许星榆。 门外传来轻而缓的叩击声。 夏眠跑去开门，发现她刚刚还在想的人赫然站在门口，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温柔的笑意： 「眠眠，你忘记拿水杯了。」 夏眠连声道谢，透过缝隙发现夏父夏母还在厨房之后，勾住许星榆的衣袖，把他拉了进来，快速反锁房门。 上锁的声音给了她充足的安全感，她靠着房门，终于松了口气。 「学长，」想起刚才餐桌上的一幕，她有点惊魂未定，「你刚刚……你刚刚吓死我了！」 第118页 许星榆微微挑眉：「敢做不敢当？」 夏眠：「……」 她就是小小地使了个坏，哪知道许星榆的胆子比她更大嘛。 等反应过来之后，夏眠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什么。 她把许星榆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独属于她的小小秘密基地，便是夏父也很少进来过，她却把许星榆拉了进来。 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许星榆只是笑着看着她。 「第一次进女孩子房间，」他道，「有点不太适应，介绍一下？」 她尚在窘迫，他已经主动递上了台阶。 像是一杯冬日的热可可浇在心头，甜蜜而温暖。 夏眠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好呀。」 卧室被漆成温馨而明亮的少女马卡龙色，墙灯是星星月亮的造型，拉上窗帘时，宛如握住整片星河。 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里，处处透露着女孩的小巧思。 许星榆的目光缓慢地从这些摆设上越过，唇始终微微弯着，耐心地听她说话。 就好似他已经陪伴在她身边，生活了许多年一样。 夏眠献宝似的拉开了她的一个抽屉。 「学长你看！」她指着那些分门别类摆好的材料，「这是我以前的滴胶工具，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个树脂摆件吗？就是我亲手做的！」 她从抽屉里抱出了一个帆布收纳盒，蓝紫双线绣着紫阳花，是她最喜欢的样式。 「还有这些，」夏眠道，「这些也是我做的。」 她把里面的东西一件又一件拿了出来。 摆件、挂饰、书籤，都是一些花花草草，洋甘菊、玫瑰、桔梗，各有各的漂亮。 收纳盒的最底部，放着一个透明的亚克力相框，里面是一片泛黄枯萎的梧桐落叶。 夏眠语气稍顿，没有拿出相框，只是若无其事地将那些作品收回，「就是这些啦。我以前很喜欢收集那些花花草草，总觉得枯萎了就丢太可惜了……」 许星榆的目光始终耐心地跟随着她，并未问出其他问题。 夏眠拉住他的手，朝门边走去，「爸妈他们应该收拾好了，我们出去吧……」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 男生的手越过她的头顶，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将她抵在了门后。 鼻尖尽是他身上的柠檬薄荷气息，如细雨般丝丝缕缕，轻易令人上瘾。 「我很高兴，」他说道，「可以分享你的生活。」 二人离得极近，夏眠清晰地看见他星眸里盛着的笑意，温柔地勾勒出她的身影。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下一刻，温暖的唇落了下来。 在她的家，她的卧室，令她心安的舒适区，她和喜欢的人在接吻。 心跳得飞快，甜蜜与喜悦直冲大脑，她踮起脚，笨拙地给出回应。 门外，夏父夏母的对话声突兀地响起： 「怎么没看见小许？他走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眠眠——咦，房门怎么上锁了？」 「咔嚓」一声，是门把锁转动，却无法拧开的声音。 第53章 套路第五十三天 星榆，繁星 怀里的人如受惊的兔子一般, 飞快地推开他，蹲下身，缩成小小一团。 夏眠捂着发烫的脸, 面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我在换衣服……」 门外的夏母仍是一脸狐疑。听她说在换衣服，也不好进来，嘀咕了几句就走了。 夏眠忍不住捶了许星榆一下。 「学长！」 「抱歉, 」许星榆忍着笑，安抚性地摸了摸她柔软的长髮，「眠眠，我保证, 在身份被承认之前，我不会乱来了。」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夏眠又是红了脸，声音低若蚊吶：「……知道啦。」 等她鼓起勇气, 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会让他等太久的。 * 这场意料之外的雪, 下了足足一夜。 早上起来时, 窗外已经被白茫茫的雪覆盖。从屋檐、车玻璃，再到小区楼下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 都可以看见一层洁白晶莹的细雪。 哪怕是周末，带毕业班的夏父还是早早就离开了家。 夏眠起床的时候, 夏母刚好准备上班，临走前叮嘱她：「今晚把小许叫过来, 我们一起包饺子。」 ……妈妈对邻居还是这么热情。 夏眠乖乖点头。 吃完早饭, 夏眠本想去睡个回笼觉，只是看见窗外的雪景时，又有些不舍。 现在不下去看看，等到中午阳光旺盛的时候, 就看不见了。 夏眠本想给许星榆发个消息，门铃忽然被按响，她心心念念的人赫然站在门外。 她先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往电梯那瞥了一眼，又意识到夏母已经走远，这才忙不迭地把许星榆拉进来，嗔怪道：「学长你怎么不打个招唿呀……」 许星榆道：「我看见阿姨出门了。」 夏眠就更不好意思了。 有点做贼般的心虚，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感。 她把许星榆按在沙发上，这才说道：「我去换衣服！」 许星榆笑着点头。 夏眠很快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红毛衣，外套奶白色短款羽绒服，头上还戴了一个针织帽，顶端是毛绒球，看起来活力又俏皮，宛如冬日枝头的山茶花。 第119页 两个人并肩走出单元楼。 今天毕竟是周末，小区里很是热闹，草丛里有不少新堆的小小雪人。哪怕只是薄薄的一层雪，也足够让人欢喜。 夏眠牵着许星榆的手，对他说道：「学长，我妈妈喊你今晚来我家包饺子。」 许星榆问：「那中午呢？」 夏眠懵了一下：「……嗯？」 「中午，」他的眼睛弯弯，「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夏父夏母都不在家，夏眠本来准备点个外卖凑合一顿，只是听见许星榆的话，又可耻地心动了。 学长居然会做饭？……不对，会做饭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夏眠也会，就是味道一言难尽。 不过，他主动邀请她，说明做饭水平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见夏眠并未说话，许星榆便补充道：「我一个人生活很久了，一直是自己做饭，我觉得我厨艺还可以。」 夏眠的心又动了一下。 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坐上了前往超市的公交车。 当许星榆推着购物车，温声细语地问她要不要吃这道菜时，夏眠忽然有了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许久的错觉。 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小夫妻一样。 挑好了菜之后，许星榆又把购物车推到了糖果区，拿走了一盒巧克力。 事实上，不过是因为刚刚路过的时候，夏眠的目光在糖果区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钟而已。 她站在许星榆的身后，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流淌的都是暖意。 不久之后，二人回到了小区。 临近饭点，不少小孩子已经回了家，地上的积雪也被扫到两侧，很快化成一汪水，与土地融为一体。 楼下的小广场里，老人们还在聊天，气氛很是热闹。 夏眠二人在等电梯时，有位老太太恰好从电梯里出来，是楼上的住户，与夏眠做了许多年邻居，一看见她便笑弯了眼，「眠眠，放寒假了？」 夏眠点头道：「是呀。」 老太太看看夏眠，又看看拎着一个大购物袋的许星榆，脸上笑开了花，「把男朋友也带回家啦？」 夏眠红了脸，挽住许星榆的手，小声道：「嗯……是我男朋友。」 老太太笑笑，夸了句「小伙子长得真俊」，很快便离开了。 她走之后，许星榆摸了摸夏眠的头，有意逗她：「我还以为还是学长。」 「才没有呢。」 夏眠轻声反驳。 她只是在爸妈面前有点犹豫……总觉得，如果跟爸妈承认了许星榆的身份，就好像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一样。 哪怕上一段失败的恋情已经过去许久，在她心里依然留下了一段不小的阴影。 真的可以吗？ 她和许星榆真的可以一直走下去吗？ 万一…… 万一他像多年前突然失踪的繁星一样，像人品曝光前后判若两人的江逸风一样，她该怎么办？ 两人越是亲密，这个问题对夏眠就越是困扰。尤其是在父母面前，那句话明明就在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夏眠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出了电梯。 身边的许星榆似乎并未看出她内心的细微变化，神色如常地为她推开门，拿来了一双拖鞋。 粉粉嫩嫩的毛绒拖鞋，还有一对兔子耳朵，既温暖又可爱。 夏眠一眼就喜欢上了，对拖鞋毛茸茸的手感爱不释手，「这双拖鞋好可爱！」 她摸到了拖鞋的吊牌。 心细如他，买好之后放在鞋柜，并未摘吊牌，让她连「学长为什么会买这双拖鞋」的提问都省去了。 许星榆取来剪刀，替她将吊牌剪去，这才将拖鞋递给她，「喜欢就好。我去做饭，参观一下我家？」 夏眠连忙点头。 昨天才带许星榆去了她的卧室，此刻她对许星榆的卧室也充满了好奇。 这个家是现代简约式装修，白蓝灰三个色调，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如许星榆给人的感觉般温柔干净。 却有一点不同。 夏眠的家，客厅上挂着夏父亲手写的「家和万事兴」，电视机柜前摆放着一家三口的合照，阳台旁边的墙上还能看见胶水留下的痕迹，那里贴着夏眠幼时获得的奖状。 而许星榆的家，一切光洁如新，仿佛从未有人居住，显得孤寂又清冷。 宛如树梢的一捧霜雪，是寒冷的，也是孤傲的。 夏眠的心没来由的一酸。 她站在房门前，沉默许久，才缓慢地将门推开。 卧室给人的感觉与客厅是一样的。 干净的、整洁的，几乎看不见多少生活的气息。 他像过客，而不是这里的主人。 只是视线落在书桌上时，夏眠的目光才稍有停顿。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树脂摆件。 已经半枯萎的绣球花瓣，被永久地封存在透明的立方体里。 像是游走在时间裂缝中的旅人，拼命地与时间赛跑，将每一个美好的瞬间定格。 树脂摆件下，压着一本笔记本。 许星榆的字迹，夏眠其实看得不多，只是偶尔在图书馆的时候扫过几眼，只是他大多时候都在验算，满满一张纸都是字母与数字，叫人眼花缭乱。 那这本笔记本呢？ 第120页 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夏眠伸出手，翻开了一页。 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市场分析报告，落款是「s城大学数学与科学学院许星榆」。 他誊写得很认真，连表格都绘制得一丝不苟，夏眠这个外行人看不懂他在写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笔记实在漂亮，若放在高中，该是全班人手印一本的水平。 可正因如此，这样极具个人特色的字体与排版，只要看了一眼之后，便很难将其忘却。 夏眠捧着笔记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宛如凝固了一般。 是这份字迹。 她高三的时候，曾将繁星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复印了一份，裁剪下「s城大学」四个字，贴在了她的课桌右上角。 她甚至可以打开手机，从动态里翻出毕业时拍的照片，那张她与书桌的合影。 夏眠确实这么做了。 她找到了那张图片，把图片放大再放大，将图片上的字迹与笔记本的落款进行对比。 连写偏旁时连笔的习惯都是一样的。 这一刻，夏眠的心里百感交集，有一种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感觉。 原来，她找寻这么多年的答案，就藏在这里。 一直以来，都在她的身边，只要她推开对面的门。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要突然消失呢？ 抚摸着那枚透明的树脂摆件，夏眠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哭笑不得。 她一直在纠结的，藏在心底这么久的初恋，与唯一走入她心底的，居然是同一个人。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走出这扇门。 走进厨房的时候，许星榆繫着围裙，正在专心致志地切菜。 那双修长的手宛如有了神奇的魔力，将食材切成整齐而漂亮的长条。 看刀工就觉得他做饭很好吃。 似乎是听见了夏眠的脚步声，许星榆的动作一顿。 是夏眠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星榆，」她的声音闷闷的，「是繁星的意思，学长知道吗？」 第54章 套路第五十四天 落在心上的梧桐叶 许星榆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他拧开水龙头, 慢条斯理地洗手，而后转过身，用略带湿意的手捧起了夏眠的脸。 「冬天了, 」他说，「梧桐树的叶子掉光了。」 这一刻，夏眠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 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不让眼眶的晶莹落下来。 她珍藏了这么久的，美好的、梦幻的初恋，原来就在她的身边。 而她居然在犹豫, 要不要向父母承认他的身份。 「抱歉，」许星榆低下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我来晚了。」 「不晚的, 」怀里的姑娘哽咽着, 小声地反驳他, 「不晚的……」 明明一切都刚刚好。 许星榆笑了笑，忽然说道：「我不敢去找你。」 那些破碎的片段被串联成线, 他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最早，是一个富千金与穷小子的浪漫爱情。 心怀浪漫主义的齐梅, 不顾一切嫁给了他一无所有的父亲许明远，随他一起从繁华的s城, 搬到了他偏僻穷苦的故乡。 他们的孩子, 也就是许星榆出生之后，齐梅拿出了她的积蓄，在h市市区买了一套房，写下了许星榆的名字。 只是再美好的爱情, 都会有被时光消磨的那一刻。 从城市到农村的巨大落差感，丈夫婚前婚后的变化……他成熟又英俊，无数年轻的女生如飞蛾扑火般靠近他，最终禁不住诱惑，打破了那道底线。 最后他们离婚了。 伤心欲绝的齐梅永远地离开了这座城市，将抚养权留给了许明远。许明远则带着小他十岁的真爱女友，搬到了这套给许星榆准备的房子。 再次结婚，再次生子，许星榆成了这个家里最尴尬的存在——然后，他们开始计划，把许星榆赶出家门。 「那个下雨天，」许星榆摸了摸夏眠的脸，「你记得么？」 夏眠对初中的事几乎没有印象了。下雨的日子实在太多，她也不知道哪天更加重要，因此只是含煳地摇了摇头。 许星榆却笑了起来。 那个下雨天，是许星榆第一次听见他父亲与继母的计划。 内容太残忍、太骯脏，让他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空间里，于是他跑了出来。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夏夜傍晚。 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双干净的、明亮的手，穿透大雨，伸向了他。 是夏眠问他，要不要来他家吃饭。 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邻居小姑娘。 他被领进了夏家。 吃到了丰盛的晚餐，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开了空调，惬意地躲在被窝里。 带他回家的小姑娘吃过晚饭就回房间玩电脑了，再也没有出来。隔着一扇门，许星榆站在走廊里，看了她很久很久。 夏眠确实不记得这件事了。 之后许星榆偶尔也会来她家吃饭，只是她都在上学，几乎没有跟他见过面，只当是夏母喜欢他。 夏母待邻居向来热情。 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夏母见到许星榆之后，态度会如此热切。 许星榆道：「没关系。」 第121页 因为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许星榆初三这一年，父亲与继母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 他们拿着与齐梅离婚分到的财产，带着年幼的继弟，远赴临海的z市创业，把许星榆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初三、高一，他一直在学校住宿。他们搬空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不允许他回家。 生活虽然苦了些，但至少一切都有盼头。不用再听见他们的争吵，也不用再面对那个陌生又冷冰冰的环境。 他在全市最好的高中上学，那所高中与夏眠的学校仅仅只隔了一条街。 「原来你一直在我对面呀？」夏眠好奇极了，「那你怎么收到了我的信呢？」 许星榆笑而不答。 事实上，那并非一段很光彩的事。 升入高二之后，创业失败的父亲回到h市，再一次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们无法支付市区高昂的生活成本，要把唯一的累赘——许星榆，送到省北的寄宿学校。 因为他优异的成绩，这所学校承诺免他两年的学费与住宿费，并且给予生活补贴。 十六岁的许星榆，没有左右人生的权利。 他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许星榆没有上课。 他租了一套校服，来到了夏眠的学校。 他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 站在文学社有关「心愿漂流」活动的宣传海报前，他听见两个男生在聊天。 ——「你参加了这个活动吗？」 ——「嘿嘿嘿，我不仅参加了，还收到了明信片哦。你猜猜是谁寄给我的？」 ——「高一三班的夏眠，我偷偷注意她很久了，长得特别娇小可爱，真想认识一下。」 金钱、武力……许星榆动用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东西，得到了这张明信片。 命运不眷顾他，他就把命运偷过来。 他毕竟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害怕自己露出马脚，因此对个人身份一再隐瞒，连落款都没有用本名。 他一直藏得小心翼翼。 直到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 不上学的时候，他暂时居住在许明远的老家。 那天，他正在给夏眠回信，被突然闯入的许明远撞见。 许明远怒火中烧，以早恋影响高考为由，一把火将他珍藏的信烧了个干干净净，并且禁止他再给夏眠回信，还特意打电话给老师，让他们监督许星榆的动向。 许星榆只来得及写下一句话，匆忙将最后一封信寄出。 此后便与夏眠失去了联繫。 升入大一，他终于成年，与许明远打了一场漫长的官司。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 他获得了h市这套房子的所有权，也与许明远断绝了父子关系。 这场官司一直打到大一的暑假——许星榆动用了他所有的积蓄，将这套已经多年不曾居住的房子重新装修。 只要房子还在，他就可以找到夏眠。 想起自己与夏眠的约定，大二开学之后，许星榆报名了迎新志愿者。 他在门口守了两天，终于见到了夏眠。 可惜见得匆忙，连联繫方式都没有来得及留下。 许星榆想，等房子装修好，他可以以邻居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与她重新相遇。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江逸风浪漫告白夏眠的消息。 夏眠恋爱了。 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他说服自己，他把夏眠当邻居、妹妹、朋友，寻找她，只不过是为了遵守当年的约定，为了圆心里的执念，与她恋不恋爱关系不大。 许星榆依然可以在身后默默陪伴她。 可江逸风让他失望了。 他根本配不上夏眠。 这一刻，许星榆清晰地意识到，这种情感，叫做「喜欢」。 既然如此，他便自己来。 「没有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认为，就算没有这些过去，我依然会喜欢你，」他捧起她的脸，嗓音温和，「至于回忆，你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发现。」 「就是有点可惜，江逸风毁了你心目中初恋的美好印象……」 「学长。」 夏眠忽然出声。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其实……」 「其实在我心里，唯一承认的初恋，一直都是你。」 她的人生确实发生过意外。 轨迹偏移了一个小小的方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画上一个完美的圆。 许星榆也怔了怔。 「真好。」 漂亮的桃花眼上扬，是他笑了起来。 命运又眷顾了他一次。 …… 夜里，夏母下班，夏父放学，再加上夏眠、许星榆，四个人围在客厅里，热热闹闹地包饺子。 夏眠动手能力实在一言难尽，饺子的形状千奇百怪，夏母唾弃不已，最后都是许星榆帮忙动的手。 「就你这样子，以后谈了恋爱该怎么办？是我把你养得太娇了，」夏母唠叨着唠叨着，话题忽然上升了不少，语气十分头疼，「难道你谈恋爱还要带个学长当副手啊？」 夏父和许星榆都忍俊不禁。 夏眠也沉默了一下。 「那个，爸爸妈妈，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 「其实学长……就是我男朋友。」 第122页 这一回，换作夏父夏母沉默了。 夏父喃喃道：「我就说小许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夏母有点恨铁不成钢：「小许，你条件这么好，怎么就看上眠眠了呢！」 夏眠：？？？ 原来这就是亲妈吗？ * 三十夜晚，许星榆在夏家过了年。 难得放个假，夏父喝高了，一直拉着许星榆的手，说着「以后要对我们眠眠好一点」，仿佛不是谈恋爱，而是嫁女儿。 许星榆笑着道好。 夏眠忙着在群里抢红包。 不论她多大，在父母眼里依然是孩子，每年都会给压岁钱。 宿舍群与闺蜜群也很是热闹，聊得热火朝天，红包满天飞。 夏眠还收到了齐梅发来的红包。 她不敢收，受宠若惊地说了一大堆话，齐梅的回覆却颇为轻描淡写： 【收下吧，恭喜你和王梓萌的作品入围了，等开学老师请你们吃饭。】 【星榆在你身边吗？替我向他拜个年吧。】 【他从小就缺爱，这份爱我给不了他，也无法弥补，只希望以后你可以多爱他一点。】 …… h市又下了一整夜的雪。 大年初一，窗外被霜雪覆盖。 这场雪比上一次来得更大、更厚，一脚踩下，还可以看见深深浅浅的痕迹。 这一回，夏眠光明正大地挽着许星榆的手，去小区楼下看雪。 原来坦然面对是这种感觉。 其实根本不必遮遮掩掩。 她弯着眼，热情地向每一位认识的邻居拜年，还给小朋友准备了糖果，气氛其乐融融。 走着走着，两人又来到了梧桐树下。 冬日的梧桐树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不见一片落叶，看起来孤零零的，甚是可怜。 细雪覆盖梧桐树的枝头，仿佛洒下一层银霜。 阳光穿越枝桠，照在夏眠的脸上。 她忽然说：「真好呀。」 又是新的一年了。 看着梧桐树抽芽，生长，落叶，四季更迭，年復一年。 许星榆俯下身，温柔地将她垂落的鬓髮别至耳后。 额头相抵时，夏眠心念微动，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面前的人微微一僵，而后红了耳垂，温声道：「嗯。」 这个反应跟夏眠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她咬咬唇：「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许星榆笑了笑，说道：「我爱你。」 毫无徵兆地，他的话简短而直白，却胜过千言万语。 夏眠蓦地红了脸。 她抱住他，声音认真而坚定：「我也是。」 ——他的童年缺少信任与爱。此后，便由她来爱他。 ——像是那个秋日的午后，她拆开信封，拾起的那片梧桐叶。 ——落入土壤，也落在她的心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