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舍友观察记事》 第1页 《病态舍友观察记事》作者:灯泡的阴谋【完结】 文案: 在调查局的委託下,沈路前去酒吧打探消息,没想到却遇了个道德极端主义的高智商危险分子。 从危险分子手里侥倖逃脱后,沈路正想着该怎么将其举报归案,不料对方却是自己美貌如花(?)的新室友。 本想着要让这个室友原形毕露,没想到此人精于算计,一点可用的证据都没给他留下来。 生活艰难,人无排面,他这个没权没势卑微搞学术的犯罪学家就更没排面。 抵抗不了室友的美男计的他就更没排面! 自从搬到新家认识了秦丘,沈路每天都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可疑的室友主动自首??? * 食用须知: 1.世界架空,中西结合,法制架空,请勿对号入座。 2.全文大概只有犯罪学知识值得推敲。 3.据友人说本文极度硬核,知识输入频率远远高于感情发展频率,为吃糖而来的小可爱们辛苦了(抹泪 4.攻受都不是正常人,但攻的不正常尤其严重,他们的感情模式绝对不是普通人要的正常感情。 5.he,he,he!烂作者热衷于让所有看起来不可能在一起的cp成功结婚! 内容标籤: 爱情战争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路,秦丘 ┃ 配角:好多人 ┃ 其它:大家一起来学犯罪学(不是 一句话简介:我爱你,所以你什么时候去自首? 立意:爱是位于深渊底部的人的路标与救赎。 ———————————————————————— 第1章 第一章 凛冬将至,霜雪跋涉到松树顶端落了脚,强风肆虐之下,这些雪花迫不及待朝着风向滚落下去,在被冻得坚硬的土地上砸成一滩又一滩凌乱的雪泥。 松之森深处坐落着个以深灰色为主基调的巨大建筑,那是c国用以关押重大罪犯的顶级监狱,在冰雪的覆盖下,这座建筑便更令远观它的人心生寒意。 一辆黑色吉普在监狱门前停稳熄火,片刻后由副座的青年先行下了车,他面色忧虑地注视着厚重铁门内的建筑尖顶,这时便有雪花趁虚而入飞快钻入他的衣领,将他刺激得不禁一个哆嗦。 青年生着一头柔软的黑髮,细长的睫毛下一双棕色的眸子柔和而又纯净,面容相对c国这群金髮碧眼的老外显得有些稚嫩,但即便如此,刚从驾驶位上下来的白人警官还是对他保持了极佳的敬意。 「sean探员,接下来请跟我走,他十分钟前就已经被送往会面区等你了。」 白人警官话音刚落,监狱大门就如有自主意识般自外向内缓缓打开,被称为探员的沈路见状紧跟在警官身后进了门,厚实的靴底在皑皑白雪之上留下几串沉重的脚印。 花了五分钟徒步行过硕大的监狱操场,两人这才抵达了建筑内部,建筑里不知为何愣是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只有两人前行的脚步声迴荡在青年耳边,显得清脆却又刺耳。 转了几个弯,又穿过好几个迴廊,沈路终于在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国家监狱的会面区。 会面区内有个带着镣铐的黑髮男人在桌前静坐,听到青年推门的声音,男人便忽然抬头,原本淡漠不已的表情渐渐染上了一抹笑意。他凝视着在他对面坐定的沈路,蔚蓝的眸子里似有星辰闪烁:「你来了。」 「嗯,有什么要求你趁现在提,」沈路神色淡淡道,等了半晌却不见男人继续开口,便没忍住语气生硬地开始嘲讽,「怎么,一年一次的机会你提出让我来见你,总不能是就想跟我这么干坐着吧?」 秦丘并不介意青年的针锋相对,他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地问:「你在我的生气?」 「没,」沈路眉头挑了挑,「我犯得着跟您生什么气?」 「没有就好,」男人佯装没听出沈路口里的阴阳怪气,他眉眼弯弯地顺杆爬下来,「其实就算真的只是一起坐在这里,我也会觉得很高兴的。」 监狱服刑的一个月丝毫没蹉跎掉秦丘运筹帷幄般的从容气质,他的样貌本就绝色,那双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注视着沈路的时候,沈路仍是有种正在被其深爱着的错觉。 不过,秦丘的爱? 沈路垂眸掩下自己复杂的神色,以前他只以为男人的表白都别有目的,但如今对男人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却又有点儿想从这份沉重的感情逃离出去。 胡思乱想之间,他揣在兜里的左手不经意触碰到了冰凉的钥匙项鍊,一时间便又被新的思绪怔在了原地。 「不过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找你,」秦丘将青年的动摇尽收眼底,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想通了,让我帮你们办案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个微不足道的要求需要你们答应。」 终于提到正事了。 之前一年里对秦丘的了解令沈路心底警钟齐鸣,他直觉这个要求不会真像男人说的那样微不足道,便立即如临大敌地板直了身体:「什么要求?」 「很简单,」男人唇齿轻启,语气缱绻,「办案期间,我想要和你公费谈恋爱。」 沈路:「……」 在周围警官们变得八卦而震惊的注视下,沉默了数秒的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神色复杂地瞪着男人骂起来:「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第2页 * 时间回到一年之前的十月,那时的沈路还不是一名调查局探员,而是个在大学任教的犯罪学助教。 那个时候秦丘也还没被关进国家监狱,作为一个马上要成为沈路室友的陌生男人,沈路在从房东嘴里听说过秦丘的事之后,则觉得此人是有个有为青年、大有前途。 房东口中的秦丘长得不错还为人有礼,对方从名校硕士毕业后选择做了个悬疑作家,现今市面上销量火爆的小说《the tears of fire》就出自他的手笔。 沈路作为一个母胎单身至今的gay,理所当然对房东口里才貌俱佳的男人产生了少许幻想,联想到未来即将发生的室友间的会面,他便觉得又期待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搬进新房子的那天正下着那年第一场雪,刚从学校下班的沈路手忙脚乱,他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拖着个32英寸的行李箱,右肩和脑袋间还夹着个手机,跟远在另一个国家的母上大人唠着嗑:「妈您就别瞎操心我新室友了,房东说他人不错,我礼物都已经买好了,就等见面之后把东西送他呢。」 「你可别听说室友还行就放松了警惕,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电话另一头的女人痛心疾首地数落着,「别以为我没听人说啊,你之前那个白人室友趁你不在家,偷偷把客厅厨房里吃的用的都搬走了,连个要饭的碗都没给你剩下,要不是当时你卧室门锁着估计你房间也要被他给搬空!」 沈路忍不住在心里咬牙切齿,将自己那堆嘴大的朋友挨个儿骂了一遍。 谁他大爷的这么多事,连他东西被搬空的这种丑事都第一时间跟他妈说了啊! 「其实这事儿我早料到了,他平时交房租都拖拖沓沓的,所以我才早有准备锁了卧室门么,这回换了房子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新室友我还没见着,但房东说他是个忒厉害的作家,」沈路好不容易将手中的行李从车库拖到了别墅门前,疲惫不堪的他终于寻了个喘息的机会,歇了会儿后才伸出手解门上的指纹锁,与此同时还一边信口开河道,「这可是个又有文笔又有逻辑的奇才,他大脑里的知识将给世界做出多大贡献,怎么会觊觎我这个连买菜都不太会的人挑回来的长虫的菜,还有您来的时候给我挑的老干部青瓷碗吶。」 电话那边的女人闻言诡异地沉默了下:「你小子该不会在心里偷着乐吧,老干部碗被偷了还挺高兴的是不?」 「嗐,我哪敢对您不敬,您别多想,别多想,」沈路这时刚打开别墅门,视线不经意间往下一瞥,当即被门口深灰色的猫爪鞋垫给萌得虎躯一震,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用谄媚的语气安抚起他妈,「妈,我已经进屋了,要开始整理东西了,您要是没重要的事儿的话咱们以后再聊啊。」 电话挂断后沈路逃过一劫般松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刚下了班又得开始忙活,一口饭没吃却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心中顿时觉得自己异常苦逼。 转头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拖鞋穿上,随即沈路蹲下身,把自己所有外穿的鞋都提了出来挨个儿往鞋柜里放。 门前的雕花鞋柜一共分为四层,他新室友的鞋都在下面两层被整齐划一地摆着,柜子里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喷过香水,一点儿也闻不到鞋子的臭味,反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 沈路不禁感嘆起这个室友果然如房东所言一般作风良好,摆好鞋后他关上柜门站起身,这时恰好跟柜顶灰色桌毯上的一束小白花正好对上眼,便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手贱地薅了下人家花儿寥寥无几的花瓣。 做完这一切他将行李箱重新拉好,接着将其拖到扶梯前,正准备提着行李回自己房间却忽感一阵头皮发麻,一种正被人窥视着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多年沉浸于犯罪学的他顿时警惕起来,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四下探望,周围却并没什么人在偷窥自己,连在暗中偷偷观察自己的动物也一只都没有。 沈路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数秒后又试探性地朝楼梯上探出脑袋,轻声细语地唤道:「室友~我亲爱的室友~你在家吗?」 他的唿唤许久都没得到应答,甚至有回声隐隐传来,让他愈发觉得这栋小别墅有点像乡间的灵异鬼屋了。 自认无神论不说还又红又专的沈路拍了拍自己的脸,心说大概是自己刚才有些多疑,深吸一口气后便要抬腿上楼,才走两步又回忆起什么似的,将头向左一转盯准了鞋柜上的小白花,扯出个自认为邪魅无比的笑容,痞痞道:「放弃挣扎吧,即便我将你蹂.躏至此也是没人能出来救你的。」 小白花:「……」 放完狠话,沈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才拖着沉重无比的行李箱朝楼上一步一步挪过去。 楼上装饰的风格跟楼下的略有不同,地毯和摆件的颜色不再如楼下一样属于冷色调,而是完美融合了黄蓝绿三种颜色的使用,令这层用于居住的楼层看上去有点温馨。地毯的质地和形状倒是与楼下的相似,都是可爱的猫肉垫型,毛绒绒的。 虽说他不太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但从这些装饰看来,他的新室友应当是个审美不错又脾气温和的人,相处起来应该不难。 心中对自己的室友点评完毕,沈路提着行李正要进入位于右边的自己的房间,这时却忽然被墙上的装饰画吸引了视线——挂在他门边的赫然是艺术界巨匠克勒斯的作品《焚》的仿制品,灵动而抽象的蓝色火焰中似有人形,每个人型都在做出不同的伏拜动作,似在忏悔、又似在向谁祈求停止这苦痛的焚烤之刑。 第3页 沈路顿时乐了,看来他这新室友虽然性格温和,却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坚毅之人啊! 他顺势看向另一扇门,门边果然也挂着副装饰画,而画中内容是……章鱼哥和海绵宝宝? 沈路:「……」 恕他收回之前对这个新室友的评价!这两幅画说是风格迥异都算抬举了,他这室友不是毫无对室内搭配的鑑赏能力就一定是脑子有坑 --------------------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架空,c国体制是现实里东方国家和西方国家的结合,所以有的设定和现实里会不一样,要是体制有bug请谅解。 第2章 第二章 行李箱里的就只是便于携带的衣物和生活用品,还有一堆别的家具电器则在片刻后由搬家公司用货车运了过来。 当沈路忙完搬家事宜,时间便已在飞速流逝中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这时候他飢肠辘辘,抖着手从零食包里翻出了袋老坛酸菜味儿的方便面,面饼被泡发的香味儿让他忍不住口水直冒。 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个堕入迷途的庸人,而这碗老坛酸菜牛肉面就是能让他获得救赎的神! 沈路目光痴迷地捧起自己新封的神,举起筷子,接着便虔诚地开始了渎神仪式。此时某社交软体的消息铃声忽然响起,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便见前两个月前认识的一个名为ri插rd的男人给自己发来消息:在做什么? 沈路喝了口面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在渎神。 ri插rd:咦,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ri插rd:总之我就是想提醒你八点半有个聚会,还是在老地方酒馆,你可不要迟到了。 brentford:不会的,我就一闲人,随时等着你们喊我出去呢。 brentford:等我手里的事忙完了就马上出发。 ri插rd:好的。 ri插rd:忘了说,其实我也很讨厌神。 ri插rd:晚上见[/笑笑]。 这个城市的调查局特案组为了调查一起谋杀案,一个月前邀请了沈路成为特聘学者,而这个名ri插rd的男人就是案子的重点监视对象。沈路的任务是打入ri插rd组织的一个失业者团体内部,就近观察团体内所有人的同时,还需要把有关ri插rd的可疑信息全汇报上去。 这一个月里,沈路为了融入这个失业者团体可谓费尽心思,获得了不少关于失业者的研究资料。然而ri插rd这人相当谨慎,从未跟才加入团队不久的沈路亲近过,甚至在今天前,除了每次会惯例提醒沈路参加聚会,他们两个间就再也没了别的交集。 正因如此,这次ri插rd多说的几句话忍不住让沈路想得有点儿多。 该不会ri插rd仇视宗教,把他渎神的话当了真然后又把他纳为同类了吧…… 还是说对「渎神」一词的敏感只是ri插rd心理异常的一种体现? 总之想要探清ri插rd的想法还需要进一步进行接触。 沈路一边思索一边慢条斯理地嗦着面,吃饱喝足后又歇息了许久才用打车软体叫了个的士,目的地直指本市与隔壁t城交界处的一家酒吧。 t城是c国着名的不夜城,城内酒吧赌场不计其数,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有喝酒赌博偏好的人都喜欢来这个城市夜夜笙歌,这种风气难免使t城不发达的城市周边受了不小影响,许多想挣快钱的人窥见商机,不等去相关部门申请执照就在t城郊区开起了小型酒吧赌馆。 有了这些先行条件,t城便成为了c国犯罪率较高的城市,它吸引的除了有想要一夜暴富的穷人、纸醉金迷的纨绔和胆大妄为的犯罪分子外,还有企图抓捕罪犯的警方人员和一些热衷于在各个角落收集犯罪数据的犯罪学家。 一个小时后,当沈路到达目的地,这间名为「whisper」的小酒吧里早已人满为患。推门而入时有不少喝酒的人都向他投来了打量的视线,而他面不改色,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了酒吧右侧角落里玩拼酒游戏的一桌子人:「不好意思,你们久等了。」 一名座位靠边的黑人男子见沈路到来,便赶紧示意沈路坐到他身边去:「bret你好慢啊,我们都已经喝完一瓶了,刚才还在想你今天是不是不来了呢!」 这个黑人名叫hammad,性格耿直而热情,一个多月前沈路就是想办法先结识了这位黑人,然后略施小计让对方将自己引荐进了这个成天酗酒的小团体。 沈路在黑人男子的邀请下紧挨着对方坐好,接着抬眼扫视了周围一圈:「今天ri插rd提醒我早点儿过来,但刚才路上有点儿堵,没想到还是迟到了……说起来,ri插rd怎么不在这儿?」 「他刚才去卫生间了,让我们先好好玩着,不用管他,」聊天之际又一瓶酒被这群人喝得堪堪见底,hammad只好新开了一瓶给沈路倒酒,「我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吧,你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新工作有着落了没?」 「还没,本来重新给一个小银行投了简歷想应聘,结果他们看到了我之前的辞退记录,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拒了……」沈路倾吐着特案组为他捏造的谎言,同时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一股劣质威士忌的滋味顿时在他舌尖迸裂开来,令他颇为难受地皱起了眉。 而他这副样子映在hammad眼里,就像极了求职失败的焦虑和苦闷。 hammad无奈地拍了拍沈路的肩膀进行安慰:「别露出这副表情嘛,不就是失业了?表现得男人点!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完,没什么伤心事是醉酒没法解决的!」 第4页 见沈路听话地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了下去,黑人男子便欣慰地笑了笑,片刻后又垮下脸接着道:「你只是第一次失业,要是以后继续努力说不定还有机会翻盘,但我的话……之前买房买车欠了几十万的贷款,失业之后还债的希望就彻底没了,前些日子老婆也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我妈还不知道我这两年居然过得这么糟糕,我也没脸告诉她我现在活成了什么样……」 沈路闻言便无语地想着,既然他们一个个的都囊中羞涩那还整天在外酗酒干嘛,聚会之后的帐单难道就不需要花钱了吗?! 然而他心中的吐槽一点儿也不能表露出来,面上还是得表现出对黑人男子的同情,又要带着几分对自己失业一事的颓然无措:「哎,为什么每个人都在世上活得这么艰难呢……」 话题到了这里,他们这个小角落便陷入了持续的低迷,旁边有人被他们的情绪感染,焦躁地一拍桌子大喊起来:「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为什么我们就这么倒霉啊!为什么神明不论如何都不愿意赐予我们脱离苦海的机会?!」 不远处忽有人用清朗的声线应答:「神从来都没有显灵过,你又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神的身上?」 朝失业者们缓步行来的金髮男人一出声,这个角落的人便都停下交谈认真聆听对方说话,一旁还有人赶紧挪了位置为其腾出空位,男人主心骨一般的团体地位明眼可见。 金髮男人向让位的人爽朗一笑,在高脚椅上坐好后又转头望向方才抱怨上帝不公的那个人:「不论上帝是否存在都是不会怜悯凡人的啊,arnold,我以为你早在被父母扫地出门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被称为arnold的红髮男子浑身一颤,有些无助地喃喃:「可ri插rd,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让父母对我另眼相待,工作也因此一落千丈,现在我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神都不愿意救我的话,那还有谁可以救我?」 「冷静下来,」名为ri插rd的金髮男人柔声安抚,「你还有我们这些伙伴,并不算是一无所有,说起来,上次我教你的东西你觉得有用吗?」 arnold暗淡无光的双眸骤然被点亮了些:「对哦,我还有你呢,上次我就是按你说的方法做了,几个兄弟对我的态度才变好了一些!ri插rd,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父母也多看我几眼?不管是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做,你就教教我好不好!」 「嘘,别急。」在男人温和而带着笑意的声线下,arnold深唿吸了半晌才终于成功控制住了几近狂躁的情绪。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满意,却没立即给眼巴巴盼着自己的红髮男人提出建议,而是轻轻摇了摇头:「今天我们是出来聚会的,你先不要考虑这些烦心事,现在就跟大家好好玩着,等聚会结束后我不介意再多花些时间跟你聊聊。」 金髮男人话音刚落,桌旁的众人就如接了赦令般再次攀谈了起来。 arnold望向男人的眼里顿时满含感激与敬仰,仿佛他在注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位能帮他排除万难的神。 沈路正静静注视着金髮男人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对方说完话后忽然转头看向了自己这边,与自己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不说还朝自己露了个算得上温和的亲切笑容。 他迟疑了一瞬,也沖男人弯了弯眉眼,随即便被hammad扯到一边去继续聊对方的辛酸歷程了。 这场聚会一直持续到半夜十二点都没有结束的迹象,直到凌晨一点ri插rd带着arnold离开时不顾众人阻拦支付了帐单,失业者们见组织聚会的人走了,这才紧随其后陆续散去。 「我现在一点也不困,bret你有什么急事吗,没有的话我们不如找个别的地方接着坐会儿?」 「不了,我明天还想继续试着给小公司递简歷,现在最好还是先回家了,」沈路捞起围巾的一角用以遮挡迎面而来的风雪,「你也千万不要放弃,大家一起努努力,要是能找到份新的工作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交谈间沈路叫的车便在路边稳稳停了下来。 hammad目送沈路坐上车后座,有些无奈地摆手道别:「我明白,谢谢你,下回聚会的时候再见啦!」 回家后沈路又花了点儿时间将聚会时众人的一举一动以书面的形式记录下来,做完这一切后已是凌晨四点,他身心俱疲,匆匆洗了个澡就缩进被窝陷入沉睡。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没有工作的他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醒来后他蜷缩在被窝里不愿出来,迷迷煳煳捧着手机想点一顿大餐犒劳自己。没想到胃部却在这时突然发疼,他便骤然清醒过来,不得不向身体状况投降点了个咸粥外卖。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沈路还以为是外卖员把粥送到了,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电话是特案组那边打来的,他不禁愁眉苦脸,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处理工作却又不得不将电话接通:「资料我凌晨不就发过去了么,这时候找我又有何贵干啊?」 「没啥贵干,就是想问问你对目标有什么看法。」 「你说ri插rd?我确实感觉到他有异样,而且异样主要表现在他的言行上,他跟我交流的时候对神非常敏感,聚会的时候也对失业者宣称神明不可靠、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帮助……但这之后,他又在失业者迷茫时对他们进行安抚,表示可以帮助失业者度过难关。」 第5页 沈路无精打采地向另一头的人阐释自己的观察成果:「需要注意的是这个团体有宗教发展的趋势,你们最好自己找个心理专家研究下他的想法。」 「宗教发展?信仰谁?」 沈路从床头柜上摸过平板重温这一个月来总结的资料,听到这个疑问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信仰ri插rd,宗教的特徵之一就是领袖崇拜,现在他们眼里ri插rd简直人美心善无所不能,觉得ri插rd能引导他们的人生进程……」 电话那头的人一边查阅内容一边听着沈路的讲解,数分钟后在电话里啧啧称奇:「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搞犯罪社会学的观察人类贼仔细,比请侦探协助调查还要给力,重要的是我们还能达成双赢。」 「双赢?」沈路闻言则不给面子地冷哼了声,「拉倒吧,这次的调查对我研究人类社会行为帮助不大,倒是让你们组里省了笔请侦探的差价,明明就是你们占了便宜。」 「诶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你最近不是研究做得缺钱了吗,我们花钱聘你查案明明就是雪中送炭!」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笑骂,看到沈路记录的资料后他也知道沈路颇是费了番心力,便换了个话题聊起家常,「昨天你不是搬家来着么,新家如何,这回的室友咋样?」 「新家挺好,干净整洁,」被对方一问沈路才想起自己的新室友从昨儿到现在就没在家里出现过,「新室友我还没见着人呢,盲猜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 「新室友我还没见着人呢,盲猜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数百公里外的某个角落,一个黑髮蓝眼的男人头戴监听耳机,嘴角缓缓勾起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来。 第3章 第三章 沈路的猜测并非是空穴来风。 昨天搬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指纹锁的触控萤幕上有细微的沙砾质感,以他在这个城市近十年的生活经验来看,这样一层薄灰大概是四五天没人动过指纹锁才造成的。 「怎么,在想你室友为什么不回家?」电话那头的人一语道出了他心中所想,「你室友一成年人,没这么轻易就莫名其妙人间蒸发,没什么可让你觉得担心的。」 沈路揉了揉额角:「我知道,我只是觉得……」 ——觉得室友再不回来的话冰箱里的蛋糕就要送不出去了。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出口,电话另一头的人已经抬高了声线嚷嚷起来:「觉得什么?我跟你讲啊你什么都不准觉得!」 于是沈路后半句话被硬生生憋在了嗓子眼,半晌皱着眉头吐出来一句:「蒋琛你有病?」 「我没病,我就是看不惯你连陌生人都这么关心,就是老对我不管不问的,」电话里的人语气幽怨,「你咋就不愿意对我再好点儿呢,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就算不喜欢我,好歹还有竹马竹马的交情在啊……」 而沈路生平最怕的就是别人纠缠不休。不等对方抱怨完,他便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将手机拿远后拇指一滑就把电话给挂了。 虽然心里有点小愧疚,但好歹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高兴得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趴着点开软体,见外卖员已经把饭送到家门口了,便心怀感激地下了楼,将拯救自己的胃于水火的外卖接了回来。 客厅里挂着的是65寸超大液晶电视,拥有这样一个屏幕独享视觉盛宴是每个宅都会有的梦想。 沈路打开电视,一边喝粥一边抓着电视遥控器研究用法,上面有些按钮有文字指示但有些是没有的。不等他下定决心尝试没指示的几个按钮,只见电视的开机画面已播放完毕,随即屏幕里播放起了南大陆的足球赛事:「球进了,漂亮!」 沈路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台,电视里顿时出现了个泫泪欲滴的女人拉扯着不知谁的衣角:「罗密欧,我爱你啊!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爱,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沈路额角一跳,又换了个台。 「今天早晨九点四十分,一位青年被发现在家中自杀,由于事发时分屋内暖气过热,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 再换。 「嘿,由我来捧您的哽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沈路眼里精光一闪,一边喝粥一边把电视里的相声当成下饭菜,听得兴头正起时,手机又叮铃铃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发现又是蒋琛打过来的便将其果断挂断。 数秒后对方仍孜孜不倦地打了过来,搞得他实在心烦无比,无奈之下最终还是接了电话:「您到底还有什么事儿要说啊?」 「有突发情况,」蒋琛正打算讲正事,却忽然听到听筒里传出了相声的声音,于是他没忍住咬牙切齿道,「你刚才挂我电话就是为了听相声?」 「你再不说有什么情况我就关机了!」 「你等等,别关啊!」最终还是蒋琛败下阵来,「是这样的,刚才我们收到消息,你提供的资料里一个叫arnold的人死了。」 闻言沈路脑子一懵,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往前调了个台,之前那则新闻却果然早已播放完了:「他是不是在家自杀,然后家里暖气温度过高,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 「你怎么知道?」 「刚才正好扫了眼相关新闻,」想了想调查局一向雷厉风行的作风,沈路低头看了眼碗里没吃完的粥,表情不禁变得有些沉痛,「你们是不是准备封锁现场了?给我留个坑,我收拾一下就马上过来。」 第6页 「没问题,我在现场等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一个小时后沈路驱车赶到了案发现场,此时法医已对尸体进行过初步鑑定,调查局的人将现场封锁起来进行取证,试图在室内找出他杀的证据。 沈路向守在案发别墅门口的探员出示了身份证,又向一旁的警员领了鞋套手套,将一切装备完毕才径直走向正在室内记录什么的蒋琛:「情况怎样?」 「法医鑑定是煤气中毒,我们的人也检查过屋子了,发现厨房的煤气阀门确实被人手动打开过,这个房子没有入侵迹象,也没留有其他人的指纹,如果找不到新线索,arnold的死估计就会被定为意外或是自杀。」 说着,蒋琛伸手指了指arnold出事的那间卧室:「他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左手用力抓着床沿,这说明他中毒身亡的时候处于清醒状态,这样就更偏于他其实是自杀了。」 沈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正要抬腿往卧室走却忽然被抓住了胳膊,于是他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扭头朝对方看去。 蒋琛面色尴尬:「啊,那个,我是觉得里面的尸体腐烂了,怕你觉得噁心……」 沈路似笑非笑地乜了他一眼:「你在搞笑?上学的时候我们也没少去案发现场考察,什么样的尸体我没见过?」 蒋琛被沈路看得一愣,手不由自主放松了些,随即见人往卧室里去了也眼巴巴跟了过去。 屋内情况跟蒋琛说的一样,arnold的身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整个卧室里臭气熏天。 arnold双目圆睁,左手死死扣着床右边的木沿儿,明显是死时经歷了无以復加的痛楚,但即便如此,他却也没做出从床上爬起来自救的举动,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任由自己被毒死的。 沈路正在沉思,蒋琛一步步挪到他身边,静静凝视着他工作中的侧脸。 「你觉得他的死有蹊跷吗?」 「我稍微分析了下他的背景,根据资料和我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来看,arnold的家庭情况是非常复杂的——他是私生子,母亲早逝,被父亲带回家后却又没受过家里人的重视,然后他爱钱,几乎每次回家都是为了向家里人要钱。」 沈路顿了顿,又接着道:「但矛盾的是他其实又非常重感情……他从小没感受过正常的亲情,虽然他的身份很尴尬,但他仍然渴望着亲人的关怀,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可能因为忍受不了亲人在经济和情感方面对他的漠视,从而做出了自杀的决定。」 闻言,蒋琛点了点头,在随身的记事本上记下了什么。 「但我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因为他这些年的社会纽带并不是只关联在他的家人身上,」沈路接着分析道,「我之前听说arnold找了个女朋友,那个女孩不介意他的身份地位,按理说,有了爱情支撑的他其实不太可能会轻易自杀;其次,他已经被漠视很多年了,在习以为常的情况下,除非他受到的是更重的打击,否则也不可能会突然绝望到想要放弃生命;再者,ri插rd昨晚还透露,arnold和家人的关系在他的帮助下已经有所改善了,既然如此他的生活不该是变得更有希望了吗,突然决定自杀肯定是说不太通的。」 说到这里,沈路想起什么似的,神情蓦地一变:「对了!他的电子设备你们查过了吗?他死前都跟哪些人联繫过?」 「设备已经被我们送到取证机关了,最晚明天就能知道里面的内容,」蒋琛答道,「怎么,你想到什么线索了?」 「我现在暂时有几种猜测,第一种是他的女朋友可能有什么问题……说起来,从他死亡的消息放出来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女性来找过他?」 蒋琛便从手下探员那要来记录翻看了片刻:「之前有个自称他女朋友的姑娘来过,说是想见他最后一面,但警察当然不可能放她进来看尸体……你觉得是她有问题?」 「算了,她来找过arnold嫌疑反而能被排除一半,就等看看设备内容有没有指向她的嫌疑了,」沈路烦恼的时候会习惯性伸手揉捏下巴上的肉,此时他的下巴肉就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我的另一个想法是ri插rd可能对他说了什么,我之前也跟你提到过,这个失业者团体有宗教发展的趋势……在他们把ri插rd当作信仰的前提下,如果ri插rd以自杀作为诱导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也不是没有因此自杀的可能性。」 蒋琛的眸光顿时变得深沉而晦涩:「你是说,ri插rd很可能是在诱导自杀?」 「是,而且这并不是毫无迹象的,」沈路不禁皱起眉来,「这个团体一年前就存在了,被选为成员的无一例外是曾有过光鲜亮丽的身份,但是忽然失业、身有负债的社会淘汰者,这类人深陷经济压力,加上和过去落差太大,成天把生活无望挂在嘴边……」 话音未落,蒋琛手下一个探员小跑着进入房间:「头儿,我们注意到几十米外有人拿着手机在向这边拍摄,摄像头对准的方向恰巧是死者自杀的这间卧室……」 闻言沈路下意识扭头向窗外望去,却被蒋琛眼疾手快一下子摁到怀里:「你他妈的是不是傻!你现在正负责调查ri插rd,如果他真的跟这些案件有关,而你又被拍到了脸的话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沈路脑门被男人的制服下的防弹衣硌得生疼:「一时忘了嘛,见谅见谅……」 第7页 蒋琛深吸一口气,等胸中怒气缓解了不少才又开口:「别扭头,保持这个姿势跟我出来,你的长相不能被泄露出去……对了,你来这边的时候有没有被陌生人注意到?」 「没吧,」沈路跟着蒋琛一步步往卧房外挪,语气有些中气不足,「这小半条街都被你们封锁了,除了隔壁邻居应该没别人看得见我的车,而且我下车的地方在房子门口,有你们几个探员挡着,应该是没人看到我长什么样吧?」 「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等挪到没窗户的地方,蒋琛才把怀里的人放开,「回家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这么大意了!留心观察有没有车跟踪,有的话想办法稳住局面,打个电话给我,然后我会想办法来救你!」 「行行行,」沈路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下巴,想要尽力挽回几分薄面,「你放心吧,我调查ri插rd的时候从没开过自己的车,也没让出租司机把我直接送到家门口过,警惕度简直是满分好吗。」 蒋琛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你真不用太担心,ri插rd这人可谨慎了,要是他觉得我有问题,想要调查我的身份的话,这段时间的态度就不可能这么和蔼,」沈路半是安抚队友半是分析,「昨儿我只是说了我在渎神,结果他就多跟我聊了几句,有点把我接纳为了自己人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他觉得渎神的行为有点儿变态,把我当成跟他一类的人了?」 「……」蒋琛双眼疑惑地眯起,「你还渎神啊?」 「我哪能真去渎神,我还是很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的好不好,」沈路便有些好笑地感嘆,半晌表情又不禁沉了下来,「总之,调查诱导自杀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们给我捏造的人设正好合适,要是ri插rd真有诱导别人自杀的动机就绝不可能按捺得住。」 为了能顺利融入失业者团体,沈路曾在调查局的帮助下塑造了个人设—— 他的人设是被人陷害失了业的异国小可怜,身负欠债不说还有抑郁症,s国那边还有个重病的父亲需要赡养。 他深陷痛苦却不愿意放弃希望,仍在社会上努力打拼,觉得只要自己肯努力,生活就一定能变得好起来。 但其实他不是不想放弃希望,只不过s国的父亲是他在逆境中的一根浮木,强撑着他在这个国家继续坚持了下来。 而如今沈路的计划,就是要让这个年轻人的浮木彻底破碎—— 他的父亲因病去世,他也就失去了坚持下去的目标和动力,在经歷了丧父及找工作屡次失败的多重打击后,这个有抑郁症的青年不管做出什么绝望的举动,大概都算不得太过分吧? 沈路安全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没打开客厅的吊顶灯,而是抱着脑袋在漆黑的客厅里坐了会儿,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才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hammad的语音电话:「喂,hammad,我好痛苦……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让我坚持下去的意义?」 * ri插rd在hammad的多番请求下,终于还是点开了名为brentford的s国青年的聊天界面:bret,hammad说你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此刻正在输入,然而ri插rd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青年的回覆,当他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有几个简单的文字被对方发了过来:ri插rd, 我感觉很不好。 所以刚才对方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删删改改了这么久? ri插rd轻笑一声,颇有兴味道:发生什么了? brentford:很多事我以为我能做到,可事实跟我想的总是不一样。 ri插rd:具体讲讲看? brentford:ri插rd,我爸死了。 brentford: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brentford:从小到大他都是我又仰慕又敬佩的人,我想尽办法逃离牢笼来到这里打拼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brentford:可是现在他死了。 ri插rd:啊…… ri插rd:节哀。 brentford:我知道人固有一死,我该做的是听他的话为自己而活……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太多的事情夹杂在一起,让我没有办法静下来用理智思考了。 brentford:我申请了好几个新工作,可是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录用我。 brentford:现在我的存款也马上要花光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在想,既然活着这么痛苦,那是不是死了才好一些? ri插rd:为什么突然想到放弃生命? ri插rd:我记得你之前状态还不错啊?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想要放弃一切的。 聊天界面静默了半晌,在ri插rd以为对面的年轻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却回復了他。 brentford: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受了最近一些自杀新闻的影响吧。 看到这条消息,ri插rd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brentford:说实话,我读书的时候就患上了中度抑郁,但那个时候我爸还在,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去死,一直在说服自己要为了我爸好好活着。 brentford:但现在我爸去世了,我突然有些疑惑,我一直以来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brentford:[/图片]。 看到青年发来的抑郁症鑑定书,ri插rd心中疑虑这才打消了些,不过还是半是戏嚯地敲字问道:怎么,为什么没把鑑定书上你的名字也发过来? 第8页 brentford:抱歉,以前偶尔跟网友聊到抑郁的话题,他们要相关证明的时候我都是顺手把名字截掉,做多了就习惯了。 语毕,青年又很快将完整的鑑定书发了过来,左上角的名字赫然就是他告知别人的本名brentford 射n。 ri插rd这下终于打消了怀疑,他静静思索了片刻,有些试探地敲下几个字:你,想死吗? brentford:我不想。 聊天界面仍显示青年在输入着什么,数秒后第二条消息也发送到了聊天界面内,看得出来对方对自己如今的境遇深深感到无奈:如果能有逃脱现在这种痛苦的方法,谁会想死呢。 ri插rd:你不要急,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ri插rd:只要能逃脱现在的境遇,不管是什么方法你都愿意接受是吗? brentford:我愿意。 ri插rd眸光便骤然一亮:我明白了。 ri插rd:我会先帮你制定一些方案,制定完成后会通过这个软体继续联繫你。 ri插rd: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bret。 第4章 第四章 只要能逃脱现在的境遇,不管什么方法你都愿意接受,是吗? 沈路坚信,一个没有诱导倾向的人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他不得不在心里感嘆ri插rd这话问得真有水平,对方没直说想让人进行危险活动,却暗示了他人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这样一来,最后即便他对人做了危险的指使、从而导致了对方死亡的话,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众人辩解—— 我又没叫这个人去死,是他自己理解错了,这怎么也能怪我? 想到这里,沈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下巴。 ri插rd这人看来还真是蛮难搞的。 过了几天,ri插rd再次联繫了沈路的社交小号:bret,我帮你联繫上了uio公司的一个高管,他了解你的事之后,愿意给你提供一个面试机会,如果你的表现能让他满意,他就会让你到他手下从基层干起。 沈路收到消息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ri插rd还真去给他找了工作,打算用正常的方式来帮助他啊? 震惊片刻后,他赶紧以惊喜的声线回了条语音消息:「真是太谢谢你了ri插rd!你这样帮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好了!」 ri插rd:举手之劳而已啦,目前最重要的是帮你把问题解决了嘛。 ri插rd:而且这个好处不是白得的,你也用不着这么快谢我。 ri插rd:你上次说过,不管什么方法你都愿意接受,那个高管那边还需要打点,你得稍微掏点钱,事成了的话就相当于买一个职位了。 沈路佯装成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还要还贷款,已经快要没有生活费了。 ri插rd:钱没了就没了,只要有工作那就还能挣,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想摆脱现在的环境啊? brentford:…… brentford:明白了,我听你的。 ri插rd: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可以给自己留些生活费,他那边要价也不高,2000左右的c国币就行,你看着给。 ri插rd:我一会儿就把那个高管的邮件地址转发给你,如果你决定把握住这个机会,那就尽快把钱转到这个帐户里。 ri插rd:6457xxxxxxxx3359。 brentford:我明白了。 沈路一边应付着ri插rd,一边赶紧给蒋琛打了个电话:「聊天记录已经发给你了,他这是想干嘛?想搞诈骗?」 「不排除这个可能,」蒋琛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角,「你别冲动,等我们组帮你确认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进一步钓鱼……」 「晚了,」沈路刚用滑鼠点下网银界面的汇款按钮,「我已经把一张的卡里的钱转过去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蒋琛提醒的话都还没说完,差点被沈路这通骚操作气得摔了电话,「你就作吧,最后钱拿不回来的话调查局可不负责给你报销!」 另一头ri插rd立即收到了两千c国币的转帐,这笔钱够一个有孩子的家庭在c国大半年的支出,也算是相当数目可观了。 ri插rd心中满意,给沈路发消息道:既然你信任我,那这周六我们在老地方组织个聚会,聚会结束后我们再单独聊一聊,到时候我把见他的时候要注意的事项告诉你。 brentford:没问题!真的太感谢你了!周六见! 虽说沈路在转帐的事上有些自作主张,但目前为止情况都算得上顺利,调查局这边就等着周六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抓出ri插rd更多的马脚。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看似顺利计划很快就被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 「计划终止,你用不着再在那个团队里潜伏探查了,」这天早晨,沈路吃完早饭就接到了蒋琛那边打来的电话,「我们刚收到消息,ri插rd死了,是他杀。」 * 由于ri插rd本身还是另一起重要案件的嫌疑人,警方在做了基础的案件登记后,这桩杀人案便立即被转到了调查局手里。 ri插rd遇害的地点在t城南面的一处树林内,经法医鑑定,死者身上有数道切创,伤口极深且创壁光滑,死因为流血过多,死亡时间大致在周二晚上十点左右。 没人知道ri插rd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开车跑来这么个荒郊野岭,他的行车记录仪也没能拍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大家能看到的就只是他九点四十一分将车停在了树林中的一处空地,熄火后他却没急着下车,而是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抽完了,随即看到什么似的开了门下去,后来就再也没回到车上。 第9页 「他的死跟他看到的东西绝对脱不了干系,」视频放这里,蒋琛本来想去掏烟的手一僵,挠了挠头后顿时没了抽菸的心思,「当晚肯定是有人跟他在这儿约好了,让留在局里的人查查周二当天在这附近来往的可疑车辆。」 「头儿,这个可能不太好查,」蒋琛身边的探员按吩咐照办,却还是没忍住低声道,「t城郊区范围都没装监控,离这里最近的监控就只有duke大街尽头的那个,距离这里有两三公里,想用监控查有谁来过这片树林,这是不是不太可行啊?」 「有duke大街的监控就够了,」蒋琛嘆息一声,心里突然恨极了c国不随意在公共场合安装监控的规矩,「只要我们能查到周二有哪些车在这片区域留到了晚上十点,那也足够我们把嫌疑人找出来了。」 用这种方法查嫌疑人相当耗时,但这一时间也没人能想出更好的点子。 不太幸运的是,天气也是影响蒋琛他们找线索的一个重要因素。 前些日子,t城及其周边下了场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这周一的时候雪才彻底停下来,再加上这两天气温也在逐渐回暖,到了今天,当警方在树林里发现ri插rd的尸体时,地面的积雪早就已经完全融化了。 「监控不足,ri插rd尸体上没残留兇手的dna样本,地面也没有嫌疑人的脚印,」蒋琛忍不住高声咒骂起来,「这他妈该怎么办案?我们调查组的人又不是神!」 而一天后,他们组的人又得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duke大街的监控里,没拍到周二晚上有任何可疑车辆前往树林。 得知这个消息后,沈路也忍不住觉得蒋琛他们组实在有点衰:「没残留dna样本可能是因为兇手早有预谋,并为此做好了万全准备,至于可疑车辆……」 他顿了顿:「你们有没有想过,兇手可能是提前了好几个小时、甚至提前好几天就已经在那附近潜伏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周二当天开车过去?」 「我们确实想过,所以已经安排警察挨家挨户去打听有没有见过可疑人士了。」 不过他们也没对结果抱太大希望,毕竟对社区里的人进行盘问是最不容易得到线索的方式之一。 沈路也深知其中原委,忍不住嘆息了声:「那ri插rd周二前跟哪些人联繫过,你们有没有从他的设备里查出来?」 「周二之前,ri插rd跟十三个人联繫过,其中有九个人都是团队里的失业者,其余四个人在别的省,」蒋琛答道,「那四个外省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如果要怀疑联繫过ri插rd的人,那嫌疑最大的就是那群失业者。」 于是为了深入调查,周六晚上沈路仍例行参加了失业者们的聚会,到达酒吧时,在座的各位觥筹交错、气氛正好,只有他一个人因为ri插rd死亡的事显得神色紧绷。 「bret,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你怎么还发起呆来了?掷骰子啊,该你了!」 沈路当即回过神来,向众人致歉后接过两只骰子放杯子里摇了起来,最终得到了两个五点,以绝对的优势躲过了一次内容黄暴的真心话大冒险。 没得到整蛊沈路的机会,众人唏嘘了片刻才夺过骰子交到下一个人手上,他们起闹玩闹的样子毫无异常,沈路认真观察了会儿便忍不住开始神游天外。 hammad很快察觉到沈路的心不在焉,迟疑片刻后满上一杯朗姆酒,半是强迫地将酒杯塞到沈路手中:「bret,你是不是又在为工作的事发愁呢?喝吧,相信我,喝醉后你就不会有精力想这些东西了!」 沈路心说,他烦心的跟这些人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儿。 没好意思拒绝hammad的好意,他只能嘆息一声,将酒杯端到自己嘴边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旁边几个人见状纷纷笑出了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数落沈路娘们兮兮的,不过笑骂声只持续了片刻就转到了别的话题上:「奇了怪了,今天ri插rd居然没来跟我们一起,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有人跟arnold关系不错,很快也注意到聚会中还缺了个人:「arnold也没来,奇了怪了,每次聚会他明明都是最积极的那个。」 「诶,他们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来不了了吧,何况arnold家里本来就有一堆麻烦……」这群人甚至连arnold已经自杀了的事都没能了解到。 沈路竖起耳朵,留心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却仍没从他们身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有些困惑地想,难不成兇手其实并不在这群失业者里?可如果这个案件真与团队里的失业者无关,又会有什么人在ri插rd用心发展团队的时候跟他扯上别的恩怨? 思索无果,沈路狠狠掐了把自己下巴上的肉,又灌了自己一大口朗姆酒,接着才强迫自己的思维慢慢往别的方向发散。 位于社会底层的失业人员聚集在酒吧,明明已经几乎身无分文却还是点了数瓶烈酒,没有人在意聚会后帐单该如何支付,几乎每个人都抱着过完今天没明天的心态在尽情放纵。 等等,这回ri插rd不在没人替他们付钱,但这群失业者还是点了十来瓶酒,这一晚喝完至少也要花出去好几百c国币……这群人是真的想好了聚会结束要怎么买单了吗? 想到这里,沈路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颤了颤,小心翼翼沖身旁的黑人男子问道:「hammad,你知不知道这些酒单价多少?」 第10页 「啊?」hammad其实不太会喝酒,此时才喝了三四杯就已经醉醺醺的了,他有些迷茫地瞥了沈路一眼,想了片刻后慢悠悠回答,「好像是70一瓶吧,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是不错的酒了,bret你喝出来了没?」 沈路:「……」 他终于意识到全场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操心聚会之后的帐单问题了。 就离谱!这些人都已经失业得穷困潦倒了,为什么就还是改不了铺张浪费的奢侈本性啊?! hammad喝得兴起,没注意到沈路变幻莫测的神色,还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沈路的酒杯:「哎,bret你还好吗?你在手在抖哎?」 沈路深吸了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要为了帐单的事动肝火:「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槽心事……我先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接着沈路几乎是逃离了现场,在用冷水洗了把脸后,他抬起头对卫生间内或是解决生理问题或是吸菸的酒鬼们点头示意,见他们没有注意自己的意思,便神态自若地进了最角落的隔间,接着将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给蒋琛发了个消息问喝酒的帐单能不能报销。 他对那群失业者实在是无语,却又做不到真就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管不问。 哎,算了,实在不行他就亲自替他们把这次的帐单付了得了…… 沈路捂脸为即将面临绝境的钱包默哀了会儿,又在马桶上蹲了两分钟,按了沖水键做出用完洗手间的假象,随即才离开隔间准备回去酒吧大厅。 之前在洗手间吸菸的几个人已经全部离开,留下了股不怎么好闻的菸草味。 沈路忍不住皱了皱眉,拿起洗手台上的廉价古龙水往周围喷了喷,随即才觉得唿吸变顺畅了些。 说起来,今天之后他估计就要彻底跟这群失业者分道扬镳了,虽然忙活一通也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这群人的经歷确实让人唏嘘,之后他还是向社会福利机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这群人的办法吧…… 这样想着,沈路已经又洗了遍手并将手烘干,对着镜子整理一番仪容后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然而他脚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向前走两步,就忽然感觉后脑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给抵住了。 沈路脚下的动作顿时僵住:「什、什么?」 他身后的人声线喑哑,在他耳边暧昧吐气道:「抓住你了,偷混进来的小猫。」 此时,洗手间的门由于两人的动作自动弹回关上。 沈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怒了身后的人,半晌才试探着开了口,语气无害:「偷混……是什么意思?」 「坐在人堆里喝酒却和周围格格不入,你不是真正的失业者,是警方派过来卧底的?但你身上没有警察会有的那种气息,倒是让人觉得特别可口。」对方漫不经心说出「可口」二字时,沈路身上不禁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是为了调查什么而来吧?让我想想,你是警察,还是记者?」 沈路听出来这个人咬定了自己不是失业者,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是」与「不是」的回答,而是想让自己在选项中做出选择。 可沈路既不是警察又不是记者,一时竟不知该如实回答还是顺着对方的猜测答下去,于是洗手间内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几秒后沈路又感觉脑袋被硬物戳了戳,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其中明显夹杂着一丝不快:「回话。」 「我……」沈路喉间艰涩地吞咽,「如果我说我只是来体验生活的,你信吗?」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对方的一声低笑,沈路心中正拿不定主意,就听对方接着道:「你不诚实。」 一股危机感蓦地将沈路笼罩,令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脑飞快运转思考着如何保命的同时,沈路还在心里抱怨了半天调查局无能——明明成天锁定着离奇案件和奇葩罪犯,居然还能把这么个一看就颇有前科的危险分子给漏到这儿来了! 「我真就只是来体验生活的,顺便交个朋友,看看他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别的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沈路硬着头皮试图和男人交涉,「你放我走吧,我没看到你的长相,也可以当作不知道有人在外面带枪的事……」 然而他还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男人温声打断道:「我可不能就这样放走你,你必须要承担后果,作为你偷熘进来的惩罚,以及对那些警方人员的警示。」 沈路心中一紧,不死心地想要再次开口辩驳什么,却忽感脑后的硬物向前推进了一分。 他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脑袋里除了「吾命休矣」四个字就只有一片空白。 不多时,他身后的人轻嘆了一声,随即缓缓念出了告别词:「再见了,我迷途的小猫。」 接着这人便扣动了扳机。 第5章 第五章 与清脆的枪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舌间窜出的一声俏皮的「嘣」。 一阵钝痛后,沈路缓缓抬手模向后脑,却没在被枪击中的部位摸到预想中的血腥粘液,与此同时还听见身后的男人发出了声愉悦的轻笑。 ——这个男人没下杀手。 沈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看,才动身到一半却又被男人捏住了脖颈,他接下来的动作也因此被对方禁锢住了。 第11页 男人手上戴着乳胶手套,触感冰凉。 「才被人从背后袭击,居然就想回头去看兇手长什么样吗?宝贝儿,你真是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你的枪没装子弹,」对方这声「宝贝儿」酸得沈路牙根发疼,「你不杀我,还抓着我干什么,想绑架我?」 「我怎么会是想绑架你呢,」男人便语气轻柔地呢喃起来,「这个酒吧里应该是有警方的人在保护你的安全,如果我动作这么大,不就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闻言,沈路身体骤然僵硬,调查局之前确实打算派遣警员来酒吧乔装保护他,这个男人究竟是敏锐地发现了调查局的部署,还是说通过未知渠道了解到了他们的计划? 调查局内部有内鬼的假设一时间让沈路感到异常焦虑。 可他也知道,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内鬼的问题,而是他该如何在这个看似高智商罪犯的人手中成功逃脱。 沈路转了转眸子开始分析,从男人用枪抵住他的头的从容举动看来,对方不会是个犯罪新手,而应是一个惯犯。 可奇怪的是,一个惯犯有预谋地进行犯罪行为前,通常会多次检查自己的准备措施,而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犯罪时也很少会做出与目标闲聊的多余举动。 所以说,沈路认为这个惯犯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杀死自己,否则他刚才就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意义不明的话,也就更不会粗心大意到忘记在枪里装上子弹。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然话多的惯犯也是存在的,只是过这类人通常会是有表现倾向的杀人犯——这类人通常是以展示自己为目的策划了一系列犯罪案件,作案时通常会向受害者及警方进行演说或者挑衅。 但表现型杀人犯作案一般是为了向公众展现自己的才智、从而凸显司法系统的无能,这类人做犯案准备时应当会比起其它的罪犯更加精益求精——当然,偶然达成的一些微小失误又另当别论。 而忘记子弹这种事显然不能被算作是微小的失误。 推测到这里,沈路倾向于确定这个男人并不认识自己,对自己出手应该也是一时兴起的偶然决定。 大多数罪犯的思维都相当纤细敏感,也许是他不经意间做了什么,正好戳到了这个男人脑内某一敏感点,这才让对方进一步注意到了他,并趁他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展开了进攻。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男人被戳中的究竟是哪个敏感点,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个男人不会被自己说的话激怒,从而为别人察觉这边的异常争取更多时间。 然而还不等他付诸行动,对方却读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轻笑一声:「现在你是想拖延时间?」 沈路咬牙:「不,我……」 「你拖不住我的,宝贝儿,我可不会允许自己现在就被调查局的人抓住,」这人的声音骤然变冷,「现在按我说的做,向左移几步,然后跟着我往后转身。」 沈路抿了抿唇,一边按照男人说的乖乖移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确实是为了调查过来的,但调查的东西跟你想像的可能不太一样。」 男人便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哦?」 「我是为了研究失业的人才跟他们来酒吧聚会的,之前说自己在体验生活也不算完全在骗你吧?」 沈路说的话真假参半,他却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撒谎的自觉,语气态度极其自然,甚至有些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其实我是一个大学的社会学助教啦,明年想要转正教授所以正在做一个社会研究,需要调查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在失业之后会不会有不同程度的赌博啊、酗酒啊之类的行为,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参加hammad他们的聚会……啊,hammad是这些人里面我交的一个朋友。」 说完这一大段后沈路发现身后的男人没什么动静,便又有些急切地解释起来:「我说的东西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上网查一下我的资料,肯定能在我们学校的官网查到助教的身份信息!而且我观察了他们这么久,除了记录他们的行为以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啊!」 「不过你确实厉害,除了你以外还没人发现我其实不是真正的失业者,」顿了顿,沈路又泄气道,「哎,要是hammad他们知道我在偷偷调查,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让我继续研究……」 「你跟你的研究对象交了朋友?」男人这时终于开了口,语气晦然,「用你编造出来的虚假身份?」 话题不知怎么的有些跑偏。 看来接下来说话要更小心了,这个人对做研究的东西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知道做社会学调查时,调查人员可能会编造虚假身份融入调查群体的事。 「也不完全是虚假的吧,」沈路便讪笑着道,「毕竟我除了失业的事情是编的,别的东西也骗他们啊,平时都是真心实意在陪着他们,就像我对我朋友的关心也是真心的嘛。」 「真心吗,」不知怎么,沈路竟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讽刺的味道,「原来基于虚假的感情也能够被定义为真实。」 沈路总觉得男人的话有点儿打脸,因为对方的嘲讽确属言之有理。 好在他现在背对着男人,对方也就看不见他此刻略微尴尬的模样:「定义这种东西不好说,但我确实是真心有帮助他们的想法,并不是仅仅迫于研究才和他们有所交集的。」 第12页 这次说的倒全是他的心里话。 「哦?那你有什么帮助他们的想法?」 话题走向与沈路预期的越偏越远,但为了不引起男人的警惕,他便只好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我的研究着重于他们失业之后的行为表现,但也会分析他们失业的原因以及他们失业背后的一些社会现象,等论文发表出来、其他人都看见了,就能让那些人对这些失业者的遭遇引起重视。」 但真的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吗? 沈路其实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把握,毕竟人类本质上是一种以欲/望驱使着自身行为的生物,社会的条条框框构成了人类约束自身欲/望的理智的部分,「重视失业的人的遭遇、帮助失业的人」这件事并不包含在道德及法律框架之中,因此,就算没有人对此产生重视沈路也会觉得毫无意外。 不过他现在有些明白了,这个将他束缚在洗手间里死不放手的男人也许是个极端的道德主义者。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关心他的身份,在乎的只是他伪装成失业者这件事本身,更精确的说,对方只是在乎他的「伪装」和对酗酒小团体的「欺骗」。 在他们后续的交谈中,男人也对他给出的身份信息毫不在意,只是一味提出对于「虚假」、「真实」和「帮助」之类的道德问题的质问。 既然他是个道德极端主义者,那逃脱的事就显得容易得多了。 沈路垂下眸子,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男人用手捂住了嘴巴。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沈路皱起眉头,他下意识想要挣扎,耳垂却忽然被男人重重咬了一下。他倒抽了口凉气,几乎就要忍不住骂出声,这时又听男人在他耳边哑声道:「不要挣扎,也不要出声……劝你最好听我的话,因为我的枪并不是真的没子弹。」 话音刚落,男人进一步将沈路压在厕所隔间的木板门上,又启唇将沈路右耳耳垂轻轻含住了。 妈的,这简直是非人道性/骚扰! 沈路顿时气得脖子都红了。 数秒后有人的脚步声传入沈路耳中,接着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男人就在此时解除了对沈路手臂的禁锢,左手在沈路胸前流连一番后从下方伸入了沈路的衬衫。 沈路顿时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进入洗手间的那名酒鬼被这看似在调情的两人吓得不轻,高声骂了句「看对眼了怎么不去隔壁的宾馆开个房啊」,就匆匆解决了生理问题并立刻离开。 洗手间内顿时又只剩下了对峙了许久的两人,男人又在沈路的腰间抹了把才堪堪收回手,趁沈路还没反应过来将其飞快带进了隔间。 沈路的嘴仍被紧紧捂着,没法骂人,就在这时男人还火上浇油地低声调笑道:「这个反应,你还是个处男?」 沈路:「……」 处男怎么了!处男吃你家大米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视自己处男的身份引以为傲的好不好! 这一通操作下来,沈路差点把之前在大脑里构思的逃脱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找回感觉,就在这时洗手间外忽然响起了hammad的声音:「bret,你都进厕所好久了,没什么事吧!」 「有人来找你了,」不等沈路对此作出什么反应,男人便在他耳边低嘆一声,「真心是相对的,看来至少一点你说得没错,那就是你确实对你的朋友付出了真心。」 感觉到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似乎放松了些,沈路轻轻吸了口气正准备大声唿救,男人却忽然重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让沈路一口气就这样憋在了嗓子眼里。 沈路:「……」 妈的,好气哦! 「你过关了,我会放你完好无损地离开,所以请记得说该说的话,不然我就不会保证你的安全了。」 沈路可还记得男人有枪的事呢,只能忍辱负重地咬牙点头,待男人松手后清了清嗓子,朝厕所外的方向不情不愿地喊道:「我拉肚子呢,你喝你的,等我好了就马上出来找你!」 「行!那我继续去喝酒了,你需要帮忙的话记得直接打电话叫我啊!」 hammad又简单嘱咐了几句才推门离开,与此同时,沈路身上的禁锢也被男人完全解除。 他正想转头记下男人的模样却又一下子被人按住了头,而按住他脑袋不放的男人还在装模作样地嘆息着:「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对你的警惕,你就这么捨不得我,这么想记住我长什么样?」 这个男人把话说得就跟自己有多喜欢他似的…… 沈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要不是刚才一直被他拿枪抵着,他甚至都想动手把这个男人反制住,然后将对方送到监狱里去跟狱警长久作伴! 「用不着这么捨不得,」没听见沈路的回答,男人也没生气,他低下头在沈路耳边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男人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缎带,将沈路的眼睛挡的严严实实,随即才从青年身旁彻底退开。 感觉到男人从卫生间逃离,沈路赶紧抬手解开缎带,将其揣到兜里后冲到大厅,直奔到hammad面前用极快的语速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从洗手间出来,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离开酒吧?」 「我没太注意,」hammad被沈路炮弹般的提问搞得有些懵,「怎么了,刚才有人在洗手间跟你产生冲突了?」 第13页 「没,」沈路不想将hammad他们扯进这件事里,便只是掏出缎带展示了番,接着含煳不清道,「就是他刚才掉了东西,我想还给他,不过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哦,那你就别在意了,我看你今天大多数时间都耗在洗手间里了,估计玩也没能玩得尽兴,」hammad有些醉醺醺地安慰起他,「你现在肚子还舒不舒服?还能跟我们接着喝吗?」 「还是不太舒服,所以今天我就打算先回去了,」沈路如今实在没了在酒吧继续留着的兴致,「今天帐单就让我来请吧,这段日子被你们照顾了许多,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你这小子,事到如今还对我们这么客气干嘛,」hammad便笑着拍了下沈路的后背,「以后聚会的时候你有的是机会付帐单呢。」 最终沈路还是坚持替这群酒鬼付了帐单,毕竟re插rd的死亡昭示着他在这个群体里的调查彻底结束,今后估计也不会有机会跟这些人再见面了。 他用手机叫了个的士,抵达院门前的时候他发现家里灯火通明,而他今天出门前确认过家里所有电器都处于关闭状态。 莫非是室友这时候终于回来了? 沈路有些疲惫地穿过不大的前院,用指纹扫开门,正准备换鞋就见一个秀颀的身形在客厅里一晃而过。他眨了眨眼,将外套在门口挂好后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彬彬有礼地对正在里面泡咖啡的人打了个招唿:「你好,我叫沈路,你的新室友,我听房东提到过,你的名字叫做秦丘,对吧?」 他的介绍刚说完,室友那边似乎也正巧泡好了咖啡。 名为秦丘的男人端着咖啡缓缓回头,沈路发现他竟是黑髮蓝眼,面容有着西方人的深邃却又不失东方人的精緻,就这样端着咖啡静静站在那,让人脑袋里不合时宜地闪过四个字——惊为天人。 美色侵袭下,沈路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有些失衡。前些天买的蛋糕多半已经不能吃了,好在冰箱里还有他平时喝茶会吃的小甜点:「那个,咖啡和甜点搭在一起会比较好喝,我这里有前天去甜品店订的马卡龙,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 「你的名字很好听,」他话音未落,黑髮蓝眼的新室友便温柔一笑,「听上去是个相当温柔的名字,很衬你。」 听闻室友开口,沈路喉间未说完的话当即戛然而止。 他有些惊惧地瞪大了双眼——秦丘……他这个室友,居然和酒吧挟持他的那个男人声音一模一样! 第6章 第六章 搅拌勺在杯子里搅动几下后又被人轻轻放进了洗碗池里。 秦丘却没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而是将咖啡递到沈路面前:「要喝吗?」 沈路骤然回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曾期待过与室友的见面,如今看来,对这个新室友有所期待的自己当初绝对是脑子有坑! 「你就是我室友?」他眸光锐利地望向男人,「刚才在酒吧里的人也是你?」 「对,」秦丘从容不迫地认下了罪行,他丝毫没有被引入了危险话题的自觉,仅是微微一笑后将咖啡置于一旁的餐桌上,「这是我专门替你泡的,里面一半都是牛奶还加了十克左右的白糖,你不喝的话就可惜了,毕竟我不喜欢喝过甜的咖啡。」 沈路简直要被对方毫不配合的谈话模式气笑了,要不是对方之前在酒吧里的表现过于聪睿,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转移话题在我这里没什么用。」 「我没转移话题,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既然现在在家里就放轻松些,不必这么咄咄逼人不是吗?」说着,秦丘腰部一软靠在工作檯边,双眼惬意地眯了起来,「之前在酒吧里警惕的样子倒是可爱得很,现在怎么就毫无知觉地朝我露起爪子来了,就不怕我在家里更方便对你做什么危险的事?」 闻言沈路顿时如临大敌地望向秦丘,他右手飞快揣进裤兜里握紧手机用指纹解了锁,只要秦丘胆敢轻举妄动他就会立刻按下屏幕最左边的小程序一键报警。 「逗你的,」欣赏够了沈路紧张的表情,秦丘便满足地勾起唇角,语气轻柔,「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毕竟未来还要跟你一起在这座房子里生活很久,我也是想和你好好相处的。」 沈路可不觉得这个人口中的威胁只是在开玩笑,毕竟目前为止这个人的所有行为都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 这个男人现在顾左右而言他,在沈路看来,明显就是想要把之前持枪威胁自己的事一笔带过。 而一个可疑人物主动淡化自己的罪行通常不是因为决定改过自新想让别人放过自己,而是为了让他人放松警惕,好为自己未来的犯罪行为争取更多机会。 「好好相处?」于是沈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拇指在手机屏幕左下角缓缓摩挲,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跟眼前男人撕破脸的准备,「你真这么想的话不如就自觉点儿把威胁我的起因经过结果全盘托出?」 他话音才刚落,只闻他这室友紧接着配合地开口道:「好啊。」 沈路:「……」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九点五十四分是我从whisper离开的时间,以目前对你的了解我认为你不会就这样任由我离开,所以我对你接下来的行为做了几种猜测,」秦丘便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释,「首先你独自追查我的去向的可能性最低,被我威胁后你大概会长时间处于最警惕的状态,因此不会冒风险一个人行动;想要报警的话证据不足,何况你没有因我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即便报警警局也不会对你的诉求进行受理;所以我猜你会先行回家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第14页 沈路顿时后悔自己没有在前往酒吧之前跟调查局商量一下带上录音笔全程录音,不然也不会落到这个男人口中这种证据不足的境地! 「你当时在whisper参加聚会,所以我也考虑了你留在那里跟他们继续喝酒的可能性,但我的出现已经让你感受到了不安,所以我猜测你会停下对周围人的观察先行回家,不堵车的情况下从whisper回到家里大约需要三十多分钟,假设我们到家的误差能被控制在二十分钟左右,那我到家十分钟后开始泡咖啡的话,你一回来就能喝到温度合适的牛奶咖啡了。」 「……」这人的属性难不成是贤妻良母吗?! 沈路有些无语地在心中吶喊起来。 秦丘的分析听上去头头是道,绕了半天却只復盘了他之前在何如推测沈路回家的时间。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沈路想要听到的。 沈路便有些气闷地想,刚才对这个男人的发言有点期待的他根本就是在犯傻! 对方嘴上说着可以配合,实际上却是连半点有意义的信息都没吐露出来! 何况这人说话的方式也有问题,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仿佛对自己十分了解似的。 想到这里的他心底微凉,咬了咬后槽牙与男人对峙道:「你调查过我?」 「没有调查,只是作为你未来的新室友对你进行过适当的了解,」秦丘话语一停,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果糖剥皮扔进嘴里,将糖果嚼碎后才接着说,「沈路,c国名sean,二十五岁,两年前于h大获得犯罪学博士学位,正在担任h大的犯罪学助教,擅于研究社会变化对于人类性格及行为的影响。」 沈路忍不住冲着秦丘横眉冷对。 这他妈还叫做没有调查?! 沈路总算知道男人在酒吧时为什么会对自己主动言明身份的行为无动于衷了……搞了半天这人之前那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全是伪装,实际上对自己的身份信息知道得一清二楚! 「别瞪我,我确实没有调查过你的身份。」糖果让秦丘舌头有些发齁,他伸出舌尖绕着唇瓣舔了一圈,至此他那淡粉的嘴唇便满是水光,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对沈路都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并夸上一句够色情。 「怎么说,想要了解你其实并不难,只要稍微打听一下这些就都是触手可得的信息,」顿了顿,秦丘又轻笑起来,语气揶揄,「毕竟我比你早几年毕业又在同一个教授手底下呆过,按理说你还该叫我一声学长。」 沈路忍不住怀疑起这个男人是不是在逗他。 秦丘自然注意到了沈路眸中的不可置信,对此他只是毫不介意地弯起眉眼,仿佛眼前的人对他的一切不信任都与他本人毫无关系:「我早猜到你不会轻易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我提前准备了毕业证,想要找出来这种压箱底的文件还挺费劲。」 眼看一本方形物件被秦丘从抽屉拿出来后抛向自己,沈路便下意识伸手将其接住。 「h大硕士生毕业证书」几个烫金大字在暗红的证书封皮上闪闪发光,亮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冷静,不能被这个人给的东西和说的话影响逻辑判断力,毕竟证书这种东西伪造起来不算困难,想确定他的话是否真实还有别的方法。 沈路翻了半分钟秦丘的毕业证后便将其搁在了一旁放花瓶的矮桌上:「你在哪位教授的手下呆过?」 「william □□ith,」秦丘念起c国人的名字时语气优雅而低沉,「本科时上过他的几门课,研究生的时候也申请做过他的研究助手,后来还在他的主页读到过对几个学弟学妹的评价所以就对你的名字有点印象。」 沈路确实在这位教授的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研究,但这位教授性情古怪不好搭话,因此是他上学时期最害怕的教授之一。 他有些汗颜地盯着秦丘:「你跟mr.□□ith的关系很好?」 「算不上特别好,但我是本科时被他从数学系挖到犯罪学专业里的,所以跟他的关系可能比一般学生要好些,毕业后也偶尔会用邮件联繫。」 对话进行到这里沈路便几乎能确信秦丘没有撒谎,毕竟对方明确指出了两个人都熟知的一名教授还言明了他和教授的关系,这种事如果是撒谎那就太容易被人揭穿,而秦丘此人也并没有撒一个註定会被揭穿的谎言的必要。 对方是转专业后才学了犯罪学的事倒让沈路忍不住多了几分好奇心:「你以前是学数学的啊?」 「是,本科时我修的是数学和犯罪学的双专业,」秦丘无害地歪了歪脑袋,「怎么,你对我以前的专业有兴趣,还是说你连这个也想要证实一下?」 「不,这个就不用证实了,」沈路便摇摇头将心中的那份好奇抛开,「成吧,假设你是我学长的事确实是真的,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在酒吧里挟持我?目的呢?」 「在酒吧恐吓你的事如果让你觉得困扰了,那很对不起,」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秦丘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是在道歉的诚意,「我现在的职业是悬疑小说家,之前用枪威胁你不是想要伤害你,只是因为小说现在的剧情需要所以借你取了个材。」 沈路:「……」 小说取材????? 这下他觉得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在逗他:「你知道你这话有多荒谬吗?你刚才可是拿着枪指了我脑袋,而且还朝我开枪了!」 第15页 「枪是假的,而且里面什么都没有。」秦丘好脾气地说明,语气慵懒。 沈路冷笑了一声,没能相信男人的狡辩之词。 「真的是假的,你看。」秦丘说着便从腰后缓缓摸出一把小巧的枪来。 沈路立即退后两步移动手指拨出了警局电话,下一瞬他却见男人将枪狠狠砸在地上,枪身与厨房的白瓷地砖碰撞后立即变得四分五裂。 沈路:「……」 靠,还真是假的! 趁着报警电话还没拨通,他便有些心虚地将其掐断,深吸一口气后又语气颤抖道:「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巧也在whisper里面出现……」 「都说了我在写悬疑小说,所以会经常去t城那种地方找灵感,一周以前我就一直都在外面出差,直到今天在酒吧偶然遇见你才突然决定回家看看,所以说我们俩还真是蛮有缘的,」秦丘面上的笑容毫无破绽,「说起来我已经出版过两本书了,一本是纯破案小说一本是反乌托邦小说,两本我这里都有收藏版的实体书,有兴趣的话你要不要看看?」 一股挫败感将沈路深深笼罩,听说过秦丘在写书的他便有些无力地吐词:「今天就不用了,我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嗯,那就以后看,」秦丘自然是点了点头,又将咖啡从桌上重新端起来,表情遗憾,「结果咖啡还是冷掉了,有点可惜。」 沈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室友竟还准确掌握了他对咖啡的喜好,多奶多糖,因为他很讨厌咖啡泛苦的滋味。 莫非这也是从哪个教授或者同学那里了解到的小道消息? 沈路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看不透别人的焦躁感了。 他仍有种对方是个危险人物的感觉,可室友进行的这一系列解释又逻辑慎密得无懈可击。 他忍不住思索,究竟他的感知是对的,还是他由于常接触那些穷兇恶极的罪犯才对室友的言行太敏感了? 沈路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室友定义成坏人,毕竟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一类人,他们先天的生理条件和后天的奇特遭遇导致他们的行为模式与正常人相去甚远,这类人的行为被社会定义为异常,但由于有法律的束缚,他们通常也不会做出真正意义上违法犯罪的事。 而这份分析也只是他想要信任这个室友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从情感上来讲,由于多年涉及犯罪相关的学习工作沈路看到了太多人性的黑暗,他心里对着行为异常的人充满警惕,却也因此变得更加渴求人性中潜藏的那些难得的美好之处。 总的说来,沈路非常希望自己的室友会是个好人,这份希望让他愿意抛下对于室友已有的成见、并尽力以正常友好的态度与对方相处。 那就先保留对于室友的怀疑吧。 沈路最终做出决定,他不会去将室友当作一个危险分子,但也不会完全对其放下警惕,如果在今后的相处中能确认对方是个好人,那么一切就皆大欢喜。 这夜思考了太多跟自己室友有关的内容,沈路最终悲哀地失了眠,于是当他第二天睡醒便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他揉着昏沉的脑袋下楼觅食,踏入厨房时一股淡淡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灶台和厨房工作檯上却一尘不染,仿佛之前并没有人在里面烹饪过食物。 沈路不禁心下嘆息,秦丘这个人虽然行事怪异,但生活方面习惯良好,仅仅作为一个室友来说其实称得上无可挑剔。 这一天沈路都不用去学校上课,只需要在家登录课程界面协助教授批改学生的犯罪学小测,便熬了粥端回房间一边吃饭一边工作。小测批改完成后他正准备下楼刷碗,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电话是他那个在调查分局做探员的友人拨过来的。 「我们组里接到一个新案子,打算今天下午开案情发布会,」电话那头的蒋琛笑着发出了个令沈路难以拒绝的邀请,「我知道你对我们断案的东西感兴趣,所以给你留了个好位置,你待会儿要不要来看我们分析案子啊?」 第7章 第七章 案情发布会分为数种,最广为人知的是警方对重案进行结案时向公众发出的结案说明,这类发布会允许相关媒体进行提问採访并将之发布到公众视线内,通常是为了给公众交代并伺机展现司法的高效性。 蒋琛邀请沈路参加的是其中另一种,有时特案组会在断案过程中将案件情况分享给业内同行,通常是为了训练同行们的断案思维或是请求同行协助案件。 沈路又花了点时间跟教授聊了聊代课的事,等学校的工作彻底结束,才驱车前往调查局在本市的分部。 好不容易赶到发布会时,专案组对案件基本情况的说明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蒋琛手下一名年轻的实习探员立在台上负责讲解,这名探员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他身后的屏幕上正向在场诸位展示着犯罪关系示意图:「这两名嫌疑人在消除了女孩们的警戒心后便展开了进一步攻势,在特殊的日子将女孩约到f城旅游,引诱女孩跟他们发生关系,而实际上他们与女孩发生关系前在女孩的饮食中添加了氟x西泮,后来与他们发生关系时这些女孩几乎都处于神经麻醉的状态,发生关系后这些女孩还未清醒,他们便趁机将女孩杀害,并将她们的尸体进行了肢解。」 沈路微微屈着身,小心翼翼蹭到蒋琛给他留的座位上坐好后才挺直腰板,掏出平板准备开始记录与案件有关的重要信息,闻言拿着平板笔的手不禁微微一顿。 第16页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人群便传来零星惊讶的低唿声。 台上探员将手中的笔记本翻过一页:「每一起案件发生后受害者的父母都向当地警方报了案,警方无一例外怀疑这是有预谋的绑架案,便通过女孩的车票等信息追踪到了c城、t城等地,但始终没能更进一步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来这两名嫌疑犯非常狡猾,他们没有让女孩直接前往目的地f城而是相约在别的城市见面后再自驾将女孩带到f城旅行;二来c城t城两个城市人口密度不低,公共场所的监控却十分有限,女孩们下车后很快在嫌疑犯的指引下离开了监控范围再没出现过,因此很难确定她们进入c城t城后究竟上了谁的车,无法根据车牌号确定车主从而把罪犯揪出来。」 「直到最后一起案件发生,这桩连环杀人案终于有了新的线索,」屏幕内容随着实习探员的讲解便变换成了最后一起案件的相关人物关系示意图,「最后一起案件的受害人allison byrne的父母给女儿的手机安装了定位系统,当地警方通过定位发现allison失踪前最后一次被定位的位置在f城周边,于是联繫f城警方对这个女孩进行了大范围搜索,经过两天时间的努力最终确定了两名嫌疑人,拿到搜捕令后果然在他们的别墅内发现了allison的贴身物品,从而发现之前失踪的五名女孩也是受到他们的引诱最终被杀害了。」 年轻探员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他端起手边的水杯润了润嗓,嘆了口气后才接着道:「在发现这是桩连环杀人案后案子就被转到了调查局,另一组擅长现场勘察的调查员对两名嫌疑人于f城的那套别墅进行了搜查,最终在别墅后院发现了被掩埋的受害人尸体,经法医鑑定那些尸骨确实属于过去失踪的那些女孩,由于数起案件的时间跨度较大最初的受害人bette taylor尸体已经完全腐烂。在取得受害人亲属的同意后我们对几名受害者的尸体进行了观察取证,随后发现了几处疑点。」 屏幕上便接连播放起了几名受害者尸体的图片,从图片上看每名受害者的肢体被切割成了五至六段,有的尸块由于被掩埋在土地里较长时间已只余森森白骨,有的尸块相较而言要完整些,但也残破得几乎看不出原型。 「尸检表明,这些尸体中越是新鲜的残肢切面就越平整,尸骨上的刀痕也在逐渐减少,这说明兇手是有预谋的作案,动刀时没有愧疚及动摇,且此人在数起兇杀案中作案手法变得更加娴熟——这类人通常是心理变态者,没有同理心,无法感知到常人能感知到的恐惧,很可能是曾经脑部受到过损伤或有相当不幸的童年,从他多次作案的情况看来也可以确定此人早料到警方会对他进行追查,按理说这类人在被逮捕时的表现通常不会过于胆怯。」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两名嫌疑人的照片及档案,沈路注意到这两名嫌疑人是有三岁年龄差的亲兄弟,他们没有曾经脑部受到伤害的情况,但有家族癫痫史,自幼丧母,父亲有酗酒的恶习,童年可能鲜少受到父母的关爱,不过亲戚关系和谐正常,他们的姑姑姑父一家对他们兄弟帮助良多。 随着图片变换,屏幕上又展示了一段嫌疑人被抓捕时的录像,两名嫌疑人长得不错,但能看出来他们被捕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神情瞧上去紧张且不自信,被警方押着走了一段路后试图逃跑于是遭到了镇压,随后两人彻底放弃抵抗,其中的高个子肩膀还一怂一怂的似乎在抽泣,个子稍矮的咬了咬唇面上也带着悔恨。 按停视频后这名探员继续分析道:「他们最初的行为是试图获取受害者的好感,诱哄受害者跟他们外出旅行并发展出肉/体关系,从以往的记录来看这类人通常是典型的诱/奸犯,迷恋女人的身体,考虑到嫌疑人从小没有母亲的情况,他们确实可能在幼时将对母亲的憧憬慢慢转变成了对女性的渴望,再加上没受到正确的引导最终走上了犯罪道路,但从受害者被分尸的情况来看兇手应该是对于20岁左右的女孩怀有强烈的恨意,而这两名嫌疑人显然没有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产生这么深恨意的理由。」 「接下来让我们再来看看事发后他们亲属对他们的看法。」 年轻探员话音刚落屏幕中的图像也随之变化,记录显示两名嫌疑人的姑姑认为他们性格乖巧孝顺,他们的姑父认为两人虽然懂礼但胆小怕事,他们姑父的女儿则认为这两个人虽然有些阴暗但其实对她挺好,这个女孩儿觉得嫌疑犯两兄弟可能只是性格有些孤僻才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而当探员们联繫上他们父亲后,这位男人更是明确表示:「他们咋可能杀人?你就算把枪装好子弹上好膛再递到他们手上,他们也不见得敢就这样扣下扳机!」 「几名亲属对他们的评价明显与我们建立的犯罪画像有所冲突,我们考虑过也许是他们善于伪装,在亲人面前将自己的本性完美隐藏了起来,」年轻探员的话语顿了顿,「接下来,几位法医探讨后表明这几具尸体的切割手法极为相似,应当属同一个人所为。」 「到了这里我们开始怀疑还有第三名嫌疑人的存在,毕竟这两兄弟在f城的房产也是个较大的疑点,他们近年来做的是开网店的工作,生意情况只能算过得去,平时居住在b城的一套双居室公寓里,每个月赚的钱几乎一半都被拿来交了房租不可能还有多余的资产能在f城购置别墅,但我们没有找到他们从他人处接受了房产的证据,因此转而猜测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人杀死了这些女孩而另一个人在帮其隐瞒,」年轻探员再次将手中的笔记本翻过一页,「恰好当死两名嫌疑犯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监狱里,我们就派出了两组人分别向两名嫌疑犯进行施压,而施压的结果令我们感到惊讶,他们都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一点又与我们的猜测完全相悖。」 第17页 「经过讨论,我们最终认为他们背后还有一人,而这个人才是这桩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兇手,并为此购买了f城的房产记在他们名下,」屏幕上最终展示出了专案组对第三名嫌疑人的分析图,「我们通过之前的案件完善了第三名嫌疑人的犯罪画像,此人应当比较富有,喜爱独来独往,单身,口才极好,不愿接触女性,幼时可能被女性伤害过才导致他对女性有着出乎意料的恨意,甚至可能因为幼时的遭遇而患有性功能障碍,性格狠戾善于伪装,也许会伪装为一个不爱和陌生人交流的文弱读书人。」 到了这里年轻探员便讲解完毕,接下来换了蒋琛上台,花了半个小时宣讲他们组接下来对于案子的大致安排以及需要各位同行协助的部分。 发布会结束后沈路正打算赶紧回家制作晚餐,就在这时收到了蒋琛的简讯,说是待会儿一起吃个饭,让他去附近的一家海鲜餐馆帮忙占位。 沈路自然是没有推辞,到达餐厅后便点了杯橙汁,坐在座位上一边吸着橙汁一边打开软体听相声。 十几分钟后蒋琛才匆匆赶到餐馆,将外套扒拉下来挂到座椅后背,随即叫来服务员为两人点餐:「一份蔬菜沙拉加一份小龙虾盖饭,谢谢……sean你敢信现在居然是我今天第一顿正餐?每次一有案子过来我就忙得跟死狗一样,简直想把那群罪犯绑到电椅上等他们痛哭流涕决定痛改前非了再把他们放出来。」 「跟他一样,麻烦您了,」沈路对着服务员微微一笑,待其离开才沖蒋琛挑了挑眉,对对方惯例的抱怨不为所动,「这样的话你就是下一个被抓进监狱的人了,知足吧,你在调查局混了四年就混出了个特案组组长,我想方设法要进调查局都还进不去呢。」 蒋琛便有些感嘆:「你的专业素养毕竟在那摆着,再加把油,进调查局得个职位也是早晚的事。」 「得了吧您,」沈路不想回忆自己给调查局提交了三次简歷都被驳回的悲惨往事,嘆了口气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食指不住地轻敲起桌面,「对了,我室友昨儿回来了。」 「哦,那挺好啊,」蒋琛将服务员端来的凉水勐地灌下去一大半,「他人怎么样?」 昨夜一连串看似荒唐的经歷顿时钻入脑海,沈路正想好好跟面前的人吐槽一下自己的新室友,张开嘴后却又迟疑了起来,支吾半天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没什么,他人还行,屋子收拾得挺干净,特爱整洁。」 他忽然想到自己这个室友行事有些异常但好歹还是没对自己造成伤害,而蒋琛又是调查局的一个专案组组长,把行为异常的人介绍给专案组的人就显得有些刻意,搞不好的话还可能让他们发展出什么敌对的关系。 「不错就行,我就是担心你又遇到上回那种人,」话音未落蒋琛便眉头一皱,「你也多注意一下你现在的室友啊,要是他今后做什么过分的事你记得告诉我。想欺负你?敢得他! 」 闻言沈路感到心中微暖,与此同时又有些不安,觉得对蒋琛隐瞒室友的事的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你室友如果不是什么好人的话问题也不大,」说到这里,蒋琛的眉头又蓦地舒展开来,「不,他不是好人的话才更好,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搬到我那去住,这样岂不是更完美!」 心里本来就微乎其微的愧疚这下更是烟消云散,沈路有些无奈地笑骂道:「有病吧,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你?」 「终于开心了?我看你从听到刚才那个案子起表情就不怎么对,」蒋琛勾起嘴角,朝着沈路不停挤眉弄眼,「说起来,之前的案子我们也还在继续跟进,当时ri插rd不是说要帮你找工作来着你还记得吗?」 沈路愣了愣,半是难过地嘆气道:「能不记得吗,我还为了那个面试机会花出去了两千多c国币呢。」 还好他这些年的存款还算充足,但即便如此,每每想起为了试探ri插rd而花出去的那几千c国币他仍觉得一阵肉痛。 「你也知道uio公司的面试名单里确实有你假身份的名字,所以我们派了名身形跟你很相似的探员接替brentford 射n的身份参加面试,为了探查ri插rd和这个公司到底有什么联繫,」蒋琛压低了声音,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道,「但只通过那一场面试不足以找出跟ri插rd熟识的那个公司高层,也不知道这个探员能不能面试通过,能的话之后他就可以继续留在uio里探查消息了……ri插rd的死绝对有蹊跷,直觉告诉我说不定跟他认识的上位者朋友有关系。」 沈路低低应声:「我觉得那些失业者杀害他的可能性很低,他们提起ri插rd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不自然,应该是不知情ri插rd已经遇害的事儿。」 蒋琛便感激地握住沈路的手晃了晃:「我本来还觉得他们里面可能有人看ri插rd有钱就起了歹心,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注意力主要放在uio那边了。」 沈路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右手置于下巴处支撑起他整个头颅的重量:「不过我倒是很惊讶,ri插rd都已经死了,你们居然还被允许继续跟进这个案子。」 「本来他们确实想把这个案子压到后面,但我努力争取了下,然后上头决定再留给我们一段时间,」蒋琛说起这个仍觉得唏嘘不已,「其实吧,抓罪犯这事说来说去当然是在为社会做好事,但有时候局里的态度真是让人觉得无奈,这种兇手突然死亡的案子总被他们草草了事直接就结案了,搞得像个阻止我们寻求真相的反派似的。」 第18页 「没办法嘛,光明和黑暗总是相互依存的,」沈路感嘆着,半晌忽然用上了棒读的语气,「如果这份光明不能接纳我的话,那便让我就此跻身于黑暗之中吧!」 「……」蒋琛表情诡异地扭曲一瞬,「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路目光看似锁定在橱窗之外,实则双眼放空,有气无力道,「就是飢饿太容易让人的内心滋生黑暗了。」 这两天他都没能好好吃什么东西,忍到现在都觉得快饿死了。 这顿饭沈路吃得颇有狼吞虎咽的架势,饭后两人便分道扬镳,蒋琛是还有局里的工作要做,沈路是第二天早上有一节课要代所以得早点回家检查上课要用的资料是否完整。 到家后一股牛奶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沈路将外套在门前挂杆上挂好,双脚便不由自主朝香味的源头寻了过去。 厨房里果然是他那室友正围着烤箱忙东忙西,沈路静静在厨房门口立了会儿,正准备扭头离开,他那端着盘子的室友却忽然转头叫住了他:「饼干还有两分钟就烤好了,你稍等一会儿,我们呆在楼下一起吃吧?」 第8章 第八章 对于秦丘想邀请自己一起吃饼干这种事,沈路心里其实是无比拒绝的,然而对方邀请的态度太过诚恳,他一时间没狠下心说什么拒绝的话,也就因此错过了推掉邀请的最佳时机。 秦丘新开了瓶苹果汁递给沈路:「怎么了,你的表情看起来很紧张?」 「怎么会!」沈路柳眉一挑,状似惊讶道,「可能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聊天,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所以我才显得有点儿拘谨吧。」 沈路便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起自己,现在他说谎话都不需要提前打草稿了! 现在他心里其实紧张得不得了,虽说他已经不打算追究秦丘用不知真假的枪威胁他的事了,也决定尽量做到和这个室友好好相处,但他心里仍是不禁埋下了颗怀疑的种子,这让他忍不住猜测起秦丘邀请他聊天是不是别有用心? 而秦丘此人的确就是别有用心,他并非会在意室友间的互动的性子,对他而言只有猎物才有让他付出耐心与时间的价值,为此他总会不紧不慢地布好数不胜数的陷阱,而这之后将猎物成功捕获时的满足感将让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心灵震盪。 「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故意躲着我,」秦丘愧疚地垂下眸子,下唇微抿,「我明白之前是我做得过了,你会对我产生警惕感也无可厚非,真的抱歉。」 男人温声道歉的模样瞧上去有些可怜,他本身又有着绝佳的容貌优势,这样一来就将他显得更加招人。 沈路顿时觉得心脏仿佛被一根利箭击中,他最无法拒绝的就是别人的示弱,更何况秦丘样貌还生得那么好看:「不不不,我真没介意之前的事了,虽然当时确实被你吓得不轻,但你不是没想伤害我吗,我都没介意了,那你也别想了,之后咱们好好相处不就得了」 「好,」于是一个温柔的笑容在秦丘面上徐徐绽开,「我很喜欢你,要是你因为之前的事讨厌我那我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喜、喜欢? 沈路的面颊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升温,好在室友轮廓分明的面容让他迅速找回了理智,他猜测对方大概是s国和c国的混血,因从小在c国长大才耳濡目染了c国人奔放的说话方式。 除此以外,沈路猜测对方也可能是伪装出了后悔的样子想让自己放松警惕,毕竟这人昨天都还没表现出任何愧疚的迹象,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之下也许会埋藏着让人触之即亡的危险目的。 「我没讨厌你,你也没讨厌我真是太好了,」沈路便捏了捏下巴肉强忍窘迫,挑了先前的推测中能说出去的部分安慰对方,「其实我刚开始也以为你讨厌我,你想啊,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你就那样吓我,我还以为是不是我做了什么然后你在报復我,所以这一天也没敢主动跟你搭话……这么一说我对你的态度好像也不怎么好,要是你因此生气我也能理解,不好意思啊。」 「我不会生你的气,因为我能看出来你对我没有恶意,」秦丘摇了摇头,眸光深邃,「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吗?」 沈路一怔,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耳根处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下去:「啊,那为什么啊?」 「有智慧、有胆量、待人真诚、心地又软,这样的人谁会不憧憬?」秦丘语气认真,因此即使他在说着夸奖沈路的话,沈路也没从中感受到丝毫暧昧的情绪,「而且我们好像还有个相同的目标,我在想我们有没有成为同伴的可能,所以就更想靠近你了。」 沈路有些颤颤巍巍捧着自己的小心肝,心想这人简直太会说话了,接着他嘆了口气,稍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眼角:「你说的是什么目标啊?」 秦丘却笑而不语,他从盘中捏起一块饼干递到沈路手中催促对方赶紧尝一尝,见沈路没吃饼干而是先喝了几口苹果汁便眸光微暗,接着换了个话题开口道:「我看你这两天都是忙到很晚才回家,好像也没跟朋友一起出去放松放松,不觉得累吗?」 「嗐,没办法,生活所迫生活所迫,」方才的聊天让沈路整个人放开不少,提起工作的事他整张脸都快苦了下去,「一周七天我大概有两天得耗在学校的工作上,光是当助教的工资又顶多只付得起三餐的费用,别的开销就只能再多找点活儿来干了。」 第19页 秦丘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沈路突然觉得自己这室友性格还算体贴,懂得保持新认识的室友间该有的距离,对方并未深究他究竟找了什么别的工作,也没有询问他博士学位都毕业两年了怎么还只是学校里一个小小的助教。 感慨间沈路又埋头喝了几口果汁,再抬头时发现时钟指针堪堪指向九点的位置:「啊,我得回房间工作了,明早有课要代我还得再整理下上课用的资料。」 「好,那你去忙,早点休息,」秦丘便注视着沈路缓步上楼,在对方踏上夹层时忽然又开口补充,「洗完头马上躺下容易头疼,记得把头髮吹干再睡,没有吹风机的话可以来找我借。」 沈路上楼的脚步蓦地一顿。 这人怎么连他湿着头髮就躺下的习惯都知道?是猜的,还是说这也是从旁人那打听来的? 他沉思片刻,身体半挂在楼梯扶手上向下探头道:「知道了,谢谢关心,你也别在楼下呆太久,早点儿休息。」 半晌只听别墅二楼传来木制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接着是沈路在房内走动的脚步声,随即整座房子便归于寂静。 秦丘半卧在沙发里,神情莫测地盯着茶几上那盘自己亲手做的饼干,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沈路至始至终都没尝过饼干一口。 跟沈路谈话时心中燃起的火苗如今之余几缕青烟,男人兴致缺缺地捏起一块饼干,置于手中把玩片刻,随即两指发力将仍散发着奶香的饼干缓缓碾碎。 第二天沈路去学校代了节讲权贵犯罪的早课,课后又在办公室呆了一个小时替学生答疑,工作结束时正好是中午十二点整,他将文件在背包里收好后便直接去了学校餐厅准备用餐,恰好在餐厅角落偶遇了也才刚刚下课的william □□ith教授。 当年他申请研究生时是□□ith教授给他写的推荐信,研二的时候又在这位教授手下做过助手,虽说他面对这位压分手段极其兇残的教授时仍会下意识发憷,但毕竟相识这么久了,想要平常地聊会儿天当然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沈路点好午餐,端着餐盘在□□ith教授身旁正襟危坐,两人先是提了各自的近况,又谈了些专业相关的知识,随后沈路才找到机会询问了关于自己新室友的一些问题。 「你说秦丘?这个人我似乎没什么印象,」教授的回答让以为室友没有说谎的沈路有些不安,好在对方停顿半晌后又恍然大悟般补充了句,「不过说到我以前的学生,前些日子的确有个学生向我问过的你的事情,那个学生名字叫francis,不知道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人的另一个名字。」 沈路点头贊同说这种事的可能性很高,毕竟他自己也是有两个常用的名字,在c国生活时别人一般会称他为sean,只有和s国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用他在s国的名字沈路。 心中存着疑虑,回家路上沈路便用社交软体联繫了几个比他要大了几届的同专业学长,他详细向几人描述了室友的长相,而几个人里只有蒋琛很快回復了他的消息: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吧,因为当时觉得他气场挺强所以有点印象,但不确定跟你说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蒋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了? 沈路觉得秦丘跟他们同校的事倒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我室友,之前跟他聊了下发现他跟咱们同一个学校毕业的,而且也是咱们专业的人,所有有点好奇想打听看看。 消息发送成功后没过两秒蒋琛就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沈路挑了挑眉将其接通,随后听筒里便传来蒋琛显得有些委屈的声音:「怎么感觉你对你室友的关心比对我的关心还多啊?」 「关心你干嘛,你好胳膊好腿儿的,」沈路只好在街边找了个临时停车点将车停稳,「你就这么闲,为了这么个事儿还特地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不闲啊,刚刚找到分尸案的新线索,然后我们组还得坐今晚十点的飞机去隔壁省抓人,」电话那头蒋琛为了断案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合过眼了,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紧张,正好看你现在好像没工作要做就打个电话给你……这还是我当上组长以后第一次跨地域抓罪犯呢。」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沈路直想问问他们是怎么找到新线索的,可惜他明白他并非调查局的一员,想要深入了解蒋琛的工作只会让对方觉得为难,「你别慌,之前你不也跟着另一个专案组去a省抓过人吗,好歹也算是有过经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我现在是组长,要给探员合理分配工作也很费心力,」蒋琛便幽幽嘆了口气,「要不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的话我就不紧张了。」 「滚,」沈路温柔地笑着回復,「你就活该这么紧张,拜拜了您嘞。」 闻言电话那头的人赶紧投降道:「欸别别别,我错了!」 沈路沉重地唿出口气,蒋琛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喜欢死缠烂打,再这么下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蒋琛继续相处了。 「不过紧张倒是真的紧张,」电话那头的人不满喃喃着,「说起来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狠心,这种时候了都不多说点好话给我听听,要是我今晚出任务遇到什么意外然后还想起你对我这么狠那我岂不是得抱憾终生?」 「您就别咒自己了,要是诅咒应验了我看你才是真的要抱憾终生,」沈路心中无语,「不是今晚要出任务么,你现在怎么还不去休息,就跟我在这儿唠上了?」 第20页 「好,那我去休息,」电话那头的人便突然傻笑了几声,「之后出任务我没法联繫你,等我回来之后我请你吃饭好不?」 沈路无奈扶额:「等你回来让我请你吧,就当是你的庆功宴了。」 挂掉电话又过了十来分钟沈路才将车开到了自家院里,进门后秦丘正坐在餐厅里吃着午餐,见他走进餐厅便回头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鲜花:「工作辛苦了,刚才有人来给你送花,因为你不在家我就把花先拿了进来。」 闻言沈路疑惑地抱起茶几上的一大束黄玫瑰,花束中夹着张纯白的卡片,沈路将卡片小心翼翼地捏起来却发现其上没有任何留言,只是列印着几个漂亮的花体字——给sean。 思索了半天却没得出什么结论,沈路便重新将花放下:「这是谁送来的?」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应该是花店送花的员工,」秦丘有些惊讶地挑起眉,「你不知道这是谁送来的?我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给你送的花。」 「我没有女朋友,也不知道这是谁送的,」沈路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室友在家里养了几瓶品种似乎很偏门的花儿,便询问对方道,「你想养玫瑰吗?」 秦丘摇了摇头。 「那我就扔出去了。」沈路便穿好鞋重新出门,将玫瑰放到了有机垃圾的垃圾桶旁,随后便立刻将花束的事抛到脑后。 这段时间正值调查局新一轮招收调查员的阶段,沈路再次整理了自己的相关资料,将其和简歷一同投进了调查局的招聘邮箱。两天后他便收到邮件表示他的简歷已进入审核阶段,与此同时他又收到了个让他觉得头秃不已的消息—— 蒋琛在进行抓捕罪犯的任务时不慎中弹了。 第9章 第九章 蒋琛大腿在任务过程中中了一弹,中弹后他就被送到了当地医院进行治疗,好在他的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伤口处理完成后便被送回了z市住院进行休整。 这个国家早先枪枝横行,十年前颁布禁枪令后情况倒是好转了不少,但仍有一些人对枪枝兴趣未减,而有需求就会有供给,交易枪枝的地下渠道便因此被一些商人保留了下来。 蒋琛他们理所当然对非法枪枝早有防备,只是没想到兇手还在手套里藏了只袖珍手/枪,疏忽之下才被击中,好在袖珍手/枪的威力比起普通手/枪要大打折扣,医生治疗时表示他的伤口只需要两三周就能完全癒合。 袖珍手/枪既要保证小巧便携又要保证有足够的火力能够伤人,非普通的厂商能制作,蒋琛中弹的事汇报到调查局后,局里竟顺手牵出了一条从南大陆走私枪枝的大型黑色商道,遂派出了总部的特案组处理此事。蒋琛他们分局的几个探员则因此记功,受到了总局领导的褒奖,也不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作为蒋琛的挚友,沈路自然不能将对方的伤势视若无睹,几经思量后他便挑了个空闲的日子去医院看望蒋琛。 出发当天沈路没什么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他的车却在前一天被送去了修理厂进行维护保养,出发前沈路便搬空了冰箱里的水果打包好,随即提着袋子坐在客厅里查询起了公交信息。 公交信息确认完毕,沈路从沙发上站起身正要出门,就见秦丘恰好从楼上缓步而下,对方身着黑色大衣,大衣开领之下是一件米白色的高龄羊毛衫,一眼看去简约美观,又透露着些许禁慾的气息。 沈路发现自己这室友不笑的时候着实透出了些孤冷之感,单是结合起对方曾经的异常举动难免会让人产生退却的想法,偏偏秦丘长得好看,他身上流露出的冰冷气势并不会令人退避三舍,反而让人愈发觉得他清冷神秘、高不可攀。 沈路迟疑片刻,还是挥了挥手向室友打了招唿,而秦丘似乎这才注意到他要出门:「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圣保罗医院见一个朋友。」沈路有些不好意思地从秦丘身上移开视线,他承认自己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稍不注意就被室友的美貌迷惑了心智,实在是惭愧,惭愧。 「好巧,我也正好有事要去圣保罗医院,」秦丘眸中带笑,「要不我们一起过去?」 同去医院没什么好推辞的,还能顺便节约几块钱车费。 但说到巧合,自他们认识以来类似的巧合也不知发生过了多少次,要不是实在没发现相关证据,沈路简直要觉得这些巧合都是他这室友刻意制造的了。 秦丘看出了沈路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室友仍对自己防备未消,便勾了勾唇先发制人道:「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之前也是偶然发现我们还在同一所学校读过书,这是不是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 沈路阴谋论的思维便被男人骤然打断,秦丘这一点倒是说得没错,在同一个学校读书这种事属于不可抗力因素,并不是对方捏造事实就能轻易完成的「巧合」,更何况对方比自己还要早两年毕业,若是真要追究起这个「巧合」,那也是更晚入学的自己制造巧合的嫌疑更大。 思及此处他顿觉烦恼不已,索性不再思考「巧合」的问题,掩饰起心里的不痛快上跟着自家室友出了门。两人才行至秦丘的车边,沈路就敏锐地观察到院门外被人放了束黄玫瑰,联繫到前两天收到的黄玫瑰不难猜测这两束花儿应当是同一个人送来的。 秦丘很快顺着沈路的视线也发现了门外的花束,他眸光一暗,低声道:「又送花来了,没想到你的追求者举动还挺热切。」 第21页 接连两次收到黄色玫瑰让沈路诡异地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他可不觉得这花儿是自己不知名的追求者送来的:「你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猜的,毕竟黄玫瑰有花语,代表没有结局的暗恋,」秦丘坐进驾驶座打开发动机,待沈路紧随其后坐进副座,他便语气淡然地开口提示,「不过我觉得你最近还是小心些,你可能是被什么危险人物盯上了。」 沈路扣好安全带,闻言又是一怔:「怎么又觉得是危险人物送的花儿了?」 「送花的举动说明这个人很在意你,而不直接向你言明身份表明这个人性格怯懦、容易不安,如果送花人的在意是善意的,对方通常会在贺卡上表达出那份善意,就算没有贺卡你也能通过遗留的线索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 秦丘整个人慵懒地躺在倾斜的椅背上,闭着眼向沈路慢条斯理地分析:「但你对此没有丝毫想法,这就表明你不觉得有人会向你示爱,送花这件事也许是你平时没有注意到的人在对你进行骚扰或是试探,这样的试探大多数情况下都可能充满恶意,而即便没有很深的恶意,不敢给你留下身份线索之人想对你表达的情绪也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相当病态的。」 顿了顿,秦丘睁开双眸,露出个看似恶劣的笑容来:「就算是我,想要做什么的话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方式来试探你,这种喜欢藏在阴影里的老鼠说不准会暗中对你做些什么,还是稍微提高警惕为好,你说呢?」 秦丘颇有暗示性的话语让沈路不禁汗毛直竖。 「开玩笑的,最近我在钻研反派的思维,有点入戏了,」男人周身的气场又忽然柔和下来,他调直椅背启动汽车,车驶出院子后还扭过头向沈路亲切地问道,「车里温度合适吗,觉得冷的话用不用我把暖气再调高一些?」 沈路仍是觉得看不透秦丘这个人。 说对方是个好人吧,可这人说话做事会时不时透露出古怪的味道;说不是好人吧,对方却又没在他面前做什么坏事,甚至很多时候还对他这个室友关照得细緻入微。 十来分钟后秦丘将车开到了圣保罗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先是一同乘电梯到了主楼大厅,接着便互相告辞,朝着不同科室背道而行。 蒋琛的病房在医院六楼住院部,他是调查局探员,身份特殊,便被安排住进了安保设施周严的单人病房。沈路进入病房前在六楼前台出示证件登了个记,即便如此他也只被允许在病房入口处的会客区与蒋琛见面,不被允许进一步踏入病人休息的范围。 任务结束后的这几天蒋琛一直被关在病房里静养,每天就能只跟医生护士打打交道,而医护人员工作繁忙通常不能跟他多聊,他的朋友们又有各自的工作不能跟他时刻电话聊天,这下可算是把他憋了个够呛,一见到沈路他就杵着拐杖蹦了过去,捏着沈路双手直唿想要出院。 沈路将蒋琛那双爪子用力掰开,把水果放到会客区的茶几上后目光瞟向对方缠着绷带的左腿:「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我已经问过了,他们说现在回家静养和在医院静养差别不大,但我们头头一定要我在医院多呆一天。」蒋琛坐在沙发上楚楚可怜地望着沈路,这么个我见犹怜的动作由一个一米八七的大汉做出来让沈路直觉不得劲,索性从口袋里拿起个橘子往蒋琛手里一塞,接着低头玩起手机,眼不见为净。 「你玩儿啥手机,理理我啊,」蒋琛杵了杵沈路胳膊,颇为怨念道,「几天不见,你那儿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给我讲讲呗?」 沈路想了想还真有事儿可以讲,但他不想现在就把玫瑰的事告诉蒋琛,唯恐会加重对方情绪上的负担,只是旁侧敲击道:「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对花儿的花语特了解?随口就能说出一种花儿的花语这种事儿正常吗?」 「正常啊,」蒋琛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也对花语很了解,光是玫瑰就有无数种不同的花语,像红玫瑰代表热烈的爱恋,白玫瑰代表纯洁的爱恋,粉玫瑰花语是为你的笑容而倾倒……我是因为以前看犯罪案例的时候注意到花在犯罪案件里的出场率挺高,所以专门了解过常见品种的花有哪些花语,而且花语这种东西在小年轻的世界里也挺流行的。」 闻言沈路便点了点头,他那室友跟学过犯罪学不说而且还是个悬疑小说家,这样一看对方对花语有了解的事也算不得有多奇怪。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沈路双眼一眯:「那你最近有没有买过花?」 蒋琛刚剥好一个橘子准备往嘴里塞,被沈路的话问得有些懵,不禁迟疑道:「没啊,我为什么要买花?」 「哦,没买就行。」沈路暗自松了口气,又回想起室友之前说的要他小心,眉间不禁皱起看上去苦大仇深极了。 这次出任务只受了轻伤还立了功,蒋琛心中却颇为怏怏不平,谈起任务的事时看起来比沈路还要苦大仇深。 「这个兇手叫什么我就不说了,局里暂时不让透露兇手的真实身份,不过新闻应该快播报出来了到时候你再看看就行,」沈路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让蒋琛泛起极大的满足感,他轻咳一声掩饰起忽生的腼腆,随后接着讲道,「反正我们确定有第三个兇手之后就请了心理专家对那两兄弟继续施压,威逼利诱了六七个小时啊,他们才松了口,说他们f城的房子是有人送的,那个人才是分尸案的策划人。」 第22页 两名嫌疑人被分开关押在不同监狱里,长时间无法和另一个同伙见面本来就会加重他们心中的压力,他们开始互相猜忌对方会不会扛不住压力将他们背后的人卖了出来。 诱/奸犯沉溺于欲望,心智通常并不坚定,警方确认第三人的存在后更是使他们心中慌乱,这时持续施压加大嫌疑犯之间的猜忌,告知他们另一人已经将一切全盘托出,再辅以主动说出第三位兇手的信息可以减刑的诱惑,威逼利诱的时间一长他们必然就会按捺不住。 「把第三个人供出来后他们就开始给自己的罪行找理由,说是一开始根本没想过帮忙引诱少女但听说对方会送房送钱后就眼馋妥协了,希望执法机关能看在他们是穷苦所迫的份儿上减轻刑罚云云,」蒋琛既看不上两人的犯罪行为,又看不上两人不断为自己洗罪的卑鄙嘴脸,「说得好像这个杀人案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但他们又确实提供了第三个嫌疑人的线索,不出意外减刑的事估计是板上钉钉了。」 沈路能理解两名嫌疑人的想法,毕竟那可是一套独栋别墅,价值几千万c国币,很多工薪阶层的人穷其一生都不定能凑齐这么多钱,何况这两兄弟又都是色中饿鬼的性情,也就难怪他们为了一套别墅就向人妥协、答应了本就让他们有些心动的去诱/奸少女的安排。 略加思索之下他便对第三位嫌疑人的身份更感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真正的兇手的?」 「那兇手还挺狡猾,跟那两兄弟联繫都是通过电话,从没真正面对面见过,」蒋琛将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嫌疑人提供的线索里有策划者跟他们联繫时用的电话号码,还有一段被他们藏起来的加密录音,记录了兇手跟他们做交易时的对话,据说是他们怕那人反水偷偷录的,但录音这种东西在大范围搜人的时候没啥用,我们就查了电话号码的所属人,又查了那个号码的使用情况,发现号码是兇手在十几年前借别人的证件办的,然后你知道我们追踪到兇手的所在范围在哪吗?」 沈路竖起耳朵:「在哪儿?」 「在m城。」 m城与z市之间隔着两个城市,被誉为c国的金融中心,能在那里工作居住的人非富即贵。 沈路了悟,难怪能出手就是一套别墅的筹码,原来是兇手的身份过于有钱有势了。 「本来知道范围后想揪出这么个人来也不容易,但他的犯罪画像显示他性无能,再加上几千万的资金流水记录,一下子就变得好找了,」说到这里蒋琛似是不屑似是嘲讽地嗤了一声,「这个兇手是富二代,继承了家里的公司,他父亲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顾,幼年时侯他被住隔壁的女大学生侵犯过;他妈也不是啥好人,有躁郁症,不关心他反而经常虐待他,搞得他从小就特别厌恶女人,对女人硬不起来,所以才找别人替他诱/奸女性。」 「他被制服之后认罪倒是挺果断,这两天有犯罪心理专家去跟他交谈,他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了,觉得只有女人的尸体能让他心里的怒火平息下来,还说什么她们浑身浴血的样子很美,只有看见这种场景身体才会有炙热的感觉,」蒋琛面上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所以又有个研究犯罪生物学的专家把他借过去了,说是这个人大脑里的一些化学成分和神经结构应该能做出比较有代表性的罪犯大脑样本。」 犯罪生物学家们专注于犯罪行为与人类大脑之间的关系,以这次的分尸案为例,犯罪生物学家认为兇手童年的遭遇让他的大脑受到了损伤,产生了太多使人行为会受到影响的化学物质,最终在这些化学物质的影响下慢慢变成了一个变态。 除此以外,不同的人在面临相同的刺激时大脑中化学物质的变化也不尽相同,化学物质分泌得越多就越代表这个人有可能进行犯罪,而决定人们分泌的化学物质水平不同的根本因素在于这些人先天的大脑结构就不一样——因此,犯罪生物学家相信犯罪者们是天生的罪犯,而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与正常人不同的大脑构造。 沈路闻言忡楞一瞬,随即有些接受无能地皱起眉头:「他们把大脑研究得再透彻有什么用,别人想犯罪的时候他们也没法控制人家的大脑啊?」 在沈路看来,社会因素远比先天因素更容易决定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就算一个人先天就有所谓的犯罪大脑,但若此人一直生活在温馨幸福的环境中、受到身边的人正确的引导,他的人格将会被塑造得极为健全,根本不需要做极端的事就能让自己的大脑获得满足感,犯罪行为也就不会发生在这个人身上了。 即便有的人天生对情绪、对规则的感知十分微弱,可这些人并不是完全丧失了感知能力,只要对他们付出足够多的耐心,他们仍是可以正确地学习人类情绪以及社会规范。早先沈路在新闻上看到过一位母亲耗费毕生心血让自己的脑瘫儿子成功考上大学,这就是付出足够多耐心让大脑受损的人学会规则的一个实例。 说白了,违规行为的发生不过是天平失衡产生的结果,想要杜绝犯罪行为的发生就只需要让天平保持在绝对平稳的状态。 沈路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不会有绝对完美的社会背景模板,现实中人的生活总会发生一些意外,那些意外会导致人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违规的选择,更有甚者会精神失常,此后的一切行为都将处于失控状态。 第23页 但沈路仍会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有更多的人能意识到社会影响对于人格塑造的重要性,万一这些人能够约束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完美、同时让自己给周围的人带去的都是良性影响的话…… 那么一切的犯罪行为都会不復存在了。 这样多好啊。 「他就是个典型的报復型罪犯,小时候被女人伤害过所以想报復女人,觉得女人都该不得好死,」蒋琛不太痛快地总结,顿了顿又语气兇狠道,「希望这个人千万别被检查出来有精神疾病,他分尸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孩,虽然这个国家没有死刑,但至少也要让他一辈子都呆在牢里,别他妈再想从里面出来了!」 沈路不轻不重地附和了一声:「他现在被抓了,他的父母是什么态度?」 「能是什么态度,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蒋琛颇为唏嘘道,「孩子养这么大结果成了变态杀人犯,他们却完全不觉得有自己什么错,这还真是够操蛋的。」 「做人父母又不需要考核,这种人要了孩子却从没认真考虑为孩子负责的问题,他们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有错。」 「怎么,生气了?」蒋琛被身旁的人骤然变冷的语气搞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抬手在对方背部拍了拍,「别气别气,这世界上低劣的人多着呢,你跟他们生气还不得早个十年八年的就升天了啊?」 说到这里蒋琛忍不住在心里偷乐起来,他回忆起上学的时候,他们教授曾在课上播放过关于少数族裔在司法过程中遭受不公正待遇的纪录片,当时他正埋头记着笔记呢,坐他旁边的沈路却忽然流起了眼泪,那感性得不行却又强撑着要坚强起来的小模样直戳进他心窝,让他每次想起来心中就喜欢得难以自抑。 「我没生气,」沈路以平和的目光凝视眼前的空气,明明没有哭腔却愣是让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一抹悲哀的意味来,「就只是有点无奈。」 有钱有势的人比起穷苦的人来说更容易享有优质的教育资源,也因此更容易接受良好高级的教育,按理说,这类人比起缺乏教育的人会有更高的道德,也应该是更明黑白是非的。 理论上是如此,可实际上呢? 如同这次分尸案兇手一般富有的家庭环境中姑且会出现这样的父母,那其他生活在更弱小的家庭中的孩子该怎么办?他们真的可能健康幸福地被扶养长大吗? 沈路发现自己不能去深思这样的问题,因为越是思考,他就对不健全的社会现实越发觉得绝望。 沈路心志并不脆弱,否则这么多年来还看过更多更恶劣的刑事案件的他早就该被世界的黑暗给压垮了,这次颓丧后他赶紧给自己找了新的工作,去兼职了市警局刑事科的临时顾问。 在他看来,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所有的人,但他可以积极投入到刑事工作之中,去倡导、去制止、去教化。 这就是他当初决定学习犯罪学的初衷。 第10章 第十章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各个学校的秋季课程刚刚结束,作为助教的沈路自然就不必再去学校给学生答疑,于是安心向警局提交了申请,并顺利通过审核成为了这个城市一个区警局中的临时顾问。 冬风肃杀之中如瀑的白雪飞卷而来,在枯树枝上盖了厚厚一层,然后又在狂风的推攘下滚落下来,在区警局的屋檐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沈路一直以为自己会很排斥穿上警察制服,但当他换好警局下发的临时制服往等身镜前一站,才发现心中的焦躁感好像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重。 甚至人模狗样的,相当耐看。 沈路恬不知耻地在心中给自己定下如此评语。 「sean,新来的小顾问,换好衣服后赶紧过来这边!」 听闻警局办公室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唿喊,沈路整了整领口便离开更衣室,小跑着来到叫他名字的黑人警官面前:「我来了,请问您有什么安排?」 「你今年26岁?」警官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正在翻阅,语气平平,「这么年轻,我之前看到你的档案上写了犯罪学博士毕业,感觉让你来当我们的临时顾问是不是有点屈才了啊?」 沈路打不准对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便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有接茬。 见沈路不答,警官颇觉无趣地啧了啧嘴,从文件里抬头看向沈路:「我说你看上去怎么这么呆呢?让我来考考你,你知道我们警局的涉及的工作范围是什么吗?」 在c国,区警局是市警局的分级,属于地方执法机关,日常工作主要为巡逻和维护城市治安,除此以外,市警局还会负责处理严重程度不深的刑事案件、收押地方罪犯、对伤员进行紧急救助以及在地方法院开庭时负责维护法庭安全等。 沈路将熟记于心的知识复述一遍,接着便收到了警官似是而非的赞扬:「哦,功课倒是做得不错,你申请做临时顾问是想协助我们处理刑事案件吧,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其实咱们局子没这么多案件需要处理,你在这里要呆的这一个月估计顶多也就能接触到一两个没什么难度的案子。」 沈路乖巧地摇摇头:「没关系,我们的职责是维护社会稳定,没有案子反而更好,有的话我也会尽全力把该做的工作做到最完美。」 「觉悟不错,我喜欢!现在我要给你发布你加入咱们后的第一个任务了,」警官语气认真,闻言沈路也忍不住绷紧了神色,「看到我手里这些文件了吗?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be一起将这些文件下发到我们所负责辖区的居民手里,要确保每家每户都收到了文件,记得一定要好好干!」 第24页 沈路从警官手里接过那一沓文件,低头一看居然是提醒市民预防流感的宣传传单:「……」 他不禁汗颜,所以这人刚才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想让他出去发传单的事做铺垫? 十几分钟后沈路裹好羽绒服坐进警车副驾,跟他长得一般高的金髮女警be启动警车驶向他们区警局负责的居民区,有些好笑地开口安抚仍一脸懵逼抱着宣传单的沈路:「是不是被我们头儿惊到了?他有时候是会让人感觉不靠谱,但你可以放心,他啊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得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路讪讪回应,「我是在想流感防治的宣传不该是卫生局的工作吗,他们为什么没去找街区的社工,反而请了区警局的警察去下发传单?」 「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跟你讲,我们头儿跟卫生局的二把手是这个关系。」be伸出右手用拇指掐了下无名指,面上表情十分猥琐。 沈路:「……」 居然把老婆的工作带来给手下的警员做,他该感嘆些什么,真是万恶的资本阶级? 室外大雪纷飞,没多少行人,be把车停在街道旁的临时停车位后沈路便率先下了车,雪花当即见缝插针地钻进他羽绒服领口,冰凉的感觉将他刺激得一个哆嗦。 「这个传单该怎么发?发给行人还是挨家挨户地敲门然后递人家手里?」 「sean你太认真了,没你想得这么麻烦,」be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咱们就顺着门牌号一家一家把传单塞他们信箱里就行了,他们查信箱的时候自然能看见,不用真的送他们手里去!」 这样是不是有点儿随便啊?! 沈路心中还颇为游移不定,be却已上前一步到809号门前将一张传单投进了信箱。 他愣了片刻终于妥协:「咱们就这么出来发传单,不会影响局里的工作吗?」 「不会的,局里巡逻的工作用的轮班制,我是负责早上巡逻的,至于你,作为顾问就更不需要巡逻了,sean你该多相信相信局里的安排,就是因为平时比较闲头儿才让咱俩出来办事,再说了局里还有几尊大神在坐镇呢,出不了事的,」be不太能理解沈路执着认真的态度,但她仍是耐着性子好生解释,「要真有案子需要你的帮助的话他们肯定会打电话喊你回去,再说了咱们发传单也不是完全毫无意义,你就想开点吧,等传单发完你今天的工作也就能结束了。」 随着时间推移冰雪的脾气由暴怒逐渐变得温顺起来,两人好不容易将clinton大街左边的居民房都塞了传单,随即来到街道尽头的红绿灯处,准备跨过马路去对面把剩下的传单也发完。 一个身高差不多到沈路肩膀的少年立在在两人旁边,似乎也在等待红绿灯,只是少年戴着头戴式耳机,头颅低垂,看上去像是正在玩手机游戏。 沈路只是轻瞥了少年一眼便收回视线:「我能不能问问局里接到的一般都是什么案子?」 「我们这半年里接过的最重的案子也就是家暴案,像上个月的话,我们接到的两个案子一个是偷窃案,另一个是宠物走失,」be努力回想着,语毕双眼带笑地转头揶揄沈路,「欸我说,你选我们局来做顾问是不是就是看准了案子不多,工作闲啊?」 谈笑间行人红绿灯恰好由红变绿,沈路他们还没举步前行,旁边的少年却忽然抬腿过起了马路,就在此时人行道左侧忽然窜出一辆右转车急急驶来,而少年显然没注意到来自左方的危险,仍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悠悠前行。 沈路咬了咬牙,以迅雷之势冲出去将少年揽进怀里,接着带着少年往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狠狠一滚。 肇事的跑车唿啸而过,将男孩成功救下的沈路不禁松了口气,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从胳膊处不停传入他的大脑,让躺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他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be的反应比起沈路来要慢了半拍,下一秒赶紧上前扶住沈路胳膊:「没事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被沈路救下的男孩这才从刚才的险境中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从沈路的怀抱里挣脱起身,接着有些踉跄地快步跑了。 be本想冲上前将少年拦下,沈路却摇摇头,抓紧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没事……我就是胳膊疼,刚才应该是没完全躲过然后被车给擦到了。」 「那你觉得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be皱着眉头面显焦虑,等沈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后她嘆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给局里打电话,「不去的话那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稍等哦,我给头儿说一声就把你送回去。」 沈路迟疑:「那剩下的宣传单怎么办?」 「天啊,你还管这个呢?你现在可是见义勇为负伤了,传单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发不行吶?」be再次被自己这个新工作伙伴的认真所打败,颇为无语地扶了扶额,「喂,头儿,sean刚才救了个过马路不看车的小蠢蛋,胳膊被撞了,我让他回家歇着结果他担心传单发不完,不想回去……嗯,嗯,我明白了。」 沈路捂着胳膊立在一边,心说自己哪儿有不想回家歇着了,这不是担心干不完工作就熘号会被领导批评,得不偿失么! 「头儿说你安心回家躺着就行,要是明天身体还是不舒服就给他打个电话请假去医院看看,」be小心翼翼地搀着沈路,两人一步步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你家在哪啊,在本市吗?」 第25页 「嗯,在本市。」沈路便将家中地址告知了be,同时背后不住地渗出些薄汗来——他现在才发现走路的时候右腿也巨疼无比,应该是刚才躺倒的姿势不对,不小心把腿也伤到了。 毕竟自己不是受训过的专业人员。 沈路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嘆息,看来见义勇为这种事也是要相对专业的人来做才比较安全啊! be开着警车,很快便将沈路平安送到家门前,沈路坐在副驾上有些无厘头地想,光看自己现在这狼狈的模样说不定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干了非法的事被警察抓了吧? 「好了,这里就是你家,我没走错吧?」得到沈路肯定的回答后,be便友好地朝他挥挥手,「那你回去吧,之后见啦sean!」 「等等,」沈路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羽绒服下还穿着套制服呢,「我制服还没换,就这么穿回家没问题吗?」 be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笑眯眯地捂着嘴道:「当然没问题啦,不然你以为我们警察平时要怎么洗制服啊?」 好吧,又丢人了。 沈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随即下了车向be告别,等be开着警车走远了他才收回视线,正准备掏钥匙打开院门便瞥见家门口又被人放了束黄色玫瑰。 这已经是他这段时间收到的第三束玫瑰了,前些日子他因为好奇去网上搜索过黄玫瑰的花语,搜索结果中果然有秦丘提过的「没有结局的暗恋」,但它还有个花语让沈路相当在意,那就是「嫉妒」。 ——我嫉妒你。 不知名的送花者给沈路留下了几束黄色玫瑰,也留下了这样一条声嘶力竭的病态吶喊。 第11章 十一章 沈路并非故意要把送花者的意图想得这么糟糕,只是秦丘之前做的分析是相当有道理的,如果送花人的意图不是想要想自己告白,坚持不懈送了这么久黄玫瑰就只可能有别的什么不良居心。 可如果这举动下隐藏的感情真的是嫉妒,他又实在想不明白会是谁因为什么原因在嫉妒自己? 这回沈路是通过地下室入口进的家门,回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满是雪水和污泥的羽绒服脱下来,捲成一团扔在了洗衣房内,然后挽起衣袖裤腿,脚步一拐进了储藏室,打开自己的医疗箱掏出消毒液给身上的伤口消了个毒。 做完这一切他走上一楼,恰好就见秦丘抱着台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敲敲打打,男人神情冷峻,不同颜色的光影随着电视机里场景变幻接连不断地打在他深邃的脸庞,远远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可疑之人在做什么阴险毒辣的谋划。 沈路嘴角抽了抽,甩了甩脑袋将不好的想法尽数抛去,压下心里的不自然一步步来到男人身边:「下午好,你在做什么?在写小说?」 「没,我在安排接下来的日程计划,」秦丘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看向沈路时眉眼便柔和了许多,「我每过一两个月都会去其他城市出差寻找灵感,上个月我出过一次门,现在我在考虑这个月要不要也去出差几天。」 正常人不都是会很认真详尽地提前安排好出差事宜的吗,为什么到了自己室友这边儿就感觉出差这种事安排起来这么随便? 沈路几乎要被秦丘各个方面展现出的怪异给打败了,现在他再想起这个室友身上别的怪异之处,心中涌出的更多是无奈而非警惕。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电视屏幕,其中正在播放全国各处今日发生的一些刑事新闻:「前情解读,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七点三十五分,由z城开往y国的ce303次航班、系卡列499型飞机,在起飞两小时后与控制塔失联,近日,专家称此次失事疑卡列公司监管失职,卡列公司或将面临c、y两国的刑事调查……」 沈路不禁感嘆秦丘不愧是学过犯罪学的人,连看个电视都这么关注刑事类的新闻。他轻咳两声,正准备和秦丘聊聊案件相关的问题,却见对方忽然皱起眉道:「你怎么受伤了?」 「啊,今天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车给蹭了一下。」沈路飞快地答道,与此同时低头瞥了腿上的伤痕一眼,当他再抬起头来时却见男人合上了笔记本启步上楼而去,对方只过了一分钟又回到客厅,这时男人手里便多了一瓶酒精和一卷绷带。 沈路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刚才已经在楼下给伤口消过毒了,而且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真的!」 「就算不严重也需要好好处理,你看你伤口附近还有些污迹都没去掉,」秦丘坐回沙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乖,坐我旁边来,至少让我再帮你把伤口清洁一下,好吗?」 秦丘语气柔和,却又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强势,沈路闻言耳根一红,有些弱气地磨蹭到秦丘身边坐下:「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话是这么说,他却仍是在秦丘的示意下乖乖把胳膊抬了起来。 秦丘将沾了酒精的棉签小心翼翼地触上沈路胳膊上的那片青紫,动作轻柔得让沈路几乎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品:「对方是酒驾还是毒驾?还是说蓄意伤人?」 沈路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室友是在说肇事司机,有些好笑地解释:「应该都不是吧,严格说来那人也没违反交通规则,是在该他通行的时候从左边的街上打弯儿过来的,但估计看到行人后没能剎住,毕竟这两天不是在下雪么。」 第26页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开口戏嚯:「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别人没守规则撞的我啊,万一是我闯红灯然后不小心被车给撞了呢?」 「不会,」秦丘头也没抬,言语简洁却坚定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了解你。」 被室友如此坚定地相信着自己不会违规,沈路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具体如何,但毫无疑问是带着高兴的。 他有些腼腆地抬起右手挠了挠面颊:「你这么夸我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秦丘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路:「嗯?不用不好意思,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沈路:「……」 哦!不知道为什么真是好气哦! 「说起来,你今天为什么是坐警车回来的?你现在是在为警局工作?」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坐警车回的家? 沈路心底疑惑,低头看到身上穿的制服后了只悟了一瞬,随即便立即否决了脑海里的推测。 不对,他身上穿的虽然是警局给他这个临时顾问发的制服,但这件制服跟警服仍是有很大出入,因为沈路并不是编制内的正式警员,他的制服上是不能带有警徽的。 「我现在是在为警局工作,不过只是个临时工,一个月后就不干了,」沈路默默在心中将秦丘的疑点列表添上一笔,接着笑着试探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坐警车回来的啊,难不成你刚才看到了?」 「嗯,我正好看到了,」秦丘的表情坦坦荡荡,「手臂处理好了,把腿抬起来一点,你的膝盖也得处理。」 行吧。 从对方脸上挖不出更多细节的沈路只好作罢,此时电视里关于飞机失事的新闻终于到了结尾,紧接着播放的是一则关于虐待儿童的案件:「十二月十二日傍晚,一段长约两分钟的视频在网络上突然传开,该视频记录了一名年仅七岁的女孩在家被人虐待的经过,虽然该视频在发出后的几分钟内便被很快删除,却仍是被网友保存了下来,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十二月十二日,这不就是昨天吗? 沈路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则虐童新闻吸引了过去,按新闻所说这个视频中的女孩居住在c国北面的l市,视频引起网友的激烈讨论后当地警局便立刻针对此事展开调查,最终发现网上那则视频是由比女孩年长三岁的哥哥的帐号所发,而在视频里虐待女孩的人为两人的父亲bill addision。 「据悉,警方今天早晨出警对此事展开了调查,到达addision的家后无人应答,便申请了搜查令强硬进入addison的家,接着警方发现addison的长子被人虐待后死于家中,视频中被虐待的女孩还未死亡,身体上却也有诸多被虐待留下的伤痕,而bill addision此人已经下落不明……」 膝盖处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沈路倒吸了口凉气,生理性的泪水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他略带控诉地转头朝秦丘看去,却正好对上了男人隐含歉意的眸子:「对不起,我该再控制一下力度的,刚才你是不是觉得很疼?」 「没,也没有那么疼,你已经很轻了,」沈路顿时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属过头,有些讪讪道,「我膝盖擦伤的范围是有点儿大,觉得疼也不是你的错,你这么自责干嘛啊。」 秦丘没有接话,只是用拇指轻柔地触碰沈路膝盖伤口周围的皮肤,表情虔诚得像是在触碰什么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沈路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弄得有些恶寒,便甩了甩头重新看向新闻,画面中的警官将案件情况简要说明了一番后表示bill addision可能已经逃离了l市,但航空公司没有此人的登机记录因此addision一定还在p省的范围内。接着bill addision的照片便在新闻中放了出来,警方希望p省的居民能够对这张面容引起警惕,并请求居民们若有发现一定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不打草惊蛇地将此人的情况汇报给警局。 「怎么又是这种案子,」沈路忍不住沉重地嘆了口气,「如果他们做不到对小孩儿负责干嘛又要生孩子,既然孩子生下来了为什么又去虐待人家?」 「单纯的虐童者通常很享受能完全将儿童的生命操纵在手心里的感觉,这让他们能感受到征服感和地位认同感,不过他们大多数人小时候也在父母那遭受过类似的虐待,也有的人是在成长过程中遭受了他人病态般的压抑,最后慢慢变成了一个总是从虐待比自己弱小的人这件事上寻求快感的变态,」秦丘淡漠的声音忽然传入沈路耳中,「sean,你觉得这样的人值得饶恕吗?」 「不管原因是什么,做了不该做的事当然就不值得饶恕啊!」沈路不懂秦丘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答案很明确的问题,有些惊讶的同时不禁愤愤道。 「对,他们不值得饶恕。」于是秦丘便笑了,沈路是第一次见自己这室友露出这种快意的笑容,对方眉眼弯弯,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闪烁。 「果然,sean啊,」包扎好伤口后男人在沈路膝盖下绑了个蝴蝶结,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在笑嘆,「你跟我果然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 沈路心中疑惑,遂想到对方或许是在说他们二人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持有相同的观点,便很快又释然了。 「我知道该去哪了,」在沈路再次变得困惑不解的目光下,秦丘朝他温柔地勾了勾唇道,「去l市,这种有案件发生的地方是最好的,要是能订到机票的话今晚我就出发。」 第27页 哦,原来对方是在说出差的事儿啊。 沈路差点就没跟上自家室友跳跃的思维,又觉得这么快定下出差地点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草率:「这么快?!」 「嗯,时间比较赶,不过我离开一周左右的时间应该就能回来,」秦丘稍微往旁边挪了个位置,轻轻将沈路的右腿置于沙发上,接着便重新打开笔记本查起了机票信息,沈路甚至出现了有愉悦的小花在男人身旁盛开的幻觉,「说起来,我出差的时候能拜託你一件事吗?」 第12章 十二章 由于男人帮自己包扎了伤口,沈路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狠心拒绝对方的请求,这大概就是俗话所说的吃人嘴短吧:「啊,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提。」 「不会太麻烦的,就是想请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帮忙照顾一下我养的花,」见沈路的视线向一楼摆放着的花瓶瞧去,秦丘便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些瓶装花,是我在房间里养了盆昙花,昙花的性子比较娇弱,几天不浇水虽然不会干死但会让它变得不宜开花,因此需要定时对它进行护理。」 顿了顿,秦丘又温声解释:「积水太多会让它容易烂根,所以每天护理的时候不用浇太多水,用我书桌上的小喷壶在它的叶片上洒水保持湿润就好。」 沈路只有过曾将仙人掌养死的经歷,闻言只觉得有些云里雾里,最终挑了男人话里重要的部分做出总结:「哦好,就是每天抽时间给它的叶子洒点儿水就行了吗?」 「对,拜託你了,」秦丘微弯的眉眼中流转着感激的光,「我们加一下企鹅号吧,如果你对花有不了解的地方可以发消息问我,因为如果是打电话我不一定接得到,但在软体上就算看消息不及时我也可以很快回覆你,这样联繫起来就会方便很多。」 沈路一时间没能注意到男人话里微妙的逻辑漏洞,晕晕乎乎地跟男人交换了企鹅帐号。 秦丘的帐号带着跟他如出一辙的神秘气息,名字是两个c国字母的组合「s.c」,那一片漆黑的头像下似乎隐约藏着只手的轮廓却又并不能看得真切。 成功得到自己小室友社交帐号的秦丘便满足地翘起唇角:「今天不如让我请你吃晚餐?我亲自下厨,就当感谢你接下来一周帮我养花了,ok吗?」 沈路受了伤本来就手脚不便,于是没有推辞秦丘的邀请。 当牛排被端上餐桌时他才发现男人的厨艺是超乎预料的好,煎出的牛排成色极棒香味扑鼻直让人食慾大开;黑胡椒酱汁是秦丘自己做的,被男人在餐盘上淋出了个极富有几何美学的图案;而本该很普通的水煮土豆也被男人雕刻成了玫瑰的形状点缀在牛排旁,更是给这盘美食加了不少分。 饶是没有在吃饭前拍照留念的习惯的沈路也没忍住掏出手机给桌上的牛排来了一张,随即他切下一块牛肉塞入嘴里,被锁住的肉汁立刻在他舌尖迸发开来,鲜香的味道直让他觉得回味无穷。 「开个价吧,」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两眼发光地朝秦丘望了过去,「给你开多高的工资你才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御用主厨?」 秦丘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不需要开工资我也可以给你做好吃的。」 见沈路的眸光顿时变得更加明亮,男人便撑着下巴微笑着补充:「只要你愿意一直住在这里,一直做我的室友,就算天天给你做饭吃我也不会介意。」 沈路被男人极富侵略性的目光注视得有些发慌,血色逐渐蔓延到他的耳朵附近,他赶紧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垂头切割起牛排,心中却又忍不住想到他这室友该不会也是个gay吧?! 这么猜测着,男人却再没有对他进行下一步的攻势,这就让他愈发猜不透对方的所思所想。 而秦丘不仅在安排日程时十分迅速果决,执行安排时也是相当雷厉风行,晚餐后他就收拾好了出差要用的行李箱,然后开车去了机场赶乘当晚十一点半的航班。 快睡觉时沈路侧卧在床上,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这室友居然给自己开放了房间的进出权!这意味着如果对方真在做什么违法的事,那么能进出对方房间的自己就一定能从中发现可疑之处! 怎么回事?是秦丘太过大意没能发现这个问题,还是说对方确实什么都没做过所以才能有如此足的底气? 沈路有些烦躁地捏了通下巴,他算是发现了,要是想早睡就不能在睡前思考跟秦丘相关的任何问题,不然思考不出来结果不说,还铁定失眠! 沈路不觉得自己的伤势有去医院的必要,第二天便仍是打车去了警局上班,可能因为他前一天见义勇为的行为博得了局里警察的好感,这一天里他需要的文件都是被人帮忙拿到办公桌上的,而且这些同事将文件递给他时真是一个比一个笑得友善。 「他们本来觉得sean你年纪轻轻读下来了博士可能是个光会学习但不中用的,毕竟以前也有来应聘临时顾问的,有几个人嘴上说得头头是道结果跟着我们出警的时候被吓得连冷静思考都做不到,一点忙都没帮上反而呆在那当了个摆设,」be的办公桌就在沈路旁边,她见沈路一脸懵逼便凑过来小声解释,「但sean你跟那几个人不一样,我把昨天的事告诉他们之后他们都觉得你有魄气,所以想着之后遇到案子指望你呢!」 闻言沈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你就别夸我了,办案肯定还是主要靠你们的,我就是起个辅助的作用,再说了你们昨天不还说局里很少接到案子么?」 第28页 话音刚落,本来该在前台接待处的一位警员便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办公室,扶着门框大声喊道有案子来了,而且还是个杀人案。 be启了启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扭曲着脸给了沈路一拐子:「厉害啊sean,你这嘴绝对是在哪开过光吧?!」 「……」沈路沉默片刻,有些悻悻地低声道,「我现在就辞职还来得及吗?我走了的话世界是不是就可以彻底和平了?」 两人交头接耳之际,坐在办公室角落的黑人警官便对传讯的警员厉声道:「你慌什么,稳重点!先回去好好安抚报案人的情绪,我们这边准备一下就出来接待他。」 「好的长官!」传讯的警员立正行礼,接着转过身去,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地跑了。 黑人警官紧接着派be与另一名男警hugh去接待处跟报案人进行接触,沈路作为临时顾问理所当然也跟了过去。 报案人是一名红髮的中年妇女,沈路三人进门时她抬眸看了这几名警方人员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女人的动作虽然迅速,但学习过相关课程的沈路从那短暂一瞥中看出女人神态慌张且带着惊恐,的确像是在目睹了杀人案件后会有的表情。 be身为女警更容易取得女性的信任,三人低声交流一番后决定让be作为代表向报案人询问具体情况。be无奈地嘆了口气,拿起桌上本就是为报案人准备的水杯递到红髮女人手里:「这位女士你别慌,先组织组织语言,然后再好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好吗?你不要着急,因为人在着急的时候说的东西可能会对我们办案不利,所以你先喝水,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聊聊案子的事?」 女人捧着水杯点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水递到嘴边抿了一口,沈路他们等了大概有六七分钟,这才听红髮女人语气颤抖道:「死人了……我的丈夫,我刚才买完东西回家,发现他在家里被人杀了。」 红髮女人在be的引导下将事件的细节哆哆嗦嗦地讲了一遍,据她所说,她是在午饭后外出去了超市,出门的时候家中都还一切正常,接着她花了一个多小时在超市採购食材,大概在两点半左右开车回到家,而她一进入家门就发现自己的丈夫倒在厨房地上,到处都是血,而她丈夫的脑袋上还被插了一把菜刀。 听完红髮女人的供词后hugh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看到你丈夫倒在地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叫救护车?」 「我、我被吓得太厉害了,」红髮女人哑然片刻,接着嗫嚅道,「我去试探过他的鼻息,可是他、他已经没有唿吸了,所以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hugh的声线不禁冷了下去,「万一你的丈夫当时还有救,而你又没有帮他唿叫救护车的话……」 「好了好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不等这冷酷的同事把想说的说完,be赶紧出声将他的质问打断,「这位女士不是兇手,死者又是她的丈夫,现在当然是她最觉得惊惶无助的时候,你对她这么凶干嘛啊?」 于是hugh抿了抿唇,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见两名警员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沈路便闭上双眼,开始在脑内进行犯罪情景模拟。 想要在一个半小时内进入一个人的家里完成一桩毫不引起周围邻居注意的杀人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即便是入室盗窃的惯犯,想要潜入一座房子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就算兇手顺利进入了房内,他也很难在毫不引起屋主注意的情况下将屋主直接杀死,而只要做不到一击毙命兇手就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因为这时屋主会躲避、会求救、甚至还会反击;当他将人杀死后,他的装束、他身上的血迹、他可疑的身形都可能会被周围的邻居发现,更何况此时是在人类活动最频繁的大白天。 推理完成后沈路重新睁开双眼,语气严肃:「我觉得这有很大可能性是熟人作案。」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他能轻易进入死者的屋子、能很轻易取得死者的信任、并且能轻易从犯罪区域离开,那么这个人极可能有着死者、乃至死者邻里都比较熟悉的身份。 沈路话音刚落,be就注意到红髮女人的身体受惊般抖了抖,于是她上前一步拍了拍红髮女人的后背:「不要怕,不管兇手是谁我们都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谢谢,」红髮女人有些哽咽,「是熟人杀了我丈夫的话,那兇手到底、到底会是谁?」 「现在证据不全,我们没有办法这么轻率地定论兇手是谁,要得出结果的话还需要去犯罪现场进一步观察取证,」hugh终于又找到了个开口的机会,他还记得刚才be嫌弃他的事,这回说话时便努力柔和了语气,「走吧,你跟我们去办公室签一个入室授权书,然后我们出警去你家看看情况。」 第13章 十三章 报案人的房子是个带小花园的双层别墅,花园那头有个带着玻璃门的露天阳台直连一楼的厨房。 红髮女人的丈夫靠坐在冰箱前方,男人头上如她所言斜插了把菜刀,整把刀有四分之一都没入了男人的脑袋,于是鲜血顺着他的头颅滚落下来,淌了一地。 警方小心翼翼对现场进行取证,向上级申请调取附近的监控信息,接着派出几个人去周围向邻居询问情况,沈路则跟着剩下的人留在房内讨论案情。 第29页 「菜刀插入的角度我总觉得像是刀从上面掉下来然后砸中他的,」一位警员用手伪成刀刃,在某位同事脑袋上模拟菜刀噼中死者左脑的场景,「以这把菜刀的重量看来,就算是不太高的地方掉下来也可能会对头骨造成损伤,如果不是掉下来的,兇手就得比死者至少高一个头才能在举起菜刀后用力刺中死者头上这个位置。」 「但是厨房里没有什么地方能从天上掉下一把菜刀来,」另一位警员闻言接着分析,「死者身高据测量在一米六八左右,比他高一个头的话大概是一米八五,很多成年男性的身高都能达到这个高度。」 「也不是没有从上面掉东西的可能性,」黑人警官沉吟片刻,「打电话问问green夫人,他们家以前有没有在冰箱上面储物的习惯。」 green是报案的红髮女人的姓氏,填写完入室授权书后她便被警方遣离了自己的家,如今正在朋友家暂住。 电话接通后女人的声音仍是带了些惊惶:「我家冰箱上面没、没放过东西的。」 黑人警官皱了皱眉,抬手让一位警员去搬椅子拍下冰箱上面的情况:「你确定?」 「我确定,」口上这么说着女人的声音却透露着几分不自然,片刻后她想起什么似的惊叫一声,「啊,那个,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会把空的玻璃罐子存在冰箱上放着,不过后来罐子被拿来存了果酱,冰箱上也就没再放过东西了。」 从照片来看冰箱顶端不算干净,一名警员又将冰箱打开,保鲜箱第二层果然放着几瓶颜色粉红的果酱。 电话挂断之前,沈路有些突兀地插话道:「冒昧问一句,女士,您之前是直接将玻璃瓶放在了冰箱上,还是将罐子放进储物筐然后一起放上冰箱的?」 「储物筐,我用了储物筐存放罐子。」 沈路接着询问:「什么形状?颜色呢?」 「是黑色储物筐,方形的,」女人顿了顿,随即主动交代更多细节道,「那个储物筐我用过之后就洗干净放起来了,好像是在厨房角落的藏柜最底下那一层。」 感谢女人提供细节后电话便由警方挂断,一位警员不禁疑惑道:「你为什么要问关于罐子的信息?对这个案子会有什么帮助?」 「厨房因为经常做饭的原因容易积累油渍,冰箱顶部又一般会是大家打扫清洁时候的死角,所以如果一件东西在冰箱上储存太久底部就会积起污垢,」沈路抬手指向在照片中不太明显的污迹轮廓,「冰箱上污迹不是很明显说明冰箱顶部应该是被人定时清理过,但上面还是留了点痕迹,你们看这一小块污迹是呈直角的。」 「哦,所以圆形的玻璃瓶不可能直接被放在冰箱上面,」那位警员便恍然大悟道,「可以啊sean,你观察得很仔细嘛,我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没什么,污迹已经被清理得很干净了,如果不是经常下厨那确实不容易注意到,」沈路心说想让这群警局的大老爷们儿熟悉下厨相关的事感觉是有点儿不容易,「不过green夫人应该没有撒谎,这确实是方形的盒子会留下的痕迹,所以这对咱们办案没什么用。」 根据现在能搜集到的信息,警方推测兇手应是个身材高大的强壮男子,此人平日里做的工作或许与体力活相关,有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身份。此外,法医推断死者脑袋上的伤是被人刺了两下所致,因此兇手很可能是因仇将死者杀害,由此可反推两者之前也许在什么事上产生过冲突,兇手也许会具有较为严重的反社会型人格。 几名警员一直取证讨论到晚上七点才回到警局,黑人警官给每个人都点了工作餐作为犒劳,但他们紧接着还要分析从监控中获取的相关信息,根本没时间闲下来吃一口饭。 沈路作为犯罪学博士,毕业后申请进调查局频频失利,一直以来只是偶尔会不深入地参与调查局的案子,如今算第一次切身实地感受到了破案的全过程会有多累,也终于能想像到处理重案的调查局探员们平时有多辛苦了。 胡思乱想一番后他赶紧甩了甩脑袋重新投入工作中,监控信息显示一点到两点半这个时间段中并没有可疑车辆出入社区,唯一算得上有嫌疑的便是两点时驶入社区内的快递车。 「去联繫这家快递公司,问一下那个时间给他们送快递的是哪个快递员,」黑人警官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然后把快递员请来问一下情况。」 快递公司的负责人二话不说就交出了快递员的联繫方式,同时查到死者在下午恰好签收了个包裹,一时间感到惊吓不已,于是赶紧告知了死者的快递信息,并殷切表示会积极配合警局调查。 在快递员被请来警局前几人便继续围在桌前探讨对方是兇手的可能性,be之前被派去查看监控,她最先获得监控信息也就比别的警员进行了更久头脑风暴:「我觉得应该不是快递员干的,你们想啊,有人把快递送到你家的时候,你签字、取件等步骤肯定都是在门口完成的,如果快递员想要犯案就必须在这个时候博取机会,因为等快件交接完成你就很快会把门给关上。」 「但是死者他是倒在厨房里的,地上也没有被人拖曳过的痕迹,」见同事们都沉下眸子似是在模拟场景,be等了片刻,才又接着道,「也就是说快递的犯案不成立,毕竟没有谁会把一个陌生的快递员请进家里,甚至还带进厨房吧。」 第30页 be的推理固然有道理,但其中还存在一个极大的漏洞,那就是有时候如果当面取件,快递员会向收件人表示自己很累、能不能进屋喝点水或饮料,这时很多好心的人不会拒绝快递员的请求,也就可能会给起了歹心的人留下可乘之机。 这个漏洞很快被hugh提了出来,be有些不高兴hugh的拆台:「你能不能不要把别人的用心想得这么险恶?」 「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就是要把别的人用心怎么险恶怎么来猜么,」hugh认真反驳道,末了没忍住伸手揉了揉be的脑袋,「你啊,把别人想得太好小心以后吃亏。」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众多警员咳嗽的声音,沈路有些惊奇地睁大眼,一直没看出来他俩居然是这种关系啊! 待室内的粉红泡泡消失殆尽,沈路这才清了清嗓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快递员身上:「其实想要知道快递员嫌疑大不大也很简单,只需要再去一趟死者家里,看一下快递有没有被拆开就知道了。」 坐在沈路对面的一个警员转了转手中的笔:「怎么说?」 「快递员送件和请求喝水只可能是连贯的举动,甚至送件和作案也只可能是连贯性举动,」沈路解释,「如果是快递员趁机作案,死者就不会有机会拆开快递箱查看里面的物品……但这个推理也不一定完全可靠,因为也有人不喜欢拿到快递后就马上拆开,所以死者没有拆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这个推理对我们很有帮助。」黑人警官笑了笑,随即将取证用的相机连上电脑,将照片一张一张投影在大屏幕上。 取证时警员几乎用相机拍遍了案发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此时所有人都专注从照片寻找线索,很快便发现死者卧室里有一个被拆开的快递箱子,放大照片后其上的快递信息正好与快递公司给出的快件编号相吻合。 至此这个案子又陷入了瓶颈之中,整个会议室忽然沉寂下来,只有警员们翻阅资料的声音仍迴荡在众人耳边。 沈路心中疑惑,忍不住捏起了自己的下巴,想不通没有可疑车辆的情况下还会是谁有杀害死者的嫌疑? 片刻后一位警员仍不死心地分析道:「既然快递已经拆开,那会不会是快递送到之后快递员离开,过了几分钟后又折返回到了死者家里?」 「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看来快递员的嫌疑已经很低了,具体情况怎么样还得看一会儿问讯快递员的情况,」黑人警官嘆了口气,顿了顿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 闻言沈路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明晃晃的「22:30」显示在屏幕正中央,而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能休息片刻。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自己有一条企鹅未读消息,是秦丘发来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就这么把对方鸽了好几个小时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今天就先这样吧,除了hugh和kelvin留下等快递员,你们别的人都下班回家,养好精力明天再继续剩下的工作,」黑人警官当即拍板,「买的盒饭也凉了,你们要吃的话就把盒饭带回家,记得热一下再吃。」 众警员便向黑人警官行了礼,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打车回家的路上沈路终于有机会开始回復秦丘给自己发的消息,对方的消息是下午六点发来的,只有简简单单一条:sean,你今天有给我的花洒水吗? 沈路这才想起自己还答应了室友这么个浇花的差事,一时间觉得惭愧不已:啊对不起,我忙了一天,这个时候才看到你的消息! sean沈:花还没浇,我在回家路上,一会儿到家就帮你。 几乎是刚发出消息,秦丘的用户名下就显示起了「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于是沈路很快便接收到了对方的安慰:没关系,不急,你的工作更重要。 累了一天后自己的室友态度如此熨帖,让沈路觉得暖心极了:谢谢。 s.c:忙到这么晚,你们是遇到麻烦案子了? 消息发出去后自己的小室友却没进行回復,似乎是再次消失了。 宾馆房间内,秦丘食指不住地敲击着沙发把手,等了许久后正想继续发点什么,旁边却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francis,目标的位置已经找到了,可以准备出……你在跟谁发消息呢?」 「我的室友,」秦丘用温柔而亲昵的声线念出这几个字,令他的同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对方受不了地抖了抖,他便不满地挑起眉,「怎么?」 「你摆出这么个深情的脸真是怪吓人的,谁不知道做你的室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留有及肩金髮的男人毫不畏惧地走到秦丘身旁坐下,伸手勾住秦丘的脖子,「我想想啊,你前几任室友,那个做法医的,后来好像是疯了吧?」 「sean跟他们不一样,」秦丘一脸淡漠将同伴乱放的胳膊推开,顿了片刻深蓝的眸中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狠戾来,「他必须跟他们不一样。」 第14章 十四章 警局的断案过程按要求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但这个限制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比方说有的警官会将正在进行的案子类型、兇手目的等简单的内容透露给家人朋友,而这种程度的泄露一般是在被允许的范围内的。 沈路一时拿不准透露多少内容给秦丘算是符合规定,手指便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思索间计程车缓缓停了下来,只闻司机高声提醒了句:「先生,您的目的地到了!」 第31页 沈路回过神来,道谢后赶紧提着公文包下了车,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受伤的左臂摸出钥匙,打开院门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 等他收拾好所有东西热好饭,再打开手机时秦丘的头像已经暗了下去,于是他心中更加过意不去,沉吟片刻缓慢地打出一行字来:是有个麻烦的案子,死者在冰箱前脑袋上被刺了一刀,但我们证据有限,很多推理都不成立,现在很难断定真正的兇手是谁。 发完消息后静待了片刻,自家室友却果然没再回復,沈路便回到二楼进入秦丘房间,在房间角落找到了对方口中的小喷水壶,将其装满开始给窗台上的两盆昙花洒水。 做完简单的洒水工作后沈路将水壶放回原位,没有立刻离开秦丘的房间,而是立在窗台边将这个房间快速环视了一圈。 秦丘的房间干净整齐得过分,所有物品都被摆放得井然有序,房间虽然没开窗却毫不憋仄,隐隐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沈路毫不怀疑秦丘此人一定有强迫症,但症状具体是严重到什么程度还有待观察。 他觉得秦丘的房间似乎有种异样的魔力,藏在其中的恶魔在他进入房间后忍不住沖他露出了尖锐的爪牙,并在他耳畔拼命诱惑着—— 翻翻看吧,秦丘现在不在家,你就算动过他的东西他也一定发现不了的。 就算他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恶魔不住地为此开脱道,反正是他让你到这个房间来的,只要你足够小心把东西復原,即便会留下一点微妙的不同,你也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而不是故意要去翻看的啊。 沈路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毅然决然地迈步离开房间。 如果秦丘真的在做什么可疑的事,那他一定会用正大光明的方式寻找线索,而不会打破自己的道德底线去做这种偷偷摸摸的骯脏事! 只是离开时沈路的余光仍是不可避免地扫到了房里的一些东西,比如秦丘办公桌左边放着的一个u盘就让沈路觉得非常记忆犹新,因为那玩意儿比起正常的u盘来要大上许多,u盘表面还印着几个字母「rtl-sdr」,看上去就像是个沈路未曾见过的偏门品牌。 沈路摇了摇头将u盘的事甩到脑后,回到房间将白天取证的照片导入电脑,一张一张认真进行观察分析,两个小时后竟这样坐在办公桌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后沈路只觉得腰酸背疼,他在闹铃的背景音下走进浴室,洗漱完毕清醒了些许后才回到桌前关闭闹钟,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室友凌晨五点的时候给自己回復了一条消息:是死在了家里? 第二条消息是在五点十分的时候发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推理不成立可能会是人为因素导致的? 这日抵达警局后还没到上班时间,黑人警官却已坐在办公室里查看文件了,沈路便忍不住来到警官面前询问:「副局,请问除了在推理过程中的失误外,在有什么情况下还会有人为的因素导致我们断案推理不成立?」 黑人警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在进行推理前获得的所有证据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路垂眸想了想,只过了几秒便恍然大悟道:「所以相关的证据提供人都可能会提供虚假信息,从而导致我们推理失败,不好意思,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被我不小心忽略了。」 黑人警官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即从文件里抬起头:「你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用意?」 「我建议将green夫人叫到局里重新讯问,我怀疑她报案时提供的信息有一部分是虚假的,」沈路皱着眉头解释,「我们得到的大部分证据都是通过监控和别的信息记录中得来的,只有少部分证据取自相关人员的口供,而其中对我们断案影响最深的就是green夫人提供的信息。」 「你的想法很大胆,」黑人警官沉吟片刻,「死者是green夫人的丈夫,她是这起案件里受影响最深的人,向我们隐瞒正确的信息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也许向我们隐瞒真实信息确实会为她带来好处,」沈路抿了抿唇,坚持道,「能够证明快递员有嫌疑的信息太少了,除了门铃上的指纹外我们对别的证据一无所获,您就没考虑过这件事可能跟快递员毫无关系吗?」 办公室内沉寂半晌,黑人警官沉重地嘆了口气:「这个可能性确实有,但我们还需要分析昨晚的问讯录像再进行下一步安排,等大家都来了再做决定吧。」 九点时办公室的警员们都收到了一份与快递员有关的情报文件,准备一番后众人再次围坐在会议室中,观察前一天晚上对快递员的问讯录像。影像中快递员的表情隐含怒气,却又没有普通人被警察传唤时的慌乱,只是用冷静的语气向负责问讯他的两名警员道:「所以我现在是被你们逮捕了,还是说我是无辜的,现在就可以走人了?」 「我们没有逮捕你,你也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kelvin以温和的态度循循善诱,「今天在east tree社区发生了一起案件……」 快递员冷笑一声没有配合,开口将kelvin的话打断:「你们有逮捕令可以逮捕我?没有的话我有权利现在就离开,你们别想把我留在这里,我是懂法的。」 「我们只会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但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们那就太好了,我们就能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了,看来你对法律有些了解,那你应该知道我说的罪名是确有其事,」hugh对着快递员冷声道,「回答我们的问题还是被捕,你自己选一个吧。」 第32页 快递员是个吃硬不吃软的,闻言只是愤恨地瞪着hugh没有接话,半晌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没想到你们警方这么卑鄙,就只知道威胁良好市民。」 「你是不是良好市民还有待商榷,」hugh用笔敲了敲桌面,快递员说话虽然难听,但这也是对方无奈妥协的证明,「请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今天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你有没有去过east tree社区给居民送件?」 审讯室内安静了片刻,快递员的声音才不情不愿地响了起来:「有过。」 「你在一点半到两点半之间曾给701号房派件过吗?」 「送过,」快递员很快回答,接着嘲讽般笑了起来,「怎么,有人死了,你们怀疑是我干的?」 「你不需要对案件有过多猜测,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hugh以冷漠的态度警示,「你还能回忆起你具体是在什么时候送件的吗?」 「两点左右,具体是什么时间我怎么可能想得起来!」快递员的情绪变得愈发狂躁,抬起双手疯狂用拳头砸起审讯桌,「你们能不能干点人事,抓不到真正的兇手就准备拉我进来背锅是吗?!没本事的话就趁早辞职吧,我就知道你们你们都办不到,什么都办不到!」 视频到了这里就突兀地截止,一名警员有些惊诧地喃喃:「这个快递员有精神病?」 「我们昨晚查过他的医疗记录,里面没有他去过精神科的信息,所以后来看他精神状态不对就把他送到精神科去了,」kelvin现在回想起昨晚的情况还觉得有些无语,「后来经诊断确实有比较严重的狂躁症,当时他突然病发,再想问什么也不可能问得出来,所以监控记录到这里就没了。」 黑人警官在文件上记录完信息,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沈路的方向:「我们的小顾问,你怎么想?」 「到这里就够了,兇案应该不是他干的,」沈路便开口分析,「从影像来看他以前应该是受到过警方的伤害,可能是误判一类的事情导致他对警方有很大的敌意,再加上狂躁症的精神疾病,他病发时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仅仅从这些方面分析的话确实有可能性会失控犯案……但人在情绪激动时说的话是最不会用谎言加以掩饰的,更何况快递员当时病发,大脑受到激素影响就更不可能在问讯的时候说谎。」 「何况文件上也写了,他一点五十五分还在633号房派件,五十九分的时候将快件送到701,然后两点十分的时候就已经把快件送到了距离701有两公里的935,」沈路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大家把手里的文件翻到第二页,「中间十五分钟的空窗期,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案还能完美处理掉自己的作案痕迹,因此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嗯,」黑人警官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同意了九点前沈路提出的那项建议,「把green夫人叫回来吧,她之前提供的信息可能有一些疏漏或者虚假的地方,我们得再详细问问她所掌握的所有信息。」 一名警员便领命拨打了green夫人留下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迟迟不见有人接听,两分钟后这位警员便拨打了第二次,这一次却被直接提示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总该不会以为是有人在给她打骚扰电话吧,」沈路有些心惊胆战地开了口,「之前咱们有没有提醒过她的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 「我们说过,」黑人警官面色顿时变得更黑,「把她朋友家的地址查出来,她不接电话,那我们直接过去把人给带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rtl-sdr可以用于截取无线电。 第15章 十五章 警方现在能确定报案的green夫人绝对和这个案子有牵扯,但等他们拿到上级签发的搜查令再赶到报案人朋友家时他们要找的人却早已逃离了,若他们想进行下一步行动就必须尽快得知这个女人可能会藏匿去什么地方。 沈路转了转眸子,来到黑人警官身旁低声道:「副局,我建议派两名警员uren green家里守着,如果她要跑到比较远的地方就可能还会回家一趟带走些东西。」 黑人警官点点头,派出两名警员前往green夫人家中,又派出两名警员去查报案人的人际关系网络,剩下的人便留了下来试图说服女人的朋友供出对方的去向。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我是真的不知uren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我以前跟她说过朋友间不需要太拘谨,走的时候没必要当面打招唿只要之后提一声就行了,所以今早她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告诉我们,uren green的友人相当镇定地向警方辩解,「要是之后有消息我一定会配合你们,现在还请你们离开我家吧。」 「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hugh总觉得女人是在说谎可有苦于没有证据,顿了顿又语气生硬道,「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破案会有很大帮助,我明白你想替朋友隐瞒,但现在她可能和她丈夫死亡的案子有关,还请你分清轻重缓急。」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现在你们还没找到证据呢,你难不成想就这么uren定罪?」green夫人的友人便气沖沖地道,「难uren话都没说一声就先走了,原来是怕你们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啊!」 「我们并没有要给她定罪的意思,还请你说话的时候注意措辞。」hugh有些无语地压了压帽檐,他知道自己似乎不小心把说服的工作搞砸了。 第33页 「现在是你们在我家赖着不走,咄咄逼人,然后你们还想怪我措辞不好?」女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嘲讽般的冷笑,「这恶人先告状的招用得实在是高啊。」 hugh性格耿直沉静,但在为人处世的方面稍微不知变通了些,也难怪轻易就挑起了双方的怒气。 沈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下巴,在心里嘆了口气后看准时机插入两人中间道:「女士您不要生气,我同事他没有想要咄咄逼人的意思,这件事错在我们,是我们太想快点找到新线索了,刚刚让您觉得有压迫感了的话实在是很抱歉。」 闻言女人眸光一闪,半推半就地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沈路的道歉。 「可是您真的没有怀疑过吗?您的朋uren green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想要躲避警方的联繫,她难道真的和她丈夫遇害的案子毫无关系吗?」 女人便又立即拉下了脸:「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uren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我相信她绝对干不出害死她丈夫的事!」 沈路眨了眨眼,目光真诚道:「女士,您不要急,我只是想要将情况向您好好分析一遍,而且我这样做有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在为您的安全考虑。」 见女人眸光有那么一瞬变得动摇,沈路清了清嗓子,柔和了声音继续开口:「我知道您重视和朋友间的感情,也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比较亲密,亲密到您愿意对朋友交付出全部的信任,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品德,很多人都很想要一个能够全身心相信自己的朋友,但很多时候,亲密的感情和坚固的信任并不能阻挡一个危险人物对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女人逐渐从沈路的话中回过味儿来,脸色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惊异:「所以你的意思是uren有可能会对我做些什么?你这是在唬我?」 「我没有骗您,这一切都是有犯罪统计资料做支撑的,」说到这里沈路悠悠嘆了一声,似是无奈似是担忧地道,「据学术界的统计,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犯罪都是从相对亲密的关系中开始的,因为当两个人的距离足够亲密,他们也就更容易了解到对方个性中存在的不足之处,到了这种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出现过稍微偏激点的思想,这个人就可能对另一个人做出不好的事……从资料来看,这些偏激者做过的事不限于诽谤、殴打、下药甚至兇杀。」 女人沉默片刻,抿了抿唇正想反驳些什么,沈路却没有给她将分析打断的机会:「我们现在没有要断定green夫人是兇手的意思,只是根据她的行为做出了合理推断,她可能只是单纯隐瞒了我们一些消息,但也可能是杀害她丈夫的真正兇手,而不管最终事实是哪一个,如果我们无法找到green夫人,之后都还可能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女人的丈夫从警方进入屋子开始就一直静坐在沙发角落没有说话,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后果?」 「一个没有改过之心的罪犯对于社会是相当危险的,这样的人如果不能被警方抓获,有极高的可能性会再次策划犯罪行为,因为他们已经在第一次犯罪时尝到了犯错后不用付出代价的甜头,」沈路正了正神色,语气严肃,「如果兇手是我们所忽略了的不知名人士,那他在杀害了ahern green之后极可能会再次策划兇杀案件,uren green有很大可能是继她丈夫之后兇手的第二个目标;但如果兇手uren green本人,一个对于朝夕相处的丈夫都能狠心下手的人之后很可能也会对父母朋友做出类似的事。」 在夫妻俩的脸上看到了预想之中的慌张,沈路低下头偷偷勾了勾嘴角,接着抬起脑袋继续劝说:「因此,不论是为了green夫人的安全还是为了你们一家人的安全,告知我uren green的所在地都是最优的选择,还请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他说的有道理,」女人的丈夫颓然地抹了把脸,「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吧。」 女人仍是有些迟疑不定道:「可uren再三恳求过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 「这个小警察都已经告诉过你事情的重要性了,难道你还没听懂吗?」她丈夫便有些烦躁地低吼道,「要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过那你把她的去向告诉警方又怎么了?」 「我说就行了,你对我这么凶干嘛啊,我还不是uren之后怪我没替她保守秘密吗!」女人娇嗔地伸手推了丈夫一下,接着转过头看向沈路,「我是真的不太确定她去了哪,但她向我提过可能会去她母亲家里住一段时间。」 得到有用的信息后黑人警官就带着一众警员火速回了警局,只留下沈路和be处理善后的事宜。 「我是真不觉uren会做什么不好的事,她平时温柔和善,我们有麻烦的时候她也是能帮则帮,就是她丈夫脾气不怎么好,结婚之后没少向她发脾气,有那么几次我还见过她丈夫对她动手的样子,uren green的友人拉着两人不停抱怨,「他们还有个孩子在外地上大学,所以很多时uren都是咬咬牙忍了下来,我是真的心疼她,所以告诉她没法忍受的时候一定要来我家避避风头。」 「怎么说呢,她哪儿都好,就是性格太懦弱了,」女人忍不住嘆了口气,「还好她丈夫现在人没了,不然啊她这个性子也不知道还要吃多少亏。」 话音刚落,女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嘴巴,过了片刻有些讪讪道:「哎哟我这嘴,警察小哥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第34页 「没事,我懂您为朋友打抱不平的心,」沈路表情平淡地点点头,待屋里尴尬的氛围沖淡了些便朝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俩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们的配合,你们提供的信息很有用,我们一定会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的!」 「没事没事,你们一定要赶快抓到杀人兇手啊!」女人语气显得有些急切,「她家孩子也是够可怜的,好好的爹突然就没了,现在母亲也被卷进了这种事里,真是造孽。」 再次向这家人道谢后沈路便和be上了警车启程往局里赶,路上be没忍住沖沈路眨了眨眼:「没想到你还挺能说会道嘛,hugh就完全不一样,他那个榆木脑袋从来都说不出一句让人觉得好听的话!」 「谈判技巧是我上学时的必修课之一,所以多多少少有所涉猎,」沈路不想被捲入情侣间互相嫌弃的小情趣,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当时我们教授最喜欢用交易来比喻人与人之间的所有关系,然后告诉我们,如果你想要一个人去做某件事就绝不能让别人有种在被你命令的感觉,而是得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要让这个人觉得去做你所说的事对他而言是可以得到利益的。」 be便忍不住感嘆:「这个比喻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嗯,我也不是很喜欢他的比喻,因为我觉得人与人的关系间还有许多更深刻、更抽象的东西,这些东西远远比交易来得重要,」沈路注视着车窗之外的人车草木,目光涣散,「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这个比喻还挺恰当的,因为维持人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付出与回报,很多时候人们向别人付出就算不是出于交易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心里能够得到满足感,而满足感这份情绪取决于人类对于外界信息价值的衡量,价值这种东西又多多少少跟交易挂上了钩……」 不等沈路把逻辑关系讲完,be赶紧抬起右掌叫了停:「好了好了,优等生,我都被你说得头晕了,要不咱们来聊点别的吧?我是警察学校毕业的,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很少会涉及社会调查之类的东西,但感觉你是不是对统计调查之类的很有研究啊?」 沈路便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们学习的课程有很多是一样的,只是犯罪学更偏向于学术派,而警察学校会更注重于培养技能应用,不过你看我最后不也走到应用派这一边来了吗,所以对于学术也算不上特别有研究了。」 「那你之前告诉他们的关于犯罪率的事情……」 「哦,那个啊,是我编的,」沈路便狡黠地笑了笑,「不过只有统计概率是我瞎说的,逻辑分析什么的倒是真实的。」 be闻言一怔,接着鬼鬼祟祟地问:「那亲密关系是真的容易引起犯罪吗?」 「人心这种东西是很复杂的嘛,走得太近的两个人确实容易互相产生不满的情绪,」沈路装模作样地唉声嘆气道,等将be吓得够呛才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安心啦,如果是对另一个人有了足够的了解后形成的亲密关系,那感情破裂这种事是很难发生的,你和hugh都是很好的人,不需要有这种莫须有的担心。」 「切,谁在担心他啊。」be撇了撇嘴道,神情不满,耳朵却是悄悄红了。 有了线索后警局花了一天时间uren green抓了回来,被抓后红髮女人六神无主,很快便崩溃地向警方交代了事实,这个案子也很快有了个完美的收尾。 隔天傍晚沈路约了蒋琛在一家s国菜餐厅见面,以履行半个月前说好的会给对方庆功的约定。 吃饭时沈路将这个案子向蒋琛大致讲了一遍,听完后对方有些惊讶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怎么做到把丈夫杀了的?」 「所以说这玩意儿才是最好的杀人武器,」沈路便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她丈夫出事的前一天早上她刚被家暴,恨意一起就故意把菜刀架横放在了冰箱沿儿上,第二天回家夫妻俩又起了争执,她脑袋一热把丈夫往冰箱那儿推,然后菜刀就顺着刀架子滑了下来。」 说到这里沈路表情扭曲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在嘆息死者运气不好:「说来也巧,那把刀掉下来正好插进了她丈夫脑袋,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又怕丈夫死得不彻底伤好了后会告她,就上去补了一刀,花了点儿时间处理好证据才又跑来警局报案。」 ahern green有家暴倾向又顾及颜面不想让外人知道,虐待妻子时都是往平时很难露出来的地方打,现在又是冬天uren green报案时裹着大衣,所以他们才没能发现女人身上的伤痕,忽视了男人的死亡可能是妻子的报復之举。 女人过于偏激的做法令蒋琛不喜,另一方面他又不禁感慨起这起兇案可以说是男人自作自受:「所以说选对老公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我的话就绝对不会家暴另一半,甚至另一半打我我也决不还手,sean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沈路十动然拒,随即又沉下目光,也不知是第几次严肃回復蒋琛,「还是那句话,我绝对不会跟一个当警察的人在一起。」 第16章 十六章 听到这么个千篇一律的回答,蒋琛闭眼沉默片刻,忽然把筷子重重拍到桌面上:「我真的老早就想问了,你到底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什么偏见?」 他心中憋屈,只觉得这是沈路为了敷衍他才找出来的针对性措辞,而比起质问沈路对警察有什么偏见,他其实更想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第35页 有意见不是问题,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男人不止一次在心里吼出这句话,但这也是他第无数次什么都没对沈路倾诉出口。 「我当然不是对这个职业有偏见,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地申请进调查局了,」沈路便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眸光中却毫无笑意,蒋琛甚至觉得自己从这双黑色的瞳孔中窥出了丝沉重来,「只是觉得当警察的人不适合我而已。」 「而且你也不适合我,」见蒋琛闻言有些愣住,沈路仍是毫不留情接着道,「你看,你甚至连我刚才说的话都相信不了,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仅仅是我不能接受当警察的人这件事就让你这么失控?」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除了我没有别的警察向你示爱,所以我以为你是故意在针对这个职业想让我知难而退。 蒋琛张了张嘴却不敢把这句怀疑对方的话给说出来,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髮,末了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假如我不是警察,那你有没有可能接受我?」 「可能吧,」沈路也不确定假如当初没有心底这份病态的坚持,他对蒋琛的友情会不会产生变质,「但对过去的一切作假设是没有意义的行为,琛哥,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你当好兄弟的。」 蒋琛的眸子顿时黯淡下去。沈路抿了抿唇,从菜盘子里夹起一块咕噜肉放进蒋琛碗里,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蒋琛苦笑着打起哈哈道:「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今天在局里看了一整天以前没能解决的恶性案件,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来得及干点别的呢……」 沈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垂下眸子一个人慢条斯理地用餐,将私人空间留给蒋琛以助对方调节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只闻头顶传来男人一声略带惊诧的:「卧槽?!」 沈路飞快抬起头,望向愁眉不展捏着手机的男人:「怎么了?」 「前两天l市有一个广受关注的虐杀儿童的案子,犯人是受害的两个孩子的父亲,警方到达现场前犯人就已经逃了,他们找了两天都没把人抓到,然后昨天中午本来有我们总部的探员要过去转接案子……」 蒋琛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沈路很快回忆起曾在电视里看到的那则刑事新闻,有些疑惑地催促:「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找到犯人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了,」蒋琛仿佛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无力地把自己整个人陷进椅背之中,「在我们调查局的人将兇手伏法之前,他就已经被别人先给杀了。」 虽然当地警方和调查局都极力想要掩盖兇手被杀的事,但众口悠悠,消息仍是很快被散布到了公众视线内,甚至在社交软体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c国刑事:#虐童兇手在被警方逮捕前惨遭杀害# 本社记者就昨日虐童案犯人惨遭杀害的案件採访了国家调查局,调查局表示案件的详细信息仍在调查,能透露的部分是兇手手法兇狠利落,极可能具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因此建议大家不要在案发地附近多加逗留,以免成为兇手的下一个目标。 l城娱乐:#虐童兇手在被警方逮捕前惨遭杀害# 兇手在伏法前遭受私刑,这究竟是正义的裁决还是恶意的报復?警方搜索兇手多日却被忽然冒出的黑影人抢了先,是他们抓捕犯人时没用尽全力,还是说司法系统已经无能到比不上私刑者了? 「他妈的,怎么连娱乐版的公众号都掺合起这档子事了?!」蒋琛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公众号的脑迴路是怎么回事,博取流量就博取流量,干嘛非要扯上司法系统胡说一通?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人们的恐慌吗?! 「生气伤肝,」沈路皱着眉看完蒋琛递给他的手机里的内容,「杀害犯人的兇手呢?你们有没有找出什么相关线索?」 「不知道,不是我们组的案子我也无权干涉,」蒋琛愤愤叉起碗里的肉块咬了一口,有些孩子气道,「等明天上班我打听打听吧,必须得抓到这个兇手,让他知道司法系统的权威容不得挑衅!」 已知的信息非常有限,沈路便只在脑海里对兇手的画像进行了简单侧写。 能轻易将作案痕迹抹除干净,说明这不太可能是团体作案,因为团体作案很容易在配合失当的情况下给警方留下犯罪线索;能够制服一个虐杀了自己孩子的虐童犯,这个兇手很可能是比虐童犯要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此人一定具有非常良好的心理素质,这次兇杀也许是对方预谋许久之后的杰作,至于为什么选用「杰作」这个词,是因为此人明知虐童案正被外界广泛关注着还胆敢冒着被发觉的风险对虐童犯下手,说明此人所求的正是公众目光,他正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处决了这个虐童犯,而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个目的也已经成功达到了;此外,能赶在警方之前对虐童犯下手,说明这个人拥有比较灵通的消息网络,并且他所处的位置比起警方更便于动手。 由此,沈路推断兇手可能是个20岁以上的成年男子,也许还是个有过犯罪史的犯案老手,他狡猾聪明、胆大妄为、对司法系统不满、甚至有较为强烈的表现型人格倾向,他可能居住在虐童犯藏身的地点周边,可能还有着能让他轻松从各种渠道获取信息的技能。 没有足够线索的话这个人将很难被抓住,沈路总结。 当第二天午休时间从蒋琛那得知调查局对兇手线索一无所获时,沈路心里真是一点儿也没感到意外。 第36页 「没办法,连能被调取出来的监控都太少太少了,」蒋琛颇为不满地在电话里向沈路抱怨,「我就不明白他们在监控这方面宣扬平等自由那一套有什么用,难道稍微多放几个监控就能让人不自由了?要是连杀人兇手都找不出来,大家的生命都陷入威胁之中那还谈什么自由?」 「已经调出来的监控里有发现什么可疑信息吗?」沈路一边开口一边在电脑上翻看相关消息,「你冷静,要不要放监控是政治家需要考虑的事儿,我们对政治方面的问题没这么了解,也没法断言他们的决定就是不对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是有点不爽,」蒋琛换了个可怜的语气喃喃道,「你都不知道有更多监控的话能减少我们多少不必要的工作量。」 「嗐,那您就尽情幻想吧,」沈路觉得有些好笑,顿了片刻只听电话那头传来阵阵嘈杂的风声,「怎么回事?你在外面?」 蒋琛默了几秒,中气不足道:「嗯,跟别的探员一起在外面看案子,我们刚才决定休息几分钟所以我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沈路简直不知道吐槽什么才好,半晌只是叮嘱了句,「认真工作。」 话音刚落他把电话挂断,有些苦恼地扶住额头。 怎么越是把一切跟蒋琛说清楚了,蒋琛反而还把自己缠得更紧了呢?他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死缠烂打的手段? 片刻后沈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脑上,各大社交网站早已乱得不可开交,保守派和激进派各持己见不停辩论,而激进派目前占领了舆论高地,疯狂向网民们传播着「虐童犯就是该死,杀掉他的人做得好」的激进思想。 双方的争吵看得沈路更加头疼,他滑动滑鼠将页面一鼓作气拉到最下方,最终在话题底下发现了一支新起之秀—— [oh my tiny heart]:我我我我就住在虐童犯藏身地点附近,但我不是想说关于虐童犯的事情!我是想说!虐童犯被杀的那天早上我早起晨跑,然后在路上偶遇了一个绝世美女!黑长直蓝眼睛,长得高身材好,那双眼睛真的特别特别好看,我当时只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心动了!当时我被惊呆了,后来她走远了才想起来偷拍,呜呜,只能靠看女神的背影解解馋了[/图片] reply by [i can]:卧槽这身高!卧槽这腿!这美女至少得有一米八了吧? reply by [no you can\t]:漂亮姐姐我可以!如果是大波浪就更好了! reply by [what are u talking about]:不楼上你不可以,我才可以! reply by [truelooooove]:卧槽这么优质的妹子楼主你居然不去搭讪你到底还有没有下半身? …… [oh my tiny heart]reply[i can]:是啊我就一米七八了这个小姐姐居然比我还高qaq [oh my tiny heart]reply[truelooooove]:我本来就没有下半身,我有的只是幻肢! 沈路被这群人的骚操作搞得目瞪口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就这样喷了出来,他平时除非必要都很少登陆这种社交网站,于是外表年轻作风苍老的沈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惊嘆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还不等他从这迷幻的画风中挣脱出来,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他便低下头将手机解锁,然后就看到了秦丘半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消息:这两天网上一直在讨论虐童犯的事,你有没有看到相关新闻? 沈路觉得自己不能独自一人承受刚才遭受的迷幻荼毒,便在电脑上登陆了企鹅帐号,然后将大家在杀人案下发花痴的帖子截图发给了秦丘。 秦丘(s.c):…… 秦丘(s.c):你也对他们谈论的这个女人感兴趣? 沈路在网上要比在现实中放得开些,见自家室友这么问了便觍着脸回復道: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嘛,要是能有幸看一眼这个美女的正脸,你难道不觉得这对眼睛来说也会是一种享受吗! 这句话发出去后秦丘却久久没有回覆,沈路心中突然有些惴惴,想着自己是不是预料错了?自己和室友的关系是不是根本就还没好到能互相开玩笑的程度? 就在沈路打了句道歉的话准备发出去时,秦丘的回覆终于姗姗来迟:我和朋友在一起,刚才为了修理他花了点时间,没能及时回覆你很抱歉。 沈路默默将输入框内的文字逐个删除,接着重新发送道:没事的啊,不用道歉! 秦丘(s.c):会的。 有些跟不上室友这措不及防的两个字的沈路:啊? 秦丘(s.c):我是说,你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看到你想见的人的正脸的[/微笑]。 第17章 十七章 秦丘(s.c):我是说,你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看到那个人的正脸的[/微笑]。 沈路一时语塞,只觉得秦丘的回答过于官方,不管他之后怎么接话好像都能轻而易举将话题聊死。 他正觉得纠结不已,办公室外这时忽然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便拿着手机出门探看,然后就见一个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得相当严实的女人,正拉着前台警员不停低声念叨着什么。 「robert,怎么了?」 「sean,这位女士想报案,可咱们局里好多人都去外面吃饭了,」听到沈路的声音,前台警员迅速抬头露出个解脱般的感激眼神,「我让她在这里稍等几分钟,但她好像特别急,一直缠着我去她邻居家看看,但又说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第37页 「那就跟我说吧,」沈路走到女人身边,将手机解锁开启录音功能,「为什么您想让我们去您邻居家里?有任何觉得可疑的地方都可以向我们提出来。」 半小时后,沈路将录音在办公室内向同事们播放完毕,他有点儿担心大家责怪他没将报案人留下来,不等大家开口便用极快的语速补充:「我其实有告诉过她再等十分钟你们就会回来上班,但她不愿意多等,把她想说的交代完就赶紧走了。」 「没事,你做得很好,下次遇到这种事不需要给我们录音,自行判断就可以了,」黑人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鼓励,「报案的女人你就不用管了,安心看完我们给你的刑事档案就行。」 沈路闻言一愣:「真的不用管吗?万一她的邻居真的很危险又该怎么办?」 「别操心啦sean,其实是这样的,你录音里的女士上个月就来咱们局里报过案了,连报案的内容都一模一样,」be便转过办公椅面向沈路,用无奈的语气解释道,「当时她就说她的邻居曾是个杀人犯,跟他们对视的时候样子很兇狠,她害怕邻居会对他们做些什么,所以想让我们去查一下她邻居的家云云……我们觉得可能有威胁就申请搜查令过去了,结果她邻居其实什么都没做,家里除了有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外连别的管制刀具都没有。」 「我们也向周围的居民打听过,那个人平时连出门买菜都是尽量避开了周围的邻居,能不和邻居说话就不和邻居说话,对周围没有任何威胁,」be面上逐渐露出了些怜悯的神色,「其实那就是个出狱回家后被邻居针对的可怜人。」 沈路皱起眉:「那个人曾经是个杀人犯?」 「是过失杀人,为了保护他妹妹,然后被法院判刑了三年,」be转回身子,从电脑里找出一份文件发到了沈路邮箱,「上个月出警的时候我们查过他的资料,档案还在我这里存着没删呢,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沈路便从邮箱里调出文件,一眼就找到了位于文件后半页的犯罪记录。 他们谈论的对象名为malcolm johnson,29岁,两年前为保护妹妹免受性侵犯而造成过失杀人,被法院判决入狱三年,入狱期间表现良好,经假释官裁决后此人便在两个月前被予以假释。 沈路将文件从后反着往前看,malcolm johnson是个本科毕业生,学的专业是应用物理,他上的学校不算顶尖,但在校期间无不良记录,也没染上抽菸酗酒吸/毒之类的陋习。 这令人惋惜的档案也让沈路沉默了片刻,随即他想起什么似的脱口而出:「标籤理论。」 be不解:「什么?」 「这是犯罪社会学里的理论,是说一个人的行为一旦不小心发生偏差,他身边的人就可能根据他的行为给他贴上相应的标籤,比如johnson经歷过一次过失杀人,他周围的人就把『杀人犯』三个字当作他身上再也无法撕掉的标籤,再也无法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johnson,」沈路便轻嘆着向be讲解,「通常情况下,这些标籤会给人带来非常沉重的社会压力,很可能会让被贴上标籤的人的自我认知发生转变,他会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人们所认为的那个样子,从而做出更加违反社会准则的异常行为。」 「这个理论有时也被叫做『自我预言的应验』,就是说一个人坚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他最终就可能真的成为那样的人,」沈路将malcolm johnson的住址复制下来保存到手机里,接着转过头对黑人警官道,「副局,我担心johnson现在正处于一个压力极大的环境下,想下班后去找他谈一谈,成吗?」 黑人警官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镜:「是代表局里还是代表个人?」 沈路疑惑地盯了会儿自己的长官,半晌眸子恍然大悟般亮了起来:「代表个人!」 「代表个人的话就不算违规,」黑人警官便沖他笑了笑,「今天没什么要你处理的事情,等你看完以前的案子就可以走了,我特批你提前下班。」 得了特批的沈路火速分析完案子,提起公文包便离开警局,打了个车朝malcolm johnson家中飞驰而去。掏出手机向司机念出johnson家地址时,沈路发现自己之前又不小心错过了条来自秦丘的消息,男人继续了中午的话题,在询问他对于虐童犯被杀一事的看法。 沈路思索了片刻该如何措辞,接着没有任何迟疑地道:是错的。 秦丘的回覆来得很快:为什么这么觉得? sean沈:因为杀人兇手做了在法治社会下绝对不能做的事。 在这个国家遥远的最北边,秦丘穿着羽绒服在雪地中缓步而行,见正和自己对话的青年持有这样的观点,不禁眸光一沉:为什么? sean沈:啊,这个,难道不是因为不管理由是什么,杀人这件事就是不对的吗? s.c: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还想知道你更深刻的想法。 s.c:sean你是法律的绝对拥护者吗?你有这样的观点是因为法律这样规定了? 当走到一棵枯残的枫树下时,秦丘便停下脚步,一脸平淡地盯着手中的触屏手机。他已经决定了,不管青年之后的回覆是与不是,他都会给青年发去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告诉对方「其实我跟你有着同样的看法」。 可如果青年的回答是yes,那自己一定会觉得有点惋惜的吧,秦丘有些苦恼地想,可他眸中却无一丝难过,有的只是将要把敌人摧毁的兴致盎然。 第38页 秦丘早就考虑过不小心将沈路看走眼的可能性,他这小室友也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和他持有同样的愿望。假如青年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个被法律条文洗脑得失去了自我的执法傀儡的话,那他一定会忍不住去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的小室友眼睁睁看着曾坚守的那份信念被逐渐摧毁。 到时候对方信仰破碎的脆弱模样一定会非常动人,不知那动人的样子能否填补自己心中微妙的空缺? 想到这里,秦丘不禁露出个病态的笑容来,那笑容却很美,美得像是腐败不堪的残骸之上开了朵血红而娇艷的荼蘼。 来吧,不管是什么答案,通通都抛过来吧。 秦丘用淡漠的目光掩盖住源自灵魂的急不可待,青年用户名下那几个「正在输入中」的小字就仿佛来自深渊的摆钟秒针,滴答滴答开启了倒计时。 sean沈:其实也不是,怎么说呢,如果有人能去杀掉那些穷兇恶极的罪犯就好了,这种想法我也不是就完全没有过。 秦丘蓝色的眸子闪了闪:怎么,你也觉得这个虐童犯被杀很大快人心? sean沈:不是啊,我刚才说了,我觉得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不好的,不过跟法律确实关系不大,毕竟法律是一种变化性很强的东西,它要怎样变化仅仅取决于当代立法者是怎样的人。 sean沈:我在乎的是从社会心理学角度切入的社会健全度,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听懂……你听说过社会相对主义吗? s.c:听说过。 sean沈:嗯,社会相对主义表明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社会运行模式都一定合理,从这个理论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个社会只要能够正常运转,那么这个社会就是健全的,而跟社会所推崇的标准相违背的一切就是病态的,是不健全的。 sean沈:这是当今整个大陆支持率最高的理论之一,人们的思维受到了这个理论的影响,认为生活中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合理的,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就是病态的,就理所应当被排挤、被忽视,所以很多人本来可能只是跟别人有微妙的不同,却在社会的排挤之下丧失理智,做了很多伤害别人、也伤害了他们自己的事。 sean沈:社会对人的影响是真的很可怕,你不觉得吗[/哭哭] sean沈:还小的时候我也想过是不是罪犯都死了就能天下太平了,但后来了解到这些知识,我就发现其实杀了他们也没有用,只有当人们不去忽视身边的人,对身边的人多造成好的影响的话,罪犯才能真正从世界上销声匿迹。 秦丘沸腾不已的嗜血渴望渐渐消散,可他激动的情绪却没有消失,整颗心脏的跳动频率似乎已经达到了人们处于正常状态下的极限。 sean沈: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要改变这样的社会的哈哈哈哈……但我知道我一个人不可能做得到,所以就只能退而求次,能让这种事少发生些、能让变成罪犯的人数量减少的话,那也算是革/命成功了吧? sean沈:至于说杀人,其实很多警察也杀了不少人,所以我们也没法太笃定去说杀人这件事从目的上完全就是错的,但能确定的是它会让社会变得更加混乱,所以这种事还是不存在比较好了。 s.c:啊,我果然很喜欢你。 有零星的雪花飘落到了秦丘的手背,然后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就化为雪水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沈路被室友发来的话惊得心底一颤,搞不懂对方是真的在表白,还是因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看法所以在表达心中的喜悦? 过了数秒,他这室友又很快发来一句语气平淡的夸奖,平淡到对方似乎不是在夸赞沈路,而是在陈述一件有如天地规律一般的事实:sean,你很好。 秦丘(s.c):可惜对我来说已经晚了。 第18章 十八章 收到这条回復,对他人的言行举止异常敏感的沈路不禁瞪大了眼。 不妙,对面这个说法很不妙! 「已经晚了」这个用词通常说明一个人已经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而联繫到他们讨论的前言来看,难不成秦丘已经做了违反社会规则的事?甚至他是不是已经……杀了人? 沈路深吸了口气,有些颤颤巍巍地打字试探:什么晚了? 秦丘(s.c):sean,你是不是正在剖析我? 秦丘(s.c):你是不是觉得我性格偏执,有反社会人格,对罪犯有敌视心理,可能童年遭受过罪犯的伤害,而我也许已经杀害了某些人,所以听完你的话表现出了悔过情绪? 沈路:「……」 妈的,差点忘了,对话框另一头的人也是学过犯罪学的啊! 他这室友一下子把他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就没考虑过他刚才没有挑开了说,就是怕如果自己猜错了会很尴尬吗?! 秦丘(s.c):我能理解你的想法,sean,你真可爱。 沈路顿时头顶充血,面部发热——被尴尬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猜错了,毕竟如果一个人有偏执人格,那此人一般会在幼年时遭受过重大打击,也可能会因自身缺陷而产生强烈的自卑感,但不论成因如何,这类人人格固定后的病理表现都会带着自卑、自恋、固执和多疑,根本不可能如此理性地跟他在聊天软体里用平和的态度谈论被怀疑的事。 秦丘(s.c):我跟你是一样的,sean,我和你都在渴求一个没有罪犯的理想世界。 第39页 秦丘(s.c):我只是在惋惜,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同伴,太可惜了。 沈路无语地仰头瘫在计程车后座上:为什么这么说? 秦丘(s.c):你精通犯罪学,有美好的抱负,也足够聪明,可是你打算为警局工作。 秦丘(s.c):但是我从未有过这种打算。 这一瞬间,有份年代久远的记忆从沈路意识深处被拽了出来。 记忆中有个幼小的黑髮男孩怀里抱着束白色玫瑰,还有个黑髮女人蹲在他面前,正双手捧着男孩的面颊说着什么。当女人的嘴唇停止蠕动,男孩却忽然将玫瑰狠狠砸向地面,抬起头对面前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吶喊:「我才不要做警察!自私又不负责任!我不要跟他一样!我恨他!」 时过境迁,如今不过一个陌生司机的低喊声,就可以让那面刻骨铭心的愤怒之镜被轻易打碎:「先生,您的目的地到了。」 「啊,好,谢谢。」沈路回过神来,收起手机将车费塞到司机手里,然后提着公文包下了车,汽车停靠的位置让他一抬头就能正好看到malcolm johnson家的门牌号——「2158」。 malcolm johnson家所处的区域为这个城市的穷人区,社区四处飘散着香菸和大/麻的味道,令沈路极为不适地咳嗽起来。他用袖子遮住口鼻,转动视线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四周大多数房屋的墙壁都已脱了漆,还有的房子边角已经塌陷,屋子的主人却没找工匠填补漏洞,只是用塑料布和石头草草遮掩了下。 街道上没什么闲逛的行人,只有几个打扮得很赛博朋克的年轻人蹲在马路对面用阴沉的目光看着沈路,也不知是不是沈路陌生的面容引起了他们注意。 沈路不想招惹穷人区里的小混混,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放回到malcolm johnson的房子上,这个房子的前院杂草丛生,但又没摆放什么杂乱的物件,这说明屋子的主人很少出门,没把这个地方当成属于自己的家,甚至连清除杂草这种事都不想出门做一做。 观察完四周,沈路便走上台阶按响了malcolm johnson家的门铃,他在门口等了一分钟却仍没人过来开门,便又皱着眉头按了一次。 这回房门倒是很快被人从内里打开了,来开门的男人目测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身材精瘦,棕色的头髮长而散乱,鬍子邋遢,神情阴蛰,他先是将沈路上下打量了番,随即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问道:「是社工?」 「johnson先生,我不是社工,」沈路对男人露出一个自认友善的微笑,「我是一名警局的案件顾问,名字叫做……」 「警局?」不等沈路介绍完自己,棕发男人便轻蔑一笑,「你们又拿了搜查令来搜我的房子?这次又是哪个婊/子去你们那举报了我?」 「呃,我不是过来搜你房子的,我就是想来找你谈谈心,」沈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好像挺突兀的,「我一个陌生人突然这么做可能有些奇怪,但我在警局了解过你的事之后还是决定过来看看,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要帮助你。」 「你想帮我?」沈路这席话让男人有些愣住,片刻后他眼睛里敌意消退了些,但面上仍是带着不屑与不信任,「看你年纪这么小,刚刚工作不久吧?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你又能怎么帮我?」 「我知道你刚出狱两个月,知道你原本很期待出狱后能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但这个国家的犯罪记录是连了网的,你的邻居知道你有犯罪记录之后很害怕你,他们开始疏远你,甚至敌视你,这两个月你几乎是被社区隔离了,过着比在监狱里还要痛苦的生活,」沈路将之前对malcolm johnson的剖析尽数道出,「至于要怎么帮你,我想跟你聊聊天,等了解你的更多信息后才能判断用什么方法帮助你是最好的。」 「你知道吗,被一个陌生人知道自己这么多事情的感觉,」男人有些古怪地皱了皱鼻子,「还真的挺噁心的。」 被男人评价为噁心的沈路便只能讪笑道:「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职业就是这样。」 「你真想帮我?」男人扭头开始往屋子里走,他并没有关上门,对沈路来说这便是对方在邀请自己进屋的信号,「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杀人犯。」 「一个为了保护妹妹的杀人犯,」沈路身在男人身后进屋,一边补充一边顺手把房门也给关上,「我知道你误伤死者后试图补救过,还主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你根本就没有想要把他杀掉的意思,你是个好人。」 「好人啊,有多久都没听别人这么评价过我了,」男人便有些颓废地坐倒在沙发里,「你想跟我聊什么?」 沈路在茶几旁站定,沉吟片刻:「你出狱到现在快三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 「监狱里一日三餐有严格的时间规定,一个月只有半个小时上网时间,有狱警监管我们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连可以活动身体的范围都非常有限,」棕发男人小幅度地张开双臂,「虽然我现在几乎也是被隔离着,但我感觉到了,自由。」 男人的话语令沈路眉头一皱:「现在的生活没有让你觉得不自在吗?周围的人都在冷落你,你不觉得难过?不觉得痛苦?不觉得愤怒?」 「我觉得,但我这么觉得又有什么用呢?」malcolm johnson自嘲般笑了起来,「这个地方有人在乎过我的处境吗?他们只觉得我是杀人犯,只一厢情愿觉得我也有可能会动手杀掉他们!」 第40页 「所以我只能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了,没什么不好的,」他双手捂脸,喃喃自语道,「至少现在的处境已经比在监狱的时候好很多了……」 「他们不在乎,总会有人在乎,所以你也一定要多在乎在乎自己,」沈路掷地有声,「这个房子是你出狱后租的住处吧?你有没有找到工作?经济情况觉得困难吗?」 「在隔壁区找了个夜间搬运的工作,工资还行,够我付房租和吃穿用了,」棕发男人在见到沈路后第一次露出个微笑来,「我妹妹在我出狱的时候来接了我,还借了我一笔钱,她帮了我很多。」 「那你有多久没在外面好好走走了?有多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这两个月里,我除了工作和买东西,其他时候都是呆在家,看看书,上上网,」说到这里,男人话语一顿,有些丧气道,「除了你,我已经好久都没跟别人聊过天了。」 沈路彻底沉默下来,这个男人的情况比他想像中还要糟糕一些,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一旦离群太久便会很容易情绪崩溃,甚至精神失常。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出门走走?」见男人有些疑惑地抬头望过来,沈路便柔和了语气邀请道,「我猜你平时不愿意出门,有很大原因是周围的人都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但跟我一起的话就不用怕了,因为你是有同伴的人了,我绝不会像他们一样给你冷遇,和我一起的话你就可以尽情享受外面的空气,想要去哪就可以去哪。」 话音刚落,沈路又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啊,不对,其实也不能走得太远,因为我晚上回家还有事情要做……」 「但只要是在这个城市内,不管你想去哪都是没问题的!」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飞快地补充了句,「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心动了?」 「……」棕发男人失神地注视着沈路,片刻后轻声道,「是。」 「那你要不要收拾收拾,然后跟我出去逛会儿?」沈路便询问起男人的意见,「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就算是想去哪个餐厅吃点吃的喝点咖啡也行,我来打车。」 男人垂下眸子,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哪里都行,你带我去吧。」 「真的哪里都行?」沈路顿觉自己身上肩负起了非同一般的重任,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询问,「johnson,你的头髮和鬍子,你之前有考虑过要打理吗?」 malcolm johnson的语气听起来尴尬极了:「本来想过出去打理,但社区里的理髮师都很怕我,然后假释官又提醒过我不能到处乱跑,所以我就不敢跑得太远……」 沈路笑着眨眨眼,朝沙发上的男人伸出一只手:「想过打理就成,那接下来你的行程就交给我吧。」 男人却没有动作,而是有些突然地问:「你叫什么?」 沈路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正要向男人介绍自己,却被对方带着些防备地打断了:「哦对,你叫我sean就好。」 「好,sean。」棕发男人便也淡淡微笑起来,然后他将自己的右手连同着他的信任,通通交付到了沈路的掌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玩家沈路成功攻略malcolm johnson! 秦丘:嗯????? 金髮友人:冷静!兄弟冷静! 第19章 十九章 沈路把malcolm johnson带到了他常去的那家理髮店,男人剃净胡茬、做好髮型后的模样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小帅。 「你知道你的底子有多棒吗?」改头换面完毕,沈路又将棕发男人带到理髮店隔壁的奶茶铺子,递给男人一杯半糖的布丁奶茶,然后竖起大拇指道,「如果你能挺直腰板,然后把身体养得再健康点,看起来绝对会比现在更有魅力!」 「谢谢,」malcolm有些羞窘地接过奶茶吸了一口,随即低垂着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糖?」 「你家厨房和客厅都是开放式的,所以刚才我习惯性观察了下,」沈路生怕自己职业性的举动会引起男人反感,便小心翼翼地解释,「你摆在外面的食物有方便面,有水果,有果汁饮料,有膨化食品,但我不管在哪都没发现有糖啊巧克力啊之类的影子,所以猜测你可能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malcolm低应了声,双指捏住吸管搅动起奶茶:「你之前提到过你的职业,这也是你的职业让你分析出来的内容吗?」 沈路忍不住轻笑出声:「不是不是,这种程度的分析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总结出来,就算是普通人也很容易做到的。」 用心? 这个词轻柔地击入了棕发男人的心窝里,他赶紧低下头喝起奶茶,好以此掩饰不知从何升腾而起的欣喜与舒畅。 「johnson,你做到了保护你的妹妹,她也做到了在你出狱后帮助你,你们俩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嗯,我们关系很好,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男人语气温和,笑容柔软,「从小到大我都告诉她,保护妹妹是一个哥哥该做的职责,但是她可逞强了,总是嚷嚷着想要保护我呢。」 「你们兄妹俩都很善良,」这模范一般的兄妹关系让沈路心中不禁瀰漫起温暖的情绪,「你妹妹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吗?」 「嗯,我告诉过她,」男人便点了点头,接着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好笑道,「她之前来看过我一次,然后说我在家里屯的东西太少了,还责怪我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第41页 见男人已经进入心理舒适区,沈路便勾了勾唇提出正题:「你妹妹应该也担忧过你现在的处境吧?就算是为了让她放心,你有想过从现在的社区搬出去吗?」 「搬出去?想过,但要真的这么做却不太容易,所以我就放弃这个想法了,」malcolm johnson无奈地抿起唇,「哪儿有合适的房子,房子的价格能不能负担得起,能不能在新的地方找到新工作,这些都是我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再说了,现在的犯罪记录是连了网的,就算搬去别的地方,新社区里的人也会知道我的所有信息,没人能保证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些人一样对待我。」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的,johnson,研究表明平均收入越高的社区里的人就越容易有更好的精神素养,如果你离开穷人区,就算只是住在一个很普通的社区里,里面的居民对你的排斥度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极端,」沈路摇了摇头,温声劝解,「房租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但很多普通社区里也会有便宜的房源,要是你真的资金不够,我在业界姑且还算是个较有声誉的博士,我可以替你去向政府申请相应的补贴。」 「谢谢你,但是这真的很不容易,」棕发男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期待,在他看来,沈路根本没必要为他付出这么多,何况他不敢更换住址还有一层更深刻的原因在,「我住的区域是假释官团队选出来的,他们让我在出狱这半年里不要随便换住的地方,好方便他们监管我的后续情况,所以我暂时别轻举妄动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但他们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许你搬去别的地方,要是你真的打定主意想要搬走,我和我的朋友也可以帮你试着从中周旋,」沈路将手置于男人双肩,语气严肃,「你是有自己的权益的,johnson,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呆在一个会让你觉得痛苦的环境里。」 「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你,sean,」棕发男人便苦恼地抹了把脸,「但我觉得我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对现在的我来说,搬家这件事太重大了,我没办法马上就做出决定。」 沈路能理解男人的想法,于是只是嘆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去逼迫对方:「对了johnson,你父母呢?你出狱后有没有跟他们联繫过?」 「我……」棕发男人声音一哑,有些无力地将双掌搭在桌面,「我没办法,你明白吗,我进监狱的事就已经让他们付出很多心力了,如果出狱后还要靠着耗费他们的心血才能活着的话,我办不到。」 看来源自父母的关心与担忧很可能会加重男人心里的压力,沈路便也不再执着于父母的话题,而是和男人闲聊起了生活中的一些油盐酱醋。 两人分别前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沈路苦口婆心地叮嘱男人:「等你决定好要不要搬家了一定记得通过这个号码联繫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随时可以打给我,只要我没在工作就一定会接你的电话。」 「嗯,好,我记住了。」男人点了点头,感激的神情中隐含着微不可察的乖巧。 沈路欣慰地笑了起来,眼看男人想要抢着买单,便按着对方的手强硬阻止道:「让我来买单吧,我今天高兴。」 男人闻言一怔,有些疑惑道:「你高兴什么?」 「我高兴认识了你,」沈路沖男人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你让我进一步确信了,我想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malcolm johnson上前一步给了沈路一个拥抱,语气颤抖道,「不对,应该是我更觉得高兴。」 是你让我开始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也可以用正常的方式存活下去,男人在心里默念着这份表白,强忍着没把这句有些矫情的话付诸于口。 过去的数月里沈路一直忙于做研究和查案件,接触到的全都是人性最阴暗邪恶的一面,抢劫犯、杀人魔、虐待狂……这些恶人的存在让他感到窒息,让他偶尔会觉得,这个世界根本不值得人们用憧憬的眼光去看。 但就在今天,malcolm johnson的存在将他蓦地点醒,对方善良的品格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欢喜,并将他从冰冷的恶人之窟中拉了出来,让他想起还有这么一群美好的人因为不可抗力成了罪犯,这些人已经受够了社会的不良影响,而他有责任让这些人免于受到社会不良一面的进一步迫害。 他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所以他还没到要为那些人性之恶感到迷惘的时候。 良好的情绪也让沈路对身边发生的古怪事件多了些耐心,当他再次发现家门口被人放了束新鲜黄玫瑰的时候,他甚至一改常态在花束前方蹲下了身,伸手从玫瑰群中把留言卡给挑了出来。 卡片上仍如沈路第一次看到的那样列印了他的c国名,不同的是这回还多列印了一句来自送花者的倾诉——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人啊,你就是用你那虚伪的良善吸引住他的目光的吗? 沈路美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又几乎跌倒了谷底,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一个不知名的神经病给缠上了。 他将卡片单独带回家,找出个密封袋将其装好,然后拨通了一个在取证机关工作的朋友的电话:「喂,是我,sean,我想拜託你帮我一件事,查一下一张小卡片上都有谁的指纹……明天我没工作,那我就明天来找你……嗯嗯,明天见。」 「这上面只有你的指纹。」第二天,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查证后,沈路的友人便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第42页 「好吧,这也有可能,这说明这个送花的人非常小心,制作卡片的流程中对方应该是带好了手套的,」沈路后悔不已地喃喃道,「都怪我,要是之前的花没被扔的话,你就可能从那些花里找到些别的线索。」 「你把之前的花都给扔了?为什么?」 沈路无奈解释:「因为我觉得这是有无聊的人想要以此引起我的主意,我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的友人便挑起眉道:「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沈路沉默片刻,眉头有些苦恼地皱了起来:「因为送花人留下的信息变多了。」 「一开始对方只是送来黄色玫瑰,并在卡片上留了我的名字,但知道我名字和住址的人不在少数,有房东和她的家人、学校的员工、社区工作人员等等,如果送花人与他们任何一个人有过接触,就有可能会知道我的存在,然后也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我的住址……所以一开始我只觉得是有人想吸引我的注意,或者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后不太喜欢我,所以藉由黄玫瑰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但现在卡片上多了一句话,这个送花者觉得我很虚伪,觉得我装成温和的样子吸引住了一个人的目光,而这个人就是让我被送花人嫉妒的元兇,」沈路颇为头疼地揉捏起下巴,「这次对方留下的信息表明他是一个有偏执型妄想症状的人,他的偏执针对卡片里写的那个『他』,但他的妄想又是针对于我……这么一想的话,我的住址也可能并不是被认识我的人不小心泄露出去了这么简单,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明显是呈病态的,他很可能在偷偷跟踪我,但我根本就没发现有这么个人在我周围晃悠。」 「行吧,反正我不太懂你是怎么进行分析的,」他这朋友便无奈地耸了耸肩,「但如果是有人嫉妒你,然后还送了花写了卡片来骚扰你的话,你为什么不报警?或者让蒋琛来处理这种事?我记得你们俩关系还是挺好的吧?」 「因为骚扰这件事太难被界定了,只是送花和卡片一般不会被纳入骚扰的范畴,除非我能把这个送花的人找出来,这样才能让他稍微得到一点教训,」沈路捏着留言卡片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他重重嘆了口气,「我在明处他在暗处,现在他已经向我暴露出了他的病态,我有点担心再下一步他就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了。」 「他恨我,想要报復我,这一点是我能够确定的,但我现在在警局工作,而且我又对犯罪方面的东西比较了解,他想对我下手的话可能会不太容易,」沈路抿了抿唇,「所以我有点儿担心,这个人接下来会不会对我周围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做些什么?」 第20章 二十章 偏执妄想型罪犯和普通的偏执型罪犯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多疑且固执,并对自己的目标抱有让人难以想像的病态执着,而偏执妄想型罪犯还患有较为严重的妄想症状,其妄想可根据内容的不同而分为数种。至于这个给沈路寄花的人,从卡片的留言来看,沈路判断对方的症状是结合了钟情妄想和嫉妒妄想,此人相信「他」本该独属自己,却被沈路用虚伪的方式给夺走了目光。 细想之下,沈路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蒋琛的迷恋者,得知了蒋琛喜欢自己后才情绪失控,于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自己离蒋琛远一点? 「哇,听起来这么刺激?」听完沈路的讲解,他的友人便惊嘆出声道,「所以说我现在也在被一个神经病袭击的危险名单里?」 「……」沈路不禁怀疑自家友人根本就是脑子有坑,「刺激?」 「是啊,你想想,这里存在着一个有能力有动机的罪犯,而我是一个可能被他选中的目标,」友人感慨地用双手捂住心口,「这简直就是一出十年难得一遇的玄幻大戏。」 「既然你觉得刺激,那要不要出去当下诱饵,」沈路便拍了拍友人肩膀,眯起眼睛坏笑起来,「站我家门口挂个牌子,然后上书『我是sean的好朋友,想伤害他的话就必须先过我这关,不过反正你也肯定打不着我』,我觉得这一定能有效地把送花者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的身上,要不要试试看?」 估计是没想到沈路能说出这么个提议,他这朋友呆愣了一瞬:「你认真的?」 沈路便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你的坚实后盾,不会让你真的从他那儿受到伤害。」 「呃,」他这友人语气迟疑,竟是真的思考起了去做诱饵的可能性,「那如果你没保护好我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呢?」沈路佯装悲痛道,「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个神经病,如果对这个人没有足够的了解,我们就无法预测他会对达成妄想路上的绊脚石做出怎样的行为,但可以确信的是这类人会採取的举动一般都相当极端……放心,要是你不小心被他分尸了我一定会每年都给你烧真钱的,justin。」 「不了不了,不劳你费心了,我想活着,」名为justin的友人闻言秒怂,「做什么诱饵,活着不好吗?」 沈路忍不住大笑出声,接着两人不再互相打趣,而是花了点时间聊了聊近况。随即justin便起身要将沈路送离取证鑑定科的大楼,到达一楼大厅时沈路正要向自家友人道别,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路人正放慢了脚步,正一边前行一边偷偷望向自己这边。 第43页 「justin,你向左后方看,那个穿白大褂的,」沈路敏锐地眯起眸子,「她是谁?」 「不认识,看衣服应该是法医部门的吧,」justin很快看到了沈路口中的短髮女人,见那人提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行去,便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沈路收回视线,表情严肃:「她刚才为什么要看我?」 友人的面容就如被谁欠了巨款一般苦大仇深,justin实在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摆出这样张脸:「你没穿咱们这儿工作人员的服装,然后脖子上也没挂员工卡,觉得好奇看一下你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但她看了我两次。」 justin的表情愈发疑惑:「那又怎么?就不能是觉得你帅所以看上你了?」 「……」沈路深吸了口气,伸出右手跟justin握手告别,「行吧,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魅力有这么大,非常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肯定。」 看了偶遇的某人一眼可能是出于对对方好奇,但还看第二眼就很引人深思了,虽然也可能是觉得对方长得不错所以想要牢牢记住对方的模样,但对于经常生活在别人的阴谋论里的沈路来说,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这个人确实认识他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这个世界不会有这么多一见钟情戏码的,沈路确信。 他暗自将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记在心里,接着打车回家坐在电脑面前打开数个窗口,一边做研究总结一边肝起了学术论文。 曾经还是个本科生的时候,沈路也是会在周末和朋友进行聚会的,有时候他们还会徒步到高山或森林里举行为期好几天的露营活动,下水捕鱼、钻木取火,生活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且充实。 但这一切自他读研究生开始就产生了变化,那时他一边着做学术,一边又要在业界到处找兼职,如此一来工作学习便占据了他生活中大半部分时间,跟他玩得不错的朋友见他如此繁忙,时间一长也就不怎么来约他了。 不过全身心投入于学习工作也有好处,24岁生日前沈路便以极优异的成绩成功拿到了博士学位,有好一阵子,业内一些同事见了他后都要戏称他一句天才博士,然而只有他的朋友们对此没什么真实感,埋怨沈路变得无趣了的同时又笑他既没有假期又没有性生活,简直连学校里计算机专业的程式设计师都不如。 话又说回来。 又无趣又没有性生活的沈老爷子坐在电脑前一连忙了十个小时,当闹钟提醒该睡觉了他才关闭工作窗口,仰倒在座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就听到自己肩胛骨那传来咔擦一声巨响。 完了完了,骨头要断了骨头要断了。 沈路悻悻地收回胳膊,小心翼翼活动了下脖子和肩膀,随即捂着隐隐发痛的胃下楼泡了碗方便面。等面泡好的间隙他又上楼一趟给秦丘的昙花浇水,接着回到房间拿上手机,又重返一楼坐在餐桌前嗦起面来。 这十个小时里他没将注意力分给别的任何东西,于是这才发现malcolm johnson在两小时前给他发了条简讯,男人表示他和他妹妹商量后还是决定搬出社区,接着再次阐明了现在面临的困难,并请求沈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他一些帮助。 「真是的,我不早说了我一定会帮他这个忙的么。」沈路便笑着摇起头,打字回復道「ok,收到」,还心情颇好地用颜表情卖了个萌。 沈路本科时好几个同学毕业后都没有继续学习犯罪学,而是转而考入了法学院博取更高的社会地位,他们虽然没有沈路那么迅速的学习能力,却也在这两年陆续毕了业,并且每个人都在司法系统中得了个不低的职位。分道扬镳后沈路并没有彻底和他们断了联繫,有时会在社交软体上与他们互动,有时也会打开聊天框和他们讨论业内的一些问题,因此沈路跟他们还算得上关系不错,请求他们动用资源帮帮malcolm johnson的时候就也多了几分底气。 「sean,这回的忙我会帮你的,以后我有麻烦了你可一定也帮帮我呀!」当初跟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女同学打趣道,这个女生在法学院读的法官相关的课程,如今正在省法院担任法官助理,拥有相当广阔的人际关系网络。 沈路在视频聊天里沖女生抱拳:「一定一定,大姐头今后有需要的时候,小弟一定会为您效犬马之劳。」 「亲爱的,说完了吗,事情聊完了的话是不是也该理理你可怜的老公了?」女同学那头突然传来低沉而魅惑的男音,沈路只见他这同学表情一愣,有些急切地接连说了好几次对不起,随即火速掐断了两人的视频聊天。 沈路:「……」 哦,所以说他们这批人里还是单身狗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有些卑微地努了努嘴,心中暗戳戳想着找对象有什么好,不管谈恋爱时多么黏黏煳煳,等到结婚或生子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紧密度和家庭幸福指数还不是会成指数下滑,而且这一切可是有研究统计数据作为支撑的! 由于女同学还没给沈路回个准信儿,沈路也就不好告诉malcolm johnson已经在帮他处理搬家的事了,只想着等同学那边把事情办妥了再把好消息告知棕发男人。 他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早上才从同学那收到确切消息,便赶紧和棕发男人约了时间去对方家里好好聊聊搬家的事宜。 当天下班后沈路直接打车前往malcolm johnson家中,男人居住的社区这两天恰好在修补公路,计程车开到社区外围就被迫停了下来,沈路便付款下车,一边念着四周的门牌号一边寻着前往男人家的正确道路。 第44页 此时是晚餐时间,社区内每家每户几乎都充斥着饭菜的香味,按理说应该没几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四处闲逛,而沈路却运气不好,找路的时候正好和拿着棍子的几个小混混打了个照面。 这几个混混衣着不整,木棍一端被他们拿在手里,另一端杵在地面,就这样半拖半划地跟着他们一同前行,沈路注意到有两根木棍靠近地面那一端似乎附着零星干涸的血迹。 这几人看到沈路后便停下脚步,交头接耳一番后便由立于主位的混混笑了笑道:「哇哦,你们看看,我们又遇到了一头好肥的羊啊。」 「……」沈路认出了迎面而来的几个混混,他们是自己上一次去malcolm johnson家时,蹲在街对面阴沉地看着自己的那几个打扮得很赛博朋克的青少年。 沈路发现自己还记得这几个小混混在那天的一举一动。 他们蹲在路边的样子萎靡不振,每个人的肌肉又极为放松,看上去就像是处于疲于现实却沉溺于现实的矛盾状态;当他们发现沈路的存在后,放松的状态又顿时变得紧绷起来,盯着沈路的视线兇狠却隐隐带着炽热,那分明就是野生动物遇到猎物时才会露出的贪婪目光。 由此沈路敢断定,这几个青少年是贫民区中的抢劫惯犯。 单纯的抢劫犯通常情况下只会专注于抢劫目标,换句话说,一个一心只想抢你的钱的人通常不会在抢劫时加害于你,在面对这类人的抢劫行为时,你只需要表现出一定的顺从,接着乖乖将财物交给抢劫者,就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抢劫犯的进一步伤害;如果抢劫犯在你表示顺从时还对你实施了暴力行为,那么这个抢劫犯就已脱离了单纯的抢劫范畴,这类人通常情况下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享受受害人的慌乱表情,甚至受害人越是苦痛焦虑就越能激起他们的施暴欲,但面对这类人时表现得太过冷静也不行,他们会觉得受害人在挑衅他们的尊严,最终同样会对受害人动起手来。 沈路不能确定这群混混属于哪一类抢劫犯,但他觉得这些人属于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因为从主位青年的话里和棍棒上残留的血迹能够得知,他们在遇到沈路前就已经遇到过一个倒霉蛋,抢了人家的钱不说还把人家给狠狠揍了一顿。 「你们需要什么,现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沈路只希望自己配合的态度能让这些混混不要动手,因为他从事执法行业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酷炫,可实际上他就是个不能跑也不能打的战五渣,「想要什么你们可以提,我会配合你们的。」 嘴上这么说着,沈路同时也偷偷进行了维护自己权益的行为,他本就放在羽绒服兜里的手一下子就寻到了手机的位置,将其稳稳抓住后他用指纹解了锁,然后凭记忆按下了位于屏幕左下角的报警快捷键。 几个混混估计是没想到沈路能这么镇定,低嗤了一声后露出个无赖的笑容:「既然你这么说了,行啊,把你的钱包拿出来,里面有多少现金就给我们多少,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沈路相当配合地伸手打开公文包,刻意显得有些焦虑地在包里翻找起来,他的动作有些手忙脚乱,因此竟没第一时间找到钱包的所在。 「嘿,伙计,放轻松点!」几个混混用痞坏的语气安慰他道,话音刚落几人又忍不住嘲讽地大笑起来。 他们还以为这人能有多镇定呢,看看那人现在着急的样子,还不是在害怕他们会对他做些什么?! 沈路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公文包里翻出钱包,他抬起头,正要打开钱包夹层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惊讶地伸出食指指向眼前的几人:「啊,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见过你们对不对!我记得是在2158门口见到你们的,当时我还以为你们家就在malcolm johnson那附近呢,没想到今天居然在2094遇到了你们!」 「哈,巧了,我们也记得你,」几个小混混实在不懂沈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是来抢劫的,这人却还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认起亲来,「你就是当时往杀人犯家里跑那个傻瓜白领,上佳的肥羊。」 「行了,赶紧把你的钱都拿出来,」为首的青年瞪起眼,颇为不耐烦道,「给你十秒时间,再慢吞吞的就揍你啊!」 沈路便缩了缩脖子,有些唯唯诺诺地拨开夹层给几个混混看了一眼,接着将其中的几张钞票拿了出来,正要递给几人却又忽然迟疑道:「我这里只有三张一百的和一张二十的,但是你们有五个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分啊?」 为首的混混简直要被沈路气笑了:「老子要怎么分赃关你屁事?我说你该不是不想给钱吧?!」 「怎么会!」沈路便赶紧将钱全部递到为首的混混手上,接着有些心虚地抹了抹汗,似乎在担心交钱后几个混混会不会将他放走。 混混们将抢来的钱收好,却果然没有要放沈路离开的意思,他们玩心大起,其中一人用下流的眼神打量起沈路:「我说你身上穿的这么好,还有你手里头这个包,一看就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啊!瞧瞧你这身精英范儿,干嘛要跑来我们这里,还专门去找那个杀人犯?」 「看他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去那个杀人犯家里该不会是求操的吧,」几个混混便大声闹笑起来,「我们看那傢伙长得也不高啊,那方面的活儿真的好使么?他到底能不能满足你啊?如果不能的话不如跟我们几个一起玩玩?」 第45页 沈路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气恼强行压下,心说笑吧笑吧,再过一会儿你们可能就该笑不出来了。 「嘿,你们看他还生气了,」又有名混混上前一步想要捏住沈路下巴,却被沈路偏头躲开,不禁挑眉嗤笑道,「你躲什么躲啊,跟谁玩不是玩?看不起咱们几个是吧?」 就在几人拉拉扯扯的间隙,沈路似乎听到有警车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而且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他的幻觉,因为警车的鸣笛声仍在不断变大,很可能是他刚才按下的报警键起了效果。 「操,怎么会正好有警察过来?」察觉到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个混混这才有些慌了,「肯定是周围有人多事报警了!要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老子绝对把他找出来干死他!」 而作为对方口中的报警人,沈路嘴角一抽没有说话,趁几人正慌张不已默默后退了几步,时刻准备着伺机逃离。 「妈的,明明有不能报警的规矩,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插了手!」为首的混混情绪顿时狂躁起来,他红着眼瞪向沈路,语气兇狠,「警车来了你挺高兴的是吧,我告诉你,我们要是不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他周围的小弟焦急地叫嚷着:「老大,警车就要来了,再不跑就咱们要跑不掉了!」 「揍他一顿就几秒钟时间,急什么急!」 陷入癫狂的青年提起棍子便向沈路砸了过来,沈路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攻击,却正好被击中了前些日子见义勇为留下的伤处,一下子伤上加伤。 见沈路挡住了第一击,青年便一脚踹向沈路腹部,趁沈路重心不稳时抬起胳膊,对着沈路的脑袋重重来了一下。 击中沈路后,几个混混便扔下兇器兀自跑了。伴随着警笛轰鸣的声音,沈路只觉头有些发晕,接着又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额角一点一点滑下来,黏黏乎乎的,弄得额头那块的皮肤有点发痒。 「sean,你还好吗!」大约又过了一分钟,警车终于赶到沈路所在的位置,来的人是hugh和局里的另两名警员,他们见沈路呆呆立在原地便赶紧冲下车,「天,你受伤了!」 「啊?」沈路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自己的头可能是被木棍给打破了,「哦,那我得去趟医院,去那儿处理一下伤口。」 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给几名警员指了个方向:「那几个小混混还没走多久,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 沈路此刻迷煳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hugh便给另两名警员比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开车去追那几个混混,他则留在原地打了个车,亲自护送沈路去医院处理伤口。 前往医院的路上沈路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直到正坐在了医生面前他才回忆起,他一开始是想要去malcolm johnson家里商量搬家的事的,结果路上遭遇了这么一件倒霉事儿,他还没来得及跟棕发男人说一声约定延后呢! 在医生给他止血的时候,沈路便给男人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突然有事没法过去了。而消息才发出去数秒男人就给他打回来了个电话,沈路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把电话给接通了:「餵?」 malcolm johnson的语气非常急切:「sean,你还好吗?我刚才听到有警车的声音,是不是跟你遇到的事有关系?」 「没啊,」沈路下意识反驳,「我这里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然而与此同时,负责给沈路包扎的医生正在那絮絮叨叨地念着:「还好伤口不是特别深,那些人下手虽然重,但好在没伤到你的头骨,现在你的血基本已经止住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签个手术同意书,让我给你缝两针,这样伤口恢復得才更快……对了,你有没有麻醉药物的过敏史?」 电话那头的男人哪还能不知道沈路刚才都遭遇了什么,语气有些颤抖道:「你在医院?头受伤了?」 「是受伤了,但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是不小心出了点儿意外,」沈路哪能直接告诉男人说我在你们社区里被人给打了,「伤口也不严重,就是得稍微处理一下,今天鸽了你实在是对不起啊,等我包扎好了,明天一定过来找你。」 听了半天沈路的信口开河,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没忍住拆台道:「哪能明天就往外跑啊,这一棍子砸得可不轻,你得在家静养一天,等确认没有脑震盪的症状后再进行活动,而且到时候你也不能剧烈运动,对伤口的恢復特别不利。」 沈路:「……」 他这下也不好继续编谎话哄人了,只得重新安慰电话那头的人:「真没事,要是我受伤很重还能在这儿跟你聊天么,你安心找房源就行,找到之后我再来找你聊这个事,啊。」 「下次你不要来我这里了,」malcolm粗喘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狂躁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下次我来找你,我们约一个地方见面,然后我出来找你。」 沈路闻言不禁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可以的,」电话那头的棕发男人便执拗道,「我可以。」 第21章 二十一 沈路竟从男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病态的执着。 他疑惑地想,难道是之对malcolm johnson的关心有点过分,过分到他们不过才接触了一两次,对方就已经对他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关注? 在面对他人的帮助时,适当的回报代表这个人知恩图报,而过度的在乎就说明这个人的性格已经开始有所偏差了。 第46页 从理智上来说,沈路不想男人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加失常,因此他不希望对方对自己产生过多关心或是好感。 从情感上讲,他自认这些日子付出的所有帮助都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这份帮助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拥有意义、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理想有得到满足的机会,所以他宁愿棕发男人在面对帮助时再自私些,也好过只因为一次力所能及的帮助就忍不住把他的地位看得如此之重,反而还给他回馈了过重的感情负担。 打定主意要跟男人拉远些距离的沈路不禁嘆了口气,他没有再说什么关心的话,只是点头同意对方的想法道:「那好,之后我们就主要用简讯联繫吧,如果有需要面谈的问题就到时候再约。」 男人闻言却只是低应了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出沈路话里的疏离,片刻后只听电话那头又传来一声微弱的:「对不起。」 「我上次在路上遇到了几个混混,当时觉得他们威胁不大没当回事儿,结果今天又被他们撞见,他们看我只有一个人就想抢劫我,主要是我不想傻傻站在那被他们抢,耍了点儿手段让警察追了过去,然后他们才被我激怒了,」沈路沉默片刻,挑了有用的信息告知男人,试图将男人从中彻底撇清,他认为这样一来男人才不会对他受伤的事如此惦记,「所以你不需要愧疚,你跟这件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沈路解释完毕,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再开口,直到医生拿来手术同意书催促他准备缝针了,沈路才到个由头把电话挂断。 在医生的指引下躺在手术台上,打过麻醉药后沈路几乎立刻失去了意识,事后再回忆起手术过程,他只觉得有白光在自己身边不停晃悠,明亮却又幽冷,如果人的一生真的有走马灯的话,那一定会和这样的灯光一模一样吧,他想。 等到麻醉效果几乎消失,沈路才回到家里,他站定在落地镜前,眉目淡漠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看吧,与罪犯有关的职业果然就是危险重重,自己不过就是在路上偶遇了一群混混,想要拖延时间等警方前来将他们抓住,然后脑袋都差点被这群人给开了个洞。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跟别人在一起?有什么资格让别人接受随时都可能丧命的自己? 沈路缓缓伸手覆上镜面,镜中人便也维持着平静而淡漠的神情注视着他,伸出手来与他的手掌紧紧相贴。 在伤痛带来的疲惫和麻醉效果的双重影响下,沈路这夜睡得格外的快,但他又睡得并不安稳,这夜他被扯进了一个荒诞而怪异的梦里,梦中有个本该死去了多年的人穿着制服坐在一把古典而精緻的铜制座椅上,那人身前有张被蕾丝桌布包裹着的圆桌,圆桌上茶具甜点一应俱全,似乎只差几位穿着得当的客人便能举行欢乐而惬意的茶话会。 沈路所处的位置距离茶桌有点遥远,但他没有要靠近去打破那闲适画面的意思,只是立在原地注视着桌前的人,语气平静地问道:「我已经不恨你了,但为什么我还是没办法忘记你给我带来的那些痛苦?」 他声音不大,这句话自然也就无法传到那人耳中,意识到这一点的沈路有些丧气地嘆息一声,接着他就感到有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又轻柔地掠过他的鼻子、眉眼以及他额头上的伤口,就像是在无声安慰他这个失意的人。 第二天早上沈路是被头上的伤口给疼醒的,被小混混袭击时他额头只感觉到了一阵短促的剧痛,接着神经麻木痛感丧失,缝针时由于麻药的影响也没觉得有什么痛感,一夜之后这些积累许久的疼痛倒是突然之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捂着脑袋从床上起身,静坐片刻后,视线习惯性地绕着房内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跟昨夜睡前似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沈路又总觉得屋里好像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是错觉? 被痛感侵袭的他此刻无暇深思,只是烦闷地在心里数落起自己太弱小了,决定等伤彻底痊癒后一定要报个班,去好好学一下防身技巧。 下定决心的他换好衣服起身下楼,昨天刚缝了几针,他这段时间都没法吃味道重的食物,便只想煮点清粥再炒个西红柿鸡蛋解解馋。没想到刚到一楼就有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沈路不禁一怔,加快脚步走向厨房,果然便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正是他那出差多日的室友回来了。 秦丘对沈路突然来到厨房并不感到意外,他回过头来,沖沈路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你在旁边先坐坐,早饭再等一会儿就要好了。」 沈路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没想到该怎么回话。 他这室友是不是有点儿贤惠过头了啊?刚才那一瞬间他都快觉得自己已经过上婚后有爱人做饭的幸福生活了! 接受过别人的一次投餵后,再接受第二次投餵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沈路便道了声谢在餐桌旁坐下,左手撑着脑袋注视秦丘将锅里的菜给盛到盘子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晚,不过我到家的时候你好像已经睡了,」秦丘一边回答着沈路,手里的动作却一点儿也没慢下来,他将之前就做好的几个菜尽数端到餐桌上,接着悠悠嘆息道,「我出差的时候就想过你会不会不好好吹干头髮、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保护自己,但我实在没想到你的脑袋居然能被人给砸了个洞,sean,说真的,你可真是不让人觉得省心。」 第47页 秦丘话里说的三条沈路全中,他摸了摸胳膊上因对方的温柔的语气而泛起的鸡皮疙瘩,有些中气不足道:「其实我也没有这么不让人省心吧?」 秦丘便讶异地挑了挑眉,表情仿佛在问——你怎么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沈路:「……」 好吧,他懂了他懂了。 主食很快也被秦丘给端上了餐桌,正好就是沈路之前心心念念的清粥,等秦丘也在餐桌旁坐下,沈路便用勺子舀了口粥放进嘴里:「怎么感觉有点咸?」 「嗯,你受伤了,必须注意控制调味,但咸粥就没有什么限制,而且可以成为这几天补充盐分的一个重要途径,」秦丘便笑了笑,接着又关心他道,「你的伤有多严重?大概要在家里休息几天?」 「不知道,但医生说至少要呆在家观察两天,」沈路一边回忆,一边掰着手指计算起了自进入警局做顾问以来,自己呆在家里的时间究竟有多长,最终有些复杂地感慨道,「兼职顾问的时间也就一个月,结果加上假期之后我几乎三分之一的日子都耗在了家里,简直都不好意思再向局里要工资了。」 等等,不对。 沈路的话匣子蓦地止住,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我能闻得到,」秦丘语气淡淡,「回来之后你房间周围都是药和酒精的味道,想不知道你受伤的事估计也很难。」 哦,所以说自己在别人眼里就像个药人,走到哪哪儿都能闻出药味儿来? 沈路不太相信男人的说辞,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他还真的闻见了从自己身上传来的外伤药的味道,一时间不禁又有些迟疑。 「对了,我还从l城给你带回来了礼物,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喜欢,」用餐片刻后,秦丘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礼物被我放在了茶几上,你方便的时候可以去打开看看。」 室友又给自己做饭又给自己带了礼物,沈路心中不禁浮出一丝愧疚来,只觉得自己怀疑对方的做法不应该,非常不应该。 饭后秦丘以有灵感为由回到了房间,沈路则负责留在厨房清洗碗筷,接着他便坐到茶几前拆开了秦丘给他留下的礼物,只见礼物盒里是一把银色的钥匙,钥匙小巧却结构精细,再加上盒子上某奢侈品牌的华丽logo,沈路便能猜出钥匙一定是秦丘去店里为他特别订制的,而钥匙也极可能是由比较贵重的金属打造而成。 收到昂贵礼物的沈路更觉自己底气不足,极想向自家室友道个歉却又失去了适当的时机,顿时便陷入了这个礼物究竟收还是不收的茫然之中。 而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人越是想要创造跟某人说话的机会,上天就越可能让他连对方的身影都见不着一面。 这一天里沈路心神不定,曾多次站在走廊里想要堵住自己疑似生气了的室友,却都没能成功捉到秦丘的影子。时间这么一晃就到了晚上该他睡觉的时间,他只好无奈放弃了围堵室友,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洗澡这件事该怎么解决上。 沈路有每天睡前都沖澡的习惯,昨天受伤后医生再三嘱咐过他伤口不能沾水,再加上回家后他太过疲惫,他就只好放弃了淋浴的打算。而此刻,已经一天没有洗澡的他浑身哪儿都不得劲儿,只觉得如果再不将身上沖洗一下那他一定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头上的伤口不能沾水,房子里仅有的两个洗手间又都没浴缸可以使用,沈路下意识就想找个人帮他举着花洒,随即转念一想,他这个时候能找的人不只有秦丘一个吗?! 几乎一天没能和室友说上话的沈路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心自己一个人搞定一切沖澡程序,便硬撑着独自进了浴室,脱光衣服后由没受伤的胳膊举起花洒往身上淋浴。下半身还算比较好清理,但当他举高花洒想要冲洗脖颈的时候,奔腾的热水一下子便溅到了他的额头,还有一部分水花打湿了他头上的纱布,将他顿时痛得一个激灵,没忍住爆了句粗口:「靠!」 「怎么了?」这时浴室外忽然传来秦丘的询问声,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隐含担忧,「你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沈路顿时觉得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不当讲。 兄弟你为什么会询问得这么及时啊!难不成你是一直站在浴室门口在偷听我洗澡吗! 第22章 二十二 听到秦丘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沈路整个人陷入了又臊又尬的状态,他已经完全忘了他之前还想过让这人帮他举花洒呢,有些手忙脚乱地关了热水高声回覆:「是不小心碰到了,但没什么大问题!」 「明明头上还有伤,你怎么就能这么逞强?」男人似乎是在无奈轻嘆,而他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强硬到让沈路几乎感到到了一股窒息,「千万别拿你的伤口开玩笑,赶紧开门,让我来帮你。」 之前努力了一天都没能把这人给堵住,怎么现在他又突然跑出来说要帮忙啊! 沈路忍不住在心里捏拳吶喊。 这一天里积蓄的怀疑、歉意、焦虑等情绪顿时蜂拥而上,他觉得自己有些疲于面对这个室友,又觉得自己有一大堆话能掐住男人脖子大声吐槽,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吼出口,只是立在原地做了个深唿吸,随后有些丧气地垂死挣扎道:「谢谢,但要不还是不用了吧?」 第48页 「你跟我一直这么耗着,还不如放我进浴室帮你快点洗完,」门外的秦丘皱了皱眉,语气严肃,「要是你头上的伤口沾水感染,之后就要好得更慢了,你是想尴尬一时还是想以后也一直不能洗澡?」 对方有道理的劝说让沈路不禁无语涕零了下:「那你稍等,我马上就给你开门。」 沈路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毛巾架前,用浴巾将自己下身裹得严严实实,将门打开后秦丘就靠在浴室门边,对方视线从沈路下身围着的浴巾上一扫而过,接着上移,最终定格在了沈路头上的纱布处。 沈路耳根子顿时一红,总怀疑秦丘刚才的目光是在吃他豆腐,正要说点什么却见他这室友忽然眯起眼道:「纱布湿了一大半,你暂时别洗澡了,得先帮你把头上的纱布重新弄弄。」 还不等他对此提出什么异议,男人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又问:「你房间里有药,我们直接去你房间可以吗?」 沈路这下整张脸都忍不住烧了起来,他只希望自己室友能把这一切归咎于洗热水澡熏出来的生理反应:「那你能不能让我先一个人回房间换下衣服……」 「上药不费时间,而且换完衣服你也很快又会把它们都脱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费力做这么麻烦的事?」 秦丘表情惊讶得像是在质问沈路,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一道数学题都算不明白? 沈路:「……」 疯了!真的疯了! 他这室友说话做事为什么从来都没想过要避嫌啊!这个人是外星文明入侵大陆的时候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什么特殊物种吗?! 沈路在心中再三劝告自己要理智,不能跟室友因为一件鸡毛蒜皮大的事就吵得不可开交,僵持之中,余光扫到毛巾架上还放着自己的浴袍便赶紧抓过来套好,随即对着秦丘强颜欢笑道:「行了,去我房间吧。」 秦丘嘴角便微妙地翘了翘,拉着自己的小室友朝对方的房间走去。 两人在沈路的床尾坐定,纱布被拆下来的一瞬间沈路觉得缝针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他手臂有些不适地颤抖一瞬,接着便见秦丘剪了一段纱布和医用胶带,动作熟练地给他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包扎过程果然如男人所说结束得非常迅速,伤口被再次封印起来的事实让沈路顿觉多了些安全感,不禁真心实意地感嘆起来:「你包扎的手法可真好。」 秦丘便只用淡漠的语气回应:「毕竟我从小到大受的伤都只能自己来处理,熟能生巧。」 沈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他这室友不带一丝留念地拉着他离开房间,这令他压在心中的那座大山骤然落地,但他很快就发现人生路上还有另一座大山在静候着他。 面容昳丽的秦丘穿着整齐,拿着花洒站在浴室墙边,浅笑着向沈路勾了勾手指:「来,脱吧。」 沈路:「……………………」 沈路终于忍不住板起脸质问道:「秦丘你是不是在故意撩拨我?」 虽说是质问,但在这方面脸皮极薄的他整张脸几乎都红了,这样一看就显得极为气势不足。 闻言男人眉头一挑:「故意撩拨,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路简直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摆出个这么无辜的表情说着倒打一耙的话:「如果不是的话,那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这么……」 「这么」了半晌都没能憋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沈路在男人压迫性的视线下想了又想,好半天才终于表情尴尬地将这个要求补充完整:「……这么奔放?」 话音刚落只听男人愉悦地低笑起来,沈路顿时面露不满地朝对方看去,盯了对方好一会儿才让男人抬起左手作投降状:「好,没问题,我答应你。」 如果男人的话语里不带笑意的话沈路估计会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度更高,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余寿再追究对方认错态度不够诚恳的问题了,便只是脱下浴袍,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道:「让水从我后颈那儿往下淋就行了,我很快就能洗完,拜託你了。」 他这室友便认真地应了一声,接着沈路感到温热的水流顺着自己的背嵴飞速下滑,他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赶紧洗完,但他很快又发现自己这口气同样也松得太早了。 男人的手与水流一同触碰上他的脖颈,手指轻柔地划过他的背嵴,在他蝴蝶谷附近流连不已,对方的手指似是藏有火苗,每一寸的摩挲都能让沈路背部的皮肤勐烈燃烧起来。 沈路身体顿时一颤,他飞快地转身将男人的手用力捏住,抬头望着男人的漆黑双眸有一层愠怒氤氲在其中:「你是故意耍我,想看我的笑话?」 秦丘神情不带一丝旖旎,却又含着些被人误解时的委屈:「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极力想要埋进记忆深处的两人初遇时的场景就这样突兀地钻了出来,当初男人也是用着这样的语气,在咬住他耳朵后还嘲笑他是个处男,回忆到这里,沈路简直想揪住对方的领口破口大骂—— 你他妈明明就是这种人好不好! 「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秦丘没有试图去抚平自家小室友的怒火,反而还火上浇油地柔声解释,「你和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想到这一点我就一时没能忍住。」 沈路再也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要理智了:「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是比那些人还多长了几个头还是怎么的?」 第49页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秦丘将手从沈路的挟制下挣脱,眸子里酝着沈路读不懂的情意,「只因为你是不同的,我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了解你的一切,甚至想要让你变成我的东西。」 沈路:「……」 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所以说,跟我在一起吧,sean。」 沈路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一阵哑然,而还不等他用冰冷的语气拒绝对方,只听秦丘又忽然开口道:「啊,还是算了,跟你在一起的话好像会让事态变得特别麻烦。」 「……」秦丘的自说自话让沈路古怪地瞪起了眼,他只觉得男人告白的行为完全是在拿他找乐子,于是有些生气地咬了咬牙,「要是你不想帮我的话能不能从浴室出去?」 秦丘闻言便轻笑了声,这回倒是相当诚恳道:「我帮你,保证不会再碰你了,你好好洗。」 沈路这才终于安安稳稳洗完了这个热水澡,搓洗背部的时候他还有些无语地想着,早知道会遇到这么一出他还不如一开始就打消淋浴这个念头! 清洗完毕,沈路便态度生硬地让秦丘从浴室出去,好给他留出个人空间把身上擦干,秦丘闻言无比配合地迈步而出,只是在关上浴室门之前想起什么似的认真提了一句:「这段时间你有伤不方便,之后需要洗澡不要自己乱来,一定记得叫我过来帮忙。」 沈路:「……」 妈的,这个人居然还想有以后?! 第二天沈路便不再遵循医嘱留在家里躺尸养伤,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闲得住的人,于是在秦丘的刺激下,这具身体下本就想要回警局工作的心就变得愈发义无反顾。 当警局的众人看到沈路比他们还要提前地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几乎是惊悚的:「局里不是给你批了三天假期?你怎么才休息了一天就回来了?」 沈路表情严肃:「再在家里蹲着做白吃白喝的米虫的话我一定会死的。」 黑人警官摇了摇头:「你身体素质本来就不行,还不回去好好养伤的话,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不,我不会落下病根的,」沈路整张脸顿时悲愤地扭在了一起,语气忽然变得极为悲伤道,「求您让我回来吧,呆在家里真的太折寿了,我怕你们过几天可能连活着的我都见不着了!」 多次劝告无果,黑人警官只得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同意了沈路回来上班的请求。沈路便欢欣雀跃地翻开文件做起平日里会做的总结案件的工作,那感激涕零的模样让周围的警员们不禁怀疑起沈路在家的时候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 浑然不觉同事们对自己的各种猜测,沈路认真工作的同时,也分出注意力了解了下揍了自己的那几个小混混的情况。 那天他的报警起到了成效,抢了他几百c国币的小混混被赶去帮忙的警员们抓住了,本来几个小混混还得被关在拘留所强制拘留十来天,但他们几个人年龄普遍偏低,被抓后又很快有家人跑来警局胡搅蛮缠,叫嚷着没有被定罪的时候就把人抓走是违法的,于是几人只进了拘留所一天就被放了出来。但他们抢劫的事几乎是被警方抓了个正着,那几根木棍作为物证也被寄存到了当地法院,再过半个月法院将会传唤他们开庭审讯,被判刑的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沈路一想到秦丘在家就莫名不想这么快回去,这时前台警员恰好小跑着来到办公室前,带着略显焦急的表情告知办公室里的警员们有人打电话过来报案。 闻言沈路顿时两眼放光,接着他轻咳一声掩饰起自己激动的情绪,佯装正经地向黑人警官恳求:「我能不能跟大家一起去报案人说的地点看看啊?」 「不行,让你留在局里工作一天已经是破例了,接下来你必须给我回家好好休息。」黑人警官毫不留情道。 沈路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只好慢吞吞地收拾起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与此同时前台警员立在门口接着报告着:「报案人没有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只是用很恐慌的语气一直喊着杀人了,让我们赶紧过去一趟,他语气里有哭音,我觉得不像是撒谎,副局您怎么想?」 黑人警官没有迟疑地询问:「案发地址是哪?」 「报案人留下的地址位于londona大街的2158号。」 闻言沈路收拾东西的动作顿时凝结,他抬头望向门口站着的警员,瞪大的双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对沈路这段时间再做些什么有所了解的警员们也沉默下来,半晌黑人警官语气凝重道:「赶紧出警,至于sean就先别回家了,这下就算你不想跟着,这个案子最好也得有你在场。」 第23章 二十三 c国贫民区里住着的都是没钱没势又出生低微的社会边缘人士,其中不少人都以偷骗抢为生,这种情况让贫民区的居民们达成了个共识,那就是在看到自己的邻居们打劫肥羊的时候千万不能报警,否则容易给整个社区惹来麻烦不说,还会让这些劣迹斑斑的居民们记恨上自己。 因此几个小混混虽在贫民区的范围内横行霸道多年却都从没被抓去蹲局子过,这次被抓的体验令他们切齿拊心,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把报警的那个傻逼给揪出来,然后再在彻底进监狱之前,先让那个傻逼再也没机会欣赏早上的太阳。 第50页 他们心里戾气极重,却又找不出罪魁祸首以宣洩怒火,所以当某个棕发男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心中有的只是「出现了个倒霉蛋能让我们好好发泄一顿了」的无上快意。 几个混混相视而笑,接着便由其中两人将没什么防备的棕发男人掀翻在地,然后他们之中常居主位的青年伸出右腿踩上男人的侧脸,以看似温柔实则兇狠的力道在男人脸上缓缓碾压。 「喂,malcolm,告诉我,你觉得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感觉爽不爽?」青年放肆笑着,恶意满满的目光几乎要将棕发男人的身体洞穿,「你说爽的话我就让他们放开你,怎么样啊?」 同是贫民区的居民,几个混混却没有要对棕发男人稍微友善点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这个男人就是突然闯入他们社区的一个异类。 几个月前他们也不是没有邀请过男人加入他们队伍,但这个男人不带一丝委婉地把他们拒绝了不说,看向他们的眼神里甚至还藏着一丝不屑——该死的,这人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吗,那分明就是他们大白天在别的区域游荡的时候,那些排斥他们的老闆贵妇们会向他们露出的嫌恶的眼神——而他们脚下这人不过是个刚从监狱出来的杀人犯,那身骨肉本就跟他们所拥有的一样骯脏,他到底哪儿来的胆子在他们面前摆这副嘴脸自作清高?! 感觉到脚下的男人咬紧牙关不愿开口,为首的混混便冷笑一声加重力道:「不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点我想听的话,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待会儿就不打你了,面子这种东西哪有命重要啊,你说是吧,malcolm?」 过了片刻感到男人牙关有松动的迹象,青年便把脚给移开,给男人留了足够的时间调整唿吸,然而片刻后,棕发男人却只是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前几天,你们是不是在社区里打了一个黑头髮的男人?」 男人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几个混混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愣:「哈?」 数秒后,为首的混混很快从对方的问题中回过味来,半是好笑半是轻蔑地蹲下身子拍了拍男人的脸:「哦,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我们确实是抢了你相好的钱,然后还把他的脑袋砸开了瓢,我说你怎么今天突然有胆子来我们面前晃悠呢,搞了半天是想要为你的相好打抱不平啊?」 话音刚落几个混混便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这个犯下杀人罪的男人不过是个空有罪名的胆小鬼罢了,对方连面对社区里老弱病残的欺辱时都不敢奋起反抗,只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怯懦的自己藏进了名为「家」的壳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有胆子反抗常年在社区里打架抢劫的他们? 「说实话,你那个相好长得挺可爱的,好像还是东大陆那边的人吧,这么个尤物怎么就便宜了你这个小矮子呢,」混混又直起身踹了棕发男人两脚,迎着男人愤恨的视线故意用惋惜的语气刺激对方,「就是可惜那天晚上警察来得太快了,不然我们肯定要把他抢走,然后好好尝一下东大陆的精英在床上骚起来会是个什么滋味……」 为首的混混话音未落,就听见正压着棕发男人的同伴骤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棕发男人轻而易举逃脱了他们的禁锢,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只有亡命之徒才有的阴沉目光静静凝视着他。 这名混混心中一梗,赶紧将视线向下移动,于是他这才发现棕发男人手上抓了一把染血的水果刀,而他这边的一名同伴正紧捏着手腕跪在地上不停尖叫颤抖,有触目惊心的血迹从其手腕处不停向外滑落着。 这个时候他才勐然察觉自己错估了这个棕发邻居的性格,对方并不是一个不敢反抗的胆小鬼,而是一个掩藏了所有情绪的隐忍者,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会尽数爆发出来,然后给予欺辱他的人们致命一击。 一名反应很快的混混见状不对,赶紧急促唿吸着逃离了现场,其余几人紧接着也反应过来,正要从兇案现场四散奔逃,就听棕发男人用阴沉不已的语气命令道:「不准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对你们做点什么……你们知道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唯一逃离现场的混混在远离了2158对面的那个巷口后,便赶紧掏出手机,抖着手拨打了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去碰的报警电话。 等警员们整装待发赶到现场,便见malcolm johnson正手持兇器抵着一名混混的脖子,旁边有两个混混正战战兢兢地靠墙蹲着,除此以外,有个腹部淌血的混混正卧在地面艰难地唿吸,还有个手腕流血的人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malcolm johnson,我们是警察!放下你手里的武器,然后把你手里的人给放开!快!」 听到警告声的棕发男人便扭头向声音发出的源头望去,他的视线却没在拿着手枪的几个警察身上多加停留,而是在几个搜寻之后,跟站在警员身后的某位顾问对上了眼。 「sean,」男人并没有如警方警告的那样放下兇器,只是紧紧注视着沈路,表情似哭似笑,「我抓住他们了,这些想伤害我们的人,我把他们都抓住了。」 而男人和沈路的距离有些遥远,这种低声的呢喃自然无法传入沈路耳中,于是警方看到的便只是他拒不配合的模样:「第二次警告!malcolm johnson,放下你手里的武器!然后把你手里的人也放开!」 静待片刻后,数米之外的男人看上去仍没有要放下兇器的意思,hugh便烦躁地嘆了口气:「按照规定,要是他再不放人我们就必须开枪了。」 第51页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接近malcolm johnson去劝劝他,」沈路抿了抿唇,颇为无奈地请求对方,「离救护车赶来应该还有几分钟,能不能让我在这几分钟里劝他一下,要是他还不愿意收手你们再开枪,行不行?」 hugh深深看了沈路一眼,收起手/枪给副局打了个电话进行请示,片刻后他挂断电话,神情严肃道:「你只有从现在开始到救护车赶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可以用,但在这期间如果malcolm johnson有任何异动,那我们还是要开枪保证人质的安全的。」 「这样就行了,」沈路便挤出一个感激的浅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说服他的,谢谢。」 紧接着malcolm johnson就见沈路两手空空地离开了警察的保护范围,他神情慌张了一瞬,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 沈路面色凝重地朝男人的方向行去,说实话,眼前的场景他是有些惧于看见的,他最担心的就是棕发男人在贫民区的诸多压力下控制不住情绪,最终做出那些伤人伤己、无法挽回的事。 何况他刚才虽然没听到棕发男人的喃喃自语,却也能从对方手中的混混们猜出来些许,对方也许就是听闻他被打了才受了刺激,冲动之下才找上了这些混混想要报仇。 见沈路来到距离自己两米左右的地方便停下脚步,棕发男人眼中飞快划过一丝黯然,随即朝沈路轻声开口:「sean,你头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我的伤早就不疼了,」见男人暂时没有要伤害人质意思,沈路便放柔语气轻声劝解,「放开这个人吧,johnson,不要一错再错了,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想伤害别人的,这次你只是情绪失控,并不是真的想杀人的对不对?」 「sean……」malcolm有些感慨地低唿沈路的名字,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飞快摇起头道,「不是的,这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伤害他们,真的很想。」 「我希望他们能永远闭上嘴,希望他们能永远都不能再动手伤人,所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真的这么做了,」男人一边说着,同时又露出个悲哀的笑容,「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不,你还可以回头!」那笑容冰凉地落在沈路心上,让他的思绪顿时拧成了一团乱麻,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有些焦急道,「救护车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到时候一定会没事的!而且他们几个已经被告上法庭了,不出意外至少会被判三年有期徒刑,法律会让他们得到相应的惩罚的!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对他们做些什么啊?」 闻言malcolm神情有了些许动摇,却还是没有把手里的刀放下,只是语气低落道:「你不懂。」 而与此同时,被他用刀挟持着的混混忽然激动地叫嚷起来:「靠,你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刀捅我们几个吗?!这个死基佬,刚才他一直威胁我们向你……」 「闭嘴!」malcolm高声打断骤然出声的混混,握刀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听到了吗,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johnson你千万不要激动!」沈路终于决定承认男人做出这一切也有自己的责任这个事实,有些难过地闭起眼,「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其实很感谢你愿意为我着想,真的。」 「但是不论如何你也不该为了我去伤害别人,放下刀好不好?只要你现在把刀放下,那一切就都还不会晚,」说到这里,他忽然睁开眼,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祈求,「比起被他们抢劫的事,我更怕你的手会沾上人命,监狱里并不适合人类长期生存,你难道还想再回牢里去一次么,johnson?」 「你不要谢我,」四周的空气寂静了一瞬,接着棕发男人便嗫嚅着出了声,「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其实在气我伤了这几个混混的事,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强迫自己对我这么好。」 「不,你不要乱想,你是替我抱不平才会这么冲动,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沈路摇了摇头,微笑着向男人伸出一只手,根据对方所表露出来的情绪漏洞引导对方,「我还是坚信你是个好人,相信你是能做到把刀给放下来的,我都这么相信你了,所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sean,其实我很害怕,我怕自己做出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男人没有如沈路所言抛弃兇器,片刻后却也终于忍不住彻底情绪外露道,「我怕我的亲人会觉得我变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害怕你会觉得我无可救药,从今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甚至还会讨厌我、憎恨我……」 沈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涩:「不,你本来就不是恶人,所以他们不会觉得你是恶魔,我也不会不理你的。」 malcolm johnson便目露期冀,语气颤抖道:「真的?」 沈路便点了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温柔倾注在这两个字里:「真的。」 闻言男人不再说话,只用他那泛红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沈路,片刻后一个释然的笑容在他面上绽放开来:「好,那我放开他。」 在越来越近的救护车鸣笛音的背景下,棕发男人便将置于混混脖子上的兇器移开,他伸手将仍在两股打颤的混混推了出去,随即又把水果刀连同他的右手放到了沈路手里。 就在男人将刀放入青年手中的一霎那,枪声响起。 棕发男人笑着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了脸上,接着他后退一步捂住胸口,顺着小巷里满是污迹的墙壁缓缓倒了下去。 第52页 第24章 二十四 malcolm johnson的倒下的场景如慢动作一般,一帧一帧在沈路眼前减速播放。 沈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甚至觉得唿吸一事对此时此刻的他来说都如此艰难。 沈路从小就不是容易情绪激动的性子,自懂事起便更是学会了控制不良情绪的各种手段,于是这么多年来,不轻易对周围的一切产生过激情绪早已变成了他如唿吸一般的本能。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被捲入刑事案件并受伤的时候从未对那些罪犯产生过激情绪,在感情上被蒋琛步步紧逼的时候他没有发过脾气,被自己的室友耍得团团转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并未真的觉得特别生气。 但现在,目睹着自己想要帮助的人在自己面前中弹倒下,什么都做不了的他终于久违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愤怒。 从慢速世界挣脱出来后沈路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蹲下身,伸手捂住男人胸口想要止血,但不论他怎么努力,血液仍是源源不断地从男人胸口汹涌而出,将他两只手也给染成了一片嫣红。 同样听到枪声的几个警员很快反应过来,其中三人立即分了头去附近搜寻可能开枪的人,有两人赶紧冲到倒地的两个混混身边开始实施急救措施,然后剩下的另一名警员被hugh分配去看管受惊的几个小混混,而hugh自个儿便飞快赶到沈路身边,有些担忧道:「sean,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路没回答,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malcolm johnson的伤口上,幻想着男人被子弹击中后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同时又计算着已经在附近徘徊的救护车究竟还有多久才能赶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小巷里一时间只听得到数名警员的唿吸声,hugh不禁咽了下口水,有些干涩道:「sean,没用的,他被一枪击中了心脏,救不活了。」 沈路身体不禁一颤,片刻后才缓缓将手从棕发男人的胸口移开,他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有血液一滴滴从他手指滑落,接着在地面绽放成猩红的血花。 此情此景令hugh觉得实在有些不忍。 又过了数秒,沈路冰冷的声音才在小巷中骤然响起:「谁开的枪?」 「不是我们动的手,」从没听过青年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警员们有些惊讶,但一想到棕发男人数秒前才在沈路面前被人射杀,他们又顿时觉得沈路的态度能被理解,「已经有人去找嫌疑人了,malcolm johnson中弹的角度有些刁钻,周围能顺利进行射击的地点并不多,嫌疑人被抓住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闻言沈路只是毫无期待地低应了声,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兇手不仅能掌握malcolm所在的位置,甚至还能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使用枪枝开枪射击,这一切都说明对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后才动的手。 如此一来他暂时能想出两种推测——其一是开枪的人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此人可能本来就看malcolm johnson不顺眼,然后又发现棕发男人对几个混混动了手便一时起了歹心;其二便是兇手并非来自贫民区,却因为一些事和malcolm有了深仇大恨,于是早有准备了解了malcolm的动向,与此同时还做好了枪枝弹药以及后续逃离的一切准备措施。 而不管真相是其中哪一种,权限只局限于这个市区的这几个警员都不会有足够的能力去搜寻及抓捕对方,除非这个兇手在逃离过程中还能留下更多足以让人去指控他的证据。 一分钟后救护车终于赶到了2158门口,医护人员们匆匆忙忙下了车,将倒在小巷里的三人抬入了救护车进行紧急救治。片刻后一名警员便跟着救护车一同前往医院处理后续事宜,malcolm johnson在交涉过程中意外中弹死亡,警方还需要和医院交涉后办好相关文件才能将此人的尸体转移到法医部门。 沈路便跟随别的警员一同回到警局,他在卫生间将手上几乎凝固的血液一点一点清洗干净,接着婉拒了黑人警员要送他回家的建议,在众人无奈的安慰声中独自回了家。 回家路上,坐在计程车里的他伸出手掌,静静凝视着自己这双纤细修长的手,只觉得上面的鲜血却再也没法洗得干净了。 malcolm johnson的死是也许自己的错,沈路想。 如果当初他没有一时兴起想要帮助对方,如果当初他没有试图接近男人并给予对方梦寐以求的善意,那他们两个根本就不会互相认识,之后这荒谬的剧情自然也就会不復存在。 如果不是他自大又狂妄地插手了男人的生活,那男人现在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然后对方只需要再坚持几个月,说不定就会在妹妹的催促下换个社区居住了,哪里又需要他这个局外人来多管闲事? 后悔和迷茫一时间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然而很快,愤怒的情绪在他收到家门口新送来的黄玫瑰后达到了顶峰。 送花人如往常一般在花束中放了一张留言卡片,而卡片上列印的文字无一不彰示着这个送花人关系和malcolm johnson的死亡匪浅—— 你想保护的所有东西,我都会掘地三尺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在你面前一点点将他们全部摧毁。 让我看看吧,这样一来你究竟还能不能维持得住平时那种冷静的姿态? 沈路抖着手将卡片揣进兜里,接着有些痛苦地伸手捂脸嘆息起来。 第53页 他曾设想过这个送花人对自己抱有嫉妒妄想,这份妄想可能会让送花人忍不住伤害自己,甚至还可能伤害自己身边的朋友,只是他实在没能想到,会因为此事最先受到伤害的,居然是跟自己仅仅有几面之交的malcolm johnson。 现在看来,送花人针对自己的嫉妒妄想并非是觉得自己抢走了他幻想中的恋爱对象这么简单,这份嫉妒可能还与自己的职业有关,不然也不会因此牵连到在其中显得最为无辜的棕发男人。 回到家后,刚进门的沈路恰好撞见了自家室友端着水杯正准备上楼,可他已经无力像平时那样好好开口打招唿了,便只冲秦丘点了点头,接着拖着沉重的身躯想要回房间好好整理整理思绪。 「sean,等等,」他这室友却没给他赶快离开的机会,而是皱着眉头将他叫住,「你怎么了?」 沈路上楼的脚步不禁一顿。 事实上,经歷了malcolm johnson的死亡的他现在非常想拉个人坐下好好倾诉一通,但他觉得棕发男人的死是自己的错,有些耻于将心里想的一切向他人全盘托出,便只是扭头对室友挤出个微笑:「没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秦丘一语揭破他的伪装,「我能看出来你在生气,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事情讲给我听听,我很乐意当你不良情绪的垃圾桶,考虑看看?嗯?」 闻言沈路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太奇怪了,秦丘看出来的居然不是他很难过,而是说他在生气? 他垂下眸子细心感受,果然便在自己心底触碰到了那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不禁又有些感慨道,他这个室友对他的理解居然比他自己都还要细緻入微。 见沈路没有说话却也没再往楼上走,秦丘便紧盯着对方继续循循善诱:「真的不想给我讲讲?」 「我确实很生气,」沈路便嘆了口气闭上双眼,语气疲惫道,「有个无辜的人在我面前被疯子给杀了,这让我怎么能不生气?那个人其实很好,他正打算要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他本来是不该死的。」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惜了,」秦丘便顺着沈路的话摇头嘆息,而他语气里的遗憾究竟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实意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你想要杀人的那个人付出代价吗?」 「想,我当然想,」沈路骤然睁开双眼,眸中甚至浮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血色来,「我想把兇手揪出来,然后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来都是温和待人的沈路这回语气中居然带上了些许狠戾,于是秦丘便笑了:「你想让那个人怎么样?」 「想让兇手怎么样?」沈路便嘲讽地勾了勾唇,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自嘲完毕后便不愿再多说,而是对秦丘挥了挥手,有些病恹恹地缓步上楼而去。 秦丘这回倒没再拦着沈路,而是站在原地摩挲着杯壁,陷入沉思。 他早就料到沈路正在帮助的那个男人可能会在近期丧命,也早料到沈路会因为对方的死亡感到愤怒,甚至于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推动下才能发展得这么顺利。 沈路的愤怒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图谋的东西,他想知道,在一个罪犯做了触及沈路底线的事之后,沈路究竟会不会重新产生跟他一样的,想要将罪犯从这个世上屠尽的想法? 如今的情况分明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可是为什么,在看到沈路落寂的表情后,他心底居然隐隐浮现出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情绪? 抵达房间的沈路将新的卡片作为证据存进密封袋里,冷静片刻后掏出手机给蒋琛发了个消息问其是否有空,还不到五分钟,蒋琛就直接打来了个电话:「我们今天没有案子,正闲得无聊在家打游戏呢,怎么了?」 「我记得你加入调查局后好像参加过跟武器有关的培训,我想请教一下,会用远距离射程的枪的人一般会是什么身份背景?」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闻言蒋琛疑惑不已,却并未深究,「射程多远?」 沈路便开始回忆当时的案发现场,malcolm johnson中弹的位置位于不太长的巷口中央,假设子弹的距离一定是直线,那么两个巷口单算平面就有共有一百三十度左右的被攻击范围,再加上周围还有几栋矮楼,考虑到高度因素后就更把嫌疑人的射击范围扩了又扩。好在那附近是居民区房屋的高度几乎是一致的,就算有几栋相对较高的楼却也没有高到夸张的地步,不然推算过程还会变得更加麻烦。 除此以外,当时在周围警戒的警员们并未发现有人朝着malcolm johnson的方向举着枪准备射击,当时能够听到的枪声也比较微弱,说明兇手要么是用了消/音器,要么就是距离案发现场相对较远。 初步预估之下,沈路认为兇手当时的射击距离可能在50米至400米的范围内。 沈路将自己推测的距离大致讲了番,蒋琛抽了抽嘴角,忍不住轻嘶了声:「这个范围说实话有点过于广泛了,50米的话理论上只用手/枪也是可以击中目标的,更远的话一般就得用步/枪了,如果你想给用枪的人做画像,那就需要把这个人的射击习惯、用枪类型、子弹类型等等因素全考虑进去,只给一个射程肯定是没法分析出来的。」 「如果是击中了心脏呢,」沈路抿了抿唇,「一击毙命。」 第54页 「只有这两个信息的话,我猜你说的人应该是个捕猎爱好者吧,经常打猎的人喜欢射击匍匐着的猎物的头部,但如果是比较大型的动物,比如黑熊之类的,他们就会考虑射击熊的心脏,」蒋琛更加不懂沈路把侧写要求局限在这个范围有什么意义了,不过还是认真答道,「虽然从心脏一击毙命的人也可能是专业的杀手,但杀手为了完成任务一般会瞄准更容易造成伤害的位置,心脏位于人的体侧,猎物处于移动状态的话会很容易打漏,所以很多杀手一般不会刻意去瞄准目标的心脏……哦,在这方面有强迫症的杀手除外。」 「这样,」沈路便点了点头,「你说步/枪的话会不会不是很便于携带?」 「感觉还成吧,因为一些公司在武器的长度方面还挺敢于创新的,像最短的步/枪就只有五六十厘米,说到这个,他们做的最长的枪甚至都超过两米了,但考虑到实用性的话,特别长或者特别短的枪其实都会削弱子弹威力,正常来说很少有人会选长度这么极端的枪,」蒋琛沉默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哦,而且步/枪还有摺叠式的,所以说如果有人刻意想要隐藏枪□□还真不是件难事。」 这些知识让沈路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藏在暗处的那个人该有多么难抓,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下巴:「我明白了。」 「啊?那,你明白了就好吧……」 蒋琛满腹枪枝知识还没开始讲呢,沈路却已经突兀地结束了话题,这令他有些懵逼地开口问道:「发生啥了,感觉你今天情绪好像不太对?」 「你也感觉出来了?」沈路便微微勾唇,「我确实心情不好,因为我害死了一个人。」 蒋琛顿时被吓得声线都变了:「啊????!」 「骗你的,」沈路被电话那头的人逗得心中郁气消散了些,「不过确实发生了点儿事,我在想,我只是希望善良的人不要在生活中遭受那么多痛苦,所以想尽可能用我所有的善意去对待他们。」 说到这里,他垂下眸子,语气无助:「我只是想对所有人都好一些,这难道也是错的吗?」 第25章 二十五 蒋琛猜不出青年发生了什么又不敢直接问,只能干巴巴安慰对方:「你这么想当然是没有错的!」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沈路便无奈地低嘆了声,「但我现在才发现这样其实错得离谱。」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你不用担心我,好不容易能有个假期不如赶紧打游戏去?」沈路不等另一边的人再说什么,便紧接着笑劝道,待对方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才动了手指将电话挂断。 事实上,沈路此刻仍然愤怒,甚至还觉得自己这种人有些可悲,因为他发现自己就连愤怒都愤怒得如此理智,简直就像一个不懂该怎么为人难过的无情人偶。 他理智地猜想着送花人接下来可能採取的各种行动,一边在脑内做着计划模拟一边在房间里翻找起之后可能会用得上的各种物件,做了四五遍场景模拟后,他又开始推测起这个计划可能遭遇的最差结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同时又思索着该如何解决之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 接着沈路又打起精神,移到办公桌前坐好开始处理后事。 本来他都已经把malcolm johnson搬家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还联繫了新闻社的朋友想要发一刊文章唿吁社会关注假释犯……如此一来之前的一切努力又都打了水漂,他只能一个接一个向自己的老朋友们打电话道歉。 忙了一晚上的他身心俱疲,第二天便又厚颜无耻地从副局那把自己的病假要了回来,早饭后他换好休闲装准备出门散散心,却发现家门口不知被谁放了一束新的花。 这回他收到的却不是之前的黄玫瑰了,而是一束红得看似要燃起来的新鲜蔷薇,蔷薇花瓣上沾着水珠,而花丛中果然又如他所料夹着张留言卡片—— 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不堪的世界。 这绝对不是同一个人送来的花,沈路有些头疼地想,因为一个精神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就改变了他的妄想内容。 但新的送花者的加入一下子就把事态给变得更加复杂了。 沈路将新的花束和卡片加入证据列表,连同昨天的收穫火速送往了justin那边进行新的一轮的取证调查,两张卡片上仍是没有留下任何与人身份有关的线索,justin便无奈抱怨道:「我是真的好烦这种有脑子的罪犯,他们把脑子用在哪不好,干嘛非得给别人造成一堆堆的麻烦?」 「对不起,」沈路赶紧苦着脸诚恳道歉,「我老是把成堆的麻烦往你这儿带,是我不配做人。」 「不配做人夸张了啊,」justin好笑地乜了他一眼,「现在事情变得这么严重,你还是没给蒋琛学长讲讲情况?」 justin取证时将卡片上的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沈路自然就没有向对方隐瞒整件事的必要,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此刻听对方忽然提起蒋琛,他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抿起唇用淡漠的语气道:「嗯,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怕了,既然对一个人太好可能会引起这种后果,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跟对自己有意的人保持些距离。」 justin闻言无语道:「蒋琛可真他妈惨啊!」 谁不是呢,沈路便想,他也觉得老是遇到这种事的自己特别惨啊。 第55页 由于justin之后还有工作要做,办完正事后沈路便不再逗留,在justin的送别下来到了取证鑑定科一楼的大门处。离开前沈路正准备再提醒提醒自家友人最近一定注意安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路尽数打断:「sean?」 「秦丘?」沈路回头看到男人,有些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他出门的时候没看到秦丘的人影,便还以为他这室友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赶着稿呢。 「突然想吃点心,想到这附近有一家风评很高的甜品店就过来了,没想到回家路上正好看到你在这里,」秦丘靠在车边,朝自家小室友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糕点盒子,「你在这里办完事了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回家?」 「哇,没想到你们俩居然是这种关系,」justin突然恍然大悟般惊唿出声,望向自家友人的眸光里满是控诉,「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sean啊,你这件事做得可不地道哦!」 沈路有些尴尬地瞥了秦丘一眼,随即立刻收回视线:「不是,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就只是普通室友。」 justin翻着白眼摆了摆手:「嗐,我都懂,再说你们不是一对儿的话人家还在这儿等你一起回家干嘛。」 那是人家偶然看到了我,所以才顺路过来的好不好! 人类这种生物为什么就只相信得了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别人说过的话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忘得一干二净啊?! 沈路无语地注视着自家友人,正准备继续解释什么,就在这时却被秦丘将想说的话骤然打断:「我和sean确实不是那种关系。」 见两人视线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秦丘便勾了勾唇,又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了句:「只是我在对sean单相思而已。」 沈路:「……」 他才不相信秦丘这人是真的在对自己单相思呢,一时间脑子里尽是不能让男人的恶趣味如意的想法,片刻后又想到自己接下来还有个计划,便赶紧换上了副苦恼的表情:「求求你们别乱说了,要是这些话传到了我喜欢的人耳朵里,让他产生了误会该怎么办?」 「……」在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接受了过多信息量的justin脑袋艰难地转了转弯,「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下连秦丘都有些惊讶地扭头观察起自己这个室友,在注意到对方不似作伪的羞怯神情后不禁眸光一沉。 他这个小室友怎么突然会有喜欢的对象了? 那个人是一直以来总和sean交流案情的那个调查员?又或是sean在警局新认识的某位警员?还是说他这个小室友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还跟别人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牵扯? 思及此处,一抹血色便从秦丘眼底飞快滑了过去。 「别想了,以你的脑袋也不知道还要想多久才能把事情理顺,」沈路无奈地一捶自家友人的肩膀,「该回去了,在楼下呆太久的话你是会被当成要旷工的吧,把我送到这儿就行,我待会儿正好就能跟我室友一块儿回去。」 被友人怀疑了智商的justin便默默抬头,朝沈路比了个中指后便如风一般飞快地熘了,生怕沈路反应过来后会抓住他打击报復。 沈路盯着justin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才扭过脑袋不好意思地朝着秦丘道:「抱歉啊,久等了,咱们现在赶紧回家吧。」 待两人都进入车内坐稳,秦丘右手抚上莫名有些异常的胸口,佯装成八卦的模样开口问道:「sean你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 没想到自家室友会突然深入讨论这件事的沈路:「……」 正在撒谎的他哪能突然变出来一个真实存在的男朋友,苦苦思索片刻后,他便飞快地根据已经收到的那些卡片给送花人幻想中的爱情对象做了个侧写:「呃,他长得很帅,温柔、强大、有上进心,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秦丘闻言便轻笑起来:「你说的似乎是流连花丛的大多数男人都会展现出来的特质。」 「……」沈路被秦丘的抬槓呛得无话可说,新仇旧怨顿时一同涌了上来,扭头便用怨念不已的目光盯着对方,「先不说我喜欢谁这个问题了,倒是你,刚才为什么非得在我朋友面前说那些谎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秦丘以低沉的嗓音将这两个字放在舌尖轻咬回味,他抬头向取证鑑定科楼内看去,片刻后勾了勾唇角收回视线,「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想要捕获什么猎物,有时候通过别的东西从侧面入手说不定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沈路便沉下眸子细细思索,这话听着怎么让他觉得他这室友也在布着什么麻烦的局? 「而且我刚才说的话不是谎言,」秦丘如海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谁的时候,总会让对方感到一种将被吸入海波之中的诡秘魔力,「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我对你说过的话几乎都是真的。」 沈路:「……」 他嘴角无可奈何地抽了抽,有些无语地在心里想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信我也没关系,反正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秦丘便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接着语气蓦地一滞,盯着沈路头上某处轻声开口,「我才发现有片树叶落到了你头髮上。」 不等沈路抬手处理头上的树叶,秦丘忽然屈身向前,几乎跟青年保持着面贴面的极限距离,将对方头上挂着的叶片轻柔地取了下来。 第56页 远处,一个身影将车里两人暧昧的动作尽收入眼中,那人目眦尽裂,却又在咽了口唾沫后飞快地藏回了黑暗之中。 秦丘将取下的叶片在沈路眼前上下晃了晃:「差不多到做午饭的时间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来做。」 沈路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哦,好,谢谢你啊。」 秦丘此人说话做事总是让人不得其解,沈路有些无奈地想,不过对方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想要把猎物钓出来就一定要给其放下一个饵,而有时候把这个饵在别人那里说不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奇妙效果。 对于怎么将送花者引出来,之前沈路在心里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计划。 既然那个人对「他」抱有恋爱妄想,那么「他」在送花者心中就极可能是高贵而神圣的,是不容他人进行渴求及亵渎的。 送花者只是幻想着沈路可能勾引了高贵而神圣的「他」便忍不住大发雷霆,那如果能将对方的妄想彻底「坐实」,那么对方就一定会更加按捺不住,绝对会狗急跳墙从暗处跳出来对自己进行更容易留下漏洞的报復行为。 既然送花者一直在自己注意不到的暗处偷偷进行观察,那只要自己出门的时候注意保持伪装的人设,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对他心中的爱人进行了亵渎的话,就能轻而易举将对方引出来了吧。 进一步完善了计划细节的沈路在房间里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饰品,他有些纠结地拿出秦丘前几天才送给他的礼物,无奈地在心里对秦丘说了句对不起,接着从自己之前的项鍊上卸下一条银链子,将收到的礼物串好后戴在了胸前出门上班。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用自己以前的饰品掩人耳目,但他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以前戴的都是什么尾戒、祈福玉佛、转运佛珠之类的一看就充满了单身狗的气息东西,根本就不适合拿出来融入别人的恋爱幻想……无奈之下就只能借用一下秦丘钥匙,对无辜中枪的秦丘说声抱歉了。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警局的同事们果然便轻易注意到了他胸口戴着的钥匙项鍊:「sean你怎么突然就戴起项鍊了?」 「嗯,没办法,这是我对象送给我的礼物,」沈路便垂下眸子,满面娇羞道,「我想把他送我的礼物戴在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这样我工作累了,只要一低头就能想起他了。」 「……」警局的同事们便接受无能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对象啊?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怪冷静的,谈起恋爱来居然会这么黏黏煳煳。」 沈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真的很黏煳吗?反正我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毕竟人的一生中一定要有一次抛去理智的恋爱才不算枉活了嘛!」 这群单身狗闻言更觉内心受到了非人的暴击,不禁慾哭无泪道:「求你闭嘴!如果不想受到我们憎恨的话就赶紧闭嘴!」 跟警员一同接待报案人时,沈路便表现出了副想要隐藏恋爱情思、却因为太过幸福根本就没法掩饰住的无奈模样,任谁都能一眼看破他浑身迸发出的粉红泡泡,如此一来,警局顾问不仅忽然谈起了恋爱还谈得理智尽失的八卦一下子被这群人传得到处乱飞。 因此,当两天后发现有一束黄玫瑰被人送到了警局门口时,沈路心中非但不觉得紧张,反而有些激动地想着—— 终于来了! 「这个花是谁的?没人认领的话就得按要求把花给处理掉了啊。」 「可能是我对象给我订的花吧,」沈路红着脸举起手,「你们别扔,让我把它抱进来嘛,我保证下次一定告诉他不要往咱们局里送东西了。」 沈路在众人的嘘声中将玫瑰抱到办公桌上放好,接着从花丛中找到留言卡片藏入手心,见到其上列印着「你惹怒我了」几个字后更是双颊泛红,害羞地将卡片藏了起来,直唿不愿意让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的同事们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下班后沈路便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冲出警局,以为他是急着回家跟对象恩爱的众人只觉无奈,便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这回沈路却没有直接打车到家门口,而是在离家还有一条街的位置下了车,专挑没什么行人的隐蔽小路慢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如今就是万事俱备,只等送花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坑里跳了,沈路想。 送花人这次的留言便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给他下达最后的通牒,想要继续将计划顺利实施下去,他就只需要像此刻一般,给对方创造个能轻易下手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漏洞。 可能真的要大事不妙了…… 这便是沈路遭袭彻底失去意识前,注意到送花人的真实身份后留下的唯一想法。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他放在家里的平板发出「叮咚」一声提示音,一封来自调查局的邮件便在锁屏界面上跳了出来—— 恭喜您,您成功通过了我们的审核,将有机会加入国家调查局并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有一位小天使在质疑沈路一开始怀疑秦丘的话为什么不去调查…… 我觉得把这篇文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估计也不会特别在意这个问题了,但在这里还是想稍微说一下。 第57页 并不是你怀疑谁犯了罪就能直接去调查或者举报对方的啊!!!! 没有录音,对方没有对你造成人身伤害,你也没掌握对方的犯罪事实,这种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报案是不会被受理的。这就宛如有一天你们的室友拿着刀削苹果的时候突然说了句想杀人,事出突然你们没录音,这个时候你们就算心里觉得害怕,但也拿这个室友毫无办法。 而且以沈路的个性,他也做不到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去别人的私人空间偷偷摸摸翻找证据。 这种情况下,你要么只能从房子里搬走避开危险人物,要么就只能抱着警惕心硬过,沈路只是作为一个研究犯罪的人选择了后者而已。 顺便秦丘想澄清一下自己:揭穿我也没用,真男人从不说谎,不想让sean知道的东西我只选择不说(笑 最后,希望世界和平,大家都不要去做违法的事呀,笔芯。 第26章 二十六 沈路失踪快一天了。 前一天下班时收到沈路的求救简讯后,蒋琛心下不安,曾多次尝试给沈路打电话却无人接听,于是他不得不确信沈路那边是真的遭遇了什么意外,并迅速打电话将事情情况提供给了市警局。 待警局那边一立案,蒋琛就力排众议直接带着特案组接手了沈路的案子,他将手下的探员分成了两组,一组前往沈路工作的市警局收集情报,他自己则领着另俩人前往沈路的住处搜寻线索。 这还是蒋琛第一次拜访沈路搬的新家,他曾想过等哪天闲下来了一定要突击到沈路家里给对方一个惊吓,但诸事难料,最终他的想法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实现,这令他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沉痛。 按下门铃后前来应门的是一个长相出众的c国男人,纵使蒋琛早就心有所属,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长相实在太容易让人失去防备了,片刻的忡愣后他又蓦然回忆起沈路在他面前对室友的评价,好像是除了说过这个男人爱整洁外就再没了别的夸奖。 蒋琛忍不住在心里低咒起沈路过于心机,但他又哪捨得真的去骂沈路,脑袋稍微转了转后,他就将那零星的敌意转移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虽然很想试探一下这个男人对沈路究竟有没有逾越的想法,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将大把时间浪费在跟人争风吃醋上面,于是他轻咳一声严肃了神情,对着男人出示证件道:「我们是调查局o省分局专案组的探员,你是沈路室友,秦丘,对吗?」 「对,我是,」男人点了点头,将门完全拉开示意几位探员进屋说话,「你们进来吧。」 男人蓝色的眸子里有的就只是沉静和淡然,蒋琛不由得觉得疑惑,待在沙发上坐下后他便真的问了出来:「你好像对我们来这里的事情并不觉得意外,为什么?」 「我当然不觉得意外,因为sean昨天一夜都没回来,」秦丘便皱了皱眉,接着低嘆一声,无比配合地答道,「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回来得很晚,但今早吃饭的时候一直不见他的人影,我就上楼推门想要叫他起床,结果才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家里……以他的性格来说,夜不归宿这种事他不可能会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所以我也觉得事情不太对,正准备给警局打个电话报案,没想到你们倒是先找上门了。」 对方的口气听起来就像对沈路多了解似的,搞得蒋琛有些不悦地垂下眸子:「你跟他关系很好?」 「嗯,我们关系还不错,」秦丘双手交叠,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们经常一起吃饭,然后他头上受了伤,很多事做起来都不方便,所以我这段时间帮了他不少忙,也算是因此增进了不少感情吧。」 男人话里透露的信息让蒋琛不禁咬碎一口血牙,他心中梗了梗,随即挑出另一条重要信息逼问道:「他怎么会受伤了?」 蒋琛现在心里简直是又气又急,想他和沈路已经十几年的情谊了,对方却没把头部受伤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他,还得他跑来沈路租的房子里无比卑微地问讯对方的室友! 「受伤的原因我不太清楚,」说着,秦丘微微垂下头颅,他右手食指按在太阳穴处,似是在认真回忆更多细节,「但后来他的工作内容好像跟抢劫案有些关联,而且他受伤那天,我看到新闻里提过贫民区那边发生了抢劫事件,不知道跟他受伤的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贫民区正好就在沈路工作的区警局的管辖范围内,蒋琛便根据秦丘提供的信息暗自推测,也许沈路是在处理抢劫事件的时候不小心被误伤了。 「那个,冒昧问一句,请问你和sean的关系是……」 当蒋琛闻言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秦丘满脸的不好意思,他不禁在心里批评起眼前这个男人性格怯懦,接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一时抱了个什么心态,有些鬼使神差地答道:「我跟sean的关系非常亲密。」 「难道你就是sean口里喜欢的人?」秦丘便惊奇地瞪大了双眼,「sean前几天才说他了有了喜欢的人,我还在想他喜欢的会是谁,如果是你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也难怪也会比我还先注意到他失踪的事情。」 「……」被秦丘话里的信息惊了个措手不及的蒋琛有些呆愣道,「什么?」 「啊?难道你不是?」秦丘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面色顿时变得有点尴尬,「对不起,好像是我误会了,但如果你不是sean的男朋友的话那他喜欢的人又会是谁?为什么他喜欢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现身处理他失踪的问题?」 第58页 秦丘所说的问题正是如今纠结不已的蒋琛也在考虑的,虽说蒋琛不太相信会突然冒出个不知名人士莫名其妙就夺走了沈路芳心,但作为一个断案人员他也必须考虑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如果沈路喜欢上别人的事是真的,那对方喜欢着的人将会有相当大的嫌疑与此事有关。 沉吟片刻,他便抬起头继续询问:「sean失踪前那几天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的地方?」 「没什么异常,就是突然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了,当时还把我吓了一跳,」秦丘便语气唏嘘道,「除此以外他最近好像还老是喜欢往药店跑,但他头上不是受伤了么,按理说这一点也不算特别异常吧?」 「原来如此,」待身边的探员将秦丘说的内容记录下来,蒋琛才伸出手跟秦丘的握了握,「谢谢你的配合,接下来我们还要在这个房子里找找有没有别的有用的线索,可能会用时比较久,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嗯,不介意,那我等下就回房间呆着,你们在这里自便就好,」秦丘无奈地嘆了口气,「还请你们一定尽快把sean找回来,我是真的很担心他。」 「没事,这儿是你住的地方,就算你想要在旁边看我们办案也是没问题的,」见秦丘对旁观办案表现出了排斥的态度,蒋琛便不再劝说对方,只是语气坚定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sean的,他也是我的朋友。」 语毕,他便又在心里补充,是特别特别重要的朋友。 数分钟后,拒绝了旁观办案的秦丘便以慵懒的坐姿于办公桌前查看着电脑上的分格视频,他头上戴着监听耳机,而其中一个分格视频中播放着的赫然是蒋琛等人在沈路房间里忙上忙下寻找线索的样子。 蒋琛等人将沈路里房间的所有药物都搜出来放在了一起,其中有酒精、褪黑素、止疼药、包扎伤口用的外伤药、消炎药,还有一瓶他们也不认识的药物,经过上网一番搜索后,一名探员便解释道:「队长,这个是兴奋剂,据网上的评测说这款兴奋剂的药效特别强,有堪比军用兴奋剂的那种强度。」 蒋琛点了点头,将兴奋剂作为证物拍摄完毕,同时心里又有些疑惑地想着,沈路这傢伙买兴奋剂回来究竟有什么用? 「队长,我觉得这不像是一个正处于热恋期的人的房间啊,」另一名探员手指拂过沈路一尘不染的桌面,颇为不解道,「按理说热恋中的人一般会在自己家里存放一些与恋人有关的东西,但这个房间除了失踪者的生活用品外都没存放别的什么……」 他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就如同催魂一般响了起来,他赶紧接通电话跟另一边的人交流片刻,接着恍然大悟般告知蒋琛:「哦,could那边找到相关线索了,区警局的人说失踪者前些天一直戴着男朋友送他的钥匙项鍊,看起来对那条项鍊相当重视。」 闻言蒋琛心里一阵抽痛,却仍必须表现出冷静而淡然的模样下令道:「让他们再问问失踪者最近接触过哪些案子,他失踪的事说不定跟他处理过的案子有关系,可能会是案子背后的人在报復性作案。」 钥匙项鍊?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秦丘便明白了沈路嘴里的「恋人」只是个并不存在的虚拟角色,而扮演这个虚拟角色的人甚至可以说就是将钥匙作为礼物送给了沈路的他。 这几天莫名阴郁的心情顿时重见天日,秦丘有些愉悦地勾了勾嘴角,接着右手住撑脸,显得有些闲适地观看起了监控里蒋琛等人的推理表演。 蒋琛手下一名探员无奈道:「假设失踪者的这个恋人与这个案子有关,那我们就还得多打听些关于这个恋人的信息,不然根本就做不出来嫌疑人的犯罪画像啊。」 「还是稍微能推测出来一些信息的,」蒋琛便一边查看剩下的抽屉柜,一边根据他对沈路的了解开口分析,「sean不喜欢年龄比他小太多的人,但钥匙项鍊这种东西通常又是年轻人才会互相赠送的,所以这个人的年龄应该会在22至30岁之间,然后他还不喜欢警察,所以他的恋人很可能不会是公务人员……」 然而说到这里蒋琛的话便戛然而止,还等着他继续分析的两名探员便疑惑地催促道:「头儿,你怎么不说了?」 「这不是普通的绑架案,」蒋琛右手微微颤抖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叠透明的密封袋,密封袋里装着的赫然是沈路之前从黄玫瑰里拿出来的那些留言卡片,「他应该是被精神病患者缠住然后绑架了。」 听到这里的秦丘便捂住半边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很好,反应还算迅速,看来调查分局的这帮人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不中用。 第27章 二十七 跟卡片同时被人发现的,还有由沈路写下的对送花者身份进行推断的几页笔记。 卡片上还残留着几乎快要消散的花香,几个不是很懂香味儿的大老爷们儿猜了大半天,才堪堪确定了这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跟新鲜花朵厮混了太久才沾染上的天然香气。 几人感到疑惑的当口,前往分局的几个探员又很快传来了新的消息,将他们脑海里最清晰的想法加以印证:「我们打听到失踪者昨天从他的男朋友那收到了一束黄色玫瑰,据这里的警员说当时玫瑰里还夹着一张留言卡,可能和你们找到的那些卡片有关。」 几名探员觉得这束花很可能是能帮他们破案的一个重要线索,可单凭一束花他们又无法断定与案件有什么关联,无奈之下,蒋琛便敲响了秦丘房门想要询问更多与花有关的情况。 第59页 很快开了门的秦丘听闻蒋琛提出的问题,思索片刻后略为惊讶地张大了嘴:「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sean其实就收到过黄色玫瑰,但那应该不是他喜欢的人送来的,当时他也不知道送来玫瑰的会是谁,后来觉得奇怪就把玫瑰给丢了。」 听到这里,蒋琛几乎确信了这段时间里送来的玫瑰是同一人所为,而众人口中沈路的恋人大概只是被刻意塑造出来的一个假象,因为沈路并不是个收到陌生人的花束后就会莫名其妙喜欢上对方的不谨慎之人。 与此同时,他又骤然想到沈路一个月前去他那探病的时候曾问过的问题—— 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对花儿的花语特了解? 琛哥你最近有没有买过花儿啊? 蒋琛心中顿时觉得更加沉重,他终于意识到这个绑架案可能是绑匪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精心谋划好的一个局,而沈路不知为了什么,本就料到了这一切却还义无反顾朝着坑口跳了下去。 几天前沈路突然打电话向他打听枪枝的事也让他觉得有些怪异,考虑到现今沈路被绑的情况,他不得不将绑匪和枪枝问题也联繫到一起进行推理。 综合了如今得到的所有信息,几名探员讨论一番后,便由其中一名擅长做侧写的成员分析道:「能够轻易绑走一个成年男人却又没引起足以让周围注意的巨大动静,再联繫到绑匪的作案手法来看,对方应该是个介于20岁至35岁之间的健壮男人;此人很可能精通枪械,职业也许会是警察或者军人,也有可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捕猎爱好者;这个人应会有较为严重的精神病史,症状很可能是和妄想症有关……」 几名探员对他们推出的这份侧写感到非常自信,而将这群人的讨论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的秦丘却以轻蔑而嘲讽的目光凝视着监控。 男人? 不是的,把沈路绑走的明明就是一个女人,正是这群人眼里看似不可能作案的柔弱女人。 这群人做侧写的时候太过于依赖社会对于特定群体的刻板印象了,这样一来,他们也许会在绕了个极大的圈子后才能发现绑匪其实是个女人。 这种兜圈子的情况太浪费时间了,这群调查员真的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将沈路完好无损地救出来吗? 之前还夸了这群探员的秦丘不禁觉得非常怀疑。 事实上,秦丘这么想倒是对蒋琛他们过于刻薄了,因为这是他们两方信息不对等才造成的不平等局面。 秦丘本人几乎知道这起绑架案背后的一切信息,蒋琛他们却只能依赖着他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才能进行相应推断,因此调查员们的断案进程几乎可以说是被秦丘牢牢掌控在了手心。 而这就是秦丘一贯喜欢使用的伎俩了,要是一起案件跟他本人有着些许关联,他便会将相关线索隐藏得毫无破绽,等前来挖掘线索的人使出浑身解数提起了他的兴致,他才会大发慈悲抛出一两根枝桠来逗弄对方。 要是这群人的表现能让他觉得有趣,也许他会愿意把兇手的线索直接提供给他们也说不定呢? 他抱着一丝期许观看起这群人的断案表演,希望他们能凭藉自身努力推动他费心布下的局,可案子现在的进度实在太慢了,这几个探员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天才能摸到绑匪那里去,要是那个女人等得不耐烦了,癫狂之下真的把沈路杀了该怎么办? 绑走沈路的女人可是一个神经病,秦丘虽然能凭藉知识和经验大致推测出对方一步步的举动,却无法控制对方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那将会撤离脱离正常人的逻辑框架的诡异思维。 那个女人深深嫉妒着沈路,万一她发起疯来,坚信只有沈路死了才能消除她内心的痛苦,搞得沈路还没等到这些探员找过去就已经被她折磨死了的话可该如何是好? 退一步讲,就算那个疯女人只是在沈路身上制造一些丑陋无比的伤痕宣洩妒忌,秦丘发现他对这样的情形也是不太能接受的。 像sean这么对自己胃口的人,就算是折磨也不该假以他人之手,就算必须得死那也该死在自己手里,何况这个想对沈路下手的人只是一个为了满足私慾而毫无底线的骯脏的疯子,这样一双骯脏的手根本连沈路半根头髮丝都不配去触碰。 秦丘越是深思,他轻敲着桌面的食指就动得越来越快,片刻后他轻笑着嘆息了一声,这声嘆息里像是夹杂着一丝无奈,又像是迷惘之人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待蒋琛几人终于敲定了嫌疑人画像、离开了别墅要去搜查绑架犯的时候,秦丘便兴致缺缺地关掉了沈路房间里的监控,打开私人聊天室的软体联繫上自己的金髮同伴:计划中止,我要去亲自把sean带回来,你帮我打好掩护,好好盯着警方的人,有异动的话记得发消息通知我一声。 两分钟后他的同伴便发来了条近乎咆哮的语音消息:「为什么啊?!我冒着被发觉的风险帮你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不就是为了让那个疯女人忍耐不住对他动手吗?你之前不还说想看你室友在必须自保的时候会不会对那个女人开枪,现在计划都到了这一步了,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啊,都不考虑考虑我之前做的这么多辛勤劳动全都要打水漂了吗?!」 sanctioner of crime:别闹脾气,这群人办案速度太慢了,他们不可能在两天内就成功把sean给找回来,我担心sean到时候真的会被那个女人杀掉。 第60页 「什么叫我在闹脾气,闹脾气的明明就是你!你居然会有担心这种情绪?要是真担心人家的话当初干嘛还想着要利用人家去处理掉那个女人?」 sanctioner of crime:你这么说我可真让我觉得难过,主要是我没心情给他们提供更多线索了,但凡他们中有一个人了解香水,就会发现那是女用香水才会有的味道。 sanctioner of crime:但是他们没能发现。 金髮男人恨不得顺着网线爬到秦丘那边在对方的脑袋上狠狠来一下,但他也知道男人一旦做了决定就几乎不可能再被人说服了,便只得头疼地关心起接下来的计划走向:「那处理掉那个疯女人的事呢,不去借用你室友的手的话,你又准备怎么搞定她?」 「想要杀人还不简单,直接找上门往她脑门上来一枪不就好了,」秦丘便也打开语音功能,用亲昵的语气说着狠戾无比的话,「杀人手段怎么变化都不是问题,但我们不可以拿sean的性命来开玩笑。」 金髮男人不可置信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现在又在装什么好人呢,明明之前设计了那个sean被疯女人绑走的也是你……」 「装好人?」秦丘颇为不屑地轻笑出声,「我只是突然觉得之前的计划其实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反正我跟他有相同的愿望,虽然我们为了达成目的用的方式不太一样,但终究也算是殊途同归,就算他不去杀人也能勉强算得上我的同伴,不是吗?」 他的金髮同伴便挠了挠头:「妈的,行吧,反正你是策划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就只是个技术人员,搞不懂你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没关系,你不用懂,」秦丘端起桌边的红茶轻啜了口,「你放心,sean他值得我们对他付出这么深的纵容。」 秦丘的第一任室友是个法医,那个姑娘成天念叨着公正法制,表现出来的性格活泼而又坚强,结果却在他设的局下抛弃底线,成了一个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有妄想症的疯子。 他的第二任室友是个金融分析师,看上去正直古板,跟他聊天的时候总是宣扬着守信的那一套,结果还不是在他的引诱之下轻易抛弃了底线,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诈骗犯。 所以在听说了沈路要搬来的时候,秦丘就利用各种渠道打探过这个新室友的身份,对方的档案完美得有些不似真人,见识过太多虚伪之人的他便以为沈路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只是用完美圣洁的外皮掩盖住了心里的那些骯脏私慾。 可当他真的给沈路设好各种陷阱,等着这个虚伪的傢伙原形毕露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和他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沈路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曾有多次与秦丘事先设好的死亡节点擦肩而过。 如果酒吧那夜沈路表现出了一丁点儿只把那群失业者当成利用道具的意思,秦丘就会毫无怜惜地把他列入死亡清单。 秦丘拜託他照顾昙花的那段时间,但凡他有一次偷偷翻找了秦丘房内的任何物件,秦丘便会立刻飞回别墅处理掉这个喜欢乱动手脚的室友。 当秦丘询问他是不是法律的绝对拥护者时,不管他回答是与不是,秦丘都会将此人视为未来必须消除掉的一个极大障碍,可是沈路回答的却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也最符合秦丘心意的第三个答案。 沈路的品性完美达到了秦丘对于人性过于极端的要求,这是秦丘过去从来没有试图去奢求过的,何况这个人又有着极为敏捷的逻辑思维能力,心地善良却毫不懦弱,更重要的是他还跟秦丘有着一个相同的愿望——他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只有好人,都希望那些罪大恶极的犯罪者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秦丘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所有人里,只有沈路让他看到了他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只有沈路在有这份动力的同时、还有足够的实力去一步步达成他们心底共同的愿望。 沈路就像是专为秦丘量身定做的最佳伴侣一般,他们思想之间的高度契合让秦丘的灵魂随时都处在一种甜蜜无比的颤慄状态。 所以,他想让沈路永远保持着这副正直善良的模样。 他希望沈路能成功实现社会健全的美好梦想。 他还想让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沈路绝对不能死,秦丘想。 要是他没能珍惜眼前的这个青年,即便是到了下一个二十八年,这个世界也不一定会再出现下一个「沈路」了。 第28章 二十八 好人和坏人是如何被定义的呢? 这个问题有时候其实非常简单,人类通常会觉得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就是坏人,伤害范围不限于身体心灵、钱财地位,而其中的共通点在于,这种定义是人类受到伤害后会产生的主观想法。 而秦丘在这个问题上放出的目光要相对广泛些,在他看来,不论主观客观,为了一己私慾主动对别人造成伤害的就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为了让这些坏人从这个世界被抹除殆尽,过去的秦丘做了一个最为偏激的决定,那就是剥夺掉这些人的生存权力,让他们再也没机会活在世上对别人造成伤害。 发觉沈路跟他有着同样的愿望时,他很高兴。 这条制裁罪犯的道路太过于孤单,他正需要沈路这样的人成为与他并肩作战的最佳搭档。 第61页 如今放弃了这个决定的秦丘在深夜里做好伪装,从仓库中翻出机车疾驰而去,男人在幽暗而寂静的道路上逆风急行,如果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隆隆风声之下有什么人的声音从头盔之下漏了出来—— 「下一个监控距离你还有两公里,让我看看……ok,监控已屏蔽,两分钟后会恢復正常,过了那个监控后再往前两公里有一辆巡逻车停在路边,你一直往前走的话可能会被警察拦下来盘问。」 顺利通过监控范围后,不想让警察打扰自己的秦丘便转了个弯,绕了远路朝目的地继续驶去:「redwood森林附近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金髮男人十指在键盘上以极快的速度跳跃着,数秒后他停下动作:「情况正常,监控显示没有警车在redwood附近巡逻,你现在过去的话非常安全。」 在金髮同伴的助力下,秦丘顺利躲过了一路上的所有监控和巡逻夜警,只花了半个小时便顺利抵达了城市北面的redwood森林。这片森林面积不大,没有大型动物出没,却还是有浣熊和狼之类的相对兇勐的中小型动物,保险起见,秦丘便从腰侧摸出手/枪进行戒备,待片刻后移动到一处亮着暖灯的木屋,他才将枪放回原处,就这样显得两手空空地敲响了木屋大门。 木屋内传来一阵不甚明显的异动,半晌由一个穿着白色打底衫的短髮女人开了门,对方看到秦丘的时候明显眸色一亮,竟是显得颇为惊喜道:「francis,好久不见!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找我,太糟糕了,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饮料点心……」 面对女人的说辞,秦丘只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对我找过来的原因心知肚明,所以一早就准备好所有东西在这里等我了。」 「怎么会呢,」闻言女人尴尬地笑了笑,「啊,不过我最近一直都呆在这个房子里,所以还是多少有准备一些食物的,你进来吧,我去倒点饮料给你解渴!我还记得你不喜欢甜食呢,所以家里准备的都是低糖少糖的饮品和零食……」 口上说着没有提前准备,女人话里却透露着她对秦丘的到来早有预料,也不知她自己有没有注意到这个致命的逻辑漏洞。 秦丘却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他在女人的带领下进屋坐好,注视着对方的身影进入开放式厨房中忙忙碌碌,半晌见对方从柜子里找出了个精緻小巧的茶叶罐,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质问:「你把sean绑走不就是打的把我引出来的主意么,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总不会只是想请我在这里喝水果茶?」 闻言女人刚拿到手上的玻璃杯顿时脱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大小不一的透明残片,将她紧张的神情清晰映入了镜像之中。 她赶紧蹲下身清理起碎片,声音里带了些惊慌失措:「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绑走?sean是你的朋友吗?他是不是来了这个森林散步但是失踪了,你怀疑我住在这里可能会见过他所以才这么问我?」 「你不用想着在我面前做任何掩饰,何况你的演技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 秦丘眉眼带笑,语气无奈:「sean再怎么说也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和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打晕他后想要这么快把他搬走可不容易吧?我猜你当时在旁边停了辆车,所以才能这么快把他搬到了车里藏了起来……让我想想,你弄晕他的时候用的应该是麻醉药,麻醉药的调用是需要向上级开用药清单的,为了对sean出手你居然愿意留了这么大一个漏洞,该说你是对sean狠还是对自己狠呢,barbra?」 整个木屋一时间只听得见barbra蹲在地上清扫玻璃碎片的声音,秦丘也不催促女人进行回答,而是懒懒靠在棕色的皮质沙发上,掏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半晌女人从地面站起身来,她将扫到簸箕里的碎片尽数倒进垃圾桶里,接着面目狰狞地厉声道:「好吧,我承认,那个男人现在确实在我手上,但那又怎么样?他不过就是一个伪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博取你关注的贱人而已!你难不成要为了这么个人来质问我?你难道想为了这么个货色否定我为你做过的一切?」 听到女人用难听的词彙辱骂沈路,秦丘眸光顿时一暗,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之前我绑走arthur reid的时候,你不就没有生气,知道那一切后不还鼓励我杀了他吗?」说到这里,barbra放低了声线,望着男人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期许,「你以前不是说过,那些伪善者我可以随便对他们怎么样?这次我只是按照你曾说的动了手而已,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女人口中的arthur reid就是秦丘那个做金融分析师的第二任室友,两人刚认识时秦丘也曾表现出绅士体贴的模样,为其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位完美室友,而等arthur reid堕落成诈骗犯后,秦丘便毫不留情将其捨弃,放任嫉妒着能靠近他的所有人的barbra将其绑走,并说了些话暗示barbra将其杀死。 但对于秦丘来说,那个品性骯脏的已死之人又怎么能和在他心中已经趋近于完美的沈路相提并论? 秦丘便摇了摇头:「你搞错了,sean他不是伪善者。」 「不,他就是这样的货色,我知道!」barbra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你是故意为他说话,想要为他开脱对不对?你变了francis,以前的你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伪善者,但现在的你明知道那是伪装,为什么却还愿意跟一个伪善者成为恋人?!」 第62页 barbra已经完全陷入进自己的臆想里,她坚信沈路身上的所有美好特质都是为了迎合秦丘才故意表现出来的伪装,现在的她没办法理解别人做出的任何解释,再怎么跟她讲沈路没有伪装也将只是徒劳无功。 不过从她泄露出的敌意来看,沈路一定还没有遭到她的杀害,否则她表现出的会是已经除掉情敌的肆意快活,而不会像现在一样为了秦丘选择谁成为恋人的问题感到惶惶不安。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丘安下心来,不以为然地轻笑出声:「我跟sean是恋人?你就是这么以为的?」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在脑海里飞速思考起了和沈路成为恋人的可能性—— 以前他也不是没尝试过跟别人发展亲密关系,但越是深入了解那些人,他就越能发现对方的骯脏之处,久而久之他对那些人提不起兴趣了不说,甚至还萌生了想要将对方杀掉的危险念头。 但如果是个性与他如此契合的沈路的话,成为恋人这种事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坏? 对此事忽生期待的秦丘便弯起眉眼,有些愉悦地缓缓咧开了嘴。 「不,我不相信你会主动跟他成为恋人,一定是他不知廉耻缠着你,你没有办法才跟他靠这么近的!」而这头,barbra神情似魔似疯,「我记得的,你以前说过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的啊,这个机会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夺走!我明白了,除掉他就好了,只要他不存在了你就还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秦丘静静注视着女人以疯魔的姿态喃喃自语,心里已经将她给彻底钉在了死刑架上。 许久之后,待女人情绪看上去平復了些,他才又温声开口:「barbra,你说过你爱我,那么我想知道,直到现在你还坚持觉得你爱我爱得什么都愿意去做吗?」 「我当然还爱着你,francis,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女人伸手理了理因为之前的狂躁而变得凌乱的髮丝,脸颊上遍布着不自然的红晕,「我已经向你证明过我的爱了啊,你看,为了留在你身边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到!」 作为以优异成绩在医学院毕业的法医,barbra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严重的偏执妄想,其实最初的她只是一个对爱情有着憧憬的正常女孩而已。 她属于正常女孩里不太幸运的那一批人,自幼生活在支离破碎的家庭之中,父亲有酗酒的恶习,一旦喝醉便会虐待她和她母亲,而她母亲性格泼辣,男人动手的时候她总是会奋起反击,这就导致两人间每次交锋都如一场山崩地裂。 可惜的是她母亲徒有一身暴脾气,却没从想过要和这个家暴男彻底离婚,这对夫妻便这样如夙敌般恨着对方过了下去,barbra夹在其中就宛如一个多余的累赘。 正因为小时候从没感受过亲人的关爱,也从没见过夫妻之间正常的感情,长大后的她才对不离不弃、幸福快乐的完美爱情感到由衷渴求。 她凭藉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法医专业,获得了导师的认可,而生活并不会总会是一帆风顺,上学时期她没有像想像中那样找到一个理想的恋人,工作后又更是做什么都不太顺利,她那对槽心的父母还总逼迫她往家里一大笔一大笔地拿钱,多重压力的压榨之下她差点就要放弃生活的希望了。 直到她跟之前总是不做家务的奇葩室友分道扬镳,搬了个新家和秦丘成为室友,她发现她那糟糕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逆转。 她的新室友优雅绅士,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尴尬,读得懂女孩子的小心思并对她的小心思多加照顾,而且还是个知名度不低的悬疑小说家,可以说是每一个女孩子心中的梦中情人。 而越是跟对方相处,她就更是被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francis懂得很多各行各业相关的知识,在她工作有困难的时候总能引导着她走出困境,不嫌弃她有时候笨手笨脚,也不嫌弃她长相普通,他们可以在无法入睡的深夜坐在客厅喝茶聊天,一向进退有度的他甚至还对她坦诚相待,给她讲了一些他童年时期的遭遇,那些与她相似的不幸经歷更让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深的爱怜。 她深陷其中,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搬离时鼓起勇气向男人告白,男人没有答应她,只是带着忧伤的表情垂下眸子:「对不起了,barbra,我并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要是你真的爱我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男人的话语里满是恶劣的引诱,她理智上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却还是为了能得到男人的爱的可能性毅然决然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变得越来越疯狂,不论靠近男人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她都抑制不住心底蓬勃而出的嫉妒之情。 为此她跟踪过别人,威胁过别人,后来甚至还在男人的默许之下杀了人。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了这一切后,最终会得到的又是什么。 那会是她梦寐以求的完美爱情吗? 她双眼迷濛地望向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却见对方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双如海般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汹涌的杀意。 她心底大惊,不可置信地疾退一步,背部狠狠撞上身后的藏柜:「francis……」 「我明白了,barbra,可你的灵魂是黑的,黑暗到让我觉得无比噁心。」 第63页 秦丘从腰侧摸出□□对准了女人胸口,接着便不带一丝怜惜地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爱我,那你就为了我去死吧。」 第29章 二十九 蒋琛几个人根据犯罪画像将整个城市翻了个底朝天,他们甚至凭藉那份侧写抓到了几个非法藏匿枪枝的罪犯,却怎么也找不出抓走了沈路的那个绑匪。 案件无法继续推进,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之前的断案过程出了什么差错,几名探员为此抓耳挠腮,就在这时其中一人收到了封匿名邮件,这个匿名人给他们提供了个新的线索——绑走沈路的罪犯其实是一个短髮的女人。 蒋琛他们也曾考虑过绑匪是女人的可能性,只是他们对这个女人做侧写的过程有些艰难,侧写内容不足以让他们直接出警寻找嫌疑人,因此这封匿名邮件起了个加速的作用,更快地将他们推动到了一个新的断案方向。 等他们终于锁定了最为可疑的一名嫌疑人,好不容易找到沈路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对方失踪的第三天傍晚。当时沈路被关在redwood森林南边一个小木屋旁的仓库里,他狼狈不堪地靠坐在满是灰尘的仓库墙边,浑身冰冷,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浑噩状态,无法清醒过来与人正常交流。 几名探员赶紧叫来救护车将他紧急送医,关心沈路身体状况的蒋琛本想跟着去医院,却因为案件还没处理完成不得不留在现场继续取证,最后只能将手机号留给了护士,请求护士有什么情况一定给他打电话。 待救护车离开,提心弔胆了两天的蒋琛才终于深深唿出一口气,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死于木屋的女人身上。 这个被探员们认定为绑匪的女人闭着眼平躺在厨房的檀木储藏柜前,双手以一个优雅的姿态交叠在上腹,她的胸口中了两弹,一枪在左肺一枪在右肺,据法医初步鑑定她是肺部中枪导致的窒息而亡。 「这个兇手下手真狠!」一名探员不太能接受兇杀现场的血腥画面,悻悻从女人身旁走开,待移动到客厅窗边才满脸纠结地开了口,「窒息这种死法也太痛苦了吧,兇手是不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跑过来杀人泄愤的?」 「恶性仇杀一般会选择看起来更为爽快的杀人手法,」另一名探员摇了摇头否定道,「现存的案例中,选择窒息死法的兇手除了偶然为之的外,其他人很多是没有同理心的虐待狂,他们杀人通常是为了享受死者在死亡边缘挣扎时的快感,而窒息几乎是所有死法里耗时最久的一种了。」 听完手下探员的分析,蒋琛点了点头表示贊同,随即伸手指向女人的尸体:「你们注意看兇手给死者摆的姿势,两手交叠在腹部,无视周围的血迹的话死者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有的兇手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把兇杀当作是一种艺术,死者身体越是富有美感就越是让他们觉得杀人是有意义的;有的是因为杀人之后觉得后悔,所以想让死者走得安详一些;还有人是在这方面有单纯的强迫症,不过这类兇手倒是比较少见。」 见手下负责拍照的探员上前去给尸体的姿势拍了个特写,蒋琛语气微微一顿,「如果兇手是第一种,那我们要找的人可能会是一个对艺术有所涉猎的没有道德感的疯子,如果是第二种,那兇手很可能会是死者认识的人,甚至可能会是跟她关系比较亲密的人。」 「队长,我还有一种猜测,」待蒋琛分析完毕,一名探员便插话道,「你们看这个木屋里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这说明兇手很可能是被死者亲手放进来的,但这个时候她还绑架了一个男人藏在仓库里,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是不会冒险开门把无关之人放进家里的,所以我猜兇手除了和她关系亲密外,还可能会是绑架案件的帮凶,毕竟一个女人想要把成年男人绑走确实还是太难了点儿。」 「你说的也有可能,」闻言蒋琛沉吟片刻,「把这里能找到的线索整理好,剩下的我们还得等sean醒了之后看看他还记不记得相关细节。」 等回到局里将一切资料归档完毕,已经两天没怎么休息的蒋琛却没急着回家,而是拜託局里的同事把自己送到了医院查看沈路的情况。 他到达医院时,沈路已经从急救室转入了住院部的普通病房,青年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陷入沉睡,病床左边的点滴袋里装着黄色营养液,此情此景让蒋琛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会儿后就有护士进入病房要给沈路测量血压,蒋琛这才逮着了机会低声询问沈路病情如何。 「啊,这个小哥最严重的伤就是他头上伤口,因为有裂开的迹象所以医生给他处理了一下,比较麻烦的是他之前好像被注射了大量的麻醉药物,后来又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药物作用导致他精神已经相当衰弱了,之前送来医院的时候他一直睡不着,没有办法好好休息,我们不敢再给他打镇定剂或者助眠药,就只能给他输了些营养液,他好像是半个小时前才彻底睡着的吧……」 闻言蒋琛瞳孔勐地一缩。 是了,是麻醉剂,用了这种药物的话,barbra rk只凭一个人就能轻易制服成年男子的事就能说得通了。 绑匪是一个可以调用药物的法医,蒋琛顿时无法想像沈路在被绑架的这两天里还遭遇了什么,只得垂下头将沈路的手紧紧握住。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沈路便缓缓睁开了眼,醒来时他只觉得浑身发软思维迟钝,呆望了天花板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送到了医院里。 第64页 蒋琛担心沈路的情况便一夜没有回家,登记了身份信息后就一直呆在病房里守着沈路,这会儿被沈路努力想要坐起来的动作彻底惊醒,有些惊喜地凑到沈路面前:「sean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沈路这才发现蒋琛就趴在自己身边,本来就头昏脑胀的他这下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转了转眸子,颇为无力地答道,「饿。」 提心弔胆等着青年回答的蒋琛闻言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起来,起身便要离开病房:「你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点一份营养餐,马上就回来哈!」 数分钟后,终于吃饱喝足的沈路便抱着装粥的空碗满足地嘆息出声。 守着沈路吃完饭,见对方情绪稳定的蒋琛便揉了揉青年的头,开口提起对方刚经歷不久的绑架事件:「sean,你还记不记得你被绑走时发生的事?」 这个问题令沈路的思绪顿时回到了自己被绑的那一天,当时他是起的给送花人一个机会袭击自己的心思,在他看来,送花人为了满足心中的恋爱妄想肯定不会直接动手杀死自己,因此自己只需要在对方进行袭击时稍作配合,之后找只要到机会留下线索就能让警方顺利找到自己,这样一来,杀害了malcolm johnson的送花人也就能顺理成章获得法律的制裁。 但他没想到,这个送花人居然没有像他想像中一样用枪伤去限制他的行动,而是另闢蹊径用了精神类药物。 除此之外,一开始他做的侧写中下意识把送花人当作了个擅长用枪的男性,而被袭击时他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女性,这就让他更觉得有些不妙。 在脑子里将这些内容迅速过了一遍,紧接着,如今大脑降智严重的沈路额头便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见状蒋琛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急促地劝道:「不想了不想了,觉得难受的话咱们就不聊这个了啊!」 「没事,」沈路揉着太阳穴缓缓摇头,「袭击我的是一个女人,她当时用的应该是□□。」 「她是不是一个短髮女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上的衣服比较偏中性化?」 「好像是吧,」沈路努力回忆着相关细节,闻言只觉得有些不解,「你们把我救出来了,那袭击我的人不也应该是抓到了么,怎么现在还……」 然而话音未落沈路的疑问便戛然而止,迎着蒋琛疑惑的目光,他只是闭上眼嘆了口气道:「没什么,你继续讲。」 「哦,」蒋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深究沈路没说完的内容,「按你的说法,绑走你的女人应该是barbra rk没错了,她今年二十九,在取证鑑定科担任法医,你以前去取证科的时候很有可能是见过她的……」 沈路垂着眸子听男人讲述送花人的身份,一边认真记着一边以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 「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是被人开了两枪击中的肺部,所以你被绑的案子没办法给她定罪了,然后我们现在是转接了barbra rk被杀的案子,根据我们目前的猜测,枪杀她的人说不定也会跟你的案子有有所关联……」 沈路便又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蒋琛只觉得沈路这呆滞的模样可爱得紧,他静静注视了青年一会儿,没忍住嘴瓢起来逗弄对方:「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还点头的话那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闻言沈路反应了片刻,随即露出个淡淡的微笑,颇为诚恳道,「我只是觉得思考起来有点儿费劲,但我还没傻。」 第30章 三十章 由于之前被barbra rk注入了过量的精神类药物,沈路的内分泌系统和神经系统暂时还处于比较紊乱的状态,医生便建议他留在医院休养几天,为此他拜託了蒋琛去他家把他的平板带来医院,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好坐在病床上做些不废劲的工作。 重新接触到电子设备后,沈路这才发现调查局总部给他发来了一封邮件,多次申请成为探员失利的他这次终于成功通过了审核。还好调查局是让他在一个月内做好准备前去报导,否则他被绑的这两天收不到录取信,错过了报到时间的话都没处哭去。 等秦丘觉得时机恰当了,带着水果来医院看望沈路时,便见沈路坐在病床上对着平板敲敲打打,此时窗外的天空飘着小雪,在微风的吹拂下落到玻璃窗上,接着又被屋内的暖气融成雪水,顺着窗户一滴滴向下滑落着。 感觉到有人进屋的沈路从屏幕中起抬头,发现来人是自己的室友后眉目不禁扭曲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復如初:「啊,谢谢你过来看我。」 「关心室友是我应该做的,」秦丘便露出个温柔的笑容,他将手里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接着在病床旁的看护椅上坐下,「你在干什么?」 「在跟出版社聊刊登论文的相关事宜,」沈路便又将视线放回平板上,「关于失业者异常行为分析的论文我已经写完了,前段时间也在学术网站上受过同行的评审了,所以有出版社发邮件问我要不要把它登在犯罪学杂志上。」 秦丘顿时回忆起他和沈路酒吧初见的那天,对方为了拖延时间才搬出的种种说辞,秦丘当时对那些话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想到后来沈路却真的在写论文,如今还准备刊登出来让整个社会都去关註失业者们的处境。 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的秦丘紧紧注视着沈路,目光炽热:「原来你一直都记得这件事。」 第65页 「我当然记得,我去酒吧的最初目的本来就是想要观察那些人的社会活动,所以后来虽然没去了,我也一直在整理写这个论文要用的各种材料。」 秦丘便矜持地勾了勾唇,沈路准备论文的样子都被他通过监控看在了眼里:「嗯,我知道。」 秦丘向护士借来水果刀替沈路削起苹果打发时间,嫣红的果实在秦丘手里顿时如一个小球般流畅地打起转来。 沈路沉默地注视着男人削水果的模样,半晌忽然用冷静的语气开了口:「秦丘,最先来救我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 秦丘似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同样以平静的语气回復对方:「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知道吗,被绑走之后那个女人就只允许我喝水吃安眠药,我又饿又冷,当时只觉得时间特别难熬,几乎没有什么时候是完全清醒着的,我以为我这回肯定要栽了,但是很快我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了你的声音。」 水果刀下薄如蝉翼的果皮完美呈一长条落入垃圾桶,秦丘接着又用精妙的刀法剃掉果核,只将苹果的果肉递到沈路手里:「你当时并不清醒,那也许只是你的错觉罢了。」 沈路便摇摇头,露出了个自嘲般的微妙笑容:「一开始我的确以为那是错觉,毕竟你说话的声音很轻,我能听得比较清楚的就只有那个女人大吼的声音,但后来枪声让我一下子彻底清醒了,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绝对不是幻觉。」 「既然你一定要这么说,那还请容许我提一个小小的问题,」秦丘白皙而修长的两只手相互交叠,「听说你当时被注射了麻醉药物,你自己也说绑匪给你餵了安眠药,那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昏睡状态挣脱出来的?」 「是兴奋剂,」沈路便毫无保留地揭露了谜底,「我之前预料到了自己会被袭击,所以提早服用了兴奋剂加以防备,不过我本来以为绑匪会用枪枝击伤我,是为了自己在有枪伤的情况下也能保持清醒才用了兴奋剂,没想到她用的会是麻醉剂,兴奋剂根本不能让我一直保持清醒状态……不过也多亏了兴奋剂,那些昏睡药物对我的影响才没有想像中那么重。」 秦丘便瞭然地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随他的动作调皮地晃了晃。 当在监控里看到那几个探员从沈路房间搜出来了兴奋剂时,他就猜测过兴奋剂可能会被用于这种地方,如今又得到了沈路的亲口确认,即便他早有预料也还是忍不住感慨道:「sean,你很厉害。」 摊牌了这么大半天却只换来了男人对自己的夸奖,沈路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唇:「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秦丘眉眼弯弯,「你是想让我干脆把这些东西承认了,好让你拿着录音去定我的罪吗?」 糟糕,被发现了! 沈路眸光动摇了一瞬,接着若无其事地将平板锁屏,死不承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丘也不生气,只是无所谓地轻笑了声:「那就当你不知道吧。」 秦丘这时才发觉,他对沈路的忍耐度早已高得超乎了他自己的想像。 要是别人在他面前耍这些小聪明,他明面上虽不会表露出生气的情绪,心里却也只会觉得无比厌烦,可沈路这么做的时候他居然就感觉不到一丝不耐,甚至还觉得有些乐在其中。 「所以你现在坚信你在不清醒时听到的东西是真实的,也认定了是我杀的人,」秦丘背靠着椅背,有些惬意地眯起双眼,「不得不说你的猜测非常大胆,但是sean,除了你当时听到的声音外,你还有没有其他掌握着的证据?」 男人的话顿时给予了沈路沉痛的打击,正如对方所言,他现在手上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就算他冲去警察局大嚷自己听到了秦丘开枪的声音也没什么用,因为他听到枪声的时候正处于摄入了精神类药物的异常状态,从取证学的层面来讲这根本不足以使警方立案,甚至如果事情传了出去还可能会成为司法界的一个笑料。 沈路一时间觉得有些泄气,但他又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即便自己已经把事情说得这么开了,这个男人都没有一点儿要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流露出要杀了自己毁灭人证的意图,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有劝他从良的机会? 于是他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劝了出来:「求你去自首吧,秦丘。」 秦丘闻言没有回答,许久之后终于憋不住了似的低笑出声。 沈路:「……」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觉得男人的态度实在是打击人:「有什么好笑的?」 「不,这不好笑,」秦丘仍是带着满腔笑意安抚青年道,「我知道的,你很认真。」 沈路便有些烦闷地挠了挠脑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个男人给看扁了! 「那让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这会儿反倒是秦丘率先将话题拉回了正轨,「你想让我去自首,可是你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所以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么天真的想法?」 其实沈路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给了自己底气,居然让自己毫不畏惧地在一个杀人犯面前说出了「求你自首」这种没头脑的话。 他垂下眸子认真思索,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地皱了皱鼻子,心想这大概是出于愧疚吧。 第66页 沈路不是一个傻瓜,在蒋琛向他讲完探员们救出他的曲折过程后,他便不难将秦丘和自己被绑的事件联繫在了一起,这样一来,秦丘就很可能是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barbra rk绑架了自己,为了把自己救出来才找上barbra rk,然后在争执之中将其残忍杀害。 沈路对自己室友杀了人这件事本身感到异常揪心,可只要一想到对方这样做是为了救自己的命,作为杀人事件的直接受益者,沈路实在没有办法像个白眼狼一样因为这事儿对秦丘产生敌意。 不仅无法产生敌意,他甚至还有些埋怨自己,他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没有选择走险棋从而落入这么危险的境地的话,秦丘是不是也就不会选择杀掉barbra rk了? 沈路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纠结也是秦丘精心算计后的结果,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感情上做不到跟秦丘为了杀人案的事撕破脸,却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对方一错再错。 既然对方不愿意承认杀了人的事实,沈路也就转了转眸子,换了个话题旁侧敲击:「说实话,我刚认识你的那天就觉得你有点儿道德极端主义,后来我们又一起讨论过虐童犯被杀的案子,当时我也觉得你好像对那些罪犯有特别深的敌意,对杀害虐童犯的人敌意反而没有这么重。」 秦丘这个人太过狡猾,沈路看不出来对方究竟做过什么又究竟没做过什么,但他可以确认的是,秦丘此人对于罪犯的看法非常偏激。 就如barbra rk被杀害的这个案子,假设秦丘找上barbra rk的目的是想把沈路从女人手中救出来,他本是可以选择制服女人后威胁对方放开沈路的,但他并没有选择这种相对和平的手段,而是选择了更残忍的方式直接取走了女人的性命。 秦丘并未出言反驳,而是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只有罪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能让世界变得更好,所以我支持这些人去处决罪犯,这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秦丘,」沈路便抿了抿唇,眸光悲悯,「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肯定也明白,虐童犯杀害儿童是犯了杀人罪,杀掉虐童犯的人同样也是犯了杀人罪,虽然两者的目的看上去不一样,但他们做的事都是不对的,所以这两者间从本质上来讲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啊。」 秦丘的眸光顿时沉了些许,沈路见状不禁有些惶惶,总觉得他这个室友因为他说的话生了气。 「你知道吗sean,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一点,你总是能用极端的道德标准去看待这个世界,」半晌,秦丘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对,这两种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闻言沈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觉得对方冷漠到极致的声音不是在说「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一点」,而是在说「我就是厌恶你的这一点」。 「我是不会改变我的看法的,」说到这里,秦丘冷漠的语气忽然拐了个弯,「只有直接杀光罪犯才是肃清这个世界的最快捷的方式。」 「罪犯是不可能杀得光的,因为这个社会有固定的运转模式,总会有人在社会的不良影响下不断成为新的罪犯,想要改变这一切的话就必须从社会的根源入手,不然就算死再多人也没有用,」沈路苦着张脸,颇为焦急地向男人解释,「所以矫正系统的存在才是最为合理的,只要使用的方法得当,那些做过坏事的人都是可以被教化成好人的,你想想,这样一来世界上好人的比例也就能变得更多了啊!」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吧。」 「……」沈路还陷在劝说秦丘的激愤情绪里无法自拔,闻言不禁呆愣了一瞬,「什么?」 「证明给我看,罪犯都是可以变成好人的,」秦丘便又恢復了之前那种有欺骗性的温和表情,「我们来打个赌吧,只要你能赢得整个赌局,我就会听从你说的去自首,怎么样?」 对方带着玩味的语气让沈路觉得有些不妙,但他又实在抵挡不住「秦丘会去自首」这个条件的诱惑,便垂头捏了捏下巴:「怎么赌?」 「三个案子,案子由我们轮流选择,採取三局两胜制,要是你能比我更快找到这些案子背后的罪犯,并且在找出罪犯的五天内说服他们前去自首,那我就算你赢。」 沈路便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赌局规则,不过赌局都是有输有赢的,既然获胜的奖励这么丰厚,那输掉的惩罚估计也会是令人难以想像的严厉:「那要是我输了呢?」 秦丘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果你输了,那么我就会用我所期望的方式去处决所有罪犯。」 这一瞬间沈路的心脏急促地跳动了下,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行,我们不可以拿别人的生命作为筹码。」 秦丘略一挑眉:「怎么,你就这么没有能赢过我的自信?」 见沈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应下这个赌局,秦丘只得无奈地嘆息了声:「那好吧,换一个赌法,要是我赢了的话,那你就跟我上一次床吧,沈路。」 第31章 三十一 在美男的盛情邀约下,沈路顿时满脸通红,因愤怒而睁大的眸子里隐约有动摇的光在不断闪烁:「搞了半天你又是在逗我玩儿?!」 「我明明是很认真的,」秦丘微微侧头瞥向地面,满面都是被自家室友质疑的难过,「这是底线,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那就算了,不过以后我可不会再给你这种能轻易如愿以偿的机会了。」 第67页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杀人犯在杀过人后还会主动表示自己也许会去自首呢? 沈路也明白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几经权衡之下终究还是咬了咬牙:「那就赌吧。」 「很好,」秦丘难过的表情顿时戏剧化地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看有护工端着餐盘进入病房告知沈路该用餐了,男人这才准备起身告辞,同时又微笑着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开了口,「我很期待。」 沈路:「……」 妈的!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故意摆出这副表情的!不安好心! 帮着护工将沈路午餐的事宜打点好后,秦丘便在小姑娘花痴的目光中离开病房,临走前途经会客区奄奄一息的壁花时还颇为贴心地给花浇了浇水。 待后来回想起自己和秦丘打了什么赌,沈路便相当沉痛地捂住了脸,忍不住怀疑起自己这不经用的脑瓜子当时究竟想了些什么。 给自己做完了重重的心理安慰后,他一边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钥匙项鍊,一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到,算了,上床就上床吧,要真算起来,和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上床他总归是不亏的。 沈路:「……」 啊呸,不对,他才不会跟秦丘上床嘞,这个赌局最后一定是他获胜!一定是他! 嚮往着胜利结局的沈路思绪不由得飘得有些远,甚至已经考虑到秦丘被定罪后可能会被关进哪个监狱的问题了。 话又说回来,barbra rk在这次的事件中被秦丘杀死,如此一来malcolm johnson被谋杀的案子也没了个交代,这让沈路一时间觉得头疼不已。 在他看来,自己这一个月里做的离谱事儿简直是一出接着一出,先是自视甚高地跑去插手malcolm johnson的生活,接着又在一时冲动之下跳进了barbra rk那么明显的陷阱之中……做完这一切后没能达到自己预期的结果不说,甚至还让malcolm和barbra接连惨遭杀害,连带着他的室友也开始暴露出了这么明显的杀人意图。 这么一想,他的生活还真是被过得一团糟。 手里拿着以前从malcolm johnson要到的他妹妹的联繫方式,沈路迟疑了许久都没决定好要不要给对方打个电话过去,直到座机里传来通话正在连接的提示音,沈路才如梦初醒,然而这时他都还没想好电话接通之后他究竟该对那姑娘说些什么。 而现实情况也不容许他再在心里如此纠结,听筒里唿叫对方的提示音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随即便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餵?请问是谁?」 「啊,那个,您好,」沈路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地搭起话来,他脑海中顿时划过了各种让人不会觉得突兀的开场白,这些想法却一个都没被他採用,顿了片刻后,千言万语都只被他汇成了一句,「malcolm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你知道我哥的事情?」电话那头的人一下子语气忽然低落了许多,与此同时她又有些迟疑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对,我是他的朋友,」沈路便自嘲地认下了这个身份,但有了前车之鑑的他不想再将跟电话那头的人的生活也尽数打乱,因此他并不打算跟对方多谈,而是直接了当地步入正题,「我知道你为了帮malcolm走出困境付出过很多,现在malcolm意外逝世,作为他的朋友,我想了想,我最后能帮他做的也只有在他家人遇到麻烦的时候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小帮助了。」 「谢谢你,可是,请问你是……」 「以后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打这个号码,」沈路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用缓慢的速度念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电话那头的人则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是在认真记录沈路所说的内容,「要是电话打不通的话你也可以发简讯过来,只要我收到了消息就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不等电话那头的姑娘再说些什么,沈路便立即拿下听筒将电话挂断。 他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特别可疑,但是没办法,现在的他有些愧于跟malcolm的家人进行通话,就算逼迫自己好好聊天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又过了几天,待身体情况明显有所好转后,在医院躺了将近一周的沈路才终于在医生的允许下办理了出院手续。 此时他在区警局一个月的兼职时间正好过去,他默默算了算,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旷工状态,于是看着帐户里收到的全额工资他觉得无比心虚,只得在心里不停祈祷以后不要再见到警局那些人,要不然的话实在也太丢脸了。 如果是在以前,沈路完成一份工作后便会忙着四处搜寻下一个兼职,但现在情况已经大不相同,身为准探员的他不需要再考虑兼职和工资的问题,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做好报导的准备,并在正式入职后将全身心投入在调查局的各项安排上,他就能凭此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有了底气的他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专卖店买了个新手机,他原来的手机在被barbra rk袭击后便莫名遗失了,可能是被绑途中不慎掉在了哪个地方,也可能是被barbra搜了出来然后进行了毁尸灭迹,不过沈路对此倒是看得比较开,毕竟被绑架之后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的自己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又补办了张电话卡后手机的问题便顺利告了一段落,紧接着沈路前往学校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彻底辞去了学校的工作。 第68页 其实他以前考虑过,如果一直都不能加入调查局,那就老老实实当个犯罪学教授教书育人好像也挺好的,因此这几年来他为这条后路做了充足的准备,现今只要再积累些教学经验就能顺利升职为犯罪学教授,倒是比加入调查局做个新人从头干起更容易积累名声和财富。 听说他辞了职的几个教授感到惋惜不已,便也用上述理由劝过他好几次,只可惜沈路志不在教书育人,因此对教授们提及的利弊毫无感触,也对他所抛弃的学术界的一切丝毫不觉得痛心。 接下来沈路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准备前去调查局总部报导的事宜上,他先是在网上查了查相关内容,却没查到任何与其有关的攻略,无奈之下只得请了蒋琛这位调查局的前辈来家里给自己开个小灶。 「你是十几天前收到的录取通知吧,那距离收到下一步指示信的时间还早着呢,」见沈路被报导的事搞得心慌意乱,蒋琛便好笑地安慰起来,「其实那个不是简单的报导,调查局每个季度会把当季入选的新人召集到一起进行三个月左右的封闭式培训,培训期间还会对新人进行新一轮的考核,最后会根据新人的成绩和擅长的领域为他们安排合适的工作。」 沈路原本以为自己要参加的是入职面试,还担心自己在报导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结果被人刷下来了那可该怎么办,听蒋琛这么一说他倒是放下心来,毕竟封闭式训练就代表他会和其他进行考核的新人有许多接触,到时候只要注意认真观察这些人,最大程度上做到随机应变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见沈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蒋琛微微挑起眉,忍不住对其出言打击道:「你可别觉得封闭式训练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它要训练的除了处理案件时必须具备的基本知识,还包括了政治文化方面的知识培训,要是你不能理解他们给你灌入的那些思想,那你的考核肯定会不及格。」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沈路在床边正襟危坐,「而且我对这事儿也觉得能理解,调查局是为国家服务的嘛,保险起见他们当然要在员工入职之前对大家进行再社会化咯。」 「你觉得能理解就行,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说到这里,蒋琛语气稍显纠结地一顿,「毕竟调查局是国家机关,探员们的工作本质上是为国家服务,所以局里灌输的有的知识可能会特别偏激,因为他们一切都是以国家的利益为优先考虑的。」 沈路便将这一点认真记在心里:「关于培训内容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建议啊琛哥?」 「哦,有的有的,」蒋琛凝视着沈路那双懵懂的棕眸,半晌深深嘆了口气,「到了训练基地之后你一定要记得每天好好吃饭,不要光吃蔬菜和主食,鸡蛋肉类这种蛋白质丰富的也一定要多吃。」 「……」沈路对男人老妈子一样的嘱咐感到深深震惊,「不是,吃什么东西跟训练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训练内容就只有理论方面的知识?为了保证探员今后办案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和制服罪犯的能力,他们还会让特种兵对你们进行体能训练,训练晚期还会组织你们进行犯罪现场的模拟演习,」蒋琛看向沈路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怜悯,「不是我嫌弃你,就你这几年这副弱鸡的样子,进去之后能不能撑得过体能训练都很难说。」 第32章 三十二 打击人的最高境界是啥,就是对方明明没有嫌弃的意思,话语里却处处透露着没救了一般的嫌弃。 被评价为弱鸡的沈路沉默片刻,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体,不服输道:「真是一朝落魄被人踩啊,想当年,在下也是有过羡煞旁人的腹肌的好吗?」 「你有过腹肌?」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的蒋琛几乎是瞪直了眼,「几块?四块?」 闻言沈路便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个神秘的笑容:「不,我的腹肌是一整块。」 「……」蒋琛下意识想像了下那个场面,一时间被一整块腹肌惊得有些恍惚,「与其在这儿跟我贫,你还不如趁早开始锻鍊,把身体稍微练结实点,训练的时候也能少遭点罪!」 「问题是我又不能去健身房锻鍊,之前头上缝针的地方裂开了一次,医生不是说接下来两周不能剧烈运动么……」 「你可以做平面运动啊,」蒋琛便忍不住苦口婆心地说,几乎都要把「傻孩子」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做运动不是为了让你一下子从白斩鸡练成金刚芭比,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肌肉耐性!不然去了培训的地方你的身体每天该有多痛啊?」 「行吧,平面运动,」究极宅男沈小路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睁大双眼伸出食指,「我突然想到我之前搬家的时候好像见过瑜伽垫来着,当时觉得用不上就把它放仓库了,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去楼下把它搬上来。」 见沈路迈着欢快的步子奔下了楼,蒋琛忽生了种他们俩正住在一起美妙的错觉,他并不想这么快从这温馨的错觉中甦醒过来,便忍不住心猿意马地参观起了沈路住的房子,意图凭藉沈路的生活痕迹跟对方靠得再近一点。 房子的公共区域就如沈路之前提过的一样,连平时很难注意到的角落几乎都是干净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蒋琛自然知道这只能是自己心上人的室友打扫的,因为沈路虽然也爱干净,却不会强迫症一般每天都去清理角落的灰尘。 第69页 整个别墅的装修属于精英层的人常会选择的那种冷色调简约风,但屋子里的家具又是圆润一些的偏多,这就很好地中和了简约风给人带来的凌厉感,放眼望去直让人觉得室内又好看又舒适。 即将下到一楼夹层的蒋琛注意力都放在了整栋别墅的装修上,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地朝下方倒了过去。虽然他凭藉出色的反应力飞快重新稳住了重心,却还是没能控制住惯性的力量,仍是往阶梯下滑了几步,然后整个人顿时撞上了放在夹层角落的一个木制矮柜,连带着柜子上面放着的白色花瓶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蒋琛便赶紧抬手扶住了花瓶,做完这一切后他颇为心虚地抹了抹汗,这时再一转眸子,就发现被他撞得移了位的矮柜后面有一条跟屋子里别的地方的精緻明显不太搭的黑色墙缝。 蒋琛下意识弯下腰,伸手向墙缝的地方探过去,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着他去摸一摸这条突兀的缝隙,去看看这个缝隙究竟因何而生,就在这时他背后忽然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这让一直没注意到身后的他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你在做什么?」 「卧槽!」蒋琛被吓得往旁边移了一步,忍不住狠狠地低咒出声,来到他背后的人赫然是前些日子见过一次的沈路室友,「不是,我说兄弟你走路怎么都没点儿声音的啊?!」 「抱歉,」男人便诚恳地道歉说,「我习惯用比较轻的脚步走路,可能你刚才没注意到。」 话音刚落,秦丘这才注意到柜子被人撞得移了位似的,皱了皱眉将柜子扶回原位,与此同时又关心面前这个调查局探员道:「你刚才撞到柜子了?有没有没受伤?」 对方的关心倒让蒋琛一下子熄了火气,他哑然片刻,接着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可以看看柜子有事儿没有,我刚才那一下撞它撞得还挺重的。」 听蒋琛这么说,秦丘顿时没忍住般弯起了眉眼。 蒋琛被秦丘嫣笑的样子击中了心脏,虽然这个词通常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但在蒋琛眼里,秦丘此刻的笑容甚至比起很多女人来还要乖巧娇倩。 妈的! 蒋琛赶紧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视线,心说让沈路跟有这么个长相的人呆在一起太危险了,他一定要想办法骗着沈路赶紧搬家! 他有心想要逃脱被这个混血男人堵住的窘境,但他此刻正在别人家里做客,没有沈路在场的情况下突然走人好像又不太说得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sean他去地下室的仓库找瑜伽垫了,过了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我想去楼下看看他那里情况怎么样了,说不定还能帮他找找东西,那我就先走了?」 「如果他都找不到东西放在了哪,那你去帮忙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用,很可能还会把他收拾好的地方弄得更乱,」秦丘便从蒋琛身边退开一步,摊开左手作邀请状,「不如你去楼下休息一会儿,我正准备泡点茶喝,既然你来了就正好给你也泡上一杯。」 片刻之后两人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秦丘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微抿一口后对蒋琛流露出感激的目光:「上次见你还是在sean失踪的时候,当时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谢谢你们能这么快就把sean找了回来,真是辛苦了!」 「没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被夸的蒋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颇为矜持地抬手摸了摸鼻尖,「更何况sean还是我的朋友,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儿是吧。」 面对男人真心实意的夸奖,蒋琛心里只觉得受之有愧,以他们当时的断案进程本来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回沈路的,要不是当时突然收到了匿名消息,他们就可能还要在这个案子上纠结一两天的时间,这样一来沈路也不知还要承受多少危险,就算□□上没有遭受绑匪的虐待,如果使用了更多精神类药物也不知会不会让沈路的身体产生什么后遗症。 能这么快救回沈路,那封匿名邮件实在是功不可没,这样一来蒋琛也就失去了许多成功救出受害者的成就感,再加上他们找到绑匪的时候对方却已经遭到了杀害,忙活了半天嫌疑人没落网不说还牵扯出了一个线索更少的杀人案件,蒋琛心里便觉得更加郁卒,只觉得他们在沈路被绑的案子里似乎什么重要的事都没做好似的。 待沈路抱着瑜伽垫往楼上走的时候,路过客厅时看到的便是这俩一个调查局探员一个杀了barbra rk的犯人看似相谈甚欢的场景,本以为蒋琛会好好待在房间等自己的沈路顿时吓得瑜伽垫都差点脱了手,定了定神后便赶紧上前催促蒋琛快跟他一起上楼。 蒋琛手里的茶还没能喝完,礼貌起见只得再在客厅多呆一会儿,而秦丘这时便又稍微举起了茶杯对着沈路发出邀请:「sean,你要不要试试我泡的茶?」 「谢谢啊,但是真的不用了,我不太喜欢茶叶的味道。」 沈路有些心惊胆战地拒绝了秦丘的邀请,望向蒋琛的目光里隐蓄着一丝沉痛。 喝喝喝,你还喝!你一个探员怎么就能这么毫无防备地喝了不了解的人泡的茶呢,要是别人心里有鬼想算计你不就该栽了吗! 当沈路终于战战兢兢地领着蒋琛回到房间,正准备嘱咐蒋琛不要跟秦丘发展出太好的关系,却听蒋琛忽然感慨道:「你觉不觉得你这个室友性格有点儿怪?我感觉他应该是挺内向的一个人吧,但这次招待我的时候感觉又过于热情了……不过他看起来倒是挺乖的,把家里打扫得也很干净。」 第70页 沈路想叮嘱的内容顿时被蒋琛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他眉头古怪地皱了起来,黑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什么鬼?!内向?热情?乖巧? 这些形容有哪一个是能跟他所认识的秦丘搭上一点儿边的吗?! 要不是跟秦丘摊了牌之后,沈路跟秦丘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特不自在,不然这个时候他简直想要冲到自家室友面前,然后揪住对方的领子好好质问一下—— 你到底对蒋琛做了些什么啊! 就在沈路内心不停冲着秦丘嘶吼的同时,蒋琛则捂唇轻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说出了句纯粹是出于私心的话来:「不过sean啊,就算他人还行,你也千万不要对他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啊!」 「你想多了,不可能的,」意识到自家友人并没有被形容得面目全非的那个秦丘蒙蔽理智,沈路便安下心来,看着对方的目光顿时变得欣慰无比,「要我对秦丘产生什么感情还不如直接让我单身一辈子的可能性来得更大。」 沈路没及时反驳自己颇有占有欲的话,蒋琛觉得自己明明是该觉得高兴的,但为什么他复杂无比的心情里就是不带一点儿激动呢?难道是沈路看着他的表情太过充满父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蒋琛:你千万不要对他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啊! 沈路:你想多了,不可能的。 未来的沈路:妈的!真香!真香行了吧! 第33章 三十三 沈路的体质是真的废材,大概做了两组仰卧起坐加三分钟平板支撑就已经累得趴在地上直喘粗气了,为了他能顺利通过调查局考核,蒋琛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说是付出良多。 半个月后,自认已经脱胎换骨的沈路便信心满满地提着行李箱前往调查局总部,收到录取通知算是圆了他现阶段的一个梦想,如今沈路奔着梦想而去,心中激奋无比,只觉得不管前方面临的是什么困难都能努力克服。 训练基地的构架跟大学校园有些相似,有教学楼有宿舍楼,被包围在楼与楼之间的则是大片的训练用的空旷场地。 进行报到登记后,教官先带着十几个准调查员在基地内到处逛了逛,随后将他们扔到了宿舍楼进行修整,紧接着第二天,准调查员们入职前的培训便拉开了帷幕。 正如蒋琛之前所说,体能训练对沈路这种常年坐在办公桌前的菜鸡太不友好了,探员们每天一大早就要被教官叫到训练场上进行各种高负荷运动,光是枪械训练时受到的后座力就能让他的手臂麻上半天。 唯一能让沈路觉得放松的则是每天下午开展的理论知识培训课,培训课中讲的很多知识都是沈路大学时期学过的东西,于是重新捡起这些知识的他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话虽如此,给他们上计算机技能培训课的那个金髮男探员总让沈路觉得不安,这个探员每次上课时都会用奇怪的眼神关注他许久,搞得沈路不禁怀疑起,他的计算机技能难道就真有这么烂吗?! 时间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虽然沈路最初的体能训练成绩奇差无比,但在理论知识课的补足之下,沈路的平均成绩便被稳稳保持在了优秀的范围内,而在最后一个犯罪演习后,他更是以百分之九十五的高分结束了整个入职培训。 两个月的超强度训练让沈路原本白斩鸡一样的身体上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于是他毫无自知之明地想着,以现在这副样子再跟朋友去酒吧的话就绝对不会被人认定是0号了吧?好歹也该是个又有肌肉气场又强的大总攻? 虽然此时训练已彻底结束,各位准探员却还得等着调查局将他们今后的工作安排发布下来,再等举行了训练结束的庆典之后才能离开基地准备入职。 准探员们的工作下达以及后续入职指导都是由高级探员们一对一进行负责的,一名成员的入职问题被处理完后才会着手安排下一个人的入职事宜,因此每个准探员工作安排被下达的时间都不尽相同。 见其他几个人早早收到了入职通知,沈路抱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左等右等,终于在某个周三收到了前去高级探员办公室领取工作安排的消息。 当他到达高级探员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只是轻掩着,没有关严,还能听到里面的人打电话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嗯,我已经帮你找好住处了,到时候会按你的要求来办……啊,嗯,我知道的……」 沈路抬手敲了敲门,在听到「进来吧」这句首肯之后才推门而入,没想到办公室里的金髮男人此时却仍是没有要将电话挂断的意思。 男人只是冲进门的他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示意他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落座,接着又对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诉说:「对,没错,是我负责的某位探员来了,你知道吗,他最近变化还挺大的,肤色变得健康了一些,身上的荷尔蒙也是越来越旺盛了……」 沈路被对方针对性明显的话语搞得无比尴尬,他耳根微红,颇为不自在地垂头揉了揉鼻子。 「行行行,你说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办,所以你就放心挂电话吧,今天之内没重要的事的话就别再打电话来了,我最近也是很忙的好吗!」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只见金髮男人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用嫌弃的语气将另一头的人数落了通,将他在沈路心中高冷又神秘的高级探员的形象给破坏了个殆尽。 第71页 男人将电话挂断放到一边,这才又调整回温和而有风度的表情,抬手用优雅的动作理了理他及肩的金色髮丝:「sean,你来了啊,让我们来讨论讨论你今后的就职情况吧。」 沈路:「……」 他努力压抑住即将汹涌而出的吐槽之心,低咳一声后从男人手中接过入职安排书,在看到其上的内容时不禁吃惊地蹙起了眉:「campbell探员,我能问一个问题么,选入职地点的时候我明明选的是z市,但为什么我的工作会被安排在了m市?」 z市便是沈路之前一直工作生活着的城市了,他从刚来c国开始就一直在z市读书,高中毕业后又顺势在z市上了h大这个犯罪学专业在全国排名第一的学校。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这个城市的归属感可以说是十分强烈,所以之前让准探员们选择今后要就职的分局地点时,他便选了对他来说像是家一般的存在的z市。 「之前让你们做选择,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把你们分配去你们选择的地方哦,除了你们的个人意愿外,你们的训练成绩、目标分局的职员情况也都是我们必须考虑的因素,」名为lennon campbell的金髮男人便晃着脑袋对沈路耐心讲解道,「你的成绩非常优秀,而且z市分局那边也没有空缺职位了,综合考虑之后我们就决定把你安排到总部担任侧写员,在总部的话你今后想要出人头地的机会相对也会更高一些,结合局里对你的了解,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安排才对。」 对方说的句句在理,沈路只得嘆了口气应道:「我明白了,我愿意接受这个安排。」 「说起来,之前你肯定已经了解过相关的知识了吧,总部的部门结构和分局的一样,分为情报、安全、信息技术、犯罪响应、人力资源几个部门,然后总部的犯罪响应部门里有三个特案组和两个重案组,你被派进了其中一个重案组担任侧写员,组里的负责人是stair field,他是个脾气不错的老头子,特别喜欢调/教聪明上进的新人,在他手上办事的话你应该能很快就能熟悉组里的工作模式了。」 说着,lennon campbell又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资料递到沈路手里:「这是我给你总结的你们组里所有成员的身份信息,你一定把它好好收着,拿回去看完之后记得用碎纸机处理干净,这些探员的身份可千万不能被外泄出去哟。」 沈路便慎而重之地点了点头,将资料摺叠起来置于膝上放好,接着才抬头望向lennon campbell听对方继续讲剩下的事宜。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待会儿我就会在总部的系统里着手录入你的相关资料,这样一来你也就是一名正式的调查局探员了,」说到这里,金髮男人还自认俏皮地沖沈路一眨右眼,「让我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哦,是五月十三号,正式入职的时间要求是在七月一号之前,这样的话你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进行准备。」 顿了顿,lennon campbell想到什么似的,又赶紧低头翻开了桌上的某份资料:「你登记的住址是在z市,然后你又申请的是全职探员,一个月从那边彻底搬过来的话,在时间上会不会太赶了点?要是你有需求的话局里倒是可以负责帮你寻找合适的住房,还可以负责你的全部搬家流程,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lennon campbell的提议正中沈路现在担心的点,调查局的工作定下来后他估计至少好几年都得留在m市工作生活了,而z市距离m市几乎是横跨了半个c国,沈路就算是能把家具全部二手转出去,在c国住的这十几年里积累的别的物件也是多得离谱,真要搬家的话,这堆东西该怎么全部带过去还真是个大问题。 于是略一思索后沈路便做出了决定:「我相信局里的项目一定可靠,想委託搬家的话我还需要办什么相关手续吗?」 「手续很简单啊,因为这种服务是只对局里的探员开放的,所以你也就只需要登个记,然后双方确认好搬家的具体时间就行,」lennon campbell微微一笑,动作熟练地从办公桌抽屉柜里抽出一张搬家申请书递给沈路,「你偏好合租还是单身公寓?偏好住得离总部近一些还是远一些?能接受什么价位的租金?这些要求你都可以在申请书上提出来。」 沈路对此没什么特殊要求,只求房间舒适价格也会贵得不离谱。 于是搬家的事很快敲定了下来,分别前lennon campbell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沈路:「芒果味的,要吃吗?」 「啊,谢谢,」沈路还蛮喜欢甜的东西,见状有些惊讶地将糖接过,礼貌起见直接拆开包装将糖放进嘴里,「campbell探员你喜欢吃糖?」 「其实不是我喜欢糖,」不知是不是沈路的错觉,他总觉得lennon campbell此刻凝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是我一个朋友,他其实特别不喜欢甜食,但每次工作完了之后就非得吃点味道甜的,有时候他工作结束没有糖吃就会变得特别焦躁,为了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我就慢慢保持了带糖的习惯咯。」 沈路闻言不禁失笑:「原来如此,您和您朋友的感情真好。」 「我跟他感情也没多好,不过是暂时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见沈路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lennon campbell便无奈地伸出食指一点额头,「之后我们就是总局的同事啦,所以称唿我的时候就别用尊称了,直接叫我lennon就好,今后你处理案子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呢,到时候还请你多带带我这个对犯罪知识一窍不通的人哟。」 第72页 庆祝会当天,许多准探员都在局里的批准下邀请了亲人前来基地同乐,只有沈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会场角落给远在另一个国家的母亲发了条消息,但也不知道沈女士当时正在忙什么,居然连自己心爱的儿子都没理。 沈路以前玩得好的几个哥们儿倒是很快发了或真心或假意的庆贺过来,其中又以蒋琛最为关心沈路被分到了哪里工作,得知沈路能入职总局后他先是为对方高兴,接着又为其要搬去m市的事深感难过。 他之前确实想过让沈路从现在住的地方搬出去,这个愿望虽说是阴差阳错地实现了,但他可没想过让沈路直接就搬去另一个城市啊! 蒋琛颇为难过地在心里咬起手帕,然而此事已成定局,他就只能不停地自我安慰,等哪天自己没工作了,就坐飞机去沈路那边玩几天也是可以的嘛。 「你到时候搬起家来麻不麻烦?需要我的话可以把我带上,我陪你一起把东西都搬过去,等你在那边安顿下来我才放心啊!」 「没关系的,我委託了局里的搬家服务,除了付钱以外别的就都不归我管了,」沈路软下嵴樑倚在墙边,见远处有某个探员的一家人笑着沖自己挥手,他便友好地举起手中装橙汁的高脚杯向对方示意,「再说了你工作不挺忙的么,我搬家肯定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忙完,到了新家后至少也得花两天时间整理东西吧,所以你根本没必要陪我搬家,太浪费时间了。」 沈路的分析极有道理,可对喜欢着他的蒋琛来说,这话难免就带了些不近人情的意思,于是电话那头的蒋琛悻悻摸了摸鼻子,语气委屈:「好吧,反正你需要我的话一定记得告诉我一声哦。」 不甘心就由着沈路这样把话聊死,蒋琛略微思索片刻,接着苦口婆心道:「调查局里断案过程比起警局要严肃得多,sean啊,为了你今后工作能顺利些,我想给你提个小建议,你这个人同情心太旺盛了,以后处理案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对那些罪犯抱有太多同情,不然会影响断案不说,而且这件事本身还毫无意义。」 对周围的一切有同情心真的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吗? 沈路下意识想要反驳蒋琛,因为对沈路来说,他并不会只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戏一般注视着别人的痛苦生活,如果他真的对一个人产生了同情,他就会想办法去改变那个人所遭受的不公境遇,而这样的做法显然是不能被归咎于毫无意义那一类的。 然而就在他的反驳之词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又忽然想到了malcolm johnson之前遭遇的一切,棕发男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倒下去的场景在提醒着沈路,这就是肆意插手别人的生活会造成的下场。 「我明白,」沈路语气便骤然低沉下去,「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做多余的事。」 跟一个人的生活产生交集就意味着会对那个人的生活产生影响,客观来讲,这时自己就对那个人后续的一切改变有了一定责任。 但有时人类也许根本就无力承担改变他人的那份责任。 如今沈路已经明白,不论自己是否是抱着好心帮助他人,都可能会导致自己想帮助的人反而陷入更深的痛苦,所以处理和他人关系的最好方式是少跟那些人的生活产生交集,只要不对他人产生影响,那些影响可能造成的悲惨结果也将不復存在。 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今后就不会再去帮助别人了,沈路仍不死心地想,如果要让他完全漠视别人的苦痛的话,他做不到。 离开训练基地后,沈路又在m市定了间酒店住了几天,等参观完局里帮他找的几套房子,选择了自己最满意的那一套后,沈路才订了机票飞回z市处理搬家的后续事宜。 当初租房时沈路是直接签的一年的合同,如今还没住满一年就得搬走,从法律上来讲是违反合约的行为,好在房东那边对于沈路要搬走的事没什么异议,只是要求了沈路在搬走之前找到住户转接合同就行。 但想到现在这个杀害了barbra的令人槽心的室友,沈路又不太敢让对此一无所知的无辜外人形影单只地住到秦丘这个危险分子的眼皮子底下来。 思索片刻之后,沈路还是决定忍痛承担下之后几个月空置房屋的房租,比起别人住进来后在秦丘手底下遭遇什么未知的危险,那还不如让他承担起四千块钱这份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吧。 而说起秦丘,对方在沈路回到z市后便一直都没在家里出现过,沈路不由得猜测自己这室友是不是又出远门找灵感去了。 不行不行,他怎么忽然觉得把秦丘放到外面去浪对外面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呢? 沈路皱起眉头甩了甩脑袋,想要甩掉自己脑海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被害妄想,回想起自己和对方之间还有一个离谱得不行的赌约,沈路一时间又有些犯了难。 想到马上就能离开这个令人槽心的室友,沈路对于即将到来的搬家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但要是自己距离对方太远,他们两个之间的约定又该怎么履行?难不成只能直接放弃这个能让秦丘自首的机会? 一时间没能想出比较好的解决方法,沈路却也不甘心直接毁约,毕竟等他跟秦丘间的距离变远了,他就更不能指望自己能有机会找出对方杀人的证据了。 因此不论如何,想要让秦丘不一错再错下去的话,还得依靠两人间的赌局能够顺利进行。 第73页 想到此处,沈路有心跟秦丘好好聊一下赌约的事,收拾东西的这些天盼星星盼月亮想让秦丘快些回来,可是秦丘这回的外出时间有些出乎预料地长,直到他跟调查局说好的搬家那天,对方都再没在这个家里出现过哪怕那么一次,他用社交软体给对方发出去的那些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 离开别墅的前一秒,沈路尤不死心地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幻想着秦丘能用什么瞬移机器突然移动到房子里来,然后两个人好把赌约的事赶紧解决一下。 调查局派来的两个身材壮硕的白人员工帮沈路将所有物品搬运到了货车后箱,见沈路还站在门口不愿意动,便疑惑地催促起来:「sean探员,已经可以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哦,抱歉,我们走吧。」沈路这才如梦初醒,歉意地朝两位白人点点头,不得不带着遗憾跟着他们上了车,前往机场乘坐调查局专为搬家服务设置的小型飞机。 六个小时的旅程后,在两名白人员工的帮助下,沈路终于把自己大件小件的东西全都搬进了新家,这次租的新房子位于m市中心的一座共管公寓内,交通便利,公寓又毗邻m市中心公园和最大的购物商场,景色优美购物方便,沈路对这一切感到相当满意。就是市中心的房租稍微贵些,不过合租分摊后的价格对他来说倒不是不能接受,再加上他现在身为调查局探员今后每个月工资也相当可观,便还是咬了咬牙将这间两居室租了下来。 公寓比起别墅逊色的地方便是可用空间更小,之前沈路还能把不常用的东西放在别墅的地下仓库,这回就只能把这些东西强行在房间里塞一塞了。如他所料,他果然又花了两天的时间用于添置家具和整理房间,直到第三天才终于有机会瘫在家里休息一整天。 这回他忙着收拾屋子的时候,和他合租这间公寓的室友同样没有出现过一次,这让沈路不禁疑惑,现在的人难道就都这么忙,整天不是在外面出差就是在外面出差? 虽然有着秦丘这个室友的前车之鑑,沈路却仍没能对新室友的身份产生多大怀疑,毕竟调查局为探员选的住房是要经过多重考核和筛选的,稍微有点儿异常倾向的室友都不会被调查局列入考虑的范围内,因此沈路有足够信心这次的室友一定是个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有为青年。 两天后的某个傍晚沈路正窝在沙发上看社会新闻,这时门廊处忽然传来有人开锁的声音,他赶紧扭过脑袋朝门口望去,没想到却瞧见了一张前些天自己苦想了许久却都没能见到的人脸:「……」 妈的,不会吧不会吧?他未来的室友该不会还是秦丘吧?! 而秦丘此时身着一件灰色衬衫,手里提着一个显得风尘僕僕的小行李箱,对沈路露出了个明媚的笑容:「我亲爱的sean,时隔三个月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第34章 三十四 秦丘以前虽然也经常笑,但那些笑容通常没什么温度,像这样露出毫无修饰的真心笑容对他来说倒是少见。 注视着这个绝美笑容的沈路便生出了一种错觉,他不禁觉得秦丘很喜欢他,所以才会在看到他之后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来。 可沈路实在不懂,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怎么会让人产生喜欢这种情绪?单从赌局上来看他们之间也该是互相威胁的一种关系吧? 眼见秦丘换好拖鞋开始往屋里走了,沈路这才从百感交集之中回过神来:「这个房子的另一个房间是你租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相当明显了,只是沈路不愿相信调查局在排除异常人员的时候居然没把秦丘这个极端主义者给剔除出去,震惊之余便仍想在最后做做垂死挣扎。 秦丘便以淡然的语气道出跟踪狂般的发言:「是的,知道你要搬走的时候我就决定跟你一起搬来m市了。」 沈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问题在于他想破头都搞不明白,秦丘这厮到底是怎么绕过调查局的监管跟他成为室友的?! 「我知道你可能想防备我,也知道你可能还想远离我,」见沈路只是瞪着自己不说话,秦丘便放轻了声音循循善诱,「但是sean,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这么防备,你想想看,你现在是调查局的探员,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首当其冲要被问责的就是我这个室友,所以我想好好保护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 「是,话是这么说,」对方说的话让沈路无从反驳,接着他语气一转,声色俱厉道,「但我没告诉过你我加入了调查局,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是调查局探员的?」 「你总是在这些事上这么敏锐,」秦丘无可奈何地悠悠嘆息道,「我当然是有一条自己的消息渠道,但就算了解清楚这些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路不爽地在心里哼唧起来,秦丘了解到这些信息用的一定是非法手段,他搞清楚之后当然是要往对方的罪行上面再添一笔啊! 还不等他再次质问,却见秦丘忽然暧昧地勾了勾唇:「但如果是你亲口说愿意了解我的话,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沈路的脸皮已经进化到能一点儿不红地接受秦丘的撩拨了,闻言他眼珠子转了转,「行,我想了解你,那你把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告诉我呗。」 「不够诚恳,你不是真心实意想了解我。」 第74页 早料到会如此的沈路便翻了个白眼:「够不够诚恳还不是你说了算啊?」 其实由秦丘来跟自己一起住确实是当一不二的最好选择,一方面来讲这就可以把秦丘牢牢圈住不让他去祸害新的室友,另一方面来讲也可以让他们之间的赌约顺利进行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的沈路便懒得再在对方是怎么搬过来的事上多费口舌,反正现在家里空间变小了,两人面对面相处的机会也就变多了,等时间一长他自然而然就会了解到更多关于秦丘的事了:「说起来,现在离我们定下赌约那天过了差不多四个月了,第一个案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秦丘蔚蓝的眸子里蓦地划过一抹愉悦的光:「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我上床?」 沈路不禁在心里爆了个粗口,接着盯着秦丘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秦大爷,事情没到最后谁输谁赢可还说不准呢。」 「我并不是自大,你赢得赌局的条件是劝服那些罪犯去自首,这种情况下对人性抱有太高的期待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你把人类想得太黑暗了好不好,犯罪三要素你知道吧,犯罪意愿、合适的目标、还有罪责程度,」沈路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觉得第一个因素才是最重要的,觉得罪犯都是生性有很强的犯罪意愿,所以我没办法说服他们转变思想,但其实第三个要素才是决定他们要不要去犯罪的重中之重,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在既得利益高于罪责程度的情况下,才会去选择做违法犯罪的事。」 「也有的人是在紧急情况下没能考虑罪责的问题才犯了罪,」说到这里,沈路语气一顿,选了个和自己有关的案例试图感化秦丘,「就比如说你当时来救我,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才不得不做了错事,但是如果当时我没有生命危险,你就不需要对barbra rk动手了,你说对不对?」 不,错了,错得离谱。 秦丘本就是想要取走barbra rk的性命的,在见证了barbra为爱一厢情愿做了那么多错事后,她对他来说就是深陷泥潭的骯脏之人了,除了一死就根本没了别的下场。 至于犯罪后的罪责?秦丘从来都不屑去考虑这种东西,他不在乎被捕后自己会是什么结局,他将每起案件策划得天衣无缝只是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太多无法得到惩罚的罪人,为了能多处决些骯脏之人,他还不想这么快被司法机关发现踪迹,仅此而已。 但秦丘不得不承认,虽说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得知沈路被barbra抓走之后他心中仍是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丝愤怒。 他开始担忧沈路万一真死了该怎么办,他埋怨骯脏的barbra想要伤害对他来说无比完美的沈路,所以那之后他才突然决定改变计划,枪杀barbra的时候也有为了沈路泄愤的一层因素含在其中,否则barbra rk的性命本来是不该去由他亲手取走的。 因此,如果要说他杀掉barbra rk是在考虑到沈路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不得已才为之,这听起来也不算是完全就出了错。 于是他没有出言打击沈路的满腔热情,而是弯了弯眉眼附和道:「你说得对。」 「既然你也觉得我说得对,那要不然就别挣扎了,直接去自首怎么样,如果你是以救我为目的伤害了别人的话其实最后刑罚不会有你想像中那么重……」 他这小室友是把准备用在别的罪犯身上的那一套用到他这里来了? 秦丘不禁觉得好笑:「等你赌局赢了我再说吧。」 再次成为室友的两人经过一番简单商讨,决定由沈路占领先机,将第一场赌局定为沈路入职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 三场赌局由两个人轮流选择案件,沈路抢占先机的话似乎就有占了便宜的嫌疑,假如赌约的对象是其他人,沈路还会为此觉得不好意思,之后一定会想着为对方做些什么以端公平,但由于他的赌约对象是狡诈无比的秦丘,沈路便立即歇了维持公平的心思—— 为了自己在这个赌局里能以更大的优势获得胜利,任何能让秦丘得到助力的可能性都必须被坚决扼杀! 想到这里,沈路有些心塞地揉了揉自己下巴。 他怎么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就变得这么阴险了啊?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入职当天,沈路挂着调查局邮寄给他的身份牌,按照入职通知书上写的流程先去人力资源部领了工作要用的东西,接着他抱着一纸箱工作物品,在人力部员工絮絮叨叨的带领下前往了犯罪响应部的办公区域。 犯罪响应部的办公区占了整个调查局大楼三层楼的地盘,其中又有一层专属负责处理极为严重的犯罪案件的两个重案组。 两个重案组负责处理的案件类型不太一样,再加上两个组的头头们关系似乎不太对付,两组的探员平日里便在处理犯罪案件的效率问题上拼得火热,他们的办公区域也因此根据南北划分为了两部分,这两组的探员心照不宣,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跨过楼层内由花盆摆放而成的南北分界线,因此,他们这层楼的花盆区也被调查局里的人戏称为分隔了南大陆和北大陆的克勒里海湾。 当沈路进入重案组的楼层时,里面的办公桌几乎是坐满了人,每个探员们都沉浸在各自的工作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楼层入口出现了一个神色懵懂的新手探员。 第75页 沈路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按人力资源部那个探员所说的小心翼翼地从花盆区域蹭了过去,好不容易抵达部门为自己预留的办公桌前,预想之中同组探员们欢迎新人的场面却并没有到来,只有坐在他隔壁桌的一名黑髮女探员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站起身向他伸出手:「你就是今天要入职的sean 射n对吧,我是负责处理女性相关案件的kelly,他们把带你去见头儿的工作交给了我,你要不先收拾收拾工作要用的东西,好了之后我们就一起过去见头儿吧?」 在女探员声音的惊扰下,另几名探员意识到什么似的勐然抬头,对看上去就像纯洁的小羊羔一般的新人探员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由于之前lennon campbell给沈路过一份他要加入的重案组里全部探员的资料,沈路对资料里的信息熟记于心,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将今后要共事的几个同伴认了出来。 现在正在向他打招唿的这个打扮得很漂亮的长髮女人名为kelly wang,跟他一样是s国人,今年28岁,拥有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硕士双学位,硕士毕业后她便通过考核加入了调查局,极为擅长针对女性心理及社会行为的分析,在他们组里负责主导女性罪犯相关的案件,除此外她也负责在其余案件中与涉案女性进行交涉或沟通。 坐在沈路对面的办公桌前重新埋下头翻阅文件的是个红髮男探员,男人名为arvin gardener,今年31岁,拥有c国排名第一学府的心理学硕士学位,此人在校时的成绩相当顶尖,擅长分析病态心理,在他们组里负责主导精神病类罪犯的案件,而他虽然有着极为优质的简歷,他本人却是一副鬍子拉碴的颓废大叔似的模样,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话可能只会觉得这人是什么不靠谱的无业游民。 而坐在红髮探员旁边,另一个沖沈路友好挥手的黑髮男人名为newman churchill,今年30岁,此人是在警察学校以优异成绩毕业的人民警察,前两年才转职到了调查局处理重大案件,他所熟悉的侧写知识都是在调查局入职前的培训里学来的,在侧写方面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但令人仰望的是他在体能训练方面各项全优,各种武器也使用得得心应手,在协助断案的同时也能作为重案组探员们的一个强大保护力。 总的说来,他们组里这几名探员都是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称得上天才级别的人物,每个人都实力极佳,跟他们一起共事绝对能让自己各方面能力都更上一层楼。 沈路便伸出右手跟kelly友好地握了握,接着朝对面的两人挥了挥手打起招唿,诚挚地笑着说:「你好,你们可以叫我sean,我想见你们已经很久了,前两个月收到通知的时候我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入职了来着。」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埋头翻阅文件的红髮男人忽然头也不抬地将左拳直直伸到沈路面前。 沈路:「?」 他稍作迟疑,随即自己也捏起右拳,轻轻跟男人的拳头来了个对碰。 在两□□头接触的一瞬间,沈路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肌肉忽然变得紧绷了起来。 「噗!sean你真可爱,arvin他不是这个意思啦,」alice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arvin是想给你送个见面礼,并不是想要跟你碰拳,你把手在他面前摊开试试看?」 想要送见面礼的话直说不就好了吗,一言不发地伸出个拳头来谁又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沈路耳根顿时尴尬地红了起来,他赶紧翻转手臂,在男□□头下摊开巴掌,接着红髮男人就松开了拳头,一块淡蓝色的透明石头便一下子滚落进了沈路掌心。 沈路迷惑地掂量了下手里的石头,不得不说这份礼物看着虽小,分量倒是不算很轻。 见新来的同事一头雾水,alice便赶紧再次解释道:「arvin家里是开矿场的,他从小养成了收藏好看的矿石的习惯,送你这个是在向你表达善意啦。」 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同事居然是个家里有矿的土豪,沈路没来由地觉得心底一酸。 还没吃多久柠檬,沈路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自己的同事身上,arvin gardener此时已经将左手收了回去,神色紧绷,然而即便到了现在对方也没有要开口说一句话的意思。 沈路不禁疑惑调查局的探员为什么会是这么自闭的一种性格,礼貌起见又不好多问什么,便捧起蓝色石头对红髮男人粲然一笑:「谢谢你的礼物,石头很漂亮,我很喜欢。」 听到沈路带着笑意的肯定,红髮男人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沈路握着石头沉思片刻,只得先将其暂时放入公文包里,接着还不等他开始整理办公桌,一个看上去严肃精明的精瘦老者便从位于角落的办公室里踏了出来,老者直直来到他们几个探员的办公桌前,皱着眉发令道:「有新案子需要处理了,你们几个赶紧准备一下,然后我们就出发去案发地点,newman和arvin你们先跟我过来熟悉一下案件情况,kelly你去跟技术部的人进行交涉,让他们随时准备支援我们之后需要的技术支持。」 老者头上一根头髮丝都没有,这么显眼的容貌一下子就和沈路记忆里的资料对上了号。 现在穿着黑夹克站在他们面前的光头老者就是他们重案组的组长stair field,今年53岁,是调查局内高级主管级别的探员,他曾在一些大学的犯罪学专业中担任过客座教授,还曾在调查局的情报部门担任过几年特工,处理刑事案件的经验相当丰富,又尤其擅长处理连环杀人案,在业内人士的评价中是个工作效率极高的冰冷无情的狠辣角色。 第76页 「好的,我这就去技术部那边通知他们,」kelly飞快地点头应道,雷厉风行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后就要转头出发,在看到满脸懵逼不知该干嘛的沈路后又停下脚步,忍不住对着他们头儿小声提醒,「头儿,你忘记给今天刚入职的sean分配工作了!」 「是sean 射n?」field探员便眯起眼,以锐利的目光向沈路看去,「既然你这么早来报导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来我办公室找我?」 「呃,我是八点的时候来局里入职报导的,到了之后先按他们告诉我的流程领了工作要用的东西,刚刚才搬着东西到了咱们办公室,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找您报导,」沈路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解释起来,「我本来是想快些把东西收拾好了就马上去您办公室找您的!」 他们这光头组长便冷笑一声评价道:「乳臭未干,油嘴滑舌。」 沈路:「……」 委屈。 他解释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不让组长误会他是个不愿意好好工作的废物嘛! 「算了,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跟着newman和arvin一起来了解案情吧,正好也让我们看看你的专业知识掌握得怎么样,」field探员嘴上说着暂时接受了沈路的话,眉毛却高高挑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像是无奈妥协,又像是对沈路这个新手极为嫌弃,「多余的东西不用带,有用的文件待会儿会由newman列印出来分发给你,所以你带上脑子跟我直接去会议室就行。」 「好的,没问题!」沈路赶紧将公文包塞到办公桌下放好,紧接着又看着桌上的那一箱物品犯了难,「那这些东西我就先直接放在办公桌上了?」 「不然呢?要不然我们几个就等着你慢吞吞把东西收拾完,然后眼睁睁看着案子的嫌疑人因为我们速度太慢熘之大吉就好了?」field探员顿时拔高了声音,咄咄逼人道,「你放心,咱们局里还没人看得上这箱玩意儿,你就算等几天再收拾里面的东西也一样都不会少。」 沈路便悻悻从自己那箱工作物品上移开了目光,心里不禁怀疑起他们这个组长是不是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就讨厌上自己了? 等field探员甩袖朝他们组专用的会议室走去,newman churchill才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沈路肩膀,语气端的那叫个惺惺相惜:「咱们头儿不是讨厌你,他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他又对新人抱有很高的期待,所以才会对你稍微严厉了点……你可千万别怕他,厚着脸皮跟他讨论案子就行了,而且我们每个人刚入职的时候都被他喷过,直到现在,处理案子的时候要是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还是会被他骂得要死不活的呢。」 「谢谢你,」沈路闻言垂下头沉吟片刻,「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开组长的霉头?」 「这可不好说,头儿的个性说实话还挺阴晴不定的,」这个问题让newman忍不住轻嘶了声,「我觉得你只需要好好工作就行了,把本职工作做到尽善尽美的话头儿肯定会对你有所改观的。」 「但愿吧。」沈路对此没抱太大希望,低应一声后便随着newman和arvin两人一同进入了会议室。 第35章 三十五 他们组接到兇杀案发生在m市的富人区,死者为owen parker,男,28岁,自由工作者,死者本人履歷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调查局在掌握公民信息的方面有着极高权限,稍一查询就发现owen parker的父母坐拥着一家市值过亿的公司,因此这个没工作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无业游民,其实是个靠爹妈养活的啃老族富二代。 「他能住进kingsbridge那片区域就说明他不可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喽了,要么是他地位较高自身也有能力,要么是他原生家庭非常富有,再要么就是他长得好看还擅于利用人心所以傍上了富婆之类的,不过既然他是一个啃老族,我觉得我们不如先给他做一个典型的富二代画像吧。」 newman飞快看完死者的个人信息,将这份文件放到一边,又拿起手边关于死者亲人的资料仔细查看,他一心二用,进行分析时的思路却一点也没他看文件的行为影响到:「所以说owen parker满足于他父母有钱的现实,没有试着去找工作,甚至没有在他父母公司的名下挂个闲职,然后你们看他名下的财产,有一栋别墅和两辆超跑,所以他很可能是个有着骄奢淫逸风气的人,这类人通常爱炫耀爱攀比,有自卑情结但通常会用更能凸显自身财力的方式把他们心里的自卑掩盖掉,很多人还喜欢流连于酒吧、夜店、球场、马场等等能放纵自己或者能间接凸显他们社会地位的地方,因此他们是最容易露财的一类人,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很容易被眼红他们钱财的人注意到,从而遭到嫉恨性质的杀害。」 财杀、仇杀和情杀属于最基本的三种刑事案件,对有钱人的嫉妒、对厌恶的人的敌视、爱情受挫时产生的怨怼是人类最基础也最低级的三种负面情绪,它们源自于人类想要自我满足的本能,当人们无法满足自身欲/望时,这几种负面情绪便会被激发出来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进行分析的同时,newman手里的文件渐渐翻到了位于最末的几张死者图片,从图片看来死者是被枪击中额头后才身亡的,他双目紧睁,死不瞑目,身上的衣物被兇手给剥得一件不剩,接着兇手却没将他赤/裸的尸体扔在地上直接离开,而是撒下大把钞票盖住死者的身体,任由那些从数量看来价值不菲的纸币沾染上死者身上猩红的血迹。 第77页 看到这里,newman表情复杂地扭曲了一瞬:「好吧,是我之前的分析不太正确,这不是财杀,反而更像是仇恨杀人。」 因财杀人的罪犯会嫉妒他们盯住的目标所拥有的钱财,这份嫉妒很可能在人类复杂的情感系统的驱使下演变成对目标的憎恨,但不管这份负面感情如何变化,终究还是逃不过「为了钱财」的本质,所以这类罪犯杀人后通常会从死者家里抢走现金和其他值钱物品,而不会像这个案件的兇手那样对大把的钞票不屑一顾。 而剥去死者的衣服、向尸体撒下钞票等行为都是对死者身体的一种亵渎,这些举动通常带有侮辱的意味,从中可以看出兇手是在对死者发泄心中的愤恨。 有意思的是,兇手对死者尸体做出的这两种举动通常出现在截然不同的几种案件中—— 在已知案例里,剥去死者的衣服可能是兇手为了对死者进行性侵,也可能是为了从死者身体上取得某种人体器官,还有的是为了故意贬低死者的身份于是想让对方死得不体面一些;根据符号互动理论分析,从兇手撒下钞票的举动中则可以看出兇手对死者动手很可能仍是与死者的钱财有关,否则这么多能用以侮辱死者的方法中兇手便不会刻意选择扔钱这一种了。 各种分析在沈路脑海里飞快地掠了过去,然而还不等他找机会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些推理就已经被外向健谈的newman全都说了一遍了。 于是他不禁在心里感嘆道,跟特别聪明的同事一起工作,果然会很容易让自己变得没什么用武之地啊。 在他进行感嘆的同时,之前一句话都没说的arvin居然也从自闭之中脱离了出来,开始分析他擅长的部分说:「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手法对死者进行侮辱,这说明兇手情绪和逻辑在当时可能出于紊乱的状态,这种情况下兇手很可能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导致他逻辑失常,就算没严重到疾病的程度,他和死者之间也很可能有较深的联繫,导致他在杀人的时候控制不住愤恨情绪从而陷入了紊乱状态。」 听完两人的推理,field探员便板着脸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抛到沈路身上:「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沈路便看着文件最后的几张图片陷入了词穷,他深感底气不足,正准备回答他们组长说自己的想法都已经被另外两个人说完了,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语气羡慕道:「那个,第三张照片的角度拍到了死者房间角落的办公桌,桌子上的那台电脑好像是eyes of gamer。」 「……」会议室里这几个对电脑没有多大研究的现充们之前并没注意到照片里的电脑有什么特殊之处,如今闻言仍是懵了一瞬,有些疑惑地开口问,「eyes of gamer?」 「eyes of gamer,简称eg,是ak公司推出的性能最顶尖的游戏机,这款游戏机不管是屏幕的显示效果还是配套显卡的运行性能一直以来都是整个大陆最顶尖的,很多游戏狂热者都会选择购买eg来玩游戏,然后你们看照片角落还露出来了一张椅子的阴影,从形状来看那张椅子应该是电竞椅没错了,所以死者应该是一个极度沉迷于游戏的人才对,」沈路便捏着下巴分析起来,「这种人其实通常会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呆在家打游戏,他们很少出门,社交网络一般会遍布在网络上而不是在现实中,所以我觉得他名下的两辆跑车可能只是出于收集癖才买下来的,其实他也许并没有经常开跑车出过门,可能也会很少去夜店啊马场啊那种比较丰富人的现实生活的地方吧。」 「现在的人都喜欢把人际关系和感情放在不存在的虚拟世界里?就没可能他只是买来顶尖的设备偶尔玩玩,重心其实还是主要放在现实生活里的?」 「呃,」沈路便细心斟酌了下,「这种情况的话死者买来eg就可能是单纯为了收集价值昂贵的东西,而不是为了用它来打游戏了,但据我所知,很多人如果是出于炫富的心态购买电脑,会选择的一般是另一个公司出品的ol系列游戏机,这个系列的游戏机配置也算得上顶尖了,而且外观设计得比eg系列要高奢很多,价钱也比eg要更贵些,它比起外观不好看的eg来说更适于用于收藏和炫耀……所以更偏向选择eg的一般都会是专业的游戏玩家,因为eg虽然难看了点儿,价格却没那么贵,整体配置也还是比ol要好一些的。」 「行吧,」从小到大都不打游戏的几个探员对此表示理解无能,field探员又是这几个古董里最老的那一个,于是他眉头古怪地皱了起来,「这是我们没考虑到的因素,你能把它提出来很不错。」 沈路便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抿了抿唇,被组长承认了他的工作能力他觉得特别高兴。 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如果这个案子仅仅是一起入室杀人案,那它其实还远够不到重案的程度,按照调查局的案件处理流程,这种程度的案子由犯罪响应部里的那三个特案组来处理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疑惑之下沈路便向field探员提出了这个问题,接着他就见他们的光头组长拿出另一叠文件开始往他们手上发:「所以说这个案子本来是由特案组的人接手的,但昨天他们查案的时候还发现了些别的线索,案子就在不得己的情况下被转到了我们手上。」 沈路几人便开始快速阅读起新的资料,在看到资料上另外两起案件的死者图片时,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第78页 另两名受害者有一位为男性有一位为女性,男的那个住在隔壁的y城,死亡时间为一个月前,死因也是被人一枪击中了额头,尸体被人扒光后还被撒了一堆现金盖在上面。这名死者高中还没读完便辍学回了家,家庭条件相对优渥,至案件发生为止还没能找到任何工作,而那个时候他才刚过完24岁生日不久。 女性死者的家也在y城,死亡时间为两周前,她的死因以及尸体被对待的方式仍是与上一名死者相同,不同的是这个长相不错的女人并非没有工作,生前本来是在一家小公司里担任人事部主管。不过她原本的家庭情况也是属于中等偏上的阶级的,这起兇杀案让她前景美好的生活忽然被画上了句号,时间一下子就被永远定格在了26岁这一年。 如此一来,从兇手的作案手法和选择的作案对象能轻易看出,这些案子并非独立的案件,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起连环杀人案。 第36章 三十六 从最近一起案子留下的照片来看,owen parker家里没有被破门而入的痕迹,他的尸体周围也没留下和别人争执过的迹象。 根据以上线索,兇手可能有着容易令人失去警惕的身份,因而死者才会轻易在对方敲门之后打开了门,接着兇手很可能直接掏了枪,以此威胁死者乖乖听话,待死者移动到卧房后便开枪杀死了对方。 这样一来兇手身份的范围可以说是相当广泛,newman苦恼地向众人诉说起自己的推测:「假如兇手是死者相对熟悉的人,那么对方可能会是死者朋友,也可能会是社区里偶尔能见到并会时不时打一声招唿的邻居;如果兇手跟死者关系不熟,那就可能是在死者家帮忙的钟点工、水管工等工人,甚至还可能像sean说的一样是网络上认识的陌生人。」 但目前为止的推理中,他们至少是能确定兇手一定就住在m市和y城这两个城市之中的,想要进一步推断兇手身份的话,就需要从其作案的目的上进一步展开分析。 而若想了解兇手的目的,如今首当其冲要做的便是找出几位被害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的联繫。 会议室的几人讨论片刻,随即给前往技术部的kelly打了个电话想要查询三名死者身上有没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关系,为了双方便于沟通,kelly便将电话直接转交给了坐在技术部办公室里的金髮男人:「这几个人的社会关系网络并没什么直接关联哦,唯一的联繫是他们三个的父母都是旅游行业的老闆,虽然各自经营的公司从价值上来说差别还蛮大的,但同行业的几个老闆之间多多少少也可能有着什么交集吧?」 沈路听出电话那边的人是lennon campbell,但现下的情况可不允许他跟对方进行叙旧,于是他转了转眸子,语速飞快地问道:「那他们三家公司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联繫,比如有没有什么争抢过的或是合作过的项目?」 「稍等片刻哈,让我来查一下,」lennon campbell好脾气地应着,只听电话里传来男人飞速敲打键盘的声音,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对方便得出答案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合作项目,至少我是没查出来三家公司之间表面上有任何关系。」 真是奇了怪了,三方之间完全没有联繫的话,那兇手又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三个进行动手?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家境不错的年轻人,其中只有他们三个被不幸选中总该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调查局里能获取的档案信息这时便差不多到了瓶颈,为了能获取更多线索,field探员便带着几人开着局里的公务用车,火速前往了另两个案子的案发地点,y城。 到达位于隔壁的y城后,几名探员先是跟y城警方进行了一番案件交接,随即他们在field探员的安排下分为两队,由field和arvin组队去寻女性死者的朋友亲属,newman和沈路则作为另一组去男性死者那边向对方亲密的人寻求线索。 男性死者名为harry miller,他在高中时因为校园霸凌从学校辍学,而他的父母由于开着公司挣了点小钱,便也任由自家儿子不去上去天天呆在家里。这样一对溺爱孩子的父母对他们儿子的评价自然是带着有色眼镜的:「我们家harry从小就可听话了,像是我们叫他去看书的话,他从来都会乖乖坐在书桌前面读书读上一两个小时,但他就是太乖巧了,所以在外面的时候性格才会显得有点儿孤僻,不合群,跟学校里好多孩子都玩不到一起去。」 harry miller的母亲声泪俱下地说:「他这些年虽然没去上学,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从来都不出门跟莫名其妙的人鬼混,也没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爱好,顶多就是在家剪辑视频玩玩游戏,去年的时候我们看他也这么大了,就送了他一套独居室让他搬出去自己住,哪知道才搬出去不久他就被杀人犯盯上了……」 newman耐心听女人倾诉完了才切入正题:「我们怀疑杀害harry miller的兇手嫉恨你的儿子非常有钱,不介意的话你能否回忆一下,你的儿子可能会在哪些人面前暴露过你们家的财产状况?」 这回又是由死者父亲摇了摇头,沉声道:「harry他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从小我们就一直教导他,切记钱不外露,他很听话,一直牢牢记得这一点,不可能会刻意去告诉别人我们家多有钱之类的事。」 「有时候别人对你们家资产的了解可能只是从不经意的地方察觉到的,比如harry miller他可能穿了件非常昂贵的衣服跟人出门聚会,或者开了一辆昂贵的车出门兜风,然后就被有心之人一下子记住了……」 第79页 「不可能,」这对父母仍是果断摇了摇头,「我儿子从没做过你说的这些。」 从死者父母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newman和沈路只能起身告辞,决定继续前往harry miller曾经的高中同学那打探消息。 y城警方给的资料中,这名年轻人高中时跟死者关系非常不对付,几乎可以说是当时班里带头欺负harry miller的人。如今面对调查局探员的盘问,他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惊讶的情绪,却也没对待死者表现出应有的敬意,而是相当不屑地冷哼了声:「以miller那样的性格,他会遇到这种麻烦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闻言沈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问我为什么?哼哼,要是你们以前也跟他当过同学就知道这个人有多讨厌了,」这名年轻人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易拉罐后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他在学校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不会处事的样子,同学们只是在走廊上玩笑打闹,他就会直接去老师那儿告状,但等同学们帮他做事的时候,他又从来都是低着头,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后来大家开始讨厌他了,他就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你,根本意识不到他自己有多惹人烦,只会喊父母来学校帮他兜着一堆烂摊子。」 顿了顿,这个年轻人便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反正当时就是谁看他都不顺眼,要我说,他就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目中无人了呗?要是他直到死之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这个样子,保不准还有多少人会讨厌他呢,万一有人觉得他烦了,想让他死也不是不可能,你们说对不对?」 亲人和曾经的同学口中展现出来的harry miller简直称得上是两个极端。 离开死者这名高中同学的家后,两名探员穿着正装立在街边,正要打车回y城警局跟另一组人一起总结收集到的信息,newman却忽然察觉街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个一直盯着他们看的可疑男人。 「喂,sean,你快看那边那个男的。」 原本埋着脑袋温习案件的沈路便闻言抬头,他脸上困惑不已的表情在看清了马路对面站着的白t恤男人后顿时就变成了一脸惊恐。 他明明还没给秦丘发个消息说第一个案件已经开始了,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就在他们办案的地方出现了啊! 注意到了新同事面色变化的newman便惊讶地睁大了眼:「难不成那个男的是你认识的人?」 沈路想要掩盖住满心的纠结,却不管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他自己都不清楚秦丘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便更是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对方出现在这里的事儿,支支吾吾数秒后只能有气无力地答道:「嗯,那个人是我的室友。」 见沈路已经注意到了马路另一头的自己,秦丘便勾了勾唇,向对面的人招了招手后缓步行了过去。 newman没想到自己新同事的室友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就这么走了过来,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摆出如临大敌的样子,而是堆起友善的微笑朝秦丘打了个招唿道:「你好,听说你是sean的室友,我是他的同事newman churchill,很高兴见到你。」 「嗯,你好,你可以称唿我francis。」 秦丘与人友好交谈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对那个人颇有好感,而他的长相确实也有足够令人误会的魅力。 newman作为一个在重案组工作了好几年的资深探员,自然不会轻易因为秦丘姣好的长相放松警惕,应了秦丘的招唿后他态度仍然和善,语气里却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丝疑惑:「请问你是恰好在附近办事吗,我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你?」 「不,我没什么事要办,」秦丘忽然转头看向沈路,眸色温柔,「我是因为得知了sean在这里才开车赶过来的。」 所以说其实是sean主动把人叫过来的? newman便也扭头看向今天入职的这位新同事,脸上顿时写满了惊奇和不认同。 莫名背了口锅的沈路喉头一哽,顿了片刻后忍不住大声反驳:「才不是,我根本就没告诉过你我去了哪儿好不好!」 秦丘闻言便从容地轻笑起来:「就算你没告诉我,我也有别的办法知道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这两个室友之间的画风看得newman有些风中凌乱,他总觉得这个叫francis的人可能就是被沈路一条消息叫过来的,毕竟他们开车来y城的路上沈路可没少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 但学过微表情的他又觉得沈路脸上的惊讶和委屈看起来不像假的,于是他沉吟片刻,望向秦丘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起来:「你怎么会知道sean和我的所在地?你到底是谁?」 秦丘眸里似有一丝危险的光划过:「你真想知道?」 数秒后,待newman神色变得防备起来,秦丘却又眉头一松,轻笑着伸手将沈路的下巴勾了过来,然后趁着沈路愣神的当口直接朝对方唇上吻了过去。 觉得自己措不及防被餵了狗粮的newman:「……」 莫名其妙被亲了一口的沈路:「……」 秦丘不等沈路从震惊中回过神将自己推开,便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眯起眼笑着宣称道:「我是sean的男朋友,所以他去了哪我当然也就要跟着去哪。」 第37章 三十七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沈路面色通红,他实在是想好好质问一下秦丘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又感到极为力不从心。 第80页 他默默抬手捂住了脸,在心底唾弃起自己明明是戒备着秦丘的,却还会因为对方一个别有用心的吻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 片刻后他终于在新同事诡异的目光中找回了理智,他的大脑飞速分析起秦丘亲他的各种用意,最终觉得秦丘一定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方法得知第一场赌约已经开始了,所以才来找自己想要旁观案子的进展,而亲了自己这件事应该是为了在别的探员面前掩人耳目做出的下策之举。 但就算是为了掩人耳目,招唿都不打一个就亲上来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他的初吻!是初吻啊! 沈路紧紧抿着唇,想要努力抛弃掉深埋心底的那份纯情,深思片刻后他决定暂时先不追究秦丘是怎么直接找过来的了,毕竟他除了让秦丘被调查局拉进黑名单以外什么都做不了,要是因此惹对方生气退出了赌局就得不偿失了。 但这个人既然把他初吻夺走了,那他也不打算让对方这么轻易就矇混过关! 「亲爱的!你愿意过来找我我可tm开心了呢!问题是我可没告诉你我在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于是他咬了咬牙,面上堆出一个虚伪的微笑,「你该不会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定位器吧?亲爱的,这可是犯法行为,我们身为社会的好公民可不能知法犯法啊!」 「我怎么会犯法呢,」秦丘愉悦地弯起眉眼,伸出手在沈路鼻头亲昵地捏了一下,「我当然是跟你心有灵犀啊宝贝儿,所以在这个城市随便开车绕了一圈都能找到你。」 搞事不成反被调戏的沈路:「……」 高!实在是高!这是何其出色的演技和应变能力!这个人不去娱乐圈演戏简直可惜了! 沈路嘴角不住地抽搐起来,正准备说点什么奚落一下男人过于肉麻的话,这时只听在旁边当了许久背景板的新同事弱弱开口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咱们三个人一起先回市警局吧,反正你男朋友有车,我们正好能省下一笔打车的钱。」 顿了顿,newman又讪笑着说:「而且我们工作还没结束呢,你们能不能先别打情骂俏了,待会儿就让francis在旁边哪个咖啡店坐着等等,下班之后你们再黏煳不好吗?」 沈路用虚假的微笑接下打情骂俏这口大锅,回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秦丘:「亲爱的,送我们去一下市警局,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秦丘微微屈身行了个礼,「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两人身边,newman的表情就如噎了屎一般精彩纷呈。 秦丘将两人送到警局门口后便驱车离开,沈路他们回到警局为他们重案组腾出来的办公室的时候,field探员和arvin则已在房间里恭候多时了,沈路便将自己迅速调回到工作状态,认真和同组的同事们做起了调查总结。 newman和沈路先将从男性死者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遍,接着又认真记录起另两人收集的各种信息。 据field探员和arvin的打探,女性死者的父母虽然也在孩子的工作生活上提供了很多帮助,却不是极端溺爱孩子的性子,在面对field和arvin的提问时他们便直言道:「anna她其实是刚从国外毕业回来不久,当初就是因为成绩不太好才被我们送去外面一个很普通的学校镀金,但她在外面读书时还是一点也不上进,留级了两年才勉强毕了业,回来之后我们看不下去她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就拜託了一个朋友把她收进公司做个比较忙的职位磨砺磨砺,工作之后我们就不怎么管她了,她遇到工作上的麻烦我们也没出面帮过她,慢慢地她也就学乖了,对待工作的态度变得认真了很多,后来还凭自身能力还提拔成了个小主管……虽然她距离我们期望的样子还很遥远,但我们觉得她的情况再怎么也算不上你们提到的自甘堕落的范畴吧。」 「那你们觉得你们女儿可能会有向外人炫富的举动吗?或者你们曾经有没有跟不熟悉的人炫耀过自己家里很有钱,还有个漂亮的女儿之类的?」 这对夫妇闻言便苦恼地皱起眉头:「anna的交际圈我们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朋友讲过家里的事,但我们知道的是,她从不在衣服用品这些能被人看见的地方炫富,不过也没有刻意买过廉价的东西就对了,她周围的同事和朋友有心观察的话,估计就能知道我们家里还是比较有钱的。」 「我们从不跟陌生人炫耀家里的情况,也没在社交软体上发过照片之类的,财不外露的道理我们是懂的,」顿了顿,这对夫妇又恍然大悟般张了张嘴,有些颓然地自嘲一笑,「不过我们倒是跟外面的人提过anna,无非就是为了工作,在外面交际的时候跟人数落过anna不让我们省心,那些人跟我们的公司有牵扯,肯定是了解我们家的经济情况的,如果anna是因为我们的原因才被兇手注意到了的话可该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女性死者的母亲顾不上脸上精緻的妆容,捂住脸小声地抽泣起了来。 回到现在,这对夫妇的话不禁让沈路上起心来,他开始怀疑兇手与三名死者在社交关系网络方面并没有直接联繫,很可能是通过了死者父母才和死者有了关联。 沈路想到的问题其余几人自然也是考虑到了,于是几位探员合计合计,觉得兇手很可能是通过死者和死者父母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某些东西从而对死者产生了恨意,而那些东西必然是三名死者身上都会有的共通点,这份共通点令兇手感到厌恶不已,因此才会在杀了人之后还对死者的身体加以侮辱。 第81页 一通分析之后,兇手的初步画像就被他们几个侧写了出来:「这个兇手极度仇富,社会地位不高,认识他的大多数人都可能会觉得他性格偏激,但他又能轻易和这几个旅游公司的高层扯上关系,说明他可能会有一个担任着旅游行业高管的朋友,他的朋友在生活中也许向他泄露了过多同行的八卦,从而使他心里产生了不平衡;除此以外也可能他自己就曾是个业内高管,但因为一些原因失了业,生活产生了太大落差,从而对那些不需要付出太大努力就能生活得非常优越的人产生了嫉恨。」 得出画像后几人便联繫了留在m市的kelly,向她讲解了目前的情况,接着拜託她和技术部的人一起查一下m市和y城之中有哪些人符合他们这份侧写。 做完这一切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案件暂时还没新的进展,忙了一天的几位探员便决定在y城继续停留,field探员通过电话在一家酒店订了几个单人间,房间预订成功后newman才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句:「sean你的男朋友不是也在么,你们俩一起住单人间的话会不会太挤了?」 「男朋友」三个字只让field探员忡怔了一瞬,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嗯?你的男朋友怎么会也在这里?你工作的时候还习惯带上家属的?」 沈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简直有苦难言,但field探员对此也没多问,而是再次给酒店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他们的单人房里都是queen size的大床之后才似笑非笑地将电话挂断:「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就不批评你了,下次就不要让你的男朋友跟来我们工作的地方了,而且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才做出的规定。」 沈路如获大赦,赶紧点头称是,等各位探员各自散去外出觅食了,才苦着张脸在一条街外的咖啡店找到了秦丘,接着将人拎回了field探员替他们订好的酒店。 将秦丘带到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沈路刻意忽视了对方的暧昧目光,接着语气强硬地指使道:「我这儿没有你能住的空间,你去楼下自己订一个房间单独住吧。」 「我今出发得比较匆忙,没有带身份证就直接开车过来了,」秦丘眉眼微微下垂,神情看上去着实委屈,「sean你捨得把我赶出去让我露宿街头吗?」 今天来y城办案的事对于沈路来说其实也挺突然的,要不是他养成了随身带身份证的习惯,不然这夜的住宿该怎么解决也会是个大问题。 他正下意识这样替秦丘换位思考着,却忽然听对方语出惊人道:「而且你之前还叫我亲爱的,这个时候怎么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意喊了?sean,你这样让我真的很难过。」 「你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我放松对你的警惕了吗,」将男人的话消化片刻,沈路忍不住沖对方冷笑了声,「之前我为什么那么叫你你心知肚明,既然你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现在我们俩独处的时候也就没必要继续装了吧?」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秦丘意味不明地轻声重复了遍这句话,随即他勾了勾唇望进沈路眼里,「看来我是个坏人的印象已经在你心里洗不掉了,我当时那么做难道就不能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都说了你不用再装了,」男人深邃的眸光令沈路心神一盪,他在心底暗骂了句,接着强装镇定皱起眉说,「你当时不就是为了利用我,好找到合理出现在y城的理由么,既然如此……」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被男人眯着眼打断道:「如果不是对你有好感的话,我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件你们掌握不了证据的小事赔上我的一个吻?」 闻言沈路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搞什么,秦丘这傢伙居然也是如此纯情的类型的吗?!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呢,」秦丘看上去几乎是在无奈嘆息,「你对我的亲吻并不是无动于衷的,不对吗?」 沈路便微笑着咬紧后槽牙否认:「怎么,现在的人做白日梦都不需要先睡一觉了?」 被自家小室友反驳了的秦丘却没生气,他勾起唇角,微仰下巴朝沈路的唇间凑了过去,见沈路面颊顿时烧了起来才堪堪停下动作,在距离沈路嘴唇一尺之遥的位置低声戏嚯:「我还以为我的长相已经对你失去吸引力了呢。」 靠! 沈路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脖子伸手将不怀好心的男人一下子给推开。 「你是很喜欢我这副皮囊的,所以你根本没办法抗拒我的接近,」秦丘撑着下巴注视着对面不知所措的青年,幽蓝的眸子里微不可察地滑过一丝满足的亮光,「承认这一点并不可耻,因为这就是男人啊,sean。」 第38章 三十八 沈路:「……」 他竟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反驳秦丘说的话! 事实就如男人说的般,如果只是个长相普通的人缠着沈路,那他一定能轻易做到面色不改,在对方接近他之前就能狠心将对方推开。 可把这一点放在秦丘身上的话就完全不适用,因为男人的样貌简直称得上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对方就只是眨眨眼、勾勾唇都让沈路觉得颇为赏心悦目,更别说这个男人还在他面前用暧昧的表情故意撩他了。 不过,虽说秦丘说的话的确属实,但他这直言直语的态度还真是蛮容易招人烦的。 沈路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什么叫做「这就是男人」?这明明就是每个颜狗都会有的颜击反应好不好,干嘛将其都归罪在男人的身上啊! 第82页 不等沈路面上的羞愤完全消退,秦丘便紧接着歪头笑了笑:「既然我喜欢你这个人,而你又喜欢我的脸,那我们为什么不在一起试试,嗯?」 沈路:「……」 不是,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把他说得跟个看人只看脸的无情渣男似的?! 青年颇为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好不容易才把满脑子的杂乱思绪统统抛掉,接着抬眼望向正浓情蜜意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深棕色的眸子里蕴满了困惑不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都到这份儿上了秦丘怎么还能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总不会是当真喜欢上自己了吧:「你确定你喜欢我这个人?」 秦丘伸出右掌轻覆在胸前:「我确定。」 「我搞不懂你这么说有什么目的,但总之请你回答一下我这个问题,」沈路逼近男人一步,放缓声音道,「试问,有谁会喜欢上一个想要把自己送去监狱的人?」 「如果在这之前没有先例的话,那这个特殊的人就是我,」面对沈路的逼问,秦丘只是无奈地弯起了眉眼,「我不在乎你想不想把我送进监狱。」 说到这里,秦丘原本柔和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侵略性起来,他目光深沉而坚定,缓缓抬起右手捏住了沈路的下巴,力气大到让沈路略一后退就会感到一阵疼痛。 「我在乎的是你的灵魂。」 男人另一只手缓缓覆上沈路垂在身侧的右手,十指交缠。 「你的思想。」 秦丘精緻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了一抹狂热,沈路感觉自己要被那双蓝色的眸子给吸进去了,那蕴蓄其中的火焰似乎在倾诉,要么就让他们两个人一起坠入爱火,要么就让他一人被烧得粉身碎骨。 「就算你的目的其实是杀了我,只要你一直不会改变,那我就会一如既往地如此在乎你。」 「你在骗人,」沈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男人狂热的视线中挣脱出来,有些艰难道,「要是你真的不在乎,那你怎么不直接进监狱得了,哪儿还会在这儿跟我赌些有的没的?」 秦丘便怜爱地轻笑起来:「看来你对我进监狱这件事是真的非常执着。」 「废话!」 「那按你的说法,如果我愿意去自首的话,你就会考虑跟我在一起了吗?」 「那可还真说不准,」觉得男人是在故意说这种话逼迫自己,沈路轻咳一声抛下脸皮,「要是你去自首,得到惩罚的同时诚心悔改,那我也是可能喜欢上你的。」 秦丘右手的力气放松了些,拇指在沈路下巴上轻轻摩挲:「可sean,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就这么进了监狱,又该怎么跟你在一起呢?」 闻言沈路在心里暗戳戳想着,就是知道男人进监狱之后就没法缠着他了,所以他才大言不惭地这样回答了啊! 「对一个喜欢你的人做这种没办法做到的承诺,」说到这里,秦丘的语气顿了顿,片刻后温柔地在沈路耳边呢喃道,「你这样也太狡猾了。」 「不过没关系,我不讨厌你的小聪明,」不等沈路说些什么,男人便将沈路彻底放开,「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比方说,我总是忍不住想,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的对象是个警察?」 闻言沈路不禁瞳孔微缩。 他的这个爱好秦丘又是怎么了解到的? 沈路无暇去想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了这里,他只觉自己的心脏狠狠一震:「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就像你当时为什么要杀掉barbara一样,就算我要问你,你估计也……」 「因为她杀人了,」秦丘突然开口将沈路的话打断,神色淡淡,「她杀了两个人,但没能被司法机关抓住,被调查的时候还把罪行转移给了一个迷恋她的人来承担。」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量的沈路喉间不禁哽了哽,「你说什么?」 下一瞬他才反应过来,男人这是在间接承认自己杀了人啊! 沈路颇为痛苦地扶住了额头,为什么他就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没开录音呢?!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俗话说礼尚往来,那么现在该你了,你为什么不喜欢警察?」 所以现在是进入了互相问答环节? 沈路沉吟片刻:「不,其实我很喜欢他们,警察、军人、消防员,做这些工作的人,我是打心底尊敬他们。」 话音刚落沈路便不继续说了,秦丘也不催促,而是缓步行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处从中取了瓶矿泉水,当他转动手腕把瓶盖扭开,沈路的声音才在他背后缓缓响起:「他们很好,可是他们会死。」 人类的身体是那么脆弱,在照料不当的情况下,仅仅是一场感冒就可能会夺走人们的生命。 脆弱的人类为了在这个世界更好地生存下来,想方设法加速了医疗系统的发展,而他们做这一切的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延迟死亡。 可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的存在几乎是违背了人类的生存特性,哪里有危险他们就往哪儿跑,这也就导致他们的死亡率比起普通人来说要大得离谱。 那些人以生命为筹码将危险与普通人隔离开来,沈路对他们深感尊重,却也觉得他们不顾性命的生存方式太自私了。 如果他们不幸死去,深爱着他们的亲人又该有多么痛苦啊? 注意到了沈路眼底的动摇,秦丘垂下眸子嘆了口气:「sean,人总是会死的。」 第83页 「嗯,」沈路点了点头,眼神显得空洞无光,「我当然明白。」 说到这里,警察的话题也算是彻底结束了,沈路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自己从烦躁的思绪中摘了出来:「第二个问题,你说barbra杀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分别是谁?」 「她杀了arthur reid和will acton,」秦丘还真是毫不遮掩地将答案告知了自家小室友,「那我也要问第二个问题了,sean,你不愿意接受我,究竟是因为完全不喜欢我,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不正常?」 秦丘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是不按常人的节奏来,明明特别聪明却不像是要把智商用在正道上的样子,更何况沈路还亲耳听见对方枪杀了barbra,综上所述,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令沈路感到头疼无比。 但要说完全不喜欢? 沈路表示,他根本没办法在这张让自己心动的脸面前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 那秦丘是个正常人吗? 不论是从社会学还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用行动实践了极端主义的人,怎么说都不可能算得上正常人。 但对于常年跟各式各样的罪犯打交道的沈路来说,他见识过太多比秦丘还疯狂的患有精神病的罪犯,而秦丘作为一个能理性思考的聪明人,他的不正常跟那些疯子比起来还要略逊一筹,因此沈路并未因为对方显露出的不正常感到过于担心。 「你不用急,我不会逼你,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就告诉我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吧,」见沈路因这个问题陷入迟疑,秦丘便伸出手去,指尖温柔地从沈路发间滑落到他的脸庞,「sean,你觉得你是个正常人吗?」 沈路瞳孔勐然一震:「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人活在世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而为了追求生存的意义,人类从根本上产生了一种欲望——他们渴望与自然合二为一,渴望跟同类建立联繫,渴望在身体以及心灵上能与另一个人产生结合——根据社会心理学,满足这种欲望的最合理又最正常的方式是,在保持自我的同时还拥有去爱别人的能力。」 「但是sean,你没有这种能力,人类病态的一面让你觉得想要逃避,那些不顾及亲人的想法去牺牲性命的人,你觉得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可是你又没办法改变他们,所以只能让自己离这样的人越来越远,」秦丘的眸光爱怜无比,「不仅如此,你似乎连自己都逃避了,你申请调查局失败过很多次了吧,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在这方面不太正常,调查局才没办法让你轻松通过审核?」 「其实你不需要对这些人产生惧意,甘愿献出生命的人也好,在别的方面不正常的人也好,你根本不需要去逃避人身上的这份病态,因为这一切其实是很正常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病态的一面,只是严重程度会各有不同,而只要这种病态没有威胁到社会的稳定,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不正常。」 沈路疲惫地闭上眼道:「我很正常,而且我也没想过要逃避这一切。」 「如果你觉得自己正常,那你刚才对我的问题为什么会产生迟疑?」秦丘的话语宛如一把利刃,将沈路的心一点一点地剖解开来,「既然你已经迟疑了,又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 「够了,」沈路强压下自己躁动的心绪,「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正视你的不正常,然后放弃把你送去监狱?」 「不是的,」秦丘终于停下了心理上的进攻,眉眼温柔,「我只是想试着让你接纳我。」 第39章 三十九 在正不正常这件事上争执无果,身为室友的两个男人最终不欢而散。 或者说是沈路单方面的不欢而散。 面对沈路不怎么愉快的表情,秦丘表现得就像之前那一系列对话完全没发生过似的,还能笑着用恳求的目光跟沈路交涉:「很晚了,能不能让我在沙发上借住一宿,明天我会回一趟家拿上身份证件,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彼时的沈路还在生着闷气,便只是在床边坐下整理起公文包里的物品,冷哼了声没有说话。 「就让我今晚睡沙发好不好,嗯?」秦丘以理性的声线进行请求,不知为何,沈路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儿诱哄的意味,「你可以放心,我是绝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沈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才扭脸看向男人,他略带傲气地扬起下巴,双眉毛夸张地挑了起来:「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做些什么?!」 男人面上仍是挂着从容的笑意:「不,怎么会。」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不能把这个笑脸人全身上下扒拉一遍去确认对方的证件是不是真的没放在身上。 沈路磨了磨隐隐发痒的后槽牙,纠结许久之后还是默许了秦丘在此留宿,他不担心秦丘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危险的举动,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男朋友」今天是要跟他同住的,要是睡觉的时候真出了事,作为「男朋友」的秦丘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拨通酒店内线要了条新被子扔给秦丘,又躺在床上刷了会儿社交软体,早已累得不行的沈路这才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无视了屋里的另一个人沉沉睡了过去。 见自家小室友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秦丘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将空调被在沙发上铺好,没有褪去身上的衣物就直接窝到了沙发上。 第84页 大脑时常处于高频度运转状态的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许久,直到窗外的噪音几乎消失时才陷入沉眠,而不知是不是睡前跟沈路聊过社会学话题的原因,这夜他竟罕见地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在这个梦里,黑髮蓝眼的小男孩一副乖巧认真的模样,端坐在儿童床的床沿摆弄着航空模型,男孩小心翼翼地对他心爱的模型进行拼装,眼看还剩几个步骤,复杂而精细的航空模型就要被男孩组装成功了。 一个黑髮棕眸的美丽女人忽然推门进入了男孩的房间,女人张了张嘴似是对男孩说了什么,随即男孩便抛下模型,笑着扑进女人怀里,还用他可爱的脸蛋在女人颈间狠狠蹭了蹭。 整个梦境没有男孩和女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他们一举一动引发出的细碎声响,有的只是跟梦中场景无比契合的、温柔而宁静的钢琴曲。 接下来男孩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还未完成的航空模型上,女人便坐在男孩身边以慈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他,待男孩将模型彻底完成,女人则抱过男孩亲昵地一吻他的脸蛋,接着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作为奖励放进了男孩的手心。 就在这时,钢琴原本温和的曲调顿时变为了曲不成章的刺耳噪音。 方才还坐在男孩身旁的美丽女人身体一下子炸裂开来,她零碎的血肉落了一地,猩红的液体溅到了男孩的双臂、脸颊、胸口,然后慢慢渗入了男孩白皙的皮肤…… 男孩的房间在一瞬间内被染成了暗红,才刚拼装好的模型也尽数垮塌,每一张铁片都浸染了女人鲜红的血液。 他手足无措地攥紧糖果站在原地,这时一个棕发蓝眸的高大男人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把扯住他流泪的脑袋摇晃起来。 男人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上满是疯狂:「我知道你想让我死,但你什么都做不到,是不是觉得很生气啊,小杂种?」 「这个国家可是没有死刑的,就算你报警让人把我抓走,我还不是能在牢里活得好好的,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这声无比讽刺的叫嚣,现实中的秦丘缓缓睁开了双眼,刚睡醒的他眸光迷濛了一瞬,随即便立刻变为了冷漠而平静的淡然模样。 静躺了片刻后他才将盖在身上的空调被掀开,接着起身缓步行至沈路床边,注视了床上的白色大茧半晌,不禁失笑。 脑袋裹得这么紧,他就不怕大半夜唿吸不畅产生窒息感? 秦丘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才把紧紧蒙着沈路脑袋的被子扯了出来,在这样的动作下沈路仅是不适地皱了皱眉,却没有要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意思。 将被子在沈路腋下重新掖好,秦丘的右手却没收回身侧,而是逐渐上移,最终在沈路脖颈动脉处轻柔地停留了下来。 啊,多么美好的触感,就像女人把糖塞进他手心时传来的温度一般,既温暖又甜蜜,简直令人无比贪恋。 秦丘很多年前就意识到自己的人格极为不健全了,经歷了梦中那一切的他,跟沈路一样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类的生存能力。 他厌恶罪犯,厌恶污秽之人,希望这个世界能变成没有一丝污秽的光洁之境…… 这样的他根本无法对周围那些会时不时表现出骯脏性格的人类产生感情,于是转而把正常人会有的与他人结合的欲望,完全依附在了虐杀罪犯的渴望之中。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遇到沈路之后竟也窥见了丝能让自己如正常人般活下去的可能性。 所以sean,请你一直保持在最初的模样,永远永远不要改变。 在鹅黄色月光的温暖映照下,秦丘微微俯下身体,将一个倾注着以上心愿的吻印在了沈路紧皱着的额头上。 第二天清早被闹钟吵醒时,沈路率先闻到的是不知何处传来的食物清香,他迷迷煳煳地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在数尺外的小餐桌上瞧见了份蒙着保鲜膜的简约早餐。 洗漱完毕后沈路便坐到了餐桌前开始用餐,咸香的瘦肉粥仍有余温,沈路用筷子往嘴里塞小菜的同时,另一只手则拿起了早餐旁放着的一张字条:我拜託服务员送了一份比较补充体力的早餐,你去上班之前记得吃,不吃早饭的话对胃不好。 好的,破案了,这份早餐是秦丘让人给他送来的,而且还点了他喜欢的甜品作为餐后小食。 沈路实在不懂,明明他们昨晚刚聊了不愉快的话题,他也的的确确给秦丘甩了不少脸色,这个男人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对他表现出关心的态度? 饭后沈路将工作要用的文件清点了遍,随即出了房门,坐电梯到一楼等待其他几位探员与他会和。 到达大厅时其余几人还没个影子,沈路便坐在大厅沙发上看起资料打发时间,抬眸间他偶然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某个他以为已经开车回去取证件了的男人正立在酒店侧门外,与一个身着淡紫长裙的女人交谈着什么,男人右手指尖盘绕着女人细长的髮丝,远远瞧去就像是看对眼了正在调情。 沈路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惊异,在心底半是嘲讽地嗤了一声。 这个男人前一天分明还说对自己有好感,想要和自己在一起,这才一天不到居然就跟别的女人暗戳戳搞起了暧昧?这就是他口里所谓的想被接纳? 正在心里对男人经不起推敲的告白进行抨击,侧门外的场景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只见秦丘垂头在女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那个女人惊慌失措地急退了两步,随即立刻踩着红色高跟鞋重心不稳地逃跑了。 第85页 沈路:「……」 不是,这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别人觉得这么害怕啊? 沈路颇为无语地捏了捏下巴,正准备追上男人离开的背影问问情况,就在此时newman churchill神出鬼没地从背后一拍他肩膀:「sean,你在干嘛呢,头儿说已经可以出发了,咱俩现在一块儿去停车场呗。」 「啊,好。」沈路赶紧回过神来,跟着newman一起前往酒店背后的停车场准备上班,并将秦丘的小插曲飞快地抛在了脑后。 到达警局后,几名探员迅速钻入了他们的临时办公室,field探员昨夜已经收到了总部那边传来的消息,符合他们侧写的人共有十一个,进行一番背景考察后,社会背景糟糕到可能策划谋杀案件的一下子缩减到了两个人。 「你们看看这个男人的资料,pas bazley,41岁,二流大学经济学专业本科毕业生,目前在我们国家最大的旅游公司担任财务部部长秘书,他由身为站街女的母亲抚养成人,从小没怎么感受过父母的关怀,高中时期就独自负担起了数个兼职,然后你们看他的照片,就算是证件照里,他的眼神也是阴蛰无光的……」 沈路一边听着field探员的总结一边读完了此人的资料,紧接着查看起了另一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 另一个嫌疑人名为glinton cheetham,男,37岁,无业游民,被辞退前在y城旅游局担任公务员。他出生在c国西边的一个农业城市,而他是他家几代里唯一有出息考上了公务员的人,至于他的辞退记录,档案上只草草记载了辞退的原因是岗位调整时他不愿接受新的岗位分配。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秦丘原本想直接开车回m市去取证件,没想到刚出酒店侧门就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给拦住了。 女人身着紫色长裙,脚踩一双高得离谱的红色高跟鞋,拉低了领口凑到秦丘身边抛了个媚眼:「帅哥,我看上你了,你觉得我怎么样,长得够合你心意吗?」 不得不说,女人的长相属于清纯美人那一类,只看她的脸的话也许会让人心生喜意,但配上她放荡尽显的举动就让人觉得违和不已。 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风尘气令秦丘不适地皱了皱眉,然而他仍是伸出手去捏住女人柔软的发间,然后将那缕头髮一圈一圈轻绕在了自己手指上。 「为什么看上我?」 「当然是因为你帅啊,」女人便笑嘻嘻道,「又帅身材又好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秦丘面上不禁露出了个淡然的笑容:「他也喜欢我这张脸,看来我还真是要好好感谢母亲遗传给我了这条基因。」 「欸?他?」女人闻言娇嗔地念叨起来,「帅哥你已经有对象啦?」 「嗯,是啊,」秦丘眉眼低垂,定定看向企图把手伸向自己胸口的女人,「说起来,就算我已经有配偶了,你还是坚持想跟我上床?」 「来嘛来嘛,老是跟一个人做有什么意思,我的话一定能让你体验到新鲜刺激的感觉的!」 秦丘面上笑容不变,指尖却暗自用上了几分力气:「很可惜。」 头皮传来的剧痛令女人挑逗的笑意顿时一僵:「你干什么?!」 「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我感兴趣的对象完美而纯洁,面对我的靠近时会一惊一乍,但又总会一副可爱的表情强撑着要抗拒我,」秦丘凑到女人耳边轻声诉说,眼底逐渐浮上了丝嗜血的暗光,「你这样的太骯脏了,我只会想要把你绑起来关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用刀把你骯脏的皮肉一点一点撕下来……」 眼看女人挣脱了束缚踉跄地逃离,秦丘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垂眸定定注视着之前触碰过女人髮丝的指尖:「真是可惜。」 碰过女人的地方待会儿得好好用酒精消个毒才行,秦丘一边离开酒店一边嫌恶地想。 ----------------------- 第40章 四十章 如今的两名嫌疑人,其中一人幼年没有父亲,母亲是站街女不说还会时不时带情人回家过夜,而另一人出生在农户家庭,父母关系良好未曾离异,简单对比两人的背景便能发现pas bazley的家庭明显比glinton cheetham的更为畸形,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人更容易产生反社会思想。 glinton cheetham大起大落的工作经歷也让人忍不住有些在意,毕竟由于失业走上犯罪道路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背景调查也有局限性,它只能做到对一个人的成长经歷和塑造的个性进行大致推断,想获得更多信息当然还需对两人进行深入了解。 为了不引起兇手的警惕,几位探员便又分成两拨,掩盖了身份混入嫌疑人居住的社区展开调查。几人扮成了打算在附近租房的苦逼白领,向路过的居民打听了社区的房价、周围的治安、有没有不好相处的住户等问题,待路人几乎卸下了防备才有意无意询问起了与嫌疑人有关的事。 社区公园内的巨大槐树下,一名扎着高马尾的金髮妇女垂头抚摸微微隆起的腹部:「要是你们喜欢半夜开派对的话可要注意些,咱们社区有户姓bazley的,他们家跟邻居的关系不太亲近,那家的男主人脾气也不怎么好,之前在他家隔壁租房的几个学生半夜十一二点在院子里开派对,他们的音量其实不算大,但我后来听说bazley家的男主人提着刀就敲门吓唬那群学生去了,后来被那群学生报了警,被抓去警局呆了两天……」 第86页 「我听您这么说,感觉这个人真的怪恐怖的,」沈路佯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好意思地强笑两声道,「说起来,这个社区里不好相处的邻居大概也只有bazley家的人了吧?我对这儿的房子还挺满意的,有意向今后在这儿租房,所以想再了解些关于这里的居民的事,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多跟我讲讲,bazley家的人还有什么不好相处的地方?」 「怎么说呢,他们家的人平时独来独往,想跟他们搭上几句话都不是什么容易事,」金髮妇女似是站得有些累,缓步走到设施区的鞦韆上坐好了,这才接着向沈路讲到,「bazley夫人倒是偶尔会跟我们聊聊天,但只要一聊起来就是在炫耀她老公又办成了什么大单子啊,他家孩子又在学校获得了多好的成绩啊之类的,搞得我们跟她聊天的时候总觉得挺尴尬。」 「还有就是她老公控制欲好像特别强,之前我丈夫不过是礼貌性跟她说了两句话,结果就被他老公用特别恐怖的目光盯着看,」顿了顿,金髮妇女半是无语地嘆了口气,「要是你和你的朋友真准备搬过来,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试着和bazley夫人搭话吧,不然她老公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路便诧异道:「你们都觉得bazley先生有可能会做些什么?」 「虽然听说他是什么旅游公司的高管,但人这种生物不就是这样吗,你就算了解了他的表象,也不会知道他真实的内里是什么样子……虽然这样对别人妄加猜测不太好,可他平时表现得真的太奇怪了,面对他的时候谨慎一点肯定没错呀。」 又跟女人闲聊了几句添置家具的问题,沈路这才挥手告别,一边离开这个区域一边掏出工作专用的手机向其余几名探员汇报情况。 将几人各自获得的信息整合一番,pas bazley这个几乎一片空白的人物图像便被各种色彩贴近完整地绘制了出来。 pas bazley这个男人在社区内表现得极为孤僻,工作上却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人际关系,工作、生活的两面化程度极高,他自恋程度高,控制欲极强,性情暴躁,共情能力也比较低,综合看来较为偏向自主意识过甚的控制狂,这类人有对亲密之人施加暴行的可能性,犯罪的原因也较偏向于他人对自己「自主意识」的背叛。 简单说来,假如这类人决定对他人施加暴行,起因通常是他觉得某人的行为对他来说是一种背离或是违抗。 更进一步讲,自主意识过甚的控制狂会选择的犯罪目标,通常会是跟他有相对亲密的关系、足以对他的生活造成一定影响的人。 「但这样的话,他的侧写不就跟我们之前得到的受害人信息不相符了吗?」newman苦恼地揉起太阳穴来,「三个受害者跟这两个嫌疑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什么边啊?」 「我们还需要更多资料,」field探员沉吟片刻,「newman和arvin,你们俩之后就组队去打听glinton cheetham的相关信息,至于sean,你准备准备,一会儿出去买件合身的西装,晚上去sk大厦参加酒宴,我是托一个老朋友打听到的,pas bazley今晚不出意外会出席这个宴会,到时候你负责混进酒宴,好直接从pas bazley身上挖出来我们想要的信息。」 还在街边准备打车回警局的沈路闻言心脏蓦地一跳:「啊?!」 「怎么,你不乐意接受这个工作?」 语音通话的另一头,field探员声音听上去已经有些不快了,沈路赶紧原地立定,神情乖巧地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是个新人,还不太懂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力求自然地融入名流圈子,跟pas bazley顺利搭上话,然后在不引起兇手警惕的基础上想办法套话。其实newman对这种任务比较有经验,但我们组的人之前每个人都在新闻上露过脸,兇手有心的话可能会了解过我们的信息,要是newman去的话很可能会直接露馅,所以现在最稳妥的依仗就只有你了。」 直到沈路转道前往服装店买了件便宜的休闲西装,「只有你了」这四个字仍是在他脑海里不停迴旋盘绕。 这个任务也许是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一个重任,一定要做好这件事的使命感便在心中油然而生。 但与此同时他又不禁觉得心里有点儿乱。 以前他不是没做过类似的工作,之前他就在蒋琛的委託下去查过ri插rd的相关信息,但那时他并没真的涉及案件最危险的部分,作为被委託人的他一直接受着蒋琛那边的保护,平时大多都是和那些没什么威胁性的失业者一起交流,所以也就不会有亲身涉险的那种紧张感了。 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试探的可能是个连环杀人犯,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对方很可能会一时激动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 沈路顿时便又联想到了秦丘这个危险分子,对方明明也杀过人,还以一副有所图谋的模样赖在他身边,为什么他就没能对这个男人产生畏惧呢?难不成是因为对方在他这里的时候太能装乖了? 忽觉自己此刻思想异常危险的沈路:「……」 妈的,不妙啊!他该不会不知不觉间被秦丘这混蛋给驯化了吧?! 他赶紧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重新调整好心态后掏出手机,开始查询交际舞相关的练习视频。 电子版的请柬已经被field探员发到了沈路的邮箱,邮件内附註了酒宴内容和举办流程,其中有一个小时被安排为了舞会时间,保险起见,沈路需要掌握一点跳舞技巧以应对女士们的舞蹈邀约。 第87页 沈路在视频网站上左挑右选,最后选定了个看起来最正式的舞蹈视频,接着把手机架在了酒店房间的办公桌上,按照教程一板一眼地扭动起身体。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人从身后一下子报了个满怀。 沈路顿时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脑袋里更是叮铃铃响起了警铃:「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今天早上叫早餐服务的时候让服务员给我送了张房卡,」秦丘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沈路耳后传入耳膜,「本来只是试着随口一问,结果服务员见我们住在一起就真的帮我弄来了一张。」 「说起来,你们不是调查局探员么,选酒店的时候为什么不选安全系数高一些的,」秦丘的语气里隐含了无奈般的调侃,「这个酒店便宜是没错,但万一有人像我一样钻空子要到了房卡,你们的处境不就很危险了?」 自己也有些怀疑调查局是不是没钱给探员订酒店了的沈路:「……」 表情尴尬地扭曲了半晌,他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勤俭节约是一种美德,我们订便宜的酒店是在为国家纳税人节约钱啊,而且你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根本是例外中的例外,拿来做典型案例的话也太不公平了吧。」 「再说了,昨晚咱们说好了,你今天就不能赖在这儿骚扰我了的,」沈路板着脸推开男人刻意环在他腰侧的双臂,「你待会儿赶紧把房卡还去前台,距离六点就只有几个小时了,我还得赶紧学一下交际舞……」 「你要学跳舞?」秦丘原已规规矩矩放回身侧的手顿时又重新摸上了沈路的手腕,「视频能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现在这个房间里就有一个现成的交际舞老师,想学跳舞的话你直接找我不就好了?」 不等自家小室友回应什么,秦丘手臂使了些力气,一个巧劲就带着沈路翻了个身,接着上前一步贴上沈路身体,将其右手牵到腰侧示意沈路轻轻搂上来。 「交际舞分很多种,要都学一遍的话会很浪费时间,所以我就只教给你最常见的几种步伐和跳舞时的一点小技巧就好。」 「交际舞中,跳男步的人如何引导是将舞跳好的关键,女方的舞步几乎完全取决于男方打算怎么跳,」秦丘定定望着沈路的双眼,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眸里的幽蓝海波似是在不停翻涌,「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抓紧我的手,然后努力引导我。」 第41章 四十一 说是酒店实际却更像招待所的某客房内,没有灯光和音乐相伴,两个男人便这样躯体相贴,轻打起节拍在窗前缓缓转起圈来。 「你太紧张了,」秦丘搭在沈路肩上的手轻轻一拍对方僵硬的背部,「你学跳舞应该是为了临时应付调查吧,身体绷得这么紧可过不了关。」 被秦丘触碰的那部分肌肤缓缓起了层鸡皮疙瘩,沈路不甘认输地抿了抿唇,想要尽快熟悉这种令人浑身不自在的触感:「我说啊,你明知道探员工作是需要对外保密的,那就不要一直乱猜了成不成?」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不聊这个了,」男人那好看的蓝色眸子便顺从地垂了下去,「姿势还有些僵硬,脚步有点慢了,你是跳男步的人,不能看起来反而是被引导的那一方。」 「那我该怎么做?」 秦丘弯了弯眉眼,语气喑哑道:「来,把我的腰再搂紧些。」 沈路:「……」 妈的,他有充分理由指控这个男人又在故意撩拨他! 「还有,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对,」不等沈路愤愤瞪视过来,秦丘又卸下了语气里本就不重的调侃意味,接着称得上用心地指点道,「你的神情太懵懂了,不像是要去结交上流人士为未来铺路的创业新手,反而像是去集会长见识的乖乖少爷,但对你来说,不管是想调查什么,前一种身份都会比后一种便利许多,去跳舞的时候最好多留意这一点。」 「什么乖乖少爷……」 被这么形容了通的沈路喉头不禁一梗,但他又不好直说自己手忙脚乱的真实原因:「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懂?伪装身份混入别的团体的事以前没少干吧?」 「怎么会,」说到这里,秦丘脚下步伐一变,带着沈路原地兜了个大圈,「我可是个崇尚真善美的好公民。」 拉倒吧! 心中这般吐槽着,沈路又暗自跟把自己带偏了的秦丘较上了劲,他搂在秦丘腰间的手紧了几分,贴身上前,领着秦丘跳了段短暂却快速的交替步:「哦,那如果你愿意去自首我就愿意承认你是好公民,成交吗?」 「那我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暂时让你多把我当作一段时间的坏人了,」男人轻笑一声,果然又将沈路的诱哄之词巧妙推了回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对我有所改观,所以如果之后你遇到了麻烦的案件,可以来向我求助,我一定会尽心帮你的。」 沈路闻言眉头一挑:「让我赢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我现在不就是在帮你吗?」秦丘不恼,仅是语气淡然地反问道,「我想让你知道,我能帮你做的远比教你跳舞这件事要多得多。」 「这样啊,」沈路佯装成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说这次的案子你也可以帮我咯?」 秦丘深沉的蓝眸定定撞入那片明亮的棕色:「只要你想,那我就能让你的案子办得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第88页 「……」听到这话的沈路脚下突然一打岔,就这么一脚踩在了秦丘的鞋尖上,「对不起!」 黑髮蓝眸的男人面不改色地微微一笑,而沈路则颇为心虚地立即移开了视线。 他才不愿意承认自己被这个男人说的话影响得连舞都跳错了。 明明对方性别和长相都这么符合自己心意,连为了讨好自己时说出来的甜言蜜语都正巧能击在自己的心窝上,可是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像是二十四孝男友的人,实际上却是个有着偏激思想的杀人犯呢! 一直以来自认正直无比的沈路皱了皱眉,这一瞬间他百感交集,心中说不上是排斥多一些还是惋惜多一些,下一刻他的神情却蓦地古怪起来,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危险念头赶紧甩出去。 然而一种想法不会凭空诞生,对秦丘产生的名为「惋惜」的情绪表明沈路并不讨厌对方的个性,认识对方的这一年来,沈路的潜意识认定了这个男人本是不该走到这种地步的。 ——你这个人同情心太旺盛了,以后处理案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对那些罪犯抱有太多同情,不然会影响断案不说,而且这件事本身还毫无意义。 蒋琛在他入职前提的建议突然钻入脑海,终于回想起要限制自己的同理心的沈路闭上双眼,虚弱无比地悠悠嘆起气来。 「怎么突然嘆气?」两人的舞步戛然而止,疑惑之际,秦丘体贴的询问忽而传入耳中,「是累了吗?」 「没什么,」沈路抬头望向男人,眼神怨念,「就是案子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别老想着帮我办案什么的,这不合规矩。」 「好,」男人便又顺从地答道,「如果你今后需要,记得我一直在你身后,随时都可以帮助你。」 得到秦丘承诺的沈路苦着脸垂头抿了抿唇,这个男人越是向他表达善意,他就越忍不住觉得对方其实是想做个好人的,也就愈发好奇男人过去到底经歷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本能。做什么样的事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出怎样的选择才能让自己在人生中会受到的各种损失减少到最小?人类总会下意识地去思考这些问题,并深切期盼着自己做出的选择带来的结果能都是「吉」。 但很遗憾,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他们心底的这种期盼,原因在于多数人类仅是随波逐流地活在世上,他们没有培养出足够的思考能力、看不清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看不清迷雾之下所掩藏的事物的真相是什么样。 简单来说,大多数人在做某件事之前从未想过「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做这件事能给自己的精神和物质上带来什么好处,又可能会给自己及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样的痛苦」等一系列问题。 也有少部分人不太一样,这类人擅于思考和反省,智商和情商也相对较高,他们常在做出一份选择前就考虑好了这个选择可能造成的各种后果——虽然他们的思虑并非万全,但比起前一种人来说做的考虑已经更加充分,相对而言,他们也就更能迴避人生道路上许多糟糕的事。 就算没有官方检测报告,沈路也感觉得到,秦丘iq和eq都称得上较为顶尖的了,这样的人能轻易分辨事物的利弊,也能较好地掌控自己的不良情绪,通常情况下应是属于最不易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那类人。 秦丘这样的人在人生道路中没做出兇险更小的选择,通常会是由于对方在对事物的分析上产生了失误,除此以外还有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为了什么—— 因为知道只有这样的选择通向自己唯一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只能无视这份选择将带来的惨烈后果,头破血流地在错误的道路上不停走下去。 如果秦丘仅仅是在没看清事物本质的情况下产生了失误,那么只要沈路多花些时间向他将事情的条理讲解清楚,对方头脑里的那些危险念头就能很轻易被解决掉了。 可事实上,沈路已经跟男人多次讨论了相关问题,男人每次都点头表示沈路说得对,而对方的行动却几乎称得上是阳奉阴违。 因此沈路想,秦丘一定是想明白了一切利弊的清醒的罪犯。 这个男人对外展现出的个性过于复杂,他像是个偏执狂、又像一个赌徒、还像是个深陷绝境的走投无路者,但这些复杂的个性终究指向一个结论——他的背后一定有着一段相当痛苦无助的童年往事。 想要让秦丘甘愿束手就擒的话,只能一步一步试探着从对方的童年经歷入手解决。 蒋琛之前的提醒犹在耳畔。 而被自己的「坏」习惯逼得已经无法回头的沈路咬了咬牙,在心里无奈地想着——就让控制同理心什么的见鬼去吧! 「你之前说过,你会告诉我所有我真心想要了解的事,这还作数吗?」 秦丘眸光不由得诧异了一瞬:「嗯,作数。」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个案子告一段落后就讲给我听吧,你的过去,」沈路点了点头,望向男人的眼眸里满是认真,「我还是猜不透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因此没办法完全信任你,但我已经产生了想要了解你的想法。」 这句话不单单是真心的泄露,同时也是情感上的博弈,但凡秦丘诉说过的甜言蜜语中有一丁点是真的,这种吐露真心的话就会对他讲诉过去的事起到催化作用。 第89页 「你终于想要了解我了,我很高兴,」秦丘眉眼弯弯,语气甜蜜得有如情人间的呢喃,「曾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决定了解另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一段感情的开始。」 沈路将视线从男人那显得火热的眸中微微移开,没有应声,却也没否认。 心中怀揣不同目的的两个人各自布好了一张大网,也不知谁才会率先成为对方那条釜底游鱼。 第42章 四十二 秦丘幼时到底经歷过什么?以他的能力分明能轻易成为社会顶层人士,为什么又要剑走偏锋选择成为一个罪犯?他实施犯罪行为时有没有共犯在背后做支撑?以他所在的团队的能力又能做到什么程度的犯罪行为? 抱着以上数条疑问,沈路几乎是头脑发晕地前往了酒会现场,好在他看起来就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商业新人,一时间也没什么人主动过来与他攀谈。 而这回,局里给他设定的身份信息恰好就是初入商场的创业新手,二十七岁,在某it大头打了五年工,今年刚凭攒下来的工资自己开了个公司,是个不靠父母、自力更生的有为青年。 没人接近来打招唿,这正好给沈路留出了空间暗自观察参加酒会的客人。 放眼望去,酒会中三十至五十岁的男性居多,大多数男性看上去精干老练,不好接近;少数几位气场温和的男性身边都站着一名女伴,畅谈正欢;女性客人的数量相对较少,有女性身边围着好几位男性,几人神情放松、姿态有礼,似乎是正在进行商业上的交际;会场西侧的角落还聚着群正嬉笑着的年轻男女,看上去像是跟着父母一同来长见识的、早就互相认识了的富二代。 这么一看,似乎现在不管凑上去跟谁打听pas bazley的事都会显得特别突兀。 沈路略不自在地理了理胸前的西装扣子,接着上前几步来到一张没人的圆桌前,端起一杯香槟小口地喝了起来,就在这时,那群富二代里一个穿着復古礼服的棕发姑娘小跑着来到沈路身边,带着娇羞却不容拒绝的表情邀请沈路去舞池中间共舞一曲。 目前还不是舞会时间,舞池中只有一对夫妇正甜蜜无比地跳着贴面舞,沈路迟疑半晌,最终还是顶着尴尬同意了女孩的请求。 沈路还是个交际舞新手,为了舞步能跳得自然,他便把怀里的女孩想像成了自家那个全能的室友,努力回忆着两人在酒店房间练习舞蹈时那种收放自如的感觉。 一舞完毕,女孩红着脸向他行了屈膝礼,微微闪烁的眸子里满是欲言又止。 为了避免这姑娘向自己提出交个朋友之类的麻烦请求,沈路便率先示意自己想离开舞池去休息会儿,接着不等女孩说些什么,就脚步飞快地没入了人群之中。 被沈路以极为不绅士的方式丢下了的棕发女孩:「……」 沈路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躲避女孩的视线,见对方没有追过来的意思才无奈嘆了口气。酒会已经开始了不短的时间,按照局里给他定的新身份,他是时候去跟周围的老闆们搭搭话、刷刷脸了。 他掏出手机,正想把屏幕当镜子照照自己的仪容有没有不整,这下却突然从屏幕的反光里发现自己背后站着个神情冷漠的中年男人。 沈路被身后的陌生男人惊得心底一跳,下一秒他从容地收起手机,微微侧身沖对方热情地笑了笑:「先生你好,请问你也是来参加这个酒会的客人吗?」 男人定定注视了沈路数秒,接着朝沈路回了个还算友好的笑容:「是的,你好。」 既然两人已经莫名其妙地聊上了,沈路便飞快将这个陌生男人定为了第一个打探消息的对象,他从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局里准备的名片递给对方:「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可以一起聊一聊,我叫allen chen,以前做的是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前段时间刚决定转行进军旅游业,参加这次的酒会算是过来了解行情的。」 男人接过名片,接着垂下头似是在认真查看,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进行回復,沈路便趁机将男人上下扫视了番,而越观察就越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 「你看起来非常年轻,没想到却已经开起公司来了,倒是让我觉得相当钦佩,」半晌,男人嘆息着把名片揣进口袋,「可惜我这次没带名片过来,我的名字是glinton cheetham,很高兴认识你,chen。」 闻言沈路差点没能管理好面上的表情:「……」 他就说这人看起来怎么能这么眼熟!搞了半天原来是曾在卷宗上看过对方的照片啊!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他刚才在会场里找了半天都没见到局里让调查的pas bazley,结果随随便便往角落一站却能偶遇杀人案件的另一个嫌疑人? 沈路也不知道自己这算好运还是算倒霉,颇为无语地在心底扶了扶额,表面却仍要维持结识了业界前辈的欣喜:「叫我allen就好,不知道您更喜好什么样的称唿?」 「glinton或者cheetham都行,随你喜欢,用不着在名字上这么拘束,」两人伸手交握了瞬,「你以前是做it的,it行业可是一直很吃香的啊,为什么就突然决定要转行了呢?」 「您也知道,做it太累了,尤其我还是公司软体开发部门的,成天坐在电脑面前一动不动,这几年腰椎都已经坐出严重的毛病来了,」沈路说起谎来竟没一丝不自在,他歪着脑袋皱着眉,语气显得烦恼无比,「想着赚钱当然是好事,但拿到钱却没健康的身体可以花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老早就想着转行了,之前考虑到咱们c国是旅游大国,又跟干各行各业的朋友做了调研,最后觉得旅游行业还蛮值得我来试试……」 第90页 他跟男人倾诉了许久「allen chen」这个人设下的工作往事,却丝毫没主动把话题往私事上带,直到十数分钟后,glinton cheetham抚掌笑嘆他眼光长远、年轻有为。 「嗐,您谬赞了,我的事业这才刚起步,离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还差得远呢,」沈路便腼腆地捏了捏下巴肉,「我的父母总是打击说我不成大器,被他们的话刺激惯了,乍一听您夸我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你这样的人都是不成大器,那还让别人怎么活?」glinton cheetham状似不解地摇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他们为什么这样说你?是不是因为对你的要求太严苛了?」 「严苛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倒也能理解,毕竟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能早些独当一面嘛,主要他们老是催我早些找个称心的对象结婚,说我高中大学的同学连孩子都有了,觉得我不给他们生个孙子抱就算是不成器什么的……」 glinton cheetham恍然大悟,有些失笑道:「这倒也是,你长得不错,在工作上也很有能力,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却还没找个对象,细想之下确实觉得有点可惜啊。」 沈路便窘着张俊脸,略带慌张地摆了摆手,额间的黑色碎发也随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别了别了,我还真没什么找对象的想法,结婚生子什么的太麻烦了,还不如一个人生活逍遥自在呢。」 「哦,原来你是个单身主义者,」glinton cheetham勐然想起面前的青年之前跟一个姑娘在舞池中跳舞,后来却突然把那个姑娘单独丢下了,当时他还觉得这人非常怪异,没想到却有这样一层原因夹在其中,「一个人确实非常自由,但能有个伴侣在身边排忧解难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但找个女人结婚的话,又总是逃不过生孩子这档子事的,」沈路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实话告诉您吧,其实是我啊是带小孩带出心理阴影了……我自己虽然还没个对象,但耐不住我表哥已经成家立业了,我常跟他家的人有往来,所以就经常被他们叫去帮忙照顾孩子。」 至此话题终于被引到了案件相关的点子上。 沈路神情无奈,余光细细观察着glinton cheetham的一举一动,却发现对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小孩子确实会比较难带,我经常在外忙工作,但我妻子总说我家孩子非常调皮,稍微不看着些就可能把家都给掀了。」 「但我表哥家孩子也不小了,十八岁,刚读大学,我跟他年纪相差不到十岁,他也算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但他从小就表现得很不懂事,」沈路面上略带了些恨铁不成钢,「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外打工积累社会经验了,倒也不是奢求他照着我学,但他实在是什么好的东西都没学到……我表哥家稍微有点小钱,但也不是特别富裕,可他从不体谅我表哥表嫂,总跟那些特别有钱的学生攀比奢侈品,常常把我表哥他们气得够呛。」 说到这里,沈路敏锐地发觉glinton cheetham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他心中不由得一个咯噔——这人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他赶紧装模做样地嘆了口气,又作势要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非常抱歉!看来我还是有些不成熟,一说到表侄的事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要不咱们别聊这个了,要是不小心带给您了不好的情绪,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因为我能理解你,」glinton cheetham摇了摇头,眼睑低垂,神情平静,「如果我家孩子像他这样,我也是会发很大的火的。」 顿了顿,glinton cheetham又接着道:「我还认识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年龄比你的表侄略大一些,以前也总是给家里添麻烦,要么惹是生非,要么啃老、不作为。」 「以前?」沈路注意到了男人这个微妙的用词,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那现在呢?他们变好了?」 「嗯,」glinton cheetham沉默半晌,最终抬头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他们被家里教训了一通,都决定以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做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glinton cheetham:我自爆,我快乐;) 第43章 四十三 glinton cheetham不太正常,沈路在刚发觉此人的真实身份时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他倒是没对glinton cheetham来参加酒会的事表示惊讶,毕竟邀请函这种东西,只要业内有人脉在终归是能搞到手的。 但男人明明还是个失业人士,面貌看上去却比沈路这个有工作的人还要精神焕发,这一点就值得令人推敲了,更何况这人来参加商业酒会,身上的装备却是有些掉色的皱巴巴的西装,身形也比调查局得到的照片里要消瘦许多,明显不是没受到失业的恶劣影响的样子。 男人说的话也将他心底的警钟敲得叮咚作响,于是沈路瞪大双眼,神情惊异:「他们居然彻底变懂事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办法,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只是得到了教训,」glinton cheetham感慨般低嘆一声,略显粗糙的右手抬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事实证明只要得到的教训足够严重,他们就会开始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请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教训?」沈路吞了吞口水,佯装不解,「如果可以,我也想让我表哥借鑑一下他们的方法。」 第91页 「很简单,」glinton cheetham隐秘地咧开嘴,「你猜对这些纨绔来说,他们会在『收敛性格』和『死亡』之间选择哪一个?」 沈路:「……」 「你表情不要这么紧张,我当然是开玩笑的,」glinton cheetham爽朗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沈路的肩膀,「话说回来,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家人具体是怎么管教他们的呢,你说是吧?」 「乍一听确实有点惊讶,不过我倒也没觉得紧张,」沈路便定了定神,苦笑着朝男人打起哈哈,「反正我是觉得我表侄几乎没救了,说不定还真得用死亡威胁一下他,他才有可能会改过自新……」 「你也别这么悲观嘛,」glinton cheetham竟忽然开导起沈路来,「多教导教导他的话说不准还会有转机呢?」 沈路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多谈表侄的糟心事了,于是接下来两人转移话题,聊了许久c国旅游业的发展前景,而glinton cheetham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主动与沈路交换了联繫方式,还在酒会结束前引沈路去见了一位某公司的高管。 待到酒会结束,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车来接的时候,微风钻进衣领带来阵阵凉意,沈路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布了层薄薄的冷汗。 观摩往期案例时,不论案件有多血腥变态,沈路从未因此产生任何能和胆怯沾边的情绪,而到了真正直面变态杀人魔的时候,对方满带血腥味的红黑色灵魂却令他有些战慄起来。 这是一个没有道德感、没有共情力、性格极为偏执的表现型杀人犯。他无法通过思考去理解他人的痛苦,社会的道德法规对他也已没有任何约束力,因为从与glinton cheetham的交流来看,他对杀人一事明显毫无心理负担;他能毫不畏惧地向他人暗示自己犯下的罪行,甚至还展露出了为民除害般的欣慰笑容,这说明他正在从「杀害他人」这件事中获得填补心灵的快感,并有向他人展现自己达成的「丰功伟绩」的欲望。 没有道德感和共情力的人通常分为三种,一种是先天疾病引起的大脑功能缺失,一种是因为身体缺陷引起的后天心理变态,还有一种是受幼时变态遭遇的影响后天形成的心理变态。前两种通常很容易在嫌疑人的病歷上查出蛛丝马迹,鑑于调查局获得的glinton cheetham的资料中没有任何相关病情的情报,沈路便认为男人应是属于最后一种,在幼时不幸遭受了身边人的不正常的对待。 而对于他们这些执法者来说,这类在幼时受过异常刺激的罪犯几乎是最难搞的,毕竟在嫌疑人不主动配合的情况下,谁又能得知他们过去到底遭遇了什么?加害者通常都不会承认他们曾经伤害过他人,旁观者通常也无法客观而完整地表述出整个事件,从旁人那能获取的有用信息基本屈指可数。 尤其有时候,在无法掌握破案证据的情况下,嫌疑人幼时的遭遇又会是推动案件进展的关键,因为童年阴影能直接展现一个人的弱点是什么,可以让人凭此准确推断出嫌疑人的作案动机、目标和手段,更能协助执法人员在心理战中将嫌疑人狠狠击溃。 要是每个罪犯都像秦丘一样,愿意主动把自己的过去全盘托出,那他们这些执法者办起案来该有多轻松啊! 沈路的思维莫名其妙有些跑偏。 说起秦丘,沈路可还记得他跟他这室友有个离谱至极的赌约呢,但现在看来,这个最可能是兇手的glinton cheetham大概率是个精神病患者。 所以说赌约里的第一个案子是需要他用正常人的逻辑去说服一个精神病人洗心革面?这怎么可能? 沈路无可奈何地抱紧脑袋,几乎就要痛苦地呻/吟出声了。 回到旅馆,几名探员立马在field探员的房间召开了临时会议,众人围坐在一起听完了沈路在酒会现场录的音,随即一同陷入了谜之沉默。 调查一个嫌疑人的过程中偶然遇到了另一个嫌疑人欣然自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狗屎运啊?! 饶是field探员也忍不住在心中古怪地感嘆起来,不过他面色不显,只是静默了半晌后沉声问道:「那pas bazley呢,你有遇见他吗,或者有没有得到与他相关的什么情报?」 「如果我没有遗漏的话,pas bazley应该是没来参加这个酒会,而且遇见glinton cheetham后我一直跟他一起行动,要是突然提起bazley会显得很怪,所以我完全没机会向别人打听bazley的信息。」 「罢了,现在是glinton cheetham的嫌疑最大,pas bazley倒是可以暂时先被放到一边,」field探员双手紧捏嫌疑人档案,眼中划过一丝凌厉的光,「现在我们要重点挖cheetham身上的疑点,sean,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沈路不懂他们头儿为什么要特意单独问他这个问题,思索片刻后谨慎答道:「我觉得从心理层面入手是最合理的,因为我们暂时找不到他身上有什么破绽,也拿不到搜查令对他家进行彻底的搜查,所以唯一的突破点是继续伪装身份与他打好关系,了解他的童年经歷后制造陷阱向他套话。」 「嗯,你的想法是正确的,」field探员点了点头,下一秒却忽然话锋一转,「但是友情是一种会侵入对方私人领地的亲密关系,你也许会花费很久才能成功让嫌疑人对你卸下防备,也可能一直都没办法跟他真正打好关系,这种情况下你就浪费了大量办案时间,而嫌疑人也许很快就要锁定下一个犯罪目标了。」 第92页 field探员的模样明显是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沈路怔了怔,虚心问道:「那我们怎么做才能最快抓住嫌疑人?」 field探员将手中的档案稳稳在桌面放下:「你听说过钓鱼执法吗?」 沈路:「……」 不是,等等,钓鱼执法在司法界明明是不被认可的行为啊?他们头儿该不会真想这么干吧! 没瞧见沈路满脸的惊悚似的,field探员双手交叠,继续开口:「从录音能听出来,glinton cheetham的情绪转变点恰好就在你们谈到『不省心的表侄』那段时间,他故意提到死亡威胁就是在欣喜情绪下的自我表露,也许还夹杂着对你的试探,而你的演技似乎不错,貌似没让他对你产生怀疑,所以接下来他开始向你表达善意,并主动向你交换了联繫方式,但他忘记了你其实已经给过他了一张你的名片,想要联繫你的话其实只需要酒会后查看名片信息就好。」 「这种过于主动的行为表明,和你保持联繫对glinton cheetham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field探员抬手轻推了下鼻樑上的远视镜,开始举例反证,「假设他与这起杀人案毫无联繫,那么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事莫过于寻求人脉东山再起,而你所扮演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也需要寻求人脉的业界新人,即便你再有能力,他对你的印象也应该会仅仅停留在『值得结交』,而并不会对认识你这件事表现得如此迫切;而假如他正是这起案件背后的兇手,他想要结识你的原因大概率就是在为下一次犯案做准备。」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盯上了你的『表侄』作为下一次的作案目标。」 沈路很快理清了field探员话里的逻辑,表情严肃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将更多关于『表侄』的信息泄露给他,一旦他觉得已经到了作案时机,就会主动朝我们自投罗网了,」field探员勾起唇角,皱巴巴的面上似是喜悦又似是戏嚯,「一旦他主动实施了犯罪行为,即便是未遂,我们也可以立刻把他抓起来,谋杀未遂的罪名最少也能让他在牢里待个两三年,三年时间足够我们慢慢了解他的过往,并在监狱里对他进行心理施压,这样一来可比打好关系慢慢向他套话有效率得多。」 头一次知道还可以这么跟罪犯玩儿的乖宝宝沈路喉头一梗,下意识朝身边其他几人看过去,却见这几人都悠哉地靠在座椅后背,似笑非笑、成竹在胸,一看就是以前没少干这种先钓鱼抓人然后再慢慢磨证据这档子事。 沈路:「……」 怎么办,要是整个调查局都是这种个性的同事的话,他总觉得c国司法界已经岌岌可危了啊????? 第44章 四十四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把glinton cheetham的真面目钓出来,field探员便迅速将每个人的工作安排了下去,力求为cheetham塑造一个趋近完美的真实幻象。 沈路并不贊同钓鱼执法,但一来他隶属这个调查组就得按规矩办事,二来他也确实想不出更有效率的解决方案,因此只能耐下性子,按组里的要求一点点给glinton cheetham透露与「表侄」有关的信息。 抛下诱饵的同时,几人又以cheetham是兇手为前提对之前获得的线索进行了整合,所有线索竟如有序数列般在「glinton cheetham」这张网上紧密排列,在众人眼前逐渐展现出案件真相的冰山一角。 于是六天后的深夜,几名探员便在y城警局的协助下,在北边社区的一套小别墅内逮住了意图杀人的glinton cheetham。当武警从暗处倾泻而出将人制服,男人这才惊觉自己被骗了,他的视线在月光下显得阴毒可怖,盯得扮演「表侄」的arvin有些后嵴发凉。 「glinton cheetham出生于农户家庭,努力拼搏了多年才熬到旅游局公务员的职位,却由于不愿意接受新的岗位分配而受裁员,这件事本身就有着重重疑点——我们向旅游局询问了当时的情况,证据表明的确是cheetham始终不愿意去别的部门工作,随后才遭到了组织辞退,那么你们想一想,好不容易熬到中高层的底层人士为什么要对岗位分配进行抵抗,从而导致自己变成无业游民?」 抓住glinton cheetham的第二天一大早,y城警局内部的案件解读会议上,newman churchill作为他们组的代表站在台上分析案情:「我们曾想过,cheetham可能本来就有要离职的打算,拒绝换岗只是一种借题发挥,而第二种可能则是他受到胁迫不得不拒绝换岗。」 他们本来觉得glinton cheetham本就想要离职的可能性更大,但经newman和arvin的调查显示,此人失业后还经歷了蛮长一段严重的低谷期,显然不是有备离职的样子,第一种猜测因此被推翻。 glinton cheetham的病歷上没有登记重疾,足迹显示他并无违背规章制度的不良嗜好,资金没有负债记录,亲属关系调查结果也表明他与亲人没有重大矛盾……由此看来,最可能让他被迫离职的当属与同事朋友间产生的意外事件。 「为了查明cheetham的人际网络,我们联繫了现任旅游局干部进行面谈,得知cheetham在职期间与同事关系算不上好,但也没发生过什么重大矛盾,于是我们又要来了cheetham这些年处理过的公文,整理之后发现三名死者都曾跟他在工作上有关联。」 按死亡时间来排序的话,最先受害的死者是harry miller,他父母名下有一家在全国排得上号的旅游公司;第二个女孩是anna clinton,她母亲为一家旅游公司的股东,父亲也肩任国内某黄金集团的一名大股东;第三名死者是owen parker,他母亲是国家台的着名新闻主持人,父亲名下的旅游公司市值过亿。 第93页 三名死者的父母都曾有亲笔签名的申请文件是经glinton cheetham的手来处理的。 而有趣的是,这些申请文件的处理顺序与相关死者的死亡顺序完全是反过来的。 「这种完全相反的顺序通常说明兇手是通过回忆的形式来选定作案目标的,因为多数情况下,人们会下意识地从大脑里最深也最清晰的记忆来进行回忆。」 播放完文件和嫌疑人死亡顺序的关系图后,newman又在屏幕上展示了人类大脑某些与记忆有关的神经元分布图,从生物学的角度讲解了理论的合理性,才又接着道:「cheetham曾在工作单位遭遇了人际方面的挫折,但这些挫折都没能引出他的暴力倾向,这些年来,就只有这几名死者遭受了他的疯狂加害,这说明cheetham和受害者之间的某些联繫刺激到了他内心最为脆弱的敏感点,这些联繫中,又属导致他开始杀人的、联繫着第一个受害者的因素最为重要。」 为了找出这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在前几天,他们组带着glinton cheetham处理过的文件再次拜访了harry miller的父母,想要查明双方有没有在工作方面产生矛盾。 harry miller的父母却神色忧郁,看上去对文件相关的事所知甚少:「到了我们这种级别,公司的文件除非特别重要,其余时候一般不会我们亲手操办,就比如你们拿来的几份文件,股东也就需要在文件无误的情况下籤个字,项目的申请和后续流程都是助理负责处理的。」 调查组众人:「……」 真是万恶的资本阶级。 接下来,他们又通过harry miller的父母联繫了当初负责处理文件的助理,这名助理拒绝承认他和glinton cheetham之间产生过矛盾,但很快就被熟悉微表情的几人瞧出端倪,被newman半是威胁地将真相逼了出来。 「当时有个项目迟迟不获批,公司那边在催我,旅游局那边又堵着我,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耍了小心机给那人施压,让他赶紧把文件给我批下来,」这名小助理苦着张脸,语气委屈,「我发誓,我就是稍微施了压,真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施压施得人家都顺势变态了,这人还觉得自己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见过不少人性阴暗面的几名探员心里门清,知道这个「施压」不会有字面上那么简单,便将助理请到了警局喝茶小坐,磨了将近十个小时,这助理才把自己干的事没有遗漏地汇报了出来。 回到现在,newman将得到的口供尽数展现在警员眼前:「据悉,该助理为了项目能尽早获批,托关系联繫了人事局的某领导对glinton cheetham进行施压,与此同时旅游局这方仍对项目不愿松口,cheetham身处胁迫之下,想尽办法让项目得到了批准,却在过程中不慎得罪了人事局和旅游局的两位领导。」 glinton cheetham曾联繫助理求救:「拜託了,他们现在都盯上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麻烦分明是这名助理先挑起来的,那时他却冷笑了声,过河拆桥:「你进退两难,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你求我有什么狗屁用?」 glinton cheetham的经歷令沈路觉得唏嘘不已,对某些有犯罪倾向的人来说,如果不是有人用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们的理智,他们可能还不会走到抛弃良知的地步。 然而事已至此,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但这么一来,兇手不应该是会对助理产生憎恨,从而对助理展开报復吗?最后受到伤害的为什么会是跟这件事毫不相关的几个年轻人?」 newman抬眸瞧了眼提问的年轻警察:「对,你口中的情况是指仇杀,这是一种对象单一的报復性行为,而这几名死者跟这件事毫无关联,后两位死者甚至跟这个助理也八竿子打不着什么边,所以这不是仇杀案,这几起兇案是变态者对他异常心理的一种自我满足。」 「几名死者都是家境极好的富二代,而助理本身也不是普通人,他同样有家境有人脉,你们发现共通点了吗,兇手这是把对于助理的恨意转移到了所有富二代身上,」顿了顿,newman才又接着道,「之前我们组的探员向glinton cheetham套过话,准确的说,他仇视的是所有不学无术、作天作地的富二代。」 「考虑到他出身于贫寒的农户家庭,我们可以将他产生异常心理的原因和他的童年联繫起来……」 会议室的讲台上,newman讲案情讲得兴致正浓,而另一边,沈路和arvin gardener则坐在看守所的墙边,注视着field探员对glinton cheetham进行审问。 field探员将相关文件平铺在桌面,神色平静地叙述了遍三名死者的死法,接着紧盯着glinton cheetham的面部表情:「他们都是无辜的、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却平白受到丧心病狂的杀害,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glinton cheetham油腻的头髮黏煳煳地贴在额头上,眼圈又黑又重,嘴唇干裂,看来被抓的事对他打击还蛮大。 「为什么要问我?」审讯桌前,男人双眼有些放空,唇角冷漠地扯了扯,「他们跟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这跟你的案子没什么直接联繫,但他们头上的弹孔跟你的枪可关系不小,」field探员眯了眯眼,「m86,你搞到一把这样的枪可不容易吧,尤其现在禁枪禁得厉害,你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进行枪枝交易,让我猜猜看,你是进行的现金交易,还是分批转帐?」 第94页 glinton cheetham眸光微闪,怂了怂鼻子,没有接话。 「或者说是分批现金交易?」field探员轻笑起来,眸光凌厉,「就算现金交易没有记录,想查出你的枪口磨损和用弹情况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以为我们在这里问你问题是为了拿证据破案?不是的,我们是想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如果你有悔过之心就可以争取为你减刑。」 glinton cheetham亲口透露的证据当然不是对调查局毫无用处,但事实也正如field探员所说,现在人都在他们手上了,顺势查出与杀人案有关的各种证据是迟早的事。 cheetham若是不愿开口,这也无法给他们造成多大麻烦,顶多就是会让连环杀人案的判决更晚落幕而已。 可如果有机会能将案子早些解决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沈路面容沉静地注视着审讯桌前的两人进行交涉,心里激烈地期盼起glinton cheetham能顺势服软。 看守所内沉寂了半晌,接着只听男人嗤笑了声:「别以为我还会被你们骗,不然你倒是说说,这三个案子你们都查出什么来了?」 「哦,你猜猜看?」 「……」glinton cheetham哑然片刻,「哼,所以你们果然是想哄骗我吧。」 field探员但笑不语,他右手食指在审讯桌上有节奏地敲击起来,清脆有序的声音令glinton cheetham不禁焦虑地皱起了眉。 不知又过了多久,glinton cheetham眸子转了转:「那我杀人未遂,加上非法持枪,要判几年?」 field探员仍是笑容可掬:「你猜猜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枪的型号是我瞎编的,争取以后需要提到具体的枪枝的时候继续瞎编(。 第45章 四十五 field探员的回答令glinton cheetham置于腿上的双拳紧握起来,其上青筋皱起,瞧上去倒是有些可怖。 房间内静默了半晌,field探员启唇刚想再说点儿什么,审讯室大门却骤然被人敲响,他只好暂停询问,带着沈路和arvin出了门:「怎么回事?」 「啊,是这样,我们从兇手的电子设备里找到了一些信息,还需要你们的人判断下那些是不是有用的证据。」 field探员沉思片刻,示意arvin和沈路留在原处继续套话,随即沖取证官点点头道:「行,我跟你去看看证据,走吧。」 被留下的沈路和arvin面面相觑,两人讨论片刻后决定分工合作,由沈路主要负责审问,arvin主要负责观察兇手的表情动作。 看守所内,受审讯中断的影响,glinton cheetham看似有了突破口的情绪又逐渐恢復为了一潭死水。 代替field探员坐回审讯桌前的沈路不由觉得有些难办,他擅长的是以共情作为武器进行突破的温和问法,却从未实践过field探员那种咄咄逼人的战术,而且从glinton cheetham目前注视着他的仇恨目光来看,感情牌根本不适合在此时被拿出手。 不过,glinton cheetham在恨着他? 沈路脑内突然灵光一闪,也许「恨」这种情感能成为突破的关键点也说不定呢? 「glinton,你知道我最看不起的是哪种人吗?」沈路将下巴置于交叠的手背上,姿态慵懒,笑容优雅,「那些能光明正大地把不正常一面表现出来的罪犯都还好些……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伪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际上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的卑鄙骗子。」 觉得沈路这话颇为措不及防的arvin:「……」 原本驼背窝在椅子上的glinton cheetham也被这句嘲讽弄得瞳孔一缩,审讯室内的气氛一下子降至了冰点。 「我们研究过这几起案子,无一例外是兇手披上无害的外壳向被害人的亲属了解情况,又通过某种方式加深与被害人的关系,当被害人放松警惕后才露出真面目将其杀害,」沈路语气温和无比,眸光却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丝轻蔑,「你说,兇手的作案手法跟你的手法是不是完全一样?」 glinton cheetham闻言只是冷笑了声。 arvin细细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对方神情讽刺,双臂环绕在胸前,俨然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态。 「兇手接近几名受害者时用的卑劣技俩,和你接近我『表弟』时用的方法是一样的吧?打听到目标的联繫方式后,兇手拟了虚拟身份与受害者进行交流,先是用这群纨绔青年感兴趣的话题入手,再用奢侈品、电子游戏等来增进感情,然后兇手通过黑客技术查到他们的ip位址,伪装成快递员敲响他们房门,他们开门的那一刻便就宣告了他们的死亡讯息,因为兇手已经掏了枪指在他们头顶,用枪逼迫他们退回卧室便将其残忍杀害。」 详细的作案过程没让glinton cheetham神情产生动容,但arvin注意到,当提及那名并不存在的「表弟」的时候,男人刻意维持的平静面容被略微抽搐的右脸肌肉给打破了一瞬。 arvin心下稍定,用手势向沈路表示问讯可以这样顺势进展下去。 片刻后,男人果然没能忍住,被铐住的双手抬起往审讯桌上狠狠一锤,接着以冷静却带着狠戾的声线反驳道:「你们才是卑劣的骗子。」 戒备于房间角落的武警迅速上前,将做出违规举动的glinton cheetham重重压制在了审讯桌面。 迎着男人阴狠的目光,沈路佯装淡然地请离武警,接着脑袋可爱地一歪,朝对方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跟骗子对狙这种事,又怎么能称得上是骗?」 第95页 glinton cheetham:「……」 没瞧见对方眼里骤然加深的恨意似的,沈路还火上浇油地温声补充起来:「兇手不仅是个道德败坏的骗子,而且是个没有分析力的蠢货,你可别不服,兇手使用虚拟身份时说不定也跟你一样用了假ip位址,留了这么大个破绽给我们,你倒是说兇手蠢不蠢?」 忍不住再次捏紧了拳头的glinton cheetham:「……」 「算了,不说兇手了,说说你吧,能混到公务员的职位,这说明你的智商不会低,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你在社会上活得很好,」沈路一转原本刻薄不已的画风,「最初看到你档案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儿佩服你的,因为阶级束缚圈是个很难被打破的东西。」 glinton cheetham闻言龇了龇牙:「哈!」 「我可是在夸你啊,」沈路便无辜地眨眨眼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冷笑?」 「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glinton cheetham紧咬下唇,几乎是一字一字地挤出来,「谁要你这种虚伪的人的佩服?!」 「哦,那你不用在意,因为我对你的佩服也就持续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丢丢时间,」沈路伸手用双指比划了一段极为微小的距离,「被miller夫妇的助理算计时你大概很不好过吧?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都是你自找的?」 「因为你不愿意放弃帮人办事能带来的好处,踏入了助理口头编造的蜜糖陷阱,所以之后才会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此,就算你被辞退,好日子突然退回原点,过得再痛苦也怨不了别人。」 「你说我不愿意放弃好处?」闻言,glinton cheetham再次暴起一捶桌子,「日他大爷的好处!明明是他威胁我这么做!你们不是执法机构吗!连这种事都没搞清楚也好意思自称执法机构?!」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是被人威胁的,」沈路面上便浮现出大大的笑容来,「被捲入助理的浑水之后,本该求助于你的人却没惦记你对他的帮助,你的生活因此一落千丈,这种落差过于巨大,你不敢面对失业的事实,也不敢面对未来会遭遇的苦难,所以就恨上了把你逼到这一步的助理。他对你的轻贱让你气得丧失了理智,于是你决定报復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却也能得到普通人得不到的一切的富二代,我说得没错吧?」 由于愤怒和紧张的双重刺激,glinton cheetham浑身的肌肉渐渐变得紧绷,甚至开始有些不受他自主意识的控制,然而他仍是颤声嘴硬道:「要说恨,凭什么我不能去恨他们?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他们那些败类害的,凭什么我不能去恨他们?!」 「你有憎恨他们的权利,但你没有因为憎恨一个人,就去剥夺那个人生命的权利,」沈路忍不住嘆息,「清醒一点,想想那几个受害者,他们本人没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却为了泄愤杀害了他们,这对他们来说公平吗?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你因为这条不可抗力因素恨上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投个好胎,做一个物质条件丰厚的富二代?」 「不公平?那他们怎么不觉得把我逼上绝路对我不公平?!」连「他们」这个词都用出来了,男人却还是不愿意直接承认自己的罪行,「我没错!对,我不可能认罪,因为我没罪!」 这样一来沈路也觉得有些没辙了:「你别激动,我没有想逼你认罪的意思。」 回想起和秦丘的赌约,他仍不死心地最后劝慰道:「不过你真是兇手的话,我还是劝你自首,于你而言这是最有利的。」 「就算被关一辈子也无所谓,」glinton cheetham垂下头喃喃自语半晌,最后竟偏执地笑了起来,「我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有罪!」 沈路:「……」 arvin:「……」 哑然片刻,沈路对着男人干巴巴道:「那行吧,祝您安好。」 抱着一大堆文件离开审讯室,回办公室的路上,沈路有些无语地拉着arvin低声抱怨:「哪家医院给他开的病历书啊?这人明明精神上有问题居然都没诊断出来?」 「没办法的,」arvin无奈地轻声回復,「如果患者不亲自去医院进行诊断,其他人都很难察觉某人患有精神上的疾病,何况人们对精神疾病的重视度不高,就算意识到自己不太正常也很难会做出去看病的决定。」 心知arvin所说句句在理的沈路只得重重嘆了口气:「哎。」 而且沈路也明白,就算他们手里有glinton cheetham的精神诊断书,那也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好,毕竟精神病人是有妄想症状的群体,一旦他们坚信自己的妄想是真的,那么无论什么逻辑都不可能把病人从他的妄想中拉出来——如今抱怨诊断书不过是他在给自己的失败下意识找理由罢了。 察觉自己有些丧气的沈路拍了拍脸,在心里告诉自己绝不能自暴自弃。 他们已经掌握了glinton cheetham的犯案链,顺势找出更多证据不过是迟早的事,因为此人的作案手段包含了太多辅助工具,而他们又持有法院颁发的搜查令。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能在glinton cheetham的住处搜到有辨识性的作案道具。 而现实就如沈路预料的那般,就在当天下午,取证科就发出消息,表示在glinton cheetham的电脑里查到了三条虚拟ip的痕迹,而这三条ip位址又恰好分别与三名死者社交软体里的某好友的ip相吻合。 第96页 虽说过程有些瞎猫撞上死耗子,好歹这桩连环杀人案得以顺利解决。至于glinton cheetham将会被如何判刑,这就不在沈路他们的管理范围内了。 几位探员驱车回到m市,花了些时间向上头汇报案件详情,接着,他们组的成员便按惯例获得了三天假期,以慰藉他们解决了重大案件后的疲惫身心。 当沈路处理完一切后续工作,终于离开调查局回到久违的家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他直奔房间倒头就睡,第二天中午被饿醒后离开房间,一抬头就跟端着饭菜走出厨房的秦丘打了个照面。 还没调整好心态面对自己输了第一个赌约的事实的沈路:「……」 现在他扭头回房间再睡一觉还来得及吗? 好在秦丘似乎没有逼迫人的意思,只是抬了抬手里的饭碗向沈路提出邀请:「回来了?洗漱洗漱就过来一起吃午饭吧?」 沈路微微一愣,下一瞬间,已被投餵多次的他欣然接受了秦丘的提议:「哦,行啊。」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端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听秦丘讲他们分别这几日里遇到的趣事,心里不停念着对面的男人永远不要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有个赌约。 饭局渐进尾声,当沈路喝下汤碗里最后一口海参汤,一直表现得体贴无比的秦丘终于发了大招:「你们案子最后怎么样了?兇手有没有被说服自首?」 「……」沈路吞咽的动作不禁一顿,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汤,又抽出纸巾擦了嘴才心情复杂地反问道,「你就这么确信我们把兇手成功抓到了?」 闻言,黑髮蓝眸的男人只是弯了弯眉眼,笑而不语。 沈路有些烦闷地捏了捏下巴,心想要不撒谎算了,反正这人又没一直跟着自己,不可能会知道他们处理案件的详细过程。 不过纵使心里怎么想,最后开口的时候他仍是下意识诚实道:「犯人没自首,这次是你赢了。」 「没关系,」秦丘伸手揉了揉沈路长了些的头髮,在发觉青年没排斥他的接触后,他的眸色骤然暗了些,「还有两个赌局,你还有机会。」 沈路:「……」 不知为何,这种安慰根本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他沉默下来,顺势回忆起案件的相关细节。半晌脑海里飞快地划过了什么,他忡楞片刻,随即抬眸定定看向秦丘蔚蓝色的眼眸:「我知道了。」 不明就里的男人便好脾气地问:「知道什么了?」 「上次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不愿意正视人类的病态吗?因为人类是在不停和自己的恶劣本能作斗争的生物,」沈路无奈地笑了笑,「正因为理智在与负面欲望不停斗争,人类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做出越界的事,可这种理智是有惰性的,一旦我们承认了恶劣本能的存在是合理的,我们就会去默许相关恶劣事态的存在。」 青年的目光看上去有些迷茫,可他的语气却异常坚定:「所以我绝不能承认病态是正常的,一旦我默认了它的存在,那我在与恶劣本能的斗争中就已经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沈路: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伪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上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的卑鄙骗子(雾 秦丘:嗯,还好我不正常得光明正大(笑 第46章 四十六 沈路的思维跳得着实有些快。 秦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小室友说的是他之前在酒店房间里提的问题,将当时的情况进行一个简单概括,那就是他在逼迫沈路去承认社会上的许多「病态」的存在其实是「正常」的。 一旦人们承认了某些病态的存在是正常的,他们就会对这些病态事件习以为常,在病态事件反覆发生时也不会去过多苛责——这便是当今的社会现状——就拿逃税一事来举例,大家都知道偷税漏税不管从法律层面还是道德层面来说都是不正确的,可现实中没尝试过逃税的商业机构屈指可数,因此整个社会学会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在某些逃税人当作典型被揪出来的时候,人们才会扛起大旗对这种不好的行为加以苛责。 狡猾的男人利用了人类的劣根性,并用相关的学术理论模煳了「正常」与「异常」之间的界限,就是想让他的小室友别把他看作一个病态的人,因为只有没了名为「异常」的隔阂,他们两人成功结合的可能性才能被大大增加。 那天夜里,秦丘分明已经成功把他所渴求的猎物绕晕了,没想到这段时间里沈路还没放弃思考,甚至还在今天向秦丘提交了一个崭新的答案。 布下的棋子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这令秦丘觉得有点可惜。 可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能进一步对沈路的三观进行深刻了解,这让男人灵魂深处突生了甜美无比的战慄。 黑髮蓝眼的男人从兜里摸出糖果撕开包装袋,指尖将橘色的糖块推入中,接着用舌头将其抵在后槽牙处狠狠咬下:「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感触?」 「是这次案件的兇手,跟他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精神状态有异常,但他之前能在政府机构工作,这说明他的病情还没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促使他一步步走上歧路的不仅是他的精神方面的病症,还有他对他做出的事的错误解读。」 「他觉得他受到了伤害,所以对伤害他的群体进行报復是正常的,」沈路双手捧碗,眸色晦暗无比,「我知道这从人类情感的角度来说的确是正常的,但我真的没法贊同这种观点,不然每个人都不控制自己,肆意对别人进行报復的话,这个世界不就要乱套了吗?」 第97页 「如果每个人都能遵从理智,不要被欲望控制去伤害他人就好了。」他颇为感慨地呢喃着,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于是抿了抿唇,有些悻悻地住了嘴。 然而秦丘从未觉得这样的念头是幼稚而不现实的,他简直爱极了沈路身上的这份正直,不禁弯着眼睛直白道:「只有你,只有你让我越深入了解越觉得喜欢。」 突然得了份莫名其妙的表白的沈路:「?」 不等青年对自己的话进行回復,秦丘紧接着又嘆息一声:「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 沈路:「……」 这话就有点儿过了啊,这人的滤镜估计得有整个大陆这么宽了吧? 顿了顿,他望向男人,语气诚恳道:「你别夸我了,我想你进监狱,我内疚。」 「不用内疚,」秦丘不禁失笑,他伸手捏了把沈路的脸,「我们下一个赌约你有什么打算?」 「你要不介意的话,赌约就直接定成我之后要办的案子吧?」说到这里,沈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捏了,他耳根顿时变得通红,自己烦躁之际下意识想给男人也找些不痛快,「对了,之前是不是说好了这个案子结束要给我讲你以前的事儿么,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讲讲呗?」 「你想要了解我,」秦丘嘴角笑容不变,似乎丝毫不介意此时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那行,我先去厨房把碗刷了,你就在客厅组织组织语言,一会儿我想听你的真实故事,你可不能趁机耍赖。」 沈路说着,手上片刻不停地将碗筷收拾成高高一摞,正要抱着去洗呢,秦丘却忽然伸手把他拦了下来:「你把它们放在桌上,晚些时候我来洗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沈路晃了晃脑袋,正气凌然,「吃了你的饭怎么能还让你来洗碗。」 秦丘放低声线,似是在劝诱:「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不算什么。」 沈路顿时警惕地问:「哈?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秦丘歪头想了想,神色似笑非笑道:「即将要一起上床的关系?」 沈路:「……」 他被男人这话噎得喉头一梗,半晌重重一拍桌子,红着脖子咬着牙抱起一堆碗筷进了厨房。 秦丘好笑地看着青年疾步消失在门后,片刻后他眼里的笑意尽数散去,徒留一片阴云密布。 十多分钟后沈路踏出厨房,便见秦丘一副云淡风轻之姿正坐在沙发中央,男人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手上的动作优雅而流畅。 他慢吞吞地蹭到到秦丘身边,忽然回想起秦丘以前也沏过茶招待别人,有些好奇地开了头:「你是不是还挺喜欢茶艺的?」 「不算,」秦丘将茶杯递给沈路,配合地答道,「对茶艺稍微有些兴趣,是因为我母亲喜欢。」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是c国和s国的混血,我父亲是c国人,母亲是移民c国的s国人,」和沈路想像的不同,秦丘的神情下似乎没掩藏一丝阴霾,「我母亲年轻时为了学习喜欢的科目,孤身一人前来c国求学,后来在学校里遇到了我父亲,两个人就这样顺势相爱了。」 说起母亲时,秦丘语气温柔无比,他小心翼翼地向身边人展示着对自己而言意义非凡的宝物:「听说我母亲当时是打算回s国生活的,但离开前没做好措施偶然怀了孕,医生的检查结果又不太乐观,所以,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她就决定一直留在c国这个异国他乡。」 沈路小小地抿了口茶,微垂的眼眸下略有动容,他倒是没想到秦丘原来是在母爱满满的境遇下长大的。 「我听说外公曾是s国的空军上将,所以母亲算得上是位官家小姐,从小涉猎了许多s国的国粹,茶艺也是其中之一,」秦丘右手双指支撑着脸颊,认真回忆着能给沈路讲诉的细节,却全然不知自己说的话对于普通家庭的人来说有多大冲击性,「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没被送去上幼儿园,她就在家里教我认字和算数,她的那些爱好也几乎没有遗留地教给了我。」 无法确定秦丘所言是否真实,沈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闷闷感嘆道:「你母亲真厉害。」 你也真厉害,外公居然是空军上将,自己的头脑又这么聪明。 不过这句话被沈路埋在心里,并没说出口。 秦丘淡淡勾了勾唇,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侧壁凹凸不平的精美花纹,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她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顿了顿,男人低低嘆息了声,这声嘆息仿佛从远方传来,其中似是包含了无尽的无奈:「她很爱我。」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是个复式洋房,带着个很大的院子,我偶尔会想撑着雨伞从二楼阳台往院子里跳,」男人眼里的怀念几乎要满溢出来,「我母亲总被我吓得手忙脚乱,可打又捨不得打我,骂又捨不得骂,后来跟我约法三章,说我要是再胡闹的话就再也不给我买糖吃了。」 没想到秦丘小时候会这么皮的沈路:「……」 他哑然片刻,有些无语地瞪了瞪眼,语气复杂道:「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要举着雨伞从楼上往下跳的?」 秦丘认真想了想:「大概是觉得雨伞的浮力可能会支撑着我飞起来吧?」 沈路:「……」 他不懂,这人怎么就能把话说得如此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第98页 「可能也和我当时的梦想有关系,我小时候是想要跟外公一样,去当个空军的。」 这个回答令沈路觉得惊异极了,他将男人上下扫视了遍,还来不及发表什么感慨,对方就已经挑了挑眉问:「怎么,不像?」 「倒不是不像,」沈路努力斟酌着用词,「就是觉得你现在的职业跟空军比起来差别也太大了。」 「这很正常,毕竟梦想和现实之间是有很大的鸿沟在的,」秦丘顿了顿,状似疑惑道,「说起来,你以前的梦想是什么,介意讲讲吗,我很好奇。」 沈路心脏蓦地一跳,他定定朝男人的双眸看过去,想在其中找出刻意为之的影子,但男人蓝色的眸中只有一片淡然。 于是他不自然地捏了捏拳头,心中有些无力地想着,连秦丘在谈及过去的时候都能做到淡然处之,只有自己反应这么大简直也太懦弱了。 片刻后,紧握着的拳头被缓缓松开,沈路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警察,因为我父亲是一位警察,我小时候很崇拜他。」 闻言秦丘点了点头,神情看上去颇为感慨:「这样的话,sean你跟我不一样,现在倒是已经实现了幼时的梦想。」 沈路抿了抿唇:「算是吧。」 「不过我们的经歷倒是蛮相似,」秦丘手里的茶杯已经见底,他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续了一杯,「我也是受母亲的影响才想要成为空军,想要像我外公一样去天上看看,如果后来我母亲没有离世的话,我也许真的会顺势走上这条路。」 沈路:「……」 不是,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每次说重要的话之前都不带给个提醒的?! 一时间,沈路心里那丝微妙的不愉快全都被秦丘带来的复杂情绪顶替了,他捏了捏下巴,顶着将男人激怒的风险顽强发问:「你母亲她……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意外,」秦丘食指轻叩着杯壁,「别人觉得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无妄之灾,但在我看来,发现我父亲是个靠不住的男人时她就应该义无反顾从坑里跳出来,但她的善良让她一次又一次原谅了那个男人,最后死在了那个男人手上,也是她优柔寡断所造成的必然结果罢了。」 那天深夜,浑身酒气的男人向女人要钱不成,气急之下从厨房抽出一把剔骨刀,女人便顶着满面惊恐丧生在了男人的刀下。 听到父母争吵声的男孩急沖沖从自己房间跑了出来,在抵达楼梯口时,便恰好将这血淋淋的一幕尽数收进眼底。 秦丘透露出的信息正好应了沈路最差的猜测,青年心中一个咯噔,接着语气试探道:「那个,你会不会觉得你的童年……」 「会不会觉得我的童年很不幸福,你是不是想问这个?」 秦丘从容地将沈路想问的话补充完整,语毕他垂眸思索片刻,有些玩味地勾起唇角:「不会,因为明白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第47章 四十七 有时候,若一个人面对痛苦时的态度淡然过了头,这说明此人内心是有潜在的危险因素存在的。 沈路是真觉得秦丘这人的思想危险得不行,何况对方都已经杀过人了,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看淡了一切、超然于世外的无欲无求之人。 他沉默片刻,秦丘表露出的复杂情绪让他产生了继续去探究的欲望:「你为什么说自己足够幸运了啊?」 「母亲离世之前将她能给的爱都给了我,而那个男人杀害了母亲,不知为何却没将我也杀掉,」男人眉眼弯弯,「得到过母亲的爱,而且还完好无损地活到了现在,难道我还不算是幸运的吗?」 对方的回答实在是太正能量了。 正因如此,沈路心中才始终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深深不安。 「你不用担心,我是真心这么觉得,没有骗你,」秦丘伸手从沈路额头轻轻抚过,「别皱眉了,现在的你看上去就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一样。」 沈路后知后觉躲开男人的触碰,下意识反驳道:「就算我是老头,那我也是老头子里最帅的那个。」 秦丘顿时失笑:「嗯,我同意,你是最帅的。」 男人话语里的诚恳让沈路莫名有些难为情,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你父亲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试着了解过?」 「没有,」秦丘神色淡淡,语气冷漠,「他被判的是无期徒刑,按理说这么多年都是在牢里过的,不过也可能早就死在里面了也说不定。」 沈路不安地转动起手中的茶杯:「那,你恨他吗?」 「我恨过,他对家庭不负责任就算了,毕竟我心里本来就对他没有任何期待,我不能原谅的是他把母亲从我身边夺走了。」 阳光透过纱质窗帘在男人侧脸洒下一层阴影,男人的睫毛颤了颤,看上去就如光影在他的睫毛上一同跃动:「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意识到恨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情绪之一,他被关在我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总想着报復他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痛苦,何况就算报復了他,母亲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 去恨自己无法改变的现实不过是徒增痛苦。 沈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液体泡住了似的,有些发闷:「我觉得你不要这么压抑,就算稍微去恨一下他也没关系的。」 秦丘有些诧异地瞧了过来,片刻后他眸子里染上笑意:「可你之前不是还说,希望大家都能用理智控制住负面情绪?」 第99页 室内静了半晌,沈路细若蚊蚋的声音终于传入男人耳中:「但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控制情绪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说完这句话后,青年垂眸抿了抿唇,恰好就错过了秦丘骤然加深的凝视:「再说了,我觉得控制负面情绪本质上是为了不伤害别人,如果只是在心里想想,却从不把心里想的东西实施出来的话,这样其实一点也不过分,可要是你一直憋着自己,忍得都变态了才把情绪爆发出来的话,那才是最糟糕的,你说是吧?」 又等了片刻都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沈路脑内警铃骤响,飞速抬头向一言不发的男人望去:「等等,你该不会已经对他做了什么了吧?!」 秦丘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没有机会对他出手。」 青年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说的是「没机会下手」而不是「不打算下手」,他焦虑地咬了咬唇,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劝慰对方,却忽听那人开口说:「你明明是喜欢我的,sean,不然你又怎么会担心我自我毁灭?」 沈路:「……」 他被男人抢白得大脑当机了一瞬,耳根子差点都要红了起来:「你别老给自己加戏成吗,讲道理,就算在路上随便遇见个什么人我也不希望他会走上歧途啊。」 「你心地善良,可这和你喜欢我并不冲突,」秦丘直白地夸了自家小室友一通,给对方糖的同时又不着痕迹地用起了对自己有利的逻辑,「也许你遇到穷兇恶极的杀人犯时会想试着把他拉到正道上来,但你会跟他心平气和地坐在沙发上倾诉过去的事吗?」 沈路惊讶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定位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他心说,这人比起穷兇恶极的杀人魔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半晌,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在心里承认起男人比起穷兇恶极之徒还是稍微要好上些的:「行吧,可能会,但我更大概率压根儿不会跟他们聊这些。」 男人便点了点头,眯着眼继续提问:「你在侦察的兇犯要做饭给你吃的话,你敢吃吗?」 沈路:「……」 「你会同意他跟你共住一间房吗?」 沈路:「不是,你……」 「他要帮你洗澡的话,你会把他放进浴室吗?」 沈路不禁眼角一抽,心中顿觉不妙:「够了啊,我大概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而且咱们都跑题了!」 男人却没依言停住话匣子,依旧津津有味地说:「他要跟你打赌上床的话,你有可能会答应他吗?」 沈路:「……」 他在心里痛苦地抱住脑袋,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回到过去打死那个轻易答应了赌局的自己啊啊啊啊啊!!! 「你看,你不愿意接纳他们这些,而我虽然也被你列入了危险人物名单,受到的待遇却跟这些人截然不同,」男人满意地进行总结,声音温柔得犹如恶魔的引诱,「所以,我对你来说是不同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呢?」 「是,你跟他们确实不太一样,」沈路简直要被这人逼得没了脾气,「但我喜欢我的亲人,喜欢我的老师,喜欢我的朋友,就连才认识不久的同事对我来说都是特殊的人,就算多一个你是不一样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他是没办法把这个室友当作敌人看待,也确实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关心对方的本能,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跟这个危险的男人一起玩感情游戏。 说这话时,沈路语气里是带了些针锋相对的,而他的戾气也有着明确目的,那就是希望男人以后不要再拿感情的事对自己开玩笑。 可秦丘甚至没有因为他的话露出任何不快的神情。 「不用说明什么,喜欢本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人类需要一个词来概括内心最原始的冲动,『喜欢』这个词才因此被创造了出来。」 「什么是喜欢?是欣赏?是在意?是付出?是占有?」男人状似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对每个人来说,『喜欢』意味着不同的冲动,所以人类给这个词赋予了无穷无尽的含义,它看起来涵盖了无数的美好情感,甚至它本身就是一种美好的象徵……但它其实什么也不是,因为它的本质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概括性动词。」 「所以,我不在乎『喜欢』这件事表面上附着的肤浅意义,」秦丘唇角带笑,目光缱绻,「只要你眼里有我,愿意对我付出关心,愿意与我一起生活,愿意把我当成跟其他人不同的对象区别开来……那样一来,就算你不承认你喜欢我,也不会改变我们之间已经产生的情感本质。」 沈路被这一大段话砸得头晕,他抿着嘴细品了品,总觉得男人说得不对,却又莫名有点儿道理。 「同样,就算你不承认我的感情,但只要你有心去看,我为你做的一切就在那里,不会改变,」秦丘放下茶杯,右手近乎虔诚地抚上胸口,就像他那晚在酒店里时做的一般,「我不在乎你要不要送我去监狱,我只在乎你这个人能给我灵魂带来的满足和愉悦,只要你还是那个期望世界变得更好的你,我就仍然想要了解你,想要触碰你,想要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在你身上,我第一次得到了普通人会有的快乐,看到了自己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可能性。」 沈路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下一刻又立刻恢復了跳动,却比之前跳得还要快、还要让他觉得振聋发聩。 第100页 「所以sean,睁开眼,」让他心神不宁的恶魔至今仍在倾吐诱惑之语,「现在你相信我喜欢你了吗?」 对沈路来说,今天註定又是一个失眠夜,他仰躺在床上,眸光有些涣散地注视着天花板,任由柔软的被褥将自己的身躯紧紧掩埋。 迷煳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对男人的回覆。 ——我不相信。 他的语气坚定无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当时产生了多少动摇。 沈路下意识眨了眨眼,眸光在这一刻变得清明,但又很快重归混沌。 他翻了个身,深深吸了口气后闭上眼,开始在心底认真默念起来—— 不能相信他。 这也许只是男人兴起之时布下的一个圈套,要是自己不慎踏进去了,也许就要步入万劫不復的境地了。 但如果这份感情是真的,就算这一切是真的的话…… 像他这种无法掌控自己性命的人,大概也是不配有和别人携手到老的愿望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丘:转移话题&诡辩能手。 沈路:除了我,谁愿意听他在那讲奇怪的逻辑? 发光的作者:我愿意,为了美色我什么都愿……嗯?有谁盯上我了(寒颤 秦丘天天给路路表白,我也要给我爱的你们表白!谢谢你们看到这里!比心心! 第48章 四十八 为期三天的休整很快结束,沈路他们回局里后的第一份工作是翻阅卷宗,力求熟悉往期案件的同时能从未能解决的悬案中找出新的蛛丝马迹。 沈路是才加入局里不久的新人,需要了解的案件比别的同事多得多,桌上将近一米高的卷宗里又大多是极为恶劣的杀人案,几个小时过去,接连不断的血腥图片把他的胃刺激得翻腾不已。 「嘿,sean,」newman的声音骤然在前方响起,沈路苦着张脸抬起头,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男人朝他扔来的矿泉水,「这些案子怪噁心的,你休息的时候喝点水吧,压压胃。」 沈路将水默默放到一边,心说这时候喝水压不了胃不说,大概还能起到光速催吐的效果:「谢谢,我准备把这个案子看完再休息。」 newman好奇地探了探头:「什么案子?」 沈路将文件递给newman:「是十五年前的一起连环分尸案。」 这是一起宗教性质的连环杀人案件,兇手是一名狂热的天母教信徒,在短短三年内杀害了数名教内不虔诚的教众。 案件死者大多是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是被兇手/枪杀后再惨遭分尸,尸体被发现时他们的心脏无一例外不知所踪,后来调查局在兇手家的地下室发现了被当作贡品摆放在神像前的心脏标本。 宗教这东西可真是有意思,沈路忍不住在心里唏嘘道,它有时候能给人带去生存的希望,有时候却又能将人的理智彻底摧毁。 「说到天母教,我感觉他们好像有些邪乎,」见沈路实在没有要喝水的意思,newman便耸了耸肩,拿过自己的保温壶拧开灌了一口,「我上个月跟着姨母一家去西郊的天母院做礼拜,听那儿的人说好像失踪了什么人,真去打听的时候院长又说没这回事,没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搬出咱们的身份强行调查,搞得我对这事还蛮在意的。」 「失踪?」沈路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有什么人失踪了?」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有好几个人本来时不时会去做礼拜,也会定期去跟神使告解,结果忽然就一声不吭地没影了。」 定期参与宗教仪式的信教者突然不再前往以前常去的宗教场所,这一点确实相当可疑。 沈路捏着下巴沉思片刻,正想再向newman问些细节,却忽然被从天而降的文件煳了一脸:「这是什么?」 「是头儿给你新发的任务,」kelly似乎刚从field探员办公室出来,她手里还抱着另一沓文件,跟扔给沈路的那份文件有着相同的封皮,「说起来,你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关系已经变得这么好了啊?」 newman面上笑嘻嘻,绕到沈路身边俯身,随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男人间的友谊,你们女人是不会懂的。」 「怎么,你想被我以歧视女性的名义告上法庭?」kelly矜傲地俯视二人,挑了挑眉道,「sean看起来这么乖,你可别上班的时候跟他讲些有的没的,把人带歪了的话你看头儿抽不抽你?」 沈路:「……」 不知为何,沈路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瀰漫着一股火/药味儿。 被评价为乖巧的他简直不敢说话,默不作声地翻开新文件赶紧看了起来,这是一份近十年来对于m市周边犯罪率的调查评估表,其上统计了各个区域人口的数量、年龄、社会阶层、刑事案件立案数量等各种数据。 「把文件给我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数据后面有社会情况分析以及犯罪率评估报告,头儿是想让你了解下这个文件是怎么做的,争取今年年底的报告就交给你来负责了,」kelly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看样子是已经将其读过一遍,沈路正感慨着field探员对自己的看重,就听女人紧接着补充道,「这个报告是每年必须做的,我前两年刚加入局里的时候头儿也让我写过,当时还把我折磨得够呛……但你不是学犯罪学的么,分析这种文件应该会比我们轻松很多,所以用不着过分担心啦。」 第101页 哦,懂了,感情这是抓壮丁,心血来潮抓到谁就该谁来做犯罪率报告书啊。 「统计的活儿倒不用你来做,年底的时候统计局会把相关资料交给我们,你只需要平时偶尔去周边走动走动,了解一下民情,这样才能更好地总结出数据代表的社会现状。」 「放心,这是我的老本行。」 沈路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心中飞快将去城市周边考察的事提上了日程。 于是这日工作结束后,沈路没选择早些回家,而是立马将计划付诸行动,打车去了距离调查局较近的南郊进行考察。他在心里回忆了番自家室友平日的作息,决定晚饭随便在外找个餐馆解决了事,等到晚上十点左右再回家的话,应该就没可能会在客厅里撞见秦丘了。 没错,他这是在故意躲着秦丘,尤其在男人用了冗长的逻辑将感情说开后,他就愈发觉得自己没办法正常地和对方相处。 通常情况下,被另一个人喜欢总是会让人觉得开心的,毕竟被人喜欢上是自己有魅力的证明,再说了,也没几个人会时常盼着身边的人会讨厌自己。 可秦丘口里的喜欢跟普通人的不太一样,透过男人的话,沈路窥见的是一朵从血色泥沼中徐徐挣出的深渊之花,它看似有着绝美的外表、芬芳的香气,其内却早已变得糜烂不堪。 这样的糜花要择新土而栖本身就万分艰难了,如果它所选择的停留之处是沈路身边,这一切就更让沈路觉得沉重。 他不敢让这朵花在自己身上扎根。 他也觉得自己无法给予对方完美无缺的养分。 莫名有些丧的沈路化悲愤为动力,随意进了家咖啡店点了饮料和甜品,他寻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定定神翻开文件,查询起了前些年南郊这边的犯罪数据。 作为c国最繁荣的城市之一,m市的犯罪列表中首当其冲的是权贵犯罪案件,紧随其后的便是公众关注性最强的暴力犯罪。而南郊是m市相对贫穷的区域,这里暴力犯罪的发生比例比起权贵犯罪要略高一些,其中又数故意伤害和故意杀人事件的发生率比较高。 这个时间点,除了沈路以外还有两三人在咖啡馆静坐,因此他在窗边读一本大册子的举动看上去并不突兀,尽管如此,在将数据翻过数页后,沈路骤然生出一种正在被人窥视的感觉,那道满含恶意的目光让他后被有些发毛,当即不动声色向周围投去淡淡一瞥,却没发现四周有任何人在注视自己。 甜点和饮品已经被他享用得差不多了,等翻完最后一页数据表格,沈路便将文件塞回包里,买了单离开咖啡店,随即在街道上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伪装成下班后无所事事在外漫游的人靠在墙边观察人类。 比起m市川流不息的市中心来说,南郊区域的人就要少得多了,几乎每隔一分钟才有一两个人从沈路身前缓步经过。但这里比起市中心似乎要稍微有人情味儿些,不像市中心的人都活在自己极快的生活节奏里,南郊这边一些路人偶尔会停下来向沈路打个招唿,甚至有个男人挑了挑眉也立在了沈路旁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廉价的香菸递到沈路面前:「哥们儿,抽不?」 沈路不禁一怔,紧接着摇摇头,到底没把陌生人给的烟接过来,反倒从他那装备齐全的背包里掏出一罐可乐递了回去:「你要喝吗? 「嘿,谢了,我正想去买点儿水喝,」男人悉悉索索地将烟揣回口袋,抓过可乐罐后用袖口将其草草擦了擦,接着才用拇指把易拉罐打开,张大嘴往里头狠狠灌了口,「说起来你下班了怎么不回家啊,就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干站着?」 「哦,我啊,」沈路捏了捏下巴,佯装深沉道,「我呆在这儿思考人生呢。」 闻言,那人揉了揉自己略显油腻的黑色捲髮,片刻后没忍住扑哧一笑:「哇,没想到我还在路边捡着了个忧郁青年。」 顿了顿,他又示好般一撞沈路左肩:「欸,说说你在思考什么呗?」 这人是不是有点自来熟得过分了啊? 沈路原本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围路人的行动风格上,如今却都被这个人抢占了过去,他有些无奈地挠了挠鼻子:「也没什么,都是些无聊的问题,大概就是『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这种类型的沉思……」 话音还未落,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突然以脸朝下的姿势重重摔在了两人面前,沈路被小孩儿砸地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要把人扶起来,人家小姑娘才被拉起来半截身体,立马又有几个不看路的熊孩子朝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把小姑娘又重重地撞了回去不说,那股推力还把沈路一下子掀倒在了地上。 尾椎骨触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这一瞬间沈路整个下半部□□体都有些发麻,他实在没办法自己借力站起来,只好顶着来不及擦拭的生理性泪水,泪眼朦胧地向自己的聊天伙伴望过去,却见对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那丝怪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刻那人就惊讶地睁大了眼,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是要打算帮忙。 不过男人的手最终没能触碰到沈路的胳膊,因为有另一人突然出现在沈路身侧,两手用力将沈路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我还好,真是太感谢了。」沈路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用温和的语气向身侧的陌生男人道谢,他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面容,就被对方在夕阳下过于耀眼的金髮晃得眼珠子一痛。 第102页 等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寻了个合适的角度再次看向对方,这回才终于没被大片的金光映得花了眼。 帮助他的金髮男人神情温和,背嵴挺直,精瘦的身体被精緻的正装白袍尽数裹了起来,这副模样说明他不是常穿这样的服装的白袍爱好者,就是需要穿相关工作装的神职人员。 思索片刻后沈路发觉臀部的痛感有所缓解,他伸手轻拍了拍男人胳膊,正准备请对方放开自己,打算重新站好之后再郑重道谢一次,还没开口,就听面前的金髮男人忽然道:「真是对不起。」 沈路:「啊?」 「撞倒您的是我的孩子,他们难得出来玩一次,兴奋得不行,在路上打打闹闹得没个正形,这次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们的,」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温温吞吞地解释着,随即扭头朝躲在他身后的小孩儿们发话道,「你们不要躲在我背后啊,自己闯了祸就要用于自己承担,赶紧出来跟这位叔叔道个歉。」 片刻后闯了祸的几个小鬼才从男人背后怯懦地钻了出来,红着脸齐齐大喊了句「对不起」。沈路在心里默默数数,几个孩子里有四个是年龄相仿的男孩,还有那个刚才摔得特别惨、现在正在默默擦泪的小女孩。 话说回来,刚才这个年轻的金髮男人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这些是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沈路面上微笑不语,内心却经歷着强烈不已的震盪。 妈耶,这人简直也太能生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母教这个名字可能怪怪的,但我实在不知道咋起名了所以请大家将就一下qwq 这个教在他们的世界是个正经宗教,是整个大陆最大最有名的教√ tips:权贵犯罪和暴力犯罪是犯罪里的两个大类。权贵犯罪一般是指组织高层人员通过职务便利为自身或组织进行牟利,往小了说可以是小公司里某个白领做假帐圈钱,往大些说可以是官员利用职位便利逃避法律追责,再大些也可以是某个国家用违法手段对敌对国家进行打击。暴力犯罪囊括得也比较广,涉及对人或物进行物理伤害、对人进行胁迫等等,对其进行细微分类的时候一般会考虑物理伤害程度的严重与否。 第49章 四十九 内心震惊片刻,沈路迅速抓回游离在外的理智,察觉到此情此景下的真相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几个小孩面部骨骼长得不相似,五官间的差异也不小,看上去不像是同一对父母所生,假如他们的父亲真是这个男人,那至少也不会是对方和同一个女人生的孩子。 而这个男人看上去年龄不大,更何况从品行来看,对方也不像是十几岁就能跟好几个女人搞出人命的乱来的人。 这边他还在纠结着,金髮男人又歉意朝他鞠了一躬:「实在抱歉,居然给您添了这种麻烦,这里离我工作的天母院不是很远,您有时间的话要不要来院里坐坐,让我请您喝杯果汁吧?」 沈路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答应了男人的邀请,也许是因为对此人的好奇,又也许是因为对方提到的天母院,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男人和一众小孩儿走到了一家天母院的门口。 进入天母院残留着岁月痕迹的铁质雕花大门,几个孩子跟金髮男人打了个招唿便嬉闹着跑向草坪,动作熟捻得就如在自己家一般。 金髮男人望着小孩儿离开的背影,语气无奈:「孩子们就是这样,刚干完错事,下一秒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沈路有些好奇地问道:「您是这间天母院的管理人?」 男人一时愣住,接着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看来您是一位无信仰者,我任职以来还没见谁这样称唿我,不过既然您不信教,那就随意些,直接叫我arian就好了。」 交谈间,金髮男人带着沈路进入了院内主建筑,他们在挂满了古旧挂件的走廊上缓步前行,穿过满是座椅的大堂和告解室,最终推开一扇刻有天母教教徽的黑木大门,踏进了一间修得质朴而古典的书房。这一路上沈路没见着什么人,只在大堂附近见遇到了两位穿着灰袍的女性,她们看到领路的金髮男人时都是微微屈身以示尊敬,如此一来,沈路即刻便在心里确认了男人是负责管理这间天母院的神使。 「屋里的座椅您可以随便坐,」男人从靠窗的柜架上取下两个水杯,又从角落的小冰箱里拿出几个装着彩色液体的玻璃瓶,「这里有桃汁、橙汁和葡萄汁,请问你更喜欢哪一种?」 沈路的视线落在窗前的两个小沙发上,他上前几步,随意挑了张坐好:「那我就来一杯桃汁吧,谢谢你,arian。」 「你不用这么客气,」arian眯着眼笑了,一颗虎牙随着他的笑容俏皮地滑出唇间,「平时来这儿的都是报告工作的灰袍修士,还有无聊来找我玩的小孩子,像这样带普通朋友进这个房间还是第一次呢。」 话语间,金髮男人已经把沈路放在了朋友的位置上。 沈路手指轻抚杯壁,也友好地沖男人弯了弯眉眼:「工作之外的时间你也很少跟朋友相处吗?」 这不过是沈路顺口提出的疑问,没想到却让arian眸光骤然暗了下来,他沉默片刻,幽幽嘆了口气:「说来惭愧,我没什么朋友,平时又都是住在旁边的房间里,很少有机会出门结实新朋友。」 第103页 男人口里「旁边的房间」指的是天母院为神使设置的卧房。 沈路闻言一愣,有些迟疑道:「你们神职人员的工作都是这么严格的?」 「也不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arian又嘆了口气,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如果今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讲一讲吧。」 男人话音才刚落,两人脑袋旁边的玻璃窗便忽然被什么人敲响了,沈路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见之前那群孩子里的一个男孩正贴在窗上朝他们做着鬼脸。 arian拉开窗户,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无踪:「kelvin你怎么到这儿调皮捣蛋来了?没去食堂吃饭?」 「我已经把晚饭吃完了!」名为kelvin的小男孩趴在大理石窗台上摇头晃脑,「他们都还在食堂里,我是吃的最快的那个!」 「说了多少次了,吃饭的速度别这么快,这样对胃特别不好,」闻言arian皱起眉,接着苦口婆心道,「tina修士为大家做出美味的餐点也不容易,细心品尝这些饭菜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觉得tina做饭美味的大概就只有你了,神使你的味觉真奇怪!」男孩不太高兴地朝arian吐吐舌头,随即赶紧熘下窗台逃离了现场。 沈路更在心里确定了arian和这些小孩儿的关系不是父子:「他们是过来做礼拜的教众家的孩子吗?」 arian将投在男孩背影上的视线收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这间天母院收养的孩子。」 作为大陆教众最多的宗教,天母教想要拢好所有教众,组织好宗教仪式自然是一方面,做好慈善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数百年前,天母教就已经有了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的传统,大陆步入法制社会后,天母教分散在各国的高级职权者便和政府进行协商,将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件事进行了合法化。 「所以说你身为神使,要做的事不仅仅与宗教活动有关,还相当于需要管理好一个小型的孤儿院,」从不深入了解宗教事宜的沈路第一次从arian口里听说了这件事,有些感概道,「神使的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什么不容易的,院内事务有修士们帮我分担,收养的这几个孩子也非常可爱,」说起孩子们的时候,arian面上充斥着柔和的笑意,「再说每个人的工作都很不容易呀,要是总和别人作比较,总想着自己很辛苦的话,那一定会活得很累的,还不如看淡这一切,尽可能挖掘身边美好的事物,这样活起来也会觉得更快乐。」 不愧是神职人员。 闻言,沈路不禁对arian超脱的思想境界肃然起敬。 而他自己的思想就要无趣些,沈路一板一眼地想着,累就是累,不累就是不累,不能悠闲的时候推脱自己觉得累,也不需要劳累的时候去骗自己觉得不累,人活在这个世上很来就不容易,如果能在累得发苦的时候克服心里的这道坎,又何尝不是一种战胜了自己的伟大表现? 不过总的说来,这两种思想没有对错之分,它们前往快乐的途径不太一样,不过终究还是殊途同归。 因此沈路没有要把想法说出来给人添堵的意思,他捏了捏下巴,顺着这个话题聊起自己的事:「对我来说,我以后估计是不会有孩子的,看你还需要照顾好几个孩子就觉得太难以想像了。」 「不会有孩子?」arian有些诧异,片刻后他意识到什么似的换了个话题,体贴地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唿你。」 桃汁的香甜让沈路愉悦地眯起眼来:「叫我sean就好了。」 「sean,这是个仁慈而正直的名字呢,看来您的父母对您有着非常美好的祝愿,」arian不自觉带上了和教众聊天时客气疏离的官腔,反应过来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你交流这么会儿我能感觉到你确实是个温柔的人,我还在想是不是每个叫sean的人都跟他们的名字一样。」 沈路没好意思说这个c国名就是他小时候觉得发音比较像才随便取的,便只是好奇地歪了歪头:「都?」 「对,有个常来我们这里的教众名字也是sean,他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做礼拜的时候经常给孩子们带来好吃的点心,天母院作为感谢想送他些回礼他也不愿意收,」arian摇了摇头,神情似是感激又似是无奈,「之前我听他说他是一位教师,当时就特别惊讶,觉得人生的巧合有时候真的是多得非常奇妙。」 沈路附和般适时展露出惊嘆的表情,下一刻,金髮男人将他被喝光的水杯替沈路满上,语气试探道:「方便的话,我可以问问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吗?」 沈路觉得自己的职业没什么好瞒着对方的,但他们的关系实质上也就是刚见面的陌生人,他并不想全盘托出,便只是折中回答:「我是个警察。」 这下arian惊讶地瞪大了眼,他面上神情变幻莫测,半晌低声喃喃道:「难怪。」 沈路不解:「难怪什么?」 金髮的男子嘴角勾起的笑容实在算不上好看:「我是说,难怪你身上有种扑面而来的正直气息。」 沈路:「……」 本来大家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事态一下子就古怪得让人呆不下去了啊? 夕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在天花板上白炽灯的映照下,沈路觉得arian的脸色几乎算得上是有点惨白。职业的警惕性在叫嚣着告诉他这个地方不能再多呆,他沉吟片刻,接着开口想要赶紧向男人告辞:「那个……」 第104页 「警察先生,」arian却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再请您多听我说几句话吗?」 沈路细心观察着,男人目前的举止都还非常正常,因此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只是仰靠在椅背上无奈唿出一口气:「可以是可以……但你用不着这么叫我,这样太奇怪了。」 「那sean,请你再听我多说几句吧,」arian低垂着眉眼,语气不知为何带着一丝颤抖,「我一直以来有个无法解决的烦恼,它一直困扰着我,让我的心无法完完全全地供奉给天母。」 金髮的男人双手虔诚地交握在胸前,他的下唇也在不住地颤抖,这一瞬间,唇上的颜色几乎要成了他脸上唯一留存的血色:「天母希望她的信徒拥有善良而美好的心灵,教导她的信徒去崇尚爱与真诚,我们也常对前来礼拜的教众讲要时刻对人以善意……」 arian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已经抖得漏了丝丝气音,沈路却发现他这个时候竟是微笑着的。 「所以这一刻,我想要向你忏悔,」arian嘆息着闭上双眼,嘴边笑容却丝毫不变,「我是罪人。」 第50章 五十章 arian浑然不觉自己嘴里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没等沈路表态,他紧接着缓缓开口道,「我从小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从没思考出最终结果,所以我中学毕业后进了神学院,想要从神学中找到所追寻的问题的答案,可是我没想到,最终我找到的结果告诉我,我是『恶』的。」 「天母说,善是仁慈,善是包容,善是克制……但我的心跟她的教诲完全不同,它内里藏着一只恶鬼,时时刻刻想要从中破壳而出。」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呢? arian想,大概是从小学家里养狗的时候开始的吧,当那只小狗意外坠楼死掉的时候,所有亲人都因失去了重要的家庭成员哭得撕心裂肺,只有他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小狗残破而血腥的尸体,不论如何都挤不出一点眼泪不说,心里竟然还隐秘地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他觉得这一切不太正常,但害怕看见家人异样的目光,忍着没把这一切说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看见别的生物死亡时愈发强烈的愉悦感…… 「我很早就有想要去破坏的本能了,可我害怕放纵自己会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所以用尽全力束缚住了自己,」arian眸中透出一丝沉重的迷茫来,此时此刻,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症状似乎变得更严重了,沈路可以看到他垂落在身侧的两条手臂也在不停颤抖,「我以为成为神使就能净化我心中的罪恶,我以为只要努力成为大家心目中的美好模样,那我就能真的变成那样的人……可是不是的,只有我知道在我伪装出的这副神圣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副多么可怕的灵魂。」 震惊片刻后沈路很快反应过来,如果arian口里的话属实,那他觉得此人从本质上来讲是善良的,因为对方能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并以自身的力量努力去修正这种异常,可遗憾的是,对方心中的施虐欲似乎不属于社会性病态,而是属于只能通过药物抑制的遗传学病态。 沈路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语气有些低落:「你的心里的破坏欲,现在具体强到了什么地步?」 闻言arian沉默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唿吸了半晌,等双臂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想要砸破手里的水杯,用玻璃碎片狠狠刺进你的皮肤,去触碰你破碎的肌理下渗出的鲜血,去聆听你因痛苦而无法抑制的脆弱呻/吟……我觉得,这样能让我感到快乐。」 沈路:「……」 注意到眼前人的如临大敌,arian歉意地笑了笑:「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我有这样的想法?」 沈路的确毛骨悚然了一瞬,但那之后他的心却飞快冷静了下来。 一个人要把自己的心剖析给另一个人看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不论这份勇气源自何处,他都不该用恐惧的目光去践踏这份真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最近,我心底那种罪恶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我也不知道还能控制自己多久,而你是警察,所以我在想,如果哪天我真的失控了,也许你能做到将我控制住,」金髮的男人已经收敛了笑容,语气里带着浓厚无比的期冀,「除此以外,你身上有种气息让我觉得很安定,我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感觉,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中的天意吧。」 沈路不懂男人说的安定气息是怎么个东西,在他看来,很多信教者就是容易像男人这样神神叨叨的。 「如果我今天没和你遇见,那你就打算去警察局求助吗?」 「我们已经坐在了这里,因此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arian认真回答,「但一定要做这样的假设的话,那么是的。」 沈路便抿了抿唇,颇为无奈道:「你这是把警察当成神了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怎么可能会及时赶到把你控制住?你这种情况应该去求助医院,只有医生能对症下药,用更温和的手段帮你控制住你的施虐欲。」 也许医院打镇定剂、开精神药物的做法也没温和到哪里去,但至少要比执法机构能做的物理控制要温和许多。 但arian对去医院这件事表现得十分排斥,他苦着一张脸,和沈路相遇来第一次露出了称得上恐慌的表情:「我不想去,我害怕……害怕自己被当作精神病人和这个世界区分开来。」 第105页 沈路几乎要无语得以头抢地。 可您明显就是精神上有问题啊!哥! 他在心里狠狠抹了把脸,终究还是没放任对方这种毫无理智的任性,耐心劝道:「不去医院的话是没法缓解你的问题的啊,如果情况太严重的话,那也许等不到别人控制你,你就会忍不住伤害身边的人,这样一来你就真的要被社会跟普通人区别开了。」 但他也明白不能一时把人逼得太紧了,顿了顿,又放柔了语气:「不论你现在去不去医院,我都会在我力所能及的基础上帮助你的,只是我还是建议你尽快去医院做个精神评估,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就做个心理准备再去,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说歹说总算把arian暂时安抚住,沈路终于得以起身告辞,在对方似是有些依恋的护送下离开天母院。 天知道沈路现在心里有多迷茫,他忍不住回头望向隐没在夜色中的宗教建筑,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层层障碍窥见里面那个金髮男人。 arian这个人善良吗?沈路想,这样一个温和有礼、倡导与人为善、并且细心照顾着数位孤儿的男人,有谁能说他是不善良的? 那他危险吗?这个答案却也是肯定的,有一旦对方将心里的血腥欲望付诸行动,那这个社会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受到伤害。 邪恶却善良,冲动却克制,这些矛盾的特性共存于arian身上,让沈路一时间丧得要命,因为他讨厌命运对于良善之人的残忍,也憎恨自己对这些先天带来的大脑病态束手无策。 沉思间,陌生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哟,忧郁青年,你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啊?」 沈路迅速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几秒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路灯下穿着黑t恤的捲髮男人身上,他仔细辨认了番,那正是他被arian拉起来之后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那个男人。 沈路眸光不由得有些冷,这个男人明显是故意在这里等了许久,他不得不警惕地认为对方跟踪了自己:「你怎么在这儿?」 一边质问着,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反思起来,工作以外的时间里他身边怎么还总围绕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啊?! 「当然是怕你被那个金头髮的神使吞掉啊,你不知道,那傢伙脑子可不太正常,」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沈路逼近,当两人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沈路甚至能瞧见男人咧开的嘴里满是歪扭发黄的牙。 他不适地皱起眉,将视线从男人嘴上移开,转而望向对方翠绿色的眼睛:「他脑子怎么就不正常了?」 「你也不看看,我们这边的人有谁不知道这个神使脑子有病,他今天看我的眼神也是,啧啧,太吓人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跑?」男人伸手想要拍上沈路肩膀,却被沈路灵敏地侧身躲开,「也不知道你怎么敢就这么跟着他走了?我都不敢欸!」 男人的嬉笑声在沈路听来极为刺耳,他皱了皱眉退后一步:「你说得太过分了,他明明什么都不想做。」 「没想到你不仅是个忧郁青年,而且还这么天真,」男人似乎没注意到沈路的刻意疏远,他又在兜里掏了掏,捏着一根烟递给青年,「抽吗,你之前拒绝了我一次,这回要不就别拒绝了吧?」 沈路眉头皱得更深,他现在对此人的感官奇差无比,连带着觉得对方殷勤的举动另有所图。 「嘿,你别这么瞪着我嘛,」男人表情暧昧,而这样的表情跟他那张油腻的脸搭在一起就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噁心,「你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多可爱。」 沈路:「……」 他用余光瞥了瞥,发现自己简直要就这样退后到巷子角落里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沈路视线范围内,竟是他那黑髮蓝眸的室友立在油腻男人身后,语气温和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想着再靠近他一步。」 捲髮男人的身体顿时僵硬下来,他立在原地不敢再动,盯向沈路的双眸内似乎滑过了一抹暗光:「原来忧郁青年你身边还有这种角色啊。」 眼前这两个人同样是偏c国长相的黑髮男人,其中一个浑身上下透露着平凡和猥琐,另一个却英气逼人,极大地治癒了沈路方才饱受荼毒的眼睛和心灵。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上前一步定睛一看,发现抵在油腻男人后背的,是自家室友右手握着的一把小型手/枪。 沈路:「……」 他简直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一句,今天晚上他过得可真是够丰富多彩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arian感觉到的气息来源于传说中的变态吸引体质√ -不正经小剧场- 沈路:arian+油腻男+秦大爷,今天遇见变态的概率怕不是够我彩票中一千万????? 灯泡:这可能是你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吸引了他们(一本正经 秦丘:(但笑不语 第51章 五十一 这段时间里,秦丘最多只是嘴上表现得异常了些,行为上倒是依他们的赌约安分了下来,沈路几乎都要忘了这个男人其实是个随时都可能搞出么蛾子的危险分子了。 他无力地垂头捏了捏鼻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火烧火燎地痛:「秦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你不用担心,」男人似是非常了解沈路此刻的烦忧,平静地开口安抚道,「如果他足够老实,那我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第106页 所以如果这人不够老实,那你还真打算对他做点什么?! 沈路心惊胆战地盯着秦丘那只抓着枪的手,生怕它在某人的疏忽之下擦枪走火,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要是你再不把枪放下我就要报警了,我说到做到!」 「他说他想报警,」秦丘不再看着似是要炸毛的自家室友,而是转头注视起了被制服的捲髮男人,「可是我还不想进监狱,你说这该怎么办?」 「那、那您就听他的话,把我放了成不成?」捲髮男人有些磕磕巴巴地说,「我知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靠近他了,咱们就当今天的事从没发生过吧?」 「嗯,你的提议很有道理,」秦丘便点了点头,柔声发令,「那你现在蹲下,把手里的烟放在地面,然后站起来背对着我们离开这里。」 「啊?烟要留下?」捲髮男人闻言一愣,他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接着用颇为狗腿的语气开了腔,「让我留着好不,这烟我买得还挺贵的,都还没抽几只呢,心里可捨不得了。」 「看来这支烟比你的命还值钱些,」秦丘低声笑了笑,他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却又诡异地带了些强硬,「把烟留在地上,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这两人僵持着讨价还价的场景看得沈路一阵头痛,他烦躁地捏捏下巴,掏出手机解锁打算直接给局里的同事打电话了。 而就在这时,捲髮的男人却忽然率先进行了妥协,他举起双手:「行,大哥您厉害,我这就把烟放地上!」 沈路只好也停下手里进行的动作,他眼睁睁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地蹲下,把手里的烟放在身侧的地面,又谨慎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迈腿不住地狂奔起来。 男人错得离谱的逃离示范看得沈路无语凝滞,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却见秦丘蹲在地上,戴着副乳胶手套正在拾起被留在地面的那根烟。 幽暗的巷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沈路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发泄起了心底的情绪:「如果今天的事你不给出个合理解释,那咱们之前的赌约就作废吧,我还是要现在就把你揭发出去。」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秦丘将烟放进一个密封的小袋子后就站了起来,对于沈路的威胁,他表现极为顺从,但又无法让人从他身上窥出胆怯的影子,「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沈路简直要就这样冷笑出来,他有点气这个男人连顺从都表现得如此不配合:「行吧,首先你身上为什么会带着枪?」 「你果然在介意这个,」秦丘从容不迫地嘆息一声,「但我要告诉你,这不是真枪,只是一把仿真品。」 沈路额角狠狠一跳:「你在把我当傻子哄?」 「是真的,」男人取下夹在腰间的枪交到沈路手上,「怀疑我的话,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尽管带去检查,我毫无怨言。」 沈路冷着脸将枪接过,神情莫测地把玩了片刻,从重量来看这似乎确实不像真枪,但有些武器公司会故意把手/枪做得轻巧便携,搞得他有点想现在就开一枪试试,至少枪里的子弹一定会告诉他这把枪到底能不能用来杀人。 不过要是这真是一把仿/真枪,那他可就真挑不出秦丘的错处了,因为c国才实施禁枪令不久,还没把仿/真枪也放进违禁名单里。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因为你晚上明明没有工作,下班后却一直没回家来,」说到这里,秦丘语气似乎带了些埋怨,但紧随其后的话彰显着男人就连埋怨都充斥着温柔无比的情感,「我真的很担心你。」 而沈路的关注点却不在男人的感情上,他讶异地瞪大了眼:「你是不是偷偷在我身上装了定位?」 秦丘静静注视了自家小室友片刻,见对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才惋惜地轻嘆一声:「是的。」 沈路:「……」 他有些恼羞成怒地高声道:「秦丘!」 「不要生气,」秦丘微微低垂着眉眼,「我只是想保护你。」 「你对心理变态者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学术,而我了解他们就像是了解自己,」男人紧接着轻声解释,「能吸引黑暗的要么是遥不可及的光明,要么是比黑暗更加深沉的深渊,对我来说,你两者都是。」 沈路:「……」 靠了,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是在趁机骂他对吧? 「但你无法确定这些人被你吸引过来后会做什么,而刚才那个人,他的眼神看上去是想要毁掉你,」男人又将装着烟的密封袋递上前,「记得查一下这根烟的成分,我觉得里面可能会有不好的东西。」 这一瞬间,沈路脑子里划过了各种在卷宗里见过的新型毒品,然后他发觉自己纵然再不高兴,心底的那点儿气却都没办法发出来了:「秦丘。」 「嗯?」面前的男人温和勾唇,「怎么?」 于是他张了张嘴,最后有些颓然道:「你把定位放在哪儿了?」 「你手机上,被我植入了一个后台定位程序。」 沈路:「……」 这就有点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赶紧把再次锁屏的手机解了锁,好一通翻找却没找到丁点儿定位程序的痕迹,本来被压制下去的火气顿时又有了冒出来的迹象:「我真是服了你了,恐吓市民,非法跟踪……回去之后你把我手机上的程序赶紧给删了,听到没有?」 第107页 秦丘却没有立刻给出他想要的回答,而是偏头玩味一笑:「你就不担心我答应了你,实际却并没有删除手机里的程序?」 沈路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皱着脸,语气诚挚道:「你是不是想在进监狱之前先跟我打一架?」 「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种话试探你,」男人被沈路此刻的表情逗得不行,好几次想将上扬的嘴角压下却都失败了,「现在很晚了,你明天一早还要去上班,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回两人都没开车出门,便由沈路打了辆车把他们载回去。晚上十点以后的车费几乎是白天的两倍,付款时沈路的心几乎在滴血,直在心里念叨以后再也不意气用事不回家了,反正今天的经歷也告诉了他,就算他有心想躲秦丘,这个男人也能掘地三尺把他给揪出来。 第二天回到局里,沈路便将昨晚的经歷报告给了field探员,当然,他有心隐瞒了秦丘利用软体追踪他的部分。接着,在field探员批准他对枪和烟进行检查后,他率先到信息部门找了lennon campbell,想要查查自己手机里还有没有残留任何追踪程序。 lennon campbell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敲打打,屏幕上飞快滑过了无数沈路看不懂的字符,十来分钟后,他将连接手机和电脑的数据线拔下来,眸光闪烁:「你的手机很干净啊,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检查手机?难不成是做任务的时候被人追踪了?」 「没有定位程序就好,」沈路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算是被人跟踪了吧,还捡到两个小玩意儿,一支香菸一把手/枪,所以今天还想找人帮我鑑定一下物品信息。」 「鑑定你应该去顶楼,咱们局里的鑑定部门虽然比不上司法鑑定科的那批人,但要检查些小东西也绰绰有余了。」 于是他向lennon campbell道谢,又带着东西去了顶楼,经检查,秦丘留下的枪的确是仿/真枪无误。 沈路实在不懂这个男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居然拿着一把假枪去威胁别人?要是被人将其识破,受到了反向威胁又该怎么办? 此外,那根看似普通的香菸里实则含有大量致幻剂。 「这些剂量的致幻剂会对人的神经系统相当大的扭曲,你的四肢会失去知觉,看到的听到的将完全是致幻剂带来的幻象,」field探员捏着沈路从鑑定部门拿回来的鑑定单,眉头紧紧皱起,「这根烟是谁给你的?」 「不认识,当时我正在观察南郊路上的情况,这个男人就突然过来了,还递给我一根烟,但我一开始并没打算把烟接过来,」沈路也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男人盯上,想到自己当时也许会中招,他又无比感嘆幸好秦丘感知灵敏,「我确定以前跟他没有任何接触,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明确的、足以让他作案的动机。」 field探员将座椅转过一百八十度,在身后书柜的第一层取出一个空白档案夹,在其封面写上了今天的日期,随后将香菸的检测结果装了进去:「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吗?」 沈路捏着下巴回忆了番:「基本记得。」 「记得就好,」field探员沖他摆摆手,「你再去一趟信息部,用ai软体把这个男人的长相画下来,然后让他们用画像帮你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作为国家直属的最高执法部门,调查局内部档案里存着c国所有合法公民的身份信息,通常情况下探员们不会查看公民的档案,只有当某人的确做出了违法行为,他们才可能利用档案查询罪犯的相关信息。 沈路沖他们头儿乖巧点头,他从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份新工作开的挂如此之大。 -------------------- 作者有话要说: 沈路:我来检查手机里有没有追踪程序。 帮秦丘在沈路手机里植入程序的lennon campbell:噗! 第52章 五十二 有了ai人像软体以及调查局强大的公民资料库的协助,沈路很快就拿到了一份有关给他烟的男人的身份信息。 男人名为hooper garcia,29岁,自由职业者,至今未婚。他中小学都在隔壁d市的bes school读书,大学就读于m市最大的艺术学院的油画系,研究生毕业后他没有回位于p省的老家,而是在m市郊区定了居,没有签约为任何一个公司工作,令人不禁疑惑起他平日的开销都从何而来。 「致幻剂一般只在医疗中被使用,起到麻醉、减轻重症患者的痛苦、还有对某些精神疾病进行缓解等作用,它虽然是毒品的一种,但国家并没有将其严令禁止,因为市面上能合法购买的致幻剂剂量都非常小,不会对人的神经系统产生强烈危害。」 「致幻剂因它功能的特殊性,通常会被人们与宗教和哲学联繫起来,有的人痴迷致幻剂能给他们带来的魔幻体验,认为适量服用致幻剂能协助他们看到另一个世界,而有的哲学家和艺术家也对它情有独钟,认为少量服用致幻剂能给自己的思维带来突破,也许这就是hooper garcia身上为什么会有致幻剂的原因。」 可能因为暂时没有重案需要处理,闲得发慌的几人在会议室里围成一团,认真讨论着hooper garcia给沈路这支烟的目的与动机。 「在路上遇见一个人,就突然给他一只加了致幻剂的烟,这太可疑了,这说明这个罪犯是有备而来,要么是作案目标于他而言有特殊意义,要么就是他盯上的是一整个有特殊属性的目标群体。」 第108页 「是的,」newman点点头,对kelly的推测表示贊同,「不过sean和他在此之前从没见过,前一条假设就很难站得住脚,那么会不会是sean身上有什么特性跟hooper garcia心中的目标群体吻合了?」 说到能吸引变态的特性,沈路顿时就想起了秦丘和arian都提到过的,存在于他身上的让变态想要靠近的神秘气息:「……」 他无语地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那两人的无心之语带偏了,人要是真的靠气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进行犯案,司法机构的存在岂不是要变得毫无作用了? 会议桌另一边,其余几名探员已经顺着newman的假设推测起了,沈路身上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特点会被罪犯给注意到,还因此被其当成了作案目标。 field探员沉吟片刻:「懵懂。」 kelly贊同地点点头,随即弯起眼笑眯眯道:「长得好看!」 数秒后,arvin轻声接话:「看起来性格温和,好接近。」 「长得还行,然后还没什么稜角,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好欺负,好多罪犯就喜欢盯着你这种类型。」newman最终一锤定音。 沈路:「……」 明明说的几乎都是好词儿,他却总感觉这是组里在给他开个人批/斗大会。 「但这些特性都太普通了,十个被偶然盯中的受害者里估计一半以上的人都有这样的特点,」field探员淡淡摇头,「如果致幻剂是hooper garcia独特的作案手段,那sean身上有什么特质,会让他觉得一定要用到致幻剂?」 整个会议室骤然沉默下来,片刻后field探员突然开口问:「sean,你信教吗?」 「不,」沈路摇头否认,「我是无神论者。」 「也从没涉及过任何艺术活动?」 对艺术一窍不通的沈路不好意思地抹了把鼻子:「嗯,对。」 与宗教和艺术无关、也与罪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让罪犯选择了用致幻剂对其下手?难不成hooper garcia给沈路递致幻剂就只是吸毒者想毁掉健康的人的一个偶然决定? 「hooper garcia跟你接触的时间里,有没有做其它值得注意的事?」 沈路皱着眉想了想:「我从天母院出来,第二次遇见hooper garcia的时候,他说了一些话表明他对神使arian有所了解,但我和arian初遇被撞倒时,他们两个展现出来的态度看上去不像是互相认识。」 这条讯息里关联的神使arian对他们来说又是个不甚了解的人物,案件分析一下子陷入瓶颈,field探员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去做点别的,等挖出有关hooper garcia的更多信息之后再继续会议。 这时会议室的座机忽然响起,field探员伸手拦下正准备离开的众人,随后将其接通道:「什么事?」 「刚才出事了,不知道谁从暗网上截了段分尸视频放到视频网上,引起了非常严重的网际网路恐慌,」这通电话似乎是安全部门的人打来的,「现在那段视频虽然被删了,但也不知道网民们有没有在删除前把视频保存下来私下传播。」 field探员不耐烦地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别墨迹,说重点。」 「咳,重点就是现在上头引起了重视,要求咱们把这件事尽快解决,现在重案组里闲着的就只有你们了,所以你们组要不就把这个案子接了呗?」 局里每个调查组都是有自己擅长的领域的,为了保证处理案件的效率,重案组通常只会选择经常涉及的案件类型进行处理,而field探员组里几个人处理的几乎全是连环杀人案,习惯了连环杀人案的案件逻辑的他们面对全新种类的案子时也许会不太好下手。 field探员权衡片刻,决定先了解案情再做打算,于是数分钟后,在座探员们便打开了会议室内的投影大屏幕,抱着笔记本围成一团,观看起了那段引起公众恐慌的分尸视频。 视频开头是被蒙面的男人闭眼躺在桌上的画面,他四肢被束缚在木质长桌的四角,面色惨白,唯有胸口的唿吸证实着他不是一具尸体,仍然活着。 过了五秒,一个身着黑色服装的人缓缓进入视频内,视频只拍到了那人胸部以下的部位,黑色的衣服又是包身连体的,如此一来能从外观获得的信息极为有限,几名探员只能大致看出视频里的人骨架偏纤细,可能是个女人。 黑衣人在绑着男人的桌前站定,从一旁的货架取下一瓶水,接着掰开男人的嘴将其强行灌了进去。 在如此野蛮的对待下男人自然是醒过来了,他急促地咳嗽起来,缓过气后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高声叫嚷着什么,可他的手脚根本无法从绳索中挣脱,叫喊声也并没有引起黑衣人的注意。 数十秒后男人挣扎的举动渐弱,但他的四肢突然诡异地抽搐起来,脖子也以一种极为夸张的角度向右扭曲,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可惜探员们无法通过受了特殊处理的视频听清他的碎碎念内容。 而接下来,一直以来都没说话的黑衣人终于开了口,他——又或是她——似乎使用了变声器,传入探员们耳中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又带着些不太真实的金属质感:「你有罪吗?」 躺在桌面的男人似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身体仍是像之前那样抽搐扭曲着,而这点儿反应显然并不能取悦立于桌前的黑衣人。 「你不愿意认罪啊。」 黑衣人低声喃喃道,语气阴森,片刻后又大笑起来,听上去像是很满意如今的情形:「天母说要给罪人从善的机会,而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第109页 说着,黑衣人从一旁的货架上抓起一把被擦拭得发亮的解剖刀,将刀锋移动到男人小腿处,接着狠狠刺了下去。 黑衣人带着黑皮手套,手持解剖刀,从男人的腿部开始逐渐往上进行作业,切割下的肉块被随手抛落在地面,鲜血从刀与肉相触的部分汩汩流下,不多时整个桌面就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但视频里并未响起男人因痛苦发出的惨叫声,他嘴里仍在不停念叨什么,即便只有模煳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沈路也能确定念叨的内容和「痛苦」和「求饶」毫无关系。 对血腥承受力较弱的arvin已经捂住嘴冲到卫生间里大吐特吐了,其余几人都一脸惨澹地坐在原处。沈路现在胃里也直犯噁心,几乎用尽了意志力去克制才没像arvin一样直接呕出来。 「兇手给他餵的那瓶水有问题,」如今看上去完全不受影响的就只有经歷过大风大浪的field探员了,「那是纯度很高的毒品,而能把人的神经系统影响到这种程度的,很可能会是纯度非常高的致幻剂。」 闻言沈路心里一个咯噔。 天母,致幻剂,罪人……这些线索让他不禁想到了昨天刚见过的arian,对方是一个有着虐杀欲的心理变态者,如果说对方在沈路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了人,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沈路能想到arian和案件的联繫,别的探员们自然也能注意到其中蹊跷的地方,而newman就是最先把这个想法提出来的人:「你们说,这案子会不会跟那个神使有关系?」 「可sean说了,arian神使是主动坦白了一切,甚至想要警方控制住自己以免对社会造成危害,」kelly皱着眉抿抿唇,「这种态度说明他还没来得及做对社会有害的事,虽然他精神上确实有些问题,但这样怀疑他似乎不太好吧?」 「你说的有道理,但人心很复杂,我们执法人员就更不能轻信一个人的一面之词,」field探员以理智无比的态度警醒众人,「而且精神病人和变态者的大脑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做出对社会有危害的事不一定是出自本意,很多时候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于是kelly无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arian的问题就由sean来跟进吧,最近多去南郊的天母院走动走动,尽量劝他去医院做精神评估,劝说无效的话就回来报告,然后我们亲自过去给他做评估,总之一定要确保他的症状对社会没有进一步的危害。」 他们组里的arvin和field探员两个人都是心理学专家,想给人做个心理评估自然是绰绰有余。 「那头儿,」newman没忍住插话,问出了现在众人最想提的问题,「这个案子咱们接吗?」 field探员视线落在投影屏内男人血肉模煳的身体上,沉默片刻后点点头:「接。」 作出决定后,这位年老的探员嘆息一声,接着雷厉风行地做出了安排:「这个视频里还有很多疑点,newman你把视频拷一份带去信息部,看看那些技术宅能不能把处理过的声音还原一下,受害者在视频里说过的话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除此以外还有兇手的声音,看看他们能不能顺便把它解码成兇手原本的声音。」 newman在心里为即将面对血腥视频的信息部人员默哀数秒,将视频拷贝到工作专用的u盘上,老老实实将其带去了信息部。 「kelly你进入待命状态,等信息部那边有消息了,你就负责分析受害者说的话有什么潜在意义。」 newman离开会议室后,field探员又紧接着安排起了剩下的人的工作,这时在卫生间吐完的arvin恰好回到会议室,就听他们头儿指示道:「sean和arvin,你俩再多看几遍这个视频,只看一遍说不定会有很多被漏下的细节,你们就负责把这些重要细节一个不漏的给我挖出来。」 「……」胃里还难受着的arvin只得委委屈屈答应,「好。」 沈路也认真地将任务应下,不过他暗地里吞了吞口水,直觉卫生间也将会是他接下来的归宿。 -------------------- 作者有话要说: hooper garcia递烟当然不会是因为变态吸引体质这种东西23333333 答案其实很简单,前文有过暗示的! 第53章 五十三 对这种视频进行分析时,需要留意的包括房间摆设、人物的外貌特徵、人物标志性动作还有人类活动发出的声音等细节,因此相当考验人观看视频的仔细程度。 重播视频的沈路和arvin即便给自己做了重重心理建设,可还是冲进卫生间吐了一次,再继续看时仍觉得不适却渐渐没了这么大的反应,想来是已经被这个视频给噁心得麻木了。 不过也多亏以毒攻毒成功的福,在第五次点击播放键的时候,好不容易能淡然以对分尸视频的他们终于发现了field探员想要的线索。 首先是房间外观的问题。 视频内的房间看上去有些憋仄,墙体为有些反光的牙白色,瞧上去不像是墙漆和墙纸而更像是墙砖或是白色铁皮。关于摆设,除了视频最前方绑人的木桌,就只有兇手背后靠左的地方放着个白松木货架,货架顶部摆着个黑色工具箱,工具箱的下一层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再下一层就是兇手行兇用的解剖器具了。 此外,在视频播放过程中,兇手投在墙上的影子时不时有轻微位移,由此沈路推断这个房间用的很可能是吊灯,且灯在某些因素的影响下轻微晃动了起来。 第110页 再然后就是视频内的人物特点。 「你发现没,这个兇手有轻微的强迫症状,」在草稿纸上写满想法的两人同时开口,忡楞片刻后默契地相视一笑,由沈路继续说明,「五分十一秒、七分二十二秒、还有九分零四秒都是兇手换位置动刀的时间,这几个时段兇手做过三次一样的小动作,就是他拿刀的右手拇指食指轻轻摩擦了两次,一个人下意识摩擦食指和拇指通常说明他处于不安的境遇中,三次都做了同一个动作表示这是兇手在不安时常有的习惯。」 「除此之外,兇手还在开始行兇之前做了个小动作。」 沈路将视频调到四分四十七秒重新播放,黑衣人此时刚从货架上取来了刀具,他没拿刀的左手隐秘而自然地抬起到胸口位置,只过了两秒便又飞快放下:「这里,他动刀前用左手手掌贴了一下胸口,这个动作一定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啊,这有点像天母教向神明表达敬仰的手势,」arvin右手握拳,恍然大悟般锤了下左手心,「我母亲信奉天母教,所以我对他们的仪式有所了解,对神明表达尊敬的动作是右手手掌紧贴胸口,左手需要伸出食指点天灵盖三下,他这里没有用右手贴胸而是用了左手,但你看他的右手。」 arvin又将视频调回四分四十七秒,并对黑衣人手部动作进行了局部放大:「这里他右手是拿着解剖刀自然下垂的,而且被受害者的身体挡住了手的部分,但我们依旧能看到他的手臂在轻微晃动,而且恰好在他抬左手的过程中虚晃了三次。」 arvin的提示将沈路瞬间点醒。 一开始,沈路认为兇手用天母问责受害者意味着两种可能性——一是兇手本人和天母教有不浅的关系;二是兇手是故意提及天母,想要用宗教去误导警方对他身份的判断。但如今看来,兇手更可能是个虔诚的天母教信徒,否则不会在行兇之前还下意识做了天母教的礼仪手势。 不过不论真相如何,试探arian的计划是必须要尽快提上日程的。 沈路一边想着,一边截取了黑衣人抬手的这三秒视频进行循环播放,片刻后有些迟疑:「难不成这兇手还是个左撇子?」 arvin不解其意,抬头看了会儿大屏幕上仍在循环播放的片段,这才睁大了眼:「欸,还真是!」 兇手左手抚胸、右手轻晃三下,动作做得极为流畅自然,这样一看对方是左撇子的可能性极大。 两人将他们的发现尽数记录下来,找了个空白文件夹专门存放这个案子的相关文件,然后将这些线索放进了文件夹里。再抬头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沈路和arvin无奈地笑了笑,推开会议室走出去,才发现他们这层楼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那今天暂时先到这儿吧?」arvin将线索复印了两份,一份交到沈路手上一份自己留着,而原件则被锁在柜子里以便日后存档,「从房间外观找出来的细节代表什么,我们还需要再努力想想。」 其实单从摆设来看,他们能看出来的只有白松木货架和黑色工具箱都是c国最大的家具零售商今年卖的爆款,但这条信息并没什么大用,就算他们能让人家公司查查全国范围内同时购买了这两件商品的都有谁,要从这么多人里找出兇手却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么摇晃的吊灯有可能会代表什么呢? 沈路一时竟觉得自己没什么头绪。 晚餐时间,见坐在餐桌对面的某位悬疑小说家在一脸淡然地给自己夹菜,沈路顿了顿,没忍住将这个问题隐晦地朝对方问了出来。 秦丘垂头想了几秒:「如果天花板上吊灯在晃,我觉得会有三种可能性,一是有风吹过,二是高层有人活动导致天花板震动,三是整个房间就不处于静止的平面上。」 话音刚落,他们楼上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重物落地声,连带着他们饭厅内古典风格的钢塑吊灯也晃了几晃。 沈路嘴角抽了抽,从盘里夹了两块干煸肉给对方权当回礼:「谢谢你啊,我再想想。」 男人口里的前两种可能性也是沈路分析过的,但他很快就将这两个想法给否决了。 视频内的房间非常狭小,如果还开一个足够让风吹动吊灯的通风口的话,兇手杀人的经过早该被窗外的人看光了,那还有他们调查局什么事儿啊。 再说了,如果是楼上有人活动导致吊灯震动,刚才的现状也表明足以造成震动的响动一定不会小,但他们并未在视频里听到过来自天花板的噪音。 可如果是男人口里的第三种可能性的话,那即便天花板上装的是贴顶灯,当房间地面开始晃动的时候,顶上的灯、地上的人必然也会跟着晃起来,这也就解释了影子为什么会看上去时不时有轻微位移。 因此,综合分析起来,沈路更倾向于秦丘口里的第三种可能。 但要他找一个处于不静止平面上的小房间? 沈路头疼地掐了掐下巴,感觉自己长这么大学的常识都快不够用了。 隔天,技术部的探员终于将视频内的声音进行了清晰化处理,就是可惜了没能把兇手的真实声音解码出来,据他们说,不知道变声器的具体型号的话就没办法解码。 于是沈路他们组再次相聚在了会议室,几个人都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看完全部视频内容,做过清晰化处理的视频音质仍是不高,但好歹能让他们大致听清受害者在木桌上都说了什么。 第111页 视频中,黑衣人经变声器处理过的嗓音再次响起:「你有罪吗?」 被困在木桌上的男人却没回答,而是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接着有些口齿不清道:「鬼,这里有鬼,不对,我觉得自己好像到了神的怀抱一样,不,我看到世界要毁灭了,你们放了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 男人一边抽搐一边尽力扭曲着脖子,联繫到他说的话,他大概是想要用被捆住的右手去抓自己的头。 而男人提到「鬼」的时候,黑衣人似是惊讶地轻哼了一声,随后他耐心地等男人把话说完,才近乎感嘆地喃喃:「你不愿意认罪啊。」 在被提高了音质的视频里,他笑声里的嘲讽意味一下子重重显露了出来,于是众人才听出黑衣人此时并不是在高兴,而是在发泄自己心底的恨意:「天母说要给罪人从善的机会,而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大概由于致幻剂的影响,男人被活生生解剖时没能感受到相应的痛楚,他没有因疼痛惨叫出声,口里念叨的仍是「世界毁灭」「解脱」之类的妄想字眼。 而他每提起一次「解脱」,黑衣人下手时的力道就会肉眼可见地相应变得重些。 newman觉得自己牙根有些泛酸:「这是一起仇杀案?」 「不,这不是一起仇杀案,」field探员摇摇头,「兇手的态度太过冷静而暧昧不明,这更像是glinton cheetham那种把仇恨转移到了别的群体上的罪犯。」 「这个兇手一定跟天母教有关系,」顿了顿,field探员转头看向沈路和arvin,「你们目前找出了什么线索?」 沈路朝arvin使了个眼色,于是红髮青年轻咳一声,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将他们整理好的信息直接递给field探员,并将昨天分析过的内容认真讲了一遍。 field探员静静听完汇报,不轻不重撩了下眼皮:「天母教虔诚信徒,左撇子,不安时会摩擦拇指和食指,还有别的吗?」 arvin刚想回答别的暂时还没分析出来,就听沈路飞快地接话道:「有,根据视频里微微摇晃的人影,我们猜测兇手行兇时身处船上或是一辆房车里。」 昨天他思考第三种可能性的同时又查了好些资料,才堪堪锁定了这两个答案。 而被抢白的红髮青年顿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狡猾了!没想到他这有同吐之谊的小伙伴昨晚竟然背着他偷偷加班去了! 第54章 五十四 c国法律限制了私人游船的购买及停泊,能在停在水面的除了某些人偷偷藏匿的船只,剩下的就都是登记在案的各种查得到游船了。 房车的销售途径没有游船这么严格,因而涉及的搜索范围比起游船来也就更广泛,除此以外,c国购买房车的人不少不说,一辆房车还能被停在全国范围的陆地上。 所以,想要挨个把所有房车和船只都检查过去是极不现实的,何况这类交通工具的位置还能经常移动。好在技术部那边很快传来消息,给他们组提供了个新的有利信息:「我们把删除的网址復原后扣出来了视频上传的ip位址,位置信息落在西边省份l市的greenseast大街404号,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视频能涵盖的其它信息我们会继续解码找找看的。」 「谢了,你们提供的信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field探员难得高兴地笑了笑,挂断内线后正准备重新布局,会议室的座机却催命符似的又响了起来。 沈路好奇地瞥了眼,没记错的话,那串号码源自于局里的安全部门。 field探员不太喜欢和安全部门那群油头滑脑又老爱踢皮球的人打交道,座机响了半天才颇为嫌弃地接起来:「你有什么要说的?」 「field!不好了,你们正在办的案子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现在被新闻播出来了!」电话线那头的人语速又快又急,「不知道是谁活腻了,这个案子也往那群啥都敢播的记者那儿说!你们办案会不会因为这个受什么影响……」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有影响,光嘴上说又能有什么用?」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被噎了下,片刻后讪讪道:「话是这么说……」 「案子既然已经被我们组接了,办案过程还不由得你们安全部门插手,建议你带着你手下的人做好该做的,接下来控制好舆论和信息散布,不要再让我觉得你们的工作就跟吃屎没两样了!」骂完通话对象后field探员挂断电话,深深吸了口气平息怒意,接着干脆利落地发号施令,「newman和arvin我给你俩十分钟时间准备,十分钟后立刻出发,去l市那边找视频上传者讨论一下视频的问题,sean和kelly你们任务不变,现在开始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案件泄露得实在措不及防,尤其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让外界得知调查组正在办的案子就会让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被动。 等那三人火急火燎地离开,沈路又将现有资料整理了遍,想找人讨论案情时发觉kelly完全沉浸在了她自己的任务里,便没好意思打扰对方,而是收拾好办公桌做了外出工作的登记,按原计划再次前往了南郊的天母院。 在沈路眼里,这间和他们在办的案子有隐约联繫的天母院就像个深不见底的囚笼,在张牙舞爪地朝他展露出臂膀,而他一个不慎就可能会被这些漆黑的手臂拖进囚笼,再也不见天日。 而这个牢笼内,arian正微笑着给茶几上的杯子满上热茶,男人耀眼的金髮配上温柔和善的笑容,就像是从天而降散播福祇的神使一样。 第112页 不过对方的职称也确实是这间天母院的神使来着。 想到这位神使人格方面的大问题,沈路无力闭上眼,忍不住为其重重嘆息起来。 金髮的神使指尖动作一顿,扭头担忧地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年轻的探员赶紧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不为这些已无法改变的事劳心伤神,「我是在想,去做精神评估的事儿你考虑好了吗?」 「嗯,考虑好了,我不想去医院,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把我控制住的话,那我愿意去面对精神评估的结果。」arian这么说着,却眉头轻蹙,看上去似乎仍在苦恼。 沈路便苦笑着垂下眸子,片刻后他重新抬头,望向arian的目光里只余柔软:「好,不过你放心,去医院做评估的时候我会陪着你的。」 「你最近什么时候能有时间?」他思索片刻,觉得提前跟人约好去医院的日子比较妥当,「本周内陪你去一次医院你看能行吗?」 「稍等片刻,」arian从办公桌下方的柜子里翻出个色泽古旧的褐色文件夹,从中取出行程表确认了会儿,「这周我有不少重要行程,不如时间暂定下周?」 任务是在arian这边挖可疑信息的沈路自然不能错过这种重要行程:「介意我问问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当然不介意,」arian爽朗地笑起来,从唇间钻出的两颗门牙可爱地反了反光,「是由我们m市天母教地方主办的慈善晚宴,我被选为晚宴上要向大众露面的神使代表,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为晚宴做准备。」 「慈善晚宴?」 「对,你也知道我们天母教几百年前起就有收养孤儿的传统,这次晚宴的目的也是为孤儿群体努力争取更多福利,」此外还有个至关重要的目的是收拢人心,为m市天母教拉更多贊助,不过这种事说出口会大大削弱宗教的神性,arian也就笑着将其埋在心底,「名单上有不少商界政界的重要人物,所以我要努力在他们面前维持风度,还要让自己别在他们面前说错话才算勉强过关……」 话音未落,书房紧闭的大门骤然被人敲响,arian便停下话匣子,对沈路举起左掌以示歉意,接着才提高了声音:「请进!」 「神使,我是来向您汇报晚宴准备工作的进度的。」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看上去比arian年龄还小的棕发青年,沈路觉得他年轻不仅仅因为他的脸,还因为他的个头较瘦弱,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没完全长开的孩子。 打量完这个年轻的神职者,沈路正准备起身迴避,却忽闻arian语气惊讶道:「lucas,你是不是受伤了?」 沈路微微一愣,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再次认真观察起这个来到了小茶几旁的年轻人,这一次他观察到对方长袍盖住膝盖的部位染上了小片污渍,他想,难不成arian就是从这个微小的细节看出来对方受了伤? 然而下一刻,arian上前一步撩起对方的长袍:「果然,你是怎么摔成这样的?你腿上的血腥味重得我好远都能闻得见了!」 沈路:「……」 哦,原来是血腥味,太高端了,还请恕他佩服地告辞! 「是我自己不小心,」名为lucas的棕发神职者中气不足地解释,「接到消息之前我正在后院打扫墓地,突然有重要的事就跑得急了些,然后一个打滑就磕在了台阶上……」 「不要跑得这么急呀,教里的事稍微放一放也不会有影响,但你的身体磕磕碰碰,最后疼的还不是你自己?」arian皱着眉头,用哄小孩儿般的语气耐心劝着,又一边从柜架上取下医疗箱,细心地帮lucas处理起伤口。 当目光触及到lucas腿上的鲜血时,arian捏着酒精棉的手不自觉颤了颤,随后他伸出舌尖舔舔下唇,左手握成拳,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擦掉了伤口附近的血迹。 两人之间的氛围让沈路一时觉得自己很多余,在努力克制情绪的arian也让他觉得暂时没别的什么可担心了,便向两人打了招唿要离开天母院,并示意接下来的安排可以之后再商量。 随着黑木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屋内两人的对话声极为微弱地传入了沈路耳中:「神使,刚才跟您在这儿聊天的是谁?」 「是我前些日子外出时新认识的朋友,他看上去是不是很和善的一个人?但他的职业其实是个警察哦……」 几曾何时,他也是这样真心仰慕警察这份职业的吗? 他弱弱捂住胸口,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愧对于arian那份纯粹的好感,且不论他对arian的关心是否出自真心,只说如今,他却确实是怀揣着某种目的在刻意接近对方。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比起平时的下班时间来说略有些早了,再加上他浑身上下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轻而易举就被人看出他今天不是在局里老实度过的:「你今天是接到了外出的任务?」 「嗯,」沈路蜷在沙发角落,嚼着秦丘投餵的芝士蛋糕,含煳其辞,「出去见了个人。」 「是谁?」将小室友的生活事无巨细地了解清楚已经成了秦丘的习惯,他歪头思索片刻,「该不会是你那天晚上刻意去南郊见的人?」 「……」沈路不得不在心里默默感嘆起男人的敏锐,面上却滴水不漏,语气淡淡道,「不是。」 「不是也没关系,」秦丘语调轻柔,「总之保护好自己,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第113页 被这个男人关心的感觉为什么就这么古怪呢? 纵使嘴里有那么点儿甜意缓缓向着心口蔓延开去,沈路却忍不住咂咂嘴,真心实意地跟男人抬起槓来:「我的任务就是哪儿有危险就往哪儿凑,你的建议怕不是对我现在的工作有什么错误期待。」 在秦丘看来,沈路刻意针对自己的行为就像是被剪去了利爪的猫,在用毫无伤害性的肉垫拍打他的肌肤,对此,他只是颇有兴味地笑了笑:「如果工作涉险是不能避免的,但至少工作以外的时间里,我私心期望你能离那些危险远一些。」 他毫不介意猫儿搭到自己身上的可爱爪子,甚至相当愉悦地握住猫爪捏了捏肉垫,于是被忽然人类侵犯了肉垫的猫咪炸了毛,勐地收回爪子逃到一边想要缩到角落的阴影中去。 如今沈路的状态就跟炸了毛的猫咪如出一辙。 他在心里有些抓狂地想,这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啊?什么叫做私心想要自己远离危险?他以为他是以什么身份提出这种要求的? 但沈路又不能真把这些质问直说出来,凭他对秦丘的了解,如果他真的问了,这个男人大概也能笑着回答「我们难道不是即将一起上床的关系吗」,最后陷入尴尬的大概又会只有自己。 而在他纠结的当口,秦丘微微垂眸,嘴角含笑,气定神闲地发起下一轮肉麻攻势:「如果你陷入危险,我会害怕。」 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说的沈路:「……」 他宁愿相信明天一起床就要面对世界末日,也不相信秦丘这厮会对任何东西产生恐惧的情绪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沈路:我宁愿相信明天一起床就是世界末日! 世界:? 第55章 五十五 沈路无言地盯了男人半晌,没能让对方露出一点惭愧的表情,反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难道从来没有过退缩的想法吗,」男人似乎不是沈路所理解的情情爱爱的意思,他神色不变,理所当然地反问起来,「普通人通常会选择远离罪犯,就算有特殊理由不得不靠近危险危险人物,其余时候也会希望自己的生活能过得平凡幸福一些,但你看起来不在乎自己的生活会怎样,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那些罪犯当作危险人物来看?」 沈路:「……」 哦,原来是在说罪犯啊。 他耳根子一红,忍不住在心里为自作多情的自己羞愧了好几秒,但这样一来,他就更不相信这个男人会为别的罪犯伤神了。 搞清楚,这可是杀了芭芭拉、胆子大到敢跟踪他、还敢用假枪威胁犯罪者的人哎! 因此沈路实在不懂秦丘这么说究竟用意何在,沉默半晌斟酌了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在耐心讨教:「如果我见一个罪犯就非得远离的话,那我对你现在又算是什么?」 「是啊,这算是什么呢,」秦丘垂下眸子,幽幽嘆了口气,「sean你总是对自己有极高的道德要求,所以你对每个人都抱有绝对的善意。」 等等,这话听起来怎么带着一股子酸味? 沈路古怪地瞪起眼,努力控制着让自己不要再多想,毕竟这个男人心思深沉,也许是自己之前说话的时候有疏漏,提到的东西戳到了对方的敏感点也说不定。 但还不等沈路想到该如何安抚对方,秦丘忽然剥了颗奶糖扔进嘴里,紧接着发言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罪犯根本不值得你付出这样的善意?」 沈路面上的表情顿时更加古怪:「照你这么说,不值得付出善意的人里难不成也包括你?」 秦丘漂亮的双眼几乎弯成了两轮月牙:「你说得没错,也包括我。」 沈路骤然沉默下来,他俩都已经当了这么久室友,互相付出善意也付出得不算少了,这个男人现在却说曾经的那些善意都不值得付出?这算什么,把他的一片好心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不知过了多久,他挑着眉将手里的瓷盘放下,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难不成你现在是,在跟我闹脾气?」 话音落下,连沈路都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极为荒谬,意料之中的,秦丘也很快情真意切地温声反驳道:「不,我只是在陈述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路也情真意切地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有坑:「你的真实想法就是想方设法给我找茬?」 秦丘耸了耸肩:「还记得为你而死的malcolm johnson吗?」 沈路正在努力镇静的心勐地一跳。 「跟malcolm johnson相似,大多数心理异常者都是孤独的,思想和行为的异常让他们无法跟普通人形成持久稳定的情谊,而不巧的是,人类又恰好是一种社会动物,」黑髮男眼的俊美男人蓦然笑开,双手优雅地搭在麻质沙发的两侧,他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跳动,就像一个玩家在漫不经心地清点早先布下的局,「心灵的空洞和性格的警惕两相冲突,让他们这样的人愈发在这个世界里矛盾地挣扎起来,而这个时候,sean,你的善意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毒药。」 见自家室友的表情顿时变得莫测起来,秦丘好笑地眨眨眼:「这样说不是觉得你不好,正相反,是因为你太好了。」 「还记得社会心理学的理论吗,关于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产生亲近情绪,」男人说起相关知识时毫无停顿,就如在拿着书直接读一般流畅,「接近效应和曝光效应都是吸引他人的重要因素,除此以外,外貌因素和良好的情绪反馈都会使人进一步对另一个人产生好感。」 第114页 「你看,」讲完理论,秦丘便一一悉数起了沈路的对应点,「对于孤僻的心理异常者来说,你是难得能够前往他们身边接近他们的人。」 「你外貌条件优良,容易夺得他人的好感。」 「你为人处世有非常高的道德标准,不论对方是一个多糟糕的人,你都努力让自己给他们带去美好的情绪反馈。」 「这样的你却选择了去接近那些心理异常者,这样一来,除非他们无法正常感知情绪或是迴避型人格,否则他们就会有一种渴望,渴望去抓住你着这束降临到身边的唯一的光,」这一刻,他的眸光深沉得就如被黑雾晕染了般,「他们会对你产生依恋,想要呆在你的身边,同时还会想要保护你……想要为你献上一切。」 顿了顿,秦丘又沉沉嘆了口气:「而对你产生的亲近情绪,对于原本孤僻的他们来说已经是种孤注一掷的投资,这就使他们会对你的感情中投入更多的忠诚。」 「但是你对他们的善意不是因为你也在试图把他们当作你的唯一,」男人薄唇轻启,揭露出身边人温柔的残忍,「你只是在对这个群体进行施捨,不论他们有多深陷其中,你最终还是会坚定不移地抽身离开。」 沈路抿了抿唇,却发觉自己无从反驳。 「异常者之所以被称为异常者,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一部分正常人才会有的能力。」 「如果这个人失去了承受你会离开他的现实的能力,」秦丘忽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你猜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爱的欢愉只能持续片刻,爱的痛苦却是一辈子。 不能承受痛苦的人要么选择了摧毁他人,要么就选择了摧毁自己。 「所以我说了,不值得,」男人轻声进行总结,「你除了能让他们开心一时,别的什么都做不到,最后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来一身腥。」 沈路无力地捏了捏拳:「你说得对。」 作为当局者,他承认,即便他对这些理论有真知灼见,也很容易在与心理异常者相处时忽视掉他们的这些情绪。 善意也可能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他早在malcolm johnson那次就明白了。 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果所有人都惧于付出善意可能带来的悲惨后果,并因此不愿意和异常者们打交道的话,心理异常的人就会面临更加严峻的被社会排斥的境遇,由此一来,他们的不正常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给社会带来的潜在危险也会越来越大—— 这简直就是一种恶性循环。 想到这里,沈路无奈地笑嘆起来:「但这个世界必须要有人,去毫无芥蒂地接纳心理异常的群体。」 他垂下眸子,双手不安地交叠在腹前:「我会努力去平衡与他们的关系,如果我没能把握好这种平衡,不论有什么后果我都会一一承担。」 男人深蓝的眸中有什么光飞速划过:「不论什么后果?」 「对。」 「就算你会死?」 「嗯,就算我会死。」 死亡并不可怕,沈路一直以来都这么觉得,人的命运终究是归于尘土,真正可怕的大概是丢了性命却也丢了还需要承担的责任,结果死后还给别人带去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我的善意能救他们,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去尝试。」 秦丘静静注视着沈路坚定的脸庞,看着沈路皱了皱眉,像是再次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有些想伸手去触碰对方柔和的面部轮廓,手指却只是轻颤了颤,终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现实。 以往他总想着沈路跟他是相似的人,因为他们都曾经歷过巨大的痛苦,这份痛苦促使他们有了极端的道德标准,使他们期望罪犯能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希望那些犯罪者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这一瞬间,他终于深深意识到了沈路和他最大的不同之处。 沈路清晰地走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从未迷茫。 而他却在游离在梦想和现实之间,不论行为还是意识,都深陷在连他自己都无法认同的矛盾之中。 聊天结束,沈路很快就把两人讨论的话题抛到了脑后,他几乎已经习惯秦丘这种时不时就要来个人生哲学探讨的怪癖了。 更何况他现在工作忙着呢,也容不得他对秦丘的某些话进行细想。 就在当晚睡前,他收到了组里的紧急传唤,说是kelly花了一整天时间终于确定了视频中死者的身份,于是他只得又换上工作装,顶着夜风出了门,跟同样苦逼的组员们再次相聚在了狭小的会议室。 field探员三人貌似是在l市找完视频上传者刚回来,进会议室时手里还提着工作用的小行李箱,跑了一天后已经沾满灰的外套也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死者名为katou florey,男,41岁,是二十年前从j国搬来c国的移民,生前在bbr出版社担任文艺编辑一职,他至今未婚,也鲜少跟仍在j国的亲人联繫,走得比较近的都是移民c国之后认识的朋友,」kelly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局里工作到现在,众人刚赶到会议室时,她早已贴心地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死者资料,「他最后一次跟朋友见面是一个月前,在天母院参加了某个朋友的婚礼后就杳无音信,他的朋友都以为他只是闭关去了,因为他性格孤僻,偶尔会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思考人生。」 第115页 「已经联繫过他的朋友了?」 「对,」kelly点头回答field探员的疑问,「当时查到的符合死者条件的人只有katou florey一个,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就联繫了他的朋友和公司打听消息,最后得知katou florey已经一个多月没现身了,然后我还紧急联繫了海关,得知这段时间katou florey没离开过c国,也不可能是回了j国看望亲人。」 「除此以外,他名下的所有帐户也都一个多月没动静了,所以我推断他也不可能是藏到了别的地方想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有社会纽带的人莫名失踪,的确很可能是遭受了意外,」field探员淡笑着赞许,「很好,你做的调查很全面。」 「不过我们的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想要完全确认死者身份还需要找到他的尸体才行,」顿了顿,field探员又紧接着话锋一转,「关于兇手你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katou florey住址就在咱们r省最北边的q市,」kelly小心翼翼地答道,「如果他是死者的话,我觉得兇手所处的区域也不会距离q市太远。」 -------------------- 作者有话要说: 「爱的欢愉只能持续片刻,爱的痛苦却是一辈子。」 ——让·德·佛洛里安 这一章的理论知识就算不明白也不影响理解,但我还是照例在这里说一下啦: 接近效应,是指越接近越容易产生亲密互动,反过打个比方,要是你都不怎么接近某个人,你们也就更小可能会场成为朋友。 曝光效应,指两个人相识并了解后,时不时产生的新鲜刺激会让两个人越走越近。 增强情感模型,这个模型预测,人会被能将其和良好情绪联繫起来的人所吸引,也就是说如果你和一个人相处的时候能体会到对方经常给你反馈让你觉得舒服的情绪的话,你就会越来越喜欢对方,同时,正常情况下,你会更容易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理论,都是在讲解人类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好感,通常情况下这只是对人类社会感情逻辑的一种总结,因为大多数人类就是按照这样的逻辑去喜欢别人的,但也有的人会把理论用入歧途,明明自己不是有魅力的人却故意去营造这些魅力,想用这些假象去吸引你,就比如pu/a……(小声 希望大家都不要去做违法的事,这些知识多多了解,可以在别人试图pu你的时候保持警惕呀qwq除此以外,培养自己承担痛苦的能力也能避免坏事发生。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日常祈愿世界和平(鞠躬 第56章 五十六 field探员沉吟片刻,暂时没说kelly的推测合不合理:「不如先听听我们从dean scott那里得到的情报吧。」 dean scott便是他们今早跨了半个国家去找的那个视频上传者,当几名探员找上门时,这个男人正戴着耳麦狠狠咒骂手游队友,看来是常沉浸在网路游戏中的网虫没错了。field探员表明来意后,男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曾试图关门把几人锁在门外,却被newman眼疾手快地制止了行动。 「不过dean scott并不是视频中案件的策划人,也跟死者没任何关系,他是通过暗网观看到这个视频,觉得能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然后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视频传出去了。」 在field探员的示意下,newman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肉卷,又争分夺秒地喝了几口摩卡才缓缓道来:「我们深入逼问之后,了解到那是个vip制的直播网站,主播来自世界各地,里面播的全是法律明确制止的内容,情节轻微的就是色/情直播,情节严重的有杀人分尸,甚至还有人在里面直播过恐怖袭击……而且那个网站里,直播的内容越变态就能得到越多打赏。」 直播网站的恶劣环境令沈路忍不住蹙起眉来:「dean scott是这个网站的註册会员?」 「没错,恭喜sean发现了盲点!」newman笑嘻嘻地朝沈路挤挤眼睛,「这就是为什么他想把我们关在外面,要是被警方得知他是犯罪网站的会员,刑期还不得一年起步哦?」 newman又紧接着啧啧嘴:「註册会员也就算了,问题是他还把直播内容录屏发了出去,你说他是不是简直傻得可爱?这种事一看就是刚被邀请成为会员的新人嘛……」 「……」听不下去的field探员重重咳了两声,语气生冷地提醒道,「说重点!」 「哦,」反应过来的newman瑟缩了下脖子,「我们随即把dean scott移交给当地警方,花了点时间劝服他配合我们调查,最终得到了dean scott的私人电脑、直播网站的网址、以及他在该网站的会员帐号密码。」 话音落下,newman便从工作用的行李箱中取出了一台高端游戏本,开机解锁后,他又熟练地一通操作,向众人展示了一个用户界面为纯黑的直播网站。 这个网站界面被做的极为隐蔽,除了增加网站美观度的花纹外,主页没贴出任何图片去吸引浏览者进入直播间,也不像市面上别的直播网站一样在房间名后面显示了观看人数。 为了向大家进行演示,newman就随意挑了个房间名点进去,画面却没有直接切换到直播,而是弹出了个窗口要求购买房间的观看资格。 于是他紧接着点了购买界面右上角的叉:「所有直播间都是这样,你不仅得是网站会员,还必须买了单个房间的资格才能进去,而且买了资格并不是结束,你还得每半年给那个房间打赏到规定数额,才能继续持有直播间的观看资格。」 第116页 说着,newman向众人展示了网站规则和条款,待其余几人读完条例内容,又切换到已购买界面给大家看了dean scott持有资格的几个直播间。 其中一个房间名是极为可爱的颜文字,点击进入后音响顿时传出了暧昧不堪的呻/吟声和咒骂声,而直播间内赫然是一个女人正在和三个男人发生关系。 整个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newman反应极快地关掉直播界面:「咳,总之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隐蔽性很强,点进去之后其实都是违规内容,这个叫『greatestpriest』的就是分尸案兇手的直播间,不过现在没有直播是进不去的。」 片刻后,沈路皱起眉,用手里的笔轻敲了下自己额头:「看来这确实是国际性质的犯罪网站。」 为了掩饰尴尬,kelly赶紧笑着接了沈路话茬:「怎么说?」 「那些男人说荤话时用的是i国语,」沈路解释,「我以前学过。」 「……」尴尬的氛围顿时消失无踪,kelly表情古怪地观察起沈路,片刻后心情复杂地移开视线,「那头儿,这个网站我们该怎么处理?」 「网站牵连的违法犯罪人士散布在世界各地,不是我们能单独解决的,而且这涉及到很多国际条例,处理起来非常麻烦,」field探员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不要打草惊蛇,先把现下的案件处理好,然后再着手网站的问题;二是直接提升案件等级,在调查的网站时候顺势把分尸案也解决了。」 顿了顿,field探员以深邃而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座其他探员:「你们几个怎么想?」 「先处理好分尸案是最佳选择。」几名探员异口同声,话音刚落便相视着笑起来。 确定了组里接下来的办案方向后,newman右手揽着一堆食物、左手提着dean scott的电脑去了技术部,负责监视发生分尸案的直播间以及该网站的直播动态;其余几人则留守原地,以katou florey就是视频中的死者为前提,对他的社会网络进行全方位分析。 几人是从katou florey的亲缘关系入的手。根据已有记录,katou florey和远在j国的亲人没太多联繫,认识他的人也反映他和家人的关系似乎不好,大概是移民前就已经有了难以解决的庞大分歧。 「兇手动手前提到过死者有罪,」kelly指出,「因此我推测,katou florey和亲人的矛盾可能是他被选为目标的重要原因,这样一来,兇手必然对他和家人间的矛盾有所了解,我们就需要在了解他的人里找兇手的影子了。」 然而她早已收集过katou florey几个身形和兇手相似的好友的资料,这三人从事的是it、金融、以及文学行业,且没有明确的宗教信仰,不符合他们组给兇手做的「与天母教有关」的侧写。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保留了katou florey那三个朋友的资料以防万一。 翻完三个男人的资料,沈路忽然没头没脑地出了声:「跟兇手身形相似的女性呢,你有没有试着了解过?」 事到如今,他可不敢再因为刻板印象去忽视女性罪犯,大概是被barbra绑架他的事搞出心理阴影了。 「我是有查过他身边的女性,跟他有联繫的女性都不高,但技术部那边分析人像后觉得兇手身高至少得有一米七五,所以我就没继续调查她们了,毕竟她们也不可能一直穿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站那儿分尸,否则我们能比较容易就从视频里看出端倪,」kelly半是揶揄地解释道,「最高的那位女性也就只有一米六,大概因为katou florey本人身高就不太高吧。」 「除了他的同事朋友,我接下来考虑的是他和失踪地点有没有什么关联,」kelly说着,又给每人发了一叠厚重的资料,「我是觉得这个推测的可能性会更大啦,因为他失踪前不是在参加朋友的婚礼么,而他那个朋友又恰好是在q市天母院举行的婚礼。」 这样一来,有嫌疑的群体顿时变成了婚礼时在天母院现身过的所有人,而当时有四十七名宾客被请到了婚礼现场,再加上在天母院工作的神职人员们,总人数一下就突破了七十大关。 沈路不禁抱着厚厚一沓嫌疑人资料发起了愁,这厚度,简直跟他当年读博写毕业论文时看的那堆文献一样令人酸爽。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沈路的上下眼皮开始时不时打起架来,field探员注意到他的异常,起身到角落的咖啡机处倒了杯咖啡递过去:「能撑得住吗?不能的话里间还有个休息室,睡一觉起来再继续工作吧。」 沈路伸手狠狠拍了拍两颊,略清醒后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三十分。 「没关系,」他端起咖啡喝了口,朝field探员笑了笑,「我觉得自己还能坚持,等看完这些人的资料再去休息就行。」 field探员点点头,并未坚持将沈路赶去休息室:「不要勉强,你记住,最耽误案情的不是睡懒觉,而是你因为累垮了又去医院多躺了几天。」 「……」感觉正在被隐晦批判的沈路心虚不已,「谢谢头儿,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这么一打岔,他倒是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于是掐了掐下巴上的肉,重振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剩下的一小半资料上。 tia jones,女,身高167倒是勉强够得上兇手的高度,也有宗教信仰的家庭背景,可以保留。 第117页 下一个,yevgeny fordy,男,身高175,信仰天母教,但从照片上看,他的体型比兇手壮了一倍不止,可以排除。 沈路一边在心底默念,一边将所有可疑人物的资料归档到一个新文件夹里,不知过了多久,当某个青年的资料忽然映入眼帘,他轻扶着书页的左手不禁变得僵硬起来。 lucadias gabriel,男,19岁,身高172,是在q市天母院工作的神职者。 性别,身高,宗教信仰……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资料上这个笑得温柔的棕发青年,分明是他昨天在arian办公室见过一面的神职者lucas。 第57章 五十七 按理说lucadias gabriel应该是arian手下的神职者,为什么会出现在了q市天母院的职员名单里? 藉由这一点,lucas和arian一跃成为沈路心中最有嫌疑的两个人,查完所有人的基础信息后,他便将自己的忧虑告知了其余几名探员。 arvin惊讶地转转眸子:「sean你和lucadias gabriel见过一面,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眼看过去觉得他性格内向,」沈路垂眸回忆起初见lucas时的种种细节,「当时他敲门进入arian办公室,从头到尾都没跟我有过视线接触,后续和arian交谈时能看出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比较低,比起内向,我觉得还是阴沉居多一些。」 field探员若有所思:「阴沉吗……」 「不过他和arian在一起的时候,arian才是两人中作为主导的那一个,」如果可以的话沈路也不想这样怀疑arian,他对这位神使有着较高好感,不愿意看到对方最终步向落没的结局,「我觉得lucadias性格有点儿,怎么说,迷煳?至少他在arian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特别软糯,比起伤害别人,他看上去更像是会被欺负的那一个。」 「那如果是那个神使要求他伤害别人,」field探员一语指出两人关系上的不健全之处,「你觉得lucadias可能会听从吗?」 「……」沈路闻言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后嘆了口气,脑袋上的毛也随他的动作怏怏地晃了几下,「这说不准。」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辛苦你盯紧他们,需要的话就把组里专用的车开去监视,」field探员一阵见血地指出沈路不太愿意承认的现实,「他们两个人嫌疑很大。」 可这样很不妙,沈路忍不住想,一旦对某人起了疑心,对方曾经的所作所为就会在心里被带上滤镜无限放大。 如今再回想起和arian的相处,这名神使过分的殷勤、对于警察这份职业的警觉、以及口里的「我有罪」都变成了对他罪行的一种暗示。 这就像是和秦丘的关系一样——自从他俩摊开聊过之后,男人每有什么动作,沈路都会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比如现在。 终于得以回家补觉的沈路孤零零地立在客厅边上,对于这间公寓过于安静的原因产生了不太美妙的猜想。 「秦丘?」 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应答他的却只有房间内逐渐变弱的回声。 这个时间点,秦丘不在家里准备午餐或是撰写稿子,反而一声不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个男人会独自一人去了哪儿?健身房运动?超市买菜?还是说有了新的目标于是外出算计他人去了? 睏倦和不安压迫着沈路,令他烦躁地咬起下唇,他这才意识到,纵然秦丘喜欢暗中彻查他的去向,他自己却也习惯了对方能时常呆在自己能掌控的地方。 他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右手的纹路,片刻后自嘲地嗤了一声,正准备扭头进屋睡觉,却忽闻男人房间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别的猜测的沈路:「……」 他上前几步来到男人房门口,敲了敲门后又大声喊道:「秦丘?」 他将耳朵贴近门框,还是没听见男人有任何回应。 「你不开门的话,那我直接进来了啊?」 又在门口等了数秒,沈路终于狠下心,转动把手将男人的房门给推开了。房内窗帘拉得很紧,窗外的光线被尽数遮住,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令沈路不禁感到一阵茫然。 他只好转身,面对墙壁摸索起其上的电灯开关,下一刻一具温热的躯体从他身后贴了上来:「sean……」 沈路浑身的汗毛顿时全炸了起来,他下意识就想把身后的男人直接甩开,却在感受到对方喷在耳廓的炽热唿吸后硬生生控制自己止住动作:「你、你发烧了?」 「发烧?」男人便有些疑惑地反问道,片刻后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毛茸茸的脑袋在沈路颈间蹭了蹭,语气却颇带上了几分不以为然,「好像是。」 沈路:「……」 终于找到开关的他啪的一下把灯按开,随即将不太老实的男人推到床边:「你坐下别乱动,等我一会儿,我去储藏室找找医疗箱。」 几分钟后,当他带着感冒药和体温枪回到秦丘卧室,男人果然维持着原本的模样静坐在床沿,额前及鬓角的髮丝被虚汗浸湿后柔软地贴在面颊上,远远看过去既柔弱又无助。 「我来帮你量量体温哦,」面对这么个烧懵了的病号,沈路难得对其放柔了表情,几乎是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劝着,「头抬起来下,你的刘海把脑门儿全遮住了,要不先稍微把头髮捋捋?」 第118页 秦丘微微抬头,俊美无俦的脸庞忽而染上了层迷濛:「你不帮我?」 这理所当然的疑问令沈路无语凝滞了下,下一瞬间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连薅一下脑袋上的毛都要别人帮忙动手?」 「我还以为,」男人转了转碧蓝的眸子,语调缓慢,语气委屈,「你关心我。」 靠了,明明得寸进尺的是秦丘,他却总有种是自己在欺负对方的错觉!盛世美颜对人的影响就非得有这么大吗?! 真是怕了这个人了! 沈路没好气地抬手,不怎么温柔地将男人挡住额头的刘海弄到一边,然后将体温枪缓缓抬到男人额前,正要按下测温按钮,却忽闻男人嘴里蹦出了声极为响亮的:「嘣。」 「……」沈路咬牙,将体温枪狠狠怼上男人脑门儿,「难得对你好点儿你就非得作是不是?」 「不是,」秦丘被沈路戳得向后微仰,在高烧的影响下他面部潮红,平日里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因此添了许多病态,「体温枪不能贴额头,你这样量体温量不准的。」 沈路便佯装恶狠狠道:「那正好,是天意让我再多怼你几次。」 秦丘闻言沉默下来,几秒后歪头沖沈路柔柔一笑:「好啊,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路:「……」 他竟忘了秦丘此人可以做到如此不要脸。 算了,他跟一个不要脸的病号计较什么呢。 沈路疲惫地嘆了口气,老老实实将体温枪移开了些,按下按钮后显示屏上便出现了几个鲜红的数字——39.1。 所以说啊,为什么这人都烧成这样了,那酷爱搞事的性格却都没被收敛半分? 他目光复杂地望向男人侧脸:「你换个衣服,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 「三十九度一?」从沈路手里接过体温枪,秦丘看了看其上的显示的体温,却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不用去医院,我死不了的。」 「再涨个零点几度你的脑子就要被烧得半熟了,」沈路无奈翻了个白眼,「到时候说不定真死不了,但聪明绝顶的你估计要被烧成个智障。」 男人似乎没听出小室友口里的「聪明绝顶」四字也颇有嘲讽意味,认真考虑了片刻自己成为智障会是什么样,最终有些扼腕道:「那你还是送我去医院吧。」 没想到这人倒是把智商看得比命还重要。 沈路莫名觉得有些想笑,唿吸间他低咳几声止住笑意,满脸严肃地将秦丘推到角落去换衣服,十几分钟后又将不太情愿的男人塞进车里,直奔市里最好的一家医院去了。 c国人口不多,工作日来医院看病的人数也远远比不上沈路曾经所在的s国,即便如此,秦丘也排了十来分钟队才成功挂上号。医生给他重量体温时,他的体温已经从39.1飙到了39.6,保险起见医生就把他分去了住院部进行住院治疗。 当男人听从医生的指示躺在病床上,沈路还是不能理解他们不过半天没见,这个男人怎么就能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你昨儿大半夜不睡觉穿短袖跑去冰场了不成?」 「没,」大概发烧的后遗症这时候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秦丘嗓音沙哑不已,语气也变得颇为有气无力,「只是睡前没忍住多想了些东西。」 沈路下意识就想责怪男人不好好爱惜身体,皱眉纠结了半天又总觉得自己没这个立场,最终便只是将话憋在了心里:「行吧,水和水果我都给你放在床头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用不用给你带几本消遣用的书过来?」 「没关系,」秦丘温和而乖巧地答道,「这些就够了。」 男人难得一见的温顺模样令沈路忙了一天的苦逼心灵受到了治癒,离开病房后他还忍不住想,要是这人能一直都这么省心该多好啊,怎么就命途多舛地长歪成了个犯罪分子呢? 他一边为秦丘嘆息一边穿过结构复杂的医院建筑,再次路过挂号大厅时又偶然遇见了个眼熟的人,只见已经成为他重点观察对象的lucadias出现在了大厅内,手持一本病歷正在前往精神科挂号处。 等等,精神有问题的分明是arian,lucadias这时候一个人挂精神科的号又是为了什么?替人谘询?还是说他本人精神也有异常? 沈路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青年后面探查情况,奈何此时医院里人流不多,他紧跟上去会很容易被对方察觉,于是稍微跟了一段路就放弃了继续跟踪的打算。 而这样一来,他只好带着疑虑再次约见了arian,企图从身为lucadias地上司的金髮神使身上旁侧敲击有用的信息。照常寒暄片刻后,沈路没有选择循循善诱,而是直接步入了主题:「那个,昨天来见你的那位神职者,他的名字就是lucas吗?」 「名字是lucadias,不过我平时都会叫他lucas,这样会显得更亲切些,」arian毫无保留地答道,数秒后才意识到沈路的问题似乎有些突然,「请问lucas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没没,就是突然想到我也算见过他好几次了,」沈路便朝金髮神使安抚地笑笑,「今天送生病的朋友看医生就正好在医院遇到了他,当时有点儿赶时间所以没跟他打招唿,现在想起来就稍微有些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arian眉眼弯弯,朝沈路俯身表达感谢道,「据我所知lucas应该没有生病,他只是每周都会例行去医院检查身体罢了。」 第119页 闻言,沈路几乎是确认了lucadias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他不禁在心里感嘆起宗教哲学业界果然盛产精神有异常的人,表面却仍要挤出疑惑的神情:「lucas他是身体不好?」 「也不是,」arian表情蓦地纠结起来,眸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悲悯,「未经他的允许我不能讲诉他的故事,只不过……他真的是个非常可怜的孩子。」 身世可怜,个性阴沉,精神不佳。 对lucadias有了更全面了解的沈路点点头:「那他是不是也在q市天母院工作过?」 arian面上的表情却骤然僵硬,片刻后他皱起眉,略有迟疑地开口:「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欸,你别误会,我可没什么不好的意思!」沈路自然不可能错过金髮神使如此明显的面部变化,他将此人的异常尽数记在心里,「就是我一个多月前受朋友之邀参加过一场婚礼,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我好像就在婚礼现场见过lucas了……」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金髮的神使便用干涩的语气将他打断:「我知道那场婚礼,可lucas当时并不在婚礼现场。」 「……」没想到有这个漏洞给的沈路一下子卡了壳,原本准备好的种种说辞顿时就没了用武之地。 办公室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不知过了多久,arian才长长嘆息一声:「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要向您忏悔,我有罪。」 男人的话语跟他上次坦白/精神问题时的说辞毫无二致,但沈路明白,对方这次想要表达的含义却绝不会如上次一般简单无害。 沈路吞了吞口水,紧紧注视着男人似是敛去了一切情绪的眸子:「你有什么罪?」 「您要找的兇手是我,」arian自嘲地笑了笑,接着他垂下头颅隐去神色,语气轻柔地缓缓悉数起自己的罪行,「杀了barton hunter、amanda gill、还有katou florey的人,都是我。」 第58章 五十八 沈路从没想过,杀了katou florey的兇手会选择以这种方式自投罗网,更没想到katou florey的案子还能牵扯出另外两个陌生的死者。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想到。 视频里兇手切割人体的动作毫不生疏,这说明他不是第一次犯案,而他在视频里的其它表现也说明他杀人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除开脑内感情神经异常的可能性,剩下的就只能是他已经多次对他人进行过活体切割。 再者,兇手在网站中开直播间的时间是一年前,这说明他至少一年前就已经开始犯罪了,死在他手里的绝不可能只有katou florey这一个人。 理论性的东西当然很容易被推测出来,他们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去证实连环杀人案的猜想。 而这份猜想被兇手亲口证实后,沈路发觉自己内心似乎比想像中还要沉重不少。 「既然你这么说,」他掏出放在上衣侧兜的警/用手铐,听见自己用干涩的语气要求道,「那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arian没有反抗,极为配合地让沈路替他戴上手铐,接着又跟沈路上了车,被带回调查局总部的审讯室暂时扣押了起来。 金髮神使的自首让各干各的探员们再次汇聚在了一起,他们根据arian的供词去查了barton hunter、amanda gill两人的信息,最终发现barton hunter早在一年前就被登记为了失踪人口,而amanda gill虽然不是失踪人口,她的帐户活动却也在半年前就已经彻底停止了。 「看来这俩人确实有很大可能性是死在了他手里,」newman心有戚戚地总结道,「不过光看表面还真看不出他是个这么疯狂的变态杀人魔。」 「虽说他已经自首了,但审讯流程还是一样都不能少,」field探员透过单面玻璃观察着独自静坐在审讯室内的arian,「arvin,你去负责审问他,既然人已经来了我们这里,方便的话就也顺便给他做个精神评估吧。」 arvin点点头,从办公桌下找了张份崭新的精神评估表格后领命离去,进入审讯室后他就将精神评估表格交到了arian手里,看来是打算先了解下这名神使的精神状态。 当审讯室内的两人开始交谈,field探员的视线仍没从金髮神使身上移开,口里却忽然谈起了别的话题:「sean,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你去审问arian吗?」 沈路不安地抿了抿唇:「因为我可能会感情用事。」 「没错,你是个共情力很强的人,从上起案子你用的审问手法就能看出来,你能够理解兇手心里复杂的爱恨,相对的,你也更容易受到他们感情的影响,尤其这次的案子里你和arian走得比较近,我能看出你已经被他影响了情绪。」 「你的共情力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你应该明白,判案过程中需要的是绝对理性,一旦你有了多余的情绪,就很可能会被狡猾的罪犯反过来牵着鼻子走,」field探员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将一点余光分到了沈路身上,「你行入行不久,无法维持绝对的理性也是情有可原,我并不想给你过多压力,但你必须尽快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思维,这是我给你下发的近期最重要的任务。」 「好。」沈路飞快地应答,他心底仍觉有些沉重,眸光却逐渐染上了一抹坚毅。 审讯室内,交谈中的两人不知聊了什么,金髮神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虑起来。 又过了数分钟,arvin带着填完的精神评估表离开了审讯室:「评估结果出来了,他有非常严重的施虐倾向,伴随同样严重的性/欲倒错障碍,与此同时他还患有轻度抑郁,精神状态总体而言相当危险,我的建议是先让他与社会隔离,进行一段时间精神治疗,等症状有所缓解了再让他重新回归社会。」 第120页 「预想之中的症状,」field探员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其他的呢,你还发现了什么信息?」 「我觉得他不是真正的杀人兇手,因为他虽能指出三名死者的身份,也能说出他们死亡的大致日期,可当我询问更详细的细节时,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arvin不解地揉了揉鼻子,「他答不出来兇手绑架受害者的过程,也不知道死者的尸体是如何被处理的。」 顿了顿,arvin又紧接着轻声补充:「一个已经自首的人没必要一边装作自己是被冤枉的、又一边不停地说自己有罪,所以我倾向于他是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而矛盾的是,他的微表情说明他没有撒谎,他也是真心觉得自己就是我们在找的兇手。」 虽然这个判断表明兇手的身份再次成了迷,沈路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并打心底欣慰arian没有真的动手杀人。 kelly觉得金髮神使的态度有些匪夷所思,她想了想:「会不会作案的人有两个,他只是帮凶,而亲手肢解了死者的另有其人?」 「我也觉得他是帮凶的可能性比较大,」newman点头贊同,「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最有兇手嫌疑的就是和arian关系匪浅的lucadias gabriel了。 凌晨刚察觉lucadias gabriel的嫌疑时,几名探员还没来得及系统地对此人进行了解,如今他们把lucas的全名放进公民资料库一查,很快得到了份政府部门总结的、有关「lucadias gabriel」的完整资料信息。 lucadias gabriel,男,19岁。他原名为lucadias goodman,幼时成长在单亲家庭,父亲死后向政府提交了申请,将「goodman」改为了当时收养他的孤儿院负责人的姓氏。中学毕业后他选择进入了神学院,去年才刚以优异的成绩从神学院毕业,毕业后他一直在r省各个城市的天母院奔走实习,直到一个月前才下定决心留在m市南郊的天母院做一名神职者。 「难怪他会出现在q市天母院的职员名单里,」kelly恍然大悟,将资料向后翻了页又不禁有些疑惑,「奇怪,资料上怎么还记录了他小学时期的成绩还有人际关系之类的信息?我看其他公民的资料也没被写得这么详细啊?」 「因为他当时是政府部门重点关照的对象,」field探员提醒,「看看他的亲属关系栏,父亲名为albert goodman,你们就没通过这个名字想起什么?」 闻言几名探员都垂头苦苦思索起来,沈路紧盯着这个眼熟的名字,许久之后忽然灵光一闪,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悚:「我想起来了,albert goodman,他是十五年前那起宗教连环分尸案的兇手!」 沈路前些日子翻阅卷宗时恰好见过这个案子,卷宗里的血腥图片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现在回想起来,他还忍不住觉得图上的尸体有些瘆人。 经沈路一提醒,其余几名探员便也回想起了十五年前那起惨烈的连环分尸案,凶□□杀了信仰不虔诚的青年男女后又将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供奉天母,当事情败露,这名兇手没有乖乖向警方束手就擒,而是狂笑着直接饮弹自尽了。 「妈的,没想到lucadias gabriel和albert goodman居然是亲父子!」再看向lucas的资料时,newman的眼里便只剩下了震惊,「他该不是受到了他爹的影响才决定杀人的吧?但十五年前的案子,他那时候才多大一只啊?」 「三四岁的小孩子通常正处于形成独立思维能力的关键时期,也最容易受到身边人不良影响并加以模仿,」沈路努力回忆着学过的知识,「不过一个人的性格跟他从小到大的经歷有关,除了父亲的影响外,对lucas人格塑造影响最大的应当会是他进入神学院之前、在孤儿院里生活的那段经歷。」 kelly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是兇手,那他在孤儿院的那段时期可能会经歷了一些痛苦,导致他心理产生异常,并由此成为了一个杀人犯?」 「对,」沈路点点头,「所以如果想进一步确认lucas的嫌疑,我觉得可以从资料上跟他关系最亲密的孤儿院负责人入手,打听一下他的童年经歷以评估潜在危害。」 在field探员首肯了沈路的提议后,他们组便又在资料库里输入了当年孤儿院负责人的名字,得到的结果却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负责人quentin gabriel早在五年前就死于了他杀,但他被杀的案子一直没能被当地警方解决,就这样成为了一桩悬案被存留至今。 几名探员怀着疑虑,继而调取了quentin gabriel当年的尸检报告,随即发现quentin gabriel是被人捅了心脏致死的,而除了心口的致命伤,他的身上还有数道刀刃导致的深度划伤,看样子是兇手为了泄愤才留下的伤痕。 对伤口较有研究的newman感嘆般指着报告上的尸体图片:「你们看,这种划伤的手法虽然稚嫩,但还是能看出和人体切割是较为相似的,不如说人体切割就是这种深度划伤的进阶版本……」 会议室内,众探员便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早在五年前,lucas身边就已经发生过了类似的案件,这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是一种单纯的偶然。 「不用再去确认他的嫌疑了,」又过了许久,field探员终于拍板做出决定,「sean你和newman搭成一组,用arian作为诱饵,去把lucadias gabriel直接带到我们局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性/欲倒错障碍,是指某人的性趣会导致自身的痛苦或功能损害,又或是会给他人带来不同程度的危害。具体举例为:恋物、恋童、暴露癖、性受虐性施虐…… 第121页 之所以被称为障碍,因为患有障碍的这些人,不去做这些事的话就很难满足自身的生理需求。 arvin的这种就属于,施虐甚至于杀人的过程会让他产生性/欲这样(。 这一章的知识小课堂算不算是成人时间呢……(小声 第59章 五十九 鑑于lucas是南郊天母院的全职神职者,沈路他们便率先前往了天母院,却从其余神职者口中得知lucas两小时前回来了一趟,在听说arian被警察抓走了后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他这么急着跑了干什么,」回到车里,newman疲惫地仰躺在座椅上活动筋骨,「总不能是想去帮arian洗清嫌疑吧,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现在都还没收到消息?」 「说不定是担心我们怀疑到他身上,接下来就打算藏起来,」从往期案例来看,大多数杀人犯都会有藏匿起来改头换面的想法,而lucas作为一个阴沉人设,沈路认为他会藏起来的可能性还真不小,「所以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找到他。」 不然以c国较为宽松的社会管制,一个人有心要藏匿的人大概就会很难被找出来了,沈路想。 休息片刻后,两人便又启动车辆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lucadias gabriel毕业后一直辗转在r省各地,没有固定居所,直到一个月前才在m市南郊租了间房子,当沈路和newman根据资料赶到那间窄小的出租房时,这间屋子却房门大开,其内杂乱无比,重要物品看上去已经被人洗劫一空。 「果然是已经带着东西跑路了,」newman本想进入屋子象徵性搜一番,回想起他们手里没有搜查令便只好作罢,「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sean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lucadias来m市之前是在各个天母院为神职者准备的房间里暂住,按理说他离了这间唯一的出租房就没了别的去处,」沈路捏着下巴沉思起来,「但他现在能带着一堆行李逃离出租房,如果接下来没有天真到跑去住酒店的话,就说明他其实还有别的落脚点。」 「他成为孤儿后就一直住在孤儿院里,上神学院的时候是住学生宿舍,毕业之后开始从事宗教工作,这段时间里他不会有机会添置新的房产,」沈路指出,「所以我猜问题的答案跟他父亲留给他的遗产有关……」 newman点点头,当机立断给组里打了个电话让查albert goodman给lucadias留了什么遗产,数分钟后两人得知,当初albert goodman的遗产大多被法院变卖了补偿受害者家属,最终留下的只有发生兇案的那套房子和一辆小型房车。 沈路:「……」 真好,lucadias的兇手身份已经越来越明了了呢。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紧接着和newman一同驱车赶往资料中房产所处的位置,当他们到达位于另一个城市的凶宅,暗夜代言人已经在天边隐隐露出圆润的边角,更给这间空置了多年的宅子增添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废弃多年小屋自然是没有灯光的。newman从汽车后备箱翻出两把手电筒,将其中一把扔给沈路:「你说咱们是分头搜索还是一起行动?」 「分头行动更能保证搜查效率,」沈路垂眸思索片刻,「我们有组里分配的对讲机,搜查的同时注意保持联络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好,那就分头行动。」newman朝沈路竖起拇指以示加油,接着首当其冲推开了这间宅子年久失修的正门。 手电筒的光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映出一片白色光圈,newman盯着光圈内密密麻麻的脚印皱起眉,这些脚印大多是同样的大小,很可能是某人穿不同的鞋来此处留下的,除此以外还能找出比这些更大的几对脚印:「看来这个房子经常有人来,而且还不只一个人啊。」 沈路小心翼翼地跨过这片光圈,继续向里走了几步,手电筒照到的地方都是一片灰败残破,丝毫没有人类在此居住停留的迹象:「分头搜索的话,你去二楼还是我去二楼?」 「我去二楼吧,」newman空出来的手朝沈路扬了扬对讲机,「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繫。」 眼看newman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沈路便收回视线,用左手捂住口鼻后继续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走。这间宅子面积挺大,客厅目测有一百来平,他慎而重之地将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可疑物品后拍了拍手上因挪动十多年前的家具粘上的灰,紧接着进入了位于更里的厨房。 刚踏入厨房范围时,沈路就觉得房间里的味道有些刺鼻,不过厨房这种地方本来就容易产生家庭式生化武器,更别说这是一间被放置了十五年的厨房了。 双手刚搬动过积了十多年灰的家具,他必然不可能再用手去遮挡口鼻,便只能嫌弃地缩了缩鼻子放轻唿吸,与此同时又掏出对讲机摁下开关:「所有地面都是积了灰的,就只有厨房地面被彻底打扫过,厨房有问题。」 「收到,」对讲机里很快传来newman被无线电模煳后的声音,「楼上还有两个卧室没检查,等我查完就马上下来找你会合。」 「好。」 沈路将对讲机别回腰后,接着细心探查起了厨房内的其它细节,十五年前的厨具似乎从没被人动过,仍在它们该在的位置立着积灰,厨房最角落的一处檯面上残留着几个圆圆的印子,像是之前有人在此处放过什么容器却又忽然转移走了,除此以外,沈路还在容器印子的不远处发现了几个人手手印,他将手电筒的光打在檯面上,然后掏出手机将这些印记尽数拍了下来。 第122页 做完这一切后沈路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他立定在原地闭上双眼,想要将这种脑充血造成的晕眩缓解下来,却发觉症状脱离控制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连手脚也受到影响开始有些发软。 这是太久没睡导致的精神衰弱,还是说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中了招? 这下沈路也顾不上自己微不足道的小洁癖了,他哆哆嗦嗦地抬手用衣袖遮住鼻子,正想离开厨房后脑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原本抓在手里的手电筒也滚落出去撞上了厨房柜脚。 视线范围内的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沈路咬了咬下唇,奋力将手伸到背后按下对讲机通话键,而刚做完这一切,他的视线范围内就忽然出现了代表天母院神职者的黑袍的一角。 一分钟后,意识到不对劲的newman终于迈着焦急的步子进入厨房:「sean?!」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只有安静躺在地面的手电筒和对讲机昭示着这个房间曾有人来过。 沈路在寻找嫌疑犯的过程中失踪了。 这件事立刻掀起了他们组里的轩然大波,field探员狠狠一锤桌面:「他不见的时候你就没听到任何动静?」 「听到了,所以我马上停了手里的工作下楼找他,但他当时已经不在厨房里了,」newman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那个厨房有股怪味,我怀疑sean失踪和那股味道有关系,现在味道还没消除,我暂时不敢贸然进去搜索,所以想请求局里支援。」 「你先原地待命,」field探员那头待机了片刻,大概两分钟后,他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来,「我联繫了防毒组,申请调动了几名武警进行支援,在他们抵达之前你盯紧那座房子,尽量确保不要有任何人从里面离开。」 「明白!」newman用坚定的语气答道,电话挂断后他嘆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他倒也希望自己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将这座宅子监控起来,问题在于现在天已经黑了,他孤身一人,这个房子又这么大,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错漏了什么啊! 而他的担忧也确实在两小时后就很快应验了。 两小时后,代替外出的newman监控着直播网站的技术组传来消息,说是field探员组里重点监控的对象终于再次开启了直播间。在技术部探员的帮助下,直播内容便被直接投影到了他们组会议室里的大屏幕上,直播间的主人仍是那个开了变声器的、全副武装过的黑衣人,而这次,他面前的木桌上躺着一位身材微胖的捲髮中年女性。 当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破一百,站立在视频前的黑衣人才有了动作:「各位,好久不见。」 「如你们所见,今天要审判的罪人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女人,」黑衣人用带着皮手套的左手戳了戳昏迷不醒的女人的侧脸,接着不知为何痴痴笑了起来,「不过这个女人并不是重头戏,我最心爱的重头戏可是在这边呢!」 说着,黑衣人便朝摄像的镜头伸出手去,随着镜头转移,众探员就瞧见了靠坐在房间角落,被绑得严严实实、似乎想要挣脱束缚阻止黑衣人的沈路。 当秦丘收到沈路出现在直播里的消息时,他正躺在住院部的病床上,刚被医生换了瓶药继续吊水。 他神色淡漠如常,一点也不像是在为沈路焦急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大概还会以为他跟沈路一点不熟:追踪程序还在他的手机里吗? love:当然在,要是不经你的同意就把程序弄没了,你还不得为了他跟我直接拆伙啊? sanctioner of crime:就算你没删除程序,我们估计也必须要拆伙了。 love:…… love: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又想亲自过去救他吧?搞清楚,现在他那边可是在直播,要是你去了就真要被警方抓住把柄了! sanctioner of crime:总是要做好被警方抓住的准备的,不是吗。 秦丘勾了勾唇,他垂下眸子,伸手将插入左手手背的针头直接扯了出来:更何况,人为了追寻理想而付出代价,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真理罢了。 第60章 六十章 「你为什么要替lucadias gabriel顶罪?」 审讯室内,不再阅读文件的field探员将悬在鼻樑上的老花镜取下,那双浅棕色的明亮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令正在被他注视的arian不安地吞咽起来。 「我,」arian张了张嘴,却是好几秒后才有声音从他的喉咙里缓缓泄露,「我没替任何人顶替罪行,我认为我有罪,自首是希望自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field探员声色俱厉,「不仅是你,还有lucadias gabriel。」 arian便露出一抹虚幻至极的笑容来。有那么一瞬间,field探员以为对方已经彻底和人类的世界脱离开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我们一名探员被lucadias gabriel绑走,为了尽快将他和另一名无辜女性救出来,我们需要你把知道的所有案件相关的内容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这能帮助加快我们的办案进度。」 金髮神使恹恹地垂下眸子:「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你还需要考虑多久?一个小时?一天?还是说永远都不打算吐露真相?」如今时间紧迫,多拖一秒直播间的二人就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field探员也就失去了劝解对方的耐心,「我们现在没时间去猜你为什么自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想隐瞒真相,但你耗得越久,sean和那名女性就更可能会死!」 第123页 field探员知道,面前的这名金髮神使可能也和lucadias gabriel一样,是一个手染鲜血的亡命之徒。 但那又怎样呢? 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来看,这名神使大概已经将沈路划分到了朋友的界限内,因此field探员在赌,赌这名神使听说朋友遇难后,他心底的良知能战胜其它负面情感,促使他将本想瞒着带去监狱的一切尽数托出。 如他所料,听说沈路身处险境后,金髮神使的眸光有些动摇道:「你们……为什么敢确定sean他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lucadias gabriel正在直播,」field探员言简意赅,「直播间里所有人都能看见。」 于是arian安静下来,他情绪又有些失控,手臂也渐渐开始发抖,面上露出了一丝信仰被击碎般的悲哀。 金髮神使细腻而复杂的情绪变化令field探员觉得有些麻烦,他从座椅上起身,一边做好了向上头申请严刑逼供的准备,一边用冷漠无比的声音告知对方:「我可以再给你五分钟时间进行考虑。」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arian却在他背后艰涩地开了口:「请您坐下吧,我愿意说。」 field探员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回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将金髮神使扫视了番,随即坐回座椅上,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尽快开始。 arian双手紧紧交握成拳,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不受控制的手臂神经镇静下来:「其实我隐隐猜到lucas可能是杀害他们的兇手,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猜测?」field探员眸光幽暗,「你的意思是你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arian点了点头,接着他脖颈一僵,又紧接着摇头道:「也不是,毕竟他们会死都是我的错。」 「barton hunter、amanda gill和katou florey,他们三人都是非常忠诚的信徒,偶尔会在周末礼拜之后留下来一段时间向我忏悔他们的罪行,」金髮的神使双瞳放空,似在回忆,「作为一名合格的神使,我不能未经信徒允许向别人诉说他们的秘密,但有些时候,他们的经歷却实在是让人万分感触。」 「lucas是小我三届的学弟,我是受邀回学校参加新生典礼时认识的他,我们的关系从没出现过裂痕,理所当然就成了对方最好的朋友,所以在他好奇问我忏悔的事时,我迟疑很久之后还是告诉他了。」 arian清晰地记得,一年前lucas刚从神学院毕业时还喜欢称自己为「学长」,每次到m市来实习都会安静地黏在他这个学长身边;而他本身就关心这个身世可怜的学弟,便放纵了对方跟着自己,顺便也好时不时向对方讲解神使的工作细节。 从表面看,许多人也许会认为他工作能力很强、不仅能打点好工作还能顺便指导学弟,可真相要更现实些,那就是他并不像表面展露的那样对工作游刃有余。 时常面对他人的负面情绪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或多或少会给人带来些心理压力。而对于身为神使的arian来说,他要应对的不仅是情绪多变的信徒,更是需要抽空去倾听某些信徒的骯脏过往。 甚至还必须微笑着以双指轻点信徒的额头,用温柔地语调劝慰他们——若你未来努力改变,天母一定会原谅你的。 「所以说,学长你是在苦恼他们的忏悔词吗?」那天听完barton hunter的忏悔后,他的小学弟很快从他的面部表情发现了端倪,「是不是他们做了违法的事?这样的话是不是举报他们会比较好?」 「不,不至于,」arian苦笑着摇头,「他没有犯罪哦,就是针对家庭和公司做了点过分的事……」 「学长都觉得过分了的话,那大概是真的很过分了,」lucas不自在地扯了扯遮住了下巴的神职者黑袍领口,「不过,让学长这么纠结的那个人是谁?」 arian顿时无奈地沉默下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lucas小声打断了:「想起来了,为信徒保守秘密是神使必须遵守的准则。」 「是这样没错,」arian柔软地弯弯眉眼,伸手揉了揉对方扎人的短髮,「而且我们神职者重要的是修心呀,不管怎么说我也还年轻,还没达到能包容一切的境界也很正常,你不需要太在意我的情绪。」 「但学长一定压力很大吧,我很很想为你分担些压力,」棕发青年仰头望向金髮神使,平日里阴沉怯懦的那双眸子这时仿佛在闪闪发光,又仿佛有一丝丧气藏在其中,「不用将那个人的详细隐私告诉我,只是说说他是谁,向我抱怨能讲的部分,就只是这样也不行吗……」 lucas关心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于是金髮的神使想,如果只透露一点内容给自己最好的朋友的话,应该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吧? 在那之后barton hunter却再也没来过他们天母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暴露过自己的弱点后就选择了不再踏入这个地方。 而相对的,arian在某天清晨小学弟来办公室找自己时嗅见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对施虐与血腥有特殊欲求的arian艰难地吞了吞口水:「lucas,有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瞒着没告诉我?」 「血、血腥味?」棕发的实习神职者惊讶地微微瞪眼,下一瞬间他隐隐绽出了个内向的笑容,乖乖朝arian伸出两只胳膊,「大概是今早在家处理整羊的时候沾上了味道吧,后来赶着出门也没来得及好好把血腥味洗掉……应该是只有两只手有血腥味的,学长你要不要闻闻看?」 第124页 这样的发言对自己来说简直像性骚扰一样,arian耳根微红地摆摆手:「不,不用了,只要你自己闻着不会不舒服就好。」 「好的,学长,」lucas淡笑着点点头,随即朝arian轻轻鞠了个躬,「那我就先离开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所以你就这样相信了他,」听闻这段回忆,field探员无法苟同地皱起眉,「而且从来没产生什么怀疑?」 「警官先生,」arian语气无奈而悲哀,「我并不能分辨出动物血和人血在气味上有什么区别。」 虽然现在想来,羊血的腥味应该是会比人血腥臭很多的,但当初的他又怎么会一下子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杀人犯」一词关联上呢? 「那第二名死者amanda gill,她的消失也没让你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金髮神使眸光黯淡:「所以说,他们的死都是我的错……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amanda gill不见后,我又在lucas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而那次,棕发黑袍的神职者却是身形一颤,将黑袍的宽大袖子轻轻撩起来,露出一条将近十五厘米长的血淋淋的伤口,泪眼朦胧地向arian倾诉道:「学长,我不小心用刀把手臂划破了,好疼。」 伤口和鲜血令arian再次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片刻后,他脑内的怀疑被全部抛下,转身从柜架上取下伤药替lucas包扎起来。 是啊,既然是被刀划破的,那就不要再继续深究了吧——arian体内那部分嗜血因子向他如此低语。 「您看过我的精神报告,大概知道我这些日子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回到此刻,arian面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一滴泪水却顺着他的面颊滑了下来,「我顺着自己的恶念,不愿意去相信lucas可能会做错事,因为他也只是个被命运牵连的无辜之人啊,他那么敏感,又是那么依赖我……」 「但我忽视了,像我这样的人,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的,又怎么会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呢?」 审讯室内两人对话的同时,另一头,arvin等人蹲守在会议室里,心惊胆战地注视着直播间内播出的画面。 「过了这么久了,药应该也差不多该生效了吧,」黑衣人伸手重重扇了桌上的女人一巴掌,将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打得半睁开眼,「我以前也已经播过两三回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在解剖桌上昏睡过去的人……」 观看直播的某些观众便在聊天框内发送出恶意的「哈哈哈」来。 kelly咬咬唇,一边盯着屏幕一边紧张兮兮的给技术部打了个电话:「请问你们那边还没把直播地点破解出来吗?」 「没这么快的啦,」电话那边的lennon campbell挠挠头,无意中不慎从头上拽下了几根铂金色长髮,他微微一愣,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中年脱髮危机,说话时都带上了几分郁闷,「我手下的人确实都是信息安全的专家,但他们几乎都是防御型人才,没几个会干进攻别人网站的事……」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这只是藉口,lennon campbell冷静地想,都是为了给某位垃圾前队友帮最后一个忙才无奈撒的谎。 跟秦丘那傢伙搭档久了,就算他跟对方有很多理念不相合,他却也能猜出几分对方的想法——调查局网罗了许多愿意为国奉献的优秀人才,要是认真起来未必不能很快查到沈路的位置,由此一来沈路的生命基本安全,在这样的前提下秦丘仍决定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救人,就说明对方有些布局须得走到这一步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既然如此就帮他拖延点时间好了,好歹也一起为梦想奋斗这么多年了呢。 lennon campbell不禁在心里感嘆起,自己可真是一个重感情的好人吶! 「那,」不太懂计算机的kelly不经意瞥见视频右下角正在试图挣脱绳结的沈路,额头一抹冷汗慢慢滑了下来,「那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有消息?」 「别急啊小姐,我们这边已经在努力了,」lennon campbell语气真诚,神色却无比敷衍,「只要一有结果我们会马上发出通知的,您现在不停打电话反而会影响我们的破解进度哦。」 被暗怼了通的kelly只能悻悻将电话挂断,回到小沙发跟arvin并排坐着继续看戏,于是不久后,他们眼睁睁看着位于视频角落的沈路用入职培训时学到的知识将绑住双手的绳子逐渐挣脱了。 「……」kelly和arvin两人故作镇定地转动视线,只见直播间的聊天框内有观众无语地打起了一串省略号,还有人用惊讶的语气提醒黑衣人——快醒醒,你最满意的重头戏要跑了啊喂! 不过这些观众倒是想错了,沈路费这么大劲儿挣脱绳子不是为了自己逃跑,毕竟他现在还残留着吸入气态麻醉剂的后遗症,身上没有防身武器,所处空间又是在这么窄小的房车内,就算真想跑大概也是出不去的。 所以说,沈路给自己的首要定位其实是时间拖延者,拖延时间的过程中,只要没了身体上的束缚,他就能在博弈里尽量多争取些主动权。 在黑衣人注意到观众聊天并渐渐向后转身之际,沈路的大脑飞快转动起来,计算起了究竟什么开场白对他来说才会最有利…… 最终与黑衣人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沈路忽然笑了,这抹笑容如同虚假与真实的矛盾揉杂体,但从气质来说,他现在倒像极了已经刚跟自己纠缠了一年多的某位秦姓室友:「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了,既然这么有缘,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lucadias。」 第125页 第61章 六十一 在犯罪直播网站爆出主播的真名可是大忌。 不过好在lucadias gabriel早已用伪装将自己全身上下裹了个遍,而沈路又没在观众面前提到他的姓氏,因此他瞳孔微震之后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个被绑的警察能从束缚中挣脱出来令lucadias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转念想到自己手里有武器不说还抓了个女人作为人质,便觉得束手束脚的怎么说也不该是他自己。 「这位警察先生,」作为跟神学打了好些年交道的天母院神职者,即便现在是在嘲讽,lucadias却也自然而然地文绉绉开口道,「为什么你会觉得现在的你拥有跟我打赌的资格?」 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的转换扩大,最终呈现出粗糙而嘶哑的中年男子音,既难听又刺耳。 然而这样的声音搭上他杀人犯的身份却又相配极了,他说的话清晰地传到了直播间内众人耳中,于是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们寂静片刻后忍不住沸腾起来。 【viewer #47】:艹了,是警察?! 【viewer #103】:牛啊房主,居然把警察都抓过来了,难怪说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viewer #2】向房主打赏了十颗深水炸弹。 …… 能长期在犯罪网站看直播的必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一点沈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即便如此,在看到观众们毫无良知的聊天内容后,沈路心还是被浓厚而深沉的悲哀覆盖住了。 察觉沈路骤然低迷下去的lucadias眸光闪了闪,被斗篷遮挡着的面部浮现出冷漠的笑容,下一瞬他又转过身,认真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弹幕:「感谢二号观众打赏的深水炸弹……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展现一个富有艺术感的肢解现场哦。」 沈路霎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眼看lucadias开始继续埋头做准备了,他这才嘆息一声从地面站了起来:「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没资格?我愿意跟你打赌是建立在期待你放了这名女士的基础上的,如果你坚持杀了她,那我也没必要继续打赌了,而是可以直接将你制服扭送出去……我可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就算你手里有刀,你真觉得凭这点儿优势就能打得过我吗?」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使用冷兵器进行反抗着实称得上是愚蠢行为,这种情况下弱者通常无法成功保护自己,甚至会被强者夺走武器,从而给自己造成更深的伤害。 哦,虽说沈路其实只是个不擅长格斗的菜鸡。 但只要对他不了解的lucadias相信他是个打架贼强的警察,并因此对他产生了警惕就足够了! 与此同时,lucadias gabriel给解剖刀消毒的动作勐地顿住,他微微向左偏头,头罩下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凶光毕露。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逼到这种地步了……但没关系,他能好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是有勇无谋,而靠的是那颗聪明的大脑、和不论受了什么屈辱都能抛下尊严静静蛰伏的耐心啊。 lucadias gabriel俯视着沈路,冷静开口问:「那你是想跟我打什么赌呢?」 「我想赌你在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而且,我觉得你还是考虑尽快关掉直播为好,」沈路顿了顿,他用温和的语气为饵,试图将藏匿在黑衣之下的青年诱骗入网,「因为从我对你的分析来看,你并不是一个内心有多坚强的人。」 【viewer #33】:房主,这个警察居然在挑衅你,这tm能忍? 【viewer #232】:不过他说的倒是有道理,房主还真不一定能干得过他。 【viewer #98】:你们这些人真是好冷静啊,就没想过这个警察万一被找到了,咱们看直播的也都要遭殃吗……熘了熘了。 【viewer #47】:楼上的sb也太怂了吧,要是这么容易被找到,房主的直播还能开到今天? 【viewer #2】:妈的,我刚才已经打赏了,房主今天该不会不播了吧艹。 …… 直播间内如今可谓是群魔乱舞。 而沈路和lucadias暂时都没什么心情关注直播的事。 见lucadias有些在意自己说的话,沈路便把握时机紧接着开口:「我见过很多杀人分尸的案例,不得不说,在人活着的时候就解剖人体的类型非常少见,而据犯罪研究统计,这些人最初的作案动机大多都跟『性』有关联。」 lucadias gabriel阴沉难听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来:「那又怎么样?」 哈,他的动机怎么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啊?这种猜测实在是太可笑了! 「与『性』有关不代表你的动机出于对『性』的兴趣,」沈路却从对方不屑的语气中听懂了潜在含义,他笑着摇摇头,「它也可能是出于对于『性』的负面情绪,我觉得你的动机就源于后者。」 「而且最初的动机也会对犯罪者之后的行为有影响……你的直播间之前有人偷偷录像,而且还不小心把录像传了出去,我已经看过几十遍你切割katou florey的视频了,」黑髮青年的表情颇为意味深长,「你动手前已经把他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却唯独没动他的贴身衣物,且切割期间从不屑于把视线放在katou florey的性/器官上,这明显是一种对于『性』的逃避行为。」 「其实我想过,你的逃避会不会是因为孤僻造成的害羞,但后来看到你下手时那股狠劲我就明白了,你的心里其实是抱有恨意的,对不对?」 第126页 解剖桌前的黑衣人没有对沈路的话进行作答。 而对方这幅态度更是加深了沈路心里的笃定,他紧接着分析:「这类情绪通常是童年经歷影响而成,所以我猜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就是你父亲曾经做了什么,让你对人与人之间的正常性生活产生了恐慌。」 lucadias gabriel顿时忍不住拔高了声线:「你知道我的父亲?」 「那当然,就算当时还年幼,你也该对你的亲生父亲曾做过什么有所了解吧,」沈路故作惊讶地挑挑眉,「当年他的案子可是震惊了司法界,界内派人对他的背景做过彻彻底底的清查,我入职之后恰好有幸读过他的卷宗……很遗憾,他的档案虽然劣迹斑斑,不过倒也没在性方面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仍在直播间旁听的观众们便好奇地上网查了查数年前的各个重大案件,并纷纷将自己的猜测发在了聊天栏内,场面一时看上去热闹极了。 「所以接下来只剩一种可能性,就是你在孤儿院期间遭受过什么导致你对『性』产生了怨怼。」 沈路双臂环抱在胸前,神情莫测:「说起来,quentin gabriel也是被你设计杀害的没错吧?」 lucadias gabriel瞳孔勐地一缩。 他忍不住将手边的某个玻璃瓶狠狠砸了出去,在玻璃碎裂的巨响声中,转身举起解剖刀对准沈路:「你到底对我的过去知道多少?」 「一知半解而已,」沈路将视线从刀尖移开,面上笑容依旧从容不迫,「我只是根据已知信息在做推测,但你总会用你的态度告诉我,我所猜到的就是过去的真相。」 lucadias gabriel被气得有些发抖,然而他犹豫再三,始终没真正将手里的刀刺过去。 「你在孤儿院期间对性产生了恐惧及怨恨,而这期间只有quentin gabriel受到了你的愤怒报復,」沈路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quentin gabriel在你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对你……」 话音未落,银色的解剖刀被lucadias gabriel高高举起,最终穿透解剖桌上女人的手掌,汩汩鲜血从伤口涌出来,又顺着桌沿滑落下去,流了一地。 「也许我打不赢你,」黑衣青年的视线阴沉可怖,「但请你记住,我手里还有个natalia carton作为人质。」 不不不,你不用这么谦虚,可以对自己稍微自信点。 沈路无语地在心里大喊起来,虽然他稍微练了几个月,但说不准lucadias gabriel还真能打得赢他啊! 就在他纠结地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当口,lucadias gabriel又忽然关了直播,接着扭头阴恻恻道:「难怪你之前说让我把直播给关掉。」 「……」沈路沉默片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头,「咱们接下来有话好好说,打个商量,不要随便对无关的女士动手行吗?」 「我研究过你的作案手法,你觉得你绑来的这些人都有罪,这件事我应该没说错吧?」他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我想跟你赌的就是,现在被你抓住的这名女性她没有罪。」 「她没有罪?」lucadias gabriel淡淡反问,一边将带变声器的黑色头套扯了下来,「这简直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 「既然你的看法跟我不同,那为什么不来赌一赌,」沈路放柔了语气循循善诱,「要是她没有罪,那你就不要伤害她,这样可以吗?」 lucadias gabriel冷漠的目光瞥了瞥沈路,又转头看了看躺在桌面的女人,最终挤出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好啊,那就让我们来赌赌看。」 他从身后的柜架取下药瓶,对桌上名为natalia carton的女人加大剂量,几分钟后,只见致幻剂的效果令女人浑身抽搐起来,由于她抽搐挣扎的动作略大,手脚都渐渐被绳子勒得有些发紫。 此情此景让沈路觉得有些不忍,但从大局来看,只要natalia carton能将这次苦难忍耐过去,她说不定就能从lucas手里捡回一条命。 于是沈路暗自咬牙,逼迫自己继续去看lucadias给女人调整剂量注射致幻剂的场景,又过了数分钟,lucadias gabriel伸手轻抚起女人的额头:「natalia,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女人眸光涣散,只有嘴部缓缓蠕动起来,这大概就算对于lucas的问题的回答了。 但这样还不够。 lucas闭上双眼,用上神职者们歌颂天母时常用的腔调,开始不停唿唤着:「natalia,natalia?」 natalia? natalia carton意识混沌,隐隐约约觉得周围模煳的景象似乎不太正常,她迷茫地挣扎着,就在这时听到犹如天籁的男声在叫自己的名字:「natalia,你能不能听得到我说话?」 她努力张了张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开口:「我听得见……请问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您难不成是天母派下人间的神使吗?」 片刻后,听她这样问的男声忍不住轻笑起来:「没错哦,我是天母派下人间的,来审判你的罪行的神使。」 「天母从arian神使那里得知了你的罪行,于是派我对你进行最后的审判,」自称神使的青年用温柔的语调答着,双眼的光芒却冰冷无比,「natalia,你有罪吗?天母最终总会原谅你的罪行,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你如实进行回答。」 「是的,我会如实回答,」女人磕磕绊绊地说,「很抱歉,我有罪。」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lucadias满意地笑了,他将染血的解剖刀置于手心把玩起来:「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她有罪。」 第127页 沈路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看着lucadias盯着女人的目光再次变得危险,他灵机一动:「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到底犯了什么罪?」 棕发青年此刻已经极为不耐烦了:「这种追根究底的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你想耍赖?」 「不是想耍赖,而是不问清楚就结案的话有失公正,」沈路温声劝道,「要知道,每个人心里罪的定义可能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棕发青年便用阴沉的目光瞪了沈路一眼,强忍怒气询问起natalia carton的罪究竟是什么。 「我是个好母亲……不,我,也许我根本不配做母亲,」这个问题让女人陷入了沉默,半晌,浑浊的眼泪竟从她的眼眶汹涌而出,「我知道对他来说最快乐的事就是我能陪在他身边,但我从来只考虑钱的问题,把他一个人丢给爷爷奶奶照顾,大半年都不一定回家见他一次……我知道他恨我,我也知道我现在才开始后悔没什么用,可是我还是在想,要是我以前愿意多陪陪他,会不会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了,如果我一开始就留在他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孤独地离开了……」 从女人断断续续的话中推导出了完整的故事,沈路无力地垂下头,霎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片刻后他抬头向lucadias望去,看着青年似是陷入纠结的表情,他便知道这一局是自己赌赢了。 不等他提醒lucadias遵守诺言,房车最前方的铁门传来一阵开锁的响动,对峙中两人的视线顿时全被门锁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沈路紧张地望着车门被人缓缓推开,最终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却是之前小巷里非要给自己塞烟的那个猥琐男人。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lucadias忽然开怀大笑起来:「警察先生,在你想要拖住我的时候,我也一直在等我的同伴过来帮忙啊,看来最终还是我的同伴来得更快,这次可是你输了哦!」 在lucadias说话的同时,猥琐男也手持小刀缓缓向里靠近,令沈路额上不禁渗出些许冷汗。 现在情况是二对一,他这边还有个被绑在桌上无法逃脱的女士,怎么想也不可能一起从车里离开了吧。 沈路无奈嘆了口气,认命般朝两人举起双手,却仍坚持不懈地用武力高强的人设面不改色地撒起谎:「是我输了,但刚才的赌约还请你遵守下去,不然我就算拼死也要带着你们两个人同归于尽,两条命换一条命不管怎么说也太亏了,你们说是不是?」 「不愧是警察先生,就算身处劣势也能神态自若地威胁我呢,」lucadias神色忿忿,「不过您说得没错,要是拼起命来我们可吃不消,这样吧,我可以先把natalia carton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您必须被我们再次绑上,如果您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我就会让同伴在您被绑起来后把她扔出去。」 「不行,她没有行动力,就算扔出去了你们也能很轻易又把她带回来,」沈路眯起眼,「如果你只是想用她牵制我,那可以让这个男人带natalia下车,让他一直呆在natalia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牵制。」 顿了顿,他又认真补充:「等natalia下车之后我就会心甘情愿被你绑起来。」 「你就不怕我把你绑了之后马上就把她捡回来?」 怕也没用,沈路忍不住腹诽,这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大限度的优势了,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能打,要是现在lucas死不答应这个要求他也没什么办法。 「不会,」他表面却作出一副正直不已的模样,定定注视着lucadias的双眼,「我相信你,至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诺言你是会遵守的。」 lucadias沉默半晌,意味不明地弯起眉眼:「您的想法还真是有够愚蠢的啊。」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棕发青年语气温柔地说,「如果这就是你生前最后一个愿望,那我愿意为你献出神职者的慈悲之心哦。」 双方达成共识后,lucadias便用刀将绑着natalia carton的绳子尽数划开,接着又使唤他的同伴将这个女人背了出去。 见女人的身影从房车内消失,沈路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随即无奈笑了笑,向lucadias伸出双手准备迎接下一轮麻烦。 就在这时,车外突然响起两声枪响,沈路和lucadias顿时扭头对视起来,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惊疑不定。 数秒后,沈路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车门踏了进来,他还来不及欣喜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便见对方果断抬手,扣动扳机将站在桌前的lucadias gabriel一击毙命。 lucadias gabriel脑袋被子弹开了个将近十厘米的洞,脑浆和鲜血飞溅出来,沾到了沈路右脸和脖子上,黏煳煳的。 浓重的血腥味和lucadias残酷的死法都让沈路极为反胃,而现在最让他震惊的不仅仅是lucadias的死,还有来人那已经完全不打算遮掩的疯狂行径。 「秦丘……」 「嗯,是我。」秦丘一边回答一边朝着沈路逼近,他嘴角的笑容诡秘无比,似是蕴含着无穷大的恶意,压迫得沈路无意识间竟后退几步靠在了房车的墙皮上。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打算遮掩了。 这件事实如放大的阴影笼罩在沈路心中,他恐惧地咬了咬牙,又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接下来对方该不会是要把目睹了兇案现场的自己给灭口了吧。 胡思乱想之间,秦丘已经踱步至沈路身前,再次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枪。 第128页 在沈路惊惧的目光中,俊美无比的男人却低低一笑,然后反转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丘:没想到吧。 第62章 六十二 二十年前某个深夜,惨白的圆月半遮半掩匿在云层之中,明明象徵着团圆和美,没有一丝温度的月光却透过玻璃窗冷冷打在了浑身是伤的黑髮女人侧脸。 微风吹过,雪白的纱质窗帘随着风的力道寂寞地轻舞起来。 样貌精緻的黑髮男孩静静站在女人面前,处理完女人身上的伤口,他微微仰头,似是在望着那缕月光,又似是在透过月光在看别的什么,杏状的双眼含的是跟他年龄不相符的无悲无喜,但仔细一看,那紧握的双拳又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稳。 「对不起啊,franny,」女人露出满是歉意的温柔笑容,抬起满是淤青的右臂轻抚上男孩的脸,「明明我是你母亲,却总是在让你替我收拾烂摊子呢。」 男孩将视线从不知名的地方收回,温顺地摇了摇头:「我不会介意这个的,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啊,妈妈。」 女人便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忍不住伸手颳了下男孩的鼻尖:「哎呀,就你嘴甜!」 「不是嘴甜,这是我的真心话,」男孩摇了摇头,语气认真,「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如果爸爸不爱你的话,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女人柔软地答道:「不是哦,franny,他是爱我的。」 「所以他从不出轨,不和别的女人搞暧昧,也不能忍受我离开他,」她用甜美无比的语气对丈夫进行刻薄的指责,「但很可惜呀,他没有脑子,不明白什么才是向一个人表达爱意的正确方式。」 「可我从书上看到爱应该是付出,」男孩神色迷茫,「但他只会打你,这样也能被叫做/爱吗?」 「当然是了,」女人却轻笑了笑,仿佛她身上的伤痕不存在一般,「付出只是种理想的状态,但现实世界的爱怎么可能只有正面情绪呢?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带给我的痛苦确实源自于爱,所以他这样的人会想要把痛苦施加在我身上,好像我痛苦了,他的痛苦就能少一些了似的。」 「以前他也是会用正常的方式爱我的,只不过现在扭曲了,他的爱除了能给我痛苦,别的什么都给不了。」 男孩眼里慢慢滑过一丝不符他年龄的阴狠:「这样噁心的爱还不如不要!」 「说不要就不要,做人哪有这么容易啊?」女人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孩的俊脸,「前几年你身体不好,我辞了工作在家照顾你,现在离了你爸咱们在哪吃在哪睡?」 男孩这才微微愣住:「您、您没钱了吗?那为什么我总见那个男人逼您给他钱?」 是钱的问题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毕竟这可是千古不变的最大难题之一啊。 「还不是想逼我从你外公那拿钱啊……话说这事儿你怎么都听见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女人无奈扶额,「我现在不离开他的原因比较复杂,他不愿意放我走也是一个因素啦,不过我觉得,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因素应该是我还爱他吧。」 男孩不解,连带着神情也忽而变得焦躁起来:「他这样对你,为什么你还觉得爱他?」 「我也说不清,但我觉得是爱的,所以才觉得不能就这么抛下他,」女人嘴角的笑容虚幻极了,「我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成了一个糟糕的人,但又不想看着他彻底堕落,所以还抱着一丝能把他救回来的希望……franny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不能理解! 男孩目眦尽裂,他瞪眼望着女人身上的伤口,只觉得这些伤口其实是开在自己的心上。 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只为了拯救另一个人,就甘愿容忍那个人带给她的巨大痛苦? 「对不起啊,franny,」屋内沉寂许久后,女人终于弱弱抬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我们不是称职的父母,因为我知道,我们已经给你的童年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了,这些伤害可能还要过很久才能被抹平,但我也没勇气许诺自己还能陪着你多久,啊,不过你放心啦,我会努力让自己不要死得这么快的!」 自家母亲平常就总喜欢提死亡之类的伤痛哲学,男孩这回便也只是闷闷「哼」了声,并未做出太大反应。 「好啦,别生气了,」女人又俏皮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人的许多感情,但是有几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哦。」 「第一呢,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但你爸爸还活着的话,你千万不要因为他做过的事恨他,不是让你不为我打抱不平,也不是非得让你以德报怨,而是单纯不去恨就好了,不然恨这种感情对你不会有半点好处的。」 「然后就是,如果我不能陪着你磨平这些伤害,到了未来有其他人愿意拯救你的话,」女人顿了顿,接着语气坚定而执着道,「那么你一定,一定记得要用正确的方式去回应那个人对你的爱!」 什么才算正确的方式呢,男孩仍对它的定义不甚明了,于是他沉默下来,歪了歪头迟疑道:「会有一个人愿意这样爱我吗?」 「欸,你的意思是妈妈我还不够爱你吗?」 「不是啊,」男孩有些恼羞成怒地拽拽袖口,「我是说除了你。」 女人便笑了笑,却仍是不着调地答道:「当然会有啦,毕竟你可是我的儿子嘛!」 第129页 可真的会有人能做到这样爱一个人吗? 当秦丘慢慢长大,在这个世界见识到越来越多的人和事之后,他非但没能找到答案,反而对这个问题越来越呈否定态度。 回到现在,他持枪指着自己的头,玩世不恭的淡淡笑容下藏着对于生活的深深疲惫。 他对面的沈路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动吓懵了,强行镇定之后想要上前,却又怕他真会一枪崩了自己似的,霎时间便只能站在原地,带着焦急而崩溃的表情试探着开口:「秦丘,你冷静……」 「我很冷静,」秦丘便幽幽嘆气,「我一直觉得这就是我做完想做的事之后唯一的归宿。」 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呢,男人曾多次在闲来无事时思考过,他也许会在实现愿望的过程中意外身亡,也许会达成愿望后自行了断。 没错,即便这个国家没有死刑,他却根本没考虑过愿望实现后被关在监狱一辈子的可能性。 因为在他看来,杀害罪犯的自己和杀害他人的犯罪分子并无不同,这样的他早已背离了自己定下的道德准则,就算像个丧家之犬般继续在这个世界苟且偷生也没了什么意义。 更何况—— 「你知道的,sean,这个世界很难让人觉得值得留恋,」他语气温柔,话里不带任何嘲讽,像是单单在陈述一个事实,「人类实在是太可悲了。」 秦丘并非一个冥顽不灵的人,在通过虐杀罪犯的方式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他也尝试过去寻找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 一来二去,他发觉渴望着美好世界的人不是没有,只可惜那些人都还有别的欲求,在那些欲求的相较之下,「世界美好」这样庞大而虚无的愿望似乎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当既得利益远远大于可能受到的惩罚时,很多人会忘记自己也曾祈祷过世界能变得更美好,不论用什么不道德的手段也想去追求看似触手可得的那些利益。」 「当这个社会有糟糕的事发生,大多数人只有在自身利益受到侵害时,才会去选择维护已经遭到践踏的公平正义。」 在各种欲求的影响下,很多人都活得矛盾不已——他们口里说着要做好人,却从不以美好的要求去约束自身行为;厌恶着他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却又忍不住把同样的痛苦施加给更多的人。 要说例子的话,像是为钱财丧失理智的他父亲,像是为了敛财和玩弄他人而组建小型宗教组织的ri插rd,又或是为了爱情甘愿杀人的barbra……又或是为了理想去杀害罪犯的他自己。 可这一切又没有任何意义,秦丘想,如果明天就要面临死亡的结局,如果接下来世界便要就此毁灭,人类所积攒的欲望也将不復存在,就连能铭记人类存在的一切都将不存于世。 他轻声道:「终归说来,人类就是不停为了没有意义的欲望在伤害他人、磨灭理性。」 这太荒谬了。 沈路无奈地闭上眼,他听出了秦丘的痛苦挣扎,却只能咬了咬下唇:「你……你不要这么想。」 秦丘却微笑着反问:「是我的基因和经歷塑造了我现在拥有的思想,也是这些东西造就了你认识的『秦丘』,你让我不要这样想,是想将我的存在本身完全否定掉吗?」 「不是的,」沈路焦急地否认起来,「我从没想过要否定你的存在!」 「你长得好看,脑袋聪明,做饭好吃,是个小说家,又能在我工作有问题的时候提供建议,」他神情不太自在地一一悉数起男人的优点,「性格也好,我跟你住的这一年多你从没对我生气过,房子的卫生也是你主动包揽了……不管怎么说,我私心都觉得你很好,从没觉得你的存在是不必要的!」 「这样啊,」秦丘微不可闻地嘆息一声,「就算我已经杀了很多人?」 沈路闻言便沉默下来。 「不要不说话,sean,」男人将枪口紧紧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依旧温和,「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一瞬间沈路忽然有了种错觉,仿佛这个男人已将生死的决定权放在了他手里,就算他现在让这个男人去死,对方也会立即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太沉重了。 沈路忍不住在心底无助地捂脸哀嚎着,为什么这个男人总喜欢把这么沉重的问题抛给他啊?! 他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与此同时又紧张地盯着男人持枪的手,这才注意到对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块突兀的淤青,淤青处有部分皮肤被血液染红了,这样一看,这个男人大概是刚听说了自己被绑架的消息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吧。 所以说……这人难不成又偷偷在自己身上放了定位? 想到这里,沈路一时间又生气又无奈,他疲惫无比地掐了掐下巴上的肉,许久之后长嘆一声,终于鼓足勇气正视起男人湛蓝的双眸。 「杀人是不对的,」他再三将自己躁动的心压了下去,用冷静的语气回答男人,「我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看法。」 秦丘便勾了勾唇角,持枪的右手食指微动—— 「我知道你可能已经杀了很多人,但即便是现在,我仍认为企图自杀的你并不是无可救药,」沈路迈着坚定的步子向秦丘缓缓逼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明明你没有从杀人这件事上感受到变态的快感,不是吗?而且变态杀人犯可不会考虑如何让社会变得更美好,所以我猜测,促使你杀了他们的不是变态的欲/望,只会是你心里的某种想法、某种坚持。」 第130页 沈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在用死亡逼迫他。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踏进了这么明显的陷阱之中,因为他已经被对方捏住把柄了。 是啊,他不希望秦丘就这样死去。 而这场拉锯战中,谁先心软谁就是绝对的输家。 「既然如此,我推断你能这么果断动手杀人,为了救我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大概是因为杀了他们可以达成你的某种目的……这样一来就简单了,因为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可能只有一种达成的办法。」 「你愿意给我一点信任吗?你想做的事绝不可能只有杀人一种途径才能实现,」数秒后他在男人面前站定,左手轻柔地覆上对方右手手背,「不用去杀人,我也会努力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就算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种程度的目标也没问题,我想和你去一起实现它。」 「所以你不要否定你的存在,你看,就算是这样的你,也是可以和我一起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沈路从男人惊愕的眸子里窥见了自己温和微笑的倒影,「话说回来,也许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也说不定吧。」 「今天还有barbra那次,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都是为了我才来的,所以他们的死理论上也有我的责任,」沈路又微微嘆气道,「我不想冷漠地说他们绑架了探员,那么探员从法律上就有为了自保将其击毙的资格,认真追究的话,如果有人不幸身亡,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是无辜的。」 「上次我说了,如果死亡是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那我不会逃避死亡,」沈路语气微微一顿,「但这份责任还有更好的承担方式,所以我想说,为了承担起这份责任,就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我会一直在你耳边念叨『杀人犯法』,如果你听不进去就把你关进监狱,托人给你带个mp4,里面就存一句我录的『杀人犯法』给你循环播放,」沈路语气认真,「等你什么时候答应再也不杀人了,我就把你从监狱里放出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秦丘终于忍不住低笑起来。 「不是,」沈路耳根一红,顿觉自己深深受到了冒犯,「你笑什么笑!我认真的!」 「嗯,我明白,」秦丘便顺从地笑答道,「你是认真的。」 他将右手从沈路手心轻轻挣脱,又在沈路的注目下把手/枪规规矩矩放在了原本用来绑natalia carton的解剖桌上,接着像是忽然卸下重担似的,一个前倾倒在沈路身上,然后将其狠狠抱住了。 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沈路砸得一个踉跄,他有些吃痛地低唿出声,正纠结着要不要把人推开,却又忽然感觉到了颈间传来的炙热温度。 他迟疑片刻,伸手轻探上男人额头:「你怎么还在发烧?」 「嗯,烧还没退完,」秦丘满不在乎地应了声,下一瞬回想起沈路说过希望他们一起活下去,便又补充了句,「不用担心,等调查局救你的人到了后,审问我之前他们会把我送到医院进行治疗的。」 顿了顿,男人又理直气壮地温声道:「毕竟这可是被写进了刑法的人权。」 「……」沈路一想到刑法还贴心保障了这种人的人权就微妙地觉得有点儿生气。 不过由男人这么一打岔,他这才终于想起来,等调查局的同事赶到,秦丘就要被抓进监狱接受审判了。 沈路微微垂眸:「说起来,natalia carton她还晕在外面吧?你把我松开,我去把她带进来,这样应该会更安全。」 秦丘便依言放松了手臂的力道,换了个姿势转而靠在房车墙边:「你就这么相信我没把她也杀掉?」 沈路走向车外的身影顿了顿:「不用试探我了,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等牵动自己心绪的人彻底离开房车,秦丘低头注视起自己杀过人的手,意味不明地喃喃道:「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吗。」 「sean,」他眷念无比地轻念着青年的名字,「你这样真的太狡猾了。」 他母亲说得果然没错,虽然等的时间有些久,但终究还是有如此美好的一个人来了他身边决定拯救他。 虽然他可能早就失去了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但他想,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打算放开向他伸出手的沈路了。 第63章 六十三 房车就位于goodman家老房子一公里外的小森林里。 沈路绕过猥琐男的尸体,把倒在草地上昏迷不醒的natalia carton转移到了房车旁边,在这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调查局的支援队伍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这桩肢解案居然会由兇手被另一个人杀死落下帷幕,这是调查局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黑髮蓝眼的男人很快作为新案子的兇手被带上押运车,他被抓时没向不远处站着的的沈路投以半点目光,沈路还是被送回局里之后才得知秦丘还给他留了话。 「他让我转告赌局是你赢了,」被分配去医院看守秦丘的newman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某个走廊角落站定并拨通了沈路的手机,「还说给你留了东西,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知道了,」秦丘的话令沈路心中生了些疑虑,只是他面上仍维持着冷静自持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问,「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还有给我们组带的话,」newman回想起病房里那人不带半点敬畏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不爽,脑袋向后一仰抵在墙上,「他让我们不要着急,说等他病好了就会过来跟我们自首……」 第131页 会议室内众人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怎么,自首这种事现在居然这么流行的吗? 过了数秒,作为之前跟秦丘有过一面之缘的人,newman稍显迟疑的声音从开了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那个,我记得这个叫francis的人好像是sean的男朋友吧,上次glinton cheetham的案子他不是还住在sean房间里呢?」 没见过所谓「sean的男友」真容的众人闻言,便立刻将惊悚的视线投在了沈路身上。 好傢伙,他都已经忘了秦丘那厮还给他惹过这种麻烦了! 沈路嘴角无奈的抽了抽:「不,其实我跟他还不是那种关系……」 他迟疑半晌,最终嘆了口气,对着其余几人将过去的某些事缓缓道来——两人戏剧化的初遇,barbra的案子,还有他们之间让秦丘自首的赌约…… 听完故事的众人一时间哑口无言,还是field探员思索片刻之后打破了沉寂:「看来他是从你最初搬家时就开始监视你了。」 「……」沈路顿了顿,有些无力道,「大概是的。」 「杀害了三个人,而且还有监视sean的黑歷史,」kelly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这样一个人真的可能心甘情愿向我们自首吗?!」 「不,他是个狡猾的惯犯,绝不可能只杀了三个人,」field探员取下鼻樑上的老花镜,垂首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都先回家修养精神,newman你也回家,叫两个值班的警察替你监视francis,还有sean,你明天记得把他留给你的东西带来局里,可能会对这个案子有帮助。」 做完接下来的安排,几名探员便停止了通话,稍微整理了番手里的文件便各回各家进行休息。 沈路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这一天的混乱经歷让他又累又饿,便打算睡前翻一翻搁置了许久的零食包填填肚子。他穿过餐厅来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正欲推门,却在这时看到房门上被人贴了张便利贴——冰箱里给你留了饭菜,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注视了门上的留言半晌,沈路抿着唇将便利贴撕下来攥在手心,接着回头朝厨房缓步走过去。他把冰箱里乘着菜的两个盘子端出来,撕掉其上的保鲜膜后放进微波炉进行加热,等待食物的过程中又离开厨房前往客厅,然后一眼就瞧见了置于茶几中央的小型银色保险箱。 秦丘留下这么个箱子给他究竟有什么用意? 沈路双手将其抱起掂了掂,这箱子看起来不大,分量倒一点儿也不小,晃动箱体时其内部没发出任何噪音,这说明保险箱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了。 他又翻转着观察了番保险箱,发现其底端有个不起眼的小孔,依形状来看应该是开箱的钥匙孔才对。 问题是他该上哪儿去找这个箱子的钥匙? 沈路抱着保险箱陷入沉思,数秒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抽屉翻出了个压箱底的小盒子,然后从中取出了条小巧精緻的银色钥匙项鍊来。 没错,这就是去年秦丘出差那次,为了感谢他帮忙养花才带回来送给他的礼物。 沈路不安地吞了吞口水,捏住钥匙对准保险箱底的小孔,小心翼翼地将其插了进去,然后转动双指轻轻一扭。 只听啪嗒一声,锁开了。 而这却只意味着他通过了第一道关卡,箱内还有另一层八位数密码锁,锁旁贴着的小纸条以隽秀的手写体记载着一条提示——the key is my confession。 沈路疑惑地皱起眉:「钥匙是我的告解?」 顿了顿,他把放在一旁的钥匙项鍊重新捻了起来仔细察看,接着果然在钥匙的柄与杆相接之处发现了一圈细小的数字:16961179。 将数字按顺序输入密码栏,只听嘀嘀嘀三声脆响后箱门便自发弹了出来,这次里层没有烦人的锁中锁,沈路轻易便从箱内取出了厚厚一沓被折起来的活页纸。 第一张纸展开后只是一片空白,他心下无语,几乎要觉得秦丘留下箱子是不是在耍他玩儿了。 将空白纸张丢到一边,沈路紧接着展开第二张纸,便看到了预料之外的、有关之前绑架过他的barbra的资料,这份资料却跟政府拥有的公民资料不太一样,其上记载的竟是秦丘放任barbra痴迷于自己、诱导barbra意识到arthur reid和will acton二人的威胁性、以及暗示barbra杀害二人的详细过程。 读着这份详尽的犯罪记录,沈路额上不由得泌出了些许冷汗。 看完手里的资料,他迅速从保险箱中取出下一张纸展开,这仍是份内容详细的犯罪记录,其上叙述了秦丘如何锁定住虐童犯bill addision并假扮成女人将其杀害。 沈路顿时意识到保险箱里装的大概全都是秦丘为自首准备的资料,他取出余下的纸张一一展开,便果然瞧见了男人更多的犯罪记录,此外还有被其直接或间接杀死的罪犯的信息——诱导他人自杀的ri插rd sidney、强/奸数名女性却没得到法律惩治的富二代toby norton…… 就在这时,男人在房车里说过的话不合时宜地钻进了沈路脑海。 ——这个世界很难让人觉得值得留恋。 ——我一直觉得这就是我做完想做的事之后唯一的归宿。 紧随其后的,更多深藏在大脑中的记忆也如同大片种子破土而出——秦丘自身的道德极端主义,他对于罪犯的敌视,他亲眼看见父亲将母亲杀害的不堪过往…… 第132页 沈路曾分析过,在趋吉避凶的本能影响下,聪明人通常属于最不易走上犯罪道路的那类人,这样的人选择犯罪若不是因为变态的欲望,那就一定是受到了极为无助的童年往事的影响。可惜的是,他虽然分析准了秦丘成为罪犯的社会因素,却无法通过男人表现出的复杂个性推测出对方心中所想。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能理解秦丘的心路了。 这个男人也许是受了童年经歷的影响,憎恨着杀害了母亲的父亲,又同样敌视着其他没有理智和底线的杀人犯,这份憎恨让他开始极端地约束起了自身的道德取向,认为不道德的人都不该存在,于是才有了要制裁那些杀人犯的想法。 而促使对方去实施这个想法的,大抵是其性格中深深埋藏着的自毁倾向。 是的,沈路认为秦丘有非常严重的自毁倾向,不然这个男人去救他的时候,又怎么会用如此悲哀的语气诉说着觉得人间不值得留恋? 从秦丘当时说的话就能看出,这个男人觉得人类极为可悲,认为人们总是在为了欲望而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 作为一名道德极端主义者,「人类的道德永远不可能变得极端美好」的现实对秦丘而言本就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痛苦,更何况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只要他还活在世上,他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人类」这个定义中跳脱出去。 ——不论如何也无法成为「非人类」的话,那也许还是直接放弃身为人类的资格会更快乐,不是吗? 秦丘大概就是存着这样的念头,所以才会笑着用枪指向了自己的头吧,沈路想。 这样一来,这个男人主动提供证据向调查局自首的行为也就能用逻辑说得通了。 所以说,这把钥匙项鍊大概率根本不是秦丘特意送他的礼物,而是秦丘为了自首必须要走的一步棋。 话又说回来,既然秦丘早在去年之前就计划好了自首事宜,那后来又为什么要跟他打那个劳什子赌?果然就是看他太认真了在逗他玩儿吧?! 墙上的钟表指针在不停打转,被遗忘在微波炉里的饭菜早已被再次放凉,但沈路完全没能想起自己原本只是想看看秦丘留给自己的东西消磨等饭的时间,他将这些记录一份份快速看下去,保险箱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张被折起来的活页纸。 这张活页纸位于保险箱最里侧,按理说应当是时间最久远的一份记录了,看上去却比之前所有的纸张都还要新。 沈路带着满脑子阴谋论展开纸张,唯恐会发生其上写着自己名字这种玄幻桥段,然而当纸上的内容全然展现在沈路面前,他才意外地发现那只是一串意义不明的字符——ascii(2-10)。 他注视着这串字符沉思片刻,这才回忆起ascii是他在培训期间学习计算机时了解到的一种电脑编码系统,这套系统中,所有字符常用八位数的二进位编码来表示,所以沈路倒是能理解括号里的数字2是什么意思。 至于那个意义不明的10…… 他转移视线盯了钥匙上刻着的密码许久,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密码里有数字9说明这串密码遵循的是十进位规则,所以(2-10)很可能意味着将ascii编码由二进位转为十进位! 想到这里沈路立刻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利用进位转换软体直接将密码从十进位换为二进位,然而结果却让他大为迷惑,这样做能得到的只是几个连单词都无法组合出来的字母而已。 为了破解这串八位数密码到底有什么深层含义,沈路不服输地再次尝试了数种排列组合方式,直到朝阳穿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地板上,他才通过排除法得出结论,这个密码很可能是把一堆二进位字符串用十进位加法的方式加在了一起。 ascii编码中所有二进位字符都以0开头,而密码「16961179」以1打头,这说明至少有15或16个二进位字符的第七位必须是1。 沈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反推,他花了近两个小时,尝试了无数的编码可能性,最终通过找出的二进位编码得到了一句话——「i will live for you.」。 我将为你而活。 这是来自有自毁倾向的男人最为动听的告白。 得到最终答案的沈路心脏狠狠一跳,the key is my confession,他终于知道这句话里潜藏的含义了。 这句沉重的表白令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就在秦丘为他放下手/枪的那一刻,他同时也肩负起了男人生命的全部重量。 --------------------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秦丘持续逼迫沈沈中。 key:钥匙,密码。confession:告解,表白。所以标题还可以翻译成「密码就是我对你的表白」。 终有一天,沈路会想起秦丘这人连表个白都要让人编码解密的恐惧(。 * 介于人类的复杂性,沈路对秦丘的分析有的对了,但也有些分析得不准确…… 在分析人性这一点上,我一直都严格没有写上帝视角,而是让人物按照他们的主观想法来分析,所以不管是前二十万字的某些分析还是这次的分析,可能分析结果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跟分析对象的真实人设还是有一些出入。 对,没错qwq我就是在暗示秦丘的脑迴路其实不像沈路想得这么简单……应该过几章就能写到他的主要目的了,捂脸qwq 第133页 第64章 六十四 沈路微微垂头,心情复杂地捂住双眼笑出声来。 他终于明白了,秦丘应该是很早就察觉并利用了他性格上的弱点,以致于现在不论出于感情还是出于责任,他都无法把男人赋予的重担随手甩开。 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玩弄人心的恶魔。 沈路把玩起指尖的钥匙,心神不宁地低声喃喃:「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无人应答。 前往厨房重新加热了秦丘留的饭菜,沈路没什么精神地吃完早餐,又将对方留下的资料归档到一个新文件夹,接着才带着这份文件回了局里。 这份记载着男人罪行的自首资料已经能决定对方的命运,如果按正常流程,接下来秦丘就要被转移到看守所等待法院宣布最终结果,而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当会受到最重的审判,即被终身被关进重犯监狱,不得假释。 可秦丘的存在本身就是意外。 c国近代史上还是第一次有人犯了这么重的案子后,还整理了自己的犯罪记录主动自首。 要不是立场不允许,这群探员简直想为男人送上一句「你为何如此优秀」。 在秦丘提供的资料中,被他直接枪杀的共有13人,用计间接杀害的共有3人,还有11名死者的案子与他有关但并非他计划杀害。 男人有同伙的事并不让调查局觉得意外。 但他都决定自首了,却不把同伙的信息也一起供出来,这份态度令众探员感到相当不满。 「我确认过了,他们的案子都是被定为了悬案,」资料到手后,kelly便第一时间查询了所有死者的信息,「他们档案上大多能查到较为严重的案底,我觉得兇手是故意选择了有污点的目标行兇……然后这些资料是按死者的死亡时间进行排序的,最早的一个案子发生在五年前的z市,死者是h大一个教授,叫做sullivan innocent。」 arvin闻言好奇道:「h大?我记得sean好像就是h大的毕业生?」 「是的,」沈路眼皮跳了跳,「innocent教授我确实听说过,他是哲学系的荣誉教授,后来好像因为什么意外去世了……不过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负/面消息。」 话虽如此,在看到sullivan innocent被秦丘所杀的资料后,他却下意识怀疑起这名教授是暗地里做过许多坏事的、人面兽心的罪犯。 察觉自己深受秦丘影响的沈路甩了甩脑袋,想要把其中对死者的成见尽数抛掉。 就在这时,他们组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你当然没听说过sullivan innocent的负/面信息,毕竟他平时隐藏得实在太好了嘛!」 「campbell探员,」field探员不满地抬头,冷厉的目光直指破门而入的金髮男人,「这是我们组的案情分析会议,你越界了。」 「欸,我可没有要干扰你们的意思!」lennon campbell佯装紧张地举起两只手,露出抓在手里的一叠文件,「我这不是看刚才kelly小姐来找我查死者信息么,这些死者身份上的疑点我也有些在意,所以就又顺手帮了你们一把……骂人之前总要给我个机会把更详细的资料交上来吧?」 field探员波澜不惊地观察了金髮男人片刻,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lennon campbell便迈着轻巧的步子上前,将文件搁置在会议室的圆桌上:「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是多数,而是所有死者,他们都是杀人后却逃脱了追责的法外狂徒哦。」 闻言,众探员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他们当即翻开资料进行查看,而提供资料的金髮男人就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这些死者干的事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我能查到的资料毕竟有限,说不定他们手里的人命会比我们想像的还多很多呢,你说是吧,sean探员?」 沈路只觉得有点懵,不懂男人为什么要询问自己:「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会妄加猜测。」 金髮男人便意味不明地哼笑起来:「证据啊……」 「campbell,」field探员突然敲了敲桌面,「这些资料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用了点非常手段,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呢,」lennon campbell表情从容,「但这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调查局处于政权和法制间的灰色地带,在非常时期使用非法手段也是被上面允许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 field探员警惕地盯了男人一眼,却也没再继续开口质问了。 「资料挺厚的,你们慢慢看,我就先回技术部了,」lennon campbell朝众人招了招手便要转身离开,到达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又回头好心提醒道,「对了,如果还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哦。」 等会议室的门彻底关上,kelly才有气无力地趴倒在桌面上:「二十七个人,这资料咱们得整理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你真是太甜了,」newman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加上他昨天干掉的两个,一共是二十九个人。」 「这些死者真都是穷兇恶极的罪犯吗?」kelly强撑着从桌面起身,「这难不成是英雄主义犯罪?francis randall有偏执型人格障碍还是反社会人格障碍?」 「他的性格跟这两种人格障碍有些像,但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够不上诊断为这两种障碍的要求,」沈路稍显迟疑地解释,「据我观察,他对外界没有那么严重的猜疑心,而且也不是完全对他做的事缺乏懊悔心理。」 第134页 「francis对外界和个人都有非常高的道德标准,以至于有了厌世倾向,」他回忆着男人展现的各种细节,「可能他还自责于自己没能够上自己的标准,所以还产生过自杀行为……」 沈路对男人的了解令众人纷纷侧目。 field探员皱了皱眉:「他在你面前试图自杀过?」 「是的,」沈路无奈地捏了捏下巴,「就在昨天,他枪杀lucadias把我救下来之后,其实是想直接自杀的。」 「但他最后为你放弃了自杀,」field探员一下就听出了关窍所在,「他喜欢你?」 「他是这么说的,但我……」 「但你觉得他更可能是另有所图?」 「……」沈路哑然,「对。」 「你的警惕是件好事,连环杀人魔通常都患有严重的感情障碍,大脑很难分泌出让他们感到快乐的激素,因此他们不可能仅为爱情就放弃他们的偏执,」field探员赞许地点点头,「听你的描述,francis randall还同时拥有a群及b群人格障碍的某些特质,这样的人如果一心求死,只凭感情因素是拦不住他的。」 闻言沈路垂下眸子,抿了抿唇角,神色显得晦暗不明。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已经有想法了,」field探员说着,当机立断站起身来,「newman和arvin跟我一起去见francis randall,sean和kelly留下继续整理兇手资料,下班时间我们还没回来的话,你们两个就正常下班回家休息。」 沈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发出声音,只在顿了片刻后嘆息着应答道:「我明白了。」 三人离开许久后,kelly抱着文件,暗戳戳蹭到沈路身边坐下:「诶,sean,你和francis randall……」 她想了想,终是忍不住直白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沈路闻言一怔,不解地扭头髮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之前大家好奇他是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你答的是『还不是那种关系』,头儿他们肯定也听到了,估计就是贴心没问你。」 沈路瞭然点头,回想起来确实如此,要是当时组里非要深究他和秦丘的关系,那他大概就要被当成跟秦丘同伙的嫌疑人来处理了。 kelly倒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不过现在就剩咱俩了,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可以当作是朋友间的恋爱谘询嘛……」 沈路想了想:「比起喜欢……我对他应该更多是抱着放不下的想法吧。」 对方一个成年人有什么值得放不下的? 这个念头在kelly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她回忆起秦丘人格上的不健全,有些讪讪地笑起来:「啊,也是,一个悲剧的英雄主义者确实会让人觉得担心。」 沈路便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过sean,」kelly紧接着担忧道,「他毕竟是个连环杀人犯……」 「我有分寸,」沈路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淡淡出言打断,「现在我相信他可以改变,如果他做得到,那就算要我为他的生命负起责任也没关系。」 kelly被沈路话语里的坚定惊得恍惚了一瞬,她直觉不对,正想继续开口,却见青年的眉头忽然狠狠皱了起来。 她便转而小心翼翼地发问:「怎么回事?」 「我正在看sullivan innocent的资料,」沈路语气不安,他将手里的文件递到kelly面前,「看这里,sullivan innocent曾经姦杀过一名女学生,而这个女学生的名字是——」 alice campbell。 kelly和沈路同时在心里默念起这个名字。 从之前lennon campbell探员对sullivan innocent的态度来看,他和这个被姦杀的女孩一定有着不浅的关系。 「我刚入职不久,对局里的同事还不是很了解,」沈路迟疑地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campbell探员家里人的信息?」 kelly怏怏地摇了摇头:「不,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来必须去技术部那边走一趟了。 打定主意的两人便将有关sullivan innocent的资料单独抽出来,然后带着资料去找lennon campbell,然而两人到达技术部时,他们要找的人却不在这里,还是正在工作的一名探员从代码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来晚了,我们头儿刚走,说是今天有相亲的安排所以要提前下班。」 「……」沈路默了片刻,「相亲?」 「是啊,」这名探员笑着指了指lennon campbell的座位,「我们头儿都三十三了,连个对象都没谈过,我们还以为他要一辈子跟代码过了呢,现在终于愿意去相亲了我们还挺替他开心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却又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沈路顺着探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觉得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咧开了嘴,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迟钝和天真。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又到了科普时间—— a群人格障碍的特徵,一般是会被「健全者」视为古怪、离奇的某些怪癖,比如一个有被害妄想的人毫无理由怀疑别人迫害自己,这属于一种a群人格障碍特徵;再或者总是喜欢离群、不喜欢集体活动,跟人类本身的群体性严重偏离,这种也属于a群人格障碍的怪癖。 b群人格障碍,其特徵在「健全者」看来,一般会是浮夸而飘忽不定的戏剧性行为。举个例子,表演型人格障碍者总喜欢用浮夸的社交方式让别人注意自己;边缘型人格障碍会时不时发生极端的自我损害行为,比如暴饮暴食、实施自杀之类的。 第135页 相较而言,b类比a类症状要更外放、更极端。 第65章 六十五 沈路尤不死心地掏出手机试了好几次,现实却如他做出的最差预料般,怎么也无法联繫上lennon campbell。 技术部那名探员见他脸色不好,迟疑许久后小心翼翼地建议:「现在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你有工作上的事不如先让我来帮忙处理?如果我处理不了,明天一早再带着问题来找我们头儿?他明天绝对很早就会来上班的。」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是私下找campbell探员有事。」 沈路无奈地勾起唇角,朝这名探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回组路上他的表情愈发变得凝重,跟kelly小声商量了许久才做出决定,发简讯把lennon campbell的事告诉了早已离开的三人。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某间医院病房内,两秒读完消息的field探员收起手机,眸光忽闪却语气笃定:「你的同伙是lennon campbell?」 仍躺在病床上的某人便虚弱地笑了声:「哦?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用罪名来套话,原来这在c国是合法的吗?」 不论是秦丘嘶哑的声音、俊美却苍白的面容、还是躺在病床上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都给人以一种他很娇弱可怜的印象。 但field探员早已对眼前的景象毫无波动了,到医院后跟男人周旋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明白这个男人看似虚弱,脑袋里的知识储备却足以把掉以轻心的探员耍得团团转。 「别装了,」field探员甚至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你都已经让sean代为转交了自首资料,现在非要隐瞒同伙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但我也说过,」秦丘呢喃着解释,「现在还不到我把一切告诉你们的时机。」 「我看你根本就是没把其中的利害当回事!」newman左手握拳,狠狠一砸手边的置物柜,适时充当起了唱白脸的角色,「你和你同伙手里沾了这么多人命,你倒是突然良心发现决定自首了,你的同伙却还逍遥法外,你就没想过还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手里?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儿同理心?!」 秦丘听到什么荒谬的事似的,兀自歪着头笑了许久,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同理心?」 「你怎么会觉得我对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有多余的同理心?」他顿了顿,语气里轻蔑的笑意完全掩藏不住,「假设你现在必须用枪杀了我,你也会为我产生同理心吗?」 newman无言地皱起眉,他不由得想起这个男人的道德取向,飞快投其所好得出答案:「我当然会。」 「好听的话不论谁都会说,」秦丘温和地摇摇头,「我查过你们的资料,就职期间为了自保而杀掉的罪犯并不在少数。」 连探员的资料都能查到,这条信息又令病床旁的三人神色一凛,并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加深了lennon campbell的可疑性。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对你们来说一定很艰难吧,」黑髮蓝眼的男人似乎对探员们的警惕浑然不觉,话语里满是对他们过去经歷的感慨与同情,「为了顺利迈过这一关,不停告诉自己『为了维护社会治安而杀人是该做的事』,以至于逐渐磨灭了对罪犯的同理心……不过这不是你们的错,毕竟如果每杀一个人都会对其产生愧疚心理,那你们大概早就被自己逼疯了。」 操,这人嘴可他妈真毒! newman被秦丘嘲讽得牙直犯痒,要不是必须遵守法规,他简直想直接一拳揍过去了:「怎么,难不成你想说你跟我们没有区别?」 「不,我们当然有区别。」 newman直觉这个男人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挑起眉,已经做好了与其争辩的心理准备,却见对方突然敛起了全身的锋芒:「虽然都是在杀罪犯,但我是在挑衅司法权威,这样不对。」 食指点住侧脸思索片刻,秦丘又无奈笑了笑:「而且他也不喜欢。」 「他?」field探员半眯起眼,「你是在说sean?」 秦丘转头对上field探员探究的目光,神色似笑非笑:「你们走错了一步棋,如果今天来问话的是他,那我说不定真的会提前告诉你们我的同伙是谁。」 field探员面色不变:「既然你愿意让他成为你的枷锁,那你就应该知道,他不会希望你替一个重犯做隐瞒。」 「这一点我很清楚,」秦丘薄唇轻启,「不然我为什么许诺之后会向你们做交代?」 「我们不能强迫你开口,但你大概就要错过唯一一次减刑的机会了。」 秦丘便从容不迫地弯起眉眼,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未来的事可没有谁能完全说得准。」 对于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老油条,三名探员纵使再憋屈也没什么办法了,毕竟这人怎么说都已经主动自了首,就算态度再差劲,他们也不能用处理某些特殊案件的残忍手法去逼问对方。 field探员冷冷注视着男人,回想起对方和沈路之间的纠葛,原本蕴着薄怒的眸中不禁染上了一丝复杂。 「你喜欢sean,觉得他跟很多人不一样,」他顿时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在操心孩子终身大事的老父亲,「但你不要忘了,sean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并不是万事都能做到完美的神。」 秦丘没想到这位年老的探员会突然提到这个,他忡怔了片刻,面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柔和而真实:「您是个好人。」 field探员疲惫地摆摆手,他知道其实在场没有谁能够得上男人心中好人的标准:「够了,还用不着你来故意奉承我。」 第136页 秦丘不置可否地眨眨眼,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只是轻声道:「我爱的从来都不是神。」 field探员本来都想带人离开了,听到这话,摘下老花镜的动作蓦地一顿:「就算他以后可能会变?」 「不。」男人摇了摇头,他明白正常人总会随着不断变化的生活产生改变,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沈路和自己一样,从幼时起就早已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 于是他挺直腰背,语气温柔却坚定:「他只会永远是他自己。」 得到答案的field探员沉着脸,带上newman他们离开了病房,远离病房数米后朝身边的人低声开口:「情况如何?」 arvin将方才的记录交到field探员手里,用极快的语速进行分析:「微表情和小动作都控制得非常完美,是有意为之,但从他许诺时的语气、肌肉紧绷度和瞳孔变化来看,他会交代同伙的事大概率不是撒谎。」 「那就暂时再给他些时间,」field探员眸光晦涩,「先去申请监视lennon campbell,要是两天内得不到答案,就瞒着上面把campbell抓起来查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newman点点头,雷厉风行地用手机做了份申请提交上去,开车回程的路上又突然想起了病房内的争辩:「不过头儿,你最后跟francis randall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提醒他放过我们的小新人,但提醒的效果似乎不是很好,」field探员皱了皱眉,「回去之后尽量看着sean,不要让他再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newman惊讶地转过头,顿时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啥?为什么突然有这种决定啊?」 「开车不看路,你想让我们明天上社会新闻头条?」field探员一个斜视将newman的脑袋吓回去,「偏执狂的感情一个不慎就会把人拉进深沉的地狱,我们作为同伴,不能眼睁睁看着快要步入光明的人重新进入黑暗。」 newman语气仍旧不解,这次却也没敢再次转头了:「再次是什么意思?」 「怎么,局里对新人的社会背景调查你当时没认真看?」field探员没好气地笑出声,「sean的父亲是s国缉毒警察,二十年前被仇家报復,被人杀害的时候sean正好躲在衣柜里看到了这一切,这件事之后他的母亲应激变得情绪化,仅有的母爱也成了时有时无的东西,根据心理评估,我们一直认为他会有非常严重的情感缺失,甚至可能心理阴暗、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 「他以前就申请过调查局很多次,但都因为他社会背景的潜在威胁被拒绝了,但他从没放弃加入我们的想法……他心志坚定,是个有理想有坚持的人,虽然性格上还有缺陷,但他如果能一直坚持下去,残缺的人格迟早有一天是能变得健全的。」 「他就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field探员无奈地嘆了口气,「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被一个偏执狂缠上。」 第66章 六十六 监察lennon campbell的申请上交后,调查局派出了探员秘密打听男人目前的行踪,却没能在任何地方发现男人的身影,而对方的手机也仍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种异常情形引起了局里领导的重视,监视申请便就很快获得了肯定的答覆。 被选为监察者的是信息部门的副组长,这名探员收到任命后,勤勤恳恳坐在电脑前敲了半个多小时代码:「他的电子设备已经被我监管了,接下来有特殊情况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嗯,拜託你了!」newman哥俩好地拍了拍男人的肩,心想如今部署周全,他们组至少两天内都不会有别的麻烦找上门了吧? 然而才一天不到,现实就狠狠打了newman的脸。麻烦不仅找上了门,而且是个对社会影响极深的巨大麻烦—— 一夜之间,即将开庭的秦丘案便在各大社交网站上传开了。 芒果资讯:#连环杀人案细节详解# 芒果资讯,调查局近日正在办一起情节严重的连环杀人案,兇手秦某在五年内直接或间接杀害了近三十人,经查证后,这二十多人的身份令人大为震惊…… 深度八卦:#连环杀人案细节详解# 据消息,二十九岁的秦某手里亡魂众多,是一名行兇多年却隐藏极好的连环杀人犯,不过有意思的是,死在秦某手里的受害者和我们想像中传统意义上的「受害者」不太一样…… …… 网络上散布的信息版本略有不同,其重点内容却异曲同工,有关受害者罪行的部分被描述得相当详细。 在这些信息的下方,网民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可谓是众说纷坛。 [mika]:卧槽,厉害,现在连环杀人魔都能这样被洗白了吗?上面居然没人管管? [dworld]reply[mika]:这大半夜的,上面估计暂时还没发现这些新闻吧……不懂发生了什么,反正在他们反应过来删文之前,我就打算静静坐好吃瓜了。 [cheesecake]:我觉得不一定是洗白,案件信息被写得这么详细,我查了一下,受害人的身份好像都不是作假。 [butterfly]:嘶,有个被害者我以前听说过,是个人渣,渣得没救的那种,对此我只想说——杀得好! [chen]reply[butterfly]:不是,您这嘴也太毒了,人家死都死了,好歹也稍微留点儿口德吧? [butterfly]reply[chen]:哟,感情不是你被这些人害过,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 [magictree]:这里面也有我听说过的哎,那人害过的人都快能组成一支小规模桌球队了……啧啧,死得好+1,顺便魔法护身,匿了匿了。 第137页 [ray]:你们冷静点,杀人本身就是不对的…… [catherine]:可能我三观不正吧,我反正觉得这些人死得很大快人心啊,咱们国家没有死刑,假如他们没死,害了人之后就只会被关在监狱里,不用付出等价的代价不说,我们纳税人还得出钱把他们好好养着……我老早以前就想说了,这凭什么啊????? [mona]:哦豁,我就知道评论区都是些踏浑水的键盘侠。 …… 不少网民坚守着「杀人不对」的看法,却也有许多人在看了案件信息后,开始下意识为作为兇手的秦丘进行开脱。 不过话虽如此,这些意见不同网民却也渐渐达成了共识,他们认为「死刑不合法」是造成这起连环杀人案的重要因素,因此一些有心人分析起了死刑合法化的利弊,开始唿吁群众一起支持死刑合法化。 第二天早上九点,刚开工的field探员听了这个消息,顿时气得差点把听筒连着座机整个砸出去。 这位工作了三十多年的探员已经很久没这么火大了,他还以为上个案子信息泄露过一次之后,安全部门的那群人好歹会有一点儿长进:「你们不仅守不住正办的案件信息,现在连事故处理都他妈懒得做了?」 接电话的小探员几乎要被对面兇狠语气吓哭了:「不、不是的,我们收到消息后马上就联繫了这些网站删除内容,但网站反馈说他们的后台被入侵了,无法删除,现在还在和入侵的黑客争夺控制权……」 听筒那头畏缩的腔调令field探员更为烦躁,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怒火:「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入职不久的小探员便中气不足道:「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前……」 「一个小时都没处理好善后?!」field探员提高音量,狠狠一拍桌面,「那些网站的人不中用,你们就没想过让信息部门介入删除内容吗!」 「field你不要凶我们部里的新人嘛,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来,他以后不敢再当探员了可怎么办啊,」电话另一头突然换了个人,field探员光听语气就知道那人是跟自己吵了多年的某个损友,「别急,告诉你个好消息,信息部门那边终于把哪些网站的文章全部撤下去了!」 而此刻距离首条信息被散布出来已经过了近五个小时。 field探员颇为不满地皱起眉:「过了这么久才把问题处理好,引起的骚动一时半会儿也压不下去了,这都是你们部门的工作失误。」 「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可不厚道啊,」安全部门的副部长挑了挑眉,「听说你们在查信息部的lennon campbell,难道不觉得这次的事是他搞的鬼?」 field探员闻言沉默下来,他确实这样怀疑过,但负责监视lennon campbell的人还没传来信息,所以他觉得也可能是其他人在给他们找不痛快。 察觉到友人正在迟疑,安全部副部长一点情面也不留地大笑出声:「早说让你多了解一下新兴科技,你这老古董还挺不乐意,那让我来给你讲讲吧!要是有人能轻易入侵各大网站,而且连局里都拿他没办法的话,那这个人只会是lennon campbell。他加入调查局之前就已经是c国最厉害的黑客之一了,当上探员后,咱们的内部系统也是被他加固维护过的,其他黑客想拿到局里的资料再怎么也得费点劲,要想得到资料还不惊动任何人的话,能办到的人绝对只有他一个。」 闻言field探员立刻用手机联繫了信息部,得知lennon campbell的设备仍没有任何异动后,便又警惕而不解地眯起了眼。 「他们敲代码的,基本靠的是把别人的代码理解之后化为己用,但想要走上这群人的顶点那还得看脑子,看逻辑思维,」座机里适时传来安全部副部长的解答,「智商和天赋这两样东西,有时候看起来只是差了一点,在实际应用上表现出来的却可能是天差地别,他现在32岁就能当上信息部的头儿,你想想,指望他手下的人能在技术上打败他,这种想法到底现不现实?」 于是,对科技设备一窍不通的field探员终于彻底搞明白了,要是lennon campbell成了调查局的敌人,那他们的处境会变得有多艰难。 他无可奈何地捏了捏鼻樑:「所以说,如果他现在跑了,那我们也不能动用技术手段把他找出来了?」 「这我可不敢确定,毕竟我对这些也不精通啊,」安全部副部长挠了挠头,「你们部门的不是擅长分析人心么,就不能做个侧写,预测一下他可能会藏到什么地方?」 这个想法不是不能尝试。 但field探员也不确定通过推断得到的结果一定有用,于是他嘆了口气:「人的想法是有很多不可控变数存在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便不再与电话那头的人多说,挂了座机后朝门口沉声道:「进来。」 话音刚落,newman就严肃着一张脸推门而入,他关好办公室门,行至field探员办公桌前才小声汇报:「头儿,医院那边传来消息,francis randall的烧已经退了,然后他跟监管他的警员传话说想要见我们。」 乱七八糟的事糅杂在一起,让field探员觉得有些头疼:「现在?」 newman点点头:「对,他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把同伙的消息交代出来。」 几相权衡之下,field探员还是选择了先把网络上的骚乱放一放,随即带着arvin去了医院会见秦丘。 第138页 进入病房,他没有选择跟男人进行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道:「终于决定用同伙的消息换取减刑机会了?」 秦丘却摇了摇头:「不是。」 「……」field探员当即想甩门就走,转念想到这个男人找他们过来应该不会是为了没意义的事,便冷着脸伫立在原地,「如果你只是为了耍我们,那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进监狱之后觉得不好过。」 「我刚才的话不是不打算告诉你们的意思,」听闻对方的威胁,秦丘只觉得有些好笑,他理所当然地挑起眉,「之前我不交出同伙的消息,是因为还不到告诉你们的时机。」 「不过,今天之后我们双方都不需要再为此焦虑了,」顿了顿,他温声道,「因为我一直在等的时机就是现在。」 第67章 六十七 时机就是现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field探员紧紧盯着病床上男人的一举一动,片刻后瞳孔勐地一缩——现在能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就只有网络上正在产生的骚乱! 眯眼打量了病床上的男人片刻,field探员看似在疑问,实际却根本没留给对方反驳的余地:「你们是想用舆论左右陪审团的想法,还是想藉此机会推动法律变革?」 「是前者还是后者很重要吗?」秦丘摇了摇头,心悦诚服般感嘆起来,「不过,真不愧是调查局总部的重案组组长啊,思维速度果然是普通人比不上的。」 「你……」 「可是有一点您没说对,」男人愉悦地弯起眉眼,「不是『我们』的计划,这只是我个人想达到的目标而已。」 「lennon campbell跟我是共犯,但我们各自目的不一样,是为了互相利用而暂时结盟的关系,他为我提供技术支持,我为他提供最佳方案……他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如果你们担心事态有什么变动,那还是早点把他找出来比较好。」 他又勾起唇角:「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指证词了吧?」 「你让我们把他找出来,」field探员眯起眼,「你知道他会躲在什么地方?」 秦丘笑着沉默片刻,没有应答却也没有否认,许久之后才意味深长道:「他没告诉过我打算藏在什么地方躲避追捕……不过,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建议也不是不行,只是那就是另外一场交易了。」 field探员眸光深沉:「减刑的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我可没说过自己打算提出减刑,」秦丘神色惊诧,像是在不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被判的多半会是无期徒刑,减刑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八年,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不打算提出减刑,那这个男人想干什么?难不成想要法院将他无罪释放? 「如果你打算提其它要求,那我们重案组就更不可能有跟你做交易的资格,」field探员沉思片刻,关掉大衣左侧兜里的录音笔,朝床上的男人略一颔首,「如果还有机会的话,那我们下一次就是在监狱见了。」 目送arvin和field探员从病房离开,秦丘神色并未产生任何动摇:「监狱吗。」 他双手交叠,食指不轻不重地互相敲击起来:「那就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科技更厉害,还是人的大脑更厉害吧。」 * lucadius和秦丘案子里的麻烦事一出接着一出,沈路这几天里就只睡了两个小时,这天上班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熬住,眼前一黑就昏死在了办公桌上。 当他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点滴,而周围的酒精味浓得他又觉得有些发晕。 他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坐起身来,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于是他又伸手把手机取来,解锁屏幕查看时间—— 好傢伙,他已经睡过去整整两天了。 晕倒之前他正在局里整理秦丘以前的案子,所以只能是组里的同事把他送过来的。 不过说起来,明明之前被提醒过要好好照顾身体,结果自己还是因为睡眠不足进了医院…… 想到这里,沈路顿时觉得相当心虚,手机分明已经翻到了field探员办公室电话的界面,却迟迟不敢朝着通话键按下去。 正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欸,sean你终于醒过来啦?」 「kelly?」沈路略微一愣,将手机放在自己身边,又看了看女人手里的一大叠文件,「你这是……」 「哦,」kelly顿时意会了沈路话里的未尽之意,「我接下来要去参加francis randall的庭审,这些是庭审上要用的卷宗,因为法院跟医院顺路嘛,所以头儿他们让我顺道过来看看你。」 「……」对方话里的信息量让沈路一时间有些发懵。 秦丘的案子已经开庭了? 他赶紧重新打开手机,确认了自己并没因为晕倒而睡过去一个星期:「不是说他的案子下周才开庭吗?为什么会突然提前了一周?」 「对哦,两天前你正好昏过去了,」kelly便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啊,我找找……你看看这份卷宗就能明白髮生什么了。」 沈路从kelly手中接过一份长达三页的文件飞快翻阅起来,其上记载了francis randall与lennon campbell合谋扰乱网络治安的罪行,而这一切还是事发后由秦丘本人亲口承认的。 沈路没拿文件的那只手不安地捏紧了拳头。 第139页 秦丘那傢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案子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现在网上还因为他到底该不该被判刑、还有死刑该不该合法化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呢,」kelly解释,「而他的犯的罪又实在太重了,所以法院那边决定提前对他进行审理,而不是把审判推迟到热点消退的时候。」 「我听说陪审团一些成员因泄露出的案件信息受到了影响,但更多的人还是坚持他有罪的,所以今天的判决大概率就只是走个形式……」 毕竟从他犯下这么多案子开始,其结局就早已被註定了。 这个男人接下来大概就要一生都在监狱里赎罪了。 沈路勾了勾唇,心里却没多少重刑犯成功被法律制裁的愉悦,他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无奈,又像是被尖锐的东西轻扎过似的,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轻微刺痛感。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秦丘留下的那句「i will live for you」。 所以说,这个男人为自己选择了活下来,而自己能回馈给对方的却只有监狱里煎熬而漫长的等待吗? 这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sean?」kelly将手伸到沈路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路温柔地笑了笑,kelly却没从他的眼里窥见半点高兴的情绪,「那个,能稍微拜託你一件事吗?」 「哦哦,什么事呀?」 「去法院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一袋水果糖带给francis randall,」他顿了顿,「可以的话多买几袋也没关系,到时候花了多少钱你简讯发给我,我会把钱转帐还给你的。」 脑补出这两人长达数万字的爱恨纠葛,kelly觉得自己明白了沈路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请求,便摆出可靠的表情拍了拍胸口:「放心放心,我一定把东西顺利带到他手上,就只买糖就行了,没别的啦?」 「嗯,」沈路点点头,「给他买点水果糖就好。」 想了想,他又接着补充道:「不要柠檬、薄荷之类的比较酸的口味,麻烦你了。」 跟秦丘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有时不时吃点水果糖的习惯。 既然他们两个註定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之前说好的要带他一起实现梦想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因秦丘入狱而食言,可他至少……至少还能让男人在服刑期间,不会忘记甜蜜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接下来则跟kelly他们预料的一样,陪审团内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个杀害了数名罪犯的男人有罪、应受到制裁,于是法院最终判决以francis randall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审判结果被宣布后,一部分人为秦丘的遭遇感到惋惜,另一部分人不满于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没能付出与生命对等的代价,变得更加推崇死刑合法化。 于是半个月后,国会因公众压力不得不召开会议,开始考虑起了死刑合法的可能性—— 不过这条法律的变动对于c国来说仍是个歷史、文化层面的重大挑战,国会没能立刻得出结论,而是决定将死刑合法化的讨论推迟到了下一期全国代表大会。 国会在死刑法律上的微妙让步很快在各大新闻频道播放起来。 c国东边某座城市的汽车站候车室内,墙面挂着的大屏幕里,某电视节目的主持人正在从法律及社会的角度分析死刑合法化的利与弊。 「哎,我觉得这个主持人说的有道理,」一位正在等车的年轻人咂咂嘴点评道,「死刑合法之后对于很多罪犯来说也会是一种无声的威慑吧。」 「什么威慑,用死去威胁别人本身就是不人道的做法,」坐在年轻人身旁的一位年迈女士冷哼一声,「不过有一点倒是没说错,如果死刑合法,被害者家庭导致的纠纷应该会减少很多,而且每年我们付给那些重刑犯的税收也是个问题……」 聊着聊着就到了上车时间,这对祖孙一同从座椅上起身,由年轻人搀扶着老人缓缓离开候车室。 而就在他们方才候车的座椅背后,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从置于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中抬起了头,男人压了压头顶墨绿色的贝雷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片刻后,他又抬起右手,拾起垂落到胸前的金色髮丝在食指上缓缓绕了几圈,语气轻柔却阴沉道:「但我的愿望还没实现呢,francis。」 -------------------- 作者有话要说: 沈路:我和他不可能有结果。 后来他才发现秦丘偏执到能硬弄出来一个结果。(。 第68章 六十八 将lennon campbell列入嫌疑人名单后,调查局便联合了地方警局,对他可能的藏身之处进行了范围式搜索。 搜索期间,他们曾成功在西边一座城市发现过lennon campbell的身影,并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做了埋伏,只差一点就能把这个曾是技术部部长的男人抓捕归案了……不幸的是抓捕过程出了意外,他们埋伏时被捲入了突发的恐怖袭击案件中,为了制服恐/怖分子及疏散群众,他们就此与lennon campbell的踪迹失之交臂。 然后直到大半个月后的今天,调查局都没再打探到有关lennon campbell的任何消息,这个男人就像凭空消失了般,连存在的痕迹都快要被一併抹除了。 如今正是秋夏交接的时分,凉风习习,道路两旁的枫树快成熟了般,呈现出带着点儿鹅黄的明艷的红色。 第140页 重案组办公室内,沈路他们刚分析完c国最近的犯案情况,正围在桌边例行讨论继续追查lennon campbell的问题。 「我们在不停更新和完善追捕计划,但lennon campbell也在不断升级躲避我们的经验,」field探员皱了皱眉,「他学习得太快了,而且有高超的技术手段作为底牌,再拖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更何况,他们重案组办案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按照规定,不论案件有多离奇,若三个月内无法解决就必须将其推后处理,毕竟社会上还有许多其它亟待解决的重要案子……但这样一来,lennon campbell就更可能会在他们目不能及的地方成长为难以掌控的庞然大物。 而他们组的人自然是有着在三个月内把lennon campbell抓捕归案的美好愿景的。 newman神色不明地把玩着指间的钢笔:「那头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目前只能借地方警局传来的疑似lennon campbell的消息进行搜寻,这种状态实在过于被动了,想把握主动权的话,我们只能去了解lennon campbell在想什么,然后通过他的目的对他可能去的地方进行推理,」field探员将目光留滞在双手交叠之处,「现在有一个人能寻求帮助,只是求助于他对我们来说是下下之选。」 「那是谁?」 field探员顿了顿:「francis randall。」 「……」沈路察觉到kelly下意识看了自己几眼,扭头对其淡笑了笑,然后开口,「如果不考虑他本身的威胁性,francis randall确实是非常适合协助我们的人,一来他和lennon campbell合作犯案了五年,肯定会对lennon campbell的犯案目的、作案手段等信息有所了解;二来他精通犯罪学知识,能在案子上帮我们的地方比普通协助者要多很多。」 「确实如此,」field探员沉吟片刻,「事实上,我前几天已经跟他联繫过了。」 arvin好奇道:「他同意协助我们了吗?」 field探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提了两条要求,一是希望我们为他争取监外服刑,而且服刑地点他想自己来挑。」 newman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怎么不去做梦来得更快呢?」 监外服刑非常难申请,多年来,被批获在监狱外度过服刑期的,无一不是罪行极轻且自首情节良好的罪犯,或是在监狱内表现良好、且刑期很快就要结束了的服刑者。 像秦丘这种重刑犯,想要监外服刑无疑是天方夜谭。 「如果他不愿意换个条件,那我们就只能试着替他向上面的人交涉,」field探员苦恼地揉了揉额头,短短一个月秦丘就给他们招来了这么多麻烦,这也是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的原因之一,「然后他还有另一个条件。」 「……」kelly反应半晌,「刚才不是已经算是两个条件了嘛?!」 「不过,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对sean一个人的请求。」 听闻field探员提及自己,沈路原本平静的心不禁勐地一跳。 「他希望你能去监狱见他一面,」field探员静静注视着沈路的双眼,「你愿意去吗?」 沈路抿了抿唇,他知道组里的人其实不希望自己和秦丘有过多接触,不然处理秦丘案子的那段时间,这些人也不会特意把自己这个擅长侧写的人留在局里处理文件了。 那如今,他头儿把跟秦丘接触的选择权交到他手上,是为了试探,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他忍不住想得多了些,许久后迟疑地开了口:「我觉得,如果我同意去见他,也许能给上一个条件争取些迴转的余地。」 事实上,field探员如今想的其实就如沈路所言,只是沈路这么直白地将其中利害提了出来,这让他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原本出于对沈路未来的关心,他并不愿意让对方再和francis randall打交道,但如今局势所迫,他的想法却又为此产生了妥协,这就像沈路不过是可以随意被利用的道具一样。 但既然沈路本人都同意了前往监狱,为了lennon campbell的案子能顺利完结,他并不打算刻意去阻止对方。 field探员无奈地嘆息一声:「那跟他继续交涉的事就拜託你了,尽量说服他放宽条件,实在不行你就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没问题,」沈路则安抚性地朝同事们笑了笑,「我会努力跟他协商的。」 做完决定,重案组便再次联繫了关押秦丘的重刑犯监狱,并得到了前往监狱探监的许可。 重刑犯监狱开设在c国最北边的城市,这里气候常年严寒,人口稀疏,确实是将犯人与社会隔离的极佳地点。 沈路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被监狱警官接到后又乘了一个小时车,路上他想了无数种秦丘可能会提的要求以及相对的应对方法——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提出想跟他公费谈恋爱??? 联想到男人的种种前科,沈路下意识就觉得对方是不是又在耍自己。 当视线触及到对方身上的囚服和镣铐,他的心却又狠狠颤了颤。 秦丘为他放弃了死亡,决定来到监狱服刑赎罪——至少这个男人当初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男人为他做的一切就在这里,不会改变。 「你在迷茫。」 沈路不解地望着突然出声的男人:「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理想一直都是让罪犯从这个世界消失,」男人双手交握置于下巴前,凝视着沈路的眸子严肃而认真,「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理想铺路,如果能让罪犯消失,那不论我手染多少鲜血都在所不惜……但我想要的其实并不仅仅是『罪犯消失』这种表象。」 第141页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罪犯吗?」 沈路便顺从地发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童年的一切痛苦都是罪犯给予的,」男人温声答道,「而罪犯伤害的不仅有我,还有更多因他们的私慾和暴行深陷痛苦的可怜人……我恨他们,是因为他们为了私慾可以肆意夺走别人的幸福。」 「所以,『让罪犯消失』这种愿望,不过是我在绝望中退而求次的替代品。」 说到这里,男人却突然停止了倾诉,他蔚蓝的眸子携着一丝期许,兇狠地缠绕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幸福』,而我相信,在你身边,我就可以得到过去的我想也不敢想的幸福。」 沈路为人善良却不懦弱,聪明又有属于自己的坚持,秦丘想,这样的青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去剥夺他人幸福的人。 这个青年也曾与黑暗为伍,却在成长中抑制住黑暗、逐渐变成了柔软的光芒,这样一个人,不论最终被他在意的位于哪一方,那个人都一定能从他的身上收穫幸福。 这样一想,秦丘甚至觉得沈路就该一直这样,不把过多的情感分给任何人,以平等的善良去对待每个需要他的苦痛者,最终让每个身处深渊中的人都能得到救赎。 但这不行啊。 秦丘想,因为他现在也有了丑陋的私慾,那就是想要沈路只救他一个人。 沈路闻言却沉默了下来。 什么是幸福呢?这种虚无缥缈的词彙是他都不敢随意去奢求的东西,因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不可能永恆,如果抱着奢求永恆的心态去得到一样东西,那结果必定会是自己受到深深的伤害。 他以复杂的目光提醒道:「我给你带来的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幸福啊。」 「但就算你之前想把我送进监狱、就算你不停地拒绝我,我体会到的仍然是幸福的感觉,我不能想像还有什么会让我觉得不幸福,」男人眯起眼笑了,「我说过,这一切与你对我做什么无关,只要你还是那个渴望世界变得更好的你……」 男人顿了顿:「那我整条命全都属于你。」 沈路垂眸抿了抿唇:「就算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也不可能用同样的感情来对待你?」 秦丘嘴角柔和的笑容却一点儿也没变:「你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男人态度卑微得简直都不像他了。 沈路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秦丘这时候说的很可能不是真话,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态度让步了。 他深深嘆了口气,片刻后突然向前探身,扯着男人的囚服领口,半是无奈又半是兇狠道:「刚才说的话是骗你的……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你了。」 逃避许久后,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对于男人的态度—— 他就是看不得这个男人做违背道德的危险事,看不得男人露出悲伤或痛苦的表情,看不得男人与这个世界互相排斥、以至于将自身孤独地埋藏进黑暗之中。 秦丘的瞳孔忽而轻颤起来,他动了动唇,下一秒却仍是尽力稳住了面上微笑。 「我喜欢你,」沈路认真重复道,他的脸向前推进数寸,鼻尖与男人的鼻尖暧昧相贴,「所以你记得给我在牢里好好表现。」 秦丘的表情终于还是没能维持住:「……」 啊,温馨的表白顿时变成了狱中说教,这真不愧是他的sean呢。 「多干活,别惹事,跟狱警打好关系,遇到麻烦别老想着算计别人,记得优先找狱警处理问题,」沈路对男人复杂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仍是苦口婆心地小声说,「有什么需求也拜託狱警联繫我,我会准备好东西然后托人给你带过来的。」 「虽然你是无期徒刑,但表现得好的话应该能争取到不少探监机会,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无期徒刑能出狱的先例,」沈路顿了顿,「有机会出狱的话也早点告诉我,我好提前替你做安排,听到了没?」 沈路口中所谓的先例是指曾有罪犯在入狱五十年后破例得到了出狱许可。 五十年,多么漫长的时间。 但沈路不在乎,秦丘就更没觉得在乎。 「嗯。」 男人低笑了两声,蓝色的眸子温柔得像是有水要溢了出来:「我听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被沈路口头赋予重任的狱警:????? 但请大家安心,不可能真的关五十年才见面的! 第69章 六十九 「听见了就好。」沈路本质是个没有感情经验的处男,这么在监狱里这么表白一通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儿害羞。 他红着脸将秦丘的衣领放开,掩饰般轻咳了声才缓缓道:「那我们来继续说正事吧。」 「正事啊……」 秦丘语气诡异地顿了顿,随即向沈路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我们结婚吧,sean。」 正准备问问秦丘要不要换个要求来协助办案的沈路:「……」 他深吸了口气:「能不能先谈完协助办案的条件再说其他有的没的?一个小时探监时间都已经被我们浪费了一半了!」 秦丘眼里却似乎有光突然闪了过去:「也就是说,聊完案子之后你就愿意跟我结婚?」 沈路:「……」 他觉得,秦丘实在是应该感谢上天让他长成了个好人,不然他绝对要第一个对这个狗男人痛下杀手。 第142页 「别生气了,」秦丘忍俊不禁地动了动不太舒服的手腕,「其实你不需要太担心案子的事,我整个人都已经是你的了,再怎么也不会对你要办的案子提过分的要求的。」 不管听多少次,沈路还是对这个男人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感到很有压力。 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自己选地方监外服刑,这个要求你居然还不觉得过分?」 「我也要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啊,毕竟我不希望我们接下来几十年都只能在监狱里见面,」男人眼神温柔,「但我也知道,你希望我能为我之前做的一切承担责任,所以我选择了继续服刑,这样的决定有什么不好吗?」 沈路无言地张了张嘴,这么一说,他还真就不好意思对男人的做法严加指责了。 揉了揉额头,他只是有些无力道:「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 现如今,这个男人和调查局的工作都是他心灵的偏向。 他不想为了私事,导致自对调查局同事们失了信;却也不想为了工作上的信任,就放弃好不容易才跋涉到自己身边的秦丘。 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沈路不想在同样割捨不下的两件事物中做出选择。 而现实却残忍地摊开双手,逼迫他一定要将其中一个乖乖捨去。 秦丘轻而易举便窥见了沈路眼底的挣扎,却没有像对方一样为这个问题感到苦恼。 沈路不愿意做选择也没关系,因为他可以为沈路去做出选择,这就是他如今的存在意义之一。 他静静注视着青年苦恼不已的神色,又垂眸漠然思索了半晌,最终微微笑着发问:「那就更换要求,只需要你们为我去争取监外服刑,不强求一定申请成功,这样你说好不好?」 闻言沈路勐然抬起头,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又为自己妥协了。 这个男人第一次为自己妥协时放弃了求死的意志、任由自己将他送进了监狱,第二次妥协又果断放弃了向调查局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那未来,秦丘还会不会在自己面前妥协第三次、第四次?到了那时候他放弃的又会是什么?难不成会是比自由还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沈路食指又忍不住轻颤起来。 比自由更重要的,那就只会是一个人的生命了。 啊,他终于想起来了,他这么多年来都不愿意跟别人发展恋爱关系的原因。 二十多年前,记忆中面容模煳的男人将他藏在衣柜里,准备独自一人前去面对死亡的时候,在面露惊恐的他的耳边呢喃的话是——我爱你。 审讯桌前的秦丘突然动了动,他不顾狱中的规则站起身来,惊得在角落待命的两名警官匆忙举起了别在腰间的手/枪。 当自己的上半身完全被人搂进怀里,沈路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抬手将打算开枪的狱警挥退了:「你干什么?」 「抱你,」男人声音嘶哑道,「直觉告诉我你现在需要我抱抱你。」 两人之间还隔着张桌子,这样搂抱着的姿势实在是说不上有多舒服。 想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在看,沈路神色不禁有些羞赮,他伸手,不轻不重地在秦丘胸前推了推,没能推动。 沈路:「……」 他不可置信地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正准备启唇说什么,却听男人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死。」 顿了顿,男人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句:「毕竟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不是吗?」 沈路顿时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该感嘆这个男人再次把自己看透了,还是该为对方自称祸害付之一笑,片刻后,他泄气地把头又往男人怀里埋了埋:「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相当精准。」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通了,」他沉沉嘆了口气,「人总是会死的,我不应该为了这种事钻牛角尖……」 话音未落,他的自白却突然被男人温声打断了:「你不需要去想通,过去的一切无法改变,但未来的我会为了你一直活着,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男人说的又是自己想听的话。 沈路警惕地眯起眼:「你该不会是想从心理上把我养废,好让我以后离不开你吧?」 秦丘被提醒什么似的愣了愣,接着又颇有兴味地笑了,丝毫没掩饰自己内心黑暗的想法:「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不过我刚才说话的时候可是真的没这么想过。」 「是吗?」沈路沈路不置可否地哼了声,用上几分力气将人推开,「那最后的时间让我来奖励一下你的诚实……你头倒是低下来啊!」 两人之间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差其实并不突兀,只是这会儿中间隔了个东西,就算沈路踮起脚尖也很难够得上了。 意识到沈路要做什么的秦丘低笑了两声,随即微微弯下腰,反客为主吻上了青年的唇瓣。 这个吻的味道是字面意义上的甜。 两人分开后,秦丘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吃出来了吗,是你让人给我带的糖,芒果味的。」 男人的提问也让沈路回过了神,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公共场所跟秦丘接了吻,羞恼片刻后退了两步,让自己跟男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离得远了些。 「那案子的事就这样吧,回去后我会跟头儿他们如实汇报,不久后我们组里应该会派人带着律师来见你,然后跟你签署一份正式的协助办案协议,」他抬手拍了拍自己还有些发热的脸,「说起来,你那边的钱还够不够聘请律师?」 第143页 不等男人回復,沈路又忽然懊恼地低咒了声:「我都忘了,就算你钱还够用,入狱期间估计也不太好操作……律师的事就让我来帮你处理吧,你放心,我会给你请一位权威的律师,你安心等两天,律师费的事也完全交给我就行。」 秦丘愉悦地弯起眉眼,注视着沈路为自己的事絮絮叨叨,时不时点点头回应一声:「嗯,都听你的。」 流程敲定后,为以防万一,沈路让秦丘当场签了份简易的委託书,又不放心地提醒了男人许多注意事项,这才跟着前来催促的狱警高层离开监狱。 当沈路彻底离开监狱,负责押送秦丘的两名年轻狱警上前一步,催促男人赶紧起身回到自己的牢房。 秦丘依言起身,正准备回程却见两名狱警盯着自己的目光似是有些一言难尽,便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对着两位狱警微微勾唇道:「他超可爱的,你们说是不是?」 「……」两名狱警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奇妙了,他们本以为能看到探员和罪犯之间争执的场景,没想到却是被这两人塞了一堆狗粮,于是愤愤地推了一把眼前这个笑得阴阳怪气的人,「闭嘴,动腿,再不走的话我们就要把你押回去了!」 秦丘面上笑意更深:「不用,我自己能走回去。」 接下来的情况如沈路所言,两天后,field探员便亲自前来监狱拜访了秦丘,还顺便带上了沈路费心替秦丘找的律师。两方对协助案件的协议内容进行了详细的商讨,内容彻底敲定后,秦丘便在协议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field探员也作为调查局那方的代表,在甲方的签名栏盖了他们调查组的公章。 协议内容看似是对秦丘不利的,毕竟在不强求成功申请监外服刑的情况下,就算调查局那方完全没有要履行条约的意思,他作为乙方也不可能找的出调查局故意不替他对监外服刑进行交涉的证据。 不过他却也得到了些触手可及的好处,在协助调查局办案期间,如有必要,调查局就能以协助办案为由将他从监狱带出去一同跟进案子。 而由于调查局这方想赶紧将lennon campbell抓捕归案,秦丘很快便获得了离开监狱跟重案组一起办案的机会。 只不过,这个机会跟他想像中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c国南边a城,调查局总部重案组设立的临时办公室内,秦丘眸光不快地暗了暗:「请问sean在哪儿?」 被秦丘注视着的arvin有些后背发凉:「sean他还有分析资料的工作,因为这回得到的资料有些杂乱,他昨天没整理完,所以就没和我们几个一起过来……」 「欺负咱们这儿最软的人算什么本事啊,」newman双手环胸摊在椅背上,神色嘲讽语气不屑,「你的态度能放端正点儿吗,你现在可是个重刑犯,要不是我们愿意让你来帮忙,你哪有机会能看到监狱外面的太阳啊?」 newman话语里的敌意太过咄咄逼人,秦丘垂眸回味了片刻,接着眯眼笑了:「别忘了,我和你们签署了办案协议,如果调查局这方失了约,那我随时有权暂停我对你们的协助。」 第70章 七十章 newman没有掩饰他对秦丘的看轻。 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要掩饰自己对于罪犯的看轻,尤其这个人犯了这么重的罪,却还想着跟他调查局的同事纠缠不清。 感受到两人间的剑拔弩张,kelly一把将newman拉到角落里:「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明知道他喜欢sean,而且咱们之后还得一起办案,就不能在这方面稍微容忍一下他吗?」 newman不满地挑了挑眉:「我干嘛要容忍他?」 kelly目光平静地打量了他片刻:「提个建议,你这回戾气稍微有点儿重了,我理解跟罪犯一起办案会心理不平衡,也理解你不喜欢francis randall这个人,但你稍微想想,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能有美好的生活让他们当好人,某种意义上来说,francis randall能做到只杀有罪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newman神色冷静了许多,语气却仍尖刻不已,「但他既然成了罪犯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怎么,我连因为他是杀人犯而讨厌他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不,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kelly顿时有些头疼,她嘆了口气,下一秒试探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newman的衣角:「诶,你就对他再和善点儿嘛,不然你们闹掰的事传出去,最后要被头儿骂的还不是你啊?」 newman垂头看了眼kelly温声劝他的模样,只觉得耳根不禁发起热来。 「知道了知道了,」他移开视线,红着脸挠了挠头,「办案期间我都不会再跟他吵架了,这总下行了吧?」 而作为两人讨论对象的秦丘却不在意newman对他的态度,更有甚者,就算重案组里的人全都把他恨进了骨子里,也不会让他为此产生多余的感情波动。 只是可惜了他原本的打算,他本想着要为了沈路跟这些探员打好关系,不过,既然对方来势汹汹,那他完全可以抛掉假面,不需要再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了。 和秦丘相处久了的人总会有种他很温柔的错觉,他也确实能做到对谁都很温柔,但这份温柔通常都是有价值取向的。 他真正的温柔只会给予他心目中真正的好人,对待其他人时,他则会以温柔作为诱导,让那些不够好的人溺死在他名为温柔的泥潭里。 第144页 就像field探员之前提过的那样,其他人的心要么不够温和善良,要么就过于软弱、以至于缺乏了抵抗外界负面影响的意志力——而这些人都够不上秦丘心中好人的标准。 只有沈路不一样,当这个青年把温柔却强大的性格一点点展现出来,秦丘的心便也逐渐变得只会为了这个人的喜怒哀乐而触动。 所以别人都可以随意憎恨或漠视他。 却唯独sean不可以。 想到明明应该和自己在同一个地方的沈路没有出现,秦丘勾了勾唇,那双深蓝的眸子里却一片死寂。 于是等双方都调整好心态,再次聚首,会议室里的氛围却变得愈发诡异了起来。 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开口的newman,又看了看笑意不达眼底的秦丘,arvin额角缓缓滑下一滴冷汗,不由得怀疑自己是造成这个场景的罪魁祸首:「那个,那咱们这会儿还要不要聊一下lennon campbell的案子?」 「不必了,」秦丘温而有礼道,「sean不在的话,我实在是提不起跟你们一起办案的心情。」 newman:「……」 他大爷的,这个叫francis randall的男人分明就是在找骂! 「……」而arvin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将文件拿起放下了好几次,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sean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了。」 话说回来,他知道francis randall在合约上写了要跟sean谈恋爱,但谁能想到这个人居然真是冲着恋爱来的啊?! 秦丘和重案组的第一次磨合便以失败告终。 几小时后,被众人翘首以盼的沈路终于跟着field探员姗姗来迟,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沈路敏锐地察觉到了投至自己身上的多束热切目光:「……?」 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搞得自己是块香饽饽似的……平时也没见组里的同事态度这么殷切啊? 他心中不禁带上了几分警惕,一脸若有所思地走到kelly挥手示意的位置坐下,接下来就见坐在自己左边、原本在看书的人抬起头来,对自己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略微战略后仰了一段距离,这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的头髮:「秦丘?」 「嗯,」秦丘偏了偏脑袋,神色温柔,「半个月不见了,我很想你。」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语气透着委屈,沈路霎时间不解地轻咳了声:「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啊,」秦丘语气刻意地迟疑了一瞬,「难道我不是被你始乱终弃了吗?」 「……」沈路被男人这话惊得有些恍惚,他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周围,却无奈地发现身边几名同事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是,你好好说话!谁对你始乱终弃了啊?!」 「没关系,sean,」男人眸光缱绻,语调柔软,「我是自愿被你始乱终弃的。」 沈路:「……」 妈的,他有充分的证据认为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搞他。 这算什么?自己找的男人自己哭着也得受着? 他额角的青筋不自觉跳了跳,伸手扯了下男人的手臂使其身体向右微倾,然后在其耳边低语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跟我说的?」 秦丘面上的笑容便忽然淡了几分:「之前你没出现,我以为你在故意躲我。」 沈路眼神不禁心虚地飘忽起来:「……」 啊这。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他——虽然他不是故意才来晚了,但在因必须处理文件而推迟出发时间的那一刻,他心里又确实存了能多躲秦丘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心思。 就在沈路一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的时候,秦丘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强迫他抬头去正视这个男人探究的目光。 「sean,告诉我,」秦丘神色平静,「你讨厌我吗?」 「不是!我就是……」沈路喉间不知所措地吞咽了下,「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总之突然多了段亲密关系让我有点儿不习惯,你得多给我点时间去适应。」 「明白了,」秦丘微微颔首道,「但你跟我已经分开了半个月,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男人强硬的态度令沈路嘴角一抽:「你……」 「而且你再躲着我的话,」男人又突然垂眸自嘲一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脆弱的气息来,「我会很不安。」 沈路到达嘴边的辩解立即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抿了抿唇,紧紧握住了男人那双苍白而冰凉的手:「……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秦丘没有回答,只有嘴角一缕笑意彰显着他此时内心的愉悦。 「好了,」见沈路那边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field探员便轻咳了声,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重新放回案子上,「a城警方今天凌晨发出消息,说是发现了lennon campbell的踪迹,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就必须在有限的几天时间内把他找出来。」 kelly闻言皱起眉:「那如果消息有误呢?」 「如果消息不是真的,那我们也需要主动推测他会在什么地方,然后设下圈套把他引出来,」newman主动接话答道,与此同时眸光略带挑衅地朝秦丘看过去,「毕竟这也是我们跟他合作的主要原因啊,不是吗?」 这个男人又开始了! kelly恨铁不成钢地瞪了newman一眼,并伸手在桌下狠狠掐了把对方的大腿,引得newman忍不住痛唿了声。 第145页 与此同时,察觉到沈路想把手收回去的秦丘迅速反握住青年的手,接着抬眼对龇牙咧嘴的newman温和一笑。 「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必须尽量在一个月内把lennon campbell抓捕归案,」field探员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镜,「你们几个比我们来得早,有没有试着商量过引出lennon campbell的对策?」 「还没呢,」newman一点也不记打,在kelly无奈的注视下努了努嘴,「这不是他看sean没来,不愿意跟我们讨论案子么。」 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的视线便都落在了秦丘身上。 黑髮蓝眼的男人却只是低笑了声,安抚性地捏了捏沈路柔软的手心,然后对着field探员坦然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毕竟,来这边之前我就已经对lennon的案子有些想法了。」 说到这里,秦丘终于不舍地放开了抓着沈路的手:「想要为他设计陷阱不是难事,重点在于你们要把他在意的东西找出来。」 眼看男人对这起案子侃侃而谈,没能成功将众人的怒火引到秦丘身上的newman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妈的简直了,这个男人真他妈是个玩两面派的高手! 「合格的陷阱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隐藏得足够深,让猎物防不胜防的捕获道具;另一种是放在明面上的陷阱,在里面装上足够吸引人的诱饵,让人明知道有诈,但还是会为了诱饵忍不住跳进去。」 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秦丘身上的温和开关便骤然消失,浑身只剩下令在场探员忍不住警惕起来的侵略性气息:「至于lennon,想用藏得够深的陷阱把他引出来非常困难,你们在智商上并不占优势,唯一的优势在于他比你们欠缺更多犯罪学知识,但这点优势也很快会因为他在犯罪知识上的学习进化逐渐消失。」 被人直白地指出智商不够的感觉还真是有够复杂的,况且在场的其他人都是被选入重案组的探员,哪一个在社会上不是位于最顶尖的佼佼者。 不过男人的分析倒是逻辑性十足。 arvin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第一个朝男人提问道:「那你对此有没有什么建议啊?」 「我的建议就是直接放弃前一种陷阱,而把注意力放在合适的诱饵上,」秦丘便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至于採用什么诱饵,就要看你们更追求人道还是更追求迅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丘:玩两面派的最佳奥义,就是不管哪一面你都用心去做了,这样即使憎恨你的人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们也不可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抨击你。 沈路:请你闭嘴。 第71章 七十一 field探员丝毫没有犹豫:「如果不能两者兼备,那就尽量採取更人道的手段。」 「放心,这当然是你们说了算,」秦丘便微微挑眉道,「说起来,如果你们已经熟读了我留的资料,那就该对sullivan innocent这个人有些印象。」 sullivan innocent,男,死的时候四十七岁,生前是h大哲学系的一名教授,也是秦丘和lennon campbell五年来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名死者。 而对连环杀人犯来说,他们犯的第一起案子通常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他们彻底迈入犯罪生涯的开端,也是他们决定放弃一部分人性的最典型的契机。 「我很早就有了要肃清罪犯的想法,大学时期受邀学了犯罪学后,很多相关理论和案例让我对这个世界更加绝望,所以,大学时期我就开始谋划和筹备,打算在毕业的时候开始我的第一个案子。」 我们学习犯罪学,是为了让这个社会能变得更好。 最初从数学系转入犯罪学系的时候,秦丘的教授是这样告诉他的。 为此,他最初也曾抱着一丝期许努力学习,学得越多他却越发现,「让社会变好」不过是学术界构架的一座空中楼阁。 在不断学习的过程中,他明白了法律是为政治服务的工具,社会能否变得更好跟他们研究犯罪的人没有关系,而是取决于政治家要为这个世界构画什么样的宏图。 然而就算不考虑人性的因素,单从资本的角度来看,政治家也不可能允许罪犯彻底从社会上消失,因为罪犯的消失将为社会带来职位短缺、资金减少等一系列后续问题。 他理想中无限趋近于没有罪犯的完美社会是不可能存在的。 至于司法系统,其存在是为了维持社会平衡,可是这种平衡根本毫无意义。当初的他便满怀恶意地想,不然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像他一样得不到幸福的人? 「当时我想了很久,到底该把谁当作我的第一个目标,后来偶然听说有人看到sullivan innocent对一个女生动手动脚,就花了点时间对这个教授展开调查,」说到这里,秦丘嘴角的笑意忽而变得有些冷,「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这个教授居然以学术为由,强迫一个女学生跟他发生性关系。」 注意到男人眼底的阴霾,沈路便伸出左手,轻柔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秦丘眉间的冷意便忽然消散了些:「被性侵的女学生名字叫alice campbell,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她和lennon的关系了。」 「嗯,是的。」沈路点头回答,lennon campbell失踪后他们就申请调取了这名探员的家庭背景资料,然后得知了alice campbell是这个男人的亲妹妹。 第146页 「不过我们查了当初的案子,卷宗显示alice campbell是被法医鑑定为了自杀,」newman皱眉问道,「但lennon campbell留的资料说sullivan innocent是杀人兇手,你是不是该给我们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秦丘瞥了瞥newman,眸光淡淡:「说是自杀也没错,当时alice campbell精神崩溃,长期陷入失眠状态,后来打算服用安眠药物结束生命。」 「那为什么……」 「但她服药之后一直没死,」秦丘双手交叠,嘴角嘲讽地勾了勾,「然后又被sullivan innocent叫过去,最终死在了他的床上。」 心情复杂的众探员:「……」 啊,这个死因可真是…… 「所以,sullivan innocent不可能和alice campbell的死撇开关系,」秦丘语气顿了顿,「lennon是他妹妹去世后,翻阅了她的日记才得知这一切的,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是调查局分局的探员了,所以一开始并没想过要动手杀人,而是收集资料,把证据交给了当地警方。」 「但他没想到sullivan innocent提前打点过政府高层,暗地里把他提交的证据销毁了,案子直接被定为了alice campbell自杀,而他本人也因为私自收集证据受到了警告。」 秦丘面上的笑意逐渐变大:「所以说,你们现在遇到这种案子,就只能怪当初把他逼得走投无路的那些人啊,不是吗?」 「打住打住,你可别趁机偷换概念,」沈路闻言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虽然innocent教授和政府的人都有问题,但这和campbell杀人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确实如此,」秦丘便顺从地一颔首,温柔注视着没被自己带偏思维的恋人,「果然,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会议桌对面看不过眼的field探员轻咳了声,接着语气严肃道:「那他又是怎么跟你扯上关系的?」 「他是自己主动来找我的,」秦丘眯了眯眼,右手食指轻敲起桌面,似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去,「因为我调查他妹妹的事被他发现了。」 想到lennon campbell此人神乎其神的黑客能力,秦丘会轻易暴露也就不那么令人意外了:「他当时居然没把你送到警局去住两天?」 「怎么会,」秦丘便眯眼哼笑一声,「我当时告诉他,我的目的是杀死sullivan innocent,然后把他彻底拉入了我的阵营。」 「……」kelly不敢相信身为探员的lennon campbell倒戈得竟会如此轻易,「你真第一次见面就把真实目的告诉他了?!」 「不可以吗?」秦丘轻巧地反问,「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他偏头一笑,俊美温和的表象之下是由智慧与实力堆砌出来的自信。 尼采曾说过——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常和罪犯打交道的警察、探员、及犯罪学家等人,他们看似属于正义的一方,却也比常人更了解罪犯心中的黑暗从何而来。 因为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黑暗里,所以稍有不慎,这些正义之士就会变成比普通罪犯还可怕数倍的高智商犯罪者。 而利用人类心中的黑暗……这不过是秦丘成长过程中早就玩腻了的把戏。 「lennon是为了给他妹妹报仇才走出了这关键的一步,后来支撑他继续杀罪犯的理由,也跟他妹妹当初的案子有关系,」他蓝色的眸子闪了闪,「他在意的东西大致有这几样。」 「一,」秦丘举起左手食指,「他的妹妹。」 「二,」第二根手指也被男人缓缓举起,「利用权势逃脱了制裁的罪犯。」 「三,那些帮助罪犯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本身拥有较高权势的人。」 在秦丘进行分析的同时,周围的探员们也各自在心中得到了跟男人相同的答案。 从秦丘之前留的资料来看,由lennon campbell亲手杀死的罪犯也确实符合第二类人的特徵,想到这里,arvin试探着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找这样的人出来当诱饵?」 「不,」秦丘微妙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拿他妹妹的尸体来当诱饵。」 众探员:「……」 操?什么玩意儿,这人居然连公然刨坟这种事都说得出口? 「他现在还没将仇恨转移到别的目标上就说明了两件事,一是他在用理智控制自己嗜杀的欲望,二是sullivan innocent对他妹妹的伤害仍是他内心仇恨的根源,对这类人来说,挑起他最初的仇恨比增加虚无缥缈的新仇恨要来得稳妥,」秦丘不紧不慢地分析着,「lennon对他妹妹的死有异样的偏执,一旦有人对他妹妹施加了新的伤害……」 话音未落,只见周围众人都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男人便摊摊手改了口:「看来你们不想这样,那就算了。」 newman额角忍不住一抽:「这就是你口里人道的方法?!」 「是相对人道又快捷的办法,」秦丘温声纠正,「我这里确实还有更人道的想法,但这个办法就相对难实施一些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利用其他人也可以,只是我们就不能让无足轻重的人来担任诱饵角色,这样一来,大概只有一个人可以胜任。」 field探员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暗光,早在男人提到lennon campbell在意的三类人时,他心里有了个明确的猜测:「谁?」 秦丘垂眸笑了笑:「当初袒护sullivan innocent的z市政府高层,foster white。」 果然。 第147页 一时间,field探员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办法基本行不通。」 foster white这个人他有所耳闻,对方曾是一个搞政治的,后来不知怎么成了z市调查分局的二把手,这样的人就算他们总局重案组出马也没法轻易动得了。 「只有这两个诱饵对lennon最有吸引力,」秦丘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而淡漠,「都行不通的话,那你们是打算放弃了吗?」 「……」这个男人的举动分明没有任何破绽,沈路却敏锐地从中嗅出了一丝怪异,他迟疑许久,终于忍不住揉着太阳穴将其打断,神情笃定道,「你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对吧?」 秦丘便骤然沉默下来,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半晌才嘆息着开了口:「我是想尽快干完活,好早点跟你去过二人世界的,亲爱的,你为什么非要帮着外人拆穿我?」 沈路:「……」 妈的,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刻不被管着就非得搞点儿事! --------------------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丘:我果然不适合做正义的伙伴。 沈路:……以后别出去祸害人就行。 第72章 七十二 秦丘看向沈路的目光隐含郁闷,好似从青年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过我也没骗你们,这些办法确实是最快捷有效的,」他又幽幽嘆了口气,「你们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如果利用的诱饵不够有吸引力,最后没抓到lennon的话岂不是很得不偿失?」 field探员沉吟片刻,如果可以他也想让foster white来当诱饵,但以他们的能力,突然跟政治家对上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两种方式先保留,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说来听听。」 「办法其实很简单,」秦丘左手撑着下巴,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脸侧,「不过找别人来当诱饵是行不通的,lennon他很谨慎,现在失去了我这个助力,在学习到足够丰富的知识之前他肯定不会再犯案了。」 沈路闻言忧虑地皱起眉:「不能设置陷阱的话,就只能凭空凭猜测他在哪儿了?」 「也不算是空凭猜测,」黑髮蓝眼的男人无奈地勾了勾唇,执起青年的左手在其指尖蜻蜓点水地一吻,「如果你对我的能力再多些信任,我会觉得更高兴的。」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在沈路泛红的耳根上轻轻扫过,神情忽而变得魇足而愉悦:「lennon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如果他真的在这个城市,那就不可能一直闷声躲在藏身的地方……你们之前不是也对他进行过大范围搜索吗,我想先听听你们对他是怎么进行分析的。」 newman便试探着望了field探员一眼,待自家头儿点了头,才翻出文件一边回忆一边阐释:「lennon campbell是个非常厉害的黑客,科技设备是他逃脱追捕最强大的助力,所以我们推测他出行途中电子设备一定不会离身;他性格谨慎,却也有身为行业顶尖人物的自负,躲藏过程中绝不会让自己在社会上太过显眼,但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假身份混得太差。」 newman顿了顿:「他多次在全国各地进行辗转,需要丰富的资金作为支撑,而他不能动用原来帐户的资金,身上的现金数量也是有限的,因此他每到一个城市应该都会找一份新工作,而且会是不需要抛头露面、灵活性大、而且来钱快的兼职。」 「除此以外,我们还查过他近些年的足迹,发现他有定期去酒吧狂欢的习惯,所以我们认为,他的逃亡过程中也可能会到一些酒吧进行活动,而小酒吧太容易引人注目,他会去的只会是人迹混乱的大型酒吧。」 「兼职的问题就不需要让警方继续关注了,他随便帮别人的网站改个bug,或者私下售卖一些小程序,就能得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 秦丘伸出手,将newman正在看的文件要了过来,飞快看了一遍便又还回去:「来这边之前,你们应该已经让警方列出a城的酒吧名单了吧,请给我一份名单,还要一份a城地图。」 数分钟后,名单和地图全数到手,秦丘便邀请众探员与他一起,将每间酒吧的位置在地图上清晰标示了出来。 注视着贴在白板上的地图,秦丘沉思许久,最终拿起一支马克笔在某个地点画了个圈:「这里。」 众探员便围过去稍加查看,发现男人圈出的是位于市中心,距离a城警局足有十公里的一处中型酒吧。 沈路仔细观察了这家酒吧周围的情况,它开在a城市中心较偏僻的西南方,比起市中心别的地方来说人烟稀少些,相对而言管制也就更加松懈。酒吧位于街道中央,往左边走就是开阔的十字路口,交通便利,而且这附近除了店铺内部监控,就只有左边的十字路口设有摄像头,如果lennon campbell去了那里,想要逃离的话也非常方便。 不过,远离a城警局、周边管制松懈、又方便逃离的酒吧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 field探员推了推老花镜,然后将双手环绕在胸前:「市区东边和北边也有符合条件的酒吧,你为什么没选择那两家?」 「直觉,」秦丘对着这位年老的探员勾了勾唇,「毕竟如果是我,我就会将这家酒吧作为我唯一的选择。」 field探员平静道:「你知道,我们要的不是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答覆。」 「你们这些探员就这么喜欢把别人的老底全部掀开吗?很多事说出来可就没有神秘感了,」秦丘便无奈挑了挑眉,眸子里全是对field探员无趣的谴责,「五年来,lennon的犯罪行为模式受到了我的影响,出于对我的信任,制定计划时,他总会下意识思考我会怎么做决定,从而对我的犯罪手段进行模仿。」 第148页 「这种习惯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思维里,就算他以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想更换行为模式也会非常困难,」秦丘颇为意味深长道,「毕竟这可是深藏在人性中的劣根性之一。」 「不过,相对而言,我也受到了来自他的一部分影响,所以我做出这个决定是出自对于他技术能力的信任,」抿了抿唇,秦丘又补充道,「如果我们还是合作关系,我就会将这间酒吧选为真正的落脚点,然后让他黑进别的酒吧的监控,营造出真正落脚点在别的地方的假象,等警方派人前往反方向的酒吧,那时候就已经宣告了属于我们的胜利。」 说着,秦丘还笑着微举右手,沖在座的探员比了个cheers的手势:「就算警方后来发现被骗,重新发令之前,也足够lennon带想要的人回他现今的住所了。」 在鱼龙混杂的大型酒吧里,想要不打草惊蛇地找出一个特定对象的话,就需要警方派出大量人力卧底在酒吧中,这种情况下,临时更换目标地点并重新进行部署是非常困难的。 众位探员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他们想要一击即中,就必须完全信任秦丘做出的判断,将大量警力都部署在秦丘选定的酒吧内。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lennon他确实会去酒吧进行活动,」眼看几名探员皱眉露出纠结的神色,男人便好笑地眯了眯蓝色的眸子,又火上浇油般给大家提出了新的难题,「万一他突发奇想改变主意,或者猜到了我会来协助你们办案的话,藏在a城这段时间里就不会再去酒吧了也说不定。」 「毕竟对你们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你们的查案期限最多是三个月,只要过了这三个月,各方对他的搜查也就会变得松懈不少,」男人歪了歪头,「忍耐三个月来换取以后的悠闲,怎么想都不会有人觉得亏吧?」 「所以这段时间内,我们就更不能错过任何他会出现的可能性,」field探员语气坚定,「你安心给我们出主意就好,既然是我们请你来帮忙的,就一定会对你付出应有的信任,所以你不需要说多余的话对我们进行试探。」 「啊,信任吗,」这确实是秦丘现阶段比较需要的东西,然而他弯了弯眸子,却是对着在场探员温声道,「不过不好意思,我只要有sean一个人的信任就足够了。」 「……」突然被cue的沈路嘴角一抽,「都说了让你好好说话了,你是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吗?」 field探员简直懒得理会这个心思深沉又难懂的男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拍板道:「酒吧的问题我会和a城警局说清楚,尽快派人每天晚上在那间酒吧进行蹲守。」 除此之外,别的酒吧他们也会派少量警力前去查看,不过这一点就不需要对眼前这个男人讲出来了。 秦丘闻言便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后续的具体安排,毕竟他的任务就只是作为对lennon campbell了解最深的人,对重案组的行动提出合理的建议而已:「不过保险起见,蹲守的时候还需要多安排几个女便衣警察。」 作为一名女性,kelly听到这话,敏感地挑了挑眉道:「为什么?」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派几名身手不错又好看的女警,发现lennon的踪迹后,就由这些女警去对他施行色/诱,」秦丘便坦然地回望过去,似乎他在说的根本不是色/诱这种难以启齿的事,「这也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毕竟如果lennon看上的是别人,发现警方的埋伏后,在场其他人就可能会成为他的人质,不是吗?」 男人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在场的探员虽然对色/诱有些排斥,但也不得不思考起了此事的可行性。 不过kelly还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色/诱会对他有用?」 「因为他讨厌强人所难,更愿意接受主动送上门的猎物,」顿了顿,秦丘又补充道,「而且要提醒酒吧的人一定仔细谨慎,他们可能只有三十分钟的有效时间把lennon找出来。」 三十分钟?这么短?! newman忍不住啧了啧嘴:「你确定就只有三十分钟啊?」 秦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一杯酒和找到一夜情对象把她带走的时间,你觉得还需要几个三十分钟?」 「……」newman便赶紧抬起双手作认输状,「行,对不起,是我想岔了,你继续。」 第73章 七十三 秦丘却没更多要提醒的了,他想了想,又向在座的探员讲了几个lennon campbell的弱点:「lennon眼睛不好,有轻微的夜盲症,他对电子硬体了解很深,很可能会随身携带gps干扰器和无线电干扰器……」 这个男人卖从前的队友卖得毫无压力,很是顺心。 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半才终于结束,众探员又整理了文件,互相道了晚安,接着便各自离开过夜生活去了。 沈路这一整天都在奔波忙碌,会议结束让他的疲惫感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打算接下来就回酒店好好睡一觉,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身旁的男人就突然捏住了他命运的后颈。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想把男人搭在自己颈后的手拿开:「怎么了?」 秦丘捏住青年伸过来的爪子,置于手心把玩了片刻,语气简直像是在撒娇:「我们去外面一起散步吧。」 「喂,别以为出了监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在角落安静了好几个小时的看守官终于坐不住了,「办案结束你就必须被押送回酒店房间,这是规定!」 第149页 「你送我过来的时候不是没车位,所以把车停去了另一条街的停车点吗,」秦丘无奈嘆了口气试图交涉,「反正都是要走过去的,用散步的速度过去又不违规……再说我脚上还有电子镣铐,你和sean又都盯着我,就算我想逃跑也不可能有机会的。」 看守官眼皮不自觉抽了抽,这个男人的话听起来倒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实在不想被捲入这种浑水,不然到时候对方真惹了麻烦,他作为看守官可是要为此负全责的! 几相纠结下,看守官便默默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座椅上的沈路。 沈路顿时明白了对方眼底的意思,这是想把责任都他推到他身上,让他来替这件事做决定啊…… 他无奈地瞥了眼看似非常期待去外面走走的秦丘,最终还是没忍住妥协了:「那就走吧,散步过去。」 一番折腾后,他们三个倒成了最后离开会议室的人。 a城位于c国南方,气温常年较为温和,不过如今到了冬天,a城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微转冷。 出了市警局大楼,街道四处挂满了点亮了夜空的霓虹灯,几人在灯光下慢慢行了一段路,然后秦丘突然停下步子,理了理沈路有点向里翻的大衣领口:「有风,小心着凉。」 男人突然凑近的俊脸让沈路耳根有些发红,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视线在男人身上晃动了好几遍,却没发现自己能替男人做点什么,最终只得红着脸答道:「你、你也是。」 秦丘早就知道沈路喜欢自己这张脸,他们都已经确定关系了,沈路却还是会为自己的靠近感到害羞,他便恶劣地向对方凑得更近了些。 「啊,你脸红了,」男人语气戏嚯,「而且还在冒热气。」 沈路赶紧伸手把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推开了些,拍着两颊咬牙道:「我这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脸皮比你薄了点儿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秦丘便忍不住抖着肩笑起来,下一刻,他上前一步搂住青年的脖子,垂头在青年耳边轻声道:「可我也是第一次,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 沈路:????? 他忍不住想起男人分析案件时情场老手一般的发言,张了张口却没好意思直接拆穿对方,只不太是滋味地抿抿唇,迂迴道:「人类正常的需求而已,我又不会为了这个就跟你置气。」 「我没骗你,」秦丘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些,他退后数尺,目光直直望进青年褐色的双眸里,「我以前确实跟别人试过,不过从来没人能跟我成功发展出一段关系。」 「不管男人女人,我只要拉他们的手超过一分钟就会觉得噁心,只有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沈路嘴角抽了抽,只觉得男人的说法听上去就像他不是人了似的。 不过他也确实被对方的话打动了—— 你看,秦丘除了他,不能接受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 这个男人只会属于他。 他回望着男人幽蓝的眸子,觉得其中仿佛流淌着一条星河,光芒流转,沈路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映进眼底的灯光,还是星河里本来就有的星光了。 秦丘微微勾了勾唇,他伸手抚上正为自己痴迷的青年的侧脸,唇瓣缓缓向对方靠近,眼看要与青年达成时隔半个月的第一个吻。 碰—— 腿上传来的冲击力让秦丘向前一个踉跄,而沈路也一时没有防备,两个人的鼻子就这样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得……不过亲倒是也真的亲上了。 秦丘不悦地眯起眼,以沉郁的目光俯视着冲过来后抱着自己的腿不撒手的金髮小男孩,而这个男孩只顾着抽泣了,全然没注意到危险的警示符已经高悬在了他的头顶上。 秦丘冷眼看着男孩将眼泪鼻涕抹在自己的衣角,又转移视线瞥了眼身边的人,就见看守官正一脸凝重,生怕自己一个不开心把这男孩了结了似的。 「你离这个小孩儿远一点!」 秦丘便冷漠地挑了挑眉:「我可什么都没干,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看守官心知男人说的是实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语气生硬地劝说男孩赶紧离开。而男孩只一直抱着秦丘的腿默默哭泣,听闻看守官要赶他走,反而又将男人双腿搂得更紧了。 这一瞬间,看守官和被男孩抱住的秦丘都不约而同朝沈路传来了求救般的目光。 「……」沈路无奈地揉了揉仍在发痛的鼻子,「小朋友,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大概因为新开口的人没赶他走,男孩没再摆出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他抽泣了片刻:「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有人要抛弃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孩子? 沈路第一反应就是男孩的父母是在犯罪,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开始温声细语地安慰男孩:「你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不是误会,」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语气执拗道,「他们就是不要我了!」 秦丘的语气听上去也很温和,却唯独没有沈路那样哄小孩的耐心:「你爸妈不要你了,你跑过来抱着我算怎么回事?」 「因为叔叔你、你长得好看,」这小孩儿一边抽泣一边解释,「只有你长得最像好人……」 沈路:「……」 合着对小孩子最温柔的他就不像好人呗?简直有被冒犯到! 第150页 看守官也沉默了,几秒后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小朋友,你抱着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闻言,秦丘却忽然意味深长笑了笑,他恬不知耻接下了男孩的夸奖:「说得对,我是个好人,那小朋友,接下来好人叔叔要来帮你答疑解惑了。」 他伸手拉过一脸疑惑的男孩,让其立到一旁站好:「你为什么说他们不要你了?」 「他们,他们在吵架,说要离婚,」男孩原本有些止住的泪水顿时又哗哗流了起来,「我外婆告诉我,离婚以后他们就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了。」 沈路:「……」 这真是亲外婆?谁家外婆教小孩的时候会这么吓人啊? 「哦,你外婆说得不对,离婚是指断绝夫妻关系、分清婚前财产,牵扯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这从本质上来说与你无关,」见小孩儿双眼有变成蚊香的趋势,秦丘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他们还是你的爸妈,只是今后不会在一起了,而你作为没有独立能力的附属品必须选择一方跟着离开。」 男孩便嗫嚅道:「反正离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一定,毕竟不离婚的话,他们之间还会一直有矛盾,」秦丘面上的笑容温柔无害,「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会杀了对方也说不定哦。」 眼看男孩表情逐渐变得惊恐,沈路赶紧上前一步捂住男人的嘴:「别说了!你吓唬人家小孩儿干嘛啊!」 秦丘却对沈路的提醒置若罔闻,等青年把手移开,他却开口继续道:「我这是在教他社会的险恶,你想想,要是他任性不让父母离婚,最后真的造成父母死掉了的话岂不是很可怜?」 「而且叔叔可没有吓唬人哦,」他又接着对男孩温柔一笑,「叔叔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一直吵架,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爸爸就在我面前把我妈妈杀了。」 沈路:「……」 靠,黑/童话啊!这小孩儿以后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而听到秦丘的话,男孩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他泪水一时流得更加汹涌,并突然丢下在场的三个大人往别的方向跑了。 发觉男孩跑的方向不对的沈路便赶紧追了上去:「欸,你别乱跑!那边有车!危险!」 好不容易把小孩儿抓回来带到警局,时间便又匆匆走过了十来分钟。 让他们好是忙活一通的罪魁祸首却全然不知悔改,还立在旁边装模做样地感嘆:「小孩子真是太麻烦了,sean,我们以后一定不能要孩子。」 沈路闻言,差点没被这个男人气笑了:「你居然还考虑得这么长远呢?」 先不说秦丘一个重刑犯会不会被允许领养小孩……就算几十年后真要领养,他也绝不可能放任秦丘去带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对小孩都睚眦必报的秦某人:呵。 第74章 七十四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重案组的工作无非就是讨论案件以及等待酒吧的部署传来消息。 众人焦虑地等待消息的同时,旁听探员们讨论案件的秦丘要么悠哉靠在沈路身上,要么就无聊把玩沈路没什么动作的左手,那副柔若无骨的样子简直让人觉得没眼看。 newman心道这个男人实在碍眼,头儿在旁边又不敢直接跟人开吵,只好不是滋味地转头看着沈路:「sean你就这么纵着他?」 沈路闻言一愣,语气无奈:「嗯……毕竟我能为他做的事不多,喜欢黏着我那就黏吧,而且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暗示不成还被塞了狗粮的newman便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而他们刚聊完,某个男人就又从旁边贴了过来,轻吻了吻青年的侧脸:「你为什么要跟这个人单独说话?我吃醋了。」 「妈的,」newman终于忍不住抬手对着男人指指点点,「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找人吵架是吧?!」 「newman其实人很好的,你别老这样,」自从秦丘成为自己的恋人,这个男人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要是不看年龄,沈路甚至觉得自己像提前过上了养儿子的生活,「再说了,你乱吃什么醋,你每天晚上跟看守官在同一个房间睡觉我也没吃你俩的醋啊。」 秦丘闻言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嫌恶无比的事:「我看不上他。」 「……」角落玩手机的看守官不懂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被cue到了,「你一个杀人犯还挺自视甚高啊?你看不上我难道我就看得上你?!」 秦丘自然是无视了看守官的辩驳,他静静扫视了圈在各自各事的探员,片刻后,状似不经意地道出了内心的疑问:「你们看上去一点也不急。」 「其实我还是有点儿紧张的,不过这个时候紧张也没什么用,」沈路灵活地转了转手里的笔,嘴角微勾,「而且比起着急,我更愿意相信我们所有人的判断和部署不可能毫无意义。」 而沈路的信心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几天后的深夜,他们组的人正准备下班回酒店,就听酒吧潜伏的警察传消息,表示终于锁定了lennon campbell的踪迹。 a城城区,一间奢华的夜场酒吧内,人头攒动。dj在台上播放着动感十足的音乐,忙着给身后的灯光师打手势控制打光,还时不时冲着话筒吼上两声鼓动现场气氛。 调查局找了快两个月的lennon campbell正在这间酒吧内,他坐在相对安静些的吧檯边上,眺望着不远处蹦跳着的人群,片刻后又收回视线,一边品着莫吉托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代码。 第151页 当某串代码从手机屏幕上刷过去,他嘴角终于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收起手机,撩了撩自己的金色长髮,然后就起身加入了夜场中的蹦迪大军。 跟一旁鲇鱼一样软趴趴地扭动身体的某些人不同,金髮男人将柔性和韧性收放自如,明明性别为男,一举一动却带着浑然天成的撩人劲,惹得一旁许多青年男女惊叫连连。 这样的舞池尤物自然成了很多男人女人心头的目标,只是还不等他们上前自我介绍,一位同样有着漂亮金髮的美丽女子就突然贴了过去,她从背后虚搂着男人的腰,一边扭动身躯一边在他耳畔低语:「喂,帅哥,今晚要不要跟我走呀?」 lennon campbell挑了挑眉,随即停下舞蹈,转身看向这个热情的女人——她个子大概比金髮男人矮了十来公分,面容娇小可爱,脖子上戴着一条简约的黑色chocker,身材却又凹凸有致、不失性感。 他对女人的外貌条件感到满意,当即撩起对方胸前的长髮在唇间轻轻一触,随即又慢慢俯身,试探着在对方唇角也印上一个吻,见女人立刻热情地回吻过来,他便忍不住笑了:「漂亮的小姐,应该是我对你发出邀请……今晚愿意跟我走吗?」 女人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娇嗔道:「我当然愿意~不过走之前,小哥哥你愿意请我喝一杯酒嘛?」 「一杯酒而已,」lennon campbell自然是笑着应下了,「我的荣幸。」 回到吧檯边喝完酒,lennon campbell便搂着女人离开酒吧,回到了自己如今的住处。这间住处位于一栋高档公寓楼内,安保良好,除非是住户亲自带回的人,其他人不论有任何理由都不会被允许踏入公寓楼半步。 回到住处,一掩上门,在夜场勾搭上的男女便立刻火热朝天地吻了起来。 lennon campbell左手在女人腰间缓缓摸索,右手却渐渐往上,滑过背嵴,轻撩过女人喉间的chocker,最终绕到女人发间,从其耳夹处取下了个小巧精密的仪器:「哇哦,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微型耳机被金髮男人取走的一瞬间,女人就飞快反应了过来,当即抬手想用武力将男人制服,这时她腰间却突然被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住,强烈的触电感顿时遍布全身:「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我本来不想对美丽的小姐这么粗鲁的。」lennon campbell故作遗憾地嘆了口气,趁电击后女人的身体机能还未恢復,便迅速掏出手套将其铐住了。 「符合我审美的美丽小姐,有反屏蔽功能的对讲耳机,」金髮男人一手将被控制住的女警抵在墙角,另一只手不停转动着指尖的小玩意儿,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起来,「警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了解我……哦,这样啊,没想到francis居然会同意协助调查局来抓我呢?这可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他撩开垂在脸侧的金髮,将本属于女人的耳机戴到自己的耳朵上:「喂喂,警局的各位,我知道你们能听见我说话,现在你们的卧底小姐在我手里,要是想保证她的安全就请立刻停止对我的追捕,我一定会履行约定保证她的安全,这个条件听起来怎么样?」 说完自己的要求,他又朝角落的女警露齿一笑:「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特别像反派?怎么样,喜欢我这种具有反派魅力的男人吗?」 色/诱失败的女警羞愤咬牙,她的肌肉仍因刚才的电击有些发软,却仍强撑着抬腿想要踹向男人,却果然被其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不要听他的!」她只好仰起头,冲着耳机的方向大吼起来,「你们就按原计划行动,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把你怎么样吗,」lennon campbell将女警上下扫视一通,片刻后幽幽嘆息道,「哎,小姐,我真是喜欢你的天真。」 顿了顿,他退后两步坐倒在另一边墙角的小沙发上,语气听上去就像家长在包容无理取闹的孩子:「那你们就来吧,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哦。」 原本蠢蠢欲动的a城警方闻言沉寂下来,不禁反而怀疑起男人此举是不是有诈了。 调查组办公室的播音设备一直连着警方对讲耳机的内线,如今听到这里,也不禁怀疑起lennon campbell到底有何居心。 比起座位上皱眉沉思的众人,同为女性的kelly是显得最为女警的处境担忧的那一个,她忍不住拍了拍桌面,有些焦急地对秦丘发问:「你是在座对他最了解的人,你对此怎么想?」 秦丘微微垂眸:「他手上确实有一些底牌,枪、离开调查局的时候带走的某些装备、他的黑客技术、还有很多人质。」 「很多人质?」kelly疑惑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人质不仅是那名女警,可能还包括了他在的整栋居民楼的人?!」 「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我一开始没想过伤害无辜的人,也难免会未雨绸缪,为我可能面临的最差结果准备后路,」秦丘用迂迴的方式回答了kelly的问题,「我并不怀疑,以他的能力,想从暗网搞到国家已经禁止的危险品简直易如反掌……不过这么多数量的炸/药需要耗费很大的财力,也不排除他是在空手博弈的可能性,只是保险起见,现在最好通知警方联繫那栋楼的安保人员,搞清楚lennon搬进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秦丘和lennon campbell都非常了解对方的作案能力和作案手段,如今警方卧底暴露,lennon得知他成了调查局的帮手,情况一下子变成了双方都可以预判对方行动的对等博弈。 第152页 newman当即通知了a城警局高层,让他们打电话询问的同时,秦丘接着提出建议:「但不论他有没有把整栋楼的人当作人质,警方都不可以妥协撤警。」 「为什么?」newman紧随其后追问道,「你就不怕他对人质下手,跟警方拼个鱼死网破?」 「他还不会杀人,」秦丘摇了摇头,如水淡漠的蓝色眸子轻瞥向newman的方位,「但如果现在撤警,就反而会给他增加新的底牌。」 第75章 七十五 newman下意识问道:「什么底牌?」 「警方只要稍微放松对他的监视,就相当于给他腾出了更多时间私自行动,」field探员解释道,「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私自行动的时间里通常会想办法给自己增加更多底牌,比如lennon campbell,就算他原本没有在楼内放置炸弹,也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截获更多人质与警方对峙,还可以利用技术黑入更多网络,为他下一步逃脱的计划铺路……总之,如果我们不想之后变得更加被动,就绝不能留给他肆意行动的机会。」 闻言,沈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lennon campbell的可怕之处在于身上的武器和电子技术,无法限制他拥有的武器的前提下,只有与警方的对峙能让他和他的电子设备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没错,」秦丘勾唇,「所以如果你们是以限制他作为目的,那就不论如何都不能撤警。」 「你说的这一点我也知道,」newman眉头微蹙,「问题是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杀人?」 「因为有的事做了,就相当于在宣告要和调查局不死不休,」秦丘双手慢条斯理地交叠在一起,「而lennon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拉上垫背的人一起死,而是想得到安全离开a城的机会,未来才好继续完成他真正的目标……」 男人还没说完,会议室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kelly便赶紧拿起听筒,听了片刻后对在座众人复述道:「公寓那边的消息,说lennon campbell半个月前搬去那边的时候没有什么奇怪举动。」 话是这么说,但金髮男人也可能曾经偷偷摸摸做过什么,只是公寓管理员一时疏忽没能察觉。 秦丘垂眸思索片刻:「总之要让警方再联繫一下公寓那边,要求他们联繫其他住户暂时离开公寓楼避难。」 「但这种情况下,公寓管理员和a城警方都无法保证所有人从中安全撤离,」kelly不解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试探,」秦丘言简意赅,顿了顿才又缓缓补充,「不能完全撤离也没关系,只要让lennon知道有人在陆续从公寓里离开,我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不管男人想试探什么,让住户偷偷撤离总归不失为一种保护他们的手段。 field探员便默许了秦丘的做法,让newman将男人的方案传达下去,在等待居民撤离公寓楼的同时,播音设备里又传来lennon campbell不满的抱怨声。 「警局的同志们,你们那边实在是太安静了,到底是跟我做交易还是直接冲进来抓我……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难道还没有考虑好吗?」 催促后不到三分钟,他的声音就又在播音器中响了起来,而这回,只闻lennon campbell语气转冷,似是已经发现警方通知了居民在偷偷向外撤离:「你们的小动作真是让我觉得很不开心……既然这样,就说明你们已经不需要更多时间来做考虑了,对吧?」 「不过我还是喜欢给人多留余地,毕竟这样日后才好相见嘛,」金髮男人的声音经由对讲耳机传音,又被二次转播到了会议室,如今听上去已经相当失真了,但在座众人仍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嘲讽及不悦,「两分钟,你们只有两分钟做最终决定,是要停止对我的追捕,还是我们双方鱼死网破。」 lennon campbell的话让arvin心中浮现出浓浓的不安来。 「他的话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randall,你对他要做的事有把握吗?」 秦丘点点头,算是回答了arvin的疑问,随即又摇头道:「通知警方,不论lennon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撤警。」 field探员便再次点头表示同意,给足了这个身为杀人犯的男人无言的信任。 短暂的两分钟很快过去,得到指令的警方仍部署在原地,毫无动作。 「时间到了,」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的lennon campbell则阴沉道,「真是可惜。」 话音刚落,播音器里便响起了失真后仍显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得newman甚至立刻拍桌跳了起来:「francis randall!你不是说你对他要做的事很有把握吗?!那这个爆炸你准备怎么解释!」 「我从没说过lennon没安装炸弹,」秦丘皱眉,「我只说了我需要对他进行试探。」 「试探?!」newman气得直接离开了座位,他总算明白了,这个男人口里的试探就是想看lennon campbell有没有在楼里部署炸弹! 他几步冲上前揪住男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对你来说,人命就是可以随意拿来试探的东西吗!」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座机再次叮铃铃响起,吵得在座各位探员一阵心慌意乱。 field探员沉默片刻后才接起电话,他安静地听完了电话那头警方传达的气急败坏的抱怨,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警方先暂时继续按兵不动。 等听筒被重新放回座机上,屋内的争执声才如同按了启动键一般重新响起:「你这个人简直没救了!坐了这么久的牢真就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第153页 即便被人扼住命门吼着这么难听的话,秦丘的神情依然从容不迫:「人活在世上,有谁在做重大选择的时候,本质上不是正在经歷一场豪赌?」 「所谓豪赌,就是说赢了的话你会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而输了的话,你也可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男人唇角恶劣地向上弯了弯,「你做的是跟世上最兇恶的罪犯打交道的职业,难道你觉得做错选择的时候,就真的什么代价都不需要支付吗?」 「你现在能扯着我的领口跟我说话,是因为我正好是那个可以被你们推卸承担所有责任的罪犯,」他深蓝的眸中满是嘲讽,「而不是你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有做正确选择的底气。」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newman:「……」 妈的!他简直要被这个男人给气死了! 见newman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不自觉松开,秦丘便微微向后曲身,抬手弹了弹衬衫领口,漫不经心道:「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这场闹剧让沈路内心疲惫极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趁没人接话的时候赶紧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男人的语气便骤然柔软下来:「你说。」 「我相信你不会拿无辜的人的生命开玩笑,我想知道,我的信任出错了吗?」 秦丘凝视着沈路平静的双眸,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你没有错。」 于是沈路也弯起眼笑了:「那我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会议室前的播音器里再次响起了不甚清晰的爆炸声。 而沈路的态度已经很好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field探员无奈地嘆息一声,他伸出双指按了按鼻樑上的穴位,半晌放下手,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们组邀请来的协助者:「这样下去,你预计会有多少伤亡?」 秦丘语气笃定:「不会有人为此而死。」 也就是说伤者的数量不确定了。 field探员又揉了揉太阳穴:「你为什么觉得不会有居民会被牵连而死?」 「因为就算双方谈判破裂,这个时候也还不到完全撕破脸的时机,」男人弯起眉眼,蔚蓝的眸子里蕴含着成竹在胸的光芒,「而且你们还是没发现吗?第一声爆炸和第二声爆炸之间的差别。」 field探员顿时明白他们之前错漏了重要信息,敲了敲桌面道:「你说清楚。」 「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它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沉闷,爆炸之后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的杂音,那是真实的爆炸震动造成的后续反应,」秦丘挑了挑眉,「但刚才的爆炸声虽然也很沉重,音色也和第一声爆炸非常相似,但爆炸响起的同时带了点电流音,而且音波的震感也和第一次爆炸完全不懂。」 也就是说,第二次爆炸实际是lennon campbell利用音频造成的假象。 field探员眼底飞快滑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你确定?」 「你这么问我,可是真让我觉得有点为难,」男人便装模做样地苦笑了声,随即状似疑惑地歪了歪头,「我觉得自己的判断可能有九成准确度,这个答案您还觉得满意吗?」 field探员余光瞥了眼嘴角抽搐的沈路,随即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他知道,九成的准确度对这个酷爱搞事和试探的男人来说,几乎就意味了百分百的肯定。 「而且刚才我终于确定了,现在你们又重新掌握了局势上的优势,」秦丘又微妙地勾了勾唇,垂下眸子轻哼一声,「真可怜,lennon他不管怎么虚张声势,也只是个一心一意想为妹妹报仇的可怜虫罢了。」 第76章 七十六 秦丘猜测,lennon campbell确实在公寓楼里安装了炸弹以防万一,但炸弹的威能大概并不足以将楼房炸毁—— 毕竟黑市上靠谱的炸/药交易渠道有限,劣质的炸/药要么无法引爆,要么稳定性不够强极易自爆;而对于爆炸力太强的炸弹,一来爆炸时容易波及到引爆者,二来对于未受训练的非专业人士来说,使用过程中又太容易出差错。 因此,作为一个过去从未接触炸弹的新手,若是lennon campbell不想一个失误炸死自己,那他就必须控制炸弹的威力以及购买数量。 「他刚才的爆炸没有起到恐吓效果,」秦丘顿了顿,「让警局那边再按捺一段时间,再过不久,lennon可能就要沉不住气了。」 newman心里仍是对秦丘有所怀疑,但如今他们头儿都决定了给予这个罪犯信任,那他也只好按男人说的默默照办。 过了片刻,爆炸的声音再次从播音器内传出,这次的爆炸声音听上去像是真的,但秦丘推断,lennon campbell虚张声势的底牌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 果然,几分钟后,金髮男人幽幽的嘆息声就从播音器里响了起来:「哎……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呢,大家一起快乐地和平共处不好吗?」 闻言,调查局的众探员额角无语地跳了跳,他们倒是想世界人民都能和平共处,但最先违法犯罪惹出麻烦的,难道不是这个决定杀人的男人自己?! 不过他们一直在等的时机倒是已经到了。 秦丘微微勾起唇角,让newman主动连通了警局的电话,要求负责对讲连线的警察将他说的话完全复述给lennon campbell:「和平共处当然是我们双方都想达成的理想状态,正好,这里有个让我们双方都能实现愿望的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接纳它了。」 第154页 数十秒后,只闻播音器里的男人不带什么感情地哼笑起来:「哦?什么办法?」 「方法就是你向调查局投降。」秦丘说话时的语气,跟当初沈路劝他自首时的颇为相似,只是他可不打算和自己的目标打感情牌,对他来说,利益才是让一个头脑清晰的罪犯放弃犯罪的最好筹码。 「你最有用的底牌已经不多了,再这样拖延下去也是白费力气,不是吗,」他撑着侧脸缓缓道来,「你应该知道,不管你再聪明、能创造出的犯罪计划再完美无缺,你还是难以和有权有势的目标对抗。」 播音器里,lennon campbell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你想报復的人不是个好下手的对象,他有钱、有身份低位、而且足够惜命,除非进行恐怖袭击,不然他怎么会轻易掉进你设计的圈套?」秦丘语气淡淡,「而你只是个黑客,不是杀手,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你有信心在身为通缉犯的情况下把他引出来单独见你,好给你机会亲手杀了他?」 「你是……」 「而且你身为黑客,直接和政客对上会很不利,如果你用窃取的负面资料威胁他,你以为他不会跟你鱼死网破吗?」秦丘紧接着分析,「你很厉害,但也还没厉害到世界第一的地步,如果把他逼急了,他也许可以重金聘请别的顶尖黑客对你进行反追踪,然后再买杀手取你的人头用永绝后患。」 男人语气轻柔:「你如今只是亡命天涯的逃犯,不能使用银行帐户,没有固定的资金来源,就凭这样,你根本不可能只用黑客技术就弥补你和目标人物之间的差距。」 「呵,」lennon campbell突然轻笑了声,「所以你想说,现在如果我想报仇,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投降,转而把报复目标人物的愿望委託给调查局?」 「否则你可能不仅报不了仇,而且还会被仇人取走性命,这实在是太可悲了,不是吗。」 播音器那头忽然变得有些安静,许久之后,lennon campbell才缓缓鼓掌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不愧是francis,不管位于什么阵营,说的话都能狠狠击中我心里最在意的点。」 秦丘并不意外对方猜出了真正跟他对话的其实是自己,闻言只是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 「我同意你的说法,只凭现在我一个人的话,能够成功报仇的机率不到十分之一,」lennon campbell语气冷静,「不过你又怎么肯定,调查局一定会同意帮我这个罪犯进行復仇?」 「与其说是帮你復仇,不如说抓捕有罪的人本来就是调查局该做的事,」秦丘一点也没有自己只是个协助者的自觉,无比自然地替调查局把这份差事应了下来,「能抓住一个品行劣劣的犯罪官员,这对他们来说也会是很好的业绩,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的。」 field探员:「……」 这位年老的探员嘴角抽了抽,却没说什么多余的内容反驳自说自话的男人。 「也就是说在我被你拉入罪犯的阵营之后,又要被你拉回正义的一方来了吗,」lennon campbell似乎在另一头哈哈大笑着,那愉悦无比的笑声听起来无端让人心头有些发毛,「francis,你这人有时候还真是任性得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抛开这一点不谈,你讲的东西倒是挺有道理的,」金髮男人又似是无奈嘆息了一声,「好啦好啦,我决定束手就擒了,你说得没错,我这会儿确实也没有更多拖延时间的底牌了。」 「不过,我要求重案组负责人stair field亲自来跟我进行谈判,这可是很重要的一场交易,必须要足够有分量的人物在场才能显示调查局的诚意,你们也对此没有疑问吧?」 闻言,秦丘便耸了耸肩,直接把手里的听筒递给了会议桌对面的field探员。 field探员皱起眉,沉思片刻后朝听筒那头叙述道:「可以。」 双方达成一致后,stair field便带着手下一众探员前往了lennon campbell所在的公寓楼,只留下kelly一人在会议室待命,顺便和看守官一起监视身为服刑者的秦丘。 坐在原处静待消息的秦丘却眉头紧皱,他听着播音器内隐约传出的哼歌的声音,心底逐渐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预感。 可这不安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他确信lennon campbell是个脑袋转得飞快、有明确目标、而且趋向于做对自己的目标更有利的选择的人,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做完选择又突然反水,毕竟沈路他们身边还有武装警察保护着,反水的做法实在是伤敌一百却自损一千,过于愚蠢了。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拜託kelly给已经出发的几人打了电话,让他们面对lennon campbell的时候尽量小心行事。 另一头,收到提醒的newman将秦丘的提醒向大家复述了一遍。 field探员沉吟片刻:「手/枪,防弹衣,还有手铐,你们再检查检查,是不是全都装备好了。」 这还是沈路第一次在身上配备手/枪,听闻提醒,他便又小心翼翼地掏枪检查了子弹和保险栓,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腹确认防弹衣也穿好了,随即才点头回答:「确认无误了。」 「嗯,那就好。」 当警车在目标公寓楼前停下来,field探员推开车门,先四处探望了一番观察形势,然后才警车内其他人提出安排:「防爆队先进楼,分成两队,一队走楼梯检查楼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装了炸弹,另一队安排几个人跟着我们,上楼后对lennon campbell所在的楼层进行检查。」 第155页 话音落下,防爆组的警察便破门而出进入大楼,field探员这才拨通了lennon campbell给他们组留下的私人号码,并开了免提:「我们已经到楼下了。」 「好的好的,我确实看到你们了,我的房间号是1107,你们不用拘束,直接上来就好,我目前就在1107的客厅里哦。」 挂断电话,field探员向身后众人使了眼色,接着一行人便浩浩荡荡从楼梯上了十一楼。这栋公寓的楼层较陡,到达十一楼后,全副武装的探员们虽然不至于有多累,但还是不禁有些微喘。 等几人的唿吸调整过来,field探员便又打了手势,几名防爆警察便随着探员们一起向1107房间小心翼翼地前行,然而还不到目标房间,某位警察手里牵着的警犬就显得躁动起来:「这层楼有炸/药。」 field探员当即下令:「你们几个去把炸/药找出来,lennon campbell用的炸弹应该是遥控的,处理炸弹时记得保持警惕。」 防爆组几名警察便领命而去,只留下两名身手不错的跟在几名探员身边,以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当他们抵达1107号房时,这间屋子的大门并未关严,一名防暴警察只是轻轻一碰,1107的房门便自己朝内打开了。 几名探员将手放在腰后的手/枪上,做好了随时掏枪保护自己的准备,一边小心翼翼迈着步子朝屋子内部行去,数秒后,他们便果然在客厅里发现了正在使用电脑的lennon campbell。 「我们来了,」field探员眉头微微一蹙,「你的手必须立刻离开键盘。」 「好好好,不过我都决定束手就擒了,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凶嘛,」lennon campbell佯装委屈嘆了口气,随即老老实实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field探员您还真的来了,我真是对此感到受宠若惊!」 field探员没有理会金髮男人的浮夸,直接进入主题道:「在你束手就擒的前提下,我愿意替你收集foster white的犯罪资料,尽己所能将他尽快送上国家法庭。」 「是吗,那真是太棒了,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确实是我过去一直在奢求的东西,」lennon campbell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上唇,「你们重案组的诸位果然是好人,我和francis明明是连环杀人犯,你们却愿意为他付出信任,而且还打算替我为妹妹报仇。」 听闻金髮男人的奉承,newman便不知所谓地挑起眉来。 「如果还是以前的我,那我心里应该就会有纯粹的感激之情吧,」lennon campbell语气逐渐变得有些低落,「但大部分人的心总是变化很快,我也是这样,杀人的过程中,心里存在的早就不是纯粹对于foster white那些人的痛恨了。」 「要堕入深渊,没关系,我告诉自己,至少我还有跟我一起在深渊前行的同伴;同伴要背叛我,没关系,我告诉自己,至少我还有多年以来积累的梦想……但我没想到,我以为是同伴的人,居然会一点情面都不留就来摧毁我的梦想。」 沈路顿时觉得不妙,他身体紧绷,偏了偏头,发现身边几名同事跟他一样做好了逃离准备。 「francis,既然你轻视了我的梦想,」金髮男人眸光渐渐转向沈路的方位,接着微不可闻地轻嘆了声,「那就不要怪我也轻视你的梦想了。」 男人话音刚落,1107所处的位置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爆炸声后,警方内线和会议室的播音器里便传出一阵嘈杂的电流杂音,接下来不论警方如何调试接收信号,另一头的声音却总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第77章 七十七 两天后,a城最大的军警医院内,因爆炸身受重伤的病人终于在重症监护室内睁开了眼。 由于身体烧伤面积过大,病床上的人脑袋上一根头髮都没了,浑身又缠满了绷带及输液管道,远远看去简直像是金字塔里新鲜出土的木乃伊。 病人甦醒的消息刚放出去,field探员便吊着左手来了重症监护室。两天前的那场意外中,他为了躲避爆炸,向前奔行扑倒时用力过勐,左手触地时咔嚓一声摔断了。 field探员拖了张椅子来到病床旁坐下,此时病人的目光看上去迷濛不已,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头对着护士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听得到我对他说话?」 「没问题的,」小护士听上级交代过老者的身份,便谨慎地对其回復道,「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他的身体机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几天不能动作也不能说话,千万要小心伤口不能感染。」 「明白了。」 field探员点点头,坐在床边静待护士给病人注射药物,当小护士离开病房并关上房门,他便对着病床上看似神智不清的人开了口:「你现在觉得痛苦吗?」 病床上的人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眼直直注视着天花板,并未对年老探员提的疑问做出任何反应。 「总之,不管你现在觉不觉得难受痛苦,这都是你在自作自受,」了却了一桩案子,field探员现在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居然有兴致就这样跟病床上的人闲聊起来,「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具体是什么,但你并不是生来就大脑构造有问题的人,为了偏执的念头赔上自己整个人生,这样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值得?」 病床上的男人闻言只是轻轻闭上眼,掩盖住了眼底闪烁着的一切情绪波动。 「你失去了本来属于你的荣耀,失去了为妹妹夺回公道的机会,可惜的是又没把自己成功炸死,很可能终其一生都要带着后遗症在监狱里过下去,」field探员神色淡淡,缓缓向男人阐释起对方走错的每一步路,「如果你在最初没有决定杀人,或者束手就擒时没有埋伏炸弹,那么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156页 某种意义上来说,秦丘在lennon campbell走偏的人生中扮演了相当罪孽深重的角色,也难怪这个男人想要炸死沈路以泄快意了。 想到这里,年老的探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沉吟片刻,接着以陈述的语气开口:「你后悔了吗?」 然而病床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field探员却没放过男人面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从对方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内心并不像表面展现得那般平静。 「你的人生也就这样了,」field探员继续出言打击,沉默半晌后又毫无预警地开口,「不过你妹妹的事不是完全没有迴转的余地。」 「昨天我们组商讨后得出结果,我们会继续调查foster white和sullivan innocent之间的关系,顺便摸清foster white如今还有没有牵扯贪污腐败的案子,有的话就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让他得到惩治……不过你也不要对此抱太大希望,毕竟你妹妹当初的案件已经没有证据留存,想要翻案是不可能的,而政治利益链间还牵扯了更多复杂的东西,就算是我们,也可能一番努力后却完全动不了foster white。」 这回,病床上的男人便突然睁开眼,碧色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动容的光:「为,什么……」 「医嘱让你不要说话,你就老老实实闭上嘴,」field探员冷冷道,「你应该感谢两件事,一来你虽然引爆了炸弹,但好在没有任何人死于爆炸,也没有无辜的人因此受重伤;二来,虽然不提倡,但sean和francis randall的关系也给了我新的灵感。」 与此同时,另一头,重案组的临时会议室内,没有外出的几名探员正在整理相关文件,这是他们在a城的最后一天,由于lennon campbell已被抓获,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总部处理新的案件了。 沈路早早就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资料整理完毕,如今正抓着秦丘的手,安抚着这个很快也要被关回监狱的男人:「别这么不开心啊,我有时间的话会申请过来见你的。」 秦丘闻言,只是抬手轻抚着沈路的头髮,仍是兴致不高地低应了声。 沈路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男人的触碰让他头皮觉得怪痒的。 说到头髮,就不得不提到两天前的那场爆炸,虽然他们提前发觉了异常并及时进行了躲避,但沈路还是被爆炸的余波燎到了头髮,不得不在去医院处理完皮肤的灼伤后,把脑袋上有时尚感的刘海髮型剃成了平平无奇的板寸。 沈路对此倒没太介意,甚至觉得剃了头髮后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了,秦丘却一直用阴郁的目光注视着沈路的头顶:「是我的错。」 「怎么就变成你的错了?」沈路一时有些失笑,「一个髮型而已,你总不能因为我换了髮型就不喜欢我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故意没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朝青年眯眼笑了笑。 「……」沈路嘴角顿时一抽,「行啊,原来你的喜欢就是建立在外表上的肤浅感情,分手,立刻分手。」 「要说这个,我才是该觉得委屈的那个人,」秦丘便幽幽地抱怨起来,「我喜欢你的心灵,你却只喜欢我的脸,我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觉得特别难过。」 沈路:「……」 这个人居然会因为这种事难过吗?明明现在笑得这么灿烂,一看就是心里又有不好的心思了,所以才转移话题想要掩饰真实的情绪吧? 总而言之,不能让这个男人把糟糕的情绪憋在心里,不然以后压抑过度爆发出来,大概就没人能再把他制得住了。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轻轻捏了下男人的手心,温声劝哄道:「到底又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不管你说些什么都行,我又不会因为你的真实性情就嫌弃你。」 秦丘便忽然眸色一沉:「我想杀了lennon campbell。」 男人的话正好应证了沈路众多猜想的其中一个,他神色冷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进行安抚:「杀人犯法。」 「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想,毕竟我已经打算从良了,」秦丘执起沈路的手轻轻亲了亲指尖,「但他罪该万死,如果炸弹的威力再强一些,或者你们没能及时躲开,我可能就要失去你了。」 「听我的,这种事你想也不要想,」沈路把手从男人手心抽出来,双手捧住对方的脸,语气严肃,「很多人犯罪不是因为早有打算,而是一念之差就走上了歧途,所以说有的事情是想也不可以想的,而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能随时看着你,万一你的想法让你做了更多错事的话,那我真的会非常、非常难过。」 沈路话语里的执着令男人有些被触动,他抬手抚上青年柔软的手背:「我听你的。」 「嗯,乖。」沈路便高兴地弯起眉眼,在男人嘴角轻轻印了一个奖励般的吻。 「但你们的脾气实在也太好了,」说起lennon campbell的案子,秦丘仍不太愉快地挑起了眉,「他引爆了炸弹,但你们竟然打算对他既往不咎?」 「并不是既往不咎,他使用炸弹只会让他被判刑更重,这已经是法律会带给他的惩罚了,」沈路解释,「我的话,只是觉得如果foster white真的有问题,那么一直将他放任不管就会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想做力所能及的事让有罪的人得到制裁……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我在想,如果让有罪的官员得到制裁就是campbell想要的东西的话,满足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抿了抿唇,接着狡黠地弯了弯眉眼,「不仅能有有罪的人受到惩罚,还能平復campbell心里的怨气,这样的话,以后他再因为这件心事做错误选择的机率也会变得更小了。」 第157页 「你总是这样,」闻言,秦丘便也发自内心地温和笑了,「不过你的想法又会让我有些担忧。」 沈路疑惑地偏了偏头:「你担心什么?」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是你总对别的罪犯太温柔,他们也喜欢上你的话该怎么办。」 「……」沈路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得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非得在意一个想把自己送进监狱的人?而且我的心哪有这么大,总不能凑上来一个就接受一个吧。」 秦丘点点头,凑到距离沈路唇瓣一尺之遥的位置,愉悦无比地欣赏起青年一瞬间变得通红的面容:「也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得像我一样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沈路【气急败坏】:忒不要脸! 第78章 七十八 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已经没了从前那种几乎想要逃开的深深胆怯。 沈路便无奈地想着,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秦丘呆在自己身边了,虽然这也有他故意放任的原因在,但要是男人以强硬的姿态继续靠近,迟早有一天,他大概会习惯得连这个男人靠近自己都毫无知觉了吧。 不过老实说,他对此倒也没什么排斥心理,毕竟熟悉并包容另一半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恋人必须具备的素质,沈路想。 就在他自我反省说服的当口,身边的男人又将下巴放在他肩上磨了磨,接着惬意地眯起眼道:「sean,等我能监外服刑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吧。」 男人说这话时没有注视着沈路,只是佯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围,也不知是真的在对沈路求婚,还是为了让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才故意开的口。 沈路懒得去想这个男人又在算计些什么,总之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有信心秦丘盘算的一定不会是对社会有害的危险内容。 紧接着,他不禁认真考虑起男人看似只是随口一说的这个提议,毕竟如果他的未来真要和秦丘一直绑定在一起,那么婚姻确实是迟早都要面临的一个选择。 在沈路看来,结婚是一种加固爱情责任的法律途径,不过他本来就打算未来要好好承担起这个男人生命的责任,因而结不结婚也就成了个意义不大的形式上的问题。 思索间,他偏了偏头,却正好陷入了男人那双沉静如水的蓝色眼眸里。 好吧,沈路便又忍不住妥协地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如果男人真的很在意结婚这件事的话—— 「好,」他抿了抿唇,郑重无比地回应,「等你能从监狱出来的那天,我们就去结婚吧。」 沈路的回答惹来了几名同事意义不同的探究注视。 还不等他转头询问newman他们到底怎么了,身边的男人便忽然捏上他的下巴,然后强势地吻了过来,这个亲吻的力道有些大,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洩,又莫名带着几分眷眷柔情。 被男人撕扯唇瓣的过程中,沈路没有闭眼,而是直直对上了对方眼里璀璨的光芒,于是他无奈地弯了弯眉角,放松了牙关以便男人进一步攻城略地。 然而心意相通的美好总是无比短暂,在履行对秦丘负责的承诺之前,他们之间还横亘着男人的刑期这个重大问题。 第二天,秦丘就被押回了监狱服刑,沈路也跟着调查局的同伴回了总部,休假两天后便再次开展了新工作。 他们组这回接的案子依旧是连环杀人案,受害人都是怀孕时间超过四个月的青年孕妇。 「兇手的作案手法是先奸后杀,明显对孕妇这个群体有着特殊的性癖,」沈路手里拿着一沓案发现场照片细细翻看着,「除了犯案地点的选择非常隐蔽外,他在侵犯这些妇女时准备了保险套,事后也对受害人身上做了相当仔细的清理,没在受害人身上留下任何明显的dna样本,这有很大概率会是提前选定了目标的预谋作案。」 kelly点点头:「死者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四肢上也有挣扎过程中导致的伤痕……有一名女性是因为被侵犯时挣扎过度窒息而亡,其余几人都是在遭受性虐待后被兇手捅了肚子、流血过多而死。」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狠狠嘆了口气,女性群体很容易被变态杀人犯选作犯案目标,面对罪犯时通常较为弱势、以至于无法好好保护自己,但社会又很难为这个群体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悲哀了。 「如果是预谋作案,我觉得我们需要考虑这几个作案地点的用意,」arvin小声提议道,「这几个地点除了人烟稀少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共通之处,森林、废旧的公厕、小巷、郊区绿化带……每个地点相隔的距离都非常远,兇手对作案地点的选择不像是随机的,更像是想故意误导我们的断案思路。」 「但这样一来,兇手有个身份信息就相当明确了,他一定是在m市周边生活了多年的本地人,」newman紧接着分析,「而且想要顺利诱骗到这些孕妇,说明他本人很可能和几名死者都较为熟悉,如果不是邻居,从有预谋作案这一点来看,至少也会是和这几名孕妇都能轻松打交道的职业……」 花了两个小时做完案件分析,几名探员便联繫了技术组查询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名单。等待过程中,field探员拿出另一个文件袋递给沈路:「francis randall监外服刑的申请有些麻烦,你自己看看这份文件吧。」 第158页 沈路皱着眉接过文件,其内记载了c国法院对于秦丘的危险判定,秦丘对调查局的贡献让他被法院纳入了监外服刑的考虑范围内,但经过系统分析,这个男人却属于绝不被允许申请监外服刑的那类人。 他又紧接着向后阅读了附件,c国近两年对监外服刑的限制放得较为宽松,不仅允许服刑人员自由选择住处,还允许他们平时适当融入社会…… 看到这里,沈路倒能理解法院为什么不愿意让秦丘监外服刑了。 罪犯的悔过情节是一种无法用数据衡量的东西,就算沈路和沈路背后的重案组都愿意信任秦丘,放任一个连环杀人犯在社会上活动对其他人来说终究还是太过危险。 沈路垂眸细细思索,许久后才迟疑地开口:「那稍微修改一下条件您觉得可行吗?」 field探员推了推老花镜:「你想怎么改?」 「不用那些给监外服刑人员的多余优待,只需要向法院申请一件事,就是让他自由选择服刑地点,」顿了顿,沈路转头试探着注视起field探员的双眼,「除了地点有所变动,仍然让他保持与社会的隔离状态,并安排人员对他进行监管……至于这中间超出正常服刑期间的费用,就由他本人来进行承担。」 「我只能说,我们国家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field探员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无期徒刑者申请监外服刑本身就是一种先例了,在这之上发展出什么新的先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将条件上报试试看。」 得到回覆的沈路便悄悄松了口气:「谢谢头儿。」 field探员没有回应沈路的感谢:「你已经确定了,未来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沈路顿了顿:「对。」 「和连环杀人犯发展关系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年老的探员嘆息一声,打算对这个不省心的手下进行最后一次劝告,「而且francis randall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性格某些地方过于极端,跟他长时间相处会非常危险。」 「对啊,」一旁听了很久的newman也忍不住吐槽起来,「而且sean你还有大好前程呢,跟他那样的人在一起简直浪费优质人类资源。」 沈路闻言一时有些想笑,也不知道该高兴组里的同事对自己这么关心,还是该哀嘆秦丘这傢伙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 「其实我没有你们想像中那么好,」他垂头想了许久,终于第一次在外界正视了自己的一部分异常之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自私胆小,在面对别人的感情时第一反应一定是逃避,这样的话,就算有人一开始喜欢我,相处久了总还是会对我敬而远之的,因为正常人不会把所有时间耗在没有回应的感情上。」 「只有他不一样,他不会因为我不回应就远离我,也懂得怎么用我能接受的方式跟我逐渐拉近距离,」说到这里,沈路无奈地勾了勾唇,「除了他,没别人会觉得我对他们来说是活下去的必需品,这也是我没法放弃他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一直在向我伸手,只想要我一个人救他。」 「说实话,」沈路地羞赧捏了捏下巴,「这种被人深深憧憬着的感觉其实并不坏。」 field探员眉头皱得愈深:「但你们这样根本不是健全的爱情。」 「我知道,只有人格健全的人拥有的爱情才会被称为真正的爱情,」沈路顿了顿,「但我一直在想,那些人格早已不正常的人该怎么办?难道他们就没有拥有爱情的资格了吗?」 「现在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所欠缺的那部分东西就能被对方慢慢补足,」他微微嘆息一声,「可能这并不是绝对的,但我们互相补足的时间内产生的感情,对我们这类人来说就已经是最为难得的东西了。」 听闻沈路的话,field探员沉默了半晌,知道自己已经没法把青年劝回来了。 arvin忍不住一脸复杂地低声喃喃:「啊,这种爱好像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当然,」沈路沖arvin眨眨眼,借用了男人当初表白时说的话,「毕竟每个人心里的爱都是不同的啊,对我来说,爱是在荷尔蒙影响消失后也能长久坚持的一种责任。」 「以前的我不会去考虑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现在他成了我生命中责任的一部分,我就会开始把他当作我的人生共同体,他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所以我一定会像爱护自己一样去爱护他,」沈路忽然轻笑了声,「如果他有机会出来,过节的时候我会给他一个拥抱,回家的时候会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回来了』,他需要我的时候不会弃他于不顾,在我眼里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具备陪在我身边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份责任,他以后就一定不会再主动使自己深陷危险。 沈路拇指轻轻摩挲着连环杀人案的档案文件,心中缓缓定下一个重要的决定,接着他抬起眼眸,继续向在意自己感情问题的几个人发表看法:「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爱情,而且我也会尽力按照我的理想去行动。」 如果这都不能算是爱的话—— 沈路在心里淡淡想着,那这世上其他人的爱也不过如此。 第79章 七十九 「虽说我现在很信任他,但也不会完全对他毫无防备,」沈路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轻咳一声朝周围众人竖起拇指,「你们放心,管好他的同时我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的。」 第159页 话已至此,field探员只得嘆了口气:「那我们就没有别的要提醒的了。」 他们说了这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沈路今后为此陷入不幸,那也是这个青年自己选择的命运。 于是重案组众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回了正在办的案子上,据推断,姦杀孕妇的嫌疑人应当是对m市周边相当了解的本地人,此人与几名死者一定程度上比较熟悉,身份容易让孕妇放松警惕,且身体健康强壮,能够轻易将女性制服。 几名探员没有将嫌疑人限制在男性群体上,在他们看来,虽然侵犯孕妇的一定是男性,但也有女共犯使孕妇放松警惕、将死者引到特定地点后再由男性犯案的可能性。 结合了侧写内容以及死者家属给予的线索,数分钟后,技术部那边很快便将嫌疑人名单提交了上来。 嫌疑人名单中有两名未婚男性,其中一人为mason young,二十七岁,是m市最大一家母婴用品店的员工;另一人名为peter rodriguez,三十三岁,在m市中心医院担任妇产科医师。除此以外还有一位女性嫌疑人,irene jones,四十一岁,已婚,是m市中心医院的一名护士。 「irene jones那边我一个人去打探,kelly和sean,你们扮作怀孕的夫妻去母婴用品店会一会mason young,」field探员顿了顿,「arvin和newman,你们俩负责跟踪监视peter rodriguez,这样的安排有问题吗?」 众人闻言一愣,还是kelly先似笑非笑地答道:「没问题!」 当和kelly一起进行准备工作时,沈路才下意识觉得有些尴尬,他回忆起newman在会议室里的幽怨视线,不禁觉得自己就跟抢了别人老婆的第三者似的:「咳,kelly你有什么打算,到时候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总之我们得先找一辆方便跟踪的车,一会儿去人事部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车能借我们用一下,别的应该没什么了,你就跟我表现得亲密些,扮演好温柔体贴的男朋友角色就行,」说到这里,她沖沈路揶揄地眨眨眼,「对了,我觉得你之前对francis randall的态度就挺好的呀!」 他对秦丘的态度就已经算是温柔体贴了吗? 沈路垂头想了想,却总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又偏过脑袋看了看kelly,不禁猜测自己是不是可以藉助这次行动,增加一些成为完美男友的经验。 下午四点半,夕阳随着褐色的阴影与树叶一同摇曳着,阳光小心翼翼地穿过玻璃映照到收银台,给趴在桌面的男人带来了丝难得的冬日余温。 商铺正面是白色印花圆拱门,为了迎合店铺的经营理念,店主在门边挂了几只毛绒玩具,这样一来,这个装修得轻奢简约的母婴用品店就增加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收银台前名为mason young的男人已经昏昏欲睡了,好在突然传来的推门声将他一下子惊醒,他颇为心虚地揉了揉眼角,赶紧起身迎接进门的一对新顾客:「您好,欢迎来到b&m,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们就是先随便看看,」开口回答的是那对小情侣中的年轻男人,他长得就如大家对s国人的传统印象一样,脸型小巧、眉目精緻,周身散发的气质温文尔雅,「我……我妻子刚怀孕,我们虽然提前做了功课,但毕竟第一次为人父母,还是不太懂我们应该买些什么,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 年轻男人说着,中途因害羞不自在地磕绊了下,看来真像是刚有孩子的新婚夫妇。 而他刚说完,他身旁的女人就笑着眯起眼,坏心眼地挽住男人的胳膊,接着也朝mason开口:「是的,你是母婴用品店的员工,对这些应该相当有经验吧?胎教用品也好,孩子出生之后用得上的东西也好,能不能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 「当然没问题!」mason笑着高声答道,心想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商机,他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你们可以了解一下这款奶粉,是西部草原优质奶牛产出的牛奶制作的,营养价值含量非常高……」 mason young给kelly介绍店内各种用品的时候,沈路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将手从她臂间轻轻挣脱出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社会性死亡了。 算了,什么完美男友,他和秦丘以后又不会为对方生孩子,这个场面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参考性。 他隐蔽地深吸了一口气,等mason young介绍到某个能提升胎儿对音乐的敏感度的胎教玩具时才凑上前,佯装不经意地小声道:「我好像听elena williams提过,这个小玩具好像还挺好用的。」 elena williams便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死者之一。 kelly即刻便意会了沈路的意思,紧跟着他讨论起来:「不过elena都已经怀了五个月了,她觉得好用,对我们来说会不会就没太大效果啊?毕竟这跟胎儿的发育也有关系嘛……」 「欸,这位太太,话不是这个理,」mason young赶紧插话道,「我看您还不怎么显怀,现在大概是才一两个月吧?但差不过再过两个月,这个胎教玩具您就能用得上了。」 kelly眉头微皱,一脸为难:「啊,那让我们再多考虑一下吧,说起来,ra之前好像告诉过我,你们这里最有趣的一款亲子玩具是什么来着……」 她的话说得相当含煳,但身为店员的mason young当然是主动回答道:「目前卖得最好、也公认最有趣的是一款音乐小火车,虽然对您来说还有些早,但确实也有别的买家会提前把玩具买好放在家里,而且咱们最近有店铺活动,要是您买这个火车还有八折优惠呢。」 第160页 顿了顿,他又恍然大悟般睁大了眼:「欸,您口里的ra太太,该不会是一个月前来过咱们店里的那位捲髮的夫人吧?」 kelly眨了眨眼:「是的,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她呀?」 「那我怎么能不记得呢,」mason young狡黠一笑,「她上个月在我们店里消费了好几千块钱,可算是这两个月遇见的最大客户了……」 又在店里跟人聊了许久,沈路和kelly却什么东西都没买,只是象徵性地留了mason young的联繫方式,表示几个月后需要买胎教用品了一定会联繫他。 回到马路对面的车里,kelly和沈路终于不用再演了,两个人都瘫在椅背上狠狠松了口气。 「现在快六点了,」kelly抬眼看了看汽车智能屏上显示的时间,「还好我出发的时候有先见之明,准备了几个面包以防万一……sean,你吃吗?」 「谢谢。」 沈路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接过面包卷咬了一口,他们还需要一直紧盯着mason young,这时候确实只能在车上随意填填肚子了。 kelly也咬了口手里的奶油面包,又从后座取过一瓶矿泉水:「说起来,提到死者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态度还挺自然的,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他的态度很自然,」沈路垂眸想了想,「再看看吧,现在有用的信息还太少了,得看看他之后有什么反应再做推断。」 他们在车上静静盯梢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晚上七点,b&m的店员们才一起锁了门离开店铺。 见mason young骑上摩托车准备离开,kelly赶紧拍了拍沈路的胳膊:「他要走了,快跟上!」 「好。」 沈路将发动机启动,等mason young驶出一小段距离后,才踩了油门紧跟过去。 他们只尾随了十分钟左右,mason young便在一条僻静的路上停了下来,这个男人身形鬼祟,下车后绕进一条小巷子左拐右拐,最终在某个巷口放慢脚步,突然朝一位正在踽踽独行的女人扑了过去意图强/暴。 悄悄跟在后面的沈路神色一凛,kelly更是直接窜上前,掏出配枪指向男人并大声警告:「不许动!」 mason young正在扒女人衣服的手顿时一僵,他神情慌乱地回头一看,就和几个小时前才到店里来谘询了母婴用品的那名女性对上了眼:「你、你们……」 kelly手脚利落地给他带上手铐:「mason young,我是调查局的探员,现在要以强/暴女性、以及姦杀无辜女性的嫌疑人两条罪名逮捕你!」 「强/暴?姦杀?不!我没有!」mason young惊慌失措,他疯狂摇起头颅,「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强/奸她,这只是情侣之间的情趣,我和polina是闹着玩的!」 「这是真的,是真的!」一旁看似受害者的女性也神情慌乱,双手虚捂着衣冠不整的领口,「我们确实是闹着玩的,你们可千万不要带走mason啊!」 「……」kelly半信半疑,要是这是她的误会那可就有些尴尬了,咬了咬牙,她还是用力一扯手铐,将mason young朝他们停车的方位拽过去,「不管这是不是你们的情趣,你们两个都必须跟我们回调查局,老老实实接受调查,如果他是无辜的,那我们自然就会放他走!」 第80章 八十章 来到调查局,mason young咬死了自己只是在和女朋友玩强制情趣,又从kelly口中听闻前几个月去店里买母婴用品的几名顾客被人杀害,他面上神色更为失措,就差跪在地上发誓案子绝不是他犯的了。 而kelly对这男人印象极差,不愿意相信能把强/暴当情趣的他会是什么好人:「总之,在我们做出决断之前,你就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之一。」 顿了顿,她又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以后你们都注意着点儿!就算你们是情侣,在公共场所这么做也是违规的!」 mason young闻言连连点头,只要能把他从杀人案里摘出去,他才不在乎要答应这个探员什么微不足道的要求呢。 另两组人还在继续跟踪观察,他们倒把自己负责的嫌疑人直接抓回了调查局,这也就给了沈路更多时间坐在办公桌前干自己的事。 他花了点儿时间清查自己名下有多少资产,又联繫了在法院和矫正机构入职的几个同学,向他们请教秦丘的申请能有多少扭转的余地。 helen:啊,我知道这个!francis randall的案子对吧,前段时间看到他的申请的时候,我老师本来是想直接拒了的,问题是调查局那边极力为他申请,现在我老师觉得可头疼了…… sean沈:…… sean沈:抱歉。 helen:sean你道什么欠啊,这又跟你没什么关系。 sean沈:不,这跟我其实稍微有点儿关系…… mike:这个人我也知道,不是前两个月那个大案子的主角么,好像就是sean他们组里负责的人吧。 hillton:我也记得是,不过调查局那边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替这么个人申请监外服刑? 沈路捏捏下巴,没把案子的事完全透露出去:他替调查局抓到了一个重案兇手,监外服刑是协助我们办案的条件。 mike:难怪调查局这几天把监狱逼得这么紧啊……不过监狱这边态度一般很佛的,基本不会有人反驳法院和假释团下的决定,所以你们只要搞定假释团和法院就没什么问题了。 sean沈:明白了,谢谢。 mike:不客气,下次记得请我吃顿饭就行。 第161页 helen:法院这边的话,我老师之前提到过,如果能让francis randall监外服刑期间仍被监管着,那他申请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但这会面临两个问题,一是需要有个身份较高背景清白的担保人,二是得证明他有足够的资金支撑监外服刑期间的费用…… 沈路想了想:我来做担保人的话,够格吗? helen:sean,你想不开啦?做担保人的话基本就必须和francis randall绑定起来了,到时候你就必须时不时守着他,确保他一直呆在服刑地点没去别的地方。 hillton:sean他估计是有什么苦衷吧。 hillton:身份够格了,想做担保人就做吧,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到时候还有警员进行监管,看守的责任怎么也落不到sean的头上。 sean沈:真的很感谢你们!! hillton:小事,你就只是问了问情况,又不是拜託我们走后门。 hillton: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他有争取到监外服刑的可能性,那毕竟也是开了先例,不可能一下子就申请成功的。 sean沈:嗯,我明白。 得到了还算不错的回覆,沈路缓缓松了口气,他又联繫了一位从法律专业转到了金融业就职的老同学,向其谘询资金打理的问题去了。 做完这一切,另外两组人恰好在重案组的群聊里传来了案件的新消息。 「我和arvin觉得peter rodriguez很可疑,」与newman的声音一同传进沈路耳里的还有唿唿风声,「他工作期间对待患者温柔过了头,arvin觉得他对孕妇态度有些偏执,所以我们现在正在继续跟踪,有任何进展都会马上汇报给你们。」 field探员说话时伴随着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听上去就像正身处什么娱乐场所,而他的话语也很简洁:「我把irene jones带出去吃饭了。」 沈路:「……」 他不由得深深感嘆起,他们几个里手段最高的还得数field探员!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这边他们刚互相传达完情况,会议室的座机又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沈路和kelly对视一眼,随即由他上前将电话接通,然而他却从另一头的安全部成员口里得到消息,就在一个小时前,有路人在城市西边某个小巷里发现了一具孕妇尸体。 沈路赶紧从安全部那边调来了所有新案件的资料,这个孕妇的死相跟之前的几名死者如出一辙,几乎能确定是同一个人用相同手法再次作的案。 于是半小时后,众探员赶紧停下了各自手里的工作,回到局里聚在一起重新探讨案件线索。最新一具尸体已经被送往了司法鑑定机关,法医那边传来消息,这名孕妇的死亡时间就在不久的三小时前。 听闻这个消息,会议室内每一个人都骤然沉默下来。 三个小时前,那就说明他们监视的每一个嫌疑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了。 「我认为我们之前的思路没有出错,」沈路垂下眸子细细思索,「所以是嫌疑人的判断上出了问题?也许信息库对每个公民的记录没有我们想像中详尽,所以我们才漏掉了一些可疑人物?」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不会跟peter rodriguez毫无关系,」newman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死者照片放到一边,「他对孕妇有特殊的偏执情结,这些死者又都是在中心医院进行诊断的患者,你们不觉得这实在是太凑巧了吗?」 没错,这次的死者又是去中心医院检查过胎儿情况的患者,要不是调查局将这一连串案件暂时隐瞒下来,这些孕妇的死亡绝对足以引起一场巨大的医疗恐慌。 「每个巧合里都可能藏着重要线索,」field探员沉吟片刻,「现在我们最好是主动联繫peter rodriguez,如果他不是兇手,那也至少是个对医院内部较为了解的医生,可能会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讨论结束后几名探员没有散会,而是就这样在会议室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field探员把小憩中的众人叫醒过来,一人发了一个面包一瓶水,草草将早餐解决后,一行人便直接前往中心医院约见peter rodriguez医生,只留下kelly作为后勤处理突发状况。 得知调查局的探员要见自己,peter rodriguez神情惊讶,却也没有试图推辞。 跟探员约好要见面的时候他正在给一名孕妇讲解用药的注意事项,一不小心就赴约得晚了些,然而面对表情严肃的诸位探员,他却还能闲适一笑:「该不会是我成了重要案件的嫌疑人,所以各位才来我这儿询问情况吧?」 眼看探员们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他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是吧,我还真被卷进案件里了?」 「我们确实是因为案子来见你的,不过你不用紧张,你目前的嫌疑并不是很大,」field探员淡淡安抚了两句,「elena williams,ra rin还有mia brown,这三个人你认识吗?」 peter rodriguez表情迟疑:「没什么印象,这三个人……我应该认识吗?」 field探员又瞥了他一眼:「那rachel jafferson呢?」 「这个人我记得,她是我的一位患者,孕期反应特别大,我给她开过好几次缓解症状的药了,」peter rodriguez狠狠皱了皱眉,眸光忽闪,「该不会她出什么事了吧?」 沈路和arvin认真观察着这位医生,都没从对方身上看出在说谎话的表现,但对方的话语和动作又确实带着几分浮夸。 第162页 「你对她们的遭遇并不是一无所知,」顿了顿,沈路半是笃定半是试探道,「你不是兇手,但你那里有我们想要的线索,我说的没错吧?」 「欸欸,你别这么说,」peter rodriguez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都不知道什么才是有用的线索,万一告诉了你们没用的,反而加深了我的嫌疑该怎么办?」 「所以说你确实是知道些什么,」field探员指了指办公室角落的座椅示意男人坐下,「你错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就是有对罪犯进行包庇的嫌疑,如果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有的线索,即便线索对我们没用,我们也不会因此就认为你是嫌疑人。」 闻言peter rodriguez抿了抿唇低下头,仿若内心在进行天人交战。 「她们都是被残忍的兇手盯上,不仅遭到了强/奸,兇手还在暴行后杀害了她们肚子里的孩子。」arvin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如果此人对孕妇的偏执不是来源于恶意,他想,那这份还处于善意范围内的偏执说不定能加以利用。 斟酌片刻后,他一边吐露线索一边继续观察对方的神色变化:「目前我们知道几名死者都是你们医院的患者,并且都去过一家叫b&m的母婴用品店。」 peter rodriguez顿时明白了arvin的言下之意:「那间母婴用品店的人呢?你们问过他们了吗?」 「问过了,」newman点点头,接着无奈地啧了啧嘴,「他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那拜託你们稍微给我点时间。」 语毕,peter rodriguez转身离开房间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众探员见状也赶紧跟在了他的身后。只见男人回办公室后便不停翻阅着文件,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道:「我确认了,ra rin不是我手里的患者,但其余几名女性都是。」 顿了顿,peter rodriguez又稍显迟疑地补充道:「平时来检查的孕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开药,但这几名女士都有个共同点,我给她们每个人都至少开过一次药物。」 男人又从一旁取过一张空白的纸,将三名患者的名字和她们看病取药的日期一一记录下来:「我觉得你们可以去人事处查一下我们医院的排班,可以重点关注一下当天值班的药剂师。」 得到线索的众探员当即前往了医院人事处,只留下newman一人继续跟着peter rodriguez,以防对方私下做出什么可疑举动。 第81章 八十一 当初几名死者取药的时候,妇产科果然都是同一名药剂师在值班,更巧的是这名药剂师此刻也正在医院里工作。 field探员目光凌厉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那一条人名:「能不能拜託你们现在把dean carter叫过来?就说有事找他,不要声张我们在这里的事。」 「那、那我试试吧……」 人事处值班的医生心里有点发憷,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这名药剂师是惹上事了。 不过没办法,既然调查局的探员发话了,他也只能心有戚戚地前去把人喊来,然而他才离开了五分钟便又独自一人折返了。 「人怎么没带过来,」field探员皱了皱眉,「他现在不在岗位上了?」 「对,」这名医生狠狠点了点头,他神情看上去有些亢奋,也不知道其中是后怕居多还是庆幸居多,「你们一行人这么显眼,刚才去找rodriguez医生的时候被周围的人注意到,然后就已经传开了……他们都说carter听说你们来了后,过了不久就找不到人了。」 闻言,field探员当机立断给仍在局里的kelly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查一下叫做dean carter的男人,是中心医院的药剂医师,查到资料之后给警方下发一份,开始全城追捕dean carter。」 之前lennon campbell利用对调查局的了解以及黑客技术,成功躲避了追捕还情有可原,现在一个普通的药剂师也想从调查局眼皮子底下逃脱,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两个小时后,重案组便收到警方消息,在北郊一处平房发现了dean carter的踪迹。众探员当即带着武警前往目的地,将dean carter所在的房屋悄悄包围起来,接着由身手最好的newman带头进入房屋,将dean carter堵在了一间狭小的卧室里。 这名药剂师被堵在房间角落时,正惊慌失措地拿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咬了咬牙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跟在武警身后刚进卧室,措不及防听到dean carter这么说的沈路:「……」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半晌newman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们会拦着你自杀?你想开枪,那就开啊?」 「……」dean carter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操作有些迷惑,却依旧死死举着枪,不愿意改变手里的动作。 而探员们也不能真像newman说的那样视嫌疑人的生命于不顾。dean carter目前并未对调查局及警方动手,他们也不能对这个男人的性命进行威胁,场面一时就这样显得有些僵持不下。 片刻后,field探员默不作声地用垂在身侧的左手朝沈路他们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原地待命的沈路立刻会意,轻咳一声朝角落的某位药剂师开了口:「这位朋友,我们打个商量,你把手上的枪放下来好不好?」 dean carter便将阴郁的视线缓缓移到了原本并不起眼的沈路身上:「你……」 沈路抬手遮在眼前,身体浮夸地向后一仰:「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个心繫你生命安全的不留名勇士罢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第163页 「闭……」 「闭上眼,深唿吸,感受清新的空气流入肺腑,你闻到了吗,这就是生命的美好气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快把枪放下来,活着多好啊你说是吧。」 dean carter眼角勐地抽了抽,手里的枪械却还是没有半分要移动的意思。 「好吧,既然你不听劝,那我就准备继续说话了,」沈路便忍不住无奈地嘆了口气,「大多数对女性有变态情感的人,他们的异常心理都源自他们的母亲,我猜你也不例外,孕妇本身就是『母亲』的一种体现,你会选择强/奸孕妇,这说明你心底有藏得极深的恋母情结,选择怀胎四月左右的孕妇是你的个体偏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偏执倾向目前不得而知,只能暂时猜测不显孕的女性对你来说缺少了『母亲』的一种必要特徵,但你又排斥肚子太大的孕妇,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胎儿趋近于成熟,会让你觉得失去了对孕妇的掌控感?」 「但你又为什么要在强/奸了孕妇后又把她们杀掉了呢?这就很让人觉得寻味了,你恋母,但同时又憎恨你的母亲,你下手的时候对准了她们的腹部,这说明你也是在有意针对腹中的胎儿,」沈路隐秘的勾了勾唇角,「由此可以推断,你曾经歷过一件令你记忆深刻的事,这件事让你对你母亲产生了恨意,与此同时还恨上了母亲腹中你的弟弟妹妹。」 技术部那边查到的资料显示,dean carter幼时与母亲生活在这个城市西部的贫民区,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后来他的母亲孕期意外死亡,死的时候衣冠不整,身边还站着个同样衣冠不整的男人……联想到他母亲独自一人带着孩子是怎么怀了孕的,这个可怜的女人死前可能遭遇过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dean carter很可能是在这样畸形的环境下,逐渐长大并形成了变态心理。 沈路深知其中的理论,可他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完全不打算将最接近真相的猜测说出口:「你恨你的母亲,也恨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你母亲又做错了什么,她腹中的胎儿又做错了什么呢?你母亲不过是有个自私自利的孩子,而你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也只是不幸摊上了这么个没有包容心的哥哥……我说啊,当时你母亲该不会也是你杀的吧?就因为你憎恨这个胎儿夺走了你母亲的爱?」 「闭嘴,」dean carter终于忍无可忍地沖沈路恶狠狠大吼起来,「你给我闭嘴!」 情绪激动的当口,他扣住扳机的食指也忍不住微微抖动起来,眼看就要按动扳机给自己的脑袋一枪了,他这才后怕地瞪大了眼,赶紧把枪口往外一转远离了太阳穴。 就是现在! newman赶紧朝房间角落扑过去,将dean carter一下子按倒在地,两人倒地时这把没装消/音器的手/枪不慎走了火,这间窄小的屋子顿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耳畔轰鸣的同时,沈路眼睁睁看着自己右臂骨肉翻飞,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痛感,后来神经麻痹的时效很快过去,被枪击中的部位便逐渐产生了被千根火针勐扎一般的火辣辣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要晕厥了,根本没有力气惨叫出声,只能放任自己用细若蚊蝇的声音不断呻/吟。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右臂被绷带严严实实绑在了一块木板上,而field探员就坐在病床旁神色淡然地削着苹果。 「醒了?」 「头儿,」大概是因为躺了太久,沈路的嗓子干涩得有些说不出话,他闭嘴吞了许久口水,等嗓子变得湿润了些才又开口,「这次,局里会付给我工伤补偿吗?」 「……」field探员没想到沈路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没好气地按了下床头的传唤铃,「对,是有补偿,不过我以前倒不知道你对钱会这么热衷。」 以前跟现在那能一样吗,沈路便无奈地想,他未来的对象太费钱,他得未雨绸缪想办法攒钱养家啊。 见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关心自己伤势如何,field探员也就闭了嘴,将讲解伤势的任务留给了随后到来的护士小姐。 小护士进门后飞快给沈路做了个全身检查,接着语气温柔地解释:「伤口目前恢復得不错,没有发炎,患者也没发烧,今天吊完这瓶水再吃些消炎药就好,这段时间建议就一直住院静养,这样能让患者得到更全面的护理,要是伤口有恶化也好及时处理。」 沈路这才反应过来:「我这个伤……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您这个是枪伤,送来的时候右臂都差点要被子弹弄断了,想能活动至少也需要等两三个月,」小护士口罩下的神色满是怜悯,「想提重物的话说不定还要等得更久,不过我们这边是建议您几个月内都别再碰太重的东西了,毕竟手臂恢復得好的话,留下的后遗症也会更轻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论如何都会留下后遗症了。 沈路只得用没事的左手窘迫地捏了捏下巴。 待小护士推门离开,field探员的声音才在他的耳边再次响起:「这次你大概需要休息大半个月才能復工了,我会帮你请好伤假,你就安心在医院好好养伤,等基本不用担心伤口感染、只需要好好静养的时候就回局里来,放心,到时候我不会给你安排重活和外勤任务,等你彻底康復之后再跟着大家一起跑腿就好。」 听口气,field探员大概是对沈路这种级别的枪伤相当有经验了。 第164页 闻言沈路垂头想了想,接着抬头直直注视起年老探员的眼眸:「头儿,我想辞职。」 field探员眸光忽闪:「为什么突然想辞职?」 他沉默了半晌,眯眼细细观察着病床上青年的神色:「是因为francis randall?」 「是,」沈路诚实地点点头,片刻后又忽然摇头道,「但也不是,我一开始并不打算跟别人在一起,所以我想着,如果我一直不找伴侣的话,那就这样把我的一生奉献给抓罪犯的事业也挺好,」 「有的人会觉得去死很难,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倒是很容易,但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身边时时刻刻伴随着危险,想要死却很容易,好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倒变得难了,」沈路睫毛随着眼睑轻柔地下垂了几分,「所以在我看来,比起在危险中顺势死去,为了他人好好活着要显得更为可贵。」 「现在我有了伴侣,即便不是francis,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今后要为了他好好活下来,而且他也想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作为回馈,我也不能再像以前想的那样,把我的生命全部献给我的工作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蓦地一顿:「他现在只有我了,所以我必须救他,这是我不论从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必须肩负起的责任。」 「那你申请调查局的时候,提过的你想要减少罪犯的理想,又该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我的理想,」沈路语气坚定,「我会一直努力下去,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想让罪犯渐渐从世界消失,这个愿望一直不会改变!」 「你执意选择francis randall,」field探员眸光晦涩,「就算你的选择会把你带往深渊,你也执意不改变吗?」 沈路点点头:「对。」 「就算你以后可能会死?」 「我不怕死,」沈路摇了摇头,他沉默着歪头思索片刻,最终轻轻勾起唇角笑了,「而且我相信……」 而且我相信,最终我们都不会步入深渊。 第82章 八十二 三年后。 c国北边f城,水珠在空中凝结成六角的花瓣,成群结队地飘扬而下,它们悄然落脚在草地、房顶、池水中和树梢上,没有放过这个城市的一丝空隙。 此时是中午一点整,f大社会科学教学楼内,沈路正要结束他今天的最后一节授课:「因为监狱有着极为严格的保密性,我们犯罪学科对犯人再犯率的研究通常很难开展。」 对学生们做完总结,他抬头看了眼挂在教室墙上的钟表:「今天的课暂时就先到这里了,这在我离开之前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位个子不高的黑髮女生举了手,「教授,资料显示我们北大陆罪犯的平均再犯率约有百分之六十,这是否证明了犯罪人员非常难被进行再社会化?」 「这不是个该由难易程度来引导的问题,」沈路眨了眨眼,「社会化代表着人们接受社会准则的程度,罪犯再犯不一定是因为他们不接受社会规则,有的罪犯虽然明白活在世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还有别的因素会引导他们选择犯罪。」 「这也就说明犯罪人员很难被教化,对吧?」女生便接着提问,「我们上节课学到国家在罪犯的改造上投入了许多,但从今天的资料来看,这么大的投入却没能得到符合预期的成果,那么我在想,是不是就没必要在犯罪改造上分配这么多资金了?毕竟他们大多数人都很难被改变,如果能把这些税收使用在别的政策上,对社会的帮助会不会更大些?」 待女生发表完自己的看法,沈路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我并不这么认为。犯罪的成因多种多样,许多人是在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受到了社会的不良影响,才导致他们行为发生了偏差;而联繫到紧张理论,还有一些人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社会的预期水平,被逼无奈下只能做出违反规则的行为填补现实和预期之间的空缺。」 「从社会健全的角度来看,这两种罪犯只是不健全社会的牺牲者,是社会导致了他们成为罪犯,因此社会有责任为教化他们进行付出,」沈路认真向学生们阐释自己的想法,「此外,随着社会发展,犯罪矫正系统也在不断进化,社会对罪犯的改造只会变得越来越有效……如果减少拨款,导致许多罪犯的处境变得更艰难的话,社会的犯罪率会再次有明显上升,这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一位金髮碧眼的帅小伙儿赶紧举起手:「助教你说社会有责任对他们进行付出,是社会导致了他们成为罪犯,那他们的犯罪行为就可以被社会轻易原谅了吗?」 「我不是在说他们可以被轻易原谅,犯罪就是犯罪,这一点毋庸置疑,」沈路顿了顿,「我是想告诉你们,不要一味对罪犯进行责备,也不要漠视他们成为罪犯背后的原因,因为只有人类对罪犯的悲惨遭遇产生共鸣时,大家才会去反思自己有没有让别人陷入不得不去犯罪的境地,也会去反思自己的背景有没有犯罪风险,而只有这样,人们才会试图去从根源上减少对他人的不良影响,这个社会也才会真正变得更美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们学习犯罪学虽说是为了研究犯罪,但这个动机的本质其实是想让社会能变得更健全。」 「所以,为了让世界在我们手里能变得更好,我们在这个世界努力活下去的同时,一定要从思想、行为两个方面对自己进行约束,」说到这里,沈路歪着头对学生们微微一笑,「就算没办法立刻让世界变得美好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们今后都能逐渐变成更好的自己。」 第165页 课程结束,沈路等所有学生离开教室才收拾收拾走了出去。 他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将身上西服的皱褶尽数抹平,又沾了点儿水把微微翘起的几根头髮薅下去,这才前往负二层的停车场,驾驶汽车来到了f城的婚姻登记处。 下车后,沈路远远便看到有辆黑色suv停在登记所门口,他挑了挑眉,缓步行至车边敲了敲半开的车窗:「很抱歉,因为刚才在上课迟到了一会儿。」 驾驶座上戴墨镜的迷彩服男人轻轻颔首,接着向车后座比了个手势,让人将后座的车门打开了。 「啊。」 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被两名警官押下了车,他顺着阳光的方向眯起眼,唇角微勾,略显憔悴的面上仿若也染了几分明媚的光芒。 几秒后他眨眨眼转过头,蔚蓝的眸子便直直对上了沈路的视线,佯装无奈地开了口:「sean,这里的光线实在太刺眼了。」 「那就先一起进去吧,」沈路牵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指了指婚姻登记处的方向,「你这几年应该很少见光,多适应一会儿应该就会觉得好些了。」 「嗯。」 黑髮蓝眼的男人轻轻点头,跟在已经成为教授的沈路身后进了登记所,沈路指哪儿他就坐哪儿,沈路让写什么他就写什么,那副乖乖在结婚登记表上签字的样子乖顺得就像个听老师指导的小学生。 登记完毕,随行的警官便将男人的身份证件尽数交到了沈路手上。 沈路将这些证件全部装进公文包,又拉着男人的手离开登记所,接着一起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怎么了,」沈路将车打上火,余光瞥见男人静静捧着结婚证书的呆滞模样,「身体不舒服?还是在监狱呆太久,变得有点儿不灵活了?」 「都不是,」秦丘轻轻摇头,他把两本结婚证书工工整整摆在腿上,拽住沈路一只手感慨兀自起来,「监狱里不能打理自己也不能保养皮肤,想到你一直很喜欢我的脸,我有点担心你会嫌弃我。」 沈路:「……」 妈的,都这个时候了,这个男人居然还在说这种话呢? 他冷冷笑了笑,刻意板起脸,将男人那只乱捏的手从他手臂上扒拉下来:「那不是巧了吗,我现在确实觉得有点儿嫌弃你。」 「不行,你已经没有嫌弃我的机会了,」男人顺势凑过头,在沈路嘴角轻轻一吻,「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秦丘』这个人就已经概不退货了。」 这一瞬间,沈路忽然打心底体会到了一股恶寒,他没忍住一个哆嗦:「什么叫做一开始?」 秦丘只是温柔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开口进行回答,除非沈路今后自行发现,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告诉青年,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打算放过对方。 不论这个人每次在他提问时的回答是好是坏,不论当初青年在面对陷阱时做了怎样的选择—— 不管是步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沈路的命运都只能由他一个人进行掌控。 启动汽车后,沈路将车速放得很慢,以便看守官开车跟在他们后面。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汽车才穿过人群熙攘的闹市,渐渐驶向了一处荒无人烟的空地,而空地的尽头则修着一栋铁栅危立的独栋别墅。 沈路掏出手机按了下远程遥控,随即别墅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他和看守官便一前一后将车开进院子里:「这个地方你还喜欢吗?」 「这里装修得很好,周围风景也不错,」秦丘眸光温柔,「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闻言沈路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他将看守官的房间分配在了秦丘隔壁,示意看守官可以在别墅范围内随意活动,随即执起秦丘的手,朝这栋装修得低调奢华的洋房内部走去。 他们身后,看守官静静注视着两人进屋的背影,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似乎蕴含了一丝怜悯的光—— 房子修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充其量不过是个大点的、华丽一点的另一个牢笼罢了。 另一头,进入别墅后,沈路便拉着秦丘介绍起了这栋房子的内部构造。沈路去年装修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心思,房子不仅包含了普通住房的功能场所,还修建了健身房、游泳池、暗室和小型酒吧,可以说是一座功能齐全的高级俱乐部也不为过了。 早上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他赶着时间出门,忘了关上一楼的电视,如今电视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厅,在他们二人耳边隐隐作响。 秦丘微仰起头,指尖在墙上挂着的现代壁画轻轻摩挲:「你准备这些花了多少钱?」 「大概花了两千万c国币,是我这些年的全部家当了,」沈路一点也不打算含煳,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所以说你这几年还有多少资产,建议全都乖乖上交补贴家用哦。」 「没问题,」秦丘漫不经心地笑着点头,「我之前几本书的版权卖了有一千多万,还有这几年不知道加了多少分成,现在它们全都是你的了。」 原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的沈路:「……」 他拜託干金融的同学拿着存款努力了多久才堪堪凑够两千万,这个人只靠之前写的书就赚了这么多钱?这未免也太让人心理不平衡了吧? 秦丘敏锐地注意到了沈路闷闷不乐的神情,语气温和道:「怎么了?钱还是不够花吗?」 第166页 「这么多钱当然够用了,就算抛开房屋维护和聘用看守官的费用,剩下的钱也够我们花很久了,而且还有我在学校里努力挣钱,我们这辈子是绝对不会被饿死的……」 郁闷的语气还没落下,沈路就被男人从身后一把搂住,他便突兀地顿了顿:「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秦丘在他耳边哑声道,男人声音很轻,却在这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你看,sean,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沈路迟疑片刻,抬起右手,反手抚上男人置于他肩侧的脸颊:「嗯,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闻言秦丘便愉悦地笑了,他静静凝视着沈路微微泛红的侧颜,不由分说将怀中的恋人抱得更紧了些。 虽然他要一辈子带着电子脚铐,一辈子都只呆在这座由沈路精心修建的别墅里,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这时,楼下电视里播报的新闻随风隐隐传入他的耳中—— 「今天早晨十点,国会在会议中确认将在下个月正式施行死刑制度……」 男人嘴角的弧度顿时变得更大,他用鼻尖蹭了蹭沈路的耳垂:「我爱你。」 他在心中餍足地想,他已经得到了他活在世上想要追求的所有欲望。 所以他心甘情愿,一辈子做被关在牢笼里的沈路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