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蛇君有预谋！捉妖小道被缚中》 第1章 被蛇缠了 冷…刺骨的冷…… 楚枫刚有意识就感觉身体阵阵发寒，一睁眼，大片黑色鳞片浮现眼前，密密麻麻的，泛着幽光。 顺着鳞片生长的方向往上看，一个硕大的蛇头正横在头顶。 “我敲！”楚枫顿时清醒，正想一屁股坐起来时，才发现光着的身体已经被黑蛇缠了两圈。 被沉重的蛇身压住，根本起不来半点。 什么鬼，昨晚明明在水潭泡澡来着，怎么让蛇给缠了！！ 楚枫感觉脑袋瓜都在嗡嗡作响，怔了好几秒思维才慢慢恢复过来，回想起昨日的事。 他在岩城揭了个悬妖榜，追跑几座山才将其斩杀，那妖死前想同归于尽，他躲开致命攻击却不小心中了毒。 毒发后，他感觉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散不去的热气一股接一股的冲上脑门，热得心里发慌。 跌跌撞撞中，他寻到一处幽冷的山洞，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里面的冷气灌进皮肤让人好受很多，但内在的热气更甚，使他脑袋发晕，浑身不适。 躺在湿冷的地上也得不到缓解，即将失去理智时，他隐约听到洞内深处有水滴声传来。 他记得自己走了很久才找到水潭，扒光衣服就跳了进去。 冰冷的水包裹住热气腾腾的身体，他觉得舒服极了，在里面游了好几圈，最后抱着块格外寒冷的石头睡了过去。 等等，水—— 楚枫屏气凝神听了会儿，没听到这洞内有任何的水滴声。 看了一圈，也没见到一块大石头，只有眼前这条粗大的蛇。 也就是说，他当时可能已经被毒得出现幻觉，水滴声是这条蛇的嘶嘶吐信声。 他也并没有跳进水潭，而是对着这条蛇扒掉衣服跳了过去，并跟它游玩一会儿，然后抱着睡了。 那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回想。 楚枫甩了甩脑袋，把那些该死的画面甩出去，又悄悄看了一眼还未苏醒的蛇，慢慢挪动身体，尝试从缠绕中脱身。 幸好蛇正处于睡眠状态，缠绕得较为松散，没多他就从蛇圈中爬了出来。 淡淡的蛇腥味沾了满身，熏得楚枫直皱眉头，但眼下他顾不得太多，只想捡起衣物赶紧跑路。 只要衣服一套，人一溜，管他妖魔鬼怪谁也不认识。 他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的道袍全部捡完，还未套上就发现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的毒解了。 楚枫脸色顿时一变，这，这这这……这特么的是媚妖的淫毒啊，解，解了？？？？！ 他整个人僵住，机械般回头看着地上的黑蛇，表情变了又变。 蛇不能，至少……不应该。 可体内的毒消失不见，周围除了这蛇也再无其他。 如果真是跟蛇解的…… 楚枫一拍脑门，那可真是离谱坐上了火箭，离谱上天了。 这地方留不得，楚枫赶紧将衣服往身上套，逃命般的往外跑。 正在此时，那条大黑蛇忽然动了，竖瞳一缩，缓缓抬起了头。 “嘶嘶~”凉飕飕的声音从后背传来，蛇身在地面游动的噪响随之入耳，楚枫下意识停住脚步。 黑蛇一点一点地从后方靠近，最后在他后背半米处缓缓支起了蛇身，如水晶般明亮的眼死死盯着前方的人。 不知是蛇的天性使然还是怎的，竟看不出他有半点善意，反而有些阴鸷。 “嘶嘶~” 幽深洞穴中回荡着刺耳的吐信声，楚枫立在前方，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也许是蛇天生就让人觉得危险，楚枫没有多想，硬着头皮转过身。 他踌躇了一会儿，道：“呃……昨晚，啊操！”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大蛇猛地窜起身，直直朝他冲了过来，速度奇快，楚枫刚想挡一下，黑蛇就已经在他身上缠了好几圈。 沉重的蛇身缠在身上，楚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得直直倒了下去。 “等，等等……等会儿，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楚枫仰躺着，望着那高高立起的蛇头，心里有点儿发怵。 黑蛇体型庞大，冰冷的双眼仿佛没带任何感情，高立起来的样子压迫感十足。 楚枫看得咽了下口水，他完全不敢想象昨晚是怎么跟这条巨蛇度过一夜的，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想干嘛。 该不会又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楚枫疯狂摇头，不停地挣扎。 他一动，黑蛇便缠得更紧了，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巨大的蛇头也垂了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楚枫不停地扑腾，都快要急出内伤了。 挣扎中，他双手正好顶到垂下来的蛇颈，那冷硬的鳞片触感让楚枫的手都抖了下。 他死命的顶着蛇颈不让那大蛇头靠近自己，可蛇太大，脑袋也沉得离谱，没一会儿他就坚持不住了。 庞大的蛇头一点一点地压下来，微凉的蛇信扫到脸颊，冰冷软滑的触感让楚枫浑身都绷直了。 粗大的蛇身把他缠绕得极紧，力道如果再大一点，身上的骨头都得错位。 即便如此，楚枫还是用手顶着蛇颈不肯放，就在他差点散架时，那粗大的蛇身忽然松软了下来。 就好似一瞬间失了力道，很突然的松开了。 楚枫一怔，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蛇眼看，只感觉黑蛇失了力道后，那双眼变得更冷了。 他暗想可能是自己准备溜之大吉，这蛇发现后，认为他不报救命之恩，睡完又不肯负责所以生气了，在惩罚他。 可这他喵的要怎么负责啊！ 楚枫扫了一眼那粗大的蛇身，内心疯狂拒绝。 许仙娶白娘子，后者至少能变个人样，这条蛇是连妖丹都没有，人形都化不出来，根本没法正常过生活。 “那个，昨晚纯属意外。” 楚枫双手顶着蛇颈不让他脑袋贴下来，扭头躲着那根时不时扫到脸颊的蛇信，“咱们别学那些以身相许的戏码，我有其他办法解决，包你满意，怎么样？” 第2章 画饼 黑蛇没有表示，只静静注视着他，也没再继续用力缠绕。 见蛇不动，楚枫连忙道：“我能帮你结出妖丹，让你早点修成正果，可以少奋斗上百年。” 听到这话，那双冰冷的蛇眼忽然变得有些凌厉，黑蛇缓缓抬起脑袋，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 眼看有戏，楚枫趁热打铁：“你还在等什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而且你看我是个道人，你要是来硬的，我肯定跟你拼命，最后两败俱伤的多不划算。” “你好好想想，少奋斗百年，你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甩同龄蛇蛇好几座山，都不用费功夫。” 黑蛇仍旧盯着他，不为所动，浑身腾起阵阵冷意，像是没有满意的答案就要一口吞了他。 “那这样，两百年。”楚枫抽出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两百行吧，给一赠一，不能再多了。” 他话还没说完，缠绕在身上的蛇身忽然收紧，楚枫忙道：“等等等等等……” “三百。”他加了根手指，“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三百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干你！” 威胁的话音还未落下，缠在身上的蛇躯猛地收紧，立在半空的蛇头直冲而来，蛇眼里的冷光恍如刺骨的刀插在身上。 那股寒意仿佛能穿透一切，让人神魂震颤。 “啊啊啊———”楚枫被勒得惨叫，“你想怎样，你想怎样都依你，都依你！！” 黑蛇松开力道，庞大的蛇头离楚枫只有一尺距离，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震得他心脏狂跳。 这条蛇明明没有妖气，没有内丹，看起来除了大一无是处。 甚至在绞杀他的时候身体也比较偏软，只不过力量的悬殊让他不得不低下头。 “敲你大爷……”黑蛇松开力道后，楚枫如释重负，大口喘气，在蛇的缠绕中扭动着身体，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缓过气后，楚枫缓缓开口：“说吧，你想怎样？” 黑蛇沉默着，像是在想什么事。 楚枫以为它说不了人话，便道：“这样，我来说，合你心意你就点头。” “想让我负责，跟着我。” 他刚刚说完，黑蛇就点了点头。 “嗯？” 楚枫不确定的重复一次：“你想让我负责，想跟着我？” 那庞大的蛇头轻轻一点。 “敲，早说啊。”楚枫伸手拍拍黑蛇的脸，“来，快放开你的主人。” 黑蛇：“……” 它敛了些眼里的冷意，不紧不慢地松开蛇躯。 楚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活动几下后拍身上的泥土。 “你现在的样子太大，我肯定带不了，有没有办法变小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往前看，之前立在那边的黑蛇已经不见了。 楚枫下意识四处张望，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 “哎哟卧槽！！”楚枫被吓了一跳，一脚把游离在他脚边的蛇踹飞出去。 黑蛇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没等黑蛇发怒，楚枫连忙跑过去，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儿应激。” 被踹飞出去的蛇笔直的躺着，像是一根长辣条。 “你还好吧？”楚枫捏着蛇尾把它从地上提起，很认真的说，“不会怪我吧？” “你肯定不会的对吧？” 黑蛇没有回应，在他手里笔直的挂着，只有那双冰冷的蛇眼死死盯着楚枫，像是很想一口把他吞掉，却又生生的压住了冲动。 整理好行头，楚枫提着蛇走出洞口。 这洞是在一个半山坡上，茂盛的植被半遮半掩的挡住洞口，往下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密林。 楚枫忽然灵机一动，把黑蛇长长的身躯用手对折。 “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楚枫一边对折它的身体一边朝它笑，明朗的笑容中带着点狡诈。 黑蛇没吭声，只盯着他看。 “一会儿要是你还能找到我，我就带你走。” 说完，楚枫对准下方一个点，托着黑蛇的手往上抬，以一个抛物的姿势蓄力，“咻”的一声将它扔出去老远。 黑蛇的身躯在半空扭动几下，很快变成一个黑点，落进了茂密的森林中。 “哈哈哈……”楚枫忍不住笑起来，“看你还怎么跟我。养一个已经够累的了，哪里有精力养两个。” 说罢，他满心欢喜的从洞门口往下走，这里没有路，他走得较为缓慢，好久才从半山腰下来。 刚出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童声。 “老大，老大，可算找到你了！” 一只蓝白色的毛茸茸跳进视线，身上背着个大包袱，快速朝这边奔来，眨眼便到近前。 它围着楚枫转了两圈才停下，惊奇道：“老大你没事了！” “哎哟，你可把我吓坏了，昨天去找解药，回来发现你不见了，连气息都消失了，半天找不到，我，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楚枫刚想说‘你不是能感知我的气息吗’听到后边儿他顿了下，“气息消失？是因为那个毒吗？” 小白兽摇摇头，“不知道。” 像是闻到什么，它嗅了楚枫几下，“老大你身上怎么有股蛇味啊，进蛇窝啦？有没有偷到蛋？” 说到后面它眼睛都亮了。 楚枫没好气地在它头上敲了下，“就知道吃！赶紧带我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洗，这身蛇味真的是够了。” 小白兽吃痛的微微一缩，又咧嘴笑笑，蹦蹦跳跳的带起路来。 有它带路，他们很快找到水源，是一处陡峭的山壁下。 刚到水潭边楚枫就跳了进去，脱光衣服使劲搓，脑袋回想昨晚的事情。 小白兽趴在岸边，长尾巴惬意地摇来摇去，脑袋上顶着楚枫的蓝色发带，发带一边的坠饰已经不见了，另一边末尾吊着两颗雕花银珠。 它长相有些奇怪，像两个月大的狮子，身上的毛又很长，不似狮子那般短，尾巴像狐狸尾，毛多又蓬松，身上除了脊背，尾尖和耳尖呈蓝色，其他地方均是雪一样的纯白。 楚枫是五年前捡到的它，当时他被门派的人带去捉妖适应生活，这小兽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追着他不肯放。 楚枫见它可爱又有灵性，便抱回去养了。 “小白，那什么灯还在你身上吧？”楚枫忽然出声。 “在的，老大现在要吗？” “先放着。”楚枫说着微一拧眉，“你说那个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干嘛非要我送去镇妖宫？” 小白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倒像是个宝物。” “算了，管他是什么，早点送完早点收工。” 说着，他加快了洗澡的速度，主要是害怕黑蛇找来。 小白兽“嗯”了一声，忽然发问：“老大，你毒怎么解的啊？” 楚枫被问得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差点沉水底。 小白道：“我刚才还以为是暂时退去，仔细看看是真解了，到底怎么解的啊？” 楚枫抿抿唇，“呃，就，那什么，我血不是含灵力吗，抵消了。” 小白道：“如果能抵消，我也不用急着去找解药了啊，那可是媚妖的毒，平常人中一点都顶不住，你可是被她自爆的时候炸了一嘴的毒。” “这种情况，要么找药缓解，要么自杀保留形象，再者就是找妖解决，在办事的时候用妖力把毒化解掉。” 楚枫：“……你别太离谱。” 小白一脸认真道：“我说得是真的，找凡人都不行，她自爆不就是想报复你吗，同归于尽不成就让你生不如死。” “所以老大，你……” 楚枫实在不想跟它多说，连忙抬手打住，“可能我血脉觉醒就抵消了。赶紧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 第3章 结契 穿上干净的道袍，楚枫又在包裹里翻了翻，摸出仅剩的半个馒头啃了一口，又冷又硬还塞牙，半天咽不下去。 这样的东西在民间却很抢手，这几年各地天灾妖祸不断，虽然捉妖门派大力捉妖，但百姓依旧过得苦不堪言，饿死街头都是常有的事。 想起那些来之不易的粮食，楚枫把准备吐出来的馒头又强咽回去，穿到这个世界十年，他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样的食物。 在天心门里会好很多，一出门就一言难尽。 他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抛了抛，又硬着头皮啃了几口，带着小白往山下赶。 此地常年无人踏足，山路格外的不好走，草木几乎把路都封住了，半天都没挤出密林。 “唉哟，这也太难走了吧，这该死的媚妖怎么挑了个这样的地方啊。”小白抱怨道。 楚枫叹气，“不仅路难走，连只野味都没有，我特么快饿死了，等会儿下去后得多要点赏金，然后去饱餐一顿。” 他们正聊着，密林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蛇在地面游动制造出来的声音。 楚枫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吧，这才多久啊就找来了？ “快跑！”楚枫二话没说，抓着小白的后颈毛，提起来就跑。 丛林的黑蛇在此时陡然变大，黝黑的鳞片泛着冷光，庞大的蛇躯令周围的树都小了很多，高立起来的蛇头压迫感十足。 “啊！！！”小白被黑蛇吓了一跳，浑身毛发炸立，四只小爪子在半空扑腾，“好大，好大的一条蛇！” “半天没吃的也就算了，一来来这么大一条！” “吃个毛啊！”楚枫两只脚如同风火轮，疯狂往山下跑。 还没等他跑出多远的距离，黑蛇往前一窜，长尾从他脚下扫过。 “哎呀妈呀！”楚枫被绊了一跤，身体浮上半空，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往下摔。 刚要跟地面亲一嘴，黑蛇从后方蹿上来，几下就将他缠的满满当当，楚枫的嘴亲到了蛇皮。 “唔……” 他疯狂挣扎着，强烈的求生欲使他不停往上蹿，想把头露出来。 一边蹿一边快速说话，生怕晚一点就开不了口。 “你赢了你赢了，我们现在就结拜吧……不不不，结契，咱们现在就结契！” 听到后面两个字，黑蛇停住动作。 楚枫呼出一口气，从蛇圈中扒开一个缝，道：“来吧来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宝贝，绝对不丢你了。” 黑蛇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楚枫道：“真的，我发誓。” 黑蛇压制住杀他的冲动，缓缓松开蛇身，身体也随之变小。 楚枫呼出一口气，道：“不过先说好，跟着我的话，打架你先上，跑路我先来。” 黑蛇：“……” 结完契楚枫才彻底放松警惕。 这个契约可以来束缚妖物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保证他不管走到哪个城镇，都能带着妖过去。 一番操作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再不下山，楚枫感觉自己得饿死在这，便带着他们去往山下。 路上楚枫踌躇许久，把小白提到怀里，故意将黑蛇留在后方。 小白不明所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楚枫一脸神秘道：“问你个事儿。” 小白懵懂的点头。 楚枫小声道：“那家伙是公还是母？” 小白：？？ 它圆溜溜的大眼珠转了转，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震，道：“老大，你不能啊……” 楚枫似乎知道它要说什么，连忙道：“不是，我没有！” 小白却是不信，道：“玩蛇很危险的，还是去找妹子吧。” 楚枫：“……” 他无语片刻：“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而已，你别乱想行不行。” 小白怀疑的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道：“公的。” “公，公的？那昨晚怎么……”楚枫脑袋瓜都嗡了一声，差点一脚踩坑里。 小白被他颠了一下，四只爪子勾住衣角才没掉地上，它爬回温暖的怀里，道：“老大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说着它似乎想起什么，两只毛绒绒的爪子猛地捂住嘴，一脸惊讶：“不是吧，你昨晚是被他缠了所以好了，然后才有刚刚那一出？？？” “噢天呐，你没事吧老大？那儿疼不……” 楚枫赶忙捂住它的嘴，咬牙道：“住嘴！” 语音刚落，几道陌生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膜。 “这九嶷山的妖真是奇了，普遍比外面的妖物道行高，还挺难缠。”这声音像是隔着几层云雾，有些远。 很快就有另一人道：“这里曾经是妖王地界，妖物道行高实属正常。” “我倒是听说这九嶷山地下压着什么宝物，才会促使这些妖修炼速度快，道行也比外面的高。” “你那是多少年前的谣言了，十年前妖王被大家联手封印，后将这九嶷山翻了又翻也没见着有什么东西。” “欸，你们说要是那妖王真的冲破封印跑出来，我们还能安然回去吗？”这声音显得很是慌乱。 有人安抚道：“那妖孽失了内丹，封印处又设有各种强大的阵法，不可能冲破，我倒是觉着前些天的异动应是有其他妖物争夺王位，毕竟位子空了这么久。” 声音渐近，方才还乖乖游动在楚枫后边儿的小黑蛇突然窜上前来，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裤腿，蹭蹭往上爬。 这次它没隔着衣物，而是贴着那滑腻的皮肤往上爬。 “啊操！！”楚枫把小白扔了，疯狂抖衣服踢腿，想把蛇弄出来。 变成拇指大的黑蛇却异常灵活，不管他怎么抖都掉不下来。 正在这时，一群身着各色服饰的人从一处山壁拐过来，他们有的做道士打扮，有的衣着较为随意，大部分人腰上挂着五帝钱，少部分人背着铜剑，手里拿着罗盘或拂尘。 前五个较为年长，做两路并行，他们身后各跟着三四位年轻人，看服饰，好像是几路捉妖师凑到了一起。 看到那么多人，楚枫只好硬着头皮把衣服系回去，好在里面的小蛇也安静下来，盘在他胸口不再乱动。 “哟，想不到有人竟比我们还先来。”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开口。 另一位黄袍道人甩着手中拂尘，微笑着走过来，“这位小友来得早啊，你是那个派的？” 楚枫道：“天心。” “天心门的人啊。”黄袍道人敛了些微笑，目光不再如刚才那般和善，语气倒是没有变化，“你们怎么也来了？” 他望了望楚枫身后，“就你一个？” 其他人也缓步过来，先前的青衣老道问：“你何时到的，可有看到什么？” 楚枫摇摇头，“没有。”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人群中响起一道慌张的声音。 黄袍道人转头看了看，嗤声道：“刘老道，瞧你那样儿，即便是他出来了，我们联手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好歹也是个资历高深的道长，被一个废了的妖王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刘老道闻言也不恼，只是拂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第4章 九嶷山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上去吧。”黄袍道人转过头来，看向楚枫。 “不了不了，我正要下山。”楚枫赶忙让道站最边上。 道人顿了顿也不多说，领着身后的弟子往山上走。 “那个……”楚枫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道友有没有吃的，我饿了快一天了。” 十几人闻声停下脚步，你看我我看你，硬是没人回话，有的甚至露出鄙夷，幸灾乐祸的神情。 有做收敛，却也能看得出。 须臾才有人开口：“小友若不嫌弃，这个给你。” 刘老道从兜里拿出几个窝窝头，黄黄的，应是玉米所做，看起来很软很新鲜，像是上山前买的，他微笑着递了两个过来。 楚枫赶忙双手接过，道：“多谢了。” 刘老道摆摆手，把剩下的塞回兜里，跟着一行人上山。 楚枫则往山下走，顺便把手里的窝窝头分了一个给小白。 听到他们先前的对话楚枫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是十年前妖王被封印之地————九嶷山。 据说当时九嶷山成灭世之景，手腕粗细的雷电从苍穹劈下，覆盖整整七日，差点毁掉这里。 一战过后，去的人只回来不到十分之一，还是有天公作美和当朝国师坐镇的情况下，否则根本封不住。 听说那妖王下场很凄惨，被抢了妖丹，拆了骨，几千年修为尽散。 最后不知为何没有被斩灭，就地封在这里。 也是那一年开始，各地妖祸不断，天灾情况愈发严重。 “这天心门的人真是，当初不愿掺合杀妖王，如今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跑来，惺惺作态的，是想告诉世人他们还有斩妖除魔之心吗？” “哼，当初还想阻止大家行动，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天子和百姓们都不愿再相信天心门，如今落魄到连饭都吃不起了，真是活该，哈哈哈……” 楚枫转身望去，那群道人早就没了踪影，根本不可能有声音传来。 “怪了……”楚枫蹙眉道，“小白你听到什么了吗？” 小白兽一脸茫然，“啊？什么？” “可能……幻听了吧。”楚枫没有纠结，顺着山路往下走。 这时，一个拇指大的黑脑袋从领口探出头来，分叉的蛇信扫到微尖的下巴，楚枫这才想起有条该死的蛇在胸口盘着，这么一会儿都捂热了。 “给我出来！” 楚枫一把拽住蛇颈把他扯出来吊在半空，“以后不准备这么突然的钻我身上听到没有？” 黑蛇吊在半空的蛇身晃了两下，旋即缠上楚枫的手，细长的蛇尾在他手腕上缠了一圈，像是戴了个黑手镯。 楚枫不由得想起这东西动不动就缠他，三下五除二地撸下来扔地上，道：“自己爬。” 黑蛇愣了下，从地上翻回正面，慢悠悠地在他边上游着。 楚枫瞅了一眼脚边的蛇，道：“以后你要是老这样我就解除妖仆契约，带不了一点儿。” “要是睡觉的时候往我身上钻，我真的会谢！” 小白兽在一旁偷笑两声，旋即道：“老大，它可能是被那些道长吓到了吧，毕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妖嘛，怕也正常。” 楚枫无语道：“有什么好怕的，我收了你就会罩着你，他们不会怎么样的。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黑蛇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 转眼天色暗下，楚枫紧赶慢赶也没能走出九嶷，要不是刘老道给他两个窝窝头，他估计已经饿晕在山上。 精力不够，脚程自然就慢了下来。 “谢特，怎么追那妖怪来时候没觉得这路漫长呢。” “因为你是坐我身上追来的。”小白兽趴在他脚边，凉飕飕地道。 “啊对，你现在……” “我现在驮不了一点儿，我也饿啊老大。”没等楚枫说完，小白兽就回了话。 语音未落它似乎想起什么，圆溜溜的眼睛亮了，“如果吃了那媚妖丹，我肯定……” “不许吃！”楚枫轻呵一声，“那可是巨额财富，咱们去镇妖宫的路上都得靠它的赏金生活。” “好吧。”小白兽又趴了回去，刚提起的精神又没了。 “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连只鸟都没有。”楚枫后靠在大石头边，双手枕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坐直了。 “不对啊，今天遇到的那些人说一路上都是妖怪，修为还不低，来的那天也遇见不少，怎么现在一个都遇不到，想抓一只下锅都难。” “对哦。”小白兽抬起脑袋，四下望望，“确实不寻常。该不是那妖王真跑出来，这里的妖全去膜拜了？” 前几日九嶷山天降异象，到处都在流传妖王恐冲破封印逃了出来，楚枫路过这里时也听过不少谈论。 正因如此，附近各大道家都在商讨这事，红衣媚妖的悬赏榜无人去揭，被楚枫揭了。 想起今日遇见的那些道长，现在又是这情况，楚枫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从地上站起身。 “得赶紧离开这儿，别休息了。嗯？大黑呢？”楚枫看了一圈也没见着黑蛇，又喊了声，“大黑？” 地上的小兽翻了个白眼，道：“老大你就不能取个像样的名字吗？小白大黑……” 楚枫道：“你又小又白，他又大又黑，小白大黑，没毛病啊，不挺像样吗？行了，赶紧找，找到赶路了。” 小白兽被他的回答噎住了，默默找了一会儿，道：“估计去觅食了。” 楚枫暗想也是，就是不知道那家伙要多久，希望天色彻底暗下之前能赶回来。 “救命，救命，啊————救命！！！” 一道惊恐的尖叫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阴戾声紧随其后，楚枫下意识扭头看去，那半片天空都被妖物占据，让才暗下来的天色直接陷入黑夜。 而那群妖物的前方，有个人正死命地奔跑，头发散乱不堪，残破的道衣上满是血迹。 楚枫认出那人，是给了他两个窝窝头的刘老道。 那些妖物紧追着他，领头的一只大雕还抓着个年轻人，在楚枫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大雕爪下的年轻人被撕成两半，鲜血喷涌如血雨洒落，整个人仅剩肠子还连着，很快在半空中被分食。 “啊啊————！”刘老道后望一眼，被吓得尖叫，更加卖力地狂奔。 第5章 长毛的蛇 “救命——救命！小兄弟，救救我！！”刘老道急哭了，“小兄弟，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救我，救我！！” 声音慢慢变得近了，妖怪们的呼啸声也越来越近，小白惊恐地跳了起来，浑身毛发炸立，怪叫道：“啊啊啊啊啊，好多妖怪，怎么办怎么办，老大，怎么办呐！！！” 楚枫没好气的道：“跑啊！” “噢，对对对……”小白几乎吓懵了，撒丫子狂奔了一段才想起楚枫跟不上，又掉头回去，摇身变大，毛茸茸的尾巴一卷将楚枫甩上背，扭头狂奔。 “等会儿，救下那道长。”楚枫跨坐在小白兽背上喊停了它。 许是十年前自己被天心门的道长救过，并被他们好心收留传授道法，他对这类人有种好感，而且方才这道长还给他吃的。 于情于理都想施以援手救他一命。 楚枫从道袍中拿出符咒，双手结印，“腥烟郁蔼，赤火炎明，讨伐诛魔，万赦不原，镇！” 一声令下，符纸腾空而飞，刺眼的光芒迸发而出，对面的妖物齐齐一顿。 “上来，快！”楚枫朝刘老道伸出手，欲将他拉上兽背。 “多谢小兄弟！”刘道长欣喜若狂，赶忙抓着他的手，唇角却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 楚枫愣了下，手臂就被刘道长狠狠一拉，拉得他整个人都偏离过去，耳边响起刘道长阴戾的声音，“既然你有几分本事，就麻烦你再帮我挡一挡他们吧！” 刘道长说着手往上移，攀住楚枫的肩，拖着他朝后猛地一甩，旋即拼命往山下跑。 “老大！”小白大叫一声，顾不得追杀刘老道，纵身朝楚枫跳去。 “他出来了，他要来复仇了，我不能死，我要把消息带出去，对，我是为了大家才牺牲你的，对不住了小兄弟，只能，只能对不住你们了……” 刘道长边跑边说，很快便没了踪影，那慌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楚枫被那老道甩上半空，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妖那边冲去。 “靠！”他忍不住暗骂一句，在空中翻了个身，迅速取下头上的发簪。 “以吾之令，奉吾之行，幻！”楚枫手腕翻转，掌心银簪幻化成扇，抬臂横扫，骨扇生出的风如狂风过境，所有妖物被扫得后退半步。 这半步只能让他喘口气，以他的能力，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妖，即便是道行不高的小妖。 完了。 楚枫心都凉了一截。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来，在众多妖物围住楚枫的刹那，黑蛇灵活的蛇尾勾住他的腰身把人带离了出去。 “大黑？”楚枫一怔。 黑蛇没有回应，一个劲地往山下蹿，后方的小白见状嗷嗷叫了起来。 “喂，等等我啊！” 楚枫被卷走后，跳回去接他的小白成了那些妖最近的猎物，虽是同类，但他们会击杀成为妖仆的妖。 这两日小白同他追杀红衣媚妖，现在如楚枫一般又饿又疲惫，逃跑的速度远不如从前。 “把那妖丹吞了，保命要紧！”楚枫大喊一声，手中骨扇脱手飞出，带起一阵凌冽的劲风杀向妖群。 众妖见状，纷纷使出妖力阻挡，骨扇很快被击退回来，紧随而来的还有暴雨般密集的妖术。 好在黑蛇身形灵敏，躲开了大部分攻击，楚枫自行化解了一些。 他成功吸引仇恨，远处的小白也不含糊，趁机吞了妖丹快速追赶上来。 楚枫则握紧骨扇，死死盯着那群妖。 奇怪的是，在他们距离拉远后那些妖竟然全都不追了，齐齐顿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们。 “好怪。”楚枫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白跑在楚枫左侧，往后看了一眼，“管他呢，不追来就行。” 楚枫“嗯”了一声，道：“还好都是些道行不高的小妖，不然麻烦就大了。” 他舒了口气，把骨扇变回银簪插回发丝间，又看了眼前边的黑影。 “大黑速度不错啊，不愧是蛇，溜得就是快，以后跑路又多了一个保障，真好。” 他语音还未落下，黑蛇支起的尾巴一甩，精准地把他甩到小白背上。 “哎哟！”小白惨叫一声，突如其来的重量砸得它差点滚地上，它扭头看着那道高立起来的黑影，没好气地道：“你下次甩人过来能不能提前吱一声。” 黑蛇没有回应，高大的身影慢慢缩小，很快变成拇指般大，爬上小白的背，死了似的横挂着。 “哇靠，你是真狗啊，把老大甩来就算了，你还挂我身上！”小白忍不住道。 此时天色彻底暗下，已经看不清周围了，听到小白的话，楚枫往前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大黑。 但触感似乎有所不同，很软，不似先前那般有力，修长的蛇身跟着小白步子晃动，真的很像条死蛇。 “大黑？”楚枫喊了一声。 黑蛇依旧没有回应，察觉到不对劲，楚枫把他抓了起来，一手捏着他脑袋，把那修长的蛇身从上到下撸了一遍。 “没受伤啊？”楚枫又提着他的尾巴倒挂在半空抖了几下，依旧没反应，“咋了这是？” “他怎么了？”小白出声道。 “不知道啊，突然就软了，怎么弄都没反应，该不会真死了吧。”楚枫说着又摆弄了几下黑蛇，拍拍他的脑袋，“不应该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白道：“如果结契的妖印还在就没死。” “对，我看看。”楚枫摊开左手，心里默念几句，掌心顿时浮现出一条盘着的蛇印记，但那蛇跟大黑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样？”看他半天没反应，小白出声。 “印记还在。”楚枫把掌心凑近了看，奈何印记太小，他实在看不太清，只觉得印记上的蛇尾好像有一撮毛。 长毛的蛇？不可能有吧。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楚枫只得将印记收回，暗想可能是看岔了。 第6章 客栈 小白吃了妖丹恢复不少体能，很快就带楚枫下了山。 他们穿过一条石桥路，往南走了几里，前方小路边出现一家客栈。 客栈两层高，独立荒野，周边一马平川，一眼望不到头，几个随风摇曳的红灯笼挂在小楼上，在夜色中发出点点光亮，给人安了心，却又让人觉得诡异。 “老大有客栈，去吗？”小白出声询问。 楚枫看了看，道：“去吧。这地带咱们不熟，不一定能找到下家，而且我真的快饿死了，还有这大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得找个有光的地方好好看看。” 小白点点头，快步往前走，穿过门口的一棵大槐树进入客栈。 店里点着明亮的灯，堂里坐着两桌喝酒吃肉的客人，在他们进门的那刻止住了声音。 楚枫下意识望向那边，一只白嫩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紧接着响起一道妩媚的声音，“公子，住店么？” 楚枫把头转回来，眼前的女人很美，肤白滑嫩，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楚枫不失礼貌地扯下她的手，“住。” “老大……”小白欲言又止。 此时它已经变回猫一样的大小，楚枫躬身把它抱起，揉揉小白的脑袋，跟着女子走到柜台边。 “一间房，一顿饭菜。” 女子斜倚在柜台，“一间房五十铢，一顿饭菜二十铢。” “五十好贵，不要客房了，柴房有吗，我挤挤。” 女人掩唇一笑，道：“公子说笑了，柴房哪能住人，这样吧，看你我有缘，饭就当我请你，给房钱便可。” 楚枫算了算身上的钱，笑着道：“谢谢姐姐，姐姐不仅人美心更美。” 楚枫说着从道袍里摸出所剩不多的铜铢，仔细点数，然后放在柜台，道：“多拿个空碗。” “好。”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拂过铜铢，又朝一旁的人喊道：“石头，送这位公子上去。” 被喊到的小厮点头哈腰跑来，笑嘻嘻的领他上楼。 楼道有些窄，小厮走在前头，楚枫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是他怀里的小兽显得很是急躁，不安分地动个不停。 领路的小厮似乎是注意到了，轻声细语道：“客官这宠物好像不太舒服，需要我帮您抱去看看吗？” “不用。”楚枫轻拍小白几下，道，“它就是饿得发慌，快点上菜就行。” 小厮点点头不再多言，倒是小白在楚枫手臂间挣扎地更厉害了。 那两双小短腿蹬来蹬去的，楚枫不好抱便松开了手。 束缚刚松，小白立马跳到他肩上，在耳边轻语。 “老大，这是家妖店啊，你看不出来吗？角落那桌还摆着个人手呢，赶紧找机会溜啊。” 楚枫闻言面不改色，微微侧头朝它一笑，顺便把它扒拉下来按到怀里，道：“躺好。” 小白愣了下，圆鼓鼓的眼睛盯着那张还未完全收敛的笑脸。 该死，被他帅到了。 楚枫认真的时候那张脸很冷峻，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可只要他一笑，便如初春化开的雪，清雅温和又带着点凌厉，很是好看。 小白看了一会儿，道：“老大。” 楚枫：“嗯？” 小白道：“你真好看。” 楚枫低头朝它笑笑，“不要迷恋哥，哥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小白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说话吧，破坏美感。” “哈哈哈……”楚枫笑了几声，揉揉它的脑袋，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须臾，他们来到房间，打开窗，可以看到门口的那棵槐树。 茂盛的枝叶上挂着零碎的红绸，红绸下坠着各种小物件，夜风一吹，会传来清脆的‘叮’声。 “红绸寄相思，愿与郎君早相逢。”楚枫站在窗台边，看着那些随风而动的红绸，道，“想不到这里的妖还会为情所困。” “哎呀老大别管了。”看小厮走远，小白跳到窗边，“快点想想怎么跑路吧。” 楚枫指了下窗台，道：“喏，从这儿跳下去直奔南边儿，如果没妖追来，你累死之前应该可以到岩城。” 小白往下瞅了一眼，又看了看那无尽的黑夜，道：“算了，当我没说。” 它跳回地面，继续道：“其实跳楼这种活儿大黑肯定比我行，他身形灵活，嗖一下就蹿下去了。” “对，大黑！”楚枫摸着胸口，赶忙把蛇从怀里掏出来，“一捂热就给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捂死。” 小白：“……” 楚枫提着软绵绵的黑蛇坐到烛台边，看他还活着时松了口气，旋即把它在手指绕上几圈，凑近烛光一点一点的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没见着有伤。 不信邪的楚枫又把烛台凑近了些，那跳动的小火苗都快烤到蛇身了也没看着一丁点伤口。 “伤内脏了？”楚枫开始回忆那些妖术砸过来的时候。 小白欲言又止的开口：“老大……” 楚枫做了个噤声动作，“嘘，让我好好想想，要是伤到七寸可就麻烦了。” 语音落下没多久，烛台边忽然传来“滋滋”声，空气中也漂浮着烤肉味， 楚枫嗅了几下，道：“什么味儿这么香。” 小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手上的大黑要糊了。” 楚枫一怔，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黑蛇已经被烛火烤得冒烟了。 “卧槽！”楚枫吓了一跳，赶忙把蛇收回来，使劲拍打使劲吹那块被火烤的蛇皮。 “呼，还好，就烤焦了皮，肉也只熟了一点。”他说完一抬头就看到黑蛇正凶巴巴的盯着他。 楚风一怔，道：“呃……我不是故意烤你的，你信吗？” 黑蛇一脸怀疑：“……” “我真不是故意的。”楚枫解释道，“我是在回忆你到底伤哪儿了才会昏迷不醒，一走神就这样了。” 黑蛇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信了，脑袋往后一仰，在他手上死了似的倒挂着。 楚枫抿抿唇，用食指把他脑袋轻轻托起。 “你除了烤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痛，你自己能感觉到伤哪儿了吗？” 黑蛇半死不活地吐着蛇信，没吭声。 “那你到底怎么了？”楚枫不解的皱起眉。 这时，在一旁偷笑了好久的小白开口。 “如果内外都没受伤，那可能是刚才救你的时候透支了过多的妖力，以至于他灵体虚弱不堪。” “啊？那么一会儿就虚成这样，不至于吧？” 楚枫用食指拨了拨蛇脑袋，“你身体跟你的能力不成正比啊，那么大块头怎么可以这么虚。” 黑蛇：“……”分明不是。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瘫在楚枫手里，连蛇信都懒得吐了。 第7章 不吃老鼠 谢谢 楚枫却以为刚才的火烤让他更加虚了，赶紧问小白。 “这要怎么办？” 小白道：“不管也可以，让他休养个大半月应该就行了。” 一想到大半个月都要随身挂着一条要死不死的蛇，楚枫就脑袋疼，而且眼下的情况，也无法保证一会儿万一出状况可以顾得上他。 楚枫摇摇头，“太久了，有没有快点的办法？” 小白慢悠悠的道：“着急的话，用你的血就行。其实对于我们妖来说，你的血不仅可以让我们涨修为，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枫蹙眉道：“你知道我的血是什么个情况吗？” “不清楚。” 这个回答楚枫已经听道观里的老师傅说过好多次了，他不再多问，看着还缠在手上的黑蛇，道：“吸吧，咬的时候不准放毒！” 黑蛇闻言毫不客气地咬在他食指上，鲜红的血液流入口中，墨城满足地摆了摆蛇尾。 方才还软乎乎的蛇身只吸了几口就变得有力起来，黝黑的鳞片似乎都蒙上一层光亮。 “哇靠，怎么他吸血的效果比我好那么多！”小白圆溜溜的双眼盯着黑蛇，不可思议地摇头。 楚枫单手撑着烛台，只感觉黑蛇咬上来没多久，脑袋就晕乎乎的。 他晃了晃头，“怎么他吸起来这么难受，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似的，咋的，这虚弱会传染啊？” “你是饿的吧老大。”小白刚嘲笑完就发现楚枫不对劲，脸色明显比方才苍白许多，撑在烛台上的手都有些不稳。 “老大！”小白被吓到了，毛茸茸的爪子赶忙拍拍小黑蛇，“差不多得了，别把老大也弄虚了，外面还有好多妖怪呢，万一他们要动手咋办？” 黑蛇没动，死死咬在他手指上。 “不行，你不能再吸了。”楚枫抓着蛇尾扯它，没扯下来，又抓着蛇颈，这才把蛇扯开。 “老大你怎么样？”小白跳他边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他的手背。 “没事。可能最近饮食不规律，饿了一天一夜又被吸了两次血，有点儿低血糖。” 后边那句小白没听懂，倒也没有多问，因为问了它也听不懂，只道：“没事就好。” 说完它看着盘在烛台上的蛇，又望了望门外，轻语道：“大黑没事了，咱们得想办法走，毕竟妖店不好住，一个好不就嘎了也是常有的事。” 还没等楚枫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传来石头的声音，“客官现在方便吗？” 楚枫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石头道：“您的饭菜已做好，若是方便我就进来了。” 楚枫和小白简单对视一眼，小白道：“进来吧。” 石头推门而入，手拿托盘缓步走向桌前，躬身摆放饭菜的速度很慢，看起来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们店的小厮手脚都这么慢吗？”楚枫发现他在观察房间，强撑着起身，将双手负于身后，做足气势往饭桌走去。 石头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乱瞟的视线，快速摆好饭菜，赔礼几声匆匆出门。 桌上共摆着四个菜，两荤两素。 楚枫在饭桌边坐来，桌上的菜如他想得一样，食材都没问题，可以放心吃。 有些妖店确实会接待人，他们来人间是修行，一般不会害人，只有人类主动挑事他们才会出手。 不过这类妖很少，大部分都以人为食，且格外憎恨道者。 一旁的小白看石头走远才跳上桌，关切的问：“老大你好点没？” 楚枫摇摇头，“没有。” “这可怎么办。”小白有点担忧。 “应该没事，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可能就好了。” 说着便拿起边上的一个空碗给小白夹菜。 它不能幻化成人形，没法跟人一样吃，每次吃饭都是楚枫给它单独夹到一个碗里。 不然一个毛茸茸的头在饭桌上，这个碗里吃吃，那个碗里舔舔，着实影响人的食欲。 给它弄好楚枫才拿起自己的碗筷埋头开吃，他真的饿坏了。 扒拉好几口忽然想起什么，楚枫偏头看烛台边的蛇，道：“大黑来吃点儿吗？” 小白道：“他是蛇，不吃熟食。” “哦对，他得吃生肉。”楚枫恍然地点点头，想起黑蛇刚才虚弱成那样，他又道，“大黑你先待会儿，晚点我给你弄其他的吃。” 楚枫说着扫视一圈房间，嘀咕道：“这种房应该会有老鼠吧。” 墨城：“……” 房外—— 石头快步下楼去往柜台，先前倚在上边的女子已经变了样，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立在头顶，九条尾巴轻摆，银色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她单手撑头阖着眼。 “月姐姐。”石头轻唤一声。 月珂睁开双眸，慵懒地坐起身，轻声道：“如何？” 石头道：“应该只是单纯的吃饭住店，没有设下阵法，也不太像要与我们为敌。” 语音落下，堂里坐着的两桌妖怪全跑了过来，围在柜台齐齐发问：“月姐姐，动手吗？” 月珂随手撩了一下耳边银发，道：“都说多少次了，来此是为修行，少给我惹事。” 有妖道：“可他是个道士，这些年我们妖被那些道士害得多惨，月姐姐你不是不知道。” 月珂轻靠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妖分好坏人亦如此，我见那小道士还不错，对待妖仆也格外好，随他去吧。倘若他不安分，再下手便是。” 众妖七嘴八舌的劝说一会儿无果后，也只得坐回先前的位置，心有不甘的看了眼楚枫的房门。 第8章 红绸寄相思 月珂似乎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道：“若不想听从姐姐的，现在就走，别让姐姐亲自动手。” 众妖闻言立马收回视线，赔笑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我们自然是听你的，刚刚只不过是防范那个道士，就多看了几眼。” 月珂没有说话，轻靠在柜台上，继续阖眼假寐。 这时，一阵风忽然吹了进来，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槐树上的铜铃响彻庭院。 月珂睁开双眸朝外看去，槐树下凭空出现一名女子，浑身染着鲜血，背上背着个男人，朝里头喊了声：“月姐姐。” 月珂微微一怔，连忙起身出门。 “月姐姐，求你救救他。”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却稳稳地托着背上的男人不让他掉下去。 月珂伸出双手去扶她，问：“出了何事？” 女子不愿起来，跪着哭道：“段郎替我挡了道人一剑，我用尽全力也救不了他，月姐姐，求你帮帮我，救救他吧。” 月珂扶不起她，便微微蹲下身子，伸手撩开男人挡脸的头发看了一眼。 男子双眸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毫无生机。 月珂低叹一声。 “他已经死了。” 女子闻言，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含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摇头道，“不会的，怎么会，我已经把我的妖丹给了他，他不可能死的……” “青怡，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妖丹给他呢！”拥挤在门口的小妖出声道。 很快又有其他妖道：“那些该死的道士，为了杀我们，他们竟连凡人也不顾了！” 青怡沉浸在悲伤中，“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段郎……” 月珂叹息一声，“先把人放下吧。” 说着便帮她扶背上的人。 青怡由跪改为坐，顺从的把人放下来紧紧抱在怀里。 “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那些道人为何要苦苦相逼，就因为我是妖吗？” 月珂道：“当年妖王又做错了什么，管着手底下的妖不为祸世间，甚至造福一方百姓，可他最后却被国师联合各路捉妖师联手镇压，封在九嶷山。” 月珂说着远远地看了一眼楚枫来时的方向，低声道：“或许，妖本来就是一种错。” “姐姐，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失去他。”青怡哭肿的双眼看着月珂，“只要能救活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断我六尾我也愿意。” 月珂轻叹一声，伸出芊芊玉手捧着青怡半边脸颊，道：“痴儿，放下吧，纵使你有九尾也救不活一个死人。” 青怡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搂着爱人，说什么也不愿放手，最后她看了眼身旁的槐树，听着夜风吹动红绸传来的‘叮’声。 沉默须臾她开了口，“姐姐，那你帮我跟他续个缘吧，等他转世后，我也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月珂一怔，道：“你知道这代价很大。” 青怡抹掉脸上泪水，眼里满是坚定，“我愿意用我毕生妖力换一个来世相逢，纵使失败灰飞烟灭，我也绝不后悔。” 月珂知道劝不了她，只道：“既是转世，便和今生有所差距，他可能不会再是你喜欢的样子，这样的结缘也许会害苦了你，你可想好了？” 青怡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 “真是个痴儿。” 月珂站起身，取出一条小指粗细的红绸，红绸中央有一个小巧的铜铃，微微震动就会传来好听的轻响。 青怡盯着铜铃看，绝望的眼中浮现出一点光亮，泛白的唇缓缓勾起了弧度。 “你知道该如何做吧？”月珂将手中红绸递给她。 青怡点点头，接过红绸，将妖丹从男人体内引出，咬牙捏碎，又将破碎的丹光尽数注入到铜铃中，很快一只狐狸模样的幻影出现在红绸之上。 此时铜铃也发生了变化，随着狐狸成型，铜铃慢慢缩小，最终挂在狐狸幻影的脖颈上，幻影的双耳则代替铜铃挂在红绸之下。 这时，月珂也准备为他们续缘，刚刚施法，她便察觉了不对，道：“他魂魄有损，根本承受不住这力量。” 青怡一怔，道：“他明明中剑而死，为何会伤及魂魄。” “许是你不曾注意之时伤及的。” 青怡顿时慌了神，脸色变得如纸一般煞白，魂魄有损就续不了缘。 “怎么办，我们能不能帮上忙。”门口小妖往前几步欲要上前。 月珂摇头，“他的魂是被道士所伤，你们帮不了，去外面守着。” 去外面守着？ 众妖一脸疑惑，倒也没有多问，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小妖离去，月珂观望一眼黑夜深处，脸色略显凝重。 “姐姐，现在怎么办？”青怡说话时唇都在颤抖。 月珂蹲下身体，竖起中食两指准备一探究竟，却被尸体中冲出的一道黄光挡了回去。 月珂躲闪不及，一条如毒蛇般的红光迅速冲进身体。 青怡一惊，连忙道：“姐姐，你怎么样？” 月珂强忍着痛意，“无妨，只是他体内的东西我们沾染不了，恐怕……” “那该如何？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若是连这点牵挂也没了，我也不想独活。” 说着便要强行施法，月珂出手拦住她。 忽然想起什么，她道：“方才不是来了个小道士吗，石头，快去请他。” 石头迟疑道：“他会帮咱们吗？” 此时楚枫正斜倚在窗台边看着下面，小白也趴在窗台，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他的手背。 小白道：“老大，这帮还是不帮？” 楚枫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尾狐，顿了顿，道：“去看看。” 很快，门口就响起了石头的敲门声。 楚枫带着小白，顺手捞起烛台边的蛇就走了出去。 看到人下来，月珂忍着不适起身相迎，开门见山道：“想必道长也看到了，不知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楚枫往前几步，仔细端详片刻，道：“能，就是我收费比较贵，一粒金铢行吧？”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你也别怪我趁火打劫，他这是被同行打伤，还被灌注了道术，挺难办的。” 第9章 魂锁尸身 青怡道：“别说一粒金珠了，我命都给你。” “严重了严重了。”楚枫摆手。 月柯轻揉着受伤的手，隔了一会儿，道：“成交，但需要事成之后给你。” 这么爽快，好像要少了。 楚枫抿抿唇，倒也没有多说。 他往前几步，从道袍中摸出符咒，默念几句咒语，符纸腾空而飞，精准落在男人残魂上。 只是刚刚贴上去，那符咒便飘落下来。 “怎么回事？”月珂看向他。 “都说很难办了。”楚枫再次掏出一张符来，这次他没有贴上鬼身，而是贴在男人的尸体上。 嘴里默念咒语，刚贴上的符纸顿时自燃起来，男人体内的一道隐符被他引出。 楚枫指尖捏着隐符看了看，道：“魂锁尸身，真缺德。” 如果魂魄被锁在尸体中，男子便不能投胎转世，搞不好还会尸变。 月珂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些个卑鄙之人，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一个凡人！” 对此楚枫也不想多说，把隐符捏在手心，重新站起身，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一魂放出，融合进男人的魂魄中。 又捡起刚才掉落的符咒重新贴上鬼身，把那些残留的道术化解掉。 随着道术化解，原本漂浮在空中的透明鬼身慢慢变得有色，模糊的五官开始清晰起来。 楚枫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里走，路过狐妖身边时还不忘说一句：“记得付钱。对了，你的伤似乎也不小，不行就改天。” 月柯没有说话，顺手抹去额头沁出的汗水走上前，准备施法。 楚枫回到屋内，静静等待她们完事。 片刻后月珂结束，白净的脸明显比方才苍白许多，她走向槐树，将手里的红绸系上枝丫。 青怡灌注了自己全部妖力，此刻已经累倒在地。 她缓了一会儿，再次抱起地上的男尸，温柔的手掌拂过男人清秀的脸颊。 她低头碰了碰那张早已冰冷的唇，温声道：“段郎，记得要等我。” 月珂站她身边，回头看了眼槐树，枝丫上的红绸随风而动，清脆的‘叮’声不绝于耳。 她顿了顿，道：“舍弃一切，终身无法再修行，当真值吗？” 青怡没有说话，痴痴地笑了。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快便传来小妖们凄惨的尖叫，还有惊慌失措的求饶声。 月珂脸色一变，刚走出几步，黑夜中突然惊现一位道长，中年人，约莫四十岁，手中拿着拂尘，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李孟德！” 青怡认出来人，愤怒瞬间代替悲痛爬满整张脸。 “想不到我逃到这里，你们还是不愿放过我，到底是为什么！” “逃？” 李孟德笑了起来，“你真以为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不过是故意放你走而已。” 青怡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师父的意思就是，我们故意杀你丈夫放你离开，让你来此续缘。不然我们怎么得到那些东西呢？” 声音渐近，黑夜中走出两位年轻人。 两人年岁不大，做道士打扮，停在李孟德身后，看了眼槐树下的红绸，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 “卑鄙！”月珂怒火攻心被气得干咳好几声。 她明白了，为什么男人的魂会被锁，并在自己查看的时候反击。 原来都是算计好的，为了伤她，然后得到她的妖丹和槐树上的续缘之力。 “这叫计谋。” 李孟德笑笑，看着月珂。 “啧啧，红娘月珂，都说你精明难抓，我看也不过如此，略施小计你便上了钩。怎么样，流魂焰的滋味不好受吧。” 月珂脸色沉了沉，用妖力压制着体内的火，没有开口。 “月姐姐。” 青怡从地上起身挡在月珂前面，“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走！” 石头也冲上来挡在月珂身前，道：“姐姐快走！” “走？简直是痴心妄想，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创造的机会，谁也别想离开！” 李孟德说完手中拂尘一甩，他身后的两人齐齐出动，分别挡住左右两边的去路，手中符咒蓄势待发。 月珂目光沉沉，伸手攀住青怡的肩膀将她推开。 “你失了妖丹又消耗了全部妖力，怎么挡？” 青怡懊悔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冲着你和那些续缘之力来的。” “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只是见不得妖与人相恋。” 月珂没有责怪她，动人的双眸盯着眼前的道士。 “你们这些妖道，行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报应！” 李孟德不以为意，“就算有报应，也轮不到你来多嘴。动手！” 随着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出手，口中轻念咒语，符箓腾空而飞。 金黄的光芒四散，围住场中的妖物，敏捷的身影直接杀了过去。 石头率先出手，他抬手一招，地面顿时飞沙走石，冲来的年轻道士被沙雾迷了眼，不得已抬手挡眼。 看准时机，石头当即飞掠过去，可惜袭杀未成，被年轻道士化解。 一人一妖顿时打成一团，妖力与道术交锋，炸得周围噼啪作响。 另一边，青怡刚刚踏出一步就被打飞出去，她早已虚弱不堪，根本站不住脚。 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牙起身想护月珂周全，却被一脚踩了回去。 “都这副样子了，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年轻道士脚踩青怡后背狠狠往下压。 青怡被他踩得浑身都在颤抖，那股力道让她几乎晕厥。 年轻道士摇头啧啧两声。 “看你这般痛苦，我便大发慈悲送你与丈夫团聚吧。” 他弓下身体，温声道：“反正续缘你也用不上了，倒不如去黄泉寻他，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 说罢，他取下背上长剑，正要动手，长剑被一股力道打偏了几分，月珂从远处赶来，击退年轻道士将青怡带离出去。 李孟德见月珂逃离自己攻击范围也没去追，他这次的目的就是挂在槐树上的红绸，月珂只是次要的。 他径直走向槐树。 挂在槐树上的红绸，里面有最纯净的爱意和强烈的心愿，还有一个妖毕生的法力，这对一些走歪门邪道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让他们疯狂了。 第10章 你缺德 李孟德停在槐树下，看着漫天红绸，贪婪的眼里满是笑意。 他往前一步，正要伸手去取，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如疾风般从他眼前扫过，不到十秒，槐树上的红绸一根不剩。 李孟德心中一惊，看向毛茸茸最后消失的地方，只见一个年轻人双手抓满了红绸，正朝自己肩膀上挂，那只毛茸茸也不停的把嘴里红绸往他身上套。 发现他望了过来，楚枫朝他咧嘴一笑。 “什么人？把东西拿来！” 李孟德怒火中烧，拔刀就要砍人。 楚枫抖抖手，好听的铜铃轻响伴随他声音响起。 “用这些东西来修炼，也不怕遭天谴啊。” 李孟德道：“无知小儿，劝你少管闲事！” 楚枫道：“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不知好歹。” 李孟德步步紧逼上来，道：“你若真想帮我就把东西拿来，看在同为捉妖师的份上，我可放你离去。” 此时楚枫终于把那些红绸挂完，肩膀和脖子上都挂上不少。 他活动了一下，道：“这里有上百对苦命鸳鸯，倾尽所有只想再续前缘，被你一糟蹋，全都化为乌有。你这叫什么，叫毁人姻缘。” 看他不肯，李孟德也不多说，拔刀就杀了过来。 楚枫身形灵敏光速躲开，继续说：“道观里的老师傅说过，除魔卫道，除的是害人的妖魔，守卫正道。这些妖一没害人二没为祸，献出自己的全部换一个来世相逢，你却要用她们来修你的歪道。” “我看你把中间那个字改一改，叫李缺德算了。” 李孟德听得怒从心中起，攻势更加疯狂，道：“老子还轮不到你来说教！给我去死！” 见势不妙，小白跳过来帮忙，可惜它道行不高，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很快就被打飞出去。 楚枫先前失了两次血，本就体虚，此刻对上李孟德也有些吃力，正在想要不要带着小白和红绸先跑路时，藏在道袍中的大黑忽然蹿了出来。 它摇身一变，拇指大小的黑蛇化成巨蟒，粗壮的蛇身一甩，李孟德猝不及防，被打飞数米远。 “师父！” 李孟德的惨叫引起两位徒弟的注意，他们当即甩开石头和月珂准备前去查看，却被追杀过去的巨蛇吓得后退几步。 “师父……”两人顿住，看着李孟德，咬咬牙还是选择出手拦截。 强横的术法打在身上，前去追杀李孟德的黑蛇一顿，缓缓转过了头。 “嘶嘶~” 刺耳的吐信声传入耳膜，那双冰冷的蛇眼锁定在两个年轻道士身上。 蛇眼中的寒意仿佛实体般刺入骨髓，两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手脚都不自觉的发颤。 “竟然毫发无损……” 一年轻道士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黑蛇猛地冲了过来，速度快到犹如闪电。 两人躲闪不及，其中一个被打飞出去，还有一个被蛇尾拦腰扫断，当场横尸。 “师兄！” 先前嚣张的道士此刻被吓破了胆，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从兜里摸出数张符箓。 他口中默念，所有符箓金光闪烁，怪异的符号从中飘出，将他整个人围在中间。 这时，李孟德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师父救我！” 年轻道士发现他，立马呼救。 见蛇转头，李孟德被吓得脸发白，一股寒意从头贯穿到脚，他转头就跑，没有半分犹豫。 “师父，师父！” 年轻道士急了，往李孟德那边跑了好几步，对方却置若罔闻，很快便没了踪影。 年轻道士远远看着那边，只感觉浑身发寒，喃喃道：“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一旁的青怡忽然畅快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的报应来的可真快！” “此时此刻，你是不是更像一条狗，一条被人抛弃的狗！” “你找死！” 年轻道士猩红的眼死死盯着青怡，还没出手，月珂和石头率先攻了过去。 楚枫和小白站在一边，他原本以为大黑会和电影里边一样，直接生吞两人，没想到他不吃人。 这样的话也让人安心多了。 楚枫正想着，不远处的黑蛇又缩回拇指般大，慢悠悠地游回他边上。 楚枫躬身把他捡起，夸赞道：“大黑不错啊，没白喂你喝血。” 墨城没有回应，慵懒的缠在他手指上，冰凉的蛇眼盯着那细长的脖子看。 如果刺破那层皮，将牙注进血管，吸干那些血，会不会…… 看他懒洋洋的，楚枫以为他又累了，不禁皱起眉，道：“咋的，你喝血一百毫升，发力五分钟啊，能不能持久点儿？” 墨城没听懂前边儿，后面的话倒是理解了，他将那些危险的想法暂时放下，支起蛇身，对着楚枫吐蛇信。 “哟呵。” 楚枫被他逗乐了，轻弹一下他脑袋，“说你不行你就来劲儿啦？” 墨城没跟他计较，把被弹偏的头摆正，顺着白皙的手臂溜进他衣袖中。 冰凉的蛇身缠在热乎的手臂上滑动，又冰又痒，楚枫忍不住伸手去抓他，一摸到细长的蛇尾，它就往里缩。 第11章 反噬 回到房间，楚枫还没来得及去拽，小黑蛇自己就溜了出来，爬上桌，盘成一个圆。 楚枫本想骂几句，看它无精打采的没忍心，转头去了床上。 许是前两夜没有休息好，刚躺下便睡着了，小白这两日也累得慌，蜷缩在一处也很快入了眠。 此时房间就剩桌上的小黑蛇慢悠悠的吐着蛇信，微抬着头，冰凉的蛇眼紧盯着楚枫。 看了一会儿后，他又将视线移开，望向一旁的小白。 在确认都他们都睡沉后，小黑蛇支起蛇身，从桌角处慢慢滑下，游到床边时，那细长的蛇尾逐渐缩短，贴地的蛇身缓缓支起，最后化作一位身形高挑的男子。 男子墨发齐腰，一身玄衣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轻走两步，伸手撩起挡眼的床帘。 透过烛光，可以依稀看到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长睫盖住的眼下透着些许危光。 他静默须臾，忽然弓下身体，薄唇还未触碰到楚枫的脖颈，他便面露痛苦的停住了。 像是受到什么反噬，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楚枫疼得“嘶”了一声，困意满满的睁开眼，抬手看了看，手心完好，没破皮受伤。 他纳闷地捏了捏手心，困意还在，楚枫没有过多在意，放下手就准备继续睡，手臂刚放下去就被一个冷硬的东西给硌到了。 他闭着眼胡乱摸一通，没有衣物隔着，那冷硬的东西冰的他一激灵，那瞬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如诈尸般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我敲，你……你怎么爬上来了！” 楚枫蹲在床上盯着小黑蛇，要不是他变得太小，真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刚刚是不是你咬我！”楚枫凶巴巴的瞪着他。 小黑蛇无辜地摇摇头。 “你说说你啊，大半夜爬人床上干嘛。” 楚枫盘腿坐下，提着蛇尾将他提起，指着他道，“说没说过不许随便往我这钻？” 小黑蛇懒洋洋地倒挂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神，许久才把脖子支起来。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老喜欢往我身上钻呢，我身上哪里很吸引你吗？搁这儿白天钻了晚上钻。” “能不能说话？” 楚枫手指拨了拨那颗黑不溜秋的蛇头。 墨城顿了顿，终是没有开口，只将头偏开了。 “谢特，不能说话，想吵架都吵不起来，一个人单骂又显得我欺负你似的。哎，算了算了算了。” 楚枫郁闷的将蛇放到手心，从床上蹦下去，把他放回烛台边。 “不许钻我被窝，我不喜欢跟蛇贴贴，还有，你不知道你这物种会让人瘆得慌的吗？” 黑蛇盘在一处，轻吐着蛇信，如水晶般明亮的眼盯着楚枫，像是听得很认真。 楚枫说完不再管它，头也不回的去了被窝，倒头就睡。 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烛光下的明亮蛇眼忽然暗淡下来。 黑蛇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再次听到熟睡声时，又抬起脑袋，从桌角游到地面。 路过床边时它微微一顿，最后从窗户处溜了出去。 ** 楚枫再次醒来，已经接近晌午。 自从出天心门护送天机灯去往镇妖宫，这是他第一次睡到床，别提多能睡了。 “老大你可算醒了，那狐狸精都来好几回了，你再不醒我都以为你要睡嘎了。” 小白一脸无语的趴在床边。 “你见过睡死的人？” 楚枫伸了个懒腰，万分不愿的离开床。 小白一口老妈子的语气：“那些睡觉被妖吸干的不就是嘛，这一路上你要没我守着，估计都被吸八百遍了，你说你，没我你可怎么办呐。” 楚枫只笑笑没有反驳，他慢步走近烛台，用食指挠了挠黑蛇细长的蛇颈，随口道：“她来干什么？” 小白道：“说是临行前想跟你道个别。” “行，知道了。” 楚枫说完，像是不满还没挠几下就被黑蛇躲开，直接把他抓了起来。 “怎么的，只允许你占我便宜呢？” 说完他还将手里的蛇抛了抛，若是平时，这蛇肯定又对他支起脖子“嘶嘶”吐蛇信了，今天却格外安静，浑身好像也没什么劲。 见它这样，楚枫也不玩了，把他扔给小白。 “去给他弄点吃的，这两天他虚得很，多照顾照顾。” 楚枫觉得不管怎么样，既然收了就得负责，哪怕是不情愿的，也要认真。 小白坐立在地上，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捧着黑蛇，无奈道：“哎，今天又是辛苦的一天。” “欸老大，你说他那么大，要多少才能喂饱啊，我喂他个半饱行不行？” 楚枫道：“本来就虚，饭都不管饱，还让不让他活了，还有你看，它那么小，用不了多少就能饱。” “只是变小了，本身体型在那，食量不会减的。” “算了，我还是辛苦一下吧。” 小白跳出窗户，楚枫收拾得差不多后也下了楼。 此时堂里只剩月珂和石头，她坐在圆桌前，上面摆着可口的饭菜，石头则沉默的站在一旁。 看到楚枫，月珂邀请他坐了下来，提起酒壶帮他斟酒。 “昨夜真是多谢道长了，若不是你，我们恐怕难逃此劫。” “路见不平嘛。” 楚枫留意着杯中酒，随口接话。 月珂道：“道长莫怕，我们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 楚枫笑笑没有说话。 月珂继续道：“先前听小白讲你们要去镇妖宫，路途遥远，途中定会遇到许多妖怪，此物便赠与你，可以帮你免去不少麻烦。” 说着便拿出一个精巧的狐形玉，整个玉亮白如雪，上面有个铜铃，晃动时却不会传来响声。 这是她们狐族的特殊物件，若赠与人，便是对此人极其信任且视为好友。 楚枫端详着，月珂再次道：“还有昨夜那妖道，我问过青怡了，她说是天哲派的道人，我担心他会报复你，你可要小心了。” 楚枫无所谓道：“本身就是死对头门派，管他呢，” “这个就多谢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白玉。 第12章 岩城 离开客栈，楚枫带着小白和大黑继续往岩城出发。 岩城距离他们留宿的客栈挺远，直至夜幕时分才远远的看到一座高大的城池。 “老大，那媚妖的内丹都让我给吃了，你说等下咱们还能拿到酬劳吗？”小白担忧的开口。 楚枫也拿不准，“我还有一截她的真身，到时候试试看。” “好。”小白说完看了眼旁边的黑蛇，道，“大黑，咱们一会儿就要进城了，里面人超级多，还有很多道士，到时候你别怕，老大会罩着你的，可别再钻他身上了。” 说着它碎步凑了过去，小声道：“那么大庭广众之下钻他身上老大要疯的，要是你实在怕，钻我身上藏一下也是可以的，我毛多，肯定能盖住你。” 黑蛇看了它一眼，嫌弃似的游走了。 小白一怔，道：“卧槽？我好心让你藏，你竟然走了！” 楚枫闻言笑笑，发现大黑游到脚边躬身把它捞起来，道：“这很明显就是在嫌弃你，对吧？” 楚枫用手指拨了拨那颗黑脑袋，黑蛇吐了两下蛇信，不太配合地动了动。 感觉没意思，楚枫就将蛇放进侧边口袋中，口袋很大，足以容身。 墨城在一堆杂物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盘着，微微支起身体从口袋探出个黑脑袋。 临近夜幕，他们终于走到城门口。 只是今天跟先前很不相同，门口有重兵把守，还有很多道士在一旁协助，对路过的每一位行人进行勘查。 可能检查的太过仔细，以至于城门口排满了长队，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群高矮不一的人头。 小白率先出声：“出什么事了？” 楚枫走到后面排起队，他的前方是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像是经商的，穿着打扮似乎就是这城里人。 “这位仁兄，这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楚枫拍了拍前头的人。 男人被拍的有些不耐，转头看到是个道长，脸色顿时和善下来，道：“道长是才来吧，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事儿啊都闹得满城皆知了。” 楚枫道：“什么？” 男人道：“前几日说是九嶷山天降异象，担心是妖王逃了出来，各路道长前去查看，结果全部惨死。” “更瘆人的是，一起前去的刘道长在今日卯时被人发现吊在这城门中央，据说他还是十年前参加过封印妖王的高道。” “这么厉害的道长都惨死了，唉，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有人怨声载道。 楚枫一怔，道：“他死了？” “对，死了。”另一人道，“那死相好惨啊，听说全身骨头都被绞断了，连头都扭曲变形了，挂在城门上的时候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别提多瘆人了。” 想起下山时刘老道的行为，楚枫对他好感全无，闻言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道：“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吗？” 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听仵作说是被蛇活活绞死的，全身上下没一根完好的骨头，现在就是重点排查带蛇的人。” “又担心蛇妖变换模样，这才一个一个勘查。”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有人说可能是妖王追出来把他杀了，所以才这么大动干戈。” “唉，为了不放过那妖王，现在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我出城时就遇到一个带蛇的道人，他的妖仆当场就被砍了。” 楚枫听着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口袋，对里面的黑蛇勾了勾手指。 墨城顺着那根手指缠上去，又溜进宽大的衣袖中，缠在他手臂上。 楚枫有些不适应，隔着衣服搓了搓那边手臂，就听另一人道：“唉，看来又要大乱了，也不知道当初那些道长怎么不直接杀了那妖王以绝后患，现在弄得大家都担惊受怕的。” 楚枫随口道：“可能没有余力了吧。” 他穿来的时候这事已经发生了，没见过那场面，只听道观里的师傅提起过。 每当提起，老师傅都会说一句：“作孽啊作孽。” 也不知道是心疼妖王，还是心疼那回来不到十分之一的人。 “道长，你这妖仆挺好看啊，不知道卖不卖？” 楚枫前方的男人出声：“我家娘子很喜欢这样的毛茸茸。” 楚枫搂着小白，道：“不卖。”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问。 楚枫跟他闲聊几句，不知不觉就轮到他们进城。 男人有通关文牒又是城里的商人，士兵很快就将他放了进去。 轮到楚枫时，对方像查户口一般问了个遍。 “这是你的妖仆？”士兵低头看着小白。 楚枫道：“对，随我五六年了，绝对听话不闹事。” 士兵淡淡的“嗯”了声，又道：“你可还有其他妖仆？” 想起方才的对话，楚枫道：“没了。” 士兵点点头，走过来把他从上到下搜查一遍，口袋和包袱都没放过，没发现异常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那人也是个道士，约莫二十多岁，他往前两步，看到楚枫的服饰，开口道：“哟，天心门的人也会出山？” 楚枫道：“我们又没与世隔绝，当然会出山了。” 那人本想再说几句，旁边的士兵道：“道长还请速看，后边还有好多人等着。” 年轻道士不满的瞥了下嘴角，对楚枫道：“妖仆印记。” 这个能查验妖仆是否幻化伪装，印记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普通人看不出来，须要同道的人才会看这个。 楚枫将掌心印记浮现出来，那人抱着双臂看了一眼，不情愿似的说了声：“无误。” 闻言，楚枫不动神色收回手，带着小白就往里走。 没走出几步，那道人叫住了他。 “等等，你那只手呢？” 楚枫回头。 那人道：“都是同行，我们也知道双手皆可以留妖仆印，你只给我看了一只手，谁知道你另一只手上有没有其他印记。” “蛇这种东西，好藏。” 那人从上到下把楚枫扫了一遍，像是有意为难又像是察觉到什么。 就在这时，楚枫忽然发现对方的衣物跟昨夜那几个道人几乎一致。 说明他们都是天哲派的人，如果李孟德也来到这里并说了什么，那他还真不好走了。 第13章 拦截 “怎么办啊老大。”小白传声道，“大黑那么虚，肯定不是他做的，可这些人发现他肯定会剁了他吧。” 楚枫安抚一下小白，对那人道：“都没印记还怎么看，你能从我身上感受到其他妖气再跟我说这个。” “有没有我自会看，把手伸出来。” 那人说着就往这边走。 这时，他边上的一位男子拉住他，道：“原泽，算了。” “算什么算。”李原泽道，“你没听到昨天李师叔回来说，有个天心门的人带着个蛇妖和白毛妖伤了他么，还死了两个师兄。” “刘道长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杀的，这人也是天心门的还带着个白毛，我就不信这么巧。” 李原泽说着冷哼一声。 “就算不是他，天心门的人早就跟妖物沆瀣一气，都该严格排查！” 男子顿了顿，放开手。 众士兵听他这么说，各个扭头过来打量着楚枫，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兵器，一副备战的样子，吓得后边原本有怨言的排队者大气不敢出。 李原泽抱着双臂快步追来，神色不善。 “劝你识相点，拿出你的另一只手给我看，否则你今天别想走。” 楚枫不想理会，也确实担心黑蛇暴露，便迈着步子没有停留，只道：“城门已过，你没有权利再查，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不让再查定是有鬼，站住！” 李原泽说着一个箭步追上来拽住楚枫的手臂，周围的士兵也见势围上前来。 “你这袖中是什么！” 李原死死盯着捏住的那截手臂，“该不是蛇吧？” 楚枫面不改色道：“一截枯枝而已。” “是么？” 李原泽捏了捏他袖中的东西，道：“这可不像是枯枝，拿出来看看。” 小白一脸紧张，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跑路的路线了。 楚枫却不慌不忙的把小白放地上，挣开李原泽的手，当着他的面把手伸进宽大的袖中捣鼓。 李原泽死死盯着，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谁知楚枫捣鼓几下，竟真拿出一截枯枝。 “什么？！”李原泽一怔。 楚枫道：“都跟你说了是一截枯枝而已。” “不可能，那手感明明不是，你这里面定是有其他东西！” 李原泽说着再次拽住他，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子中试图拽出小黑蛇，却被楚枫一把推开。 “你摸我？” 楚枫抱着被扯的手，一脸不可置信的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摸我？” 李原泽顿时懵了，“不是，你那什么表情？” “好啊好啊，我说你怎么老拦着我不让走，原来是看上我了，故意借着由头摸我。” “官爷你们看看，你们这都找了个什么人啊，这么不知廉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对别人动手动脚。” 领头的官兵顿了顿，看向李原泽时，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虽说道人一般都清心寡欲，但也有很多奇怪的现象，这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领头官兵道：“那个，李道长啊，我看……” 李原泽打断道：“不是，我没有。” 楚枫道：“你有。” 李原泽皱眉道：“我真没有！” 楚枫道：“那你说刚刚摸着软不软。” 李原泽下意识道：“不是特别软，坚硬中带点柔软，感觉很像……” 楚枫指着他，道：“你看你看，你还说没有，连感觉都出来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窃语，更多异样的目光投射在李原泽身上。 他顿时一张脸气的通红，道：“我他妈……”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是正经人！” “你自己承认的，关我什么事。” 楚枫随意的甩着手中枯枝。 李原泽怒声道：“我他妈什么时候承认了！” “就刚刚啊。”楚枫道，“大伙儿都听到了，对吧？” 李原泽扫视过去，周围的人虽然没有出声，但全都别开脸沉默了，这反应跟回答听到了没什么区别。 李原泽顿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感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似的，气急败坏下，他陡然伸手抓人，势必要扯开袖子抓出黑蛇以证清白。 楚枫自是不让，用拿着枯枝的手抵挡，正在这时，缠绕在手臂上的黑蛇忽然动了，游走到肩膀处。 虽然没从衣服中冒出头来，但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楚枫一缩。 此时李原泽正在跟他撕扯，这一缩，枯枝上的尖刺顺势划破了他的手。 李原泽疼得“嘶”了一声，当即低头查看伤势。 看着细小的血珠密密麻麻的冒出皮肤，他心中的怒火又旺盛几分。 还没来得及开口辱骂，就听楚枫捂着嘴，一脸欠揍道：“哦天呐，你中毒了。” “什么！” 李原泽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 楚枫道：“这东西有毒。” 听到有毒，就近的人全都往后闪开。 李原泽脸色大变，“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楚枫实话实说道：“我也没解药，只能自己解决。” 李原泽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怒指楚枫鼻子，道：“你他妈故意的！” 楚枫抿了下唇，“是不小心的，你自己非要跟我掰扯。” 说得一点也不走心。 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李原泽怒道：“这人公然放毒，还抗拒排查，快把他抓起来，肯定跟那蛇妖是一伙儿的！” 众士兵闻言，满脸戒备走上前来。 楚枫不慌不忙地准备把枯枝收起，靠近的士兵们以为他要拿毒抵抗，齐齐将兵器对准他，领头的也拔出腰上剑，呵道：“放下毒物！” “一截枯枝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可是你们官府自己贴的悬赏，怎么的，我斩妖回来，你们还要抓捕我么？” 领头的微微一怔，“悬赏？” 楚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上面是一幅女子画像，落脚处盖有官印，正是前几日官府贴出的媚妖悬赏。 “这是她的一截真身。” 楚枫将纸递给他查验，又晃了晃手中的枯枝，“要验验真假么？” 他语音刚落，边上的李原泽突然“啊~”了一声。 声音不小，带着些许暧昧之意。 第14章 不给钱吗 闻声的人一脸诧异地看过去，李原泽似乎意识到什么，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楚枫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还说你对我没意思，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有所反应，我说兄弟啊，你也克制点啊，这么多人看着别闹了笑话，当心名节不保。” 李原泽此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捂着自己的嘴死死瞪着他，想开口骂人又担心发出刚才的声音，憋屈的想打人。 “没事吧？” 先前拉住李原泽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李原泽强压着毒素，喘着粗气摇摇头。 男人转过脸来看着楚枫，道：“原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了解他，还请阁下把解药交出来。” 楚枫如实道：“我没有。” 男人冷下脸来，“我是看在同道的份上才对你好言相劝，你如非要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楚枫凝眉道：“拦也是他拦的，非要往我身上凑的也是他，中了毒也是他该。” “你！”男子往前冲出几步。 眼见局势不对，领头的官员赶忙站出来。 “两位道长不必动气，都是误会，大道一家，各退一步如何？” 楚枫沉默着没有说话，要是对方退一步，他倒也无所谓，本就没想闹事。 两边僵持着，领头官员沉默几秒，走到楚枫跟前，轻声道：“道长，那个毒你真的没有解药吗？” 楚枫摇摇头。 官员继续道：“那致命吗？” 楚枫道：“那么丁点不致命，熬一熬就过去了。” 官员似乎松了口气，对另一边道：“两位道长，你看这毒也不致命，这道长揭榜出去收妖，肯定不会跟那蛇妖是一伙儿的，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吧，别再耽误其他人进城了。” 男人沉默须臾，冷着脸道：“今日还有诸多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李原泽一怔，似乎不满他的做法，正要开口就被对方拉走。 两人离开，官员对楚枫，道：“道长，你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 楚枫不想把事情闹大暴露黑蛇，把悬赏的画纸拿回，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点了点纸上的媚妖，问：“这个在哪儿领赏？” 官员招呼边上一侍卫，道：“小张，你带他们去。” 一旁的侍卫应声走来，带领他们往前走去。 后边的楚枫走得不紧不慢，拿枯枝的手轻轻拍了拍左边肩膀。 里面的黑蛇无动于衷，楚枫抿着唇，把脖子转到左边，声若蚊蝇道：“下去点，你那冰舌头扫得我很痒啊。” 黑蛇闻言收住那吐来吐去的蛇信，透过衣服缝隙盯着楚枫的脖子看。 盯了几秒，那双蛇眼冷光突显，如昨日杀人时那般冰冷，他扭动着蛇身，正要冲出衣领时却被一只温软的手摁住了。 “别动，听话一点，被发现你就麻烦了。”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膜，黑蛇眼中的凶光缓缓消失，隔了一会儿，便从肩膀滑到手臂上缠着。 通过城门，穿过几条小巷，守卫将他带到一个名叫《镇妖司》的地方，这是官府特有的收妖部门，由当朝国师掌管。 以前妖物为祸不多时，镇妖司只有京都才有，如今各大县城皆设立了分局。 通过门，楚枫被安排在大厅中，隔了很久才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此人名叫叶琸。 他穿着镇妖司的官服，胸口上绣有狰狞的百兽图，腰上挂着收妖所用的法器，走路时背着手，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小友久等，最近妖祸太多人手不足，分不出多余的人来招呼你，还望莫怪。” 楚枫颔首道：“理解。” 叶琸打量一下他，又瞄一眼小白，不紧不慢道：“媚妖内丹何在？” “内丹在回来的路上出现意外没有了。” 楚枫从袖中摸出先前的枯枝递给他，道：“这是她的一截真身，你可以看看。” 叶琸扫了一眼没接。 “我们只认内丹，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真死，一截真身，最多只能证明你伤了她。” 楚枫一怔，道：“什么意思，不给钱吗？” “若是你拿的内丹，自是会给。” 叶琸从他手里拿过画纸展开，点点末尾处，“这里也写得很清楚。” 楚枫不服，道：“这截真身是她的命脉处，这都不能证明吗？” 叶琸一脸坚定道：“我们只认内丹，没有就不算。” “我敲。”楚枫无语了，忽然转头抓起小白，掰开它的嘴，用手指在里面掏，“还有没有剩，快吐点出来，要拿不到钱了。” 小白被他扣得两眼翻白直打干呕，从喉咙挤出几个字，“别，别扣了，没，没有了！yue~” “哎，败家仔儿。” 楚枫无奈地把它放回去，又问那人道：“除了内丹你们都不认，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可以去九嶷山现场看她自爆后的残肢，是不是也能证明？” 叶琸闻言脸色忽然冷峻几分。 “九嶷山？你是从九嶷山下来的？是何时辰下的山？” 楚枫如实道：“昨日酉时。” 叶琸一怔，猛地朝他走了几步。 “那你可有看到什么，是不是遇见过几位上山的道长？” 楚枫道：“跟你说，给钱吗？” 叶琸被他的话噎了几秒，道：“你对金钱的渴望如此之大？我们是官府之人，询问消息你应当知无不言。” 楚枫道：“那我也有选择不说的权利，就像你们不给钱一样。” 叶琸：“……” 第15章 变故 沉默几秒，叶琸先开口了：“行，你要多少？” 楚枫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就这悬赏榜上的数就行。” “一粒金铢！”叶琸脸都气白了，一个消息要如此之多，这还叫不占便宜！ “听不听，不听我走了。”楚枫说着作势往外走，淡淡道，“说起来，刘老道下山时还是我救的呢。” “等等。”叶琸道，“如你所说非虚，我就给你一粒金铢，倘若你骗我，你走不出岩城。” 说罢便从身上掏出一粒金铢丢给他。 楚枫精准接下，用嘴咬了咬，确认为真后，道：“你想问什么？” 叶琸道：“你在山上可曾遇见一蛇妖？可知几位道长如何惨死，你如何下的山，又是如何救的刘道长，救他时，他可有说什么？” 全都在找蛇，难不成那妖王是条蛇？ 楚枫不禁想起缠绕在手臂上的黑蛇，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既然是妖王，又能冲出封印，那肯定很强。 这大黑动不动就虚，连丹都结不了，打个架还靠吸血，肯定不是。 下山时遇见那么多妖，见到大黑依然出手，若是妖王对方肯定膜拜。 琢磨一会儿后，楚枫道：“没见过蛇，我下山的时候遇见那几人刚好上去，我也不晓得他们被什么杀的，至于刘老道，救他时，他倒是说过些话。” “是什么！”叶琸激动的往前走了好几步。 楚枫如实道：“说什么他出来了，要来复仇，要把消息带出去。” 叶琸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喃声道：“果真如此。” “这劫，怕是要来了。” 楚枫下意识问：“什么劫？” 叶琸没回，只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楚枫摇头。 良久后叶琸叹气道：“行了，你走吧，若是想起什么，还望告知。” 楚枫“嗯”了一声，没多做停留，如果叶琸发现他身上的大黑，肯定不会放过。 好在大黑没有妖气，基本看不出他在身上藏着。 刚踏出镇妖司，小白就一脸可怜的道：“老大，好饿啊。” “走，下馆子去，老大现在有钱。”楚枫也饿坏了，把它从地上捞起当即就找了家心仪的馆子，点一桌子菜。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但视野很开阔，楚枫扫视一圈后，偷偷将大黑从衣袖中掏出来透气。 小黑蛇盘在他手心轻轻吐着蛇信，楚枫闲着无聊，低着头戳戳他细长的尾巴，又把尾巴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大黑不满地张着嘴，一副想咬他的样子。 “快看，是镇妖司的人。”不知哪儿传来一道声音。 很快又响起另一道：“这么大阵仗，是准备干嘛呀？” “哇，连镇妖司长史大人都出动了，这得是多大的妖啊。” “是吗？在哪儿我看看。” “这么晚了他们还出城，为了百姓安全，真是不辞辛苦。” “…………” 出声的人越来越多，客栈的人全都起身趴在窗台站在客栈门口往外望。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避退，道路中有两行骑马疾驰的人。 他们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胸口上绣有狰狞的百兽图，腰间皆别着各类法器，正往城门方向赶去。 骏马疾驰，扬起细碎尘埃，两行人很快没了踪影。 “他们该不是要去九嶷山吧？”小白出声道。 楚枫暗想也是，他们前脚才询问完，后脚就带人出城，怎么看都是去找那所谓的妖王。 回到座位，饭菜很快摆上桌，楚枫和小白吃得不亦乐乎。 这时，店里又进来两位风尘仆仆的人，两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他边上的位置。 个子矮的刚坐下就道：“那道长怎么那么搞笑啊，天都还没黑呢就忍不住要跟人干那事儿，还是在城门口，太他么的牛皮了。” 对面的那人哈哈笑道：“可不是嘛，牙都差点笑掉了。” 矮个子道：“可惜被官爷们摁住了，不然咱们可有热闹看咯。” “哎，哥们儿，你们在聊什么啊？”前桌的客人被他们的话激起了好奇心。 矮个子道：“就我两人进城门的时候，有个道长跟疯了似的要跟人干那事儿，摁着他同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别提多辣眼睛了。” “他同伴说是中什么毒了，我看啊，就是瘾上身了，哈哈哈哈……” “还有这种事儿，是哪个派的道长啊？” “不会是今日帮官府去城门查验的李道长和薛道长吧？” 店里的人都被激起了好奇心，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如果真是那两位，这次天哲派脸都要丢尽了吧，哈哈哈……” 先前的矮个子听得一惊，道：“不会吧，赫赫有名的天哲派竟然还有此等人，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客官……”来沏茶的小二欲言又止的开口。 矮个子不耐烦地推他一下，道：“去去去，赶紧上菜。” 说完又继续谈论道：“以前听闻天哲派乃天命指引所创，是道家第一派，今日一见真是开眼了，那饿狼扑食的样子堪比一绝，我看叫狂野第一派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一道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哪里来的无知狂徒竟敢诋毁我派！” 众人循声看去，两位年轻人从二楼冲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止住了声音。 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矮个子边上，一把抓住他，“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矮个子倒是不怕，道：“怎么了，连话都不让人说，这么大个门派就这气度，我……” 他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年轻人拔剑一挥，矮个子被当场割断了喉咙。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当场鸦雀无声，满脸惊恐的看着这边，矮个子对面的人更是吓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两人高傲的扫视一圈，其中一人 道：“这人在城外被邪祟附体满嘴胡话，已被我等诛杀，各位不必太过惊慌，斩妖除魔乃是我等的责任，定不会让他扰乱各位。” 说罢，先前抓住矮个子的人手指一松，还在不停喷血的尸体直直朝楚枫这边倒了过来，热乎的鲜血不仅喷到他衣服上还点红了桌上的菜。 楚枫皱着眉头看向两人。 第16章 岩城1 “这些年我派为保护各位，得罪很多妖邪，时不时就会传出一些诋毁我派的言语，还望各位不要盲目相信，不然……” 那人说到一半停住，就着矮个子的尸体擦拭染血的剑，缓缓道：“除邪祟时没分清可就不好了。” 明知道那人不是被邪祟附体，但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生怕被找麻烦，毕竟刚才大家都或多或少说过几句。 两人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臣服的感觉，满意地笑了笑。 拿剑的男子将剑插回剑鞘，斜睨一眼矮个子对面的人，忽然道：“你说呢？” “什，什么……啊，啊对，道长说得对……”男人吓得语无伦次，看着同伴的尸体心生愧疚，他想讨个说法，却怎么也不敢开口，本能的附和着。 “那你觉着本道长杀得对不对，他该不该死？”拿剑男子继续逼问。 那人沉默了。 “本道长在问你话！”见人不答，男子提高声音，顺势用剑砸了下桌面，忽然发现楚枫皱着眉头盯着这边，斥声道，“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楚枫的饭菜被他们毁了，衣服也沾上不该有的血，心中有火说话也不好听，道：“我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你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楚枫道：“如果人和邪祟都分不清还做什么道长，不觉得丢人现眼啊？” 两人闻言脸色一变，他们打量了一下楚枫，看他带着宠兽，心中顿时明了。 一人道：“哪里来的无知野道在这里信口雌黄，竟然对我们指手画脚，在外面学了些下三滥的道术就来质疑我们这种大派的判断，真是可笑。” “我告诉你，不是什么野猫野狗就能看破这种伪装的，再在这里嚼舌根，休怪我不客气。” 楚枫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离开带血的地方，道：“行，你说他邪祟附体，那我请问你收的邪收的祟在哪里？” 拿剑的人顿了顿，道：“被我诛杀，已经烟消云散了。” 楚枫却笑了，道：“你手中的剑是利刃，根本收不了也伤不到附身的邪祟，这种剑只能斩妖杀人，你刚刚斩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被当众戳穿，他们面子上挂不住，拿剑的人冷着脸道：“喜欢多管闲事？” 楚枫反问道：“这不是你们自己在没事找事？” 语音刚落，两人就一脸敌意的走了过来，冷声道：“不相干的人都离远点，我们要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妖人。” 众人哪敢多说，全都起身跑出门，有的则躲在门口趴在窗台小心观望，想帮忙说几句又不敢多嘴。 掌柜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多言，带着店小二自顾自的去往后厨。 矮个子的朋友也颤颤巍巍站起身，深深看了楚枫一眼，躬身去抱同伴尸体，却被人一脚踢开。 “赶紧滚。”那人抬起的脚顺势踩在尸体上，道，“再慢一步就砍了你的腿。” “好好好好……”男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这边出了事，许多人都被激起好奇心朝这边围过来，伸直了脖子往里边儿看。 围观的人越多，他们更加嚣张起来，步步紧逼，道：“若你现在跟我们跪地道歉，并承认自己是无知蠢货 ，兴许我们一高兴，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了。” 楚枫却道：“我的条件就比较好达成了，赔我一顿饭，再买身干净的衣服就好。” 两人嚣张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道：“你找死！” 拿剑的人率先出手，利刃直逼脑门，早就憋了气的小白没等楚枫发话，直接变大，白色爪子一拍，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小白就朝他猛地扑了过去，眼见同伴有难，另一人赶紧出手帮忙。 两人道术并不高，也没料到这只长相可爱的宠兽竟然是个有内丹的妖仆，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一边的楚枫找了个位置坐下，闲散的靠着，嘱咐道：“小白你注意着点儿，别把人拍死了，待会儿还得让他们请吃饭呢。” 其中一人怒不可遏，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天哲派的人！” 楚枫淡淡的“哦”了一声，道：“李缺德也是你们派的吧，怎么感觉你们派风气很有问题呢。” “什么你缺德。”那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道，“你这狂妄妖人竟敢诋毁我派长老，今日定让你横尸在此！” “这道长是谁啊，怎么天哲派的人也敢惹？”围观群众有人忍不住出声。 “不知道，没见过，看服饰也不像其他几个大派的，不会真是野鸡道人吧，哎呦这下可惨了。” “仁兄何出此言？”刚才的男人出声询问，他还没缓过神来，自发颤抖着，脸色也煞白的可怕。 被问住的人左右看看，又盯了一眼里边儿，发现那两人无暇顾及其他，然后才道：“这些年天哲派仗着有国师撑腰，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得很，只要一点不顺他们的心就要倒大霉。” 那人指了指里面的尸体，然后看向他，道：“那是你朋友吧，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事，但我劝你啊赶紧跑吧，趁他们现在没工夫管你。” 男人紧盯着里面，看看楚枫，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衡量须臾后转身便走。 第17章 岩城2 挑事的两人实力并不高，很快就被小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青鼻肿的身上全是抓痕。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恶狠狠的道：“你这妖人，得罪我们，你，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等会儿支援来了，定要你受牢狱之刑，再抽你魂魄炼剑！” “就你话多！”小白朝着他又是一爪子。 那人躲闪不及被掀翻在地，当场撞坏一张客桌，上面的碗筷摔得七零八落，碎了一地，锋利的碗片刺进肉里，疼得他直吸冷气。 “有没有好果子吃不知道，但饭肯定有得吃。”楚枫从座位上起来，直直朝他走过去。 “易林！”另一人见状惊呼出声，以为楚枫要对他不利，挣脱小白的攻势就朝男人跑去，想护他周全。 易林尝试起身几次都没能起来，还让刺进身体中的碗片扎得更深，咬牙道：“柯江，别管我了，快去叫人。” 柯江闻言顿了几秒，权衡利弊后转身就要走，小白自是不让，拦住他所有去路。 打不过还跑不掉，柯江看了一眼外头，也不顾及什么脸不脸面了，道：“谁能帮我找来同门或者官府，以后就是我柯江的恩人，只要我能办到的事，绝不推脱！” 此言一出，外头的人起码走掉一半，见到效果，柯江满意地勾了勾唇，道：“等着吧，马上你就……” 他一转头就看见楚枫正蹲在易林身边，手里轻抛着十几粒银铢，对着地上的人一顿数落，“这么穷，你不是在天哲派打工吗，怎么就这点银铢，连一顿好点的饭都赔不起，是不是身上还藏着有？” 地上的易林疯狂摇头。 “你干什么！”柯江见状怒吼出声，捡起自己的剑就要砍人。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人去而复返，见此情景小白顿时紧张起来，道：“老大。” 楚枫起身朝外头看了一眼，方才杂乱的围观群众自觉的退到一旁，有的甚至低下了头，很快，十几个身着官服带着佩刀的人出现在视野。 领头的穿着一身红灰相间的衣服，肩膀手肘和腰间处带有盔甲，手腕处裹着一对浅金色剑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练。 他旁边还有个眼熟的人，正是矮个子的朋友。 看到官府来人，易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柯江也放缓了神色，但见官府边上的人，脸色又顿时难看起来。 这证明是他叫来的人，不过须臾，柯江又恢复了平静。 店里的陈设很多都被打得稀烂，碗筷跌落一地，不远处还躺着个呻吟不断的人，看到回来是这幅场景，矮个子朋友顿时一怔。 领头的捕头也是愣住了，认出呻吟的人，连看楚枫好几眼。 柯江擦掉嘴上的血，道：“单永望你来得正好，把这人给我抓起来，我要严刑拷打问一些事。” 单永望没有动作，道：“哪里正好，这不是有人报案么。” “这怎么回事儿？”单永望朝地上的尸体伸了伸脖子。 柯江斜睨地上已经凉透的尸体，道：“哦，就一个被邪祟附体的人，我和易林见到就顺手除了，没什么事儿，你带回去后照常处理就行。” 单永望站着没动，蹙眉看着地上的尸体。 处理过太多这样的枉死案，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心中有愧，身为捕头，本应该为民除害，可这祸害就在眼前，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往前两步，沉寂须臾道：“这种妖邪之事还是让镇妖司来管更好。” 这时，在地上趴了许久的易林终于直起身，他缓了一会儿，道：“一个被除掉的妖邪拖进镇妖司有什么用，你们抬走处理就行了。” 柯江顿了顿，拿着剑朝单永望走过去，道：“这些年妖魔横行，尤其是最近格外闹腾，国师和我派都出了很多力，你们是知道的，他们可没空管这种尸体，我看你还是别多此一举了吧。” 单永望朝旁边走出一步错开柯江，敛着脸上的厌恶，对身后的人沉声道：“抬走。” “等等。”楚枫开口道，“想问一下，不知道草芥人命这种事，官府怎么处理？” 柯江皱眉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马上都是阶下囚了，还想多管闲事？” 单永望道：“自然是秉公处置。” 没等楚枫开口，柯江便道：“单永望！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还想怎样，你别忘了现在的天下大事由谁说了算。” 单永望低头沉默了，他惹不起天哲派，更惹不起他们背靠的国师。 楚枫看出他的担忧，嘱咐小白几句后把它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道：“反正不是你说了算，你搬出来的靠山应该也没空管你这种小喽啰吧。” “你说什么！”柯江皱起眉头，被戳中事实，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呵斥道，“你这妖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单永望心中一叹，带人围住楚枫，道：“得罪了。动手。” 楚枫站着没动，面不改色道：“我能证明他们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被任何邪祟附体。” 看他们无动于衷，楚枫继续道：“他们滥杀，还想灭我的口，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官府是准备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么？” 单永望扫视一眼外边，此时客栈门口堵满了窃窃私语的人，几乎把道路都围得水泄不通，如此庞大的群体顿时让他陷入两难。 近些年官府的名声一直不好，如果这事再传出去，必定雪上加霜，失去民心，国师和那些道派只会更加打压他们。 此时单永望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踌躇片刻，他看了看被揍得脸青鼻肿的两人，转过头来，又深深看了楚枫一眼。 须臾，他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咬牙道：“好，只要你能证明，我就秉公办案。” 此言一出，外头顿时传来一阵赞扬声，听到群众的议论，单永望腰杆都挺直了些。 第18章 岩城3 柯江道：“单永望，你活腻了吧，连这种歪门邪道的人你也信？” “柯道长，不管怎么样我也官府的人，还请你注意言辞。”单永望冷着脸说完，对楚枫道，“开始吧。” 楚枫却找了个位置坐下，闲散地靠着，把刚才在易林身上搜刮来的银铢放好，道：“不忙，而且我也没说我要亲自上啊。” 单永望一怔，道：“你耍我？” 楚枫道：“没有，我在等人来而已。” “原来还有同伙，我说你怎么如此嚣张，王八羔子，把钱还我！”易林说着就要来抢。 没跑几步他就疼得嗷嗷叫，身上的创口几乎让他寸步难行，不得已又退了回去。 正在此时，柯江发现那只小白妖似乎不见了，他细心的观察一圈店内也不见踪影，顿感不妙，催促道：“他就是一骗子，单永望，赶紧把他抓起来，我们没工夫在这里耗。” 单永望失望的低叹一声，正要下令时，窗外突然跳进来一只毛茸茸，单永望被吓得一怔，道：“什么东西！” 楚枫接住从外面回来的小白，道：“我的宠兽，放心，不会乱伤人的。” 与此同时，外面出现两人，其中一人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胸口上的狰狞百兽图一眼就能识别是镇妖司的人。 此人走起路来一身正气，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他的边上还有一白袍道人，手中拿着拂尘，走路带风，一手拈着发白的胡须，满头白发用一个道冠束着。 两人并肩而行，围观群众自觉两边退开，全都低眉敛目，微微弓着身体。 “叶副长史和绍元真人，他们怎么来这里了？”单永望不解。 外面两人越过群众径直走进店内，单永望赶忙带人行礼，柯江和易林慌忙收敛神色，恭敬行礼。 楚枫也从座位上起来，道：“你可算来了，这两人合起伙来打我，要我命。” 叶琸看了看鼻青脸肿，满身伤痕的两人，心想，你确定没说反？ 压着心中所想，叶琸又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和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中规中矩的问道：“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 柯江抢先道：“一点闹妖邪的小事，我和单捕头已经交代完了，副长史事务繁忙，这种小事就没惊动镇妖司了。”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人，求助的眼光溢于言表，绍元真人斜睨两人一眼，拈着胡须道：“叶副长史，正事要紧，别被这种小事误了。” 说完便细细打量着楚枫，看到他穿的服饰，微微皱起眉。 叶琸点点头，没再多问，跨过边上的尸体来到最前排，对楚枫道：“小友让妖仆带信，不知是想起了何事，还要我亲自跑一趟。” 楚枫道：“没办法啊，我被人扣在这里只能劳烦你跑一趟了，你先帮我解决一下燃眉的事，我再告诉你比今天更炸裂的消息。” 叶琸沉思须臾，转头看向单永望，问：“他犯了何事？” 单永望支吾两声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楚枫便把他们因何杀人，如何对自己动手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叶琸听后完后脸色不太好看，转过身开始打量起地上的尸体。 柯江顿时急了，道：“此人一开始行为怪异，跟那妖人的宠兽又挨得很近，妖气缭绕的，可，可能误判了。” “妖人？”叶琸挑起一边眉，淡淡道，“你口中的妖人可是天心门的掌教。” 楚枫一怔，不禁暗想：我什么时候成掌教了？我怎么不知道？ “掌教！”柯江和易林顿时愣住了。 两人的反应这么大，叶琸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绍元真人，道：“现在你们派都不跟这些小年轻讲述其他派的衣着风格了吗？” 绍元真人一脸淡定道：“自十年前妖王一事后，天心门开始淡出视野，寻常弟子分辨不出实属正常。” 叶琸点点头，没再多言，对地上的尸体伸了伸脖子，道：“你也看看吧。” 绍元只斜睨一眼，表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没有开口，想看官府如何处理，或许是这两人不值得他开口。 见他不言，柯江和易林自知瞒不过，当场跪地，道：“副长史，真人，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当时他口无遮拦诋毁我派，加之身边妖气腾腾的，我们一时气愤就没仔细辨别，这才……” “你胡说！”没等他说完，矮个子朋友就站了出来，道，“你们明明因为他不服软就直接杀人，现在还想推脱。” “这位道长也是。”矮个子的朋友指了指楚枫，道，“就因为他看了你们几眼，你们就要杀他，当时在场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柯江握紧了手中剑，死死瞪着他，眼下官府和自己派的真人都在，外面的百姓也帮忙作证，他不敢发作，只能咬牙沉默。 眼看局势不对，易林磕头求饶道：“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还请副长史网开一面。” 易林说完立马掉头，扯着绍元的衣摆，道：“真人，真人。” 绍元真人袖子一甩，冷着脸没吭声，只感觉天哲的脸都丢尽了。 一个道长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只因一时气愤就杀人，简直坐实了他们嚣张跋扈，滥杀无辜的事。 这时，楚枫不紧不慢道：“刚刚你们不是说，只要他们草菅人命就秉公处理吗，赶紧抓来打入大牢，省得一会儿他们暴起跑路，记得把他们蓄意谋杀我的罪也算进去。” 单永望愣了愣，看向叶琸。 叶琸沉默须臾，道：“公事公办。” 说完看向身旁的人，问：“真人没意见吧？” 绍元真人道：“此事他们有错在先，该如何由官府安排。” “真人，副长史……”两人还想求饶，却不知道还能如何脱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楚枫竟然能叫来镇妖司的副长史，而且还是天心门的掌教。 不管现在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两人没做抵抗，任由单永望带人押着往外走。 “哎，等一下。”楚枫抱着小白走上前来，道，“他们还欠我钱呢，还了再走。” 第19章 岩城4 柯江气愤道：“什么钱，你别血口喷人。” 楚枫道：“那一桌的饭钱，还有我的衣服钱。” 柯江这才想起尸体喷溅出来的血液毁了楚枫的饭菜，脏了他的衣裳，冷着脸在身上摸出银铢扔给他。 楚枫一把接过，低头看了看，道：“这些只够饭钱啊。” 柯江皱着眉道：“我没有了。” 易林立马道：“我的刚才就被你搜刮完了。” “那怎么办？”楚枫转头看着绍元真人，道：“那要不，你帮他们还了？” 绍元真人拂尘一甩，一本正经道：“本道没有。” 见楚枫看了过来，叶琸低咳一声，看向别处，道：“这是天哲派的事。” 说完又把头转回来了，顿了顿，道：“你这身衣服就沾染一些血迹，洗洗还能用，要不就算了。” 楚枫道：“不行，今天必须赔我，我好久都没买新衣服了。” 叶琸：“……” 这时，楚枫看到柯江手里的剑，于是道：“我看你这剑挺锋利的，品相也不错，应该能抵一些钱。” 语音还没落下，柯江攥紧了手中剑，鉴于楚枫身份也不敢骂得太难听，只能咬牙道：“你少在这里得寸进尺！” 楚枫面不改色道：“弄坏别人的东西就得赔啊，就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样。总不能让你门派替你背这笔账吧？” “你！”柯江怒目圆瞪，又看了一眼里边的绍元真人，黑着脸将剑扔给 楚枫，低声道，“老子记住你了，别让老子出来！” 楚枫接下剑，无视他的话，低头欣赏起手里的长剑，估摸着能卖多少钱，然后淡声说了一句，“不错，买衣服应该够用了。” “我他妈！”柯江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整张脸黑得不能看，恨得牙痒。 这时楚枫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哦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谁帮你叫来官府就是你的恩人，力所能及的事都愿意干吗，来，你恩人在这，趁自己还活着赶紧报恩，别到了地府还欠着债。” 楚枫说着把矮个子朋友拉了出来。 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木讷的被楚枫拉到身边。 看到这一幕，围观群众顿时嬉笑声四起，忍不住小声嘲笑起来，有人甚至壮着胆子道：“对啊，赶紧报恩。” 柯江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硬是没吭声。 这时，矮个子朋友道：“是，是真的吗？” 楚枫道：“对啊，大伙儿都听到了。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柯江，你不会想赖账吧？” 柯江满脸黑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推脱。 话是他放出的，现在即将沦为阶下囚的也是他，原本想着把楚枫送进去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 柯江沉默片刻，硬着头皮道：“我现在这情况也帮助不到你，此事日后再谈。” 矮个子朋友却道：“我要的也不难，帮我把朋友尸体亲手掩埋了就成。” 柯江：“！！！！” 他万分不愿地别开脸，黑着脸一动也不动。 在里面站了许久的绍元真人此时走出门来，外头的人赶忙收声不再多话，他扫视一圈群众后将视线落在柯江身上，沉声道：“说了就要做到，切莫作那言而无信之辈。” “真人。”柯江将头转了回来，道，“我……” 绍元真人将拂尘撇在左手手肘处，冷着脸盯着他看，柯江识趣地闭上嘴，万分不愿地走进屋将凉透的尸体拉起来，在捕快的帮助下背上了背。 “埋哪儿，选个地。”柯江恶狠狠地瞪了楚枫一眼，看着他身边的男人道。 矮个子朋友道：“你不是道长吗，你给选个风水宝地吧。” 柯江闻言气的只想把尸体往他身上砸，心里对着矮个子朋友骂了数十万个草泥马。 最后在单永望的帮助下，他们选了一块地。 待他们走后，叶琸从屋里出来，扫视一圈群众后，淡声道：“不早了，都散了吧。” 围观群众哪敢多留，不到两分钟就全都不见踪影。 此时客栈外头只剩下楚枫他们三人，叶琸出声道：“说吧，什么消息。” 楚枫也不墨迹，如实道：“我在追杀媚妖上九嶷山之后曾遇见过一位得道高人，离开时他对我说过一句话。” 叶琸道：“什么话？” 楚枫道：“他日因，今日果，罪孽已出，是魔是仙凭他一念之间，望你们好自为之。” 叶琸听完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心照不宣的跟绍元真人对视一眼。 楚枫道：“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感觉妖王出来跟他有关。” 叶琸不动神色道：“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楚枫回忆道：“当时天比较黑，没太看清脸，只知道他是个七老八十的爷爷，很消瘦，没穿任何门派的衣服，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叶琸沉默须臾道：“如果真是人为，那得好好查查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勾结妖孽祸害四方。” 绍元真人凝眉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那妖孽诛杀以绝后患，到底是谁在勾结他，可以慢慢查。” 绍元说着把楚枫从上到下扫视一遍，虽然没吭声，但眼底的怀疑怎么都藏不住。 十年前天心门置身事外不愿掺和，如今怎么看都让人起疑。 绍元扫视过来的时候，在楚枫身上沉寂许久的黑蛇忽然动了，冰冷的蛇眼透过薄薄的衣服盯着那张让他厌恶的脸，心底升起的寒意仿佛凝聚出实体，从楚枫身上传了出来。 绍元眉头轻皱，不多时移开了视线。 两个门派不对付，他不想在这时候生事端，看楚枫身上露出寒意，以为他不喜欢被这样打量。 此时的楚枫只感觉藏蛇的地方冰冷一片，他十分自然地伸了个懒腰，缓解快要冻僵的手臂，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得找地方睡了，再见。” 叶琸却拦住他，道：“小友稍等，我有一事想问。” 楚枫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看。 叶琸道：“多年前你们不愿联手，如今下山是否因为这事而前来协助？” 楚枫道：“这些你得问他们，我下山只是办个事，因为囊中羞涩才揭榜收妖，然后遇到这摊子事。” 第20章 岩城5 从饭店出去，楚枫在街上溜达一圈后才找了家客栈休息。 放下随身包袱，楚枫将大黑从袖子里掏出放在桌上，大黑依旧奄奄的没什么精神，似乎比下午更虚。 楚枫戳戳他，“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虚成这样？” 刚才在饭店的时候感觉到大黑的变化，他还以为大黑恢复了呢。 墨城慵懒地支起蛇身，在他指上缠绕两圈，用头蹭蹭他的手指，楚枫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又想吸我血！”楚枫赶紧把他撸下来丢到一边，拒绝道，“不行不行不行，再这么被你吸下去，我要嘎了。” 被拒绝后墨城没再动作，就着被扔下的地方盘着睡，这两日都没好好休息过，此时他也累了。 倒是楚枫偷偷瞄他好几眼，看他一动不动的，暗想是不是摔死了。 虽然担心，但他还是忍着没去查看，现在妥协以后肯定更惨，天天吸血，一天两次，早晚被吸成干尸。 想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斜着身体伸直脖子看了看，道：“大黑？” 墨城没有回话。 不多时，小二打来了洗澡水，楚枫没有见外，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衣服脱了。 墨城却在此时抬起了头 ，白皙光滑的皮肤映入眼帘，让他不经意想起前天夜里楚枫光溜溜跳过来的时候。 一把抱住他的蛇颈顺着脊背往下滑溜，那场面跟趴着玩滑滑梯似的。 他当时觉着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本想直接杀了，却因为某些原因没下得去手。 感觉有什么盯着，楚枫猛地回头，发现黑蛇正梗着脖子看他。 楚枫一怔，脑海顿时浮现出一些不堪入目的零碎画面，他立马道：“不许看，转过去！” 墨城没有多言，头也不回地游开了。 楚枫抿抿唇，进浴桶后下意识摸了摸屁股，这儿一直没疼过，那天应该没啥事……吧。 有堵心事儿，楚枫也没泡澡的欲望了，随便洗洗就出来了。 穿上干净的衣裳 ，他把脏衣服里的东西清理出来，瓶瓶罐罐，符箓什么的都不少。 他一件一件的放在台面上摆好，直到看见一节枯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累死累活收了你，结果啥也没有，要你何用！” 楚枫扬臂一甩，本想把它扔进渣斗中，结果没命中，直接给弹了回来，正好砸在自己脑门上。 “我敲！”楚枫被砸的往后一仰，伸手一摸脑门，果然被尖刺扎破了皮，细密的小血珠当场冒了出来。 “完，爷卒。”楚枫浑身一软，直接躺平了。 “老大！你没事儿吧？”小白立马跳到他边上查看伤势。 “有事儿啊，我他么的又中毒了！”楚枫说着忽然弹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脑门，道，“小白快，帮我吸一下，看能不能把毒弄出来。” “好，我试试。”小白蹦到前面的台子上，凑到他脑门边就开始吸。 刚刚吸上去，楚枫就道：“嘶……等等等，有点儿疼，好像有毒根刺扎进去了。” “啊？”小白毛绒绒的爪子抱住他半个头，弄了半天才帮他把尖刺清理出来。 楚枫当场把那根尖刺碾压的粉身碎骨。 吸完毒血，小白就跳下台子，道：“老大，我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但这次的毒肯定没上次厉害，要是没解到，可能难受个一两次就没事了。” 楚枫“嗯”了一声，摸摸脑门，看上面的血一点也不渗透了转身抓起那节枯枝，小心的把那层皮剥下来，旋即放在油灯上烧了。 一是解气，二是这东西要是不小心刺伤清理垃圾的人，虽然不致命，却也让人难以忍受。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眼下还是先处理掉比较好。 做完这些楚枫就上床睡了，小白担心他难受，便跑出去给他找缓解的药物，此时房间只剩下他两。 今晚大黑很安静，没吵他也没钻被窝，楚枫很快就入了眠。 均匀的呼吸声充斥整个房间，盘在一旁的墨城抬起了头，像水晶般明亮的蛇眼盯着床上的人。 须臾，他扭动身体从台子滑下，不声不响的来到楚枫床前，盯着他看了片刻，低头一口咬在楚枫细长的食指上。 楚枫轻吸了口气，眉头紧皱却始终没有睁眼，他脑袋很沉，浑身无力，意识像是陷进无尽的深渊，怎么也醒不过来。 而他床边的黑蛇此时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漆黑的蛇身蒙上一层蒙蒙白光，那双透明的蛇眼变得黑白分明。 咬住他的蛇口变成人的双唇，往上，是高挺的鼻梁，锋利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慢慢浮现出来。 盘在地上的蛇身化成人形，黑发刚好触及地面，半跪在他床前，一副虔诚的姿态。 楚枫双眼始终紧闭，但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在流逝，本能的闷“哼”出声。 墨城注视着那张因失去精血而惨白的脸，默了片刻，他松开口，低头看着从伤口渗出血珠，用红润的舌头舔舐掉后，伤口顿时恢复如初。 沉寂须臾后，墨城从地上起身，不声不响的从房间出去，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离开后，楚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意识也不如先前那般沉重，逃离无尽的深渊后，却又感觉浑身不得劲，腹部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半梦半醒间，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难受，细密的汗珠从皮肤上划过，他都难以控制的闷哼出声。 这种症状就跟前几天中毒时一样且更为猛烈，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食指指尖传来，那里正是墨城咬过的地方。 那些东西融进身体每一个细胞后，结合那些毒素，他的小宇宙都快爆发了。 这个夜让他觉得无比漫长，他醒不过来，却能感知身体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突然传来异动，楚枫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却还是避免不了流露出一些。 墨城脚步微顿，偏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沉了沉。 见他难受得厉害，墨城转身走进房间唯一的光亮处，吹灭了燃烧到一半的烛火，然后来到床边，站立片刻后躺了上去。 第21章 岩城6 漆黑的夜里，楚枫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冰凉的掌心在身上划过，使得他浑身一激灵。 燃烧已久的火仿佛迎来出口，楚枫下意识抱住了靠近的人，贴上他有些冰凉的身体，只感觉格外舒坦。 沉闷的呼吸喷薄在脸上，墨城不适的蹙着眉，这种热乎乎的感觉他很不喜欢，甚至在楚枫贴过来的时候想把他推开。 可见楚枫中毒又被自己的涎水影响，那种难受他能想象，墨城压着不适感，微微侧过身体抱住怀里的人，修长的手指从他腹部往下划落。 在碰到特殊地方时，楚枫身体一瞬间就软和下来，呼吸变得更加沉重，双手握紧了身旁的人。 在黑夜中，墨城也能看清万物，他垂眸看着楚枫那张迷失的脸，明亮的眼中泛着点点水光，红唇呼出的气息在鼻尖环绕，勾起了他原始的野性。 墨城喉结滚了滚，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咬上了楚枫的双唇。 冰凉且柔软的触感让楚枫一怔，大脑在这一刻都仿佛宕机了。 他睁开眼，透过月光看到半张棱角分明的下脸，下一刻，那人身体微动将他压住，挡住所有光线，楚枫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夜，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火渐渐退去，媚妖毒似乎是解了，楚枫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次日。 天刚蒙蒙亮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像是官兵在查什么东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查，楚枫无法安心睡眠，迷迷糊糊坐起身。 他刚刚起来，房门就被拍得啪啪响，还没等他开口，外头的官兵等不及，一脚将门踹开，四五人二话不说直接进屋。 楚枫一怔，皱眉道：“干嘛啊，大早上的。” 进来的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领头的更是默默的将手放在刀柄上，冷冷的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他们这架势，楚枫不禁道：“怎么了？” “官府办案，不必惊慌。”官兵边上一男子走出来，身上穿着的服饰与其他几人大不相同，乃是一件藏青色的道袍。 见道人开口，其他官兵脸色才稍显好看。 那人扫视一圈走上前来，道：“这房间有妖气，你的妖仆何在？” 楚枫斜着身体看了一圈房间才发现小白没回来，大黑不见了。 他顿了下，道：“我让他给我买早点去了。” “是么？”那人怀疑地盯着他，大步向前来到床边，道，“妖仆印记总没离开吧？” 楚枫面不改色地摊开一只手，掌心妖印顿时浮现出来，那人低头一看，沉默了。 须臾，他道：“可见过一蛇妖？” 楚枫不动声色道：“没有。” 那人失望地点点头，道：“好，若是道兄见到还请立刻上报镇妖司或者官府。” 楚枫颔首道：“行。” 那人“嗯”了一声，深深看了楚枫一眼，表情略显凝重。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道：“道兄啊，你得注意身体啊，我观你面无血色怕是寿元有亏啊。留心那些妖物，切莫被美色所迷。” 没等楚枫回话那人便出了门，领头官兵也跟着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间。 楚枫：？？ 他不明所以的跳下床，来到镜子面前一看，差点把自己魂都吓飞了。 本来白皙红润的脸色如同死人一般煞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此时眼窝深陷，周围遍布满黑色，眼神也变得颓败不已，怎么也提不起神来。 “这特么的。”楚枫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扒拉了好几下，“我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这个样子要是给他几颗獠牙，他都不用化妆就能去演僵尸了。 楚枫赶忙在一旁的台子上画了几张保命符给自己用，先把命吊着。 虽然没严重到死，但他还是做了。 弄完这些小白还是没有踪影，楚枫担心他，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开门出去。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上边掉下来，刚好落在楚枫肩膀上。 楚枫吓了一跳，一巴掌把那团东西拍落在地，定睛一看发现是大黑，又赶忙把他捡起来，用双手把他捧在手心摁在肚子上掩盖着。 他探出头往外看了看，见那些人已经走远赶忙把门关上放他出来，道：“吓死我了你居然在房间，还好你没妖气，不然完了。” 墨城在台子上随意盘着，偏头看着门外没吭声。 楚枫又道：“大黑，昨晚你在房间有没有看到小白回来过？有你就点点头。” 墨城终于开口了，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你会说人话了？”楚枫一怔，激动的把他一把从台子上捞了起来，道，“可以啊大黑，才从大山出来没两天你就会说人话了。” 黑蛇梗着脖子盯着他，楚枫意识到哪里不对，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竟然会说人类的语言了，学得很快，孺子可教。” 楚枫说着忽然想起昨晚那段离奇的事情，又道：“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来我们房间？”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嗯……也不一定非得是男人，你就说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形生物来，或者其他妖怪？” 墨城沉默须臾道：“没有。” “是吗。” 回想起那些似梦似真的画面，还有自己可怕的脸色，楚枫微微皱起眉头，继续发问，“你确定你昨晚一晚上都在？” 这次墨城顿了许久才沉声道：“嗯。” 楚枫喃喃道：“真是做梦啊，那我怎么会……” “算了不想了，先去找小白。”楚枫说完把门打开一点往外看，官府来的人不少，此时已经将客栈搜查完毕准备离开。 一群官兵逐渐走远，楚枫没多耽搁，拿起随身携带的东西和大黑就出门去了。 来到大街上才发现，今日格外不同寻常。 昨日喧闹的街道上竟只有一些官兵和武夫道士之类的人，开门的店铺也只有零碎几家，平常在街上叫卖的商贩更是一个没有，寻常百姓也看不到影子。 昨天还热闹非凡的街道一夜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第22章 岩城7 走了一段路，楚枫终于看到两个活人，便上前问道：“兄弟，今天怎么回事，人都哪儿去了？” 两人是个武夫，身上带着大刀，表情十分谨慎，其中一人道：“昨夜又出了大事，天哲派的邵元真人知道吧，他昨晚死了。” 楚枫一怔，道：“啊？死了？这么突然？” 另一人道：“对啊，那么厉害的真人都被杀了，还有刘道长的惨死，你说那些人还敢出门吗。” 想起今早的事情，楚枫道：“又是蛇妖？” 两人点点头，道：“对，听仵作说是被打废了以后活活绞死的，真够残忍的。” “所以说，妖就是妖，没人性，就该全部灭了。” 楚枫道：“蛇妖那么凶残，那你们不怕吗？” “没办法，官府给的太多了。” 楚枫好奇道：“给多少？” 一人道：“只要发现踪迹并且属实就给三颗金珠，如果能杀，赏黄金五百两。” “下血本啊。”楚枫都震惊了。 “对啊，不过那蛇妖法力高强，我们就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现点踪迹。” 那人说着仔细看了看楚枫，见他一副痨病鬼的样，道：“道长啊，我看你赶紧找个地方避避吧，好生休养一下。” 另一人道：“最近那蛇妖杀的都是道人，你还是别掺和这事了。” 楚枫颔首道：“嗯，多谢提醒。” 这件事楚枫倒没什么兴趣，赏金虽多也要有能力拿，他自认为没那本事，而且最近赚的钱也够用一阵子了。 他准备找到小白后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万一运气不好碰上那妖怪，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昨晚小白只说出去找药，也没说要去哪儿，楚枫没什么头绪，只能先在城中没有关门的药铺看看。 可惜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小白的影子，倒是盘查的官兵遇到一波又一波，每次新的巡查兵见到他都要询问一遍，亮出印记。 “没什么问题。”那人看完印记后对身边的官兵道。 领头官兵扫了楚枫一眼，道：“行，你走吧，最近不太平，转完早点回。” 楚枫没吭声，等他们走远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把黑蛇掏出来。 满城都在找蛇妖，墨城似乎一点也不慌，慵懒的在他手上缠绕着。 楚枫道：“跟你说个事儿。”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道：“现在查的很严格，我决定把妖仆印记先解除，以免遇到查双手印记的人。” 一般不会查双手，因为别的捉妖门派只能留一个手的印记，只有天心门可以双手留有妖仆印。 有些门派不清楚这个，清楚的肯定会查。 墨城沉默须臾道：“你确定？” 印记一旦解除他便没有任何束缚，就算吃掉楚枫也不会有反噬情况。 楚枫道：“没办法，我得保护你啊，谁让你成为我妖仆了呢。” 说着便伸出修长的手指摸摸那颗黑脑袋，笑着道：“你也救过我不是么？” 墨城没有躲开他的手，轻吐着蛇信没吭声，冰冷的蛇眼盯着他脖子看。 楚枫继续道：“等这件事过了再结契，如果中途你想走我也不拦你，现在到处查这个，跟着我的话会很危险。” 说完后他无意间看到那双冰冷至极的眼，心中顿时腾起一股凉意。 墨城平静出声：“好。” 也许蛇就是这样冰冷没感情的吧，楚枫抿着唇没多想，很快把妖仆印记解除将他放进口袋。 墨城在杂乱的口袋中找了个位置蜷着，透过衣服缝隙看着外面，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在城中找了许久也不见小白踪影，楚枫开始急了，对路过的每一个人都问了一遍，包括巡街的官兵。 得到的答案均是没有见过。 难道被那蛇妖给吃了？ 看到掌心印记还在，楚枫摇摇头，道：“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道长，你是在找那只毛绒绒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楚枫闻声转头，认出来人，正是昨日那矮个子的朋友。 楚枫道：“你见过它？” 那人点头道：“对，昨晚安葬完老徐回来后，我看见它被一个道长给抓了。” 楚枫忙道：“在哪儿看见的？往什么方向走了？你能认出他是什么人吗？” 那人顿了顿，道：“这地方我也不熟，我带你去吧。” 楚枫颔首道：“好，劳烦了。” 路上楚枫才知道，此人名叫张盛沐，跟他朋友来岩城打拼，准备赚点钱回去讨媳妇，结果遇上那摊子事。 张盛沐道：“这事多亏道长，不然这次我怕是也在劫难逃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昨天我叫来官府其实是想帮你来着，没想到差点把你给害了。” 楚枫道：“无所屌谓，反正我也准备叫镇妖司出面的，他们来不来都一样，你不用放心上。” 张盛沐赞扬道：“楚道长真是排面大，竟然能叫来副长史还有……邵元真人。” 他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得很低，楚枫不禁看了他一眼，张盛沐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其实我认得抓走毛绒绒的人。” 楚枫一怔，道：“是邵元？” 张盛沐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是他们门派的弟子抓的，就是昨日在城门口出了丑的李道长。” “李原泽？”楚枫郁闷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张盛沐道：“我觉得你是被我们连累了，他们抓走毛绒绒肯定是因为昨天你帮我，害得柯江他们入狱，从而想报复你。” “我怕你迁怒我才没敢说。”张盛沐道，“不过刚刚跟楚道长交谈，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楚枫停下脚步道：“那你跟我说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 张盛沐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紧张，道：“我没看见，昨晚遇见他的时候我怕他找我麻烦就吓跑了。” 楚枫无语了，道：“这样，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李原泽现在在哪儿，我去一趟镇妖司。” 张盛沐连忙点头道：“好。” 第23章 岩城8 昨晚发生大事，镇妖司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连门口的守卫都在忙着驱赶寻求帮助的百姓。 “都说了符咒对妖没用，法器你们也不会使用拿着也只是摆设，都回去，别挤在这里！” “长史和副长史会想办法解决的，别围在这里了！” 有些人不愿离开，扯着嗓子道：“城也不让出，蛇妖也找不到踪迹，满城数十万人口你们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妖怪都杀到城内了，杀的还是天哲派的真人，这让我们怎么敢回去。” “要么你们把城门打开让我们出去避难，不然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保障，否则我们就睡在镇妖司。” 守卫道：“副长史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长史昨日出城至今未归，你们能不能别闹了！” 另一人直接亮出武器对着那些人，道：“都想蹲大牢是吗，再多事别怪镇妖司不讲情面！” 此言一出，人群直接吓得没声了，楚枫趁机挤了进去。 楚枫道：“我要见叶副长史。” 守卫见过他，暂时收起兵器将他放了进去。 镇妖司里面也不太平，一大群天哲派的人围着叶琸，有几人抬着个担架站他前边。 担架里面躺着个人，白色衣服上染满血迹，垂在外边的手很诡异地扭曲着。 五根泛白的手指像是被抽掉筋骨，只有皮肉交缠在一起，露出的一节手往反方向扭着，尸体也与其他尸体不同，几乎整个陷进担架中。 全身骨头被绞了个粉碎，这跟刘老道死法一样。 楚枫移开视线看了眼那一群人，他料的没错，在那群人中他见到了李原泽，但周围并没有小白的踪迹。 “小友也来了。”叶琸率先打招呼。 其他人跟随叶卓视线看了过来，见到是他，站在最前面的李孟德脸顿时垮了下来，李原泽脸上瞬间被怨气缠满。 “是你，你这个王八蛋，害我丢尽了脸！”李原泽怒气冲冲。 楚枫道：“你这叫活该，小白在哪儿？” 李原泽恶狠狠地道：“它死了！” 楚枫冷声道：“我劝你把它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李孟德打断道，“你这小儿坏我好事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李孟德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们天心门勾结妖孽，那日……” “李缺德？”楚枫打断道，“你不说话我都差点没认出你，今天还要缺德一次吗？” 李孟德嘴角抽搐几下，凶狠的盯着他，把后面的话咽回肚中。 夺妖物造化修行本身就很不光彩，属于歪门邪道，夺一世姻缘许毕生所愿之情来修炼，有违天理，会被人唾弃指责。 这种事情被传出去，他今后很难立足。 楚枫的意思很明确，你要敢乱说，他也不会客气。 看到两人微妙的情绪，叶琸道：“两位这是见过了？” 李孟德冷着脸道：“有过一面之缘。” 叶琸把楚枫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半开玩笑道：“李道长方才说前几日在城外见到跟蛇妖一起的人，不会就是这位吧。” 李孟德垂下眼睫，思量须臾后，道：“没错，就是他，昨夜我外甥抓的那只白毛妖当时也跟他在一起。” “哦？”叶琸微微一怔，朝楚枫慢步过去，道：“楚掌教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枫不紧不慢道：“什么蛇啊，我只看到李缺德杀人锁魂，暗算红娘月珂，想要续缘之力修行，结果还把自己徒弟给赔了进去。” 叶琸神色微动，小声道：“月珂。” 李孟德怒了，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没有副长史会看。”楚枫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符递给叶琸，正是那天他在男尸身体逼出来的那一张。 叶琸像是有心事，愣了几秒才接过。 符咒的图案跟其他的符很不相同，中间部分用红色朱砂描出一个猛鬼头，嘴巴张大，咬住个牢笼一般的东西，符纸边沿处有他们天哲派特有的印记。 叶琸看得微微皱起眉，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孟德。 楚枫道：“我有证据证明你的事，你有证据证明我跟蛇在一起么？” 李孟德道：“你！” 他怎么也没料到那张符被楚枫拿走了，原本以为是月珂逼出来的时候损毁了，难怪回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李孟德转头道：“副长史，他身边真的有蛇，我观那蛇起码有千年道行，浑身乌黑，与那妖王十分相似。”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妖王藏我身边，说出去你信吗？千年道行的蛇妖我也镇不住啊。” 回想起那日场景，李孟德脸色发白，叶琸观他不像是血口喷人，便道：“楚掌教可否将妖仆印与我一观。” 楚枫直接摊开双手给他看，叶琸看完后又取下腰上法器对着他过了一遍。 最后他收起法器，默不作声地把先前那张符揉成一团捏在手心，转过身拍拍李孟德的肩，小声道：“没有那蛇的妖气。” “你也收敛点吧，最近不太平了。”叶琸说完，放他肩膀上的手顺势往下滑，将手里的符咒塞回给李孟德。 李孟德一怔，旋即不动声色接过，没吭声，将东西死死攥着。 看到这一幕，楚枫心中顿时明了了，其实镇妖司早就知道天哲派在用妖修行，不仅不制止，说不定还在暗中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楚枫脑海突然出现四个字————狼狈为奸。 看到叶琸往里走，楚枫道：“小白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叶琸闻言脚步一顿，旋即笑了笑，道：“对，昨夜李原泽将它送来说是要犯，我本来准备差人给你送去的，结果出了绍元真人这事，忙耽搁了。” 楚枫扫了一眼担架上的尸体，顿感触目惊心，圆滚滚的头变得又长又歪，白色头发上沾满脑浆，两只眼球被硬生生挤出眼眶，五官扭曲得几乎分辨不出鼻子和嘴在哪。 这一看就是报复性的折磨。 那一幕差点没给楚枫看吐了，他赶忙收回视线，缓和翻滚的胃。 藏在他身上的小黑蛇却异常淡定，一动不动地盯着。 那具尸体如同他此时的眼睛一样，寒冷又可怕。 第24章 岩城9 镇妖司有专门关押妖物的地方，类似刑部大牢，在楚枫强烈要求下，叶琸只好让他一同前去放小白。 在手下的带领中，他们穿过长廊走过石板路来到牢房，门口施加着封印，入口约莫两人宽，几名守卫站在两边。 这间牢房的地势比较奇怪，看走向是地下室，也没多宽，但道路却很长，关押妖物的地方像是在镇妖司建筑正中间的底下。 就好似整个镇妖司都在镇压着那些妖。 牢内环境异常的差，阴冷潮湿且不说，空气中还散发着腐肉味，能见度也格外的低。 路过牢房门口，能依稀看见里面被铁链锁起来的妖。 有的因为时间太久成了白骨，有的骨瘦如柴精神恍惚，像是被什么吸干精气似的，状态看起来很是奇怪。 刺鼻的恶臭扑来，楚枫眉头紧皱，心中开始担心小白的处境。 叶琸像是看出他的担忧，道：“小友放心，我特意嘱咐过他们，定会善待小白的。” 楚枫沉声道：“好。” 叶琸道：“李原泽送来没多久就出了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安顿才关到这里，还望小友不要多想。” 楚枫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方才听外面的人说城门关闭，是不能出了吗？” 叶琸颔首道：“目前只进不出，等抓到作恶的蛇妖再说。” 楚枫道：“既然断定蛇妖在城内没出去，这样不会让那些百姓陷入危险中吗？” “没办法，上头的命令。”叶琸低叹一声，道，“我们也只能实行，这次的蛇妖可是大祸啊。” 楚枫没心情管这个，只道：“我身上还有要事得离开岩城，你看一会儿能通融一下么？” 叶琸却道：“抱歉，这事我办不了。” 楚枫道：“一点机会也不给吗？” 叶琸沉默须臾道：“不是我不帮，是上头有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出了这等事，我还希望小友能伸出援手帮帮我呢。” 楚枫不吭声了，又随意瞄了几眼牢房内的妖。 那些妖痴痴傻傻，行为怪异的在里面晃，扯得身上铁链当当作响，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 叶琸继续道：“其实也等不了几天，国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他一到，那蛇有通天本事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楚枫现在只想拿回小白办自己的事情，这些杂事他一点也不关心。 走过一段弯弯绕绕的路，前方忽然变得开阔起来，潮湿的地面变得干燥，腐肉异味也荡然无存。 往前走，能看到一大片圆形空地，上面画着阴阳图，周围柱子上用朱砂刻满咒语，淡淡的金光从符文中散出，整个布局像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踏入阴阳图的那一刻，沉寂在楚枫身上的黑蛇忽然传来异动，冰冷的气息刺入身体，楚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赶忙用手捂着左半边口袋，微微偏过头去，声若蚊蝇道：“怎么了？” 墨城没有回应，在他手掌下不停蹿动，像是要挣开他的手冲出口袋。 这种感觉不像是黑蛇在害怕，或者受到法阵的影响，而是一种激愤的状态，隔着衣物都能明显感觉。 楚枫不禁道：“这底下是压着什么东西吗？” 叶琸微微一怔，旋即摇头道：“没有，小友多虑了，这个是用来镇压这两头关押的妖，像这样的牢笼是关不住他们的，必须要个强力的法阵来辅助。” 楚枫颔首道：“哦，原来是这样。” 叶琸忽然看向他，问：“怎么了？” 楚枫笑笑，道：“没有，随便问问。” 在楚枫的压制下，墨城渐渐平静下来，但那双蛇眼透出的寒光有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愤怒。 穿过那块大空地，往前，又是两排对称的牢房，走了一会儿，楚枫终于见到小白。 它的处境确实比其他妖好上许多，没有被大铁链子锁着，身上只有皮外伤，看起来应该是跟李原泽打起来弄的。 在这里没有受到虐待，只是晕过去了。 楚枫暂时松了口气，将它从地上抱起，原路返回。 来到外边，天色已经暗下去不少，李孟德等人已经不见踪影，应该是被叫出去查蛇妖踪迹了。 不仅是他们，镇妖司里面都没什么人。 叶琸道：“今日李道长的事，还望小友能够保密。” 他顿了顿，继续道：“毕竟天哲派跟我们镇妖司是合作关系，那件事要是传出去，也会损害国师形象。” 这是搬出大山来压。 楚枫道：“就算我不说这种事情也瞒不住的，迟早都会被人知道。” 叶琸道：“那就等最迟的时候。” 楚枫忍不住笑了笑，叶琸低估了隔墙有耳这句话，今天他们在大院里面吵吵，围在外头的人早就听到风声了。 ** 从里面出来，外头的百姓已经少了许多，只有零碎几个，在人群中楚枫看到个较为眼熟的人，就是前几日他进城门时遇见的商贩。 当时对方跟他说了很多城里的事，后面还想买小白，楚枫对他有些印象。 那商贩双手握在一起，在门口走来走去，像是有什么急事，却又被守卫拦在门外，一副焦急的模样。 楚枫下台阶时对方正巧也看见了他，赶忙上前，道：“道长，道长你还记得我吗？” 楚枫道：“有事吗？” 那商贩道：“是这样，这几天我家出了点事，想请道长给看看。” 楚枫指了指后边，道：“镇妖司不是在吗，真是那种事儿他们肯定会管，我还想办法出城呢，没空。” 商贩道：“道长有所不知啊，我原本是想请镇妖司的人看看，为表诚意我亲自来请，可他们说是有更重要的事腾不出手，哎呀道长，您就给看看吧。” 见楚枫脚步不停，那人左右看看，小跑跟上他的脚步，低声道：“若是道长愿意帮我，我可以把你弄出城。” 楚枫脚步一顿，偏头看向他，道：“真的？” 商贩点头道：“对，而且该付的费用一定不会少。” 楚枫想了想，勉为其难道：“行，说说怎么个事儿。” 那商贩立马道：“是这样，我娘子身怀六甲，眼看没几个月就要临盆了，但近日不知为何，每到半夜她肚中便会传来小儿啼哭声，行为也变得怪异，一到半夜就像变了个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半夜动不动就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要么就痴痴傻笑，昨夜更是……” 楚枫道：“更是什么？” 商贩朝他凑近了些，低声道：“一个人跑到厨房吃，吃生肉。” 第25章 岩城 10 这种情况就算是一般人都知道不对劲。 楚枫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商贩道：“吃生肉是昨夜，听到她肚中有小儿啼哭声就在我们遇见的那天晚上开始的。” 商贩扯了扯他的衣角，道：“道长我求求你了，你就帮个忙吧，我今年四十有余了，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一个孩子，我，我真不想……” 说着便跪了下来。 楚枫赶忙扶着他，道：“好好好，我去看看，但我不保证能行，我，我道术其实并不高的。” 这种事情他也没处理过，只在门派里学过些。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先说好，如果我尽力了还是没祛除，你也得兑现承诺送我出城，钱可以不收你的。” 那商贩看他有妖仆，断定他是个厉害人物，赶忙连连点头说好。 路上楚枫心里七上八下的，以前遇见不少妖，收鬼好像还是第一次。 看这人可怜，自己又忙着出城，只能试一试了。 路上商贩又跟他说了很多，楚枫也在其中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左靖。 据左靖讲述，他娘子开始怀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直到月份大了以后才出现不对。 一开始说是身子不舒服，总感觉虚，他以为是孩子月份渐大导致的，便请了许多名医开方子抓药，结果怎么吃都不起作用。 看到娘子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段时间经常出城给她寻办法找补药，最后甚至带她去拜了神。 也正是前两天拜神回来后她就变了，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半夜肚中会传来小儿的啼哭，把他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前两天他就差人来镇妖司请人，还找过天哲派的人，但他们都说腾不出手，他以为是诚意不够，这才亲自来，结果还是没请到。 听着像是怀了鬼胎，楚枫到他家才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整座宅院都被一股散不去的阴气笼罩着，明明阳光明媚却总觉得晒不到身上。 院门上贴着门神，但同样被阴气缭绕着，扫视一圈，所过之处皆是死气沉沉阴气深重。 这座宅院有一处很奇怪，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屋，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去过了。 门口有些杂乱，小屋上方年久失修，已经有点破烂，下雨天应该会漏雨。 但唯独那个地方清明一片，没有被任何阴气笼罩。 楚枫不禁问道：“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 左靖顺着视线看了一眼，道：“那间屋子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不瞒您说，里面是我们历代供奉的一位神明，叫丰烨真君。” 这位真君楚枫在道观的时候听过一点传闻，据说是一位非常强的神明。 丰烨二字是当年的丰功伟绩被世人尊称的，香火鼎盛时，几乎全天下人都在拜他。 听说还很灵验，如果什么地方有妖患或者苦难，只要诚心祈求，他就会现身渡人。 但后面他战死了，从此香火不再，人们也渐渐忘记了他。 如今祭拜他的人已是凤毛麟角，当初为他修建的神庙也已经放置其他的神明。 楚枫下山大半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祭拜这位神明的家，可惜也断了香火，倒是给他留了一间破屋。 左靖道：“道长怎么问起这个？” 楚枫收回视线看向别处，随口道：“没有，就感觉那块地方跟你这里格格不入。” 平凡人看不出院内情况，左靖闻言也没多问，只当是外表看起来跟他家不入流，旋即领着楚枫往客厅走。 很快有下人端来茶水，想起方才的破屋，楚枫还是没忍住的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给那位真君断了香火的？” 左靖想了想，道：“二十年前吧。” 楚枫问：“因为什么？” 左靖微微一顿，反问道：“道长是觉得我家这事跟那位有关？” 他摇摇头，道：“应该不可能，丰烨真君是个好神仙，不会因为我断他香火这样，而且他，他已经殒命上千年了。” 听到死去上千年，楚枫着实被惊了一把，这么久还有些许灵性让那些邪祟自觉避开，甚至在门神都被迷了眼的情况下护佑着他们，若是在世的话得多牛逼啊。 左靖道：“道长，您若是歇好了，就随我去看看我家娘子如何？” 看得出来他很急，楚枫低头看着还在昏睡的小白，无奈道：“我得等它醒了一起看，这家伙有时候比我灵。” “这样吧。”楚枫从座位上起来，道，“你带我在院内看看其他，顺便细说一下整个事情的细节，最好把你有什么仇人都跟我说一说。” 左靖看看他怀里的小白，欲言又止，随后道：“行，跟我来吧。” 说完便领着楚枫出门。 在整个住宅中转悠一圈，楚枫大致看出些名堂，这个住宅修建之前应该是请人看过风水。 整个宅子的朝向和布局都很有讲究，本应该是一个八方进财，子孙兴旺，家业繁荣的好风水。 但这么一看下来，除了进财，其余两项并不达标。 楚枫不禁暗想是不是看岔了，毕竟风水这东西本来就玄妙，有时候一点点都能影响全局。 他这方面也不精通，单纯的就是因为小白没醒，找个借口出来了解细节。 正在他准备回客厅时，无意间看到东北方向有个很不起眼的凸起，它周围种有几棵树，地上长满细小的草。 这些不起眼的树木正巧落在风水术的一道宫门上，破坏了这个宅子的布局。 楚枫指了一下那边，道：“那儿是被动过吗？” 左靖原本没什么，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浑身一震。 须臾，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没，一直没动过。” “是么。”楚枫收回视线，深深看了他一眼。 左靖尴尬地笑了笑，道：“道长，您看这也转的差不多了，要不您还是给看看我家娘子吧，马上天色暗下来了，我害怕……” “就算没看出什么名堂，您给画长符镇一镇也好啊。” 怀里的小白还没醒，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楚枫估计是等不到它醒了，便道：“好，那就去看看吧。” 第26章 岩城 反常的女人 来到左靖的住所，隔着门都能感觉里面阴气逼人，看样子被缠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左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锁，推开门，房内有些杂乱，地面有摔碎的碗片，还有一些扔得乱七八糟的衣裳。 左靖担心她的事传出去，便没有命下人来打扫，甚至遣散一些让他们回家休息，过段时间再来。 进入房间往里走，能看到一张大床，上面有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头发散乱着，弓着身体背对着这边，看起来像是饿极了在啃食什么东西。 听到细微声响，女人蓦然转首，左靖顿时被吓得尖叫，就连楚枫都心里一惊。 只见女人惨白的脸上沾满新鲜血迹，双眼深陷，散下来的头发糊满了嘴，嘴里正嚼着一块带毛的生肉。 看到他们时，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对着左靖温声道：“相公，你回来啦，快来一起吃呀……” 说着便将手里没吃完的肉递了过来，楚枫这才看清，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只死去的狸猫。 看样子是才死不久，那血都还滴滴往下落，猫肚子被掏空半边，血肉混着毛发，这幅画面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左靖看得连连作呕，吓得浑身颤栗，捂着嘴拼命摇头，一只手紧紧抓着楚枫的衣服，道：“道长，道长……” 楚枫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但见她递过来的狸猫，还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yue~！”楚枫感觉昨夜的饭都要出来了，忍不住道，“你可以恐怖，但你别恶心人啊。” 女人阴沉沉地笑了起来，她缓慢下床，右手提着狸猫尸体一步一步走来，嘴里念叨着听不明白的话。 正在此时小白忽然醒了，它睁开眼，看到女人可怖又恶心的样子，顿时在楚枫身上暴跳起来，大叫道：“啊，我草泥马啊什么鬼！” 话语间它陡然变大，一脚将女人踹飞出去，惊魂未定地盯着看。 “小若！”左靖呼喊一声，朝女子走了几步，见到她可怕的模样又坎坎停住，对楚枫道，“道长啊，她，她还怀有身孕呢，你们下手轻点成吗。” 楚枫摸摸旁边的小白，视线落在小若凸起的腹部，因为被踹飞出去，衣裳变得很凌乱，此时她的肚皮露出一角。 透过那一角能明显看到，她肚皮的颜色已经变成藏青色，上面布满红血丝，与正常的孕妇很不一样。 她挣扎着从地上翻滚起身，朝着小白怪叫一声就冲了过来。 楚枫担心小白出手太重，便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符，嘴里默念几句咒语，眼疾手快地贴到女人身上。 小若身形顿时停住，嘴里发出痛苦的怪叫，本就可怖的脸变得扭曲。 楚枫赶忙学着道观师傅教他时做的手势，嘴里轻念咒语，语毕抬手，竖起中食两指点在符咒一处，符箓金光一闪而过，女人随之倒了下去。 左靖见状赶忙上前搂着小若，急切道：“道长，这，这是好了吗？” 楚枫摇头道：“只是暂时镇住了，先把她放上床，我好好看看。” 左靖依言将人抱到床上，楚枫背着双手躬身瞧了个仔细，旋即道：“等她醒了喊我，我问点事。” 楚枫说完就领着小白往外走，左靖赶忙跟上脚步，道：“道长，我娘子到底什么情况啊，现在做法不行吗？” 楚枫道：“你娘子怀的是个鬼胎，但又跟一般的不一样。” 听到是个鬼胎，左靖脸都白了，道：“鬼，鬼胎，那怎么办啊道长，我孩子还有救吗？” 楚枫沉默须臾，道：“我得等她醒了确定一件事才能跟你说。” 左靖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后道：“好吧。” 随后他让人给楚枫安排客房，并做了饭菜招待，左靖带着酒来陪，楚枫不爱喝便只客气的饮了一杯。 道长不比和尚，可以喝酒吃肉。 烈酒再次斟满，左靖叹了口气，道：“道长啊，您说这老天怎么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呢，我老来得子却遇上这种事，若我左家无后，我以后该如何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说着，他拿起烈酒一饮而尽，又道：“您就跟我说一下吧，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楚枫沉默片刻，道：“其实你现在不应该担心孩子能不能保住，而是你老婆能不能保住。” 左靖斟酒的手一顿，道：“道长这是何意？” 楚枫如实道：“刚才我看她寿元亏损，精气流失，总之，嗯……不太好，被上身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次数多了，人就没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怀孕之前她行为举止反常过吗？” 左靖想了想，道：“没有，怀孕之后有点点变化。” 楚枫道：“是什么？” 左靖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指了指小白，道：“就，就她以前很喜欢这样的毛绒绒，有身孕后就变得不喜欢了。” 他默了下，道：“后来我就给她留了平常最爱的两只，其余的都送走了，可，一只被她昨晚吃了，还有一只就，就刚刚那个。” 楚枫道：“猫属阴，按理来说鬼不会排斥，怎么会这样。” 左靖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吃完饭，小若还没醒，楚枫便回客房暂时休息。 刚关上门，小白就忍不住开口了：“那女的不对劲啊，寻常鬼胎都是附身以后吞掉原本的胎儿占领地盘，她看起来倒像是一开始就怀的鬼。” “而且被上身的状态可不像是鬼婴，难道是碰上产鬼了？” 产鬼是怀孕的女人难产而死，不愿接受事实所化。 楚枫道：“不太像，被产鬼附身脖子会有血线，我今天仔细看了，没有。” 小白纳闷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枫道：“所以我说要等她醒了好好问问嘛，看她之前做过什么。” 话语间他来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这里正巧能看到东北方位，几棵树木在夜风中摇曳，冷冷清风吹来，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小白跳到台子上，用两只爪子护着油灯，道：“老大，吹风就别开窗户了，等下吹灭了还得点。” 楚枫关上窗，找了个位置坐下，叹气道：“唉，今晚又要睡不好咯。” 小白嘲笑他，道：“你哪天晚上睡好过啊。” 第27章 岩城 不眠夜 楚枫笑笑没说话，把黑蛇从口袋中掏出来放桌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黑蛇支起的下巴上轻轻扣了扣，像是在逗玩。 墨城没有躲开，盯着楚枫嘶嘶吐蛇信。 楚枫问：“大黑，你想走吗？” 墨城顿了片刻，沉声道：“不想。” 楚枫道：“现在大家都在找蛇妖，你不怕被波及误杀啊。” 墨城道；“这不是有你在保护我么，我独走，不是更容易被抓。” 楚枫笑了笑，道：“你今天在地牢怎么回事儿？那么大反应。” 墨城一顿，忽然停止吐蛇信，也没吭声，就那么静静的立着。 楚枫收回手趴在桌子上，下巴点在手肘处，与黑蛇平视，问道：“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墨城才沉声道：“没有，只是被法阵影响，让我很不舒服。” 楚枫“哦”了一声，一脸认真道：“大黑我问你啊，最近出现的蛇妖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墨城闻言一怔，感觉脑子有点发懵。 楚枫继续道：“是不是你出来没跟家里打招呼，他们以为你被人掳走，报复来了。” 墨城无语片刻道：“我早已没有亲人。” “真是妖王干的？” 楚枫一直都很奇怪，如果是妖王，为什么每次只杀一人，照叶琸说，他出来是为报复，应该直接覆灭一个地方才对。 所以楚枫就想，是不是大黑那边的蟒蛇一族亲戚来找他，以为是被道士抓走，因此只杀道士。 楚枫又问：“大黑，你见过那妖王吗？” 墨城这次回答的很快，道：“嗯。” 楚枫好奇道：“他什么样子？” 墨城冰冷的蛇眼直视楚枫的眼睛，道：“李孟德今日不是说过么，他与我相似。” 墨城说完便收回视线游到一边不再回话。 确认不是大黑这边惹的事，楚枫暂时安下心来。 过了很久，小若那边还是没传来苏醒的消息，楚枫便收拾收拾准备先睡一觉。 深夜，圆月高挂，整个宅院变得静悄悄，所有人均已入睡，不多时宅院一处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灯芯上的黄光被夜风吹得忽闪忽闪，那人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护着火光，急匆匆地往那间破旧的小屋走去。 推开门，里面布满蛛网，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屋顶投射下来，正巧落在神龛上一座雕像的肩膀处，照亮着下半边脸。 左靖对着他作了个揖，旋即往前，将神龛上一个布满灰尘的灯碗拿起，吹掉一层灰后将手里的灯油倒了些许进去，又从身上拿出一根灯芯点燃。 整间小屋顿时亮堂起来，左靖将灯碗放回原位，通过光，可以看清整座雕像的样子。 他正襟危坐在神龛上，表情被人雕刻地十分严峻，身上布满厚厚的灰尘，连五官都被尘土遮蔽得有些朦胧。 但依旧能从那张庄严肃穆的表情下看到，灰尘下，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只可惜被一道裂痕撕裂，也许是长久没人打理，雕像身上有许多那样的裂纹。 左靖将带来的油灯放置一处，扑通一声跪在下方的蒲团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道：“真君啊，这些年我一直没来，是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再踏入这里，会玷污这神圣的地方。” 他把头埋得很低，轻轻啜泣，道：“我做了坏事，也不敢面对您，今日我厚着脸皮过来，是想求您能够保佑保佑我，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若您能保佑我后继有人，我左靖定会帮您重塑身体，修好这间房屋，让人世代供奉您。” 说着他头颅点地朝地上重重一磕，道：“求求您了，看在我祖辈们都供奉您的份上，帮帮我吧，求求您了……” 左靖虔诚祈祷，脸上带着悔意，每说一句便朝地上磕一个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灯被吹灭了，庭院再次陷入黑夜。 睡在客房的楚枫只感觉这一夜睡得格外不安稳，他像是陷入某种梦魇，在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中，听到很多杂七杂八的声音。 “求求您了……” “保佑我吧……” “我希望……” 祈求声，哭诉声，埋怨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楚枫紧闭着眼，感觉被吵得心神不宁。 “老大，老大。”小白伸出爪子轻轻摇晃他。 楚枫被惊醒了，猛地睁开眼，此时依旧是深夜，入眼仿佛还是那片虚无，他晃了晃神。 小白再次喊他：“老大？” 楚枫缓过一点劲来，道：“怎么了？” 小白在他身旁压低声音，道：“你听。” 楚枫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周围传来的动静。 连呼吸声都被压低后，能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飘忽的女声，像是在低声歌唱，但听不清在唱什么。 楚枫小心翼翼坐起身，低语道：“是小若？怎么回事，没镇住吗？” 小白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看，我害怕。” 楚枫道：“敲，说得好像我不害怕一样。” 小白道：“你白天出手不是挺利索的吗。” 楚枫道：“哇靠，她都朝我脸上呼过来了，我不出手让她弄啊。” “这些鬼也是，老喜欢整阴森恐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还不如上个妖怪，至少看着没那么糟心。” 小白深有同感的点头。 楚枫说完伸手把被子往上身裹，好像要用被子把自己封印起来似的，裹得严严实实，道：“要不我们装作没听见，等天亮再说，这大半夜的怪吓人，要是看她抱着个尸体啃，我真的会谢！” 小白道：“等下，她好像没声了。”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道：“敲，她不会发现我们醒着过来了吧。” “等下，我拿点家伙，不然心里没底气。”楚枫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在枕头边摸，找到自己的道袍后，从口袋拿出一张符咒捏在手心，定睛看着门外。 半晌没传来动静，须臾， 外面又开始传来低沉女声，窸窸窣窣的声响比刚才更甚，像是地面的土被刨开洒在枯叶和青草上的声响一样。 “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小白出声。 楚枫捏捏手心符纸，衡量须臾后从被窝爬出，披上道袍来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 透过明亮月光，只见小若正跪在东北方向那个凸起的小土包边。 树影婆娑下，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用手刨着小土坡，嘴里低声唱着：“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 第28章 岩城 不眠夜2 带着凄厉的声音在打开窗户的那一刻听得更加真切，楚枫静立在窗台远远的看着那一幕。 小白在他边上小声道：“按理来说，她醒来后会有一段清醒时间的，怎么又被上身了。” 楚枫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醒了左靖没跟我们说，要么就是，我太菜了，镇不住。” 小白：“……” 它无语片刻道：“老大，自信点，虽然咱们是第一次接这种活儿，但你得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活儿不好整啊。”楚枫说完把它抱起，轻轻关上窗户，不再看那瘆人的画面。 小白蜷在他怀里，道：“是啊，那左靖也不跟我们说实话，现在也不好判断是仇怨还是单纯被缠了。” 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处理起来也不相同。 楚枫判断道：“多半是仇怨，而且时间较久。” 整座宅院除了那间小破屋其余地方全被阴气覆盖，一般的鬼特别是鬼婴，根本没这样的本事。 看她被上身的状态也完全不是鬼婴，而是一个怨气深重的女鬼，但小若肚中也确实有个鬼胎。 一般来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上身两个，除非死前是孕妇。 孕妇跟产鬼有很大的区别，前者是怀孕时殒命而化，后者则是难产而死所化。 一个是怨气一个是不甘，后者一般只会阻止怀孕女子顺利生产。 想到这，楚枫隐约感觉抓到什么东西了。 他收回思绪准备再看一眼外面的女人，却忽然发现外头没声了，轻轻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那白衣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小白一怔，道：“欸？她人呢？”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异响。 咯吱，咯吱—— 很缓慢的声音，像是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所产生的摩擦音，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楚枫紧了紧喉咙。 黑夜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楚枫脑海此刻正播放着恐怖电影里的恶鬼画面。 仿佛转身就能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拖着白色长裙，脸上没有五官，或者是张开嘴，里面流出黑水，满脸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洞那种。 他闭了闭眼，那种恐怖的样子让他觉得瘆人。 楚枫轻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准备慢慢转身，谁知所想的画面没见到，倒是听到一声尖叫：“啊啊啊，鬼啊！！” 楚枫一怔，只见门口一道黑影连滚带爬的跑了，他赶忙追出去。 前方的人跑得飞快，楚枫在后面抱着小白追，道：“左靖，别跑了，是我啊，楚枫！” 左靖闻言脚步一顿，缓缓转头，再三确认后便不动了。 楚枫追上他，缓了一会儿，道：“干嘛啊，看到什么了你跑。” 左靖弱弱地指了一下小白。 楚枫低头一看，小白的大眼睛此刻正发出幽幽绿光，在月亮的照耀下更显瘆人。 他刚抱着小白站窗边，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投射在他们身上。 楚枫上半身隐在黑夜中，怀里抱着两眼发着幽光的小白，在左靖眼里就是一个无头鬼抱着个猫妖。 他先前就受到过惊吓，看到这一幕彻底挑动了他紧绷的神经。 楚枫拍拍小白，道：“快收起你的神通。” 小白眨巴两下大眼睛，幽光顿时消散，左靖脸色终于好看点了。 楚枫道：“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来我房间干什么，也不吱一声，把我吓一跳。” 左靖还有些惊魂未定，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缓道：“我，我刚才看到小若了，她好像又不太对劲了，我害怕，就想来你这躲躲。” 他顿了顿，继续道：“怕把你吵醒才轻轻推门，谁知道……” 说起小若，楚枫下意识看向东北方位，又扫视一圈庭院，依旧没见到她的身影。 楚枫问：“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她？” 左靖道：“就刚才，我醒来忽然发现她不见了，就出来看。” “就看到她从那飘过去了。”左靖说着给他指了个方向。 楚枫顺着所指的方向看一眼，把小白放在地上，道：“你去看看，我跟他聊聊。” 小白有些不情愿地道：“好叭。这么吓人的活儿，明天我要加个鸡腿，抚慰我受惊的小心脏。” 楚枫拍拍它的脑袋，道：“贪吃，快去。” 小白依言跑走，楚枫站起身，正色道：“你今天没跟我说实话吧？” 左靖微微一顿，没吭声。 楚枫转过身，慢步往东北方向走，顺便指了下那块已经被挖凹进去的小土坡，淡声道：“那里埋过死人，对吧？” 左靖脸色霎时一白，道：“道长……” 楚枫脚步不停，继续道：“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帮不了你。” 左靖闻言低下头，双手扣在身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 须臾，他快步跟上楚枫，从后面拉住他，道：“道长真能帮我吗？” 楚枫道：“那要看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左靖垂眸沉默了。 片刻后，他微微抬首，看着那个凹进去的小土坡，道：“是的，那里埋过死人，是多年前的一个仆人。” “当时埋她进去的时候把土填的很平整，但没过多久这土就自己长出一个鼓包，一开始以为是埋尸造成土地松动，遇水膨胀变大，后来我又命人把鼓包卸了填平，可没多久它又长出来了。” 左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事情不对了，就去城外找道长，他看过以后说，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另选地方，又让我在边上种那几棵树用来镇魂。” 楚枫道：“你埋的那个人是不是孕妇，因为什么死的，后来又被你弄到那里去了？” 这些问题问得左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步，甚至把头都埋了下去。 楚枫无语道：“想让我帮你，又不肯多说，让我怎么弄？” 左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开口了。 原来，这里埋过的人是他二十年前一位老相好的婢女，死前没有身孕，但在埋葬之前被人辱尸了。 第29章 岩城 不眠夜3 婢女名叫云滟，是他老相好静如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 在静如家道中落后也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在逃荒途中也对她照顾有加，但在一次争吵中被左靖失手杀了。 当时准备趁着天黑拖出去掩埋，正巧遇上官府挨家挨户查嫌疑犯，他也想过把这事栽赃给嫌疑犯，但那人作案手法完全不一样。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眼看尸体即将腐烂，情急之下就在院中找了块地给埋了。 也是在埋之前他才知道，尸体在放置的那几天被下人动过。 想起先前小若被上身唱的那首歌，“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 楚枫摇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问：“那你老相好静如呢？” 这一问，彻底把左靖问愣住了。 他像是被唤起一段尘封的伤心事，月光下的脸逐渐垮了下来。 短暂寂静后，左靖微颤的声音响起，道：“被我，被我杀了。” 楚枫一怔。 左靖低叹一声，继续道：“是我，都怪我，我害了两条人命，我是个罪人。” 二十年前 左靖还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逃荒到岩城的静如。 当时的岩城只是个小镇，胜在上天赏饭吃，在此地的居民年年丰收。 她们逃荒到这里，饥饿驱使下，云滟挑了一户较好的人家行窃，被房主左靖抓了个正着。 了解缘由后左靖便收留了她们，静如以前是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一来二去两人生出情愫，不久后便在一起了。 左靖说等他事业有成就娶静如为妻，但他在走南闯北的途中却辜负了这个承诺。 事业上升期时，他认识另一名女子，就是现在的小若，她家境优渥，时常帮助左靖，两人你来我往生出情意，很快走到一起。 不久后小若知道了静如的存在，要求左靖与她分手，但这个时候，静如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左靖也已经答应娶她为妻。 原本左靖想把小若拖一拖，事后慢慢处理，但她不愿，甚至在生意上做了手脚。 事业出现危机，新婚当夜，小若更是以这个作为筹码，逼他做出选择。 他选择了小若，亲手杀了红盖头之下的静如。 事后云滟找他要人，争吵中，他失手将人打死。 “所以上天在惩罚我，让我老无所依。” “不管我如何努力，不管外面有过多少女人，我还是无法拥有子嗣。” 左靖说着忽然朝楚枫跪下，恳求道：“道长，求您帮帮我吧，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楚枫沉默片刻，缓缓道：“保不住，她肚里的孩子在二十年前就被你杀了。” 左靖一怔，道：“什，什么，你是说……” “回去等着吧。”楚枫说完朝小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圆月高挂，没有一丝乌云遮蔽，明亮月光下，即使是黑夜也能看清路况，楚枫很快找到小白。 它蹲在屋顶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发现楚枫的身影，几下就从上面跳到他身边。 “怎么样？”楚枫摸摸它的脑袋，轻声问了一句。 小白道：“嗯……不太好，我看她好像在啃那只丢掉的猫，不想过去。老大，你问到什么没有？” 楚枫“嗯”了一声，带着它往小若走去。 他们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此时正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人，危险的竖瞳紧盯着楚枫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往前两步，忽又停住，像是想起什么，站定须臾后消失在黑夜中。 楚枫来到小若身后，她蹲在地上，仇恨似的撕咬下午那只狸猫，肚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小孩在水里吐泡泡一般。 似乎听到有人靠近，她忽然转头，月光下的脸惨白又瘆人。 “多管闲事的臭道士。”小若声音沉沉的。 她从地上慢慢起身，目露凶光，朝楚枫一步一步走来，夜风把她凌乱的头发吹得飞舞，凶恶的表情下是一张凄惨的脸。 “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小若死死地盯着他，肚中的童声替她说完剩下的话，“要你死！” 小白道：“不是我说，你再修炼个百年也打不过我们。” “还有你。”小白抬起一只爪子指着小若肚子，道，“说话注意点，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从娘胎踹出来？” 对面那只小鬼却不以为意，道：“娘亲，杀了它，杀了它。” 看到这一幕，楚枫知道她为什么要吃猫了。 猫属阴，吃了以后肚中小鬼能涨阴气，能成气候。 如果她是静如，那她已经死去二十年，就算在外面吃野猫也能修成气候了，怎么还在肚中，楚枫不解。 正在他思忖时，对方忽然出手了，小若五指如钩的手直接杀向小白。 楚枫赶忙从口袋摸出符咒，双手结印，嘴中轻念咒语，符箓腾空而起，朦胧金光霎时镇住冲来的小若。 她顿时收回五指如钩的手挡住脸，另一手抵挡腾空的符咒，却还是没能顶住，直接被弹飞出去。 楚枫并没有下重手，他只是想阻挡一下，但使出来的力量却超出预料。 小若闷哼一声，还没稳住身形，她肚中便传来两声惨叫，鬼婴的声音随之传出。 他道：“娘亲，你真没用，生前保护不了我，死了还让我遭罪！” 小白听不过去，道：“你行你上啊，躲你妈肚子里算怎么个事儿。” 楚枫拍拍小白，看向对面的女人，道：“你是静如吧，左靖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小若身形一顿，紧握着双手没吭声。 楚枫试探道：“你回来是准备报仇？” 静如依旧无言。 楚枫道：“报仇的方式很多，你没必要背上人命，在地府多一项罪名，投胎的时候不划算。” 静如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杀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日日都活在恐惧中。” 楚枫道：“你没杀他，但你附身的这个人要死了，这不一样杀人了吗。” 静如却咧嘴笑了，道：“这是她自愿的。” 第30章 岩城 不眠夜4 按小若以前对静如的态度，不可能自愿让她上身，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事。 还有静如，为什么时隔二十年才来报仇。 楚枫没准备追问，他得赶紧让静如从小若身上出来，先前她已经被上身很多次，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干阳气而死。 楚枫道：“如果她死了，就算是自愿的，地府也会把这事算在你头上，要不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静如静静的看他，像是在思考，腹中的鬼婴却开口道：“娘亲，别信他，他肯定是怕打伤这个女人才这么说的。” “他是那个负心汉请来的，他们是一伙儿的，出去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杀了他吧，杀了他。” 楚枫道：“你人形都没成，怨气倒是挺大，你这样会害你娘亲知道吗？”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左靖杀人，可以用人间的法律来治罪，地府也会给他记一笔，但如果你娘亲害死人的话，她就会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在地府是会受罪的。” 他不想用符咒强逼静如出来，这样也会伤到她，说到底，静如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但对面的鬼婴却并不认同。 他道：“娘亲他在骗你，他刚刚还打伤我们，肯定没安好心，我现在好疼好难受，都是他害的，都怪他，娘亲，帮我报仇。” 鬼婴在她肚中哼哼唧唧，静如像是被触碰到某根敏感的神经，她猛地低下头，用手温柔地抚摸凸起的腹部，道：“好好好，娘亲给你报仇，给你报仇，孩儿乖，娘亲给你报仇。”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很沉，头抬起的那一刻眼里尽是仇恨。 她肚中的小鬼在此时嘻嘻笑出声，道：“娘亲最好了。” 语音还未落下，周围顿时阴风阵阵，明亮的月光像是被蒙上一层雾，光线开始变得朦胧，树影莎莎晃动，前方的女人嘴里传来怪异的咯咯声，恐怖的气氛瞬间拉满。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楚枫只能看清周围的虚影，看不到女人的样子反倒让他觉得没那么瘆人。 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符咒，夹在中食两指之间，道：“那就得罪了。” 说完他嘴中轻念咒语，语毕抬手，迎上静如袭来的身影。 诡异的风声吹响庭院，凄厉的女声时不时的响起，吓得跪在神像前的左靖瑟瑟发抖。 他跪着朝神像走近几步，不停朝那布满裂纹的雕像叩首，嘴里念叨着：“真君保佑，真君保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过片刻功夫，外头忽然平静了，左靖稍稍缓神，壮着胆子朝外面看，皎洁月光下一切如常。 他微微松了口气，正在此时，一张鬼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空洞的眼睛流着血泪，幽幽鬼声同时响起。 “相公~相公~~” “啊！！！”左靖吓得尖叫，屁股着地疯狂往后退，最后直接躲在神龛下的黄布中。 咯吱，咯吱—— 破旧的门被缓缓推开，静如从外面飘了进来，嘴里轻声唱着：“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相公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左靖被吓懵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颤声道：“真君保佑，真君保佑啊……” 静如咯咯笑了起来，道：“你求的这个神，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 话语间她停在神像跟前的黄布边，躬下身体，乌黑的长指甲撩起那块布，歪着头朝里面的人咯咯笑，道：“往哪儿躲。” “啊啊啊！！”左靖吓得尖叫，拼了命地往后缩，背抵到墙后，无处可逃的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道：“对不起，对不起……” 恰在此时，雕像忽然微微一动，神龛上的灯碗自燃起来，一抹淡光从中飞出直击静如。 她躲闪不及中了个正着，顿时痛得尖叫，尖锐的叫声中还伴随着鬼婴的哭泣。 此时楚枫也赶了过来，他刚安顿好昏迷的小若，见此情景，赶忙掏出一张符纸贴到她身上。 与此同时，外头忽然飞来一柄木剑，那剑并没有对着地上的静如，而是对着楚枫的手臂。 它穿过破旧的门直击而来，力道把握得很好，不接手臂会受点伤，接下就没法对女鬼做什么。 适时小白跳过来一口咬住木剑，跟随楚枫的视线看向外头。 “道友手下留情。”人未到声先至。 很快，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从外头快步走来。 距离越近，楚枫越觉得这人眼熟，当他站在门口时，楚枫忽然想起来了，正是昨日跟着官府到他房间查蛇妖的人。 当时对方临走时还跟他说：“道兄啊，你得注意身体啊，我观你面无血色，怕是寿元有亏啊，留心那些妖物，切莫被美色所迷。” “是你。”楚枫微微一怔。 那人看了看静如，低叹一声缓步走近，道：“这是个可怜鬼，放了她吧。” “我没准备收她。”楚枫说完抬起按在静如身上的手，被掌心覆盖下的符咒顿时显露出来。 那人看得微微一怔，道：“聚阴符，是我错怪你了道兄。” 楚枫点点头，站起身，朝静如伸了伸脖子，道：“你认识？” 那人颔首道：“是我看管不周才出了事。” 楚枫闻言不禁看向他，问：“什么意思？” 那人默了下，道：“二十年前我在野外碰见她，得知她的遭遇后便将她收留在道观中，前段时间遇见左夫人来观中求子，我没看好她，让她跑出来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此次出观是为寻她，因为帮镇妖司找蛇妖，这才误了时间。” 楚枫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静如为什么时隔二十年才报仇，原来是被道观师傅收留了。 “张道长你来的正好，帮我杀了他们吧，这样的我就能放下仇恨去投胎了。”静如的声音夹杂着鬼婴的声音一同响起。 张教往前几步，在她面前蹲下身体，发现她被鬼婴左右后摇头叹息一声，伸手在她腹部比划几下，里面的鬼婴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他疼得撕心裂肺，嘴里不停求饶，“张道长，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疼，啊啊啊，疼，饶了我吧道长，娘亲，娘亲！！” 鬼婴被镇，静如似乎恢复些理智，赶忙抓着张教的手，祈求道：“道长，道长手下留情……” 张教冷着脸收回手，警告道：“再操控你娘，我就除了你。” 第31章 岩城 不眠夜5 鬼婴被吓得不敢再动，乖乖在静如肚中沉寂下去。 “张道长，对不起。”静如微弱的声音响起，哭着道，“二十年了，我还是没法放下仇恨，白费了您的一番苦心。” 张教没吭声，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看到楚枫贴在她身上的符咒，又伸手将符咒打进她体内。 静如闷哼一声，她知道这是用来稳住她被神光所伤的鬼体，心存感激地看了楚枫一眼。 “让我带她走，成么？”张教也看了过来。 没等楚枫开口，他继续道：“我保证不会再让她出来害人。” 楚枫道：“最好的办法是送她投胎。” 张教沉默须臾道：“我尽力吧。” 说完便将静如从地上抱起，缓步走出破旧的小屋。 待他们走远，左靖才从神龛下爬出，他依旧惊魂未定，出来后都还在瑟瑟发抖。 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紧抓着楚枫的衣摆，道：“道长，没事了吧，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楚枫点点头，没有多说，转身打量起身后的神像。 他静坐在神龛上一切如常，若不是楚枫亲眼看见那道光，很难相信一个死了上千年的神明竟然还有灵性，在关键时刻会震退邪祟救人。 整座雕像布满裂纹，看样子年代很久远，会不会是精怪为了偷供奉上了他的身。 楚枫往前几步认真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精怪的痕迹，倒是见到神像脖子上的一物跟他要护送的东西很像。 楚枫微微一怔，伸手想要拍掉上面的灰尘看个仔细，谁知指尖刚触碰上去，他脑海里顿时响起一堆声音，如昨晚梦魇时那般扰人心神。 “求求您了……” “我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希望您……” “保佑我家老头子快点死吧……” “真君，救救我，救救我……”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整个脑海，楚枫感觉被震得头疼，他想要抽离出来，但那些声音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 “老大！”小白看他不对劲，赶忙上前帮忙，用妖力稳住他的心神，道，“静心咒，老大，快念静心咒！” 楚枫赶忙盘腿坐下，心中默念咒语，脑海的声音渐渐褪去，当他缓过来时才发现，身上的道袍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层。 “道长……你，怎么样？”左靖隔着老远，小声问了一句。 楚枫道：“脑袋疼。你这个雕像哪儿来的？” 左靖道：“祖上流传下来的，据说是一位跟他关系很好的神官，照着他本人模样给捏的。” 左靖说着脸上带着异彩，道：“听说丰烨真君还往里注过神力呢，很灵的，你看现在就算正主没了都还保留着神性。” 说完，左靖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神像作揖。 以前楚枫不信这些的，穿到这个世界十年，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也信了。 见左靖作揖，楚枫暗想是不是刚才太冒失，触犯到了才那样，便也朝神像作了个揖。 离开小屋，左靖赶紧去找了小若。 静如离开她的身体后，原本凸起的小腹已经平坦下去，整个人还乱糟糟的。 左靖面露担忧的问：“道长，这，她没事吧？” 楚枫道：“没什么大事。” “哎，好，那就好。”左靖稍稍松了口气，这一夜他知道不少事，看着小若瘪下去的肚子也没再多问，只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静如竟然让那个道长给收留了。” 楚枫找个位置坐下，伸了个懒腰，没准备理会，经过静如的事情，楚枫对他的好感度下降很多。 左靖自顾自的道：“其实那个道长我见过，当初就是他让我把云滟的尸体搬离的呢，还种那些树镇魂。” 听他这么一说，楚枫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看向东北方位，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几棵树会卡在风水术的一道宫门上了。 合着是故意的啊，要让左靖断子绝孙。 道教有句话叫，艮宫有坑绝子孙，照这房子布局，那个地方就是艮宫。 一开始楚枫以为自己学术不精看错了呢。 正在此时，小若忽然醒了，她被上身好几次，让静如吸了不少阳气，此时虚弱得紧。 但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摸自己的肚子，发现瘪下去之后顿时痛哭起来，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紧紧抓着身边的人摇晃，道：“老爷，我的孩子，我孩子好像不见了。” 左靖一边给她擦身上的污渍，一边轻声安慰她。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点疯癫，楚枫纳闷的皱起眉，小白也懵逼地眨巴几下眼睛，又看向楚枫，用毛绒绒的爪子拍拍自己的头。 似乎在问：“那鬼伤了她脑壳？” 似乎看出他们的疑问，左靖将小若搂在怀里安抚，叹气一声，道：“她这些年因为太想要孩子这个事，给弄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左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平时不这样的，看起来与正常人一般无二，许是静如的事让她加重了。” 出于职业道德，楚枫站起身，朝小若过去，道：“我给她安个神。” 左靖忙道：“那真是多谢道长了。” 楚枫一边动作一边随口道：“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在求医拜神要孩子？” 左靖道：“是啊，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拜过多少神，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次眼看有希望，却弄成这样，早知青霞观观主收留了静如，我就不该让小若去青霞观求子。” “那观主知道我的丑事，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允许小若去的。” “她总说那个道观灵验，有很多人求子成功，以前还能让她去其他道观，现在周边所有能叫上名的都去了，拦不住了，唉……” 左靖说着又不解道：“不过一开始她确实有孕，大夫也摸出喜脉了，她有变化后是第二次拜神回来，孩子是不是被静如害没了。” 楚枫道：“没有，怀孕是静如带着鬼婴进入，身体产生了变化，后面是静如熟悉身体并慢慢能控制后，才变成那样。” 左靖叹气道：“原来如此。看来真是上天在惩罚我，我左家注定要无后了。” 第32章 岩城 贪吃蛇 以前左靖一直以为是小若有问题，在此期间还背着她在外面找过很多女人，并承诺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就娶她们做小妾。 可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人怀上，后来小若知道这事后便更加疯狂的想要孩子，最后都变得有点疯癫了。 这次去青霞观求子时，她遇到静如，对方装作送子观音显灵将她蒙骗，这才逃过门神法眼进入家里为祸。 左靖懊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也已经于事无补，他把楚枫送回客房后，跑到小屋跪在神像下忏悔。 楚枫回到客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夜他都没有好好睡，准备睡个回笼觉再走，却突然发现大黑不见了。 “大黑？”楚枫在房间边找边喊，可一点黑蛇的踪迹都没见着。 小白也帮忙找，院子和客房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楚枫甚至把自己行李都抖出来翻了个遍也没看到黑蛇的半个影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上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一团，道：“他不是说了不走的吗。” 小白一边收拾一边道：“可能出去觅食了，昨晚忙着收鬼没注意他，他可能担心打扰我们，就自己去找吃的了。” “可能是吧。”楚枫说着打了个哈欠，上半身趴在床沿，道，“顶不住了，好困，我眯会儿，他回来了喊我。” 小白道：“行。老大躺上去睡吧，我把这些挪开。” 楚枫摆摆手没吭声，他困得不行，这两天都没好好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许多嘈杂声，楚枫皱着眉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拇指大的黑脑袋。 黝黑的蛇头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像是睡着一般没有吞吐蛇信。 “大黑？”楚枫提起几分精神摸摸那颗黑脑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墨城从睡梦中苏醒，抬起头，缓缓支起蛇身盯着眼前的人。 楚枫道：“下次饿了就跟我说，我给你抓吃的，或者让小白陪你，你现在单独出去太危险了，知道吗？” 墨城顿了下，旋即点点头，“嗯”了一声。 楚枫笑着摸摸他，扫视一圈房间，道：“小白呢，怎么一个个的都玩消失，你回来见到小白没有？” 墨城道：“不曾。不过我回来时听见镇妖司出事，它可能打探消息去了吧。” 楚枫道：“镇妖司又出事了，怎么那么多事。” 墨城淡声道：“昔日仇敌回来，他们事当然多。” 楚枫不想理会这些，自己的事还没办完呢，他微微坐起身，趴在床边睡太久，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一边揉搓一边道：“等小白回来我们就走，这地方事太多了。” 墨城没吭声，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受了伤，又像是太疲惫导致的。 不过他的尾骨却不如先前虚弱时那般无力，反而看起来有了力量。 他变得太小，楚枫没注意到，那半边身子恢复后就从床边起身，想看看外面在吵嚷着什么。 墨城却在此时开口了，道：“小道士，我需要你的血。” 墨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那双蛇眼却暴露出，他此刻想要吞掉前方的人。 楚枫此时正背对着他，闻言停下脚步，转身道：“你是我妖仆，正常情况你应该叫我主人或者老大，小道士是你叫的吗。” 墨城敛了眼中泄露的情绪，沉声道：“我不喜欢那样叫。” 楚枫本就想逗逗他，没有真的在意墨城怎么喊。 他慢步回去，重新坐到黑蛇身边，问：“你要血干什么？” 墨城转头盯着他，道：“想喝。” 楚枫无语地推了他一下，道：“敲，说得好像我的血不要钱似的。” 楚枫推完他，把食指放他嘴边，道：“少喝点儿，我最近也虚得很。” 墨城点点头，一口咬上他的手指，楚枫顿时皱起眉，每次墨城吸血，他都感觉非常难受，就好似自己的精气都被吸走一样。 但他留意过，自己的精气还在，不然昨天起来一副僵尸模样哪能那么快就恢复，晚上还能抓鬼。 片刻后，楚枫有点坚持不住了，感觉脑袋开始发晕，便道：“大黑，我难受，别吸了。” 墨城有些不为所动，但吸血的速度放缓许多。 楚枫拍拍那颗黑脑袋，道：“贪吃鬼，快松口，等下我被吸干了看谁管你。” 墨城这才缓缓松口。 松口后，楚枫趴在床沿边好久没有缓过来，期间墨城盯着他，有好几次都想直接将楚枫吸食殆尽，但都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他想报仇，想把那些夺他妖丹，散他修为，拆他骨的人全部撕碎，把人间变成炼狱，但他不想杀楚枫。 昨夜，前夜，妖店，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松手。 第一次相遇是因为放他出来的人，墨城才对楚枫手软一次并救了他。 明知道这人对自己十分有益，吸干他的血就能恢复八成妖力，治好自己的伤，但每一次都手软了。 以前有妖仆印记，现在已经解除，还是这般下不去手。 “你说得对，我骨子里还残存着那可笑的良知。”墨城收回落在楚枫身上的视线，转过身准备去其他地方待着。 楚枫却忽然伸手摁住他的尾巴，抬起头看着他，道：“你刚嘀咕什么呢，没听清。” 墨城道：“没什么。” 楚枫没追问，捏着蛇尾把他提起来倒挂在半空，道：“你真是个贪吃鬼啊，每次吸上来就不肯松口，你以后改名叫贪吃蛇算了。” 墨城任由他提着，没吭声没反抗，楚枫起名一言难尽，他也不想去争个称呼。 楚枫道：“好，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楚枫说着朝他笑笑，用食指托起那颗黑脑袋，逗玩道：“贪吃蛇。” 第33章 岩城 天极灯 楚枫没跟墨城玩太久小白就回来了。 它从窗外跳进来，神情看起来很慌张，连大黑回来都没过问，开口就道：“老大，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说着就去弄没收拾完的行李。 楚枫把黑蛇顺手放进口袋，问：“怎么了？” 小白道：“我刚才出去，听说镇妖司的长史大人在回城的路上被杀，这地方待不了一点儿了。” 楚枫一怔，道：“是昨晚？” 小白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只看到他们被人从城外抬进来，看起来贼惨，跟那绍元老头儿一样，这次传言可能是真的，妖王真的出来了要复仇。” 小白说着疑惑道：“只是好奇怪，他就杀了几个人。” 楚枫道：“可能是想引起恐慌把这里的事传出去，引那些高道来。” 楚枫说着忽然想起一事，道：“昨天叶琸说，国师都在来的路上了，看来他的法子很有用。” 小白赞同道：“肯定是这样，咱们赶紧跑，让他们鬼打鬼。” 楚枫也感觉留下来没多大用，在房间画了一张传信符，将这里的事情传去天心门，看那边怎么安排。 传完后就跟着小白开始收拾。 整理衣服时，忽然从里面掉落一颗圆珠，滚到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像是玻璃球落在地板上弹跳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楚枫赶紧将东西捡起来，用衣服把上面的灰擦掉，宝贝似的捧在手心看有没有摔坏。 圆珠只有成人拇指大小，外壳像是透明的琉璃，里面旬彩斑斓，圆珠中心有一团火焰跳跃，一条编织的红绳从圆珠顶端穿过，圆珠下方有几条白色琉璃制成的链饰。 看到此物，楚枫又想起昨晚神像脖子上戴的东西，那样式像极了手里的天极灯。 “老大，怎么样，没摔坏吧？”小白一脸紧张。 楚枫将东西收好，道：“没事，你怎么把天极灯放衣服里了。” “我这几天不是老出去嘛，怕把它弄掉就放你衣服里头了。”小白说着顿了顿，道，“老大，要不你把它戴上，这样就不容易丢。” “而且你这几天状态也不太好，总是睡不安稳，带上肯定有用，还能辟邪，等到镇妖宫再取下来给他们就好了。” 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楚枫听着很有道理，便将手里的天极灯挂在了脖子上。 这是天心门的镇派之宝，光从样子也能看出它并非凡物。 刚戴上去，楚枫就感觉身体发生了变化，虚弱的身体变得有力，一股暖流仿佛从脖子处的皮肤流进身体，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且充满力量。 楚枫不禁感叹这东西的神奇，用手指摸了摸，外表光华柔和，内里却暗藏乾坤。 担心它的样子太招摇，楚枫又让小白给天极灯变换模样，看起来与常见饰品一般无二。 收拾完东西，楚枫便带着小白出去。 外头的人似乎很繁忙，挑着担子抱着木头你来我往的朝一个方向去，顺着人群看，只见一大群人正在忙着翻新那间小破屋。 里面的神像被搬离出来，用一张红布盖着，其余的东西全被打烂重组。 左靖此刻正跪在神像前，他的旁边站着小若，状态看起来比昨夜好上许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轻拉地上的人。 左靖却说什么也不肯起，只闷头跪着。 楚枫摸摸脖子上已经换了样的天极灯，慢步朝神像走过去。 听到有人靠近，小若缓慢的转过头，见到是他，礼貌出声：“道长。” 她年龄不过三十六，看起来却像有四十多岁，发丝间还藏着花白的头发，看来这些年过得很是心力交瘁。 听到小若出声，左靖也转头过来，盯着楚枫看了两秒，忽然整个人跪着转身，朝楚枫拜了下去，道：“昨日多谢道长。” 楚枫很不习惯这样，赶忙上前扶人，道：“不用不用，你昨晚上就谢过了。” 话语间他不禁看往神像，灰尘被清理后，神像上的裂纹变得更为清晰也更多。 他的红布盖得很长，落到了肩膀下，脖子以上被完全遮住，楚枫想掀开一角看看丰烨真君戴的是不是天极灯，却被左靖赶忙伸手拉住。 他道：“道长不可， 我刚已经请人给他塑金身，刚刚才安抚好他，你这样会惊扰到他的。” 这算是他们这边的一种习俗，塑金身前不能再乱动，会惊扰神明，发生不好的事。 楚枫只好抽回手，道：“额，好吧那算了。” 左靖起身后拍拍身上的灰，看他背着包袱知道他要走，便叫人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报酬，又将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左靖先开口道：“昨日应允道长，只要您能帮我，我可以帮您出城。” 说着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顿了顿，道：“现在恐怕不好弄了，听说长史大人死了，现在满城戒备，那个地方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楚枫道：“在哪儿？” 左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他，指了指上面画好的红圈，道：“这里。” 楚枫看完收起，忽然道：“你有什么打算，静如的事就准备这样不了了之？” 左靖埋下头，小声道：“她不是被青霞观观主带走了吗。” 楚枫默了下，道：“她二十年没有投胎因为什么？你真觉得这次那个观主带回去就可以了吗？” 左靖道：“那道长的意思是？” 楚枫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就应该去自首，潜心悔过，消除静如的仇恨得到谅解，顺便多做好事给自己积点德。” 左靖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情绪，仿佛在深思这番话。 楚枫继续道：“你自己不也说，因为静如的事得到惩罚，要不上孩子么，怎么不想想把它化解掉，这样不就好了。” 左靖幡然醒悟般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看，道：“道长的意思是……” “我说太多要遭雷劈的。”楚枫朝他笑笑，转过身往外走。 看着东北方向那几棵摇曳的树，他指了下，道，“坐牢期间可以让家里人把那几棵树挖了，偏右边修间小屋，记得把挖树的地方填平，要是长鼓包了，别管，顺其自然。” 楚枫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往外走。 左靖盯着他背影看了须臾，忽然双膝跪地朝他一拜，低声道：“多谢道长指点。” 第34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1 自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死人，街上几乎挨家挨户紧闭着大门，门窗上贴满符咒，还悬挂着镇邪祟一类的东西。 巡逻官兵也比往日多好几波，看到有普通人在道上转悠立马就把他们打发回家。 楚枫穿着白色道袍，官兵们以为他是帮助寻找蛇妖踪迹的道长，见到也不多问，只偶尔多看几眼。 楚枫在街上走得很顺利，他一边看图一边寻找位置，地图上标出的点很偏僻，周围建筑在楚枫眼里几乎一个样，找了半天才终于看到左靖给他标的点。 可惜，那里已经围满官兵。 说是昨日已经有很多人从这里出去，官府知晓后立马派重兵把守。 楚枫不太理解他们封城的操作，普通官兵遇上强行出城的妖怪，怎么也挡不住啊。 他往前几步准备试试，道：“那个……” “这里不能出，道长请回。”还没等他说完，领头官兵就打断他的话。 “我有急事要办。”楚枫说着把领头的拉过来，背对着其他人，趁机将手里的一粒金铢塞给他，道，“通融一下嘛，反正这地儿也偏，除了你们没其他人看见，对吧。” 官兵低头一看，仿佛接到块烫手山芋，连忙塞回楚枫手里，道：“不不不，不行。” “国师有令，连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道长还是别为难我了，这是要被杀头的，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见状，楚枫只好收回东西，道：“好吧。” 他无奈转身往回走，墨城忽然开口道：“你真想离开？” 楚枫“嗯”了一声。 墨城沉吟片刻道：“左转。” “啊？”楚枫一时没反应过来。 墨城道：“我带你走。” 楚枫赶忙转身穿入左边小巷，惊讶道：“你知道哪儿能出去？” “昨夜你们抓鬼，我出来转悠时发现一处能走的地方。”墨城声音淡淡的。 楚枫把手里地图收好，跟着墨城的指引走，想起这两天的事，他忽然道：“你们觉得，我需要留下来帮忙么？” “镇妖司看起来很缺人手，刚才也在街上看到很多其他道家弟子帮忙。” 墨城却道：“你帮不了一群早就该死的人。” 楚枫微怔，他是第一次听见墨城这样说话。 他说话时的口吻和语气都很平淡，可听着就是让人不感觉不太好。 楚枫下意识问：“你恨人类？” 墨城毫不避讳道：“是。” 这些个妖没几个不恨人的，楚枫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墨城如实道：“因为我需要你的血。” “卧槽。”楚枫无语了，道，“你倒是直白。” 小白这时也开口道：“老大，咱们的力量太渺小了，留下估摸着就多一具尸体而已，还不如我们把东西及时送到镇妖宫，说不定在下一个城镇遇难前镇妖宫能带着东西来收服他。” 楚枫闻言摸摸脖子上的天极灯，这东西有什么大用他不清楚，镇妖宫是个什么样的更不清楚。 只知道门派师傅非要他送，还说什么此物可以救世。 就好像他们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他走神时，掌心忽然传来一股热流，带着轻微的灼烧感，楚枫赶紧摊开手心，盯着上面浮现的字。 这是他门派的回信，大致意思是让他别管岩城的事，这些恩恩怨怨让国师和其他派自己处理，只管护送天极灯，近期不太平，路上注意安全。 还告诉他，门派的楚掌教下山了，正准备找他汇合，没什么大事可以等他两天，到时候一同护送天极灯。 “楚永言也来了。”楚枫忽然反应过来那天叶琸叫他楚掌教是什么鬼了，合着是把他当成其他人了。 这是天心门唯一一个年轻的掌教，或许是担心其他老头子跟楚枫谈不来，给他安排了年纪相仿却实力不凡的人。 “永言大神。”小白眼睛都亮了，道，“师傅们真不错啊，给你派个这么厉害保镖。” 楚枫笑笑，道：“是啊，路上终于有大佬帮打架了。” 话语间，他们已经穿过小巷准备换条路，刚转个弯就遇到五个官兵。 他们穿着盔甲拿着武器，见到楚枫顿时驻足，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可是天心门的道长？” 楚枫“嗯”了一声，问：“什么事？” 那人道：“镇妖司有请，还望道长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空，有事儿。”楚枫说完就准备走，那几人见状顿时分散开，挡住他的去路。 他前面一人温声道：“还望道长不要为难我们。” 谢特，怎么出个城这么难。楚枫无语了。 来到镇妖司，先前的华丽建筑此刻被一分为二，一个巨大的圆窟窿横在镇妖司中间，门上才挂上不久的牌匾掉落在地，摔成几瓣。 新颖的建筑上遍布裂纹，坍塌的房屋下，许多人来来回回挖着里面被埋葬的人。 一块空地上放满白布，许多染着血，整整齐齐的盖在尸体上。 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楚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带他来的一位官兵叹气道：“灾祸来临了，道长进去吧。” 楚枫抱着小白跨过镇妖司的门。 里面看起来比外头更加破败，他们底下镇压的妖物尽数被放，巨大的圆窟窿对应着底下的一个法阵，正是楚枫在地牢见过的那个。 那法阵此刻被毁得四分五裂，金光消失，只身冰冷的咒语刻在石柱上。 石柱被毁，溅得到处都是，楚枫进来时还踢到一块。 看到满地狼藉，楚枫脚步都不由得放缓了些。 穿过歪斜的房屋，越过到处挖尸体的人，楚枫见到了叶琸。 他们一行人聚在一间没被完全损坏的房中，正中间摆放着五具尸体，盖着白布，散发淡淡的尸臭。 楚枫没进去，在外头喊了声：“副长史，你找我？” 叶琸闻声转首，这才发现有人来，他敛了些悲伤的情绪，快步走出。 第35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2 里头的人见到楚枫也陆陆续续走出，站在门口往外看。 叶琸径直来到楚枫跟前，道：“我知天心门不想多管，但这次事关天下，还是希望贵派能施以援手。” “你看。”叶琸指了指里边几具尸体，又拉着楚枫来到先前的窟窿边，道，“长史惨死，镇压的蛇骨被强行破土，这次的灾难是毁灭性的。” “蛇骨？”楚枫微微一怔，道，“是……” 叶琸点点头，低声道：“没错，就是那妖孽身上抽下来的骨，有一节镇在这下面，昨夜我们接到长史惨死的消息出去，他趁机破了法阵，带走了那块骨。” 叶琸说着顿了顿，道：“那天没跟你说实话，是因为这事很复杂。” 楚枫不解道：“你们为什么不给个痛快，要抽他的骨。” 叶琸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是国师下的令，灭妖当日我也没在场，不知道原因。” 楚枫沉默须臾道：“可问题是我也做不了门派的主啊，这事你得跟他们说。” 叶琸其实早就收到了天心门拒绝的回信，只道：“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能帮一下我们。” 楚枫道：“我？” 叶琸点点头，往前几步盯着窟窿看，沉声道：“我知道天心门有一术法，叫寻妖追踪诀，我希望你能帮我追踪他，那蛇妖了无踪迹，我实在没办法了。” 其他门派其实也会寻妖诀，但无法追踪，只能找妖，且找到的不一定是想追杀的。 也就是说，附近有妖，他们能找到，但不一定是自己要的那只，而天心门只要有踪迹就可以准确定位，是门派独有术法，其他门派只抄了点皮毛过去。 楚枫站着没动，他不知道要不要帮忙，说起来那妖王挺惨的，什么也没干就被人联手剿灭，又是抽骨又是刨丹的，听着就觉得可怜。 说是为祸世间，却没人能说出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被欺负得那么惨，人家要报仇好像也无可厚非。 叶琸像是看出他的心思，道：“他现在杀的是道长是镇妖司的人，要是以后他又杀平民百姓怎么办？” “等他恢复过来，镇妖司和各大道家的人都拿他没办法了，届时又该如何？” 叶琸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天心门为何屡次拒绝出手，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站我们这边，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考虑考虑。” 楚枫不清楚他们门派之间的事，但叶琸说得也有道理，谁知道那妖王会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黑化乱杀，现在没余力，后面真不好说。 叶琸道：“就当看在那些无辜百姓的份上，如何？” 楚枫抿抿唇，道：“行，我可以帮忙，但丑话说前头，我学艺不精，不一定能行。” 叶琸颔首道：“好。” 楚枫往前几步，站在大窟窿边，从口袋摸出一个小圆盘摆在地上，旋即盘腿坐下，又掏出三张符。 每一张各不相同，他忍痛咬破中指，给每张符箓滴了一滴血，符纸顿时金光闪动。 滴完血，楚枫把手指放进嘴里，把剩余的血吃掉后双手开始掐诀，嘴里默念咒语，符箓顿时腾空而起，从窟窿下面飞了一圈后又回到身边。 看到飞回的符咒，楚枫顿时皱起眉，以为是自己的念得太小声，不灵验，便出声道：“以炁化引，妖魔匿踪，一符寻迹，去！” 三张符依旧围着他转，楚枫竖起的中食两指僵在半空，不信邪的他又朝前方一指，道：“去！” 三张符箓不为所动，楚枫不禁皱起眉，指挥道：“去，去啊我草！” 那几张符还是围着他，就是不走。 小白：“……” 叶琸：“……” 楚枫：“……” 门口顿时传来嬉笑声，“就这？还不如咱们的寻妖诀呢。” “看来天心门真是没落了。” 楚枫纳闷地收回手，盯着围着他的符咒看，郁闷道：“追媚妖那天不是挺灵验的吗？” 他一收手，所有符箓全部落到地上，楚枫伸手捡起揣回兜里，转头看着叶琸，有些尴尬道：“额……实力有限，你另请高明吧。” 叶琸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道：“辛苦了，明日再试试吧。” 说完就命人带他去休息。 楚永言要来，楚枫也没那么着急出城了，毕竟这里吃饭住宿不用愁，出去就容易风餐露宿。 于是也没拒绝叶琸的好意，跟着下人来到房中。 经过昨夜，镇妖司几乎全毁，没几个能住的房，楚枫住的这间都还有点倾斜的趋势，看起来只要不被攻击，短时间不会坍塌。 他也没介意，等人都出去忙活后就把门窗全部关好，确认房中没有监视监听之类的术法才安心坐下，把黑蛇从口袋拿出来透气。 大黑依旧软绵绵的，楚枫把他放在手心，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道：“贪吃蛇，这里是镇妖司，今晚不许乱跑知道吗，被抓到你就嘎了。” 墨城像是不喜欢被他这样摸头，往旁边避开了一些，淡淡地“嗯”了一声。 “哎呀，你这家伙。”楚枫不满他躲开，用食指把他勾回来，道，“需要我时候你就往我身上钻，哦，现在用不着了摸都不让摸。” 墨城没吭声，但也没躲开了，趴在他手心利用先前的血修复遗失已久的尾骨。 那一节骨上遍布裂纹，入体之后很难再立即使用，加之离体时间久又被法阵镇压掩埋，此时几乎已经成了死骨。 好在楚枫的精血灵气鼎盛，能帮他滋养。 只是这般灵力雄厚的血，连一般的神官都达不到，怎会在一个凡人身上，墨城转头盯着楚枫。 见他忽然望来，楚枫朝他笑笑，道：“你这滑溜溜的还挺好摸，这鳞片看着很硬却不硌手。怎么样，这样摸你舒服吗？” 墨城没吭声也没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枫看他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在他头上点了点，道：“你这小笨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个人样出来，天天吸我血也没见你有长进，多跟小白请教一下修炼的法子。” 墨城却道：“它不也没修出个人样么，请教有什么用。” 楚枫：“……”好有道理。 第36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3 小白闻言不服了，道：“你这老黑登，谁说我不能变了，我只是变得不太像人而已。” 墨城反问：“有区别？” “你！”小白一时无言，明亮的大眼睛顿时变得委屈巴巴，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摇晃楚枫的腿，道，“老大，你看他欺负我。” “好好好。”楚枫赶紧摸摸小白的头以示安抚，道，“老大以后给你画张美男子的画，你照着变，肯定能成。” 小白眼睛忽然亮了，道：“我现在就要。” 楚枫道：“现在不行，一会儿咱们得出去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小白却是不依，道：“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嘛。” 楚枫道：“听话，外头还埋着很多人呢，咱们不帮忙找蛇妖，帮忙找被埋的人也行啊，对吧。” 小白竖起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道：“好叭。” 安抚好小白，楚枫起身将包裹放好，把墨城放进包裹的衣服中藏着，叮嘱他不能乱跑后就带着小白出去帮忙了。 墨城也没心思乱走，他在包裹中找到一法器，钻进去后就开始继续修复那块尾骨。 天色很快暗下来。 楚枫带着小白找到不少被埋葬的人，许多都已经身亡，有些没死的看起来也撑不了太久，只有极少一部分能活下来。 经过镇妖司和各大道家还有官兵们一天的努力，被埋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清理出来。 案发时，很多都出去执行任务了，有一部分被叶琸带走，留下来的也不算多。 那块大窟窿叶琸始终不让人弄，说是担心破坏蛇妖的气息，清理完其他地方，叶琸就让人去休息了，安排了一部分人搬尸体。 回到屋中，楚枫只感觉腰酸背痛，刚洗完澡放松完，小白就开始缠着他画美男，势必要变个人样出来给大黑看。 楚枫被它缠得没法，只好拿来纸笔画美男，他一点一点地开始描，小白趴在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看着看着它忽然皱起眉，点着一处道：“老大，这眼睛是不是不对称啊，还有这鼻子，好像有点歪呢，这脸怎么尖得像女巫？” “你们人类眼中的美男是这样的吗？”小白说着忽然转头看着他，道，“为什么我觉得老大反而特别好看呢？” 楚枫抓起画纸揉成一团，低咳一声，道：“额，可能太久没画了，有点抽象，没事，我再来一张。” 最后他画了半天才画出一张稍微能看的，小白还是不太满意，但楚枫实在不行了，他没这天赋，再画下去晚上得做噩梦。 “好，那就这张吧。”小白对着画纸吹了口气，画纸顿时从桌面飞起落在墙壁上。 画纸上男人双手打开，双腿微张，看起来跟人体穴位图几乎一样，不同点就是有明确的五官，胸前有头发垂着，肢体没那么协调。 小白没急着变，而是转头去到包袱边，拍拍软绵绵的包裹，道：“大黑，大黑快出来，我要证明给你看我能变人，还是美男！” 墨城本不想理会，但楚枫给的血已经用完，待着也没什么事，便从法器中游了出来。 看到璧上的画差点没笑出声，他憋了一会儿，看向楚枫，问：“你画的……美男？” 楚枫“啊”了一声，道：“你不用嫉妒，等你以后能勉强变人的时候，我也会给你画的。” 墨城看着那奇怪的画，道：“……大可不必。” “好了好了，别说话，看我的。”小白已经跃跃欲试了。 它炯炯有神地盯着画，把它的样子印在脑海中，随后闭上眼，大喝一声道：“我变！” 它从一个可爱的毛茸茸顿时变成一个圆滚滚的头，楚枫被它吓了一跳，忙道：“我敲，能不能好好变。” “啊，不像吗？”小白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看到房间有镜子，便移过去看。 在楚枫眼里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头，在地上蹦蹦跳跳的朝镜子过去，关键是那五官还是歪歪扭扭的。 得亏他穿来的时间久，不然指定吓死。 看到镜子前的自己，小白吓得嗷嗷叫：“啊啊啊，我草啊这是什么糟心玩意儿！” 楚枫道：“你要不，再好好看看那张画？” 小白滚回来，又盯着看了须臾，最后闭上眼，大喝道：“我变！” 这次它变成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侏儒，五官依旧是乱飞的。 不服气的小白继续大喝：“我再变！！” 不知变了多少次，它终于变成人形了，只不过很奇怪。 他的脖子很长，恍如长颈鹿，弯曲的脖子上挂着个人头，四肢不太协调的长在身上，晃晃悠悠的。 那细长的脖子像是不堪重负，顶着高高在上的爆炸头一前一后地摇。 楚枫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他笑了半天，忍不住道：“你真会取其糟粕，弃其精华啊，你好好看看跟他差哪儿了。” 小白道：“不行，我太高看不清了。” 此时就连墨城都笑出了声，道：“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洗洗睡吧。” 小白委屈道：“呜呜呜……我想变个人怎么这么难。” 楚枫安慰道：“没事，等以后修为高很轻松就能变了，到时候老大请画家画美男给你变，你先变回来吧。” “好叭。”小白闭上眼，沉思一会儿，忽然道，“欸？我原本长啥样来着？” 楚枫：“……” 他回忆道：“外形跟猫一样，毛有这么长。” 楚枫跟它比划道：“有这么大，背上的毛是蓝白相间的……” 小白一边听着一边回忆，然后眼睛一闭，喝道：“我变！” 它顿时从一个怪物模样变成先前的毛茸茸，欣喜地跳到楚枫怀里，道：“老大，你看我变回来了！” 楚枫下意识接住它，捧起它的脸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那张可爱的脸此刻长着人类的五官，还有些歪。 楚枫：“……” 发现他表情不对，小白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顿时痛哭：“啊啊啊，我的脸，我怎么变这样了！” “呜呜呜……老大，怎么办呐老大。”它一哭，那两只高矮不一的眼睛不停流出水来，看着糟心又好笑。 第37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4 楚枫摸着小白的头安抚，看向一边的墨城，问：“贪吃蛇，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墨城沉默了一会儿，道：“放它过来。” 楚枫依言把小白放他边上，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弄得小白就已经变回原样。 “可以啊贪吃蛇，这么厉害。”楚枫有些惊讶。 墨城没吭声，转头游进包袱中，楚枫正想叫他，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很快房门被人敲响，一个男声传来：“楚掌教现在可方便？” 看墨城已经藏好，楚枫道：“什么事？” 那人道：“副长史让我给你送些饭菜。” 楚枫起身打开房门，那人将端来的饭菜放桌上，道：“副长史说今日多谢楚掌教帮忙，镇妖司发生这么多事，他实在繁忙无法过来，还望楚掌教不要见怪。” 楚枫道：“没事儿，都是小事情。这些就多谢了，顺便跟你们副长史说一声，我不是掌教，掌教在其他地方。” 那人微微一怔，旋即道：“好。” 说完便退了出去。 镇妖司虽然是朝廷的，但他们对各大道家都很和善，说起来，江湖上的道家收妖本领可比镇妖司强。 那人走远楚枫才在桌边坐下，上面的饭菜看起来还不错，两荤一素，只是份量不多。 许是以为他的妖仆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自己出去觅食想办法解决温饱。 楚枫熟练的拿起碗给小白夹菜，自己则用一个空了菜盘吃，这时他忽然发现大黑正望着这边，便招呼道：“贪吃蛇，来，过来一起吃。” 墨城没动，楚枫便拿着盘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道：“这地方出去弄吃的太危险了，你要不试试熟食吧？” 楚枫说着夹起一块肉递他嘴边，道：“你是小妖，不是一般的蛇，应该也能吃熟食，那时候小白也不吃熟食，你看它现在吃得多香。” 墨城盯着眼前的肉没动，楚枫道：“你试试嘛，很好吃的，吃下去你会发现新大陆的。” 小白也道：“对，有盐有味还很香，吃完以后都不想吃生肉了。” 墨城早就不需要吃东西了，也记不清已经多久没吃过了，便随口道：“我不喜欢吃热的东西。” “那没事儿啊。”楚枫说着把肉拿到嘴边轻吹，直到肉冷却下来才又递他嘴边，道，“你看，不热了。” 墨城盯着眼前的肉沉默了，他不是嫌弃，而是难以理解，一个道人会对自己的妖仆做到这种份上。 须臾，他微微伸首，把那块肉咬进嘴里。 楚枫顿时眉开眼笑地凑近问：“怎么样，好吃吗？” 墨城“嗯”了一声，扭过头移开视线，楚枫那张喜笑颜开的脸，险些将他拉进深渊，勾起一段模糊的记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块被吹冷的肉再次出现在他嘴边，楚枫好听的声音随之响起，他道：“好吃就多吃点。” 墨城顿了顿，没拒绝，一口接一口地吃下楚枫递来的肉，直到盘子空了才停下。 楚枫摸摸那颗黑脑袋，道：“要是吃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喂完他，小白也吃完了，楚枫便回到桌子上解决所剩不多的食物，最后收拾一番就带着他们睡了。 小白依旧随便找个位置蜷缩着睡，楚枫本来让墨城去包袱里睡，担心他半夜溜出去被抓，又把他拿到自己床上。 楚枫侧着身体把墨城放里边儿，嘱咐道：“不准乱跑，知道没。” 墨城道：“嗯。” 九嶷山上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天，楚枫早就没拘泥于之前的事，想那些有的没的，至少现在他人没事。 困意来袭，楚枫很快入了眠。 均匀的呼吸充斥整个房间，墨城也从一开始的蛇形变成了人，他微微坐起身，盘着腿，用自己的能力去修复那一节骨。 人体的筋络复杂，比蛇形更有助于修行，运行起来的力量也更强。 可惜他金丹不在体内，能动用的力量少之又少，他还需要留一部分支撑本应该瘫软无法行动的身体，因此修复得极为缓慢。 这也是为什么楚枫在九嶷山上醒来后，被墨城缠绕时对方突然松力的原因。 他没有骨，加之刚出封印还未适应，后来吸了楚枫的血才好上许多。 须臾，墨城睁开眼看着身旁的人。 今夜的楚枫似乎也睡得不太安稳，像是又陷入某种空间，紧皱着眉头，浑身被汗水浸湿，嘴中喃喃呓语。 他脖子上的天极灯此刻散发出淡淡光泽，能清楚地看到那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 墨城微微倾身过去，喊了一声：“小道士？” 楚枫皱紧眉头，摇着头，面露痛苦道：“不要，放开他！” 见他深陷梦魇，墨城伸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摇晃，道：“楚枫，醒醒。”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墨城不禁看向天极灯 ，他抬起手，指尖刚触碰到那温和的光瞬间就被震退回来。 与此同时，天极灯淡光消失，楚枫霎时惊醒，猛地坐起身，一道黑影仿佛从眼前一闪而过，他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 发现一切如常后，楚枫猛地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纳闷道：“怎么回事，最近老睡不好，好像也没被鬼缠身啊。” 说完，他眼角余光看到黑蛇还在动，便道：“你还没睡呢？” “嗯。”墨城顿了顿，问：“做噩梦了？” “是啊。”楚枫呼出一口气，随后躺下来，道，“也不算吧，就，很奇怪。” 墨城道：“说说？” 楚枫道：“我梦到一群人，要杀一个我在梦里觉得很重要人，他们不肯放，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我没打过，没救出他，我很难过，然后又梦到我好像被人钉在一个棺材里，总之，乱七八糟的。” 听着棺材，墨城神色微动。 楚枫说着看向墨城，问：“你怎么没睡呢，是不是吃了熟食不舒服？” 墨城摇摇头，道：“不困。” “好吧。”楚枫说完肚子忽然咕咕响了两声，他摸了摸肚子，道，“可恶，刚才没吃饱，好饿啊。” 楚枫偏头看着黑蛇，忽然坐起来，伸手抓着蛇颈把他提起来，道：“走，陪我去找点吃的。” 看他这副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烤了那条蛇吃。 第38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5 今晚月光很是皎洁，能看清周围，偶有几只游魂飘过，那是昨日死去的人，他们离体不久，还没产生自主意识。 飘飘荡荡的，在周围绕来绕去。 一般人是看不见这些的，哪怕很多学道的也看不见。 楚枫却早已见怪不怪，有些好奇道：“都这个点儿了，怎么地府还没派人来接走。” 墨城道：“天灾妖祸，每日得死多少人，地府哪里接得过来。” 这些年天灾频发，很多地方都过得苦不堪言，还时不时的来点妖祸，每天死去的人不知多少，地府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有时还会从这个地区抽点人去其他地区帮忙。 遇见这种游魂，不去打扰就行，楚枫小心绕过他们。 许是昨天大家都很劳累，镇妖司此刻没人值守，楚枫半天也没遇见个能问厨房在哪的人，兜兜转转好久才终于找到位置。 里面剩下不少吃的，楚枫没浪费，拿多少吃多少，最后还给墨城喂了一些才走出厨房。 回程的路上，他忽然听到一串很轻灵的声音，像是风铃被风吹动时的声音，又像是很多铜铃摇晃时发出的声音一般。 楚枫脚步一顿，道：“地府来摇这些游魂了？” 墨城道：“这是招狐铃。” “招狐？”楚枫顿时来了兴趣，跟着铃声悄咪咪地来到后院。 后院的损毁不是特别严重，有几个建筑都还立挺着，响声从一处建筑的左侧方传来，楚枫轻轻绕过去。 前方有一巨大的假山，只能通过假山的缝隙看到后方的人，他背对着这边，束着高高的发髻，看不到样貌。 他只摇动几次就停顿下来，低头看着手中之物，有些懊悔地叹了口气。 像是后悔摇响，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很快，一道风吹进破败的庭院，惹得树影沙沙响动，楚枫赶紧在角落处缩起身，蹲在地上准备看好戏。 冷风吹过，一道靓丽的身形出现在假山旁，九条白绒绒的狐尾轻摆，银色长发垂到腰际，她的狐耳没收，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你找我？”是月珂的声音。 楚枫一怔，顿时又听见另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是叶琸，他顿了顿，继续道：“听说前几日你被李孟德找上，有没有伤到？” 楚枫顿时惊了，他们竟然认识。 月珂没回，微微侧过身往前随意走了几步，嗓音低沉：“说吧，找我何事？” 叶琸叹气：“如此冷傲，看来你还在恨我。” 月珂嗤笑道：“为了所谓的前途离开的人，不配我恨。” 叶琸沉默了，月珂侧身看他，道：“你大半夜招我前来，不会只是想谈前尘往事吧？” 叶琸沉吟须臾，开口道：“妖王在什么地方？” 月珂道：“他不是被你们封印在九嶷山么？” 叶琸道：“别扯，我不信你不知道最近的事。” 月珂默了下，如实道：“我也不清楚，我们狐族跟他来往甚少，并不了解他的踪迹。” 这是实话，她们甚至只闻其名，不知其样，不然上次在客栈她就认出墨城了。 月珂说着顿了顿，又道：“就算我知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们这群卑鄙的人类？” 叶琸沉默，他没与月珂争辩，或许是不想吵架。 “好了，你问完了。”月珂朝他走近，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道，“狐铃还我，从此再也不见。” 叶琸紧握着没松手，抬眸看着她，道：“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月珂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当初承诺与你的，如今依言收回，何来绝情一说？” 叶琸叹气道：“原来只有我在原地走不出去，红娘月珂，呵呵，对别人的感情尽心尽力，自己却绝情绝爱。” 月珂却道：“有句话说得好啊，感情这东西，头一转，就是另一条路，你当初自己选择回来做这副长史，又何必怪别人冷眼相待。” 叶琸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沉寂须臾，终是将手里的招狐铃放回月珂手中。 东西收回，月珂便不再停留，转身就要走，叶琸又叫住她，道：“李孟德找到你那日，是天心门的楚枫帮了你，对吧？” 脚都快蹲麻了的楚枫顿时一怔，完全没料到叶琸会问这个，下意识捧紧了手中的黑蛇。 月珂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朝楚枫这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道：“怎么了？” 叶琸道：“他身边是不是跟了条蛇？” 月珂默了下，道：“那蛇只是我们店中的一个客人，看不得那缺德东西欺负我们便出手帮了一把，与那道长没关系。” 月珂顿了顿，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琸道：“最近李孟德一直再跟我唠叨那事，我也不想怀疑天心门，但……” 他没再说下去，月珂也知晓了，道：“都说大道一家，在我看来，只有天心门才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道。不必怀疑了，与他无关。” 月珂说完不再停留，化作一阵清风离开。 叶琸在原地站定许久，最后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低语道：“就是因为这样，国师才做那样的打算吧，可惜了。” 回到房中已是下半夜，楚枫在床上翻滚半天才逐渐睡去。 这次他没再做梦，睡得很沉，墨城也出奇的安静，在他身边以蛇形的模样盘着入眠。 翌日 小白最先苏醒，在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又跳到楚枫边上，看他们睡得正香没做打扰，自己先出了门。 镇妖司和各大道家依旧在外面寻找妖王踪迹，镇妖司里头没剩下多少人，小白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跳进了那块大窟窿里。 第一次被叶琸带进地牢时它就觉得哪里不对，这里塌陷得最惨烈也不让清理，更加激起它的好奇心。 本来昨夜它就想趁着没人来偷看的，没想到一时睡过头了。 第39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6 被破开的大窟窿对应着底下的法阵，法阵两头皆是关妖的牢笼，里面的妖被尽数放出，显得整个地牢都很空荡。 小白快速跑进地牢的长廊中，随便挑了一个牢房进去。 里面用来锁妖的铁链已经被毁，只剩冰冷的墙面上还吊着半截，小白快步过去，用爪子拍拍铁链。 谁知刚触碰上去，一股如电流的东西直接通过铁链传进四肢百骸，冰冷的墙壁顿时符文乍现，恍如牢笼将它罩在原地。 小白顿时疼得嗷嗷叫，用尽全力挣脱，它的叫声引起上面一行人的注意，很快就有镇妖司的人从上方跳下。 担心被人发现，小白快速躲到一块碎石后。 楚枫也在这时醒来，小白被困时，他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看到房间没有小白的身影，他侧身拍拍身边的黑蛇，道：“你先去藏好，我出去看看。” 刚刚起身，黑蛇从侧边游窜过来，直接缠在他手上，道：“一起。” 说完就从他手指绕到手腕处缠着，身体随之缩小，最后圈成一个圆，变成一个蛇形玉镯。 不松不紧，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一条活蛇变得，楚枫没说什么，用道袍将手镯遮住。 刚穿戴好，外头忽然响起小白的叫声：“啊啊啊，救命啊，杀妖了！” 楚枫赶忙开门出去，只见几个镇妖司的人倒提着小白，喝道：“你在下面干什么！” 小白没回，看到楚枫出来，忙道：“老大救命啊！” 几人跟随视线看过来，这几人很面生，架子看起来也挺大，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 楚枫大步上前，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妖仆，请问它犯什么事了？” 没等他们开口，小白抢先道：“我刚不小心掉下去了，他们发现后就抓着我非要问我下去干嘛，我大早上起来，困意满满的，不小心掉坑里不是很正常吗？” “是么。”其中一人伸手抓起它的耳朵，迫使它抬头看着自己，道，“那你不呼救，躲着干什么？” 小白道：“我这不是害怕嘛，你们这么凶。” 楚枫道：“它先前被关进去一次，不会没事找事，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那人闻言转头盯着他看，道：“你是天心门的人？” 楚枫点点头，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余光扫过他脖子上的天极灯，饶有兴致地又回看一眼。 正在此时，叶琸从外面回来了，身旁跟着个年轻人，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肤色白皙，有着精致的下颚线，锋利的剑眉下压着一双大圆眼，生得一副极好的长相。 他身姿挺拔，比身旁的叶琸高出小半个头。 停下脚步后，他抬眸看着楚枫，勾唇一笑。 楚枫毫不客气道：“你还有心情笑，我小白都要被他们杀了。” 楚永言收回笑容，对着那人温声道：“这小兽在你们这犯什么事了？” 先前说话的男子看了一眼楚永言，又垂眸看着叶琸。 叶琸忙道：“冯大人，这是天心门的掌教，楚永言。不知大人已经远到，未能及时相迎，真是恕罪。” 他说着看了看四周，道：“不知国师何在？” 冯大人淡淡道：“国师暂时有事，需要晚两天，鉴于此次事大让我等先行赶来，没有事先通知你，不必自责。” 叶琸道：“好，这小兽……” 没等叶琸说完，冯大人示意手下一眼，那人手指一松，直接将小白放了。 “说说最近的事。”冯大人说完转身往里走。 叶琸赶忙上前引路，准备找地方详谈，并让其他人招呼楚枫他们。 待人走后，留下招呼他们的人来到楚永言跟前，道：“副长史吩咐说，希望楚掌教能帮我们寻一寻那妖王踪迹，不知现在可方便？” 楚永言笑了下，道：“不太方便。” “那……”那人一怔，完全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永言道：“妖王嘛，那肯定行踪诡秘对吧，哪有那么好追踪，我们呢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楚永言说完上前拉着楚枫往外走，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来到外面，楚枫率先开口：“可以啊，来挺快嘛，昨天老师傅回信说你还要两天呢。” 楚永言道：“这不是怕你干不过那小鬼么，赶来救你小命。” “挖槽，你看不起谁。”楚枫说着顿了顿，一转话锋道，“话说，咱们真不管这事儿啊？” 楚永言后望一眼破败的镇妖司，道：“死他们不死贫道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见楚枫看着他，楚永言改口道：“不死咱们就成，走吧。” 楚枫没再多言，抱着小白不紧不慢跟着走。 楚永言是八年前来的天心门，因为年纪相仿，他们以前关系就很好，如同哥们儿，楚永言升为掌教后也没改变。 两人从镇妖司出来径直往西，中途小白老是喊饿，他们便找了一家饭店。 这几天出事，外头人很少，饭店就更加不多了。 此时里面就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巡逻的官兵临时吃饭，还有一桌是两个闲散人。 楚永言挑了个靠窗的桌，坐下就大袖一挥，点一桌子好吃的，小白趴在一旁左右看看，好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枫摸摸小白的头，道，“刚才你就这样左顾右盼想说话，好几次了。” 看到旁边的官兵正望着这边，小白摇摇头：“没有，就是饿了。” 楚永言斜倚在桌边，道：“小白，今天我请客，等会儿你就放心大胆的吃，想吃多少都行。” 小白有些萎靡的精神终于提起几分，开心 道：“好啊好啊。” 鉴于在外面，楚枫没将墨城放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黑手镯，他除了外观有变化，摸起来的手感几乎没变。 这时，窗外忽然有个人凑近，视线落在楚枫身上，脸上顿时有些欣喜。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楚永言就发现了他，顿时皱眉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气的道长吗？” 楚枫扭头看向窗外，见到那人一怔，脱口道：“张盛沐？” 第40章 岩城 镇妖司的秘密 “道长。”张盛沐朝他微笑，看了看他边上的小白，道，“道长已经找到毛茸茸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这两天去先前的饭店天天等都没见着你，还以为你被天哲派的人给迫害了呢。” 楚永言不屑道：“就他们？敢动我们的人，腿给他打瘸。” 前两天分道找小白，楚枫从镇妖司出来被左靖叫走，都快忘了还让张盛沐帮他找李原泽了，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点惭愧。 楚枫道：“我没事儿。不好意思啊，这两天忙，都忘记跟你打声招呼了。” 张盛沐连忙摆手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要是因为我和老徐的事连累你，我真是过意不去。” 楚枫道：“我跟他们本身就有过节，你不用放心上。吃饭没，没吃进来一起。” 张盛沐推辞道：“不用不用。” 楚枫道：“没事儿，来嘛，就当因为前两天的事让你久等，请你吃一顿。” 听他这么说，张盛沐没再推辞，离开窗台走进来，可能碍于先前楚永言说话语气不好，他进来后就缩在边上坐着，无论楚枫怎么说都放不开。 饭菜很快摆上桌。 这时，先前的两桌客人也吃完了，陆陆续续走出饭店。 待人走远，张盛沐一脸神秘的道：“道长，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人说天哲派的李孟德用妖修行，还坏人姻缘。” 楚枫微怔道：“你怎么知道？” 张盛沐道：“我也是听别人讲的，这事在岩城私下都传开了，也就是最近妖王出没大家怕死没出来，不然满城都是风言风语了。” 楚枫没吭声，看来找小白那天，围在外头的人真把里面的事听去了。 他说着顿了顿，小声道：“这天哲派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连长老都这样，不知道有多肮脏，也不晓得朝廷干嘛向着他们。” 楚永言笑了下，道：“狼狈为奸嘛，当然得向着了。” 小白赞同道：“对，他们真是一个窝里的。” 楚枫第一次听见小白这样说镇妖司，又想起今天它去过地牢，便问道：“小白，你在地牢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白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才小声道：“我今天发现他们也在用妖修炼。” 楚枫一怔，道：“你确定？” 小白点头道：“我第一次进去就感觉很不对劲，今天下去看，不小心碰到里面的铁链，我都差点被吸了，要不是那法阵被破坏，我都出不来了。” 楚枫道：“你刚才老想说话，就是想跟我们说这个？” 小白道：“对啊，路上老是有巡逻的官兵我都不敢说，怕他们蛇鼠一窝把咱们抓起来。” 楚枫心头巨震，他跟镇妖司接触这么些天，没感觉他们有多好，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也会用妖修行。 小白道：“而且我发现以前被关的那些妖，都是一点一点被抽干的，先从修为开始，然后是精气，血肉，直至成为白骨。” 回想地牢一幕，楚枫当时在里面确实见到过不少白骨，而且里面的妖精神状态都很奇怪，痴痴傻傻的，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小白继续道：“而且我发现那些铁链像是通过某种术法，将那些抽来的东西传走了，没在这个镇妖司里头。” 也就是说可能传送到其他地方供人修炼了。 镇妖司几乎遍布所有城镇，要是每个都是这般，用名义上抓来的妖在暗地里抽干他们修行，这该有多可怕，楚枫完全不敢往下想。 这些年镇妖司的名声很好，哪怕楚枫在天心门远离人间也知道一二，国师也因此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甚至超过当朝皇帝。 他对百姓的事关心甚少，对灾情更是视而不见，甚至许多事还请教和仰仗国师，可以说国师掌握着大半个天下都不为过。 楚枫心中巨震，楚永言倒是挺淡定，毫不避讳道：“没在里头那肯定是传到京都了呗。” 楚枫道：“说不定是其他人偷偷这么干的呢。” “你还是太年轻了。”楚永言笑笑，伸手夹了一块肉放嘴里，满足地品尝一会儿，继续道，“没那妖僧授意，镇妖司没人敢这么干，除非想死全家。” 楚枫道：“这也太离谱了吧，国师还干这种事儿。” “你啊。”楚永言用筷子点点他，道，“镇妖司镇妖司，你猜他为什么叫镇妖司而不是收妖司或者伏妖司。” 楚枫下意识问：“为什么？” 楚永言道：“镇妖是用来镇住，收妖嘛，你懂的，直接诛之。” 楚枫道：“这区别好像也不大。” 楚永言道：“哪里不大了，镇而不杀可吸精气，伏妖诛之是为收。” 楚枫明白过来了，道：“这么一说，那妖王……” “也是受害者之一。”楚永言往后一靠，饮下杯中酒，继续道，“这就是咱们天心门不管这些的原因，懂了吗，笨蛋。” “叫谁笨蛋呢，你再叫一个试试。”楚枫端起面前的一盘花生米，皱眉看着他。 楚永言忙道：“好好好，我错了，咱别浪费粮食，快放下。” 说着就俯身过来摁着他的手往下压，楚枫顺势将那盘花生米放桌上，又不解道：“照你这么说，那镇妖宫呢？” 听到那三个字，楚永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坐回去的速度都变慢许多，须臾才道：“他们藏得深，还不清楚。” 楚枫道：“那你们还让我送那玩意儿，就不怕他们是一伙儿的，拿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楚永言顿了良久才道：“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行了，咱们别管这些糟心事儿，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楚永言说完不再开口，继续埋头吃饭。 楚枫也没再多问，总算明白观里的师傅为什么屡次拒绝帮助镇妖司，每当提起十年前发生的事，总说作孽啊作孽。 原来老师傅心疼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即将化龙的妖王。 第41章 岩城 离开 这一顿吃得很快，虽然点了一大桌子，可楚永言就像刚从牢房出来似的，特别能吃，桌上几乎没剩下什么。 吃饱喝足，楚永言大喊一声：“结账。” 很快店里的小二跑过来，客气道：“客官，一共五十银铢。” “我操了，这么贵！”楚永言震惊道，“就这些就要五十银铢？咱们观里过一年都只要一粒金铢呢！” 小二道：“观里不比外边啊道长，出门在外就是花钱厉害些，而且你点的这些肉啊酒水都不便宜。” “最近妖王出没生意本就难做，城也被封，食材都弄不来，这些就算平时也要五十银铢，现在特殊时期我们都没乱收。” 楚永言看看钱袋里的几粒铜铢，忽然灵机一动，指着楚枫道：“我请客，他买单。” 楚枫正在吃剩下的几粒花生米，闻言也没多说，爽快的掏出银铢结了，他早就知道楚永言没那么多钱。 楚永言看得眼睛都亮了，道：“厉害啊，发财了？” 楚枫道：“都是我赚的，走吧。” 出了门，楚永言还把桌上剩下的酒拿了，说都是钱买的，不能浪费。 楚枫没理会，正在找墨城说能出城的地方，岩城他是一点不想留了。 转过几条街，他们终于找到目的地，四面都是大院子，一条一人宽的小道隔开两座高楼，往里是堵一人多高的墙，以他们的身手足以翻过去。 墙的后方有一条小道，通往后边的高山，此时四面无人，巡逻的官兵也没来，楚永言率先翻过去，楚枫紧随其后。 他翻上去后没动，蹲在围墙上看张盛沐，他个子没有两人高，跳了好几次都够不到墙沿。 楚枫便伸出手拉他，道：“抓我手上来。” 跳了几次后张盛沐才终于借助楚枫爬上去，此时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官兵走来，听到这边有响动，扭头一看，顿时喝道：“什么人，赶紧下来！” 楚枫没理会，直接翻身下去。 张盛沐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坐在墙上发抖，道：“道长，我们，我们会不会被杀头啊。” 楚枫道：“杀不杀头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下来肯定会被他们抓走，你还要不要出城了？” 张盛沐道：“肯定要啊，这地方现在还能干什么活儿啊，还不如回去种地。” 楚枫道：“那就下来一起跑。” 张盛沐道：“可，可是我……” 他半天不敢下去，官兵很快跑到近前，拿枪指着他，喝道：“下来，不然就地处死！” 张盛沐脸都吓白了，道：“我，我我……” “我个屁啊。”楚永言抓着他的脚一拖，直接把他拖了下来，道，“真磨叽，都要死了还不下来跑。” 说完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往小路走。 张盛沐哆嗦道：“咱们这是不是犯法了，他们会不会追来啊。” 楚枫道：“不会，前几天那么多出城的人，他们也没追不是么，都出城了谁还管你，除非你是妖。” 张盛沐这才放心一些，跟着两人走。 他们走上小坡，里头的官兵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道：“大人，这追还是不追啊？” 单永望道：“追什么，不嫌累得慌啊，反正咱们也做到制止了，他们自己翻墙跑的，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杀平民百姓吧。” 几人赞同地点点头，默默收起兵器继续巡逻。 单永望在原地站定须臾才转身离开。 越过小山，张盛沐准备回村，巧的是他的家跟楚枫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张盛沐便邀请两人一同走，他熟路，也能给他们提供一个落脚点。 楚枫没有拒绝，跟张盛沐还有楚永言一起去往洪清庄。 路上张盛沐去看了一眼老徐，他埋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就在旁边的山头。 两人跟着他来到埋尸地，不知是因天色昏暗还是怎地，四周阴沉得厉害，周围没有大树遮蔽坟头，却总能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楚永言瞄了一眼四周，道：“这地谁给选的？” 张盛沐道：“没选，当时天比较晚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是有什么问题吗道长？” 楚永言走过去拍拍坟前的墓碑，道：“这兄弟死得冤，怕是不想入土为安啊，三日之内必将尸变。” 张盛沐原本正跪在坟边跟老徐说，自己要回家了，没法带他走，以后有空会来看他，也会把这里的事跟他家人说。 一听楚永言的话，吓得后退好几米，道：“啊，这，那怎么办啊？” 楚永言道：“让他起来报仇呗，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张盛沐道：“这，还是算了吧道长，那两人已经入狱了，还是别让他出来折腾了，万一被其他道长或者镇妖司的人再弄死一次多惨啊，你给弄一下吧道长。” 楚永言勉为其难道：“行吧。” 说完就从兜里摸出几张符箓，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将黄符烧成灰烬洒在坟上，又贴了一张符在张盛沐背上。 楚枫正想说什么，楚永言就道：“好了。” 说完就跑过来拉着楚枫，转过半边身体，道：“别跟他说，他害怕，等下带不走。” 楚枫道：“不跟他说，半夜老徐找上他，不得把他吓死。” 楚永言道：“那怎么办嘛，他死不瞑目，听到兄弟要回家，他也想回不肯入土为安，总不能让他爬坟出来跳着回家吧，变成旱魃这片不遭殃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见鬼啊，就算他兄弟跟着他回去，他也不会知道的，何况路上不还有咱们吗？” 楚枫抿抿唇，没再多说。 张盛沐祭拜完老徐就跟楚枫他们下山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楚枫能清楚地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贴在张盛沐后背。 张盛沐看不到，只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只以为是自己太害怕胡思乱想出现的错觉。 楚永言悠闲地走在前边，楚枫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蛇，可能碍于楚永言，他今天一天都没吭声。 第42章 把你烤了行不行 楚枫摸摸黑蛇的头，温声道：“这样圈着累不累，要不你下来活动活动？” 他说着顿了顿，道：“放心，有我在，那家伙不会怎么样的。” 墨城是不想给楚枫惹麻烦才隐藏，闻言也没再顾忌，从玉镯模样变成小蛇，越过他的手指落到地上游动。 见他下来，小白跑过去跟他唠嗑，道：“大黑大黑，昨晚吃熟食的感觉怎么样？” 墨城没吭声，在楚枫边上不急不慢地跟着。 小白又道：“你觉得好不好吃，还有你昨晚是怎么把我变回来的，我都没看清。” 墨城淡淡道：“用妖力。” 小白道：“我都没感觉到你的妖力呢，你好奇怪啊，为什么是妖却没有妖气？”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前方的楚永言停下脚步，扭头看过来，见到地上的黑蛇，惊奇道：“你竟然还带了条蛇。” 听到有蛇，张盛沐转头一看顿时被吓一跳，往前跑开好几米，哆嗦道：‘道长啊，你，你怎么还带着蛇呢，岩城前几天那么抓你是怎么藏的啊。” 楚枫道：“塞身上藏的，不许举报啊，这是我宠兽，被抓了跟你没完。” 张盛沐连忙道：“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举报，就是有点害怕。”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蛇，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连带着脸都白下去几分。 楚永言拍拍他的肩膀嘲笑道：“不至于吧，一条蛇而已。” “以前是不至于，但……”张盛沐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哎，自从那晚见到那蛇以后，我就老害怕了。” 楚枫道：“是你埋完老徐回来那天晚上吗？” 张盛沐颔首道：“对啊，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楚枫好奇道：“你是怎么见到的？” 张盛沐回想当日，连忙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隔了一会儿才道：“就绍元真人死之前，我看到一条超大的黑蛇用蛇尾把他绞住，活活勒死了。” “那蛇眼睛跟两个大灯笼似的，庞大的身体更是把皎洁的月光都遮严实了，别提多可怕了。” 楚永言道：“你怎么见到的，他竟然没杀你？” 张盛沐道：“我隔着很远很远，他可能顾着杀人呢，没发现我，不然我早死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墨城，见他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顿时吓得往旁边走开好几步。 “照这么说，你那晚见到的就是妖王了。”楚枫好奇道，“他长什么样？” 张盛沐道：“太黑了没看清，当时眼里也只有他的灯笼眼和大身板，根本没注意其他，而且蛇都一个样啊，无非就是黑的白的花花绿绿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毛病。 楚枫没再多问，也没怀疑脚边的小黑蛇。 洪清庄距离岩城十分遥远，他们走了一天也才走完五分之一的路程。 由于走的山路，他们甚至连个落脚点都没能找到，索性找了快能将就过夜的地方休息。 出门在外，楚枫已经不知道睡过多少个露宿的夜晚了，习以为常的生好火后，靠着边上的大石头坐下。 他的后方是个能避雨的山壁，有一人多高的空隙，几米宽的地足够他们席地而睡，还能勉强遮风挡雨。 生在乱世，另外两人也不矫情，围着火堆坐下，讨论着明日的路线。 小白似乎是累了，趴在大石头上呼呼睡，楚枫斜靠在大石头边，把玩着小黑蛇听着他们讨论，手指无意识的转着黑蛇尾巴在长指上绕圈。 那尾巴似乎没有前几天柔软，楚枫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那双如水晶般明亮的蛇眼，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仿佛将往日的冰冷都烧走了些。 楚枫俯下身去，一只手撑着下巴，抬起另一只手摸摸那颗黑脑袋，半开玩笑道：“好饿啊，贪吃蛇，一会儿把你烤了吃行不行？” 墨城知道他在开玩笑，反问道：“你吃得下？” 楚枫道：“当然，就是你太小个儿了，都不够我们塞牙缝。” 墨城像是心情不错，也半开玩笑道：“我可以变大一点。” 楚枫忍不住笑起来，随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道：“那你能不能自己缠上来，方便我烤。” 墨城歪头看着那根棍子，还没等他说什么，一只大手从旁边把他捞起，夺过楚枫手里的棍子把他往上缠，道：“我来吧，免得等下跑了。” “楚永言，把蛇还我！”楚枫连忙起身去抢。 楚永言跑开好几步，逗玩道：“不是你说要烤的吗，一下午没吃东西，正好拿来垫垫。” 说着就把手里的蛇往木棍上绕，墨城眼中顿时冷光突显，但见楚枫追来，又暂时压住。 楚枫怕他把蛇烤了，边追边抢，道：“楚永言，你这王八羔子，赶紧把蛇还我！” 楚永言身手了得，每当楚枫追上总能躲开他争抢的手然后跑到一边，楚枫无奈，气得他抄起楚永言的包裹往火上放，道：“信不信我把你家当都烧了？” “好好好。”楚永言连忙罢手，扔掉手里的木棍，把蛇递给他，道，“我错了，别烧，来来来，给你。” 楚枫提着包裹走近，楚永言忽然伸手扯起他的衣襟，趁机把蛇塞进去，道：“还给你！” 塞完就跑。 冰冷的触感顺着脖子经过胸膛停在肚子上，楚枫被冰得下意识收腹，赶紧伸手将蛇掏出来，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用手里的包裹砸向楚永言，道：“以后不许碰我蛇！” 楚永言伸手接住，可能先前没困紧，包裹中的许多符纸撒了出来，他不紧不慢的躬身去捡，道：“瞧你那激动样儿，不知道还以为要烤你媳妇。” 楚枫解释道：“不是，这家伙虚得很，容易出事儿。” 楚永言道：“我怎么没感觉他虚呢。” 楚枫道：“你没感觉他软绵绵的吗，都没什么力。” “是有那么点，跟没骨头一样。”楚永言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捡符箓的手指一顿，猛地抬头盯着黑蛇看，脸色变了又变。 第43章 第一次主动松口 顿了须臾，楚永言不动声色转首回去，继续捡地上的符箓，震惊的眼神却始终没能压下去。 楚枫正在看黑蛇有没有受伤，没有在意楚永言，检查无恙后，道：“下次再这样，不客气了啊。” 此时楚永言已经将落地的符箓捡完，眼中的情绪已经压下去，他坐回火堆边，漫不经心道：“说得你好像客气过一样。” 楚枫笑笑没回话，也知道刚才对方就是闲得无聊逗着玩。 他将黑蛇放回大石头上，把手指放他嘴边，道：“今天不许吸太多，要是明天我走不动道，要你背。” 墨城顿了顿，一口咬上那根手指，这次他没再吸楚枫的精血，只吸走一部分正常血液。 看到这一幕，楚永言表情有刹那凝固，他轻轻皱起眉，像是有些心疼，须臾，他移开视线看着跳跃不停的火堆，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陷入沉思。 张盛沐似乎对蛇有了阴影，坐得远远的，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那边都浑身一紧。 之前一幕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虽然他没认出墨城，但这蛇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危险，被盯着的时候会让他产生一种窒息感。 他坐了一会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这才七月，怎么感觉天儿这么冷呢，那个，道长，我先去睡了，你们聊。” 说完起身往山壁下方走，楚枫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暗想：那么大个阴灵趴在背上能不冷吗。 好在老徐此时没什么伤害，楚永言也只是借助他兄弟的背带他回去看一眼以此入土为安，所以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只是会有点冷。 他走后楚永言也起身离开，顺便帮他把小白抱了进去。 此时外头只剩墨城和楚枫。 这是他第一次被墨城吸血时没觉得难受，而且对方也没吸多久就松开口。 楚枫道：“这么自觉，这不像你啊贪吃蛇，你以前咬上来都不松口的。” 墨城道：“怕你明日赖我身上。” 楚枫笑起来，道：“小气，我都没嫌你整天赖我身上呢。” 墨城没吭声了，须臾，他问：“你对妖王的事怎么看？” 楚枫道：“你说的是他回来报仇吗？” 墨城道：“嗯。” 楚枫默了下，道：“能怎么看，他报仇就报呗，不要牵连无辜就好，要是我被那么欺负肯定也会打回去，打不过另说，至少心中爽快了。” 墨城没吭声了，他低下头，顺着眼前的手指缠上去，盘在温暖的掌心，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人类的掌心竟然这般暖。 赶完一天的路，楚枫也累了，将火熄灭后也去山壁下休息。 老徐的阴灵趴在张盛沐背上，楚枫看得瘆得慌，便找了个角落缩着睡。 楚永言像是睡不着，在杂草上翻了一阵子，忽然出声问：“楚枫，睡了吗？” 楚枫闭着眼回了句：“什么事？” 楚永言道：“听小白说，你上过九嶷山？” 楚枫“嗯”了一声，道：“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楚永言笑笑，又问：“你蛇也是在那儿捡的？” “对啊。”楚枫皱了皱眉，道，“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楚永言道：“睡不着，闲聊嘛。” 楚枫打了个哈欠，道：“我困啊大哥，有事明天问。” 这几日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噩梦连连就是乱七八糟的怪梦，此刻真是困了。 楚永言闻言没吭声了，像是又陷入沉思。 深夜，山林间的露气很重，吹来的冷风也格外刺骨，楚枫被冻醒了，他在枯草上翻滚几下坐起身，一下午没吃东西，饿得他睡不着。 张盛沐不知何时给自己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但他依然冻得瑟瑟发抖，楚枫起身过去，老徐的阴灵还死死贴着张盛沐。 或许是怨气未消的缘故，老徐的周边都格外阴冷，楚枫伸手过去将他和张盛沐分开了些，又拿出张符纸贴在那道阴灵上，以防止他无意识的飘走。 这时，他忽然发现睡在不远处的楚永言不见了，黑蛇也不见踪影。 楚枫在周围摸喊半天也没找到黑蛇，不禁道：“哇靠，该不是被他拿去烤了吧。” 他赶忙起身往外走，今晚的月光依然皎洁，能依稀看清四周，他在附近找了一圈都不见他们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连小白都没带上就跑到远地方寻找了。 此时的岩城 通天的火把照亮街头，如火龙一般赶往镇妖司和天哲派的暂居地，那两处的建筑被夷为平地，鲜红的血液染红庭院，冰冷的尸体摆了满地。 震惊声，哀叹声，恐惧的哭声从城内传出格外刺耳，许多百姓赶来，看眼前的一幕均是吓得脸色发白。 官府和其他的道家也在其中，见此惨状，有道家开口道：“这妖孽真会挑时候，趁着各大道家还在赶来的路上大肆行凶，等人齐，必要掘地三尺挖他出来受死！” 有人愤怒道：“这妖孽是在公然挑衅，当初真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能的话，还用说。” 冯大人眯眼盯着废墟，咬牙道：“这一次，定让他死无全尸！” 这时，人群有人出声道：“会不会是其他妖干的，最近听说天哲派的道长用妖修行，是不是传到妖界，过来报复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嘈杂声四起，站在一旁的李孟德浑身一紧，只感觉后背有无数只手在指着他骂。 若真是因为用妖修炼惹得妖界众怒，前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大家之所以杜绝用妖修行，不就是怕那边愤起反抗，鱼死网破嘛。 来人间作乱被杀，那边无话可说，但他们专门抓妖修炼，性质可就不同了。 冯大人皱紧眉头转过身，呵斥道：“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指着远处，道：“天哲派暂住地被毁，来援助保护你们的道长拼死抵抗被残害得尸首分离，你们居然还在这里质疑，那些死去的道长该有多寒心！” 众人不吭声了。 冯大人道：“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 说完他转身回去，沉着脸给所剩无几的人安排任务。 第44章 往事 城外的一座高楼上，墨城手中提个死去的老道，看服饰像是天哲派的高道，他的脸已经看不清模样，四肢怪异的扭曲着。 今晚一行，就属这个老道最难缠，墨城走到高楼边沿，轻描淡写地将尸体从高处扔下。 夜风吹起他的长发，吹动着那身玄衣，他站在空荡的高楼，修长的身影显得很是孤寂。 他抬起冰冷的眼眸，注视着城中一切。 天，忽然沉了下来，皎洁月光在此刻消失，整个城的上空像是陷入无尽的深渊。 夜风吹响，城中所有人都浑身一紧，像是被恐怖的猎物盯上。 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城中百姓不禁裹紧衣服，满脸惊恐的四处张望。 墨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升起丝毫怜悯之心，他往前两步，正欲飞身下去，身后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楚永言开口便道：“你这么做，想过楚枫么？” 墨城脚步一顿，没吭声。 楚永言拖着长音“啊”了一声，道：“你果然是那条小黑蛇。”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利用他的血恢复自己，然后来报仇来屠城泄愤，你说他知道后会不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因为他也因为你，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楚永言说着扫视一眼城内，道：“给他，也给你自己积点德吧。” 墨城依旧无言，只回头盯着他。 “当然了，你也可选择杀了我。”楚永言道，“然后回去把他吸干，这样就不会暴露了，也不用想那么多。” 墨城忽然笑了，道：“天心门的道长果然名不虚传，仅用半天就认出了我。” 楚永言找了个位置坐下，扯下身上的酒壶，道：“十年前见过你一面，加上今日发现你无骨，又是被楚枫从九嶷山带下来的，多少也就推算出来了。” 墨城转过身来看着他，楚永言不过二十五六，十年前也就十五六岁，当时来围剿他的人可没有那般年轻的。 见他面露怀疑，楚永言道：“你被抽骨被抢丹却没有被分尸，是因为当时你身上有一道神印，他们吓坏了怕惹来神怒，便将你就地封印。” 墨城脸色沉下许多，道：“你是谁？” 楚永言道：“一个把楚枫捡去天心门的过路人。” 墨城微怔道：“他以前，也去过九嶷？” 楚永言仰头喝了口酒，舒爽地呼出一口气，道：“真不记得了么，你被剿那晚……” 他话还没说完，墨城似乎是想起什么，道：“那个人是他？” 楚永言轻笑一声，道：“没错，当时他晕倒在地上，我就把他捡去天心门了，处理完一些事后我也入了门派。” 楚永言说着忽然站起身，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道：“我警告你，别给他惹事，也不准你动他一根毫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楚永言收起酒壶，继续道：“你要报你的仇，我不管，这些个恩怨我也不插手，我只要求他不出事。” 墨城忽然笑起来，转过身，目视远方，道：“若我真想怎样，你也拦不住。” 他顿了顿，道：“放心，我不会杀他。” 墨城说完便不再理会楚永言，扫视一眼下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一边 楚枫还在寻找他们，给楚永言联系也不回，天也不知道怎么沉下来了，没有皎洁的月光，周围一片漆黑。 寻找的难度变大许多，楚枫靠在一棵树上，摸出身上的符箓准备点燃照明。 一阵风忽然吹来，吹灭了他刚燃起的火。 忽有一道缥缈女声从侧面传来，带着嬉笑道：“哥哥这么晚了还出来，是寂寞吗？” 楚枫面不改色道：“哥哥只是在找人，看到过一个道长和一条黑蛇吗？” 女妖慢慢离得近了，声音也变得清明起来，她道：“不曾。找他们做什么，倒不如跟我玩。” 说着伸手想搭他的肩，楚枫侧身躲开，那女妖搭了个空，又身体一软朝他倒过去。 楚枫再次躲开，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道：“我劝你赶紧跑，小心哥哥忍不住吃了你。” 女妖娇笑一声，再次朝他倒去，道：“那你来呀，我最喜欢被道士哥哥吃了。” 语音落下，直接朝楚枫扑过来，楚枫连连躲开，道：“别别别，真的，我现在很饿，你别送人头。” 女妖没听出其中意思，见抓不着他，顿感不悦，直接动用妖力准备杀了他。 这可遇不可求的灵血再玩下去难免夜长梦多，赶紧杀掉喝血才是正事。 她刚刚出手，忽然神色一僵，像是感觉到什么可怕的危险，顿时停住身躯，面露警惕地看向一处。 幽深的林中寂静得可怕，原本还有些虫鸣声，此刻却陷入死寂，楚枫甚至都能听见女妖有些发抖的呼吸声。 能让一个妖怪变得如此害怕，楚枫都不免开始紧张起来，细细感受一番，周围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妖气，可那女妖却被漆黑的夜吓得连连后退。 而她看的方向，有道修长的身影正款步走来，楚枫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楚枫下意识道：“贪吃蛇还是楚永言？” 墨城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道：“大半夜不睡，跑出来干什么？” 楚枫道：“这不是怕你被那家伙烤了吗。” 墨城每走近一步，女妖便发着抖后退好几步。 最后她站不住脚，扭过头准备跑路，却被楚枫一把逮住，道：“别跑啊，哥哥还没吃呢。” 女妖顿时怒道：“吃你妈去吧！” 说完就朝他劈过来，楚枫抬手挡住攻势，楚永言也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几下就把那妖打回原形。 被乌云遮住的月此刻显露出来，光芒再次照亮黑夜，楚枫能清楚地看到地上俨然躺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鸡。 他顿时开心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这妖能吃。” 说完就跑到那妖边上就地拔毛。 墨城此刻已经变回小黑蛇，他游到楚枫边上，顿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楚枫说的吃是这个意思。 见楚永言站在一边不动，楚枫道：“赶紧过来拔毛啊，我都快饿死了。” 楚永言无奈地走上前来帮他一起扯鸡毛，扯了几下，忽然“啧”地一声，道：“烫都没烫一下，不好拔啊。” 第45章 两手准备 深山野林中又是深夜，他们不可能去找水然后烧开烫毛，主要也没装水的工具，楚枫便道:“先把能拔的拔了，不能的等会烧一下。” 楚永言依言照做。 那些妖可能经过修炼，也可能是楚枫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肉比一般家禽好吃许多，叫什么野味。 楚永言想着美味不禁咽了下口水，问：“一会儿怎么做？” “没锅还能怎么做，只能架火烤，下次咱们去买口锅带着，这样还能炖汤。”楚枫说着看了眼地上，叹气道，“这么老的母鸡，炖汤肯定很补，可惜了。” 墨城：“……” 他惊奇地看着楚枫，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永言道：“好好好，到时候在买点盐，还有那个什么孜然也弄点，老香了。” 楚枫点着头，发现黑蛇正看着他，赶忙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道：“别怕，我们不会吃你的。” 楚永言噗嗤笑出声来，道：“他可是硬骨头，你吃不下。” 楚枫没听出其中意思，收回手继续扯毛，随口道：“蛇确实没什么肉。”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们大半夜出来干嘛呢？” 楚永言顿了下，不动声色看向墨城。 须臾，他道：“能干嘛，出来撒个尿你也管啊。” 楚枫道：“不是，你跑这么远撒？” 楚永言道：“那，那顺便出来找吃的嘛，一下午不吃饿得慌。” “那你呢？”楚枫看向墨城。 没等他开口，楚永言道：“被我逮出去的，我想着要是找不到吃的就把他烤了试试。” “可恶，都说了不准碰我蛇！”楚枫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把。 楚永言双手举做投降状，道：“好好好，不碰，不碰你宝贵的蛇。” 很快，那只鸡的毛被拔地七七八八，他们一起回了原来的地方重新生起火。 楚枫熟练的清理剩下的毛，小白听到动静醒了，自告奋勇的说去找水，好清理鸡的内脏。 他们带在路上喝的水剩下不多，要是用来清洗的话可能没那么够用，楚枫便提着鸡跟小白一起去了。 楚永言留下看火，墨城没跟着去，盘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张盛沐在山壁下睡得正香。 火堆的柴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须臾的沉默，墨城忽然道：“方才怎么不告诉他？” 楚永言把玩着手里的一根木柴，道：“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他。不过你受益了，记得要谢我啊。” 墨城没回，只道：“想问你一件事。” 楚永言道：“你说。” 墨城道：“我出来跟你门派有关，他也是你们安排来的？” “不是，纯属巧合。”楚永言顿了下，指了指上头，道，“也可能是天意吧。” 墨城不解道：“天心门为何要帮我？”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将要化龙的妖。”楚永言抬头盯着他看，道，“每年旱灾闹死多少人，四季灾害又死多少人，这风不调雨不顺的，唯有真龙可解，可世上已无真龙……” 楚永言话还没说完，墨城忽然低低笑了两声，道：“你见过满身仇怨的真龙？” 他顿了顿，沉声道：“若我成龙，我所过之处，便是地狱。” 楚永言道：“仇可解，怨可消，你怎么知道以后会如何，今日你不也放过那一城百姓了么？” 墨城道：“不想牵连他而已。” 楚永言没吭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对于墨城，大家都没把握他会变成什么样。 放他出来也不过是赌一把，如果他被仇恨蒙蔽双眼，天极灯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这也算做了两手准备，给机会的同时也防着他，不过天心门没料到，楚枫在送东西的同时把墨城带身边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楚枫带着小白回来了。 他一刻也没耽误，直接把清理干净的鸡架火上烤，顺便把从鸡肚子中挖出的妖丹给了楚永言。 “里面还有些被禁锢住的灵魂，你拿去给超度了吧。”楚枫一边翻烤一边道。 “超度那是和尚才干的事。”楚永言说着看了眼手中内丹，道，“这妖杀了不少人啊，咱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枫手里的鸡终于烤熟了，他吩咐小白把张盛沐叫起来，自己则把鸡放在一块大叶子上开始切块。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张盛沐打着哈欠起来，看到美味，赶忙跑上前来，咽着口水道：“哇，好香啊。” 说着就从大叶子上拿了块鸡肉啃，只觉得越啃越香，像是从来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美味，忍不住道：“这也太好吃了吧道长，这大山上的，你们怎么抓的啊。” 楚枫道：“她自己飞来的。” 张盛沐眼睛都瞪大了，道：“还有这好事儿。” 楚永言笑了两声，朝张盛沐斜过半边身体，一脸神秘道：“其实啊，这是妖肉。” 张盛沐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将手里的肉扔回去，道：“呸呸呸，道长啊，你们，这……” 楚枫道：“别怕，能吃，吃了强身健骨。” 张盛沐一边远离一边咽口水，挣扎半天，道：“真，真能吃啊？” “能。”楚永言道，“你再不吃可就没有了。” 张盛沐站了须臾又走上前来，看他们吃得正香，又把先前那块肉捡回去，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最后一口啃上去，忍不住道：“妖肉真香哈。” 楚枫忍不住笑笑，拿起一只鸡腿，从上面撕下一块肉，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给边上的黑蛇，道：“吃吧，不烫。” 墨城像是没料到楚枫会顾及他，微微一怔。 楚枫偏头看着他，问：“怎么了，你不会也……” 妖物之间吃同类很正常，墨城摇摇头，吃下他手中的肉。 第46章 专治不干净 消灭完那只鸡，天已经彻底亮了，收拾一番他们再次赶路。 昨夜讨论过路线，前边走得还算顺利，分歧出现在下午时分。 楚永言发现地图上有近路可以抄，可张盛沐却不愿走，他说的路线不仅会绕远路，估摸着后面两日都得睡在野外。 抄近路可以更快到达小镇，晚上也有睡觉的地方。 楚永言不解，道：“明明这边近点，为何非要绕一圈，这不闲的吗。” 张盛沐支吾半天才说出实情，道：“那条路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据说是不干净。” 楚永言道：“没事儿啊，不是还有我们吗。” 张盛沐摇头道：“那东西厉害得很，杀过不少道长呢，安全起见，咱们别去了。” 楚永言看向楚枫，问：“你怎么看？” 楚枫看了眼地图，道：“近这么多肯定抄啊，野外露宿哪有睡大床香，走吧。” 见张盛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楚枫道：“没事儿，我们专治不干净，他敢来我们就敢打，收了他丫的，看他还跳不跳。” 张盛沐在原地站了片刻，硬着头皮追上去，试图再劝说一下，道：“道长啊，不是我吓唬你们，是真的很凶猛，那片地连神官都不管。” 楚永言突然来了兴趣，道：“说说看？” 据张盛沐讲，那片地叫马儿坡，因形状似马而得名。 几十年前，一队商人从那边经过，无一人出来，当时许多人帮忙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半具尸骨，仿佛人间蒸发。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迷失方向，或者被山中野怪吃了，直到在马儿坡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请来许多道长作法收妖除祟，却没有任何效果，甚至前去的道长都接连失踪。 后来在一些高道的指示下，他们修建了神庙，想通过神官来镇压。 不知为何，庙建了，神官也请了，但香火不燃。 有人猜测是请的神官不管这事，便换了专门降妖除魔的神官，可结果依旧如此。 最后他们将能管邪祟之事的神官都请了一遍，可对马儿坡的事依然没用，该失踪还是失踪，一点没少。 张盛沐道：“最后大家放弃了这条路，住在周边的人也搬走了，到现在都不清楚是邪祟还是妖怪。” 楚永言道：“请了那么多神官，有没有请丰烨？” 张盛沐摇摇头，道：“不清楚，好像没听过这个神官，他很厉害吗？” 楚永言脸色有几分微妙的变化，他顿了顿，道：“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真君。” “真君，那可比神官厉害多了啊。”张盛沐震惊道，“可我怎么都没听过。” 楚永言笑了笑，那笑容竟有几分沧桑。 他道：“都说他死了。岁月更迭，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他了。” 这位真君的雕塑上次楚枫在左靖家见过，不自觉的又想起那道金光，想起雕像脖子上和天极灯极其相似的坠饰。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天极灯，一抬眼，正对上楚永言的目光。 只须臾，楚永言便收回视线，道：“请他坐镇或许就没那么多事了，千年前，没有谁不知道他。” 张盛沐却道：“如果真没了的话……请了也难说，毕竟不管事儿了嘛。” 他话说得很委婉，但楚永言听后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顿了顿，继续往前，道：“走吧，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听他还是要去，张盛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道：“这，不是，道长，真的很危险啊。” 楚枫道：“有些东西就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真实情况不会那么糟糕。” 楚枫说着拍拍他的肩，又道：“你要是真怕，可以跟我们分道，主要是我们想早点完成任务，走多了是真累啊。” 说完，楚枫看了眼贴在张盛沐后背的阴灵，正在想要不要帮他弄了自己带着，以免他独走发生意外。 老徐才死没多久，暂时还没自主意识，但身上颇有怨气，可能会害人。 楚永言之所以让他趴在张盛沐后背，也是想用兄弟的气息来稳住他，如果收了，阴灵太弱可能会出意外，只能暂时这么带着。 张盛沐默了须臾，开口道：“我还是跟你们一道吧，我一个人走也怪害怕的其实。” 说完小跑跟上楚永言。 楚枫带着小白和黑蛇也跟了上去。 方才听楚永言提起丰烨真君，楚枫有些好奇道：“言子，你说的那个真君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楚永言很久才回话，道：“一个很好的神官。” 楚枫道：“讲来听听。” 楚永言道：“你这好奇干什么？” “闲聊嘛，干走路也无聊，正好我也了解一下这个真君。”楚枫道，“我上次在一个富商家里还见过他的神像，特别有灵性，关键时刻还救了那富商一命。” 楚永言微微一怔，道：“你见过他神像？现在居然还有人在供奉他么？” 楚枫道：“嗯，也没真正供奉吧，给他断了二十来年的香火。” 楚永言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然后问：“什么感觉？” 楚枫“啊”了一声，道：“什么什么感觉？” 他忽然反应过来，道：“哦，挺邪乎的，我不小心摸到那雕像，一堆祈求的声音在我脑子里炸开，我人都差点没了。” 楚永言闻言眸中莫名闪过一丝失望，他半晌没吭声，最后道：“我对他没那么了解，也只是听过一些传言罢了。” 张盛沐却道：“那你说得他好像很厉害。” 楚永言没说话，像是在想自己的事。 墨城却在此时开口了，他道：“丰烨是九重天上唯一一位真君，镇九宫，治百鬼，伏妖数万，是凡人心中的战神，香火鼎盛时期，拜他的人甚至比帝君还多。” 张盛沐震惊道：“这么厉害，那他怎么死的？” 墨城道：“不清楚，关于这个事没有流传，有人说是战死的，有人说，他自缢了，时间太久，已无人知晓。”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自他消失后，人间就变了样，妖物四起，邪祟猖獗，上面派人费力平乱。” 他笑笑，道：“现在看，也没什么太大用，灾害妖祸一个没少。” 第47章 马儿坡1 闲聊中时间过得很快，他们离马儿坡也越来越近。 穿过小路，前方忽然出现一座神庙。 这庙修建几十年却并不破败，除了陈旧些，完全看不出已经被人遗弃多年。 那庙门虚掩着，里面有尊神像，他盘腿坐在高处，身披战甲手拿长枪，满脸的庄严肃穆。 可能为了镇妖邪，人们把他雕刻得有几分吓人。 雕像下方有个香炉，里面像是有烧过什么东西，不似香灰，灰烬泛白。 用来装供品的碗也不知怎的，里面一片漆黑，像是血液凝固后的残留。 屋内有些残破，到处都是蛛网灰烬，杂物满地都是，许多已经腐朽，散发淡淡的霉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 庙顶上缠了许多布，几乎将整个屋顶缠满，有的布垂下半截，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那些布的颜色并不单一，花花绿绿的都有。 张盛沐进来后就朝神像作揖拜了三拜，嘴里念叨着保佑他们一行能够顺利。 或许是图个心里安慰，明知道不管事，他还是虔诚地祈祷着。 楚枫受不了屋里的怪味，在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楚永言斜靠在门边，取下腰间的酒壶，对着吹了一口，看看四周，问张盛沐道：“这些破布是干嘛的，什么习俗吗？” 张盛沐拜完走过来跟楚枫坐一起，道：“不知道，没听过，不过我认得这个神，是元青神官。” 这也是一位伏妖诛魔的神明。 这位跟其他伏妖神官比起来就差点意思了，倒不是说他功力不够，而是他通过征战，守护一方百姓成为神明。 他的骁勇善战赢得那方百姓青睐，修建的庙宇多，一些被妖怪邪祟骚扰的也去拜他，慢慢的他也成为伏妖神明中的一员。 元青是最后一个被请来的神，因此留在了庙内。 没坐一会儿，外头忽然来了个老媪，弓着背，手中提着个篮子，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 “有人？”楚枫微微一怔。 楚永言眯起眼打量着来人，随后他将酒壶重新挂上腰间，往外走了几步。 见老人一步步靠近这边，张盛沐赶忙上前搀扶她。 那老媪像是累得紧，借助张盛沐爬上小坡后长呼出一口气，道：“多谢你啊年轻人，真是个好小子。” 张盛沐笑笑，道：“没事儿，奶奶是附近的人吗？” “这附近哪还有人啊，从远地方来的。”老媪提着篮子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我帮你吧奶奶。”张盛沐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搀扶老人进庙。 楚枫看了一眼竹篮，里面装的都是些拜神之物，有香有纸钱，还有一些水果供品。 楚永言冷不丁道：“不是说香火不燃么，能拜？” 老媪像是没听见，将水果放进供碗中，插上香点燃。 那香点燃后没几秒就熄灭了，那老媪也不管，开始焚烧纸钱，她弓着背烧，没跪也没拜，边烧边低声念叨着什么。 那纸钱也怪，怎么都点不燃。 老媪叹气道：“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连张纸钱都点不燃了。” 张盛沐道：“要不我帮你试试吧。” 老媪闻言笑了笑，把东西递给他，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小伙子。” 张盛沐笑着道：“没事儿。” 说完就接过东西帮她，怪就怪在，他一点，那纸钱就燃了起来。 张盛沐心中一惊，那老媪笑着道：“哎哟，小伙子真行啊，看来元青神认你啊。” 她顿了顿，闲聊般的口吻道：“小伙子哪里人啊？” 张盛沐道：“梦县洪清庄人。” “那挺远啊。”老媪又道，“你叫什么啊？” 张盛沐还在震惊中，下意识道：“张盛……” 他没说完，楚枫轻咳一声打断道：“好了没，好了就走，赶路呢。” “哎，好，马上了。”张盛沐将手里燃起的纸钱放地上，对老媪道，“奶奶我们走了啊，你也快走吧，这边不安全。” 那老媪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楚枫，像是不满他方才的打断。 离开庙宇，张盛沐还有点惊奇道：“你们刚才看见了吗，为什么我点那纸就燃了，是不是真的看人啊。” 楚永言笑笑没吭声。 楚枫道：“不看人，看命。” 张盛沐没听懂，道：“啊？什么意思啊道长？” 楚永言道：“问那么多干什么，留着力气赶路不好吗？” 话语间，他们来到一处山坡下，那山看起来像是一匹半躺的马。 那小山也奇怪，周边山上郁郁葱葱，可它却未长一棵树木，只有青青绿草覆盖山体。 楚枫道：“这坡一直都这样不长树吗？” 张盛沐思绪被拉开，看着前面的山道：“对，那上面都是些石头，没什么土，树长不起来。” 楚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山，停顿片刻便往坡上走。 脚下的路直通马后背，它的后背如真马一般平，下坡路则是在马的左前肢。 此时烈日刚挂西边，张盛沐已经有点不敢走了，在后面道：“道长啊，要不咱们明天再走？” 楚永言道：“太阳还没落山呢，你怕个球，就算有事也是我俩先上，你怂什么。” 楚枫也道：“别怕，我俩要是不行，我就请个太上老君让他上。” 楚永言忍不住嘲笑道：“别人都是，神啊赐我力量，你倒好，直接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你给我上！是吧。” 楚枫道：“打不过请大佬上不正常吗？” 楚永言摆手道：“好好好，说得我无言以对。” 这么一打趣，张盛沐似乎没那么怕了，也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走上山坡，上面如方才所见一样，空旷旷的，只有青青绿草铺了满地，有的地方甚至只有红石，连根草都没长。 楚永言觉得惊奇，便问道：“这坡以前有没有传说？” 张盛沐紧贴着两人走，道：“不晓得，我不是这带的人，发生的事也只是听长辈们讲的。” 楚永言点点头没再问，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分析，又像是没遇到事有点无聊。 马儿坡的路不是特别长，半个时辰足以走完，可太阳都落下了山头，他们依然还在坡上。 第48章 马儿坡2 此时夜幕并未彻底降临，周围山脉还能依稀看清。 楚枫望了一眼前边，仿佛还有一大段路没走，不禁道：“这路是不是太长了点，这个小坡需要这么久吗？” 楚永言也发现不对劲了，道：“这鬼东西，不声不响就把我们套了。” 张盛沐闻言顿时缩起身，道：“啊，这这这，我们是碰上了吗？” 他说话间，楚永言拿出一张符箓，以中食两指夹住，嘴中轻念咒语，最后大喝一声：“开！” 灵符顿时飞跃而起，往前直飞，最后在百米处轰然炸开，余光过后，眼前依旧是那条不宽不窄的路。 “没有鬼打墙。”楚永言看向楚枫。 “先走。”楚枫拍拍张盛沐的肩，道，“跟紧我们。” 张盛沐连忙抓紧他的道袍，寸步不离地跟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仍在披上，周边无风无物甚至连只动物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这种感觉最是难熬，没有危险来临，却让人提心吊胆。 眼前的路像是没有尽头，怎么也走不完。 天渐渐黑下来，周围开始变得模糊，一阵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带着一股纸钱燃烧产生的气味。 楚枫神色变得严肃了些，他从口袋摸出一张黄符，道：“来了，小心。” 无人回话。 连胆小的张盛沐都没吭声。 楚枫不禁往边上一看，哪还有他们两人半个影子。 “卧槽？”楚枫愣了一下，在原地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两人，喊也无人回应，不仅如此，小白和黑蛇也不见了。 “消失得这么突然吗？”楚枫不禁皱起眉。 叮叮叮—— 一串轻灵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楚枫循声看去，一个商队驱着马车从后面的浓雾中过来，那马儿脖子上挂着铃铛，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响声。 商队足有十几人，明明只是七月，他们却裹着厚厚的棉袄。 马有七匹，每个马后边都拉着一辆车，有六匹马的后边拉着花花绿绿的布料。 最中间的一匹像是拉着什么贵重物品，由四人带刀守护，那箱子上着锁，见不到里面的东西。 伴随着铃铛轻响，那行人也离得越来越近，楚枫默不作声往侧边站，让他们先行。 张盛沐说过，最开始有队商人在这里失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都几十年了还能遇见，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很快，商队驱着马过来，正在楚枫以为让路就没事儿时，为首的马不偏不倚地停了在他面前。 楚枫微微一怔，商队为首的男人也停下脚步，头十分缓慢地转过来看他。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只是缺少一点生气，脸比一般人惨白几分，说话时嗓音有点轻飘飘的。 他开口道：“小友，知道梦县怎么走吗？” 楚枫道：“没去过。” 他脸上有点失落，随后道：“你是否也同我们一般迷了路？”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这怕不是随便问。 他默了下，道：“啊，你带我一起可好？” 那商贩点头同意，抬手招呼他。 待楚枫过去，他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如此，我们便是同路人了。” 楚枫扯唇笑了笑，暗想，不同也得同啊，打起来多累人，还不如看看情况。 他们驱着马车再次上路，楚枫随口道：“你们怎么迷路的？” 他得搞清楚一些事才能破这个局。 商贩道：“走着走着就迷了，我们转啊转，都好久了。” 确实挺久，都几十年了还在这里，看样子已经成地缚灵了。 楚枫又道：“你们去梦县是卖这些货吗？” 商贩道：“嗯，兄弟们还等着这些钱过年呢，这是今年最后一批货了，卖了就能结账，兄弟们也能回去跟家人过个好年了。” “还有……”他顿了顿，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要送去梦县给官老爷。” 楚枫看了一眼那上锁的箱子，问：“是什么？” 商贩摇摇头，不肯说。 须臾，马车又停下来了。 楚枫抬眸往前看，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在前方，他一身红衣，留着齐腰的长发，不偏不倚地挡住去路。 商贩用同样的口吻道：“小友，知道梦县怎么走吗？” 年轻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出：“不知。” 那商贩又道：“你是否也同我们一般迷了路？” 那人道：“不曾。” 语音未落，周边陡然起风，黑雾被风吹起迷人眼，让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难以视物。 商贩的脸也在那一刻变得狰狞起来，怪异地哧声从他口中传出，后边身影齐聚上来，皆是一脸凶狠地盯着前方的男子。 他们眼中的仇恨出奇得高，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那人低低笑了两声，道：“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在那群商队扑向他的瞬间，红衣男子陡然转身，直接越过他们杀向楚枫。 “我……%￥#*&*”楚枫骂骂咧咧地躲开，完全没搞懂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 红衣男子击杀未成，他站在马背上，森然地盯着楚枫。 楚枫同样也在看他，只是男人的脸被黑雾遮住，看不见模样，但直觉告诉他，这可不是鬼，是一只道行颇高的妖。 是什么妖，连神官也不管。 楚枫还在思索，那妖像是舔了舔嘴角，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出声道：“你的血好香，今晚我要了。” 楚枫也舔舔嘴角，道：“你的肉好香，今晚我吃了。” 那妖隐在黑雾下的脸一变，顿时从马背上飞身过来。 还未触及眼前的人，他顿时停住，像是受到什么极大的伤害，整张脸有刹那扭曲。 楚枫看不见他的脸，但能从他的肢体上看出异常。 正在楚枫要趁他病要他命时，那妖迅速出手，催动手中一物。 白洁的光芒从地底浮出，瞬间照亮被黑雾缭绕的山坡，与此同时，那妖原地消失，仿佛穿过时空去了其他地方。 山坡被照亮，黑雾消失，商队也跟着消失了。 楚枫被白光刺得眯起眼，待他再睁开时，眼前又变换了模样。 第49章 马儿坡3 白光渐渐消失，天再次阴沉下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怒吼声，刀剑碰撞的厮杀声。 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明，仿佛置身其中，楚枫抬眼，山坡赫然变成一处战场。 硝烟缭绕，军旗飘飘，阴沉的天空下，两支截然不同的军队在场中拼命。 喊杀声震耳欲聋，锋利的刀剑摄人心魄，他们在楚枫身边怒吼厮杀，无眼的刀剑在他身边挥来挥去却没伤到一根毫毛。 他置身场中却置身事外。 楚枫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男人骑着高大的骏马从一处厮杀而来。 他身披铠甲，手拿长枪，仿佛战神降临，所过之处敌方尽数染血。 他胯下的宝马也异常勇猛，奔走凌乱的战场，踩踏无数敌人，仿佛和主人心意相通，能配合的天衣无缝，在战场上横扫敌军。 很快画面一转，战场消失，男人骑着宝马班师回朝。 应当是赢了，无数人跪在地上迎接他，此时的他春风满面，意气风发，坐下的良驹也仿佛感同身受。 看见那道身影，楚枫总觉得眼熟，像极了今日在神庙见过的元青神官。 除了五官不像，那身战甲和长枪几乎一模一样。 元青走进宫门，画面再次变换。 他像是老了许多岁，着一身尊贵的黄衣，在草地与自己的坐骑分别。 他依依不舍的抚摸着陪他上过无数战场的汗血宝马，道：“赤影，不久我便要飞升了，父皇已经为我布好事宜，我唯一不舍的便是你了，老朋友。” 那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停地用头在他手心摩挲，眼中似有泪花浮现。 元青将脸贴过去，用双手抱了抱它，最后深吸一口气，拍拍它的身体，道：“以后你自由了，去吧。” 那马不走，任凭元青怎么说，它依然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最后元青只得自己转身离开，赤影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不自觉地跟上去，元青呵斥几句，赤影才停下脚步。 看着主人越走越远，它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站在草地上不知所措。 它以为元青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说过，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它。 赤影在那片草地一待就是几年，没人来寻过它，最期盼的主人也没再找过它。 它明白自己真的被抛弃了，连夜离开了那个地方。 多年后，它变成了妖，它不停的修炼，似乎想要登上九重天，质问那个抛弃它的人。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它要飞升那日，被天雷劈中，尸体落地化成一座山，形状似马，半躺山谷。 楚枫微微一怔，道：“所以说，这座山是元青神官的那匹马？” 楚枫有点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挂在脖子上的天极灯忽然闪烁光芒，在阴沉的环境下格外显眼。 楚枫伸手将它拿起，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从地底钻出的光再次将他笼罩，有一缕直冲天灵盖，他没来得及挡，那光就没入了他的脑海中。 剧烈的疼痛顿时在脑海炸开，楚枫双手抱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直吸冷气。 呼呼风声从耳边吹过，一道婉转的歌声侵入识海，楚枫在疼痛中慢慢闭上眼，身体一软往侧边倒了下去。 他意识尚在，仿佛还能感觉到什么。 他似乎穿到了某个奇异的空间，灵魂落在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 有人叫他丰烨，有人叫他哥哥，还有人叫他真君。 他似乎因为什么事来到了人间。 天空下着鹅毛白雪，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道袍却不觉得冷。 周围被雪花覆盖，入眼皆是一片雪白，唯有一处不同。 那是个被雪覆盖的小土坡，上头有个黑影，似乎是冻坏了，一动也不动。 他踩着皑皑白雪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一条黑色的小蛇，只有拇指般大小。 冰冷的雪几乎将黑蛇冻成冰块，好在还有一息尚存。 他把蛇捡起放在掌心，用灵力避开冷气，化掉他身上的冰，随后将他带进一处山洞中。 外头呼呼寒风吹动，里头却温暖如春。 他坐在洞门口，里头燃着火，那火不大不小，刚好能温暖山洞。 黑蛇很快苏醒，从大石头上游到他身边，对着他叩头以示感谢。 他看笑了，道：“刚出生的蛇便这般有灵性么？” “连寒风也不知道躲，真是又笨又可爱。” 小黑蛇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只歪头盯着他看。 这时候的黑蛇还不懂什么是寒冬腊月，又该如何度过，只感觉这样的天气很难行动。 可在极度的饥饿下又不得不出来觅食。 他像是看出黑蛇的饥饿，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只鸡。 那鸡是熟的，他扯下个鸡腿递过去，黑蛇想也没想就咬上去了。 他看笑了，最后将一整只鸡都给了蛇。 黑蛇像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吃完还不满足，用细长的蛇信舔了舔他的手。 他觉得这蛇很有意思，便逗玩了一会儿。 须臾，他道：“你这小笨蛇，天冷也不知道去冬眠，别我一走，你就冻死了。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我就送你一样东西，保你小命。” 小黑蛇瞪着如水晶般明亮的眼盯着他看，只见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比划几下，莹莹白光浮现指尖。 他竖起中食两指，点在黑蛇头顶，白光入体，黑蛇只感觉自己都变得不一样了，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黑蛇开心地游动几下，又对着眼前的人表示感谢。 他看得眉开眼笑，忍不住伸手摸摸黑蛇的头，然后道：“记住，这道神印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以后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 他没待多久就要走了，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眼小黑蛇，道：“今日我点化你，希望以后你修有所成，能造福百姓，可别干坏事。” “不然……”他伸出食指点点黑蛇，道，“我就亲自下来抓你炖汤。” 说完，他踏雪离去，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黑蛇支起蛇身停在洞门口，只感觉那身雪白的道袍格外难忘。 第50章 马儿坡4 楚枫深陷在那些画面中，仿佛那个人就是自己，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那个离去的红衣男子再次出现，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回来时身上染着血，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见楚枫躺在地上，他顿时笑道：“总算起作用了。” 楚枫是他们这行人中最后陷入幻境的人，其他人第一次见白光时就已经陷入幻境，可他见了两次才勉强沉浸。 他一步一步地朝这边靠近，隐藏在黑雾下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脸有些长，生了一双大圆眼，一头棕色的头发，长得不算好看，面容有几分刚毅。 面对唾手可得的灵血，他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男人停在楚枫跟前，缓慢蹲下身，正准备低头咬他，一道光划破黑夜从侧面直击而来。 红衣男子反应敏捷迅速躲开，眯起眼看着光飞来的方向。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黑夜中走出，他着一身轻薄玄衣，锋利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深邃的眼，仿佛深不见底，配上精致的脸庞格外的俊美。 “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人。”墨城的嗓音很冷。 见到是他，红衣男子顿时变了脸色，道：“你，你怎么跟来的！” 墨城嗤笑道：“就你那破幻境也想困住我？”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墨城一步步靠近。 红衣男子下意识将放在楚枫身上的手缩回，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蛇妖竟这般难缠。 方才被他差点打死，好不容易利用宝物逃脱，没想到仅困住他片刻不到。 按理来说，用这样的宝物困妖，对方是完全没办法挣脱的，不然那只小白妖怎么差点死了。 既然打不过，也困不住，那…… 红衣男子顿了顿，道：“不如这样，你我同享，我可以分你一半灵血，那两人我们也一同享用。” 墨城沉声道：“他的血，你不配。” 红衣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他踉跄起身，道：“你这就过分了，难不成想独享？” 说着他翻手召出一把长枪，迅速抵在楚枫脖颈处，道：“若是这样，那我宁愿刺死他，放干这些血，谁也别想要！” 墨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道：“你动一下试试。” 红衣男子正准备动作，墨城瞬息之间便来到近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红衣男子猝不及防，墨城速度太快他没能躲开，被扼住咽喉提上半空。 但他似乎没有因为窒息而难受，反而还有余力抵抗，他举着手中长枪，对着地上的人猛地刺去。 长枪划破道袍，枪尖停在白皙的皮肤上不再往下分毫，下一秒，整根长枪寸寸崩裂。 “找死！”墨城的声音冷到极点。 他一扭手，直接扼断了那人的咽喉，将人重重砸在地面。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他的怒火下凝结成了冰，四周冷得厉害，连外头的天仿佛都变了颜色。 男子高大的身躯在地上砸了个坑，鲜红的血液顿时通过嘴角涌出。 他猛烈地咳嗽几声，想翻滚起来，才发现，全身都散了架。 墨城不紧不慢地再次朝他过去，男子吓得脸色发白，他头怪异地扭曲着，想动却动不了。 正在墨城将要接近他的时候，天空忽然砸下一道光。 那光像是透过云层击来，墨城迅速出手抵挡。 光芒杀伤力并不大，像是只阻挡一下他的步伐。 光华散尽，墨城再抬眼看去时，地上的红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他没有追，而是回头找了楚枫。 楚枫似乎又陷入某种痛苦之中，紧闭着眼，嘴中喃喃呓语，如上次噩梦时那般心神不宁。 “小道士？”墨城喊了他一声。 楚枫像是听见了，意识不清地回了句：“嗯。” 他尾音拖得有点长，有点呢喃的感觉。 墨城微微一怔，他分明没有醒，可却回应了。 这时，眼前忽然又起了黑雾。 叮叮叮———— 又是一串铃铛响，先前的商队再次从后面的浓雾中出现，驱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 他们是地缚灵，对某些事情有执念，也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会在这片区域反反复复走，重启生前的场景。 遇到人就会问，若大声叫鬼，他们就会生气杀人。 在他们的意识中自己没死，便不想听到鬼这种字眼。 遇到同路就带着，若是不同路便是敌人。 也或许跟他们死之前的事有关。 他们能被利用出现在幻境，也能出现在正常的路上。 马儿脖子上的铃铛轻响，商队越来越近，墨城将楚枫从地上横抱而起，从黑雾中走出。 离开幻境，外头的落日刚到山顶，四周还很明亮。 小白，张盛沐和楚永言不见踪影，应该被困在某处。 楚枫躺在墨城怀里没醒，但明显神色平静下来了，像是睡着了般。 他肩膀上的道袍被长枪划破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出，在落日余晖下格外好看，仿佛镀上一层滤镜。 墨城伸手拉紧道袍，遮住那片皮肤，确认他没事后，将他轻放在草地上。 此刻余晖正巧落在楚枫的侧脸，他紧闭着眼，暖色余晖也化不开那张有些冷傲的脸。 楚枫没有表情时，那张脸看起来非常冷峻，如同化不开的霜，可若他弯眼一笑便如初春化开的雪，格外好看。 墨城看得出神，只觉得那眉眼像极了他深陷幻境时见到的白袍男子。 那年惊鸿一别，便再也没见过了。 红衣男子落荒离去，幻境逐渐不稳，很快楚永言也从里面抽身出来。 他出来时像是失了魂，眼角还残存着泪花，整个人显得很是颓败。 不知他在里面见到了什么，总之不太好。 他出来时，还低声呢喃一句：“哥，我错了。” 墨城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楚永言的视线越过他看着楚枫，开口嗓音有点沙哑，问：“他没事吧？” 墨城道：“嗯。” 楚永言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改往日常态，半晌没再说话。 或许对于幻境中看到的事耿耿于怀，在里面，那些事在他身上发生过。 第51章 马儿坡5 很快，小白也从幻境中出来，路走得摇摇晃晃，刚出来就躺地上了。 楚永言赶紧起身把它抱到一边查看伤势。 不知过去多久，楚枫才渐渐苏醒，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头，天也真正的暗了下来。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这过夜呢。”是楚永言的声音。跟往常一样的语气，看样子是调整好了情绪。 楚枫坐起身，他头沉得厉害，便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感觉一边的肩膀像是在漏风。 他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道：“挖槽，我是让人给干了吗，怎么这么大个洞？” “谁干你啊。”楚永言无语片刻，抬眼看着他露出的半边肩膀，道，“呀，真让人给干了啊，怎么的，你不记得了？” 楚枫抓紧那边的衣服防止冷风漏进去，想了想，道：“没什么印象了，我只感觉在里面一直做梦。” 说起梦，楚枫忽然神色一凛，看着不远处的小黑蛇。 似乎感受到目光，墨城也抬起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楚枫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楚永言出声道：“不记得没事儿，人没事就成。” 楚枫点点头，收回视线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小白，顿时一怔，连忙跑过去，道：“它怎么了？” 楚永言道：“受了点伤，没有性命之忧，等醒了你给它喝点血就行。” 听到没有伤及性命，楚枫松了口气，又无奈道：“唉，迟早被这两个家伙给吸干。” 楚永言道：“那怎么办嘛，谁让你的血有奇用呢，我又只会包扎不会医。” 楚枫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旋即把它从地上抱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在。 楚枫道：“张盛沐呢？” 楚永言道：“还没出来。” 楚枫道：“多久了还没出来？” 楚永言算算时间，道：“从我出来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晚这么久。”楚枫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怎么破的幻境？” “它突然空间不稳，我意识从中脱离出来的。”楚永言指着墨城补充一句，“你是他带出来的。” 楚枫下意识看向黑蛇，墨城出声提醒道：“幻境已经破了。” 楚枫又想起刚出事的时候，隐约闻到过一股纸钱被烧的味道，然后才出现的商队。 “坏了。”楚枫抱着小白往回跑了一段距离。 那一片正是他们中招的地方，此时幻境已经破灭，周围看起来一切如常。 楚枫继续往前走着，最后停在一个石头旁，那里有一摊黑色的灰烬。 楚永言在后方跟随上来，蹲在灰烬面前用手捻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道：“是纸钱，怕是那老妖婆索命来了。” 今日张盛沐在神庙点过纸钱，那纸钱被做过手脚，有命才能燃，一般是用来借寿。 当时楚枫还制止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想到还是被找上了，趁他们深陷幻境，把人带走了。 楚永言道：“是我大意了。” 楚枫道：“先找人，希望还来得及。” 楚永言道：“这大深山的，天也黑了，去哪儿找啊。这样吧，我们分头，有事符纸联系。” 正在楚永言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时，楚枫伸手拉住他，道：“不用，他身上有符，试试。” 先前楚永言为了让老徐跟着张盛沐，往他身上打过一张符，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楚永言赶忙从身上掏出一张黄符，嘴里默念几句，旋即手腕一转将符箓甩上天空。 那符像是瞬间活了过来，在半空抖了几下后朝着前方飞去。 两人一点也没耽误，快步跟上。 符箓带着他们原路返回，最后停在庙外。 此时暮色沉沉，独立荒野的小庙立在前方，依旧是那副陈旧却不破败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夜幕下的庙总让人感觉有几分阴森。 楚枫忍不住皱起眉，道：“这……” 楚永言道：“用神官的庙作祟，也不怕下地狱。” 两人爬过庙前的小土坡来到门前，那庙门不知何时被上了锁，里面的臭味似乎更浓了些，还能听见些许的滴答声。 像是水滴在盛满水的碗中发出的声响。 可白天在这里明明没有见到水。 楚枫透过门缝往里看，可惜里面太黑，缝又小，什么都看不清。 楚永言还在捣鼓门上的锁，弄了半天终于打开。 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的怪味直冲天灵盖，楚枫忍不住捂着口鼻，道：“什么味儿啊。” 楚永言凝眉看着前方，道：“死尸。” 楚枫心中一惊，顺着视线看去，只感觉头皮发麻。 之前裹满房顶的布此刻全部松松散散地坠下一截，那一截特别大，上头裹满了花花绿绿的布。 长短不一，大小也不相同，裹得很紧，形状看起来像是————木乃伊。 整个屋顶掉满了这样的干尸，全部头朝下。 正门前的一个像是新的，被倒吊在供碗的正上方，喉咙被割破了，血液透过布划过头顶往下滴，正巧落在下方的供碗中。 碗后的香炉插着三根白色似香的东西，看起来质地很硬，呈扁状，有小指粗。 前面的供碗此刻已经接满血，上头每落下一滴血，碗中便溢出一点，将那碗弄得四面都是血痕。 这是在供奉。 楚永言看得皱起眉，道：“用人血供他，看来这东西跟这位神官有结怨。” 楚枫没管那么多，赶忙跑过去准备救人，但他被吊得实在是高，楚枫根本够不着。 他转头看着后面，喊了声：“言子。” 楚永言这才回过神来，几下跳上房梁，扯开上头的布将人从上面慢慢滑下来。 褪去他身上裹的布，里头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张盛沐。 趴在他背上的老徐已经不见踪影，楚枫四下看了一眼，没发现老徐的阴灵，也没见那老媪。 张盛沐像是被憋得太久，放出来后就大口喘气，可能因为失血身体虚弱的缘故，他吸气时非常沉重，感觉有点喘不上来，眼神有些涣散。 眼下这种情况，唯有妖能够快速稳住伤势。 楚枫一边给他摁着伤口，一边道：“贪吃蛇，你快帮个忙。” 墨城从后方出现，长指越过他的手在张盛沐脖子上一点。 躺着的人呼吸顿时平静下来，血液顷刻间凝固，顺带着伤口都不见了。 楚枫微微一怔，他眼前有只骨节分明的手，触感微凉，鲜红的血液染在那只手上分外醒目。 往后，有一节修长的手臂，被黑色的布料盖住。 楚枫缓慢地转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这双眼看人时异常冰冷，像是渡上一层霜雪，怎么也化不开。 第52章 马儿坡6 这个人靠得很近，身体几乎贴着他，楚枫下意识将呼吸都压低了些。 他顿了半天才不确定的喊了声：“贪吃蛇？” 墨城轻轻勾起一边唇，收回视线，低头擦了擦手上的血，道：“他没事了。” “哇草，你真是啊。”楚枫还在震惊中，伸手攀着他的肩把他转过来，道，“让我好好看看。” 楚永言：“……” 他无语片刻道：“咋的，天天挂你身上还没看够啊。” 楚枫道：“不一样啊，你看他现在变成这么大一个人。” 楚永言不说话了，把张盛沐拖到一边靠着，转身往门口走。 楚枫又扭头回去，盯着墨城看了会儿，道：“变挺帅啊，回头教教小白。” 墨城没吭声，抬眸盯着眼前的神像，微微眯起眼。 他如昨日一般坐在高台，身披战甲，手拿长枪，这杆枪跟红衣男子拿的几乎一模一样。 楚枫也跟随视线看过去，神像还是那样的庄严肃穆，一身正气，让他不免想起先前那离奇的一幕。 马儿坡跟这位神明存在那样的关系，那会不会…… 正在他思索时，外头忽然传来打斗声，像是楚永言跟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楚枫转身出去，一道红衣身影突然从门外飞来，直挺挺的砸在供桌上，把那张陈旧的供桌砸的稀烂。 供碗中的血液洒得满地都是，香炉也咕咚一声跌落在地，翻滚几圈后停下。 里面的灰土掉出大半，还在燃烧似白香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那红衣男子正是楚枫在幻境见过的，也是被墨城一招打散的妖，不知为何恢复得这么快。 一个时辰不见，他就能行动自如了，还有力气跟楚永言交手。 这时，楚永言从外面进来，道：“你真是贼心不死啊，什么人都想吃。” 红衣男子踉跄起身，放在胸口中的一物忽然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玉佩，翠绿色，看起来很古老，上面刻着龙纹，散发淡淡的光泽。 楚永言看得眯起眼，道：“你哪儿来的？” 男子一言不发，伸手想将玉佩捡起，却被墨城一脚踢开。 他像是已经到达极限，面对墨城的攻击毫无抵抗力，被踢开数米远。 墨城沉声道：“你怎么会有神物？” 男子艰难地爬了几下没爬起来，面对墨城的步步紧逼，他终于开口，道：“是我栽了，要杀便杀吧。” 这时，楚永言像是发现什么，往前几步，捡起地上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看了看。 须臾，他道：“人骨做香，人血祭神，这都不管，怎么的，上头有人啊？” 说完，他抬眸看着红衣男子，眼中带着少有的厌恶。 听见楚永言这么说，楚枫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想，道：“那个人，是元青神官？” 他看着前方的红衣男子，顿了顿，道：“你是，赤影吧。” 赤影一怔，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喊他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隔了很久他才道：“你如何知晓的？” 楚枫道：“我在你设下的幻境中看到一些事。” “怎么可能。”赤影不相信，自己设下的幻境怎么可能出现关于自己的事。 楚枫道：“我看到你为了上九重天找元青神官，被天雷……” “住口！”赤影顿时变得很激动，道，“别在我面前再提起他！” 他眼中有怨也有悲。 他怨元青抛弃了他，悲的是，无论他怎么作乱，元青自始至终都不曾管他一次，哪怕是那场天劫要了他的性命也不曾。 赤影想问个明白，却始终见不到那个人，甚至用人类的骨血祭他，也不曾见他委身下来。 楚永言看得“啧”了一声，对楚枫道：“真的有人啊，不好办咯。” 楚枫道：“你不是会请神吗，请他下来管。” 楚永言道：“这不是你在行的吗，动不动就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你帮我上！” “我只会请老君。”楚枫道，“而且他也从来没真下来过啊，还不是我自己上的。” 见楚永言不愿，楚枫道：“你可是掌教，能不能有点用。” 楚永言挣扎片刻，从身上拿出一根香递给他，道：“用它准行。” 见楚枫不接，他道：“你也得学学。” 楚枫只好从他手里接过来，走到神像面前，将香点燃，双手合十把那根立在掌心，嘴中默念。 他甚至都没念完，前面的神像忽然被光芒覆盖。 华光散尽，神像前方出现一道幻影，正是元青，他旁边还站着个年轻人，像是神侍。 楚枫睁开眼，正对上元青的目光，对面的人霎时一怔，道：“你……” 楚枫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道：“真下来了。” “言子，你这香真好使。”楚枫低语一句，朝边上看过去，却没见到楚永言半个影子，只有墨城站他身边。 “唤我何事？”元青开口。 楚枫转首回来，道：“请你收个妖。” 元青默了下，低叹一声，望向角落处的赤影。 看着眼前的一切，赤影有些不敢置信，他缓慢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他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个凡人都能请你下来，你却不愿见我一面？” “多少次我跪在你的神像前，你却视若无睹！” “放肆！”元青身边的神侍开口道，“你这妖孽，知道元青神官为你的事费过多少心思吗！” 那人赤影像是认识，闻言呵呵笑道：“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那人似乎正要再说，元青抬手打断。 第53章 马儿坡7 看着昔日的座下战马，元青像是心中有愧，叹声道：“是我食了言，答应照你顾一生，许诺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我没做到，你怨我，我无话可说。” 赤影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若你独自上界，我只当是你无法带我。”赤影指着他身侧的神侍，道，“可你却带了他上界！” “我们征战无数，在战场横扫千军万马，我才是你最好的搭档，可你却丢弃了我！” 那神侍道：“要怪只能怪你是一匹马。” 他顿了顿，道：“你总不能让太子殿下飞升神官，身边的神侍是一匹马，沦为九重天的笑柄吧！” 赤影像是明白了些什么，顿了许久，又开口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多少次我跪在你的神像前苦苦祈祷，想见你一面，你却始终视而不见！” 元青道：“我身为神，守护的是一方百姓，不能因妖的祈祷而下界。” “我若下界。”他垂眸看着赤影，一字一句道：“只能斩你。” 神官与妖不能有私情，会被视为勾结妖孽。 元青的情况算是特殊，是他飞升以后赤影才成了妖，因此帝君也没管那么多，但叮嘱过他，不许跟妖有来往。 赤影一怔，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久，他又问：“那我身中雷劫，将死之际，你为何也不曾看我一眼？” 元青沉默了，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神侍像是特别护主的人，见不得元青被误解，皱眉道：“因为在帮你想办法化劫！” “你以为你被天雷打中，失了肉身还能生出元灵是为什么，在这片兴风作浪没人管又是为何？” 那神侍顿了顿，道：“都是元青神官在背后帮你！你还有脸用这么恶毒的方式祭他！” 赤影被怔住，他直直的盯着元青，问：“真的？” 元青默了下，道：“是。” 得知真相，赤影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元青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着楚枫，道：“他作恶太多，我想将他带上九重天问罪。” 楚枫道：“啊没事儿，你带吧。” 元青点点头，抬手将赤影收了，又把还掉在地上的玉佩纳入手中。 楚枫看了一眼，问道：“元青神官，这玉佩是你的吗？” 元青颔首道：“这正是我给赤影凝聚元灵之物。” 他顿了顿，道：“没想到被他利用，害死那么多人。” 想来今天他们入幻境应该也是利用了这个，不然按楚永言的功夫，不可能毫无察觉就深陷其中。 楚枫道：“我想问下，这东西生出的幻境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元青像是对他很有耐心，道：“正是。唯有真实发生过，才能让人深陷其中。”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凡事有例外，就比如你见到我和赤影的事一样。” 楚枫“哦”了一声，道：“这样啊。” 元青微微颔首，临走前对他说了一句，“今日，多谢。” “嗯？”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楚枫没反应过来，他抬眸看过去，只看到元青逐渐散去的身影，还有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墨城身上。 很快，虚影散尽，冰冷的雕像映入眼眸，楚枫微微一怔，道：“这就，走了？” 墨城道：“妖已收，留下也没什么用。” 楚枫道：“我就想问下，他谢我干嘛，没想到跑那么快。” 墨城道：“因为你给了他一个机会。” 楚枫没明白，道：“什么机会？” 墨城道：“一个把赤影带上去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各路神官不管事，是元青在背后打点，目的就是想等这里的人请他。” 他笑了笑，道：“可惜，他是最后一个被请的，又不是主镇妖的神，加上之前的神也无用，拜他的人少，祈愿不够他下不来。” 楚枫明白过来了，道：“也就是说，他是想自己来管赤影，但没管成。” 墨城颔首道：“今日你请他下界，他终于有机会带走赤影，且名正言顺，你说，他为何不谢？” “这样啊。”楚枫明白了其中隐情，转头盯着墨城看，道，“可以啊，你这小脑袋瓜挺好使。” 墨城：“……” “对了，楚永言呢。”楚枫四下望望，道，“让我请神，自己跑没影了。” 他走出门，外头也不见楚永言的身影，正准备用符纸联系，掌心浮现一堆字眼。 是楚永言的信，大意是，他出去寻老徐的阴灵了，那是个身怀怨气的阴灵，如果出去作乱，会出事。 这是他弄出来的，不能有闪失。 楚永言身为掌教，抓个阴灵肯定没问题，楚枫没准备去找他，跟他说回信说，自己带着张盛沐先去马儿坡等他。 用于联系的符纸燃烧过后，楚枫转身回去，准备把张盛沐带走，这个怪味熏天的地方他是一点也不想待了。 正在此时，不知何处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异响，响声有些沉闷，像是木棍敲打在树木上发出的声音。 这异响在寂静的山谷中飘荡显得很是诡异，楚枫脚步一顿，偏头寻找声音来源。 张盛沐却在此时猛地坐起身，直挺挺的站了起来，闭着眼，一步一步往外走。 楚枫被他吓了一跳，喊道：“张盛沐？” 张盛沐像是听不见，依旧闭着眼，不紧不慢往外走。 楚枫赶忙跟上脚步，绊住他的路，从道袍摸出符箓，口中默念几句，学着电影里边儿的操作，把符贴他头上。 第一次没贴上去，楚枫皱眉给符纸抹了点口水，这下一贴就黏。 张盛沐脚步一顿，不动了。 对面的山上却传来一阵痛苦的幽叹声：“奶奶，难受……我好难受。” 是个孩童的声音，有点轻飘飘的。 声音传出，那边沉闷的“咚咚咚”声敲打的更快了，张盛沐的身形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似乎要越过楚枫去往那边。 第54章 客死他乡，我带你回 楚枫站着没动，表情变得严肃了些，伸手拿出一张黄符。 那符与以往的有些不同，上面画着繁杂的图案，细看之下，那些图案有些许金光闪动。 他手腕翻转，双手结印，那符箓的淡光在他的结印下开始涌动，像是活了过来，最后那图案都变得栩栩如生。 结印完毕，楚枫以掌心将那道符打在张盛沐的胸前，金光入体，张盛沐身形一顿，旋即直直倒了下去。 于此同时，对面某处传来一阵异响，像是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紧接着传来那孩童的哭声，声音悠长，像极了鬼泣。 他道：“奶奶，奶奶……” 楚枫抬眼看着对面，道：“我的同伴，你带不走。” 语音落下，那边渐渐没声了，张盛沐也稀里糊涂的睁开眼。 楚枫把他从地上扶起，收好先前拿出的黄符。 此时那张符一片空白，方才的图案好似从没有出现过。 张盛沐起来还有些虚，在旁边找了位置坐着，似乎对于刚才的事没什么印象，只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楚枫道：“是你回来了，我们是来找你的，你怎么中招的？” “中招？”张盛沐愣了下。 楚枫道：“在马儿坡，你干什么了？” 他得知道张盛沐到底怎么中招的，在这中间有没有被借寿，对方还有没有可能找上来。 张盛沐低着头，像是在回忆， 没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顿时起身跑到楚枫跟前，道：“道长，有鬼，有鬼啊，我背上，背上趴着个鬼！” 楚枫微微一怔，按理来说，张盛沐不可能看得到老徐才对。 张盛沐道：“我在马儿坡看到好多鬼，吓死我了。” 楚枫道：“然后呢？” 张盛沐咽了咽口水，道：“然后他们就问我知不知道梦县怎么走，我就给他们指路了，可他们非要我带，我，我都快被吓死了怎么带啊，就说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都变得有些微颤，道：“就在这时候，他们生气了好像要杀我，然后，然后我背上就爬出个东西跟他们打起来了，我的妈呀，我差点吓背过去。” 楚枫问：“后来呢？” 张盛沐道：“后来我就听见有人张盛，张盛的叫，我寻思是不是叫我，就应了一声，结果我就听见今天那个老奶奶的声音了。” “她说这带很多鬼，让我跟她走，她说今天我帮了她，所以才跟上来想救我，我本来想叫上你们的，但就是找不到你们，然后我就跟她走了。” 楚枫道：“你跟她走后，有没有跟她说你的生辰八字？” 张盛沐回忆道：“她问了，我没来得及说就有个鬼跟她打起来了，我也被一个东西掳走了，然后……” 他像是想起什么，顿时脸色一变，赶忙用双手摸脖子，见不疼不痒才松了口气，道：“估摸后面是做梦了。” 楚枫道：“说说？” 张盛沐道：“我梦到那东西把我吊起来抹脖子了，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要死了，再然后我好像见到了你们，后面又不记得了。” 看样子张盛沐应该是在被带离的路上让赤影给抢了，被带到这里用来供奉元青。 应当是那老媪不死心，见元青他们走后，又想作妖。 没有告诉生辰八字不危险，楚枫了解完后，道：“行了没事了，走吧。” “啊……”张盛沐道，“别， 别了吧，那边全是鬼。” 楚枫道：“现在应该没有了，就算有，我能带你走。” 张盛沐心有余悸，摇头道：“那，那边太吓人了。” “怎么的，想睡这儿啊？”是楚永言的声音。 楚枫循声看去，楚永言手里提着老徐，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他像是没费什么力，回来时，连衣裳都没乱一点。 楚枫道：“挺快啊。” 楚永言道：“那当然，好歹我也是掌教嘛，抓个这玩意儿还是在行的。” 说完，他停在路口，招呼道：“走吧。” 张盛沐仍旧摇头，道：“不了吧。” 说完，他朝楚永言看过去，顿时被吓到滚地上，楚永言手里抓的那个东西，不正是他背上爬出来的吗！ 看他这举动，楚枫微微一怔。 墨城在他身边说了一句：“他能看见。” 楚枫道：“不是，他之前都不行。” 墨城道：“因为我。” 他救了张盛沐，所以短时间张盛沐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楚枫道：“这下只能把老徐装袋了，希望他能撑住吧。” 楚永言像是也发现了张盛沐的异常，道：“这是你朋友，你怕个球啊。” 张盛沐闻言一怔，又硬着头皮看过去，可能因为老徐还是阴灵的缘故，那张脸根本看不清，浑身也是虚影的状态。 楚永言道：“你兄弟听你说要回家，想跟你一道回去，都跟一路了，要不了你的命。” 听到是老徐，张盛沐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去，道：“真，真是他吗？” 楚永言道：“嗯。” 张盛沐走过去确认再三后，顿时哭出声来，道：“你啊你啊，都跟你说了，在外面不要太傲，现在弄成这样，你让我……” 楚永言道：“行了别哭了，现在有两个选择给你，一是像之前一样背着他，二是我收了带走。” 楚永言顿了顿，道：“收了的话，他阴灵可能会出事，那边的尸体会尸变。” 张盛沐沉默着，仿佛在做思想斗争。 “你兄弟刚才还拼命保护你呢，你看。”楚永言将老徐转过一点，露出他有只残缺的手，道，“跟那老妖婆打起来弄的，不然你早被她害了。” 张盛沐想去摸他却摸不着，道：“老徐啊……” 老徐像是听到呼喊，头诡异地动了动。 楚永言道：“怎么样，想好没？” 张盛沐顿了良久，抬眸看着眼前的虚影，道：“想回啊，好，盛子哥带你回去。”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楚永言，道：“道长，你给弄上来吧。” 楚永言依言将老徐放回他背上，感受到那股阴凉之感，张盛沐顿时哭出声来，他没说话，只低声抽泣着。 似乎明白了这一路，那股阴冷之感的来源。 第55章 告诉我你忘了，不然弄你 老徐上背，张盛沐像是有了心事，没再抗拒留下，跟着楚枫他们去往马儿坡。 此时明月高挂，在月光的照耀下能依稀看清前方的路。 到达马儿坡，整个山体和之前一样，依旧是一匹半躺的骏马，并没有因为赤影的元灵被带走而崩塌。 再度入眼，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感慨。 楚永言道：“等以后你要是飞升，可别把小白丢了，他们的情啊，有时候较真又纯粹。” 楚枫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道：“飞升？你指的是你吧。” 楚永言笑笑，道：“我嘛算了，不想坐那高台，守那条规。” 楚枫道：“你都不想，那我更不想了。再说了，我也没那能力。” 楚永言道：“假使，我说假使你有呢？” 楚枫摸摸怀里还没苏醒的小白，道：“那就带它一起飞。” 楚永言转过头来看他，又半开玩笑般的问：“只能带一个，你边上那个怎么办呢？” 楚枫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墨城，他顿了顿，沉默须臾，道：“那就不飞了，带着他们收妖整活儿。” 墨城闻言脚步微顿，抬眼看去，正对上楚枫笑开的眉眼。 只须臾，楚枫就把头转了回去，问楚永言道：“那假如你要飞升呢，你准备带什么？” 楚永言道：“我会带你。” 楚枫微微一怔，旋即道：“想让我做神侍伺候你是吧，门都没有。” 楚永言哈哈笑了。 闲聊间，楚枫又想起先前那根香，道：“言子，那根请神的香你哪儿来的，怎么一请就成。” 楚永言道：“秘制配方，不外传。” 楚枫道：“那有多的没，给我几根。” 楚永言一脸警惕：“你要干嘛？” 楚枫道：“我下回试试能不能请老君，打不过的时候让他下来帮帮忙。” 楚永言笑道：“他没空理你。” 楚枫道：“你大爷的，赶紧。” 楚永言往前小跑几步，道：“你追上我，我就给你。” 说完就往前跑。 “你给我等着。”楚枫小跑几步没追上，便回头去拉墨城，指着前边道，“贪吃蛇，你跑得快，你快变蛇去帮我缠他。” 墨城：“……” 他顿了顿，道：“那只是根普通的香。” 楚枫一怔，道：“啊？” 墨城道：“香只是媒介，主要看的是请他的人。” 楚枫道：“还有这说法。” 墨城微微颔首，道：“你以前，没请过其他神么？” 楚枫点点头，道：“我们只拜老君，他是道教老大嘛，请也只请他。” 墨城道：“那就是了。老君早已不在，与其他神不同。” 楚枫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道：“意思是，还在管事的我能，所以我有请神这个buff？” “什么？”墨城没听懂后边。 楚枫没打算解释，自顾自的在那儿琢磨，下意识拉着墨城往前走。 墨城没吭声，任由他牵着。 走过一小段路楚枫才平静下来，此时他仍牵着墨城的手。 牵了这么久，那只手还是冰冰凉凉的，楚枫不禁道：“这么半天，你手还是这么冰，怎么捂不热呢？” 墨城道：“天生如此。” 楚枫脱口道：“挺好，等夏天的时候你缠我几圈，肯定凉快。” 墨城听笑了，道：“好。” 楚枫转头回去看他，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那副画面想想就很……” 楚枫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抬眸看了看前边。 楚永言停在最前方，张盛沐背着老徐一声不吭走在中间，此时就他抱着小白和墨城落在最后。 见他表情不对，墨城道：“怎么？” 楚枫踌躇了一会儿，道：“额……嗯……就，九嶷山上那天，我俩干哈了？” 他顿了顿，道：“你怎么给我解的毒，你是不是对我……” 墨城道：“没有。” 楚枫道：“那你怎么弄的，小白说要在办事的时候用妖力吸出来。” 墨城道：“一般的妖才需要那么做。” 楚枫问：“那你怎么做的？” 墨城道：“用妖力化解了。” 楚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我还是干净的。” 看他这反应，墨城忍不住勾唇笑了，道：“也不算，你当时褪去衣物跳过来……” 楚枫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嘘，告诉我你忘了，不然弄你。” 墨城垂眸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竟微微弯起几分，被楚枫捂住嘴，他没吭声了。 楚枫道：“快说你不记得了。” 语音还未落下，前面的楚永言像是等得太久，高声道：“你在后面玩蛇啊，还不赶紧走。” 楚枫：“……” 墨城半天不说，楚枫无奈地收回手，道：“不许跟别人讲。” 墨城“嗯”了一声。 听到回答，楚枫快步跟上去，与前方的人汇合。 见他终于跟来，楚永言道：“玩儿完了？” 楚枫道：“没玩。你怎么不跑了？” 楚永言道：“你都不追，没意思。” 话语间，他们再次上路。 一路上说说笑笑，赶起路来也没那般枯燥难走，眼转就到了下午出事的地方。 张盛沐似乎对那地方有些阴影，不自觉的慢下脚步，即便楚枫让他走中间，他还是有些哆嗦。 楚永言道：“你都背了一个了，怎么还这么怕？” 张盛沐道：“这不一样啊道长，我这个是哥们儿，他们可是要命的鬼。” 说起这个，楚枫又想起入幻境时见到的那群商队，也不知道是被赤影禁锢住灵魂才在这片转悠，还是他们真的只是地缚灵。 其实有一点楚枫没想明白，在幻境中，他看到赤影化成这座山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而商队出事是在几十年前。 根据张盛沐所说，是商队出事后，这片区域才开始闹事，这时间好像没对上。 正在楚枫思索着，张盛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脚步一顿，整个人发起了抖。 楚永言也停下脚步，眯起眼看着前方。 见他们都不走，楚枫跟随视线看过去。 一大片浓雾在前方缭绕，仿佛将他们脚下的路都封死了。 第56章 没良心 叮叮叮———— 又是一串轻灵的响声在耳边炸开，但这一次，他们眼前没有出现商队，只有那团散不去的浓雾。 楚永言盯着前面道：“看来那块儿就是他们出事的地方，走，去看看。” 张盛沐道：“啊，真去啊，那，那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楚永言道：“不怕那老妖婆找你啊，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落她手里，不仅会被借寿，变鬼都挣脱不了。” 张盛沐闻言吓了一跳，不解道：“她怎么老找我啊。” 楚永言道：“很简单，我们是道长，你只是个普通人，好对付，而且也只有你接触过她。” 张盛沐被说动了，挣扎片刻后，跟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 张盛沐道：“两位道长，等下要是遇见那群……” 鬼字还没说出来，楚永言就捂住他的嘴，道：“现在不能说。” 张盛沐点点头，改口道：“要是遇见他们，一会儿怎么办啊？” 楚枫道：“看看吧，能帮就帮他们一把。” 楚永言道：“帮不了我就收了。” 进入浓雾，里面能依稀看清一队虚影，与先前那般排列整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许是因为生人闯进去的缘故，他们从虚影慢慢变得有实起来，最后如同活人一般真实。 四周仍然有雾，但他们却不再缥缈虚幻。 他们不紧不慢的驱着马，楚永言快步去往最前方，与那商人并肩。 那商人停下脚步，用轻飘飘的语气问了和之前同样的问题。 楚永言一一作答，最后道：“我帮你指路，你只管往前走。” 那商贩缓慢地点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 说完便带着他们驱马前行。 张盛沐被吓得脸色铁青，咬紧牙关跟着走。 楚枫倒是没那么怕，走在张盛沐后边给他壮胆。 墨城也一脸淡然，丝毫不乱，不紧不慢的跟在楚枫身侧。 那么小一条蛇忽然变成人，楚枫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频频转头看他。 墨城发现后，道：“怎么？” 楚枫道：“没有，就是你变这么大，有点儿不习惯。” 墨城道：“那我变回去？” 楚枫道：“算了，先别变。” 说着就把怀里的小白塞给他，道：“帮我抱会儿，累了。” 墨城低头看了一眼被强塞过来的小白，默了下，单手提着往前走。 须臾，商队忽然停了下来。 张盛沐顿时被吓得声音发抖，道：“怎，怎么了？” 领头的没有回话，只一脸凝重的盯着前方看。 那些马此刻变得很是躁动，后边的‘人’也一脸正色，仿佛将要面临什么天大的事。 楚枫抬眼往前看，此时的浓雾已经散去，透过月光能依稀看见那是个往下走的小坡。 应当是马儿坡最后的一段路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马儿的左前肢，下完坡就算是走完了。 楚永言道：“怎么不走了，继续走。” 商贩道：“那不是路，是悬崖，我们迷路了。” 说完，他转身看着后方的‘人’，道：“此路不通，我们再找找路吧。” 说着就要转头，若是让他们掉好头，走不了几步就会消散，然后又从先前的地方往这边走，周而复始。 楚永言赶紧拉着他，道：“我是从那边来的，肯定不会错，那不是悬崖，是天太黑你看不清了，继续走。” 这时，后边有人喊了声：“荣叔。” 他顿了顿，道：“再不赶紧点，明日天黑之前我们就到不了梦县了。” 蔡荣被楚永言拉着转不过身，他顿了顿，道：“那便，试试吧。” 说罢，商队再次上路，马儿脖子上的铃铛也再次响起。 墨城单手提着小白，伸手把楚枫朝自己拉近了些。 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让楚枫一怔，他偏头看着墨城，问：“干嘛？” 墨城道：“跟着我。”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会护主呢，变成人，还不一样了。” 墨城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人喂我喝血。” 楚枫道：“哇靠，你不愧是冷血动物啊，枉我天天喂你吃食呵护你，到头来你只是为了喝我的血保护我。” 楚枫偏头看他，道：“你良心不会痛吗？” 墨城：“……” 楚永言道：“他不咬你吃都算对得起你了，还良心。” 墨城抬眸看过去，楚永言摆摆手，没吭声了。 没走几步，那商队又停下了。 蔡荣脸色铁青，神色有些慌张 。 这时，中间有人开口道：“荣叔，怎么了？” 蔡荣的声音和先前不同，不再是轻飘飘的而是有些低沉，道：“有人。” “什么人！”商队中间有人喝道。旋即四名带刀守卫从箱子边离开，一脸敌意的盯着前方。 此时蔡荣前面站着一队人马，约莫十来人，全都拿着兵器，看样子也是灵体。 张盛沐吓得差点喊鬼，被楚永言及时捂住嘴。 楚永言盯着他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张盛沐猛地点点头，等楚永言手拿开后，他咬紧牙关，用自己的手捂住嘴。 “爷，我们拉的只是些布，没有别的东西，你看，能否高抬贵手放条生路，日后定有重谢！”蔡荣对男人说话的语气有些软。 对面的男人道：“是么？” 他视线从楚枫他们身上收回，抬眼往后看，目光落在那个上锁的箱子上，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好像带着什么宝物？” 蔡荣连连否认，道：“不曾，我们真的只有一些布，那里面是我们的干粮罢了。” 那男人不信，呵斥道：“打开！” 蔡荣忙道：“爷，您别为难我们成吗，我们跋山涉水的，也就图个生计，哪来什么宝物啊。” 男人不与多说，抬手一挥，身后的那伙人直冲过来，对着后面的人抬手便刺，几名带刀守卫当即冲上去拼杀。 蔡荣看得着急，道：“别，别啊。” 他转过头，对着那男人道：“爷，我求求你了，别杀他们，你要什么都拿走，只求你饶我们一命，他们当中还有许多人的妻儿需要养活呢。” 男人冷着脸没理会，直接一剑刺破蔡荣的胸膛。 第57章 跨越障碍，那就是你们的路 “荣叔！”后面有人惊呼。 蔡荣栽倒在地，明明一副要死的样子，还不忘朝着后面的人挥手，道：“快跑！” 张盛沐懵了，道：“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楚枫道：“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刻发生的事。” 看到这，楚枫总算明白先前商队见到下坡路时，全都一脸凝重是为什么了。 他们不愿接受自己的死亡，面对出事地会选择性的逃避，但他们潜意识也知道一点，就是不想接受。 于是就自欺欺人的说，那是悬崖，他们只是迷了路，待头一转，他们还能继续行驶。 殊不知，他们已将自己牢牢的束缚在这里，不得解脱。 小路上的两队人还在厮杀，商队中，除了四名带刀的守卫，其余全是些没什么功夫的平凡人，根本顶不住那队人的冲击，很快就全部倒在地上。 马儿被惊，货物翻滚在地，楚枫惊讶的发现，那些布跟神庙里用来裹尸的一模一样。 楚永言也发现了，道：“原来那些布是这儿来的。” 楚枫道：“看来这些人最后没有带走这些东西。” 楚永言赞同的点点头，道：“看看最后怎么样了。” 这些事是几十年前发生的，楚枫他们插不上手，只能看着了解死因。 奇怪的是，后面出现的那队人明明发现了他们，却没出声，也没过来对付他们，甚至好像很怕这边。 特别是他们发现墨城之后，领头的直接带着手下远离。 没过多久，商队中身手矫健的四人最后也没能幸免，躺在场中。 商队被尽数斩杀，袭击的人直接来到那个上锁的箱子前，一刀劈开锁将箱子打开。 里面似乎很空，那人伸手进去翻了翻，最后拿出一块玉佩。 青绿色的，看起来很古老，上面刻着龙纹，散发着莹莹光泽，正是元青带走的那块玉佩。 那人拿在手中低头端详一下，递给身边的一人，道：“东家要的是这个吧？” 那人接过玉佩看了看，道：“没错了。” 正在这时，他们后方出现一位妇人，约莫三十来岁，她两只手一边牵着一个小孩， 其中一个孩子与正常的孩子似乎不同，明明三四岁的模样，身手却异常灵敏，挣开女人的手，几下跳到那些人身边。 那群人被吓了一跳，当即呵道：“什么人！” 女人牵着孩子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低沉的声音随之传来，道：“把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那群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道：“你一个女人，还想……”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小孩陡然跳起，落在他肩膀上朝着脖子就是一咬，男人疼得失声，扒拉几下都没将孩子扯下，反而很快倒了在地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手中的青玉。 将人咬死后，那小孩回头看着女人，咧嘴笑开，露出里面如锯齿的尖牙。 张盛沐盯着那女人看，道：“她怎么有点像……” 楚永言道：“是那老妖婆。” 看到那一幕，其余人吓坏了，赶忙举刀刺向小孩，那孩子却异常灵敏，怎么也打不着。 正在这时，周边骤然起风，地上的青玉荧光流动，场中的人皆是一怔，垂眼看去，只见一道红衣身影从中蹿出。 正是赤影。 他浑身黑雾缭绕，击杀了场中所有人，并吞食了他们。 唯有那女子侥幸逃脱，但她的两个孩子也葬身其口。 至此，赤影的元灵被唤醒，留在了肉身陨落之地。 很快，赤影消失，那群商队的阴灵慢慢起身，形成生前的模样，开始驱着马车往回走。 楚枫赶忙上前拦路，道：“路在这边，别回头了。” 蔡荣沉默着。 楚枫道：“重新经历一次，你还没想通吗？” 蔡荣露出挣扎之色，仿佛在做思想斗争，那张脸也变得怪异扭曲。 楚永言看得皱起眉，担心他接受不了化身厉鬼，道：“算了，我收了吧，省事点。” 说着就要拿符，楚枫赶忙摁着他，道：“别急，试试，给他们一个投胎的机会。” 这时，后面有人道：“荣叔啊，我们也累了，该走了。” 蔡荣不愿接受现实，抗拒的摇着头，道：“等我们找到路就能离开了，大家再坚持坚持。” 楚枫道：“就算你找千百次也还是这条路，只有穿过去，你们才能走到终点。” 他顿了顿，道：“我来带路，你们跟着就成。” 在那些同伴的劝说下，蔡荣脸色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叹气一声，道：“那就劳烦道长带路吧。” 楚枫点点头，转身走在商队最前方。 马儿坡的最后一段路不算长，他们只用一刻钟便下了坡。 来到山脚，商队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前方是他们从未到达过的路。 看着那条望不到尽头的路，蔡荣脸上隐隐浮现出笑容，多年的执念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在坡上兜兜转转几十年，他们终于越过障碍，面对现实，跨上了心心念念的路。 这条路通往梦县，也通往他们应去的地界。 商队不疾不徐的驱着马往前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虚幻，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张盛沐道：“他们这是去哪儿了？” 楚永言道：“你死了也要去的地方。” 张盛沐愣了下，道：“啊？” 楚枫道：“俗称地府。” 张盛沐道：“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楚永言笑笑没说话，踏上前方的路，张盛沐紧随其后。 楚枫跟墨城依然走在最后。 走了一会儿，张盛沐忽又开口道：“我们走了，那个老奶奶怎么办啊，她不会又找其他人借寿吧。” 楚枫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已经被收了。” 楚枫说完看着前方，道：“对吧，言子？” 楚永言笑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他顿了顿，道：“还有那小屁孩，抓老徐的时候顺手除了。” 张盛沐道：“啊，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楚枫道：“早就死了，借寿也只是她的执念而已。” 张盛沐道：“原来是这样。” 第58章 因为你是我的 越过马儿坡再走一个时辰，他们就能到达一个小镇。 正常时间来算，他们酉时就能到，因为路上耽误了时间，他们直到亥时才到目的地。 此时小镇上一片寂静，只有两家客栈还未打烊，他们挑了一家环境较好的进入。 刚到里面，楚枫就点了一桌子菜。 这一天他们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偶尔见到个茶水馆，里面也没什么吃的，大部分只给路过的客人喝茶解渴，很少有什么肉食。 张盛沐饿坏了，饭菜上桌当即就埋头开吃。 楚永言习惯性的点了两壶酒，先把自己腰间的酒壶装满才开始动筷。 楚枫跟墨城坐在一块儿，他吃了一会儿才发现墨城坐在一边没动。 楚枫以为他不好意思，就伸手扯了个鸡腿，吹冷后递给他，道：“你也吃，放心吧，不烫了。” 墨城垂眸看了一眼，似乎又想起幻境中的那一幕。 他声音有些低沉，道：“不饿。” 楚枫道：“那也得吃点，你看你老那么虚，不补补怎么行。” 楚枫说着顿了顿，道：“你光吸我，我也顶不住啊。” 墨城没接，只道：“这几日我要离开一趟。” 楚枫微微一怔，道：“去哪儿？” 墨城只说了两个字：“办事。” 楚枫嚼饭的速度都变缓了些，道：“什么事啊？” 墨城没吭声。 楚永言道：“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干，你不也一样吗？” 楚枫道：“好吧。” 说完，他把递鸡腿的手收了回来，自己低头咬了一口，顿时觉得好像没刚才的香了。 吃完饭，楚枫只要了两间房，楚永言是实打实的贫道，一路上的开销全在楚枫身上。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得省着点。 楚永言没异议，跟张盛沐挤一间，楚枫和墨城还有小白挤一间。 时间过去这么久，小白还是没醒，楚枫用热水给它把毛擦干净，然后把它放好，并盖了一张小毯子。 要不是楚永言确实会看伤情，楚枫都以为小白要不行了。 收拾好小白，楚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墨城。 这一路上都很黑，他并没有很仔细的看过这个人，只记得那双很冰冷，明明长得一双很迷人的眼，却仿佛度着一层冰霜，怎么也化不开。 发现目光，墨城也抬眸看了过去。 楚枫道：“你真要走啊？” 墨城道：“嗯。” 楚枫心里沉了沉，往前几步坐他对面，道：“为什么啊？” 他顿了顿，道：“是我对你不好吗，你想离开我自己去修炼？” 墨城摇摇头，直视他的眼，道：“我会回来。” 楚枫道：“行，那你记得回来找我。” 陪伴多日的小黑蛇突然要走，楚枫感觉是自己做的不到位，让他想跑了，心里生出一点小情绪，听到这话好过多了。 他又笑了笑，道：“唉，本来还想让你教教小白变人的，现在看来只能等你回来了，什么时候走？” 墨城道：“子时。” 楚枫道：“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楚枫说完起身，在包裹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个小瓶子。 那瓶子不大，只有三寸高，浑身雪白，看起来像是装药丸的，此时已经空了。 楚枫背对着这边捣鼓，须臾才转过身，把手里的小瓶子递给前方的人。 墨城垂眸看了一眼，那洁白的瓶中此时装着满满的一罐血。 他微微一怔，抬眸看着楚枫，那双冰冷的眼露出些许的惊愕。 楚枫含着那根冒血的手指，道：“没有多的给你，出门在外省着点。” 墨城沉默良久，道：“为何要这般对我？” 楚枫道：“因为你是我的。别忘了，我们还结过契，暂时解了，但约还在啊。” 楚枫看他不接，直接塞进他手里，道：“拿着吧，小白很少喝我血，就你一天天的馋，咬着都不松口。”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很需要，才让你带着的。” 墨城紧握着手中的白瓶，没吭声。 楚枫拍拍他的肩膀，朝他笑了笑，旋即转身往床上走。 没走几步忽又停住，偏过半边头去看他，道：“早点回，别惹太多事儿。” 说完便走到一旁吹灭了房间的油灯，躺上床睡了。 房间陷入黑夜，周围一片寂静。 墨城坐了许久，最后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楚枫是最后一个醒的，可能是昨晚失血较多的缘故，他睡得格外沉，要不是楚永言找他，他估计都要睡到下午去了。 看他脸色有些白，楚永言道：“才一晚不见你怎么成这样了？” 楚枫道：“没事儿，好得快。” 这是实话，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过来，就好似他身体会自动调节，有精气源源不断地修复他。 看他这反应，楚永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道：“你少惯着那条蛇，那不是个好东西。” 楚枫没吭声，起身去看了小白。 它看起来好了许多，呼吸也没有昨天那么虚弱，楚枫暗暗放下心来。 楚永言道：“你有没有在听啊？” 楚枫道：“在听，你继续。” 楚永言摇摇头，叹气道：“算了。” 须臾的沉默后，楚枫忽然道：“言子，听说妖王被剿灭的时候你去过？” 楚永言微微一顿，闲散的神情都收敛了几分，道：“怎么了？” 楚枫道：“我就是好奇，在岩城看到那么多人怕他，为什么十年前还敢去剿灭，不应该是敬而远之吗？” 楚永言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他也挺惨的。” 他顿了顿，道：“那日是他渡劫化龙之日，在渡劫尾声时，被国师算计，联合各路捉妖师镇压，那时他几乎已经力竭，没能逃过抽骨抢丹的命运。” 楚永言说着笑了笑，道：“就算是他力竭，前去剿灭的人都只回去不到十分之一，你说他出来的消息走开，那些人能不怕吗？” 楚枫心中巨震，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全面的说法。 外面都说是国师是因为妖王越来越强，担心他威胁人类，所以才联手剿灭。 那些手臂粗的雷电，外界的传言是，天公作美，连神也帮着他们除妖。 第59章 红白事 楚枫道：“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些？” 楚永言道：“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楚枫想想也是，十年前他穿过来的时候，妖王的事情才发生没两天，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基本都听了个全。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原因，楚枫便没再过多关注。 主要是他才穿过来还没适应生活，哪有心思管，加上那时候楚永言还没进天心门，他们都不认识。 不过楚枫又想起另一件事，道：“观里的老师傅说，是你把我捡去天心门的？” 楚永言微微一顿，旋即道：“怎么了？” 楚枫道：“你是从哪儿捡的我？” “九嶷。”楚永言盯着他看，很认真的问：“你真不记得了？” 楚枫道：“嗯，我一醒就在道观里，能记得什么。” 楚永言有些失落，他转头移开视线，叹气道：“好吧。” 楚枫道：“那你当时怎么走了，隔了两年才来观里说要入观。” 楚永言随口道：“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找个道观养老，还能因为什么。” 说完他话锋一转，道：“收拾收拾，下楼吃个饭准备走了。” 语落，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楚枫简单收拾一番后去了楼下，楚永言已经点好一桌子菜，此时菜已经上齐，他和张盛沐坐在一边没动筷，似乎是在等他。 待楚枫落座，张盛沐像是饿坏了，当即埋头开吃。 饭后楚枫让客栈给他们备了点干粮，给大家的水壶装满水，最后抱着小白出门。 此地距离镇妖宫还非常遥远，靠走还不知道走到猴年马月。 看着地图上长长的一条路，楚枫直皱眉头，道：“不行，我走不了一点儿。” 楚永言道：“那你想怎么办。” 楚枫道：“不如你送吧，你比我厉害，又能打又能跑的。” 楚永言道：“这是给你的任务，你在观里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拜托你，别让观里的师傅们失望。” 楚枫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好推脱才答应护送天极灯。 可以说，这十年他在天心门过得真不错，老师傅们对他很好，灾荒年代也让他不愁吃穿，还教他本事。 楚枫道：“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卖马的，去买两匹马。” 这残破的小镇人烟较为稀少，他们问了半天才找到能买马的地方。 那些马瘦的干枯，总共也没几匹，楚枫挑了两匹较为好点的，付完银铢和楚永言一人牵着一匹从里头出来。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敲锣打鼓声，还伴随着哭声。 楚枫闻声转首，一队送亲队伍从一条小路穿过来，踏上他们所处的道路。 那花轿有些简陋，像是赶工出来的。 花轿边上有位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旁边的人一直在扶着她劝说。 乐队声太吵，楚枫听不见那些人在说什么，只觉得她不像是要送女儿出嫁，倒像是在送她上路，走最后一程。 眼看花轿靠近，楚枫牵着马往旁边站开了些，楚永言同样往旁边让路。 花轿越走越近，那趴在花轿上哭个不停的妇女发现了楚枫。 见他身穿道袍，顿时一怔，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两步并作一步朝这边跑过来，道：“道长，是道长吗？” 还没等她靠近，先前劝说她的人赶忙将人拉回去，并一脸怪异地看了这边一眼，在妇女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妇女哭得更厉害了，她低声抽噎着，没再看这边一眼，跟着花桥边哭边走。 见他们越走越远，张盛沐道：“呀，结个亲这么伤心吗，难不成是远嫁？” 楚永言道：“可能是吧。” 楚枫却道：“好像有点怪。” 楚永言道：“怎么说？” 楚枫道：“哭得是不太过了点。” 张盛沐道：“道长这就不知道了吧，远嫁的女人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那是真的很难再见一面了，哭成那样也正常，我还见过哭晕过去的呢。” 楚枫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结亲，对于这种朝代，远嫁回家确实难如登天。 张盛沐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种很少，很多人都巴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呢，这样家里就可以少养一个人了。” 楚枫点点头，没再关注，道：“走吧，我们再去买点东西，然后上路。” 这个小镇有些破败，开门的店铺很少，街上也没几个人，而且这里的人都比较奇怪，普遍寡言少语。 要什么会给你拿，多问就不开口。 包括他们住的客栈也是这样，给钱就行。 楚枫在街上转悠一圈，买了些日用品，顺带买了口锅，还有一些调味料。 他把东西打包挂上马背，然后自己翻了上去，道：“走，出发。” 张盛沐见到那单独挂着的锅，忍不住道：“道长啊，你干嘛非要带口锅？” 楚枫道：“这叫移动的厨房。” 张盛沐道：“那能干嘛？” 楚枫道：“有锅的话野外方便嘛，逮啥吃啥，又能爆炒又能炖汤，比架火烤好多了。” 张盛沐：“……” 楚永言翻上马背，朝张盛沐伸出手，道：“行了，赶紧上来。” 张盛沐抓着他的手臂，翻了几次才翻上去。 正在他们将要走出小镇时，又遇见一队送葬的队伍，最前面的孝子拿着灵位，模样约莫十五六岁。 他后边还跟着一群身穿白色葬服的人，有男有女，一边走一边默默流眼泪，与刚才送亲的队伍出现极大的反差。 队伍最中间抬着一副棺椁，一般的棺椁只需八人，可他们却用了十六人抬。 他们没请道士，整个送葬队像是周围的百姓在帮忙。 那队人从侧面过来，似乎要跟楚枫走同一条路。 死者为大，楚枫往旁边侧开。 “怎么喜事丧事撞在同一天了。”张盛沐道，“呀，刚才那个妹妹不会是被冥婚了吧，所以她母亲才哭那么惨？” 楚枫道：“不像，冥婚随时可以，不需要这样。” 楚永言也道：“那不是有孝子吗，一看就是个成家的人。” 正在此时，那队人已经拐过来准备越过他们，这个角度可以很直观的看到那副棺椁。 那棺椁看起来异常沉重，缠在棍棒上的绳子绷得笔直，抬它的人也好像特别费力，累得汗珠直流，踩地的脚都在隐隐发颤。 楚永言看得微微眯起眼，道：“这怕是，走不到埋尸地。” 他语音还未落下，用来抬棺的绳子突然崩断，棺椁‘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横在楚枫面前。 第60章 国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乱了阵脚，他们有个说法，那就是，棺椁一经抬出便不能歇，没到地方不能落地。 那些身穿丧服的人见状，赶忙朝棺椁跪了下来。 拿灵位的少年顿了好几秒才跪地上。 他脸色很沉，没有其他的人的慌乱，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那双微红的眼能表露出他心中的悲痛。 有人开口道：“娘啊，您就安心走吧，别为难孩儿们了。” “知道您死不瞑目，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咱们芙蓉镇一直都不太平，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孝子一边哭一边磕头，抬棺的人拿来新绳重新绑上，可那棺椁像是有千斤重，十六个壮汉硬是没再把它抬起。 楚枫和楚永言对视一眼，他转头回来，发现有许多人都看着他们。 有人往前几步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的孝子，示意他一眼。 那孝子抬眸看过来，摇摇头，道：“请不起。” 此时那少年也看着这边，他紧咬着唇，与楚枫对视。 楚枫顿了顿，翻身下马来到棺椁边。 那十几人还在吃力的抬，楚枫道：“别抬了，省点力气。” 闻言，在场的人微微一顿，看他时，脸上露出些许惊愕之色。 像是没料到他会过来。 惊愕过后，他们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地上孝子默了下，道：“道，道长啊，我们没钱请您。” 楚枫道：“没事儿，就当行善积德了。” 他看了一眼那棺椁，道：“怎么死的？” 有人道：“让河中妖怪给害死了。” 楚永言也过来了，道：“你们这地儿还闹妖啊，怎么没请人收了？” 有人道：“请过，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打断他，道：“我们这地儿穷，请不起，道长要是没事就走吧。” 楚永言闻言也不多说，拉着楚枫转身就要走，孝子见状忙道：“等等道长，还请道长帮个忙，把我娘送上路吧。” 他顿了顿，道：“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饭管够，还请道长帮帮忙。” 其余戴孝的人也跟着求。 楚永言翻身上马，道：“我现在没事，要走。” 那孝子急了，道：“道长，道长……” 说着便起身跑来，想拉住楚枫，又好像很怕他生气，只能哀求道：“求您了。” 其他人说话不好听，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楚枫从怀中拿出一张符递给他，道：“可能是咽不下那口气，贴上就行。” 那孝子接过，转身贴在棺椁上。 奇怪的是，他一贴上，方才十几人都抬不起的棺瞬间就抬起了，像是很轻松，脸上没有一点吃力的表情。 众人称奇，端灵位的少年一怔，直勾勾的盯着楚枫看。 那些孝子赶忙朝楚枫致谢，并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吃饭。 楚枫拒绝道：“我们赶路就不去了。你们走前吧。” 那些人再三谢过后便再次上路，原本十六个壮汉抬的棺，此刻换成了八人。 张盛沐一脸惊讶道：“这符这么灵？” 楚永言笑了笑，道：“他画的符一直都很灵，比观主画的都好用。” 张盛沐眼睛都瞪大了，道：“哇，那得找他要几张。” 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一条岔路，送葬队伍选择左边那条小路进山，楚枫他们走大道赶路。 这边的山比较崎岖，七拐八拐的，而且总感觉有一股怪异的气息笼罩着。 越过一座山，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这时，他们迎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和尚。 他身穿佛衣，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细看之下那些暗色珠子散发着莹莹光亮。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虽是光头，却非常好看。 他身形修长，长着细长的眉眼，他额上有个血红色的印记，仿佛一点朱砂，衬得整个人有点妖异。 他身后的人穿着红白相间的衣服，头戴高帽，胸口上绣有狰狞的百兽图。 是镇妖司的人。 楚枫抬眼看过去，正巧对面的和尚也正在看他，那双细长的眼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达人的心底。 楚枫感觉被他盯上的那一刻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们像是在赶路，只匆匆瞥了他们一眼。 只一眼，也能感觉这和尚不同凡人。 张盛沐扭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人，道：“哇，这是哪位高僧啊？” 楚永言淡淡道：“当朝国师，法号玄寂。” 楚枫微微一怔，道：“这就是国师？好年轻。” 楚永言道：“他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 张盛沐惊了，道：“不可能吧，我就看他最多也就三十。” 楚枫也道：“一点也不像六十多的人。” “知道他为什么年轻吗？”楚永言抬眼看着楚枫，道，“忘记镇妖司的妖是什么下场了吗？” 楚枫微微一怔，如果楚永言没乱说，那国师怕是真的在用妖修炼。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各地那么多镇妖司，每天会抓多少妖，消息一走，必然天下大乱。 楚枫道：“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永言道：“还能为什么，想长生不老呗，但凡人怎么可能呢，成神又太难，只能走这条路了。” 张盛沐道：“啊，国师还想长生不老啊。” 楚永言道：“何止是国师，皇帝都还想呢，你不想？” 张盛沐道：“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想吧，我是没觉得长生好，每天这么辛苦，活那么久多累啊。” 张盛沐顿了顿，道：“不过他这么做，肯定会引来妖怒吧，到时候两边又打起来了遭殃的还是我们，有人能管管他吗？” 楚永言道：“目前只有一个能管他。” 楚枫道：“皇帝？” 楚永言摇摇头，道：“墨城。” 第61章 那便，下地狱吧 这个名字楚枫没什么印象，不过他猜出来了，道：“妖王？他不是已经出事了吗？” 楚永言道：“他出来了，那就是迟早的事。” 他说完抬头望天，道：“要变天了，走吧。” 语落，他策马越过了楚枫。 楚枫仰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气，疑惑的顿了顿，策马追赶上去。 与此同时，岩城。 接到妖王冲破封印的确切消息，许多门派道长应召前来，除去天心门和镇妖宫，江湖上有名的道派全都派人赶来岩城支援。 消息发出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百位实力不凡的道长和真人，其中甚至还有观主。 在楚枫离开这两天，他们几乎全到了岩城。 封闭的城门为他们大开，原本冷清的街道也在他们的到来下变得热闹起来。 人们欢呼雀跃的迎接他们，先前的恐惧早已不再，这些人仿佛给足了他们安全感。 或许是这两天随着入城的道长和真人越来越多，听到太多“十年前能剿灭他，如今也定然如此”的话，人们深信不疑。 因镇妖司和许多道派在这里的驻地被毁，许多客栈甚至免费给他们提供衣食住行。 此时，府衙大堂内。 外面的大门紧闭着，里面有上百位实力高强的道长在商讨妖王之事。 这其中有许多是十年前参加过的人，有的已经被称为真人，有的已经成为观主，还有一大部分是身手不凡的新晋道长。 冯大人坐在最高处，耐心的听着他们的话。 有人道：“不如等国师来了再行商议，这妖王不好对付。” 另一人却道：“那妖孽已经被废，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我等足够让他碎尸万段，不必劳烦国师。” 他顿了顿，道：“我们能废他一次，也能杀他一次，就看能不能找到踪迹了。” 有人听不惯，道：“逸宏真人，虽说你们天哲派确实有实力，但也不必这般目中无人，好歹对方也是妖王，当初死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还是在他力竭之时。” 逸宏不屑道：“今非昔比，你们是井底之蛙胆小懦弱，不代表我们也是，如今他废物一个，我们亦不再是当初的小道。” 那人道：“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就不好了。” 逸宏脸上露出不悦，他转首看过去，忽然笑了，嗤道：“我当是哪个派的井底之蛙，原来是跟天心门交好的赤阳派，他们不来，你们也不必惺惺作态的过来了。” 逸宏转首回去，道：“少你们一个不少，多你们一个也无用，此次我等自有妙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哦？”冯大人像是来了兴趣，道：“真人不妨说说看？” 逸宏道：“当初抽骨抢丹，那蛇妖定然怀恨在心，从贵司的损毁就能看出他在乎那些丢失的东西。” 他顿了顿，道：“我们只需用蛇骨引他出来，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还没等冯大人开口，大堂中忽然传来两声低沉的笑声，声音清朗却满怀仇怨。 他道：“是么？” “什么人！”众人脸上出现些许惊慌，这声音让他们脊背发凉，许多人开始四处张望。 冯大人闻声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眯起眼打量四周。 此时大堂外出现一道玄衣身影，正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他每走一步，晴朗的天空便阴沉几分，仿佛末世来临。 “妖，妖王！”场中有人吓得双脚发软，想往后边跑。 墨城抬手扼住那人的咽喉，咔嚓一声扭断了那根细长的脖子。 他抬眸看着场中的人，道：“本王在此，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让我万劫不复！” 那双冰冷至极的眼扫过来的时候，场中所有人都感觉背脊一凉，一种恐惧感从脚底贯穿整个身体。 就连最狂傲的逸宏都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定了定神，道：“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出现！” 墨城松手将那人扔地上，轻描淡写的从他头颅上踩过，那头颅砰得一声轰然炸开。 墨城看都没看一眼，只沉声道：“来索诸位性命，自然要现身。” “你这妖孽！”有人缓过神来，直接掏伙指着他，道，“来了也好，也省得我们找了，今日就留下性命吧！” 逸宏也翻手拿出斩妖剑，确定只有他在，道：“装腔作势，我就不信你失了妖丹又是独自前来，还能掀起浪花。” 有人大声喝道：“诸位道友，我们一起上！” 一时间，所有人全部拿出了家伙。 莹光闪闪的五帝钱，雪白的佛尘，刺眼的斩妖剑，多种收妖法器一一浮现。 墨城嗤笑一声，微微勾起唇，道：“准备好赴死了么，那便，下地狱吧！” 语音落下，周边陡然风起，阴霾瞬间席卷了整个岩城，噼里啪啦的雷电在半空炸响，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变了脸色。 冯大人愣在原地，道：“他竟可以，唤雷！不会是……”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的道长已经冲过去，强横的法诀，金光闪闪的符箓，耀眼的长剑非常统一的朝着那个玄衣身影杀去。 墨城立在原处，面不改色的看着那些冲杀过来的人。 待人靠近，他抬起手，强横的法力在他指尖炸开，手臂一扫，冲来的人纷纷被震得后退数米。 有的没挡住，被震飞撞在墙上，顿时喋血，用来攻击的符箓恍如利刃，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当场死亡。 见势不妙，逸宏大喝一声，道：“天哲派听令，伏妖阵！” 语音落下，数十名身着统一服装的弟子从四面八方跳过来，将墨城围在中间。 他们手中快速结印，数百张符箓在半空飞跃，精光闪闪，很快形成一个法阵。 数十名弟子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嘴中不停念着咒语。 怪异的符号开始从法阵中浮现，呈金色，在阵中徐徐升起，把墨城身边几丈距离覆盖得严严实实。 第62章 找来的少年 阵法显形，逸宏直接将斩妖剑放到一边，盘腿坐下，亲自协助。 其余人也没闲着，看墨城被围在中间，全都催动手中法器配合天哲派降妖。 漫天华光照亮了阴沉的天，高深的法阵流转，墨城只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便在众人的惊愕中一步一步走出法阵。 他走得异常轻松，甚至连根头发都没乱一下。 “怎么可能！”逸宏变了脸色。他亲自坐镇的降妖阵竟然没有一点作用。 “这，这妖……”有人再次开始怕了，想要逃离。 墨城直接抬手击杀，并封锁了这片区域，冷声道：“想走，问过我了么？” “你这妖孽！”逸宏起身，拿起地上的斩妖剑，道，“当初真应该让你碎尸万段！” 他语音刚落，墨城陡然出手，他来不及反应，斩妖剑还没挥舞几下便被墨城一掌打在胸膛。 鲜红的血液顿时从他嘴角流出，墨城手腕一转，强横的妖力凝聚掌心，他轻轻一推，眼前的人顿时炸开。 鲜血喷涌，碎肉飞溅，墨城声音冷到极致，他道：“是这样么？” 离得近的人被糊了满脸的碎肉，眼里只剩惊恐。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面前顷刻间变成一滩碎肉，连一根骨都没能留下，有人吓得脚底发软，踉踉跄跄的想要逃。 可他们逃不出半点，甚至连门都够不着就被斩杀在地。 短短片刻功夫，府衙横了满地尸体，前来议事的道长一个不剩，死相极其凄惨，许多身首异处，残肢满地都是。 空气被漫天血腥覆盖，墨城静立场中，低头擦拭掉长指上最后一丝血痕。 须臾，他不紧不慢地跨过满地尸体来到高位，一掀玄衣下摆坐了上去。 他在等，等城内那些听到风声再次赶来的人。 另一边。 此时正值下午，楚枫找了位置休息，把马拴在旁边吃草。 他从马背上翻了翻，翻出一包干粮，从里头拿出几个。 张盛沐坐在草地上，感叹有马就是好，赶路都不累。 他接过楚枫递来的食物，忙道：“谢谢道长。这一路上都在花你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仅剩的铜铢给楚枫，道：“我也没多的，希望道长别嫌弃。” 楚枫没接，道：“不用，我赚钱比你容易，接个悬赏就行了，你不是要讨媳妇吗，存着吧。” 张盛沐不由分说的想塞给他，塞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道了几声谢。 楚永言半躺在地上，上半身微微撑起，他抬眸看着远方的山头，半晌没吭声。 楚枫在他边上坐下，递了两个饼给他。 楚永言看了一眼没接，道：“你不是还带了只烧鸡吗，怎么不给我吃。” 楚枫就着手上的烧饼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道：“那是我给小白留的。” 敲完又把那张饼递给他，道：“吃不吃？” 楚永言道：“都弄脏了，换一张。” 楚枫直接塞他嘴里，道：“你自己的汗水还嫌弃啊。” 楚永言愣了一下，旋即咬了一口，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饼，又转眼看着对面的山头。 楚枫坐回去，看他老盯着那边，便跟随视线看了过去。 那山头很远，那半边天空都阴沉沉的，偶有闪电划过，像是大暴雨的前奏，与这边晴朗的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枫道：“真要变天了啊，行啊言子，什么时候会看天气了。” 楚永言脸色凝重道：“是啊，变天了。” 楚枫道：“看来晚上得找个能遮雨的地方睡了。” 楚永言却道：“不用，一时半会儿不会来。” 说完，他微微起身，取下腰间酒壶喝了一口酒，或许他是在担心，担心墨城会杀了那一城百姓。 可惜他实力有限，就算真的发生了也阻止不了。 正在这时，昏迷许久的小白终于醒了。 楚枫把它放在了马背上，它没料到，在上面翻动几下突然滚了下来。 “啊，疼……”小白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呜呜哭，喊了声，“老大。” 楚枫赶紧跑过去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道：“怎么样，没事吧？” 小白道：“脸疼，老大，你快帮我看看，我脸有没有肿起来。” 楚枫看了看，道：“没有，还是一样的可爱。” 小白放下心来，用头蹭了蹭他。 可能因为被元青的神物所伤，小白此刻还是很虚，楚枫把它抱到一边，将食指放它嘴边，道：“言子说，你喝点就好了，来。” 小白却摇了摇头，往他怀里钻，道：“不要了。” 楚枫道：“怎么了？” 小白道：“我咬你，你会疼，我不想伤害老大。” 楚枫道：“没事儿，我好得快，而且你看，连疤都不会留。” 小白还是摇头，道：“不要，老大的血很珍贵的。” 楚永言朝这边看了眼，道：“你这副蔫巴巴的样，还不如咬他一口，要是晚点遇见危险，还能帮他一把，你总不能让你老大抱着你打架吧。” 小白顿了顿，最终还是咬破了那根细长的手指。 在他们停歇的功夫，身后传来窸窣声响。 楚枫第一时间回头看过去，只见今日拿着灵位的少年出现在被树木遮蔽的草丛里。 见到是他，楚枫微微顿了下，道：“你怎么来了？” 那少年低着头，在远处踌躇了一会儿，忽然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楚枫边上，道：“道长，求您帮帮我吧。” 楚枫赶忙起身去扶他，道：“起来说。” 少年倔强的摇头，道：“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楚枫道：“你不起来我就不答应了。” 少年一顿，连忙从地上爬起，顿时红了眼眶。 见他半晌不言，楚枫问：“怎么个事儿啊？” 他咬着唇，默默抹了一把泪，道：“我想，我想求您救救玲珑，帮我奶奶报仇！” 楚枫道，“玲珑？” 少年道：“对，她今天被强行送去祭河神了，我奶奶，我奶奶也是他杀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就是个妖。” 他顿了顿，道：“我们大伙儿都知道他是妖怪，但又拿着没办法。” 楚永言从远处过来了，道：“你们这里的人不是不让管吗，让我们没事就走，还来找什么？” 少年道：“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以前来的道士都在坑害我们！” 第63章 芙蓉镇 少年名叫林景，据他所说，芙蓉镇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妖邪之事，非常祥和。 大约在十年前，有一伙人忽然来到镇上，待了半月有余，每天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镇上有人好奇偷偷跟去，但全都跟丢了，有的甚至去了就没再回来。 去官府报失踪，官府到来也只是随便查了查就没有下文了。 那伙人走后没多久，这里就开始发生怪事，接连有人失踪，全都找不到尸骨。 一开始他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直到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镇上开始闹鬼，他们才请道士来做法。 但每次请的道长也只拿钱不管事，最后他们花天价请了最有名的天哲派的人。 最后不仅没管上事，反而越来越严重。 后面有位道长路过此地，告诉他们是河中妖怪在闹事，但他实力有限对付不了，便给他们想了个祭神的法子。 很多妖怪也希望成神，得到人们的供奉。 根据道长所言，他们就挑了镇上一位年轻姑娘祭河神。 此举确实有效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怪事发生。 于是，他们每年都会找一位年轻女子奉献给他，并奉上香火供奉。 他们选择祭神对象，是通过抽签来决定，玲珑是这次被抽中的人。 林景道：“我跟她是有婚约的，但大家根本不管这么多，我奶奶知道后就去求河神，结果……结果人就死在了河边上，找到她的时候，半个身体都被吃了……” 林景说着抹了一把泪，道：“大家知道后更害怕了，生怕惹他生气，连夜赶做花轿，把玲珑拿去祭他了。” 林景崩溃的哭出声来，再次朝楚枫跪了下来，道：“道长，我求求您了，救救她吧。” “我今天看你那么厉害，你肯定能的对吧？”林景一边哭一边扯他道袍。 楚枫赶忙扶人，林景虽然瘦小，但力气很大，楚枫拉了好几次都没拉起来。 他干脆不拉了，道：“那妖怪在哪儿？” 林景闻言‘噌’的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抹掉脸上泪水，道：“我给你带路。” 说完就跑前边去了。 “走吧言子。”楚枫招呼一声，抱着小白翻身上马。 楚永言笑了下，道：“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管事。” 楚枫闻言笑了，道：“我以前可没管什么事。” 楚永言笑而不语，不紧不慢的翻上马背，张盛沐有点害怕，但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上马后，楚枫让林景也上马，坐他身后指路，毕竟人肯定没有马走得快，他们还赶着去救人呢。 而且看林景那模样，为了追上他们肯定爬过不少山，抄过不少丛林小路，已经累够呛了。 林景像是第一次骑马，有点害怕，但又不敢触碰楚枫，只能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白色的道袍，给上面染上两个黑黑的巴掌印。 在他的指引下，楚枫他们很快来到一条河边。 那条河很宽大，河水深不见底，此时夕阳刚到山头，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只有一座花轿孤零零的横在河边。 送它来的人似乎已经全部离开了，红色纱幔被风吹起格外惹人眼。 “玲珑！”林景大喊一声，从马背上翻下去，快步跑到花轿边，掀开轿帘一看。 里头的人一身红色嫁衣被五花大绑着，白布堵着嘴，满脸都是泪痕，看到外头的林景，她又气又急，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林景快速给她扯开绳子，两人顿时抱在一起痛哭。 “你怎么来了？”玲珑哭着问。 她声音有些嘶哑，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死，早就哭哑了嗓子。 林景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道：“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说完就拉起她纤细的手准备要跑，玲珑却猛地收回了。 她道：“算了吧，我要是走了，还不知道这妖怪会怎么样呢。” 她顿了顿，道：“你快走吧，别一会儿他上来了发现你，那就完了。” 林景摇头，再次去拽她。 玲珑道：“你走吧，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今生无缘来世见吧。” 楚枫牵着马从边上过去，道：“这辈子就行，不用下辈子。” 见到来人，玲珑顿时怔住，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下意识道：“道，道长？” 楚枫道：“跟他走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 语音刚落，楚枫发现花轿边上竟然还有个很小的神龛，前边插着三根还在燃烧的香，还有些烧过的纸钱。 跟路边那种小神龛相似，只有一尺高，半尺宽，里面坐着的不是土地，也不是其他的神官，而是一个三不像的东西。 头像人，嘴巴像鱼，尾巴像蛇，肚皮跟鱼肚很相似。 雕像比较小巧，又是漆黑的，楚枫看了半天才看清，道：“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没进化完吗？” 楚永言看了一眼，道：“应该是。” 林景也在盯着那雕像看，道：“这就是我们的河神。” “啊？”张盛沐惊了，道，“这也能当神啊。” 玲珑忙道：“他就在河中，别，别这样说。” 说完把林景拉到边上，像是小声问了几句。 林景道：“放心吧，这道长很厉害的。” 玲珑点点头，脸上还是泛起愁苦之色，像是担心楚枫他们惹到河神却又对付不了。 见人已经救出来，楚枫便道：“你们可以走了。” 林景却摇头道：“我不走，我要给奶奶报仇！” 楚枫道：“你什么都不会，留下很危险。” 楚永言也道：“你还这么小，死了多不划算，赶紧带着你娇妻回。” 林景顿了顿，与边上的玲珑说了几句，那女孩沉默良久，最后点点头离开。 林景始终不走，还说如果不是遇见楚枫他们，他也会自己跑来救玲珑，帮他奶奶报仇。 张盛沐道：“那就让他留下吧，毕竟是这里的人，还能跟我们讲讲不知道的地方。” 楚永言没再说什么。 “行吧。”楚枫说着指了指楚永言，道：“有事就躲他后头。” 楚永言一顿，道：“让我带两个，你是不是，太难为贫道了。” 楚枫拍拍他的肩，道：“身为掌教，你可以的。” 楚永言看着他，道：“要不我把掌教让给你吧。” 楚枫笑笑没搭理他，转身开始打量起那条大河。 第64章 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河面依旧较为平静，夕阳余光落在上面泛起点点光亮，很是好看。 水妖，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很好弄。 要么引他出来，要么等他出来，就是不能下水找，一个弄不好就被淹死也很正常。 楚枫看向一边的人，道：“有什么好法子吗？” 楚永言站在河边看了看，道：“等吧，今天不是有人供奉他了吗，还给他配了美娇娘，说不定晚点自己就出来了。” 楚枫道：“懂了，找个地方蹲。” 说完就带着小白牵着马暂时离开河边，找了个地方蹲守。 吸了他的血，小白终于提起不少精神，它蜷在楚枫怀里，问道：“老大，怎么没看到大黑呢？” 楚枫道：“他去办事了。” “好吧，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受伤了呢。”小白顿了顿，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楚枫默了下，道：“我也不知道。” 小白问：“你想他吗？” 楚枫“嗯”了一声，道：“其实更担心他一点儿，他不是老虚吗，别被人给逮来炖了。” 语音刚落，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雷，楚枫被吓了一跳，一抬头，上方晴朗如常，夕阳余晖染红了天边的白云，与另一片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片天被阴沉覆盖，雷云滚滚，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心悸。 原本热闹的街道此刻乱做一团，杂物满地都是，无数人慌不择路。 墨城轻靠在府衙高座上，精致的下颚上被溅起的鲜血染红，给那张冰冷的脸染上几分颜色。 他抬起眼，映入眼中的，是满地尸体。 府衙内外血流成河，进入岩城的数百位道长全部惨死。 尸体横七竖八的盖了满地，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 墨城的前方跪着十几位瑟瑟发抖的人，像是被先前的事吓得失了神，全都脸色发白，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抖。 他们身穿各色道袍，一眼看去，全是些有名的道家，其中不乏有天哲派的人。 墨城垂眸扫了他们一眼，那些人只感觉浑身一紧头皮发麻。 有人更是吓得朝他磕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我们错了，还请，还请饶过我们吧。” 有人低头，很快就有其他人跟着，道：“我们知道错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我们回去定痛改前非，日日敬香供奉你，行，行吗？” 墨城嘴角噙着冷笑，道：“晚了，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些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道：“那，那您开个条件，我能做的一定会满足的。” 墨城道：“你们没资格跟我开条件。” 他顿了顿，道：“留你们一命只不过是让你们回去报个信。” 他抬起眼，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道：“本王会一一拜访各派，让你们死无全尸。” “你……你……”那些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墨城不紧不慢站起身，黑色的衣摆随着他的步子晃动，跨过满地尸体，他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半张俊美的脸来，道：“记得备好坟墓。” 待他走远，里头的人浑身一软坐在地上，看着那满地尸骨，道：“这，这哪是妖啊，这分明是一头魔！妖魔！” *** 天空渐渐暗下，他们左等右等也没见到河中妖怪现身。 张盛沐和林景都等睡着了，楚枫道：“要不想个办法引出来得了。” 楚永言道：“行啊，你扮个新娘坐花轿里嘤嘤几声，他听到肯定就出来了。” 楚枫道：“你怎么不上？” 楚永言道：“我没你好看，扮起来一点不像，你就不一样了，虽然高了点，但骨架子细啊，穿起来有那味儿。” 楚枫呵呵两声，靠着边上的一棵树，道：“困了，我眯会儿，他出来了就叫我。” 楚永言像是对刚才的事来了兴趣，道：“哎，你要不试试，说不定穿起来真有用。” 楚枫道：“走开，死变态。” 楚永言哈哈两声，没说话了，他转头看着楚枫闭上的眼，又扯唇笑了下。 楚枫没睡多久就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穿了一身嫁妆，头戴珠花，红衣翩跹，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脂粉将他那张冷傲的脸都压得柔和了几分。 楚枫：“？” 他把眼睛闭上几秒，再次睁开，仍旧是那一副装扮。 “这，这他妈的。”楚枫无语了，道，“我没有这种奇怪的女装癖好啊，怎么就穿身上了……” 楚枫顿了顿，不禁暗道：都怪楚永言这个家伙，没事说什么新娘装。 正在他无语的时候，一道略带猥琐的声音响起，道：“美人儿，美人儿。” 这声音似梦似真，楚枫皱眉四处看了看，道：“什么脏东西。” 那声音道：“美人儿，我在这儿。” 声音仿佛从脚下传来，楚枫低头一眼，他脚边有个奇怪的东西。 不高，刚到他小腿处，长得很奇怪，像蛇又像鱼，变的又是人形。 “什么玩意儿！”楚枫下意识给了他一脚。 那东西被他踢开，像是发怒了，直接变大了几倍，乍一看，跟那神龛上的妖怪一样。 楚枫惊了。 那怪物一步一步走过来，见到他口水都流下来了，道：“你真好看，做我新娘吧？” 楚枫道：“我是男人，赶紧滚。” “不。”那妖怪摇摇头，朝他走过来，道，“我不介意，想必他也不会介意，我想，他肯定也如你一般美吧。” “什么乱七八糟。”楚枫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妖怪越走越近，伸出一只手想摸他，道：“我心目中的他，就是有你这般好看的脸，也只有你这张脸才能匹配，留下来做我新娘吧。” 楚枫突然怀疑自己不是在做梦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很昏暗，但能依稀看清一些东西。 在他的身后有一堆尸骨，全都穿着红嫁衣，头戴珠花。 第65章 水怪 那些尸骨排列整齐，加上他，刚好十个，看样子是被用来祭河神留下的。 她们此时已经成为一具白骨，但那些鲜红的嫁衣却依旧如新。 “她们都是我的新娘。”那妖怪道，“我都不太满意，用完就杀了。”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枫，道：“你就不一样了，我特别满意，你要是肯从我，我就不杀你。” 楚枫躲开他来摸脸的手，道：“死远点。” 那妖怪哧哧的笑了几声，像是对他格外有耐心，道：“美人儿就该是这样的，不好弄才对，我才更喜欢。” 看到眼前一切，楚枫更加确信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了。 也不知道被这妖怪用了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弄到其他地方去了，不仅身穿嫁衣，连身上的行头全都不见了。 他抬眼看了看阴暗的周围，像是除了他，没有其他的活人。 那妖怪像是发现他在观察，大方道：“我只挑了你，没带他们来。” 楚枫道：“他们人呢？” 那妖怪咧嘴笑开，道：“不告诉你。美人儿，我们成亲吧，别误了时辰。” 说着他在原地转了一圈，顿时披上一身红衣。 他外表没变，鲜红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滑稽又奇怪。 他手里拿着红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结你妈个头啊。”楚枫抬手往上，长指在头上摸了摸，没摸到他发间的银簪，只有满头珠花。 “谢特！”楚枫无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妖怪这么奇葩，连男人都不放过。 没有武器，身上的符箓也不翼而飞。 楚枫无奈的闭上眼，双手结印，照着在道观所学的记忆调动所谓的炁。 结印完毕，楚枫抬手，一个流畅的起手式。 “以炁，化形！”语音落下，他周身仿佛镀上一层金光。 第一次使用道之本源，竟然格外的顺利。 那妖怪看得眼睛都亮了，道：“哇，你好帅，我好爱！” 说完，他奔跑而来的速度更快了。 楚枫闻言差点吐血，他盘腿坐下，再次闭上眼，保持着身上的金光。 那是护身咒，持续期间，一般的妖邪很难近身。 那妖怪跑了没几下，脸色忽然一变，道：“美人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像是走得很急。 楚枫睁开眼，担心他使诈，确认再三后才从地上起来，身上金光随之消失。 妖怪暂离，楚枫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地方。 此地很空旷，四面皆是墙壁，没有一扇门。 九具新娘的尸体靠在一堵墙上，有的身上带着锁链，有的绑着绳子，像是被送来没多久就被杀害了。 都是些可怜的女孩，被无情献祭，死于非命。 楚枫抿抿唇，道：“等我出去，就让你们家人把你们接走，给你们看个风水宝地，希望下辈子别再这么惨了。” 说完他转过身，寻找能出去的办法。 身后一具尸骨上的红衣忽然无风自动，楚枫似有所感的转身回去，一道黑影猛然袭来，极其强烈的腥臭味紧随其后。 楚枫被熏得差点作呕，一只大黑手捂住他的嘴，迅速把他拖到墙边，与那群尸骨并肩而站。 楚枫挣扎几下，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那黑影死死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道：“美人儿，别说话，乖。” 这声音，正是那去而复返的怪物！ 他似乎受了伤，黏腻的液体不停从他伤口冒出来，滴在楚枫的衣服上。 楚枫想猛烈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很快外面传来异响，像是有人往这边靠近。 “明明看到那鬼东西往这边跑了的，怎么一会儿就钻没影了。”是楚永言的声音。 楚枫“唔唔”两声，那妖怪捂得更紧了，在他耳边低语道：“美人儿，我不想杀你，别出声好不好？” 但楚永言似乎已经听到了，他顿了顿，从外面一步一步靠进废弃的小屋 推开门，里面黑得可怕，他拿出火吹燃，小屋中只有一些陈旧的摆设，没什么异常。 但在楚枫眼里就不一样了，楚永言就站在他不远处，却仿佛看不见他。 张盛沐四下望望，道：“没人，楚枫道长到底被弄到哪里去了。” 林景道：“别被拖到水里……” 楚永言脸色沉得厉害，他扫了林景一眼，吓得林景直接不敢说话了。 楚永言转首回来，垂眸盯着眼前的火。 须臾，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手里的火递给了张盛沐，道：“拿着。” 张盛沐伸手接过，楚永言双手结印，嘴里默念，破旧的小屋渐渐变换，最后变成如神龛一样的东西。 很大，可以把他们完全容纳在里头。 他们的前面有个三不像的雕像，后面的墙上靠着十位新娘，每一具都是白骨。 “啊！”张盛沐被吓得尖叫一声，道，“好多，好多白骨。” 林景也吓得不轻，道：“这，这好像是我们献祭给他的新娘。” 楚永言扫视一眼移开视线，似乎又想起什么，道：“等等，你们献祭过几位？” 林景道：“加上玲珑的话，正好十个。” 楚永言闻言直接走了过去，道：“他就在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对着楚枫，楚枫恨不得道：“我草啊，我就在你面前啊。” 奈何现在他连唔唔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看到眼前的人移开脚步，从第一具尸骨开始辨认。 看他走远，楚枫恨不得喊几声：“这里这里这里！” 张盛沐有些不敢往前，道：“不，不会吧，你是说，楚枫道长在这里面？那他，他……” 楚永言道：“他没成白骨，只不过是幻术迷眼，这是那妖怪地盘，我只能解到这里，剩下的要自己辨。” 张盛沐拍拍胸口，像是松了口气，最后硬着头皮上来帮忙找。 林景比张盛沐胆子稍微大点，闻言也快步上来帮忙辨认。 十位新娘看完，他们也没认出。 楚永言不禁皱起眉，道：“怎么连骨架都一样，难道，真没在？” 这时，林景像是想起什么，再次跑到墙边，拿着火翻开红衣最外面的一层。 翻到中间一位时，他看到上面有个熟悉的黑印，当即道：“是这个！” 楚永言闻声转首，看到火光下的红衣上印着一个黑手印。 林景道：“这是我在骑马时不小心粘他身上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大黑手忽然从上面拍了下来。 第66章 水怪2 楚永言眼疾手快，一把将林景拉开，对上那只黑手。 符箓金光闪烁，黑手被击得往后一震，楚永言顺势抓着眼前的白骨，一把拉到身边。 那妖怪见人抢走，也不恋战，瞬间缩小，转身就跑。 林景缓过神来，道：“别跑！死妖怪，你还我奶奶！” 说着就赤手空拳的追上去，楚永言拉着他，道：“别追，那边可能是河。” 语音未落，只听那妖怪噗通一声，似乎跳进了水中。 林景顿在原地，忽然低低抽泣起来，像是没给奶奶报到仇，有些难过。 楚枫道：“没事，我们会帮你抓到他的。” 林景咬唇点点头，一言不发抹掉了脸上的泪。 这时，楚枫忽然发现张盛沐和楚永言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张盛沐甚至还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楚枫道：“怎么了？” 楚永言轻咳一声，指了指墙边，道：“看到她们了吗？” 楚枫不明所以，道：“啊，怎么了？” 楚永言道：“你现在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副白骨的模样，还张口说话。” 楚枫低头看了看自己，道：“没有啊，我明明身上有肉。” 楚永言默了下，道：“幻术还在，看来那东西放不下你啊，还生怕我们看了你穿嫁衣的样子。” 楚枫无语道：“我真的是操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楚永言道：“等除了他就行了，先出去。” 跨过中央三不像的雕塑，他们来到外头。 楚枫这时才知道，刚才所处的地方就是他们先前在河边看到的小神龛中。 应当是被那妖怪用法力变大了，此时看起来仿佛一座小庙，也难怪刚才楚永言拉着林景，那神龛距离河边只有几丈，弄不好还会被带走。 这时，张盛沐道：“道长啊，你怎么中招的？” “是啊，怎么中招的。”楚枫也没想明白，他当时抱着小白靠着树睡了一会儿而已。 “等等。”楚枫忽然想起什么的，四下看了看，道，“小白呢，怎么没看到小白？” 楚永言道：“没跟着你？” 楚枫摇摇头，道：“没有。” 语落，他赶紧从楚永言身上拿出三张符箓，一个小罗盘，坐在地上咬破手指，给每张符都滴上一滴血。 在他的手势下，符箓金光闪动，很快朝着河中飞去，盘旋一下，顿时入水。 这是寻妖追踪诀。 楚永言跟随符箓看去，道，“糟了，被他拖下去了！” “我操！”楚枫猛的起身，纵身一跃跳进河中，直接潜下水去。 楚永言愣了一下，都没来得及拉住他，他顿了顿，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毫不犹豫的追上去。 夜间的河水很冰凉，也很黑，楚枫只能透过脖子上的天极灯勉强看清周围。 奇怪的是，他跳进来之后，似乎没有窒息感，像是能在里面自由呼吸。 楚枫小心的试了试，没有呛水的难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最好的。 他在里面游了一会儿，楚永言很快追上来。 “怎么样？”楚永言问。 楚枫低头看了眼手中罗盘，道：“有点远。” 他顿了顿，又看着边上的人，道：“你也能在水下呼吸？” 楚永言道：“山人自有妙计。快看看要多久。” 楚枫将罗盘递给他看，楚永言点点头，没再吭声。 很快，两人跟随寻妖追踪诀的指引来到一处深水区。 这里的水比其他地方要深许多，且异常寒冷，水底中的淤泥也比其他地方更厚，呈现淡黑色。 刚到这里，楚枫就闻到了那妖怪的腥臭味，刺鼻得让人恶心。 他努力忍住不适，在漆黑的河水中寻找小白。 正在此时，楚永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扯了扯他的衣袖，楚枫顺着他的指引朝下方看去。 那一条巨大的锁链，黑乎乎的，被河水的浮力带得微微荡动。 两人往下潜了几分，楚枫拿起那锁链看了看。 东西像是用特殊材质打造而成，不知在水下浸了多久，竟然没有丝毫损毁和斑驳的锈迹。 不仅如此，上面还刻有繁杂的符文，这符文，跟镇妖司地牢法阵上的几乎一样。 楚枫心中一惊，不禁想到林景说的话，大约十年前来了一群人…… 大约十年，也就是说可能没到十年。 来的那伙人会不会是镇妖司的人，他们在这里掩埋了蛇骨？ 楚枫用力将锁链扯起一节，周边的淤泥荡动，很快前方也露出粗大的锁链，正好跟他们找小白是同一方向。 楚永言道：“看来这妖不简单。” 楚枫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跟随罗盘指引来到前方，金光闪动的符箓停在水中，在他们到来后沉到河底便不再动弹。 这证明小白就在那里，但楚枫却什么也没见到，只有厚厚的淤泥映入眼中。 “又是幻术？”楚枫凝眉打量四周。 楚永言道：“不像。” 说着，他伸手扯动地上的锁链。 这一次，那锁链像是到了尽头，没有如先前一般被扯起一节，而是发出一声很响的摩擦音。 那声音离他们不远，楚永言游动过去，刨开那边的淤泥，里头顿时露出一块巨大的石板，呈圆形，压在厚厚的淤泥中。 石板边沿设有锁扣，与巨大的黑锁链相接。 楚永言又刨了几下，像是看出些名堂，道：“小白可能在里边。” 看着那块巨大的石板，楚枫道：“我俩怕是搬不动。” 楚永言却道：“不用般。” 说着他手指快速结印，这个印楚枫从来没见过，看起来好像非常厉害。 几个呼吸间，他浑身被淡光覆盖，底下石板隐隐颤动。 楚枫这时才发现，这个巨大的石板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大，且八面都有锁链拉着。 第67章 水怪 3 石板跟随楚永言的手势颤动，八面的铁链被震得摇摇晃晃，传出刺耳的摩擦音。 声音惊动了躲在石板下的妖，他忽然从里头出来，对着楚永言猛烈一击。 楚永言迅速翻身躲开，也只堪堪躲过。 那水妖见状，咧嘴笑开，发现楚枫也在，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欣喜道：“美人儿，你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楚枫道：“那只白毛兽在哪儿？” 水妖努努嘴，道：“你是来找它的啊。” 说着，他指了指石板，道：“在这下面。” “我带你去找它吧，来。”水妖扬起一个笑，朝他伸出一只分叉的手，“找完我们就成亲。” 楚枫没动，那水妖便朝他游过去，游到一半，楚永言从后方出手，那水妖在水中反应极为敏捷，瞬间躲开。 他转头回去，死死地盯着楚永言，道：“真是个碍事的家伙！” 楚永言道：“你这丑八怪配不上他。” 那妖怪听完顿时怒了，瞬间变大，当即朝着楚永言冲杀过去。 楚枫赶紧收好罗盘前去帮忙，身在水中，他们的身体并没有陆地灵活，好几次都险些吃瘪。 水妖却不一样，水中是他的主场，灵活的让人难以捕捉。 “这样下去不行。”楚永言凝眉看着又消失在眼前的妖，低声对楚枫道，“我引他出去，你去救小白。” 看着那块巨大的石板，楚枫道：“不行，我弄不了这个。” 楚永言沉默几秒，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上面。 他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须臾，楚永言微微凝眉，双手再次开始结印。 这个印不是道派的任何一个印记，手法有些像楚枫在马儿坡里成为丰烨真君的时候，他给那条小黑蛇的神印很相似。 相似得仿佛同一派系。 楚枫微微一怔，道：“这是什么印记？” 语音还未落下，水妖突然袭击过来，楚枫赶忙上去迎战，那小水妖见到他，顿时收了力度，道：“美人儿，你先别闹，听话。” 楚枫听得只想骂人，道：“你能不能别恶心，都说了我是男人！” 那水妖道：“你这么在意相同的性别吗？” 他顿了顿，道：“没事儿，我可以变女人配合你，上下左右随你挑。” “你他么的！”楚枫气得直接从楚永言身上掏出数张符箓对着他，道，“劳资今天非炖了你！” 谁知他刚刚上去，楚永言从后面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贴，一触即分。 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从楚枫掌心传来，他低头一看，那只手的掌中有个印记，呈暗红色，繁杂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印。 楚永言低语道：“等我引走那妖怪，就用这个破开石板。” 说完他离开原地，迎上水妖，道：“就你这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这么多水你都照不清你那丑陋的模样么，想娶他，问过我了吗？” 水妖下意识道：“你谁啊，还要问你？” 楚永言道：“他兄弟，你就说该不该？” 那水妖顿了顿，道：“行，那你答不答应嘛？” 楚永言抬起手，捏着一张符箓，道：“看到它了吗？” 水妖点点头，道：“啊，然后呢？” 楚永言道：“它说，你死一边去！” 语音落下，楚永言陡然出手，瞬间与那妖怪打成一团。 他们越打越远，最后消失在楚枫的视线中。 此时他手中的印记还在发烫，楚枫游到中间位置，将那只手往石板上压。 担心气势不足，他还用了几分力，结果那石板接触到印记的一瞬间轰然坍塌，所有连接的锁链瞬间崩断。 随着石板崩塌，下方露出一个巨大的通道。 那通道是人为建造而成，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更加猛烈的腥臭味飘荡而来，还有一股格外阴冷的气息。 正在此时，先前飘落在河底的符箓顿时闪动金光，缓缓飘起，最后跟着河水一起涌进通道中。 楚枫停了几秒，最后捂住口鼻一头扎了进去。 通道没有想象中的长，大约往下潜了几米，前面出现一个恍如墓门的洞。 洞口左边有个雕像，跟那水怪一模一样，旁边的石板上有个小屋，不大，刚好能容下两三人的样子。 洞口的右边也有个雕像，跟小白长得一样。 楚枫微微一怔，当即朝着右边雕像移动过去。 不知是下潜的太深还是怎的，楚枫只感觉呼吸似乎没有方才那般顺畅了。 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问题，楚枫不敢耽搁，快速来到那雕像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小白？” 雕像静立，没有任何回应。 用来追踪小白的符箓此时也不见踪影，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枫竖起中食两指，唤了几次都没召唤回来，就好像有什么阻力在无形之中阻挡他。 楚枫又拿出罗盘确认位置，罗盘失灵，指针怎么也停不下来。 寻妖追踪诀失灵，楚枫没法再追踪小白。 他抬手摸了摸眼前的雕像，触感粗糙且异常冰冷，他又伸手抱了抱，沉重的像块大石头。 不是小白，幻术可以迷眼，但改变不了身体的重量。 楚枫顿了顿，又去了左边雕像处，那水妖的样子过于辣眼，楚枫只用一根手指戳在上面推了推。 能感觉到很沉重，不是幻术所化。 楚枫又去了雕像旁边的小屋，刺鼻的腥臭味直冲脑门。 他捂住口鼻往里头看了看，里面有个躺着个石头雕像，有一人来高，脚对着这边，看不到头什么样。 除了石头雕像还有些杂草，里面再无其他。 楚枫又抬眼看着那个恍如墓门的洞口，森寒恐怖的气息从里头传来，不禁让人脊背一凉，浑身发毛。 他停顿须臾，还是跨步走了进去。 越过洞口，那股恶心的腥臭味奇迹般的消失了，前面也隐约出现点点光亮。 楚枫快步进去，顿时被怔在原地。 光亮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法阵，闪着金光的怪异符号在里面徐徐升起，从四面八方缠绕在一块悬着的骨上。 那是一块脊骨，呈白色，不是特别长，大约一米左右，男人的手臂粗细，最上方有些微微弯曲，像是颈部往下的一节。 正是妖王的七寸蛇骨。 阴冷至极的气息从那块骨上传来，震得人遍体生寒，即便是金光闪烁的佛家阵法也压不住。 楚枫下意识后退几步，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过于残忍。 要是他的小黑蛇被这样欺负，他肯定会非常生气，非常难受。 第68章 水怪 4 正在楚枫震惊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咆哮：“是谁！是谁毁了这里！” “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是那水怪的声音。 楚枫转身出去，站在洞门口看了看。 那水怪满脸担忧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忽然想起什么般，猛地朝这边跑来。 眼见它离得越来越近，楚枫正准备出手，它却忽然在洞门口停下来了，一脸惊恐的看着里面。 “那股恐怖的气息还在，应该还没丢。”水妖往后退步，像是放下心来，又道，“万一那块骨真没了，国师不会怪我没看好，要我杀吧。” 他坐在地上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吧，我帮他守了这么久，怎么着也不会那么无情吧。” 楚枫微微一怔，不禁暗道：这是看护兽？ 看来这水妖的出现还真跟镇妖司有关系。 当年他们埋下蛇骨，许是怕蛇骨被盗或者出于其他原因，派了个看护兽守在这里，间接害死这个镇上的人。 难怪一进来就看到那水妖的雕像，原来是特意用来镇守在这里的。 想到这，楚枫又不解的看着右边那个跟小白一样的雕像。 外面的水妖同样也在看它。 须臾，水妖从地上起来，站在雕像边，用手挖开雕像的肚子，看到里面的毛茸茸，他顿时笑了，道：“呀，你没被带走啊。” 他伸手把小白从雕像肚子里抱出来，道：“我就知道这么藏他找不到。” “以后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那水怪摸摸小白的头，道，“我一个妖守在这里太孤独了，你也是妖怪，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小白没吭声，像是晕过去了。 那妖怪自言自语道：“哎，可惜他走了。” 说着他眼珠转了转，道：“我再去把他抓回来，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语落，他猛地转身，直袭楚枫而来。 黑洞门口空间太小，楚枫翻转不了，只得一把抓住他袭击的手。 那水怪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它还在，你果然不会走。” 说着他用力一拉，将楚枫从黑洞中拉了出来。 楚枫一脚踢开他，顺势从他手里抢过小白，顿时往外跑。 只是那水妖速度比他快上好几倍，瞬间就追了上来，抓着他的脚往下拖。 身上的行头不在，武器也不翼而飞，对上这看护兽，楚枫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这是玄寂用来看守妖王之骨的妖兽，肯定要比其他的强上许多，又是在水妖擅长的水域中。 他拖着楚枫直往下拉，很快就将他拉回先前的地方。 妖雾泛起，河水迷眼，楚枫在那妖怪使出的妖力中渐渐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他眼中映入一块红纱，透过轻纱可以看到他像是坐在花轿中，被人一颠一颠的抬着走。 耳边吹响着欢快的音乐，喜气洋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仿佛都在祝贺他。 楚枫想动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很快，花轿好像落地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妇女撩开轿帘，道：“到了，出来吧。” 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楚枫动不了，那妇女便钻进来几分，拉着他出来。 奇迹的是，她拉着楚枫，楚枫便能稍微动一动。 妇女引着他来到一处大宅里，跨过门，里面堆满了看不清脸的宾客，全都在祝贺着殿里的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根本不是个人，就是那水妖，他身披红衣，手拿红花，似乎正要过来牵他。 见此情形，楚枫不肯动了，那妇女像是力大无穷，硬是将他推进大殿中。 水妖把红花一头递给他，道：“来，我们拜堂。” 楚枫不接，道：“拜你妈个头啊，赶紧放开我，有本事把我东西还我，出去打一架。” 水妖笑着道：“我才不跟你打，我要跟你成亲。”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道：“你看，那就是我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跟你很像？” 楚枫抬眼看去，前面的高座上有个石像，正是他在小屋中看到的那尊。 当时石像倒在地上，他没看到全貌，如今立在高座，透过红纱，能依稀看清。 那仿佛是一尊神像，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削去半边脸。 没被削去那半张也满是裂痕，年代看起来似乎很久远。 他脖子上有个标志性的东西————天极灯。 是丰烨真君。 楚枫顿时怔住。 水妖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捡到他了，一直都是他陪我度过春夏秋冬的，听我的喜怒哀乐，国师让我来镇守这里，我都舍不得丢弃他，把他带这里来了。” 水妖顿了顿，看着楚枫道：“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张跟他这么像的脸出现。”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定是他觉得我太孤独了，所以找了一个和自己像的人来陪我。” 楚枫皱眉道：“哪里像了？”他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水妖道：“我觉得像，那就是像，也只有你这张脸，才能配得上他的容貌。” 水妖顿了顿，道：“我想象中的他，就是有你这样的容貌，这般好看的脸。” 说完，他把手里红花的另一头硬塞给楚枫，道：“我们快成亲吧，这样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语落，他示意楚枫边上的妇女一眼，那妇女顿时伸手压着楚枫的脖子，试图将他往下压，促使这个拜堂成立。 楚枫倔强的抵抗，却还是被压得垂下了头，他咬牙道：“你他妈的，等劳资出去非炖了你！” 语音未落，身边陡然风起，宾客们不知被什么吓得到处乱窜，满脸惊慌，就连身旁的水妖都莫名其妙的抖了起来。 一股森然的气息瞬间包裹这里，使人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短短瞬间，方才布满宾客的殿中空无一人，按着他的妇女不翼而飞。 楚枫微微一怔，正在此时，他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一转首，先前水怪已然换了模样。 那人身形修长，齐腰的黑发被微风带起，他身着一身红衣，鲜红的颜色将他那张俊美的脸衬得更加完美。 他轻垂着眉眼，长睫盖住了他有些冰冷的眼，看起来比往日柔和许多。 那人正是墨城。 第69章 水怪5 他手中轻拿着一条红布，红布的中段有个喜庆的大红花，另一端的红布被楚枫握在手中。 变化来得太快，楚枫有些怔愣，他眨眨眼，下意识凑近了些，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刚刚靠近几分，对面的人忽然抬起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红盖头的一角，轻轻掀起了那块红纱。 没有红纱遮眼，楚枫看清了那个人，是他的小黑蛇。 鲜红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他微垂着眼，黑发松松垮垮的扎了一半，随意的垂在身后，被微风带起，添了几分唯美。 墨城抬眼，看到红纱下的人微微一怔，掀开红纱的手不自觉的停在半空。 “是我……看错了？”楚枫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 他顿了顿，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贪吃蛇？” 墨城道：“我在。” 楚枫惊了，道：“真是你，你怎么来了？” 墨城道：“如我不来，你真要嫁给他？” 楚枫道：“才没有，我是被逼的，我就算眼瞎也不可能找个这玩意儿啊。” 墨城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他朝楚枫走了几步，撩起红纱的手缓缓下移，冰凉的掌心覆盖在楚枫的双眼之上。 楚枫没躲，只道：“干嘛？” 墨城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他道：“睡会儿。” 语音落下，楚枫身体一软直接倒了下去，墨城单手搂着他，轻轻将人带进怀中。 他抬起眼，目视前方，沉声道：“你是准备自缢，还是让我动手？” 水妖吓懵了，跪在地上道：“我，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你想要就带走吧。” 墨城没吭声，将楚枫从地上横抱而起，一步一步朝着水怪走去。 他每走一步，周边的建筑就碎掉一角。 身上的红衣消散，漫天的红布化成河水，喜庆的街道消失，慢慢变成了先前的样子。 恐怖的黑洞横在前方，两座雕像左右静立。 水怪吓得直往后退，道：“都说不知者无罪……” 没等他说完，墨城道：“我的人，碰了就得死。” 那水妖吓得脸色发白，双手举作投降状，道：“我，我发誓，我没有碰他，最多也就捂过他的嘴，扯过他的脚，用我的粘液粘衣帮他在水下呼吸。” 见墨城脚步不停，水妖浑身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这股森寒之感，怎么跟那里面的蛇骨一样，冰冷摄人。 一瞬间，他好似明白了，道：“你是，你是妖王！” 水妖猛地从地上起身，拼命往外蹿，道：“来了，真的来了，国师，国……” 最后一个字他还没吐出来就被墨城重重一击，身体滚在雕像边，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他踉踉跄跄的爬起身，道：“你真的出来了，昨日国师途经此地来找我，说你可能会来，怎会这么快！” 墨城没吭声，抱着楚枫落在小白边上，将人轻轻放下。 须臾，他直起身，抬眼盯着那个幽深的黑洞，站在这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正在遭受侵害，正在一点一点的被磨灭。 墨城脸上泛起怒意，他往前几步，水妖再次开口，道：“里面很危险，那法阵是国师亲自布下的，很难破开。” 水妖顿了顿，道：“不过我有办法，要是你愿意把他给我，我就跟你说，我也不会告诉国师，你来了。” 墨城停下脚步，转过半张阴沉的脸来，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那水妖被盯得往后缩了一下。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他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我想让他留下来陪我。” 墨城转过身来，脸色沉得厉害。 他身形一闪，瞬息之间出现在水妖面前，手腕翻转，一掌震碎他的脑门。 水妖躲闪不及，当场身亡。 墨城垂眼看着他，道：“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交换条件。” 他轻轻抬起指尖，将水妖的元灵从身体中剥离出来。 那是一条灰白色的鱼，此刻看起来有些虚幻，它在半空挣扎几下，却怎么也逃不开墨城的束缚。 墨城冷冷的盯着它，道：“你是自己说还是准备神形俱灭？” 水妖摆动几下尾巴，换来的是一阵恍如解体般的疼痛。 它忙道：“阵中之骨镇山河，一动山河灭，想要取出，就得毁了跟这里有牵连的镇妖司，毁了这片区域的山河。” 它顿了顿，道：“里面封的是七寸蛇骨，你肯定知道那是蛇最致命的地方，国师把它埋骨在这里，又派我镇守，就是因为它跟镇妖司的牵连非常广，镇妖司不灭，法阵不破。” 换句话说，整个朝廷的镇妖司被灭，那么天下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山河破，蛇骨方出。 墨城嗤笑道：“本王的蛇骨，他说了不算。” 墨城放开水妖元灵，转身朝黑洞走去。 水妖元灵跌落在地，此刻他已经极度虚弱，看起来很是虚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他慢慢游到小屋中，轻靠在那块石像上，道：“我好像，要没了。” 他摆动几下鱼尾，轻轻叹了口气，道：“妖王还是那么厉害，让我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也不知道国师有没有收到消息，能不能赶来阻止。” 他顿了顿，道：“想来我也看不到了。” 他在石像身边游动几下，最后恍如死鱼一般沉到草上。 看着眼前的石像，他突然变得有些伤感，道：“出生的时候只有你在边上，如今要消散了还是只有你在边上。” 他顿了顿，道：“同类们都嫌我丑，不跟我玩，只有你不会走，只有国师不嫌我丑，还让我帮他，让我觉得我还是有用的。” 小鱼朝石像靠近了些，道：“我以为他是你派来陪我的，没想到他是妖王的，还是你好，只有你不会拒绝我，不管我变得多丑，你都不会离开我。” 小鱼说着渐渐流出眼泪，道：“我要走了，以后就你一个了，希望能有人把你捡走，像我一样喜欢你。” 他声音越来越弱，元灵开始消散，最后化作星光点点消失在石像边。 眼前场景变换，石像也渐渐变了模样，被削去的半边头颅复原，满身裂痕不复存在，脖子上的天极灯消失，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那是个只有手掌大小的泥人，涂着一身红彩衣，许是捏他的人不知道该怎样刻画，那泥人有手有脚却没有五官。 他被保存的很好，一点裂纹都没有，静静的躺在那间小屋中。 第70章 让我看看 楚枫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他是被一堆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仿佛一大堆人想进来。 他皱眉坐起身，只听楚永言在外头道：“他还没醒，晚些吧，你们先回。” 楚枫看了看四周，他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个客栈，看样子像是回了芙蓉镇。 楚永言把外头的人劝走，打开门进来，见他醒了，赶忙把门关好。 楚枫道：“外面什么情况？” 楚永言道：“来感谢你的啊。” 楚枫没太明白，道：“我好像没干什么？” 楚永言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他们以为妖怪被你除了。” 楚枫明明记得自己什么也没干，睡之前倒是见到小黑蛇了。 他顿了顿，连忙四下看看，没见到黑蛇半个影子，便道：“你看到我蛇没？” 楚永言道：“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挂你的蛇。” 楚枫道：“你到底看到没有？还有，我怎么回来的？” 楚永言道：“他带你回来的，至于现在嘛，可能找了个洞修炼去了。” 楚枫脑袋现在晕乎乎的，他揉了几下太阳穴，道：“行吧，那妖怪呢？” 楚永言道：“死了，你蛇干的，动静挺大啊，那边山都塌了几座。” 楚枫微微一怔。 楚永言继续道：“然后这里的人被惊醒了，全都打着火把撞着胆子出来，结果就看到你从水里飘出来了，他们就以为你跟妖怪大战，受了重伤，赶忙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抢救。” 楚永言顿了顿，道：“后面你蛇出来了，说你没事就把你给抱回来了。” 楚枫道：“然后呢，他就走了？” 语音还没落下，墨城忽然从外面推开了门。 楚枫转首看去，他仍旧是一身玄衣，锋利的眉峰下压着一双冰冷的眼，他没什么表情，显得整个人有些不好靠近。 “贪吃蛇，你还在啊。”楚枫笑了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托盘，道，“带了什么好吃的？” 墨城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道：“你喜欢的烧鸡。” 楚枫顿时从床上翻了下来，来到桌子边当即拿起一个鸡腿开始啃，又拍拍墨城的肩，道：“好蛇蛇，还是你懂我。” 墨城：“……” 睡在一旁的小白似乎被香味熏醒了，它动动鼻子睁开眼，看楚枫吃得正香，几下跳到他边上，道：“老大老大，我也要！” 楚枫摸摸它，把另一个鸡腿给小白。 小白开心的蹦跶好几下，像是想起什么，道：“呀，我们回来了？那个臭妖怪呢？” 墨城道：“在黄泉路上。” 楚枫闻言嚼东西的速度都放缓了许多，他伸手拉着墨城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的侧面。 墨城顺从的坐下，楚枫便站起身，在他身上摸了好一阵子。 墨城默了下，道：“怎么？”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楚枫一边啃鸡腿，一边摸，道，“言子说你跟那妖怪把山都打崩了几座，我得好好检查一下。” 墨城坐着没动，任由他上下其手，仿佛变蛇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楚枫总是动不动就摸他。 楚永言看的微微瞪起眼珠，好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他沉吟须臾，道：“你摸完没有，不行你就让他褪去那身行头，这样不是更好检查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楚枫道，“来大黑，快把衣服弄掉，我看看。” 墨城：“……” 楚永言噗嗤一声，半靠在椅子上，像是准备看什么好戏。 见墨城不动，楚枫便伸手过去扯起他的衣襟，道：“都长一样不用拘束，你变蛇的时候我都见过了，变人了也一样啊。” 墨城一把抓住他撩起衣襟的手，道：“我没事。” 楚枫道：“怎么的，你害羞啊？” 墨城轻抬了一下眼，眼里的冰冷仿佛融了几分，他盯着楚枫道：“不如你也让我看看？” “啊……额……嗯……”楚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道袍，道，“好吧，我是双标狗，我做不到。” 楚枫把手抽回，重新回到座位上，默默的啃着鸡腿。 墨城微微侧首看着他，嘴角噙着几分少有的笑意。 填饱肚子，楚枫便从房间出去，刚打开门，外头似乎又来了人，楚枫连忙把门关上，问楚永言道：“等会儿，我昨晚出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楚永言道：“还能什么样，一副道长的样子。” 他顿了顿，道：“怎么的，怕你穿嫁衣的样子让人家看了啊？” 楚枫道：“对啊，让他们看到了多尴尬啊，完全没脸出去好吗。” 楚永言道：“我都没看见呢，他们哪有机会。” 楚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再次打开门。 外面的人见他出来，登时喊了声：“道长醒了！！” 一瞬间，客栈楼下的人全都跑了上来，玲珑和林景也在。 张盛沐听到声音也从隔壁出来，道：“道长，你醒啦。” 看到门口堆满人，楚枫愣了下，道：“啊对。” 有人道：“哎呀道长啊，真是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还要献祭多少个姑娘呢，先前真是多有得罪。” 一位妇人牵着玲珑从后面挤进来，拉着她一起跪在楚枫前面，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说着就给楚枫磕了头，又默默抹了一把泪，像是昨日的悲痛还未缓过来。 楚枫赶忙把人从地上拉起，还没等他说句什么，林景也突然朝他跪了下来。 楚枫又赶紧把他拉起来，道：“不是，不用这样啊，我不得劲儿。” 楚永言从后头过来，道：“刚才就跪个没完，我都说了不用谢那么多，受人所托而已，现在人也醒了，回吧。” 第71章 给你补补 众人七嘴八舌的不肯走，说什么林景都跟大伙儿说了，要不是楚枫愿意帮忙，最后还收了妖，他们都不知道还要献祭多少人。 楚枫解释是自己的宠兽帮忙收的妖，还把墨城从房间拉出来了。 但众人不太买账，说什么宠兽也是他的，没有指令也不会帮忙，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和楚永言的功劳。 楚枫对此无言以对，墨城似乎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沉默的站在一边，摄人的气息吓得很多人都不自觉的远离了点。 还有些家里有女儿的，不仅不走，还给他们拿来好多鸡蛋馒头什么的塞过来。 虽说是些很常见的东西，但在这灾荒年代，能拿出这些可以说非常的不易了。 楚枫没收，最后盛情难却下拿了三个鸡蛋和一个馒头。 有人见他只拿那么点，道：“哎呀道长您就全拿着吧，这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楚枫捧着三个鸡蛋，嘴里叼着一个馒头，含糊不清道：“够了够了，都拿回去吧。” 众人还想硬塞，楚枫忽然想起一事，道：“先前那些被献祭女儿的人家在吗？” 人群中出来四五人，其中一人道：“怎么了道长？” 楚枫便将见到女孩们尸骨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晚些时候把人带回来，入土为安吧。” 几人闻言顿时红了眼眶，道：“哎好，我们这就去准备。” 说着就离开了人群，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因丧女之事悲痛不已，不过五十的年纪，就已满鬓发白。 他们红着眼转身，背对人群时忽然低下头，轻轻擦掉忍不住落下的泪珠。 心疼，无奈， 丧女的悲伤交缠在心中，突破了他们心里的防线。 看着他们有些佝偻的背影，人群渐渐止住声音，全都默不作声的望着，一脸同情。 “走，一起去帮忙吧。”人群忽然有人出声。 “行，走。”有人附和。 一时间，堆在客栈的人渐渐离开，追上了前边那些人的身影，有的扶着他们，有的轻轻拍背，边走边安慰。 “要不要去帮忙？”楚永言忽然开口。 楚枫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想起河底的蛇骨，道：“当然要去。” 说完就把手里的鸡蛋塞给墨城，道：“吃吧。” 墨城愣了下。 楚枫道：“给你补补，昨天辛苦了。” 墨城抬眼看着他。 楚枫道：“怎么了？你们蛇不是会吃蛋的吗？” 楚永言噗嗤笑出声来，道：“啊对对对，他吃蛋。” 楚枫转身抓着楚永言的肩膀把他往外推，道：“你死开，不准笑我蛇。” 楚永言被他推出门，还是忍不住想笑，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王吃蛋，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话。 楚枫没理他了，见墨城不动，便从他手里拿回一个鸡蛋，轻轻在门上敲破。 那鸡蛋是生的，楚枫小心翼翼的剥开蛋壳，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他伸手递到墨城嘴边，道：“来。” 墨城垂眼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枫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又要喂，便抬起一只手捏住他精致的下颚，把另一只手里的鸡蛋凑过去，蛋壳洞刚好抵住他的唇。 楚枫道：“来，快吸。” 墨城：“……” 他微微别开脸，道：“我不喜生食。” 他一动，楚枫手也跟着动了下，里面的蛋液洒出一些，他赶紧伸脖子接住，把蛋吸溜一声喝进嘴里，道：“早说啊，下次给你煮熟。” 他贴过去时挨得很近，墨城甚至都能感受到楚枫喷在下颚处的热气。 他嘴角扬起几分笑意，问：“什么味？” 楚枫咂吧两下嘴，道：“有点儿腥。” 说着他把手里鸡蛋壳的那个洞低着墨城的鼻子，道：“就这味儿，闻到没？” 墨城：“……” 看到这一幕，楚永言都快在外面笑傻了。 楚枫转头看着他，道：“你笑个鬼啊，不准笑！” 楚永言摆摆手，憋住笑意，道：“好好好。” 见他消停下来，楚枫走进屋内漱口，小白从远处过来，围着墨城转了好几圈，惊奇道：“你真是大黑啊？” 墨城“嗯”了一声。 小白道：“这么快你就会化形了，跟老大一样好看，你也教教我嘛。” 墨城垂眸看着它，道：“你还需再修几年，参悟明白自然就会了，没有捷径。” 小白耳朵耷拉下来，道：“好叭。” 楚枫一出来就看到小白一副蔫巴巴的样子，便把它从地上抱起，道：“怎么了？” 小白委屈巴巴的道：“大黑说我现在还不能变人，要慢慢参悟。” 楚枫摸摸它的头，道：“没事儿啊，这样也很可爱，干嘛那么着急变人，你要是变了，老大就不能抱你了。” “你看大黑。”楚枫指了下墨城，道，“他现在变这么大，我摸都不好摸了，他是小蛇的时候还能玩几下。” 小白转头盯着墨城看，道：“也是哈。” 安抚好小白，楚枫便带着他们一起去往昨日的河边。 他想看看到底什么样了。 楚枫抱着小白走在最前边，想起昨天的事，问它道：“我记得你也挺能打的啊，怎么让那妖怪给抓了？” 小白道：“别提了，我本来是可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的，但他偏偏能搞什么幻术，把我整的晕头转向的，然后就被逮住了嘛。” 小白顿了顿，道：“一开始我去找你的时候，路上碰见他还把他打伤了呢。” 楚枫忽然想起刚开始有意识的时候，那妖怪要跟他成亲，走到一半又急匆匆的离开，想必那时候就是遇到找来的小白了。 他负伤的路上又遇到楚永言，无奈之下回去捂着楚枫的嘴想躲。 小白道：“不得不说，那妖怪幻术挺厉害的，中了之后把我困得死死的，老看到一个猛兽石像挡路，跟我一模一样，我都怕把我自己给打了，在里面被困了好久。” 楚枫微微一怔，道：“猛兽？那不是丰烨真君的石像吗？” 墨城闻言脚步微顿，抬眸盯着他，道：“你看到了，丰烨？” 第72章 难为你了 楚枫颔首道：“对，也不确定，他半边头被削了，另一边的脸也满是裂纹，我是看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东西才以为是他。” 楚永言道：“他挂着的是天极灯吗？” 楚枫道：“对，差不多一模一样。” 他默了下，转首看着楚永言，问：“咱们的镇派之宝，真是那个真君的？” 楚永言“嗯”了一声，道：“是啊，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仿制品。”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楚枫脖子上的天极灯。 墨城同样也在看它，目光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它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就跟普通的琉璃球没什么区别，仿佛只有在夜晚时分才会发出淡淡的光芒。 楚枫有些好奇道：“如果是真的，那里面会有些什么？” 楚永言道：“有传言说，他消失后将自己的神力封印在里头了，如果不假的话，里面应该有他的神力。” “这么神奇的吗？”楚枫拿起脖子上的天极灯低头看了看。 旬彩斑斓的琉璃珠中，只有一团跳动的小火苗，没感受到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只有刚戴上去时能觉得身体仿佛比之前更有精气了。 楚枫道：“没看出什么名堂。” 楚永言笑了笑，道：“让镇妖宫琢磨去吧。” 楚枫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有些好奇道：“为什么我跟小白看到的石像不一样呢？” 楚永言道：“小白看到了自己的化影，你嘛……” 楚永言顿了顿，道：“可能也是哦。” 楚枫笑了，道：“怎么可能，我猜是这个天极灯的锅。” 楚永言哈哈一笑，道：“嗯，有道理，看来这是个真货。” 话语间，他们来到昨日的河边，周围景象再度入眼，楚枫都差点以为走错了路。 连绵起伏的群山尽数塌陷，残枝败叶满地都是，放眼望去，差不多一马平川。 整条河变成了泥黄色，水位都比昨日高出一截，昨日水妖镇守的地方甚至已经被土彻底掩埋。 楚枫惊了，道：“你管着叫打崩了几座山，明明是一大片山好吗？” 楚枫说着看着身边的墨城，道：“你怎么打的？是不是变成巨蛇用尾巴搁那儿一顿狂扫啊，怎么能把这么多山打没了？” 小白也懵了，道：“卧槽，那妖怪有这么难杀吗？” 楚永言哈哈笑了两声，道：“虽然动静大了点，至少妖除了嘛。” 楚枫拍拍墨城的肩，道：“难为你了，下次别这么干了，实在不行你把我叫起来嘛，别把尾巴干废了。” 墨城轻抬着眉眼看他，道：“行，下次你上。” 楚枫道：“额，还是你上吧，我比较适合打辅助。” 楚枫说完转身，朝着湿漉漉的河边走去。 墨城低低笑了两声，不紧不慢跟上。 来到河边，先前的人群正四处寻找楚枫说的尸骨。 许是昨夜这边动静太大，河边到处都是残枝败叶和黄土泥沙，他们找了许久也没见到半具尸骨。 正准备叫人回去问，便见楚枫来了，近的人连忙集结过来，道：“道长啊，你说的尸骨到底在哪儿啊，我们找了半天硬是没看到。” 楚枫道：“我看看。” 他往前几米，找到昨日放神龛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昨夜战斗太凶猛，此时那个神龛已经不见踪影。 楚枫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河，黄色的河水翻滚，什么都看不清。 楚枫默了下，把手伸进道袍中，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出一张符箓，他把口袋扯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楚枫转头回去，道：“言子，拿张符给我。” 楚永言从后头过来，道：“你的呢？” 楚枫道：“可能是那妖怪变我的时候给我弄丢了。” 说着，他赶紧伸手摸了摸头上，上面也空空如也，只有一根蓝色发带。 发带的一头吊着一颗雕花银珠，另一头的银珠已经不见了。 楚枫双手在头上摸了好一阵子，道：“谢特，我的收妖武器没了！” 语音还未落下，后面有个人忽然靠了过来，楚枫以为是楚永言递来符纸，一转身，见到了墨城。 他停在楚枫身前，一只手轻轻摁着他的肩，另一只手往他头上插了一根银簪。 楚枫微怔，抬手一摸，那银簪正是他丢失的武器。 楚枫道：“你哪儿找到的？” 墨城道：“水妖身上。” 楚枫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不愧是我的好蛇蛇。” 这时，楚永言从侧面递来一张符，道：“给，你拿来干什么？” 楚枫顺手接过，道：“找找她们的尸骨。” 楚永言点点头，也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符来，帮着楚枫一起寻找。 水妖身死，力量消失，那些被藏起来的尸骨从里面脱离出来，被河水冲的到处都是，他们找了好一阵子才将那些尸骨全部找回。 九具尸骨身着的嫁衣各不相同，前来认领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他们跌坐在尸骨边，眼泪止不住的流，哭诉这些年的悲痛，许多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尸骨被全部找到，众人齐聚而来，楚枫在人群中见到一个小孩，有七八岁的样子。 他手中拿着一个泥人，涂着红彩衣，许是捏他的人不知如何刻画，那泥人有手有脚却没有五官。 引起楚枫注意的，是那泥人身上仿佛带着妖气。 楚枫走了过去，微笑着问：“小弟弟，你这泥人是哪儿来的？” 小男孩朝他指了个方向，道：“那边捡的。” 楚枫道：“你把他送给道士哥哥好不好？” 小男孩摇摇头，将泥人往自己怀中护，道：“不要，我喜欢他。” 楚枫还待再说，墨城从一旁过来，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低声道：“是个普通的泥人，只不过沾了那水妖的妖气。” 楚枫偏头看他，道：“没事吗？” 墨城摇摇头。 楚枫道：“好吧。” 他摸摸小男孩的头，道：“行，哥哥不要了，那你好好爱护他哦。” 小男孩点点头，道：“我会的，我还会给他画个脸，让他能和道士哥哥一样好看。” 楚枫笑了笑，道：“好啊。” 第73章 小石盘 艳阳高照，河边的人渐渐散去，九具尸骨被全部抬走，河风吹来，带着强烈的泥腥味。 楚枫抬眼看着昨日水妖镇守的地方，良久后叹了口气。 楚永言道：“怎么了？” 楚枫道：“我昨晚见到那妖王的一截蛇骨了，就埋在里面。” 楚永言不动神色看了墨城一眼，道：“有感概啊？” 楚枫道：“感觉他挺可怜的，现在这片塌了，那边的河都掩埋了，你说他还能找到这块骨吗？” 楚永言笑笑，道：“当然，区区河山哪能压住。” 楚枫道：“里面还有个佛家法阵，能隔绝追踪，在里面，我寻妖追踪诀都失灵了。” 墨城轻笑一声，道：“他就是搬来神佛也无用。” 楚枫微微一顿，旋即笑了。 他看了墨城一眼，转头往回走，道：“行，那就不管了。” 回到芙蓉镇，楚枫依言给那些被献祭的女孩看了风水地，还叫上楚永言帮忙。 全部看完差不多下午时分，楚枫也准备收拾收拾离开了。 镇上的人一个劲的挽留，楚枫不想过多耽误，便推辞了。 拿好包裹，楚枫到客栈柜台结账时才发现自己的几粒银铢和一粒金铢全没了，跟他那些符箓一起不见了。 楚枫看向楚永言，道：“这次该你了。” 楚永言摸摸自己干瘪的兜，问：“多少？” 楚枫道：“二十铜铢。” 楚永言扯开口袋，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几粒铜铢，一脸艰难道：“这也，太难为贫道了吧。” 张盛沐道：“我这还有点儿，要不凑凑吧。” 掌柜的见状，道：“没事儿，两位道长帮我们除了这么大个祸患，食宿就当我请你们了。” 说着，他从柜台下拿出一包干粮，道：“我也没什么能给的，希望道长不要嫌弃。” 楚永言一把接过，道：“不嫌弃不嫌弃。” 看他这样，怕是担心楚枫身上没钱，后面会挨饿，从掌柜的手上接下就往包袱里塞。 楚枫无奈笑笑，对掌柜的道：“多谢了。” 掌柜的微笑着道：“道长言重了，该是我们谢你们才对。” 出了客栈，楚永言将两匹已经喂好的马牵来。 楚枫从他手里接过一匹，正在检查上面的东西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 是林景和玲珑。 见楚枫望了过来，两人顿时有些无措，在远处推搡几下，林景才牵着玲珑走过来。 看他们都低着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楚枫便问：“怎么了？” 林景站在马对面，道：“道长真要走了吗？” 楚枫点点头，问：“你还有事？” 林景低下头，一只手背在后面，无意识的摩挲着。 玲珑道：“我们是来感谢道长的救命之恩和报仇之恨的。” 说完她看了林景一眼，后者仍旧低着头。 玲珑默了下，从他后背抢来一个小圆盘给楚枫，道：“我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希望道长不要嫌弃。” 她双手递来，微微弓着身体。 看东西已经拿出，林景脸唰一下就红了，有些难为情的道：“着实是家里太穷，没有什么能给道长的，就这个看着有些不同，但也……” 他没再说下去，许是觉得自己拿出的东西太廉价而有些羞愧。 楚枫笑着道：“没事儿，我选择帮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收钱。” 林景道：“我知道长是好心，可我还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他都这么说了，楚枫也不便再拒绝，以免伤人，他伸手从玲珑手里接过，道：“行，那我收了。” 楚枫说完看了一眼手中的圆盘。 那圆盘不大，上面有些繁杂的花纹，呈暗红色，材质看起来像是非常坚硬的石头所制。 看着不大，分量倒是挺沉，上面有些暗灰，年代似乎很久远。 楚永言凝眉道：“你哪儿来的？” 林景道：“前些年家里太穷，我爹走南闯北时得到的，没赚到什么钱，就拿了这个回来。”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是经过我爹同意才拿来的，他也想感谢道长的，这不是帮李叔他们埋尸去了吗，就让我带来了。” 楚永言点点头，没再吭声。 楚枫没看出什么名堂，除了老旧点，好像也不值什么钱。 他没嫌弃，轻轻放进兜里，道：“多谢了，回吧。” 见他收下，林景顿时笑起来，道：“道长不嫌弃就好。” 说着就朝一旁退开。 楚枫翻身上马，让墨城坐在了他的身后。 楚永言和先前一样带着张盛沐。 离开芙蓉镇时，有许多村民前来送别，还带了不少吃的。 楚枫没接，谢过之后和楚永言策马离开。 小白坐在最前方，被马颠得一蹦一蹦的，它紧紧抓着马鞍，大喊：“老大，慢点，我要掉下去了。” 楚枫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把它抓起扔给墨城，道：“你带着。” 小白在墨城手里滚了一圈，顿时毛发炸立。 墨城伸手给它顺了下，越顺越炸，最后像个刺猬一样定在两人之间。 楚枫发现异常往后看了眼，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毛全炸了？” 小白道：“可能是大黑太冷了，挨着就浑身不得劲，让我出现一种恐惧的错觉。” “算了。”小白从马背上跳下去，道，“我还是自己跑吧。” 小白落地变大，只比马矮了一截，速度却比马还快些。 楚枫刚下山时，很多时候都是小白代步，见它要自己跑，楚枫也没多说，只道：“累了就上来。” 小白道：“嗯！” 说完小白看了墨城一眼，总觉得他最近变了，气势上会让它有些害怕，仿佛还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它一挨着墨城就浑身发毛。 “变成人不一样了吗？”小白嘀咕一句。 见到小白的举动，墨城微微往后坐了些，像是担心自己的冰凉感会让楚枫不适。 楚枫以为他被颠了，一边策马一边伸手抓他，最后拉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腰上，道：“小心点儿，别掉下去了。” 墨城怔了下，问：“你不觉得冷？” 楚枫道：“哎，你在我身上藏多少次了，就算是冷也习惯了。” 楚枫笑着转过半张脸来，道：“其实你可以变回小蛇，这样我会更加习惯。” 语音落下，他的右边肩膀上忽然多了一条拇指大的小黑蛇，修长的蛇尾落在他直挺的背上。 蛇的中段搭他的肩上，上身微微支起，偏着黑黑的脑袋，道：“这样？” 楚枫转头看了一眼，伸手在那颗黑脑袋上点了点，笑着道：“耶斯。” 第74章 梦县 墨城顺着眼前的手指缠绕上去，楚枫垂眸看着，将马渐渐放缓了速度。 当黑蛇缠绕在他食指中段时，楚枫拇指微动，轻轻压着黑蛇七寸处。 不太明显的骨感在他指下游离，与黑蛇后半段的柔软出入甚大，楚枫喉结滚了滚，半晌没有说话。 墨城如往常一样，绕过的他手，轻轻缠在他的手腕上。 许久，楚枫才开口道：“贪吃蛇，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河底？” 他顿了顿，道：“是来救我的吗？” 墨城道：“很重要吗？” 楚枫道：“闲聊嘛。” 墨城道：“嗯。” 墨城确实是去救楚枫的，到了才发现自己的骨埋在那里。 楚枫点点头，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你除水妖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洞门口的雕像？” 墨城问：“怎么了？” 楚枫道：“我看到有个小白的，不知道是水妖弄的还是……” 他没再说下去，墨城也明白了，道：“那水妖太过孤寂临时变换的，他死后雕像就化作一滩泥了。” 楚枫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他有些担心墨城看到有小白的雕像，会生出什么事来。 *** 转眼天色暗下，有马代步，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梦县。 看到县城的名字，楚枫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商队，这是他们死也没有走到的地方。 张盛沐道：“有马就是快啊，平常我们都要走好久好久才能到呢。” 楚永言道：“那当然，钱可不是白出的。” 话语间，他们离那个不太繁华的县城越来越近。 入县的大门还未关闭，门口站着好几个守卫。 待他们靠近，几个守卫走前拦住去路，问：“干什么的？” 楚枫从马上翻身下来，下意识将黑蛇往里头藏了藏，道：“路过，明天走就。” 领头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后头，一个平民，两个道士。 他顿了顿，道：“进去可以，但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最近蛇妖闹得非常凶，国师有令，不能随意放人。” 说完，后头几人上前，将他们包袱和身上都搜了一遍，对领头的道：“没发现可疑，需要去请李道长吗？” 领头的默了下，道：“算了，这几日他也辛苦，这么两个人就别劳烦了。” “进去吧。”领头的让开路，看他们身着道袍，没有过多为难。 进入梦县，这里不比岩城繁华，有些许破败，街上没有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张盛沐道：“啊？这是梦县吗，怎么不一样了？” 楚永言道：“以前什么样？” 张盛沐道：“以前很多人啊，就前段时间我去岩城路过这里的时候都还特别多人呢，哪有这么冷清啊。” 他顿了顿，道：“难不成那妖王闹到这里来了？” 楚永言道：“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张盛沐道：“不是啊，你们不知道，梦县之所以叫这个名啊，就是这里喜欢夜生活，以前号称醉生梦死之都，还流传过神话故事呢。” 楚枫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完全没有一点张盛沐说的感觉。 楚永言道：“管那么多呢，走，先找个地儿睡。” 楚枫把手里的马牵给楚永言，道：“你先去找个店，我去弄点住宿费。” 楚永言道：“你能搞钱？” 楚枫“嗯”了一声，将马和小白都给了楚永言，自己则去街上转了转。 转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当铺，里头的掌柜像是在算着什么，算盘打得嘣嘣响。 发现有人来，他停下手，微笑着道：“客官要当什么？” 楚枫从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把长剑，剑鞘呈天蓝色，剑身刻着符文，乃是一把斩妖剑。 正是他从柯江手里拿来的那把，在岩城时都没机会去当，新衣服也没买成。 楚枫道：“看看值多少。” 掌柜拿起仔细看了看，道：“十粒银铢。” 楚枫道：“六十。” 掌柜怔了下，道：“客官要的太多了，你看这样，二十成吗？” 楚枫道：“这是斩妖剑，你给我二十？” 掌柜道：“你看这剑……”挺新，符文也是真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他顿了顿，道：“这样吧，二十五。” 楚枫直接拿走，道：“算了，我换家看看。” “哎，道长等等。”掌柜喊住他，道：“你要多少？” 楚枫道：“最少五十，现在到处闹妖，这剑就算不是上等的斩妖剑，你转手也能卖个好价钱。” 想起最近的事，掌柜的一咬牙，道：“行。” 很快掌柜就算好银铢递给他，楚枫笑着接过，转身往外走。 正在此时，楚永言给他传来消息，说找到合适的客栈了，让他快回。 楚永言说的客栈离这里不远，楚枫没一会儿就找到了。 刚到门口，楚永言从里头出来，看到他无事仿佛松了口气，顿时又一脸严肃的拉着他往楼上走。 楚枫道：“干嘛？” 楚永言没吭声，直到进入房间关上门，他才开口，道：“你蛇呢？” 楚枫看了眼手腕，道：“身上。” 楚永言道：“你给我几分钟。” 楚枫下意识把手往后藏，道：“你想干嘛？” 楚永言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 没等楚枫说话，墨城从他手腕游出，转瞬化作人形，道：“小道士，你先去外面等我。” 楚枫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懂楚永言忽然这样是想干嘛。 他走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小白从旁边跳过来，道：“老大，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我刚刚听见这里的人说，岩城死了数十万人。” “什么？！”楚枫愣住了，道，“你再说一遍？” 小白道：“有人说，前去岩城支援的道长全部惨死，被困在城里的百姓也死了数十万。” 第75章 我若要杀，便是一个不留 小白语音落下，楚枫转身出门，一把推开楚永言的房门。 墨城坐在一旁，楚永言站他对面，见楚枫突然开门，皆是一脸诧异。 楚永言愣了愣，道：“干嘛？” 楚枫看了墨城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他，问：“我的蛇你用完了吗？” 楚永言道：“我还没开始呢。” 说着便缓步走来，双手抓着门的两边，道：“别急，给我一小会儿就行。” 见楚枫有些犹豫，楚永言正色起来，凌厉的双眸直视他的眼睛，道：“相信我。” 楚枫默了下 ，旋即点点头，暂时离开。 楚永言将房门掩好，在原地站了许久，像是确认楚枫离开才开口，“岩城的事你做的？” 墨城轻靠在椅子上，反问道：“你指的哪一件？” 楚永言道：“死了数十万百姓。” 墨城道：“不是。” 楚永言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问：“真不是？” 墨城嗤笑道：“我若要杀，便是一个不留，短时间根本不会有消息传出。” 楚永言道：“那为什么你去了以后那边就出这么大个事！” 墨城道：“你应该问，为什么玄寂要封城。” 楚永言下意识道：“为什么？” 墨城道：“他既然能用妖修行，自然也可以用人。” 楚永言脸色微变，道：“你是说……” 墨城微微颔首，道：“一开始封城，他只是在做以防万一的准备，昨日我强取蛇骨，动了他的根基，想短时间稳住，那是最快的办法。” 楚永言凝眉道：“这个妖僧，他到底想怎样！” 墨城没有回话。 回到房间的楚枫只感觉这几分钟格外的坐立难安，时不时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看他转来转去的，小白道：“老大，你怎么了啊？” 楚枫道：“我急啊。” 张盛沐一脸没看懂，道：“道长啊，你急什么啊，是没筹到钱吗？” 他顿了顿，道：“要是没筹到今晚我们就去寺庙或者街头挤挤吧。” 楚枫找了个位置坐下，道：“不是。”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拿出银铢给他，道：“你去付下房钱。” 张盛沐点点头，接过银铢出门。 门刚一打开，楚永言就带着墨城过来了，见张盛沐要去付钱，连忙道：“让他们炒几个菜来。” 张盛沐点点头，几下跑没影了。 见两人过来，楚枫赶忙从座位上起身，道：“你用完了？” 楚永言“嗯”了一声，旋即让开路，让墨城进去。 见此情形，楚枫暗暗放下心来。 “行了。” 楚永言道，“我去收拾一番，晚点一起吃饭。” 看他远去的背影，楚枫喊了声：“言子。” 楚永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道：“嗯？” 楚枫几步追上去，很认真的问了一句，“我还能，带着他吗？” 楚永言笑了笑，道：“只要你想，那就带着。” 楚枫闻言也笑了，道：“我明白了。” 看见他那别有意味的笑，楚永言怔了下，总觉得楚枫好像知道了墨城的身份，刚刚只不过是在试探性的问。 如果他确定墨城没问题，那么楚枫就不用再多此一举去找墨城了。 许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始这个话题，才旁敲侧击的问话。 楚永言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走，低语道：“心眼子不少啊。” 张盛沐没去多久便回来了 ，他把剩余的银铢都还给楚枫。 楚枫没接，道：“你不是快到家了吗，剩下的那些给你兄弟的家里人。” 张盛沐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背，现在他已经看不见老徐了，但能感受到一点。 楚枫道：“这些钱是用柯江的剑当来的，拿回去慰问一下他家人吧。” 张盛沐连连躬身，道：“多谢道长，多谢！” 这时，老徐的声音也幽幽传来，“多谢……” 经过这么多天，老徐的阴灵不再虚幻模糊，变得实体起来，还能简单的说些话了。 他也没再趴着张盛沐，而是站在他的身后，但不管怎么看都比较瘆人。 楚枫摆摆手道：“没事。” 看到老徐这副样子，楚永言倒是微微皱起了眉，一只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盛沐谢完就准备将银铢收好，忽然想起他们此时的境况，道：“都给我了，那你们用什么啊？” 楚枫道：“没事儿，明天去街上转转，接个悬赏就完事了。” 张盛沐默了下，道：“我刚听掌柜说最近不太平，道长接的话注意安全啊。” 楚枫道：“不太平，你又听到什么了？” 张盛沐在一旁坐下来，道：“那掌柜跟我是同村，就聊了几句，他跟我说最近梦县也在闹事，所以这一到晚上大伙儿都闭门不出了，还走了一部分人，他过两天也准备走了。” 楚枫一怔，道：“这也在闹事？” 张盛沐道：“这年头还有什么地方不闹事啊，没什么地方是太平的，妖魔鬼怪全出来作乱，可能皇宫会好点吧，毕竟有国师坐镇。” 张盛沐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日子当真是难过啊。” 楚永言道：“闹得什么事？” 张盛沐道：“不清楚，只听他说城南的太子庙吃人，最近去拜的人全部失踪了。” “啊？”楚枫惊了，“还有这种事？” 张盛沐颔首道：“对啊，还请了好多道长过来看呢，听说前几天还有岩城的道长被请来了呢。” 他默了下，又道：“那个庙以前挺灵验的，我小时候都还拜过呢，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在马儿坡遇见的元青好像就是太子吧。 楚枫道：“那庙里供奉的是元青神官吗？” 张盛沐摇头道：“不是，他是真正的神官，这位太子没有成神，出生比元青神官要晚好多年呢，都不是一个国。” “没有成神却有庙宇。”楚永言思考片刻，道，“该不是永和国的太子，祁夜吧？” 张盛沐连连点头，朝楚永言竖起一个大拇指，道：“道长厉害啊，这都知道。” 楚枫转头看过去，问：“你怎么知道的？” 楚永言笑笑，道：“见多识广嘛。” 第76章 我帮的，不只是你 据张盛沐讲，这位太子只差一步就能成神，因为某些原因他放弃了。 虽然没有成，但他生前功德无量，人们依旧给他修建了太子庙，烧香供奉。 只不过供奉的人不多，因此也没有到处流传，特别是永和国被灭以后，供奉的更是凤毛麟角了，最后甚至被遗弃了，很多地方的庙都被推倒了。 直到两百多年前，大批的人逃荒过来，成立梦县，发现这里有个太子庙，才慢慢的又开始供奉。 张盛沐道：“不过这都是老一辈讲的，我们也就听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楚枫道：“这个梦县竟然是后面成立的？” 张盛沐道：“是啊，听说刚来的那些人还经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呢，后来拜了那个太子庙才又慢慢的好了，所以拜的人就开始变多了。” 小白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讲来听听。” 张盛沐道：“据说第一批来这里的人啊晚上总是做梦，各种各样的都有，不仅梦游，还常常一睡不起，要么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还总觉得那些事就是他们本身经历过的，总之特别离奇。” 小白道：“这么怪异了，那他们怎么不换个地方啊。” 张盛沐道：“逃荒到这里的，又被美梦困住，不想走了吧。” 楚永言道：“只有活在梦里的人，才会给别人也编织一个梦，让人深陷，让人沉沦。” 楚枫看向他，道：“怎么了，听个故事还感慨起来了。” 楚永言笑笑，道：“没有，只是想起一个老朋友了。” 闲聊中，客栈小二也给他们端来了饭菜，分量不少，价格还挺便宜。 吃完饭，张盛沐和楚永言便回去休息了。 楚枫把自己的包裹收拾一番，想着明天要去接悬赏，此刻他一张符箓都没有，便从包裹里拿出一叠黄纸，一盒朱砂。 小白道：“老大这是要画符吗？” “是啊，脑袋疼，画这玩意儿贼耗神。”楚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剪刀开始剪纸。 小白趴在他边上，道：“那没办法啊，你不耗神，画出来的符纸没有效果。” “唉……”楚枫叹了口气。 他一点也不喜欢画符，又要剪纸又要耗费精力，画的时候手还不能抖，一抖就废了，有的还需要一气呵成。 每次画完他都感觉自己要虚好几天。 小白道：“可惜我不能帮老大，要是我能变人就好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楚枫，他立马喊了声：“贪吃蛇。” 墨城道：“嗯？” 楚枫朝他招手，道：“来来来，快来。” 墨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走过去了，道：“怎么？” 楚枫拉着他坐边上，把手里的剪刀和黄纸递给他，道：“帮我把它们全部剪了。” 墨城没有多说，低着头帮他剪了一大堆符纸。 刚刚剪完，楚枫就在他面前摆了几张各不相同的符，有朱砂画的，也有墨汁勾勒的。 楚枫道：“看着怎么样？” 符箓上面金光流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画出来的。 墨城道：“不错。” 楚枫道：“我不是让你看错没错，我是想问你能不能挑张你觉得简单的，然后照葫芦画瓢，给我画点出来。” 墨城微微一怔，挑眉看着他，道：“你让我给你，画符？？” 楚枫道：“嗯，放心吧，我不念咒它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就放手干，或者你变点出来也行。” 小白忙道：“不不不，不可以，变出来的没有用，画符讲究投入精气神，这样才有用。” 精气神人有，妖怪就不知道了。 楚枫叹气道：“好吧，又要熬夜了。” 说完他拿起眼前的笔，给柔软的笔尖裹上朱砂，低头开始描画。 他刚刚落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左侧过来，修长的指尖压着一张符移到他的面前。 墨城道：“剩下的我来。” 楚枫微微一怔，看着他摆在墨城前面的符，那五张全都各不相同，许多还很繁杂，只有墨城推回的这张最简单。 楚枫道：“那些你能画？” 墨城拿过他手上的笔，就着未画完的朱砂在黄纸上移动。 纸上图案一气呵成，莹莹光芒闪动，神性十足。 楚枫惊了，一把抓起来，道：“你不是妖吗，为什么有神性？” 墨城道：“早说过，我不是一般的妖。” 楚枫笑了，道：“好好好，以后这活儿终于有帮手了。” “来来来。”楚枫赶紧给他铺上新的纸，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委以重任，道，“靠你了！” 他每画一张，楚枫都拿起来看一眼，黄纸全部画完，墨城都没错一张。 楚枫惊讶道：“这么繁杂你怎么一看就会啊。” 墨城道：“很难么？” 楚枫道：“我在道观里学了好几天呢。” 小白道：“你俩这话可别让门里的人听去，不然那些学几年才会的天才们肯定抄起板凳打你们。” 楚枫哈哈一笑，道：“他们打不过。” 说完他拍拍墨城的肩膀，道：“辛苦了。” 墨城没有说话，只是斜靠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收拾那些符。 等全部装好，楚枫洗了下沾上朱砂和墨汁的手，又在他身边坐下。 墨城道：“不睡么？” 楚枫摇摇头，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指尖抵住墨城有些冰凉的唇，道：“奖励你的。” 墨城微微一怔，没有咬破那根手指，只是盯着眼前的人看。 楚枫道：“我知道你很需要，不用谢。” 墨城喉结滚了滚，轻轻推开他的手，道：“以后不用了。” 楚枫偏头看着他，问：“你确定？” 墨城道：“嗯。” 楚枫低低的笑了两声，不动声色看了眼他的脊背，半开玩笑道：“要是觉得这样别扭你就变回小黑蛇咬嘛。” 墨城道：“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根修长手指滑进他的嘴里，温热的血液染了红他的唇，香甜的血气在嘴中荡开。 墨城霎时愣住，不解的看着他 。 楚枫朝他凑近了些，明亮的双眸直视他的眼睛，道：“我帮的，不只是你。” 第77章 江媱 温热的血液在唇齿间荡开，顺着咽喉流入体内，自发修复着墨城身上的伤。 须臾，墨城握住唇边的手，轻轻抽离出来。 红色血液不停的从指尖流出，在白皙的手指上格外显眼。 墨城垂首，微凉的舌尖划过伤口，舔舐掉上面最后一丝血液。 楚枫下意识将手往后缩了下，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异，又说不上来。 这一缩，墨城也顺势放开了他。 楚枫垂眸看了一眼，被墨城舔舐过的伤口恢复如初，连伤疤都没留下。 楚枫微微一怔，道：“只要这么点？” 墨城道：“足够。” “行。”楚枫收回手，下意识捏了捏那根手指，莫名觉得那根手指好像有点儿发烫。 先是指尖，然后是手，最后整个人都好像有点烫起来了。 楚枫有些不明所以，盯着那根手指看了好久，忽然道：“你刚刚，是不是对我放毒了？” 墨城道：“我没毒。” 楚枫盯着他看，道：“是吗，那你之前咬我，我怎么没感觉这么怪呢。” “难道是我病了？”楚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这里的温度倒是很正常。 墨城抬着眉眼看他，见他脸颊有些发红，忽然明白过来，是自己的涎水惹得祸。 虽有治愈的奇效，但也…… 墨城沉吟须臾，道：“睡一觉，明日便好。” “好吧。”楚枫起身，顺手扯开衣襟透气，道，“那我先睡了。” 墨城“嗯”了一声。 台上烛火熄灭，房间陷入寂静，只有小白熟睡的声音微微起伏。 楚枫躺上床翻滚好久都没有睡着，只感觉身上烧得很难入眠。 墨城靠在一处，轻轻抬起眉眼，看到床上的人再度翻身，出声道：“很难受？” 楚枫翻回来平躺，呼出一口气，道：“有点儿，这样我睡不着。” 墨城沉吟须臾，忽然起身从黑夜中走了过来，他在边上停顿几秒，化作一条小蛇游进被褥中。 冰凉的触感从手上游过，楚枫被冷得一激灵，还没等他缓过来，小黑蛇游到了他腹部丹田处，盘成一个圆。 那一瞬间，楚枫只感觉浑身的热气被压下去了，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墨城道：“怎么样？” 楚枫点点头，道：“好多了。” 墨城“嗯”了一声，道：“睡吧。” 楚枫闭上眼，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好，没有做梦，也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扰乱他，一觉睡到天亮。 楚枫醒来时，墨城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小白还在房间。 奇怪的是，每次小白都比他先醒，可今日却还在熟睡中。 楚枫洗漱完，穿好道袍，来到小白边上，轻轻拍了拍它，道：“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小白似乎睡得很沉，没有丝毫反应。 楚枫微微一怔，把它提起来摇晃，道：“小白？” 他摇晃了好一阵子，小白才皱皱眉，缓慢睁开眼，眼中杀气突显一瞬，一脚踢开楚枫跳到地上，道：“烦死了，干嘛打扰我睡觉！” 楚枫当场愣住，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它，道：“你怎么了？” 在道观里，小白偶尔也会比他晚起，叫醒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过，甚至还会委屈巴巴的钻他怀里，眯着眼又呼呼睡。 出门在外，小白老担心他被妖怪打扰，通常都会晚睡早起的守着他。 小白跳到地上，似乎清醒了几分，连忙转头回来，道：“老大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枫还有些惊愕，道：“我没事，你刚怎么了？” 小白怔了下，旋即挤出个笑，道：“没事儿，就是睡糊涂了，老大你今天不是说要去接悬赏吗，走吧。” 小白说着就往门口走。 楚枫微微一顿，看了房间一圈，确认墨城没在，才打开门出去敲响了隔壁房间。 开门的是楚永言。 楚枫道：“走，出去转转。” 楚永言往后看了一眼，道：“张盛沐还没醒，我给他留个字条。” 楚枫点点头，待楚永言出来，两人便出了客栈。 此时烈日已经升起，周边的人仍旧不多，走起路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有的甚至还在傻兮兮的笑。 有的则满脸怨气，被人不小心碰到，就恍如宇宙爆发般，要跟人打架。 有的却满脸哀伤，走起路来失魂落魄的。 有一部分孩童在街上蹦蹦跳跳，仿佛格外欢乐。 这类人不多，放眼望去，大多数还是正常的。 楚永言用仅剩的几粒铜铢在包子铺买了馒头，顺手给他递了两个过来，道：“那老板说，穿过这条街，往南走一炷香，就能看到悬妖榜了。” 楚枫从行人身上收回视线，接过馒头啃了一口，道：“行，走吧。” 穿过那条较为热闹的街，往南，有一条幽深的胡同，里面堆满了乞丐。 蓬头垢面，懒懒散散的躺在地上，全都瘦骨如柴，有的似乎还在做着美梦，咂巴着嘴翻面，有的背靠着墙，转头盯着他们。 楚永言扫了那边一眼，道：“换条路。” 楚枫也是这么想的，他正准备离开，道袍一角忽然被人扯住。 楚枫微微转身往后看，一个小女孩站在后面，双手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角。 那女孩不大，十来岁的样子，很瘦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跟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她双眼睁得很大，见楚枫望了过来，有些怯懦的后退一小步。 她定定神，仿佛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哥哥，我好饿，你可以给我一些吃的吗？” 楚枫垂眼看着手里仅剩的一个馒头，毫不犹豫的递给她，道：“给你。” 小女孩顿时笑起来，从他手里接过，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她没有立即吃，只将馒头紧紧握在手里，朝着后方跑去。 楚枫往前两步正准备追过去，楚永言拉着他，道：“走吧，你能帮她一时，帮不了一辈子，跟去也是徒劳。” 说完便拉着楚枫往南边走。 女孩跑到另一个胡同，那里还有一群乞丐，大部分都是女人。 她跑到一个角落，那里还躺着一个瘦小的男孩。 她轻轻的扶起男孩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将馒头撕下一点抵在男孩的唇边，道：“小浩，你看姐姐要来吃的了，你快起来吃点吧。” 小男孩没有回应，紧闭着眼睛，尸斑布满了他整张脸。 有人道：“媱媱啊，你弟弟已经没了，不能吃了，你还不如自己吃了。” 江媱倔强的摇着头，大吼道：“才没有，我弟弟才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等他醒了，还会跟我一起玩的！” 吼完，她又将撕下的馒头往男孩嘴里塞，道：“你吃呀，你不是老喊姐姐我饿吗，你怎么不吃了。” 她塞了几次都没能将馒头塞进去，顿时呜呜哭了起来。 周围顿时一片沉默，她的哭声变得格外清晰。 第78章 楚永言的异常 穿过南街，楚枫终于找到悬妖榜。 此时那里围了不少人 ，仿佛在讨论什么，街道上也有来来回回的行人，没有先前那条街热闹，倒也算不上冷清。 两人从稀疏的人群中挤进去，榜上面贴了好几幅画像。 有青面獠牙的猛兽，有面容靓丽的女鬼，还有惑人至极的女妖，画上基本都有妖邪的样子，唯有一张不同。 那是为首的一幅画，上面没有妖邪的样子，只有一团黑乎乎的云雾，也没有标注是妖还是鬼。 楚枫点了点那张画，道：“这都不清楚还贴榜首位置。” 楚永言道：“这证明没人知道是什么，急着贴出来，想必是束手无策了，让广大的道友们一起寻找线索。” 楚永言说着点了点边角处，道：“这不有写吗，提供线索者，有赏。” 楚枫这才看到边角的小字，小字边上还有一排，写着：此妖邪或与太子庙吃人有关。 这时，有人开口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连太子庙都拿来作祟，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查出来，不是说还请了岩城的高道吗？” 此话一出，很快就有人小声道：“说不好就是那太子。” 有人呵斥道：“这话可不兴乱说。” 被呵斥的人不但没住嘴，反而还一脸神秘道：“一看你们就是才来的，我跟你们讲啊，那太子庙其实邪得很。” 有人来了兴趣，道：“怎么个邪法？” 那人道：“你们肯定只从其他人口中听过，第一批来这里的人老做怪梦，没听过这个县成立之前，其实是一个城，只不过这个城是空的，有人说是全死了。”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路过的行人都下意识停下脚步，凑过来听。 有人质疑道：“照你这样说，那他们还留下来干什么？不怕自己也死啊。” 那人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他们逃难到这里，见到的是一座空城，有住所有土地，虽然住的地方破旧了点，但也好过没有啊不是。都快死了，哪还管那么多。” 人群中又有人出声，道：“那他们怎么知道那座城里的人全死了，而不是弃城跑了。” 那人道：“打扫住所，扫开枝叶就是一堆人骨，出去种地，一挖，全是白骨。” 有人被他说的背脊发麻，道：“唉哟，你这一说，还他妈怪吓人的。” “我可不是在吓唬你。”那人一脸神秘道，“以前就有人怀疑是那太子庙吃的，如今咱们这里开始好起来了，可能是他又要开始作妖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知道那太子为什么没能成神吗，根本不是他放弃了，而是他和妖魔有勾结。” “啊？？”众人惊了。 不只是他们，楚枫也有点震惊。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那些人是害怕他作乱，这才给他修庙供奉，想安抚他。” 楚永言听得皱起眉，道：“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过来人？” 那人愣了下，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但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的。” 楚永言道：“说来听听？” 那人道：“几百年前霄王国被推翻，永和国成立，祁夜是首等功臣，一人征战天下，遂被封为太子，但很快有人发现他与一个叫阎天和的妖怪勾结，才帮他父王夺得天下。”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众人指责他，生生将他从神坛拉了下来，他不服气，便联合那妖物欲杀天下人，最后还是一位神官降临，才止住这场灾难。” 楚永言嗤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才会让他遗憾终生！” 楚枫微微一怔，他是第一次见楚永言发火，而且这话，总有几分耐人寻味。 那人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最近太子庙吃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语音落下，楚永言忽然伸手，一把撕下悬妖榜首，道：“那我就给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在吃人！”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住嘴，其余人则一片哗然，一脸你牛逼的样子。 楚枫默了下，看向一旁的人，问：“想好了？” 面对他，楚永言语气瞬间就软和下来，道：“嗯。” 楚枫从他手里拿过画纸，低头看了看，道：“行，城南是吧，会会去。” 说完，楚枫便离开悬妖榜不紧不慢朝着城南而去。 楚永言在后面顿了片刻才缓步跟上。 他走在楚枫左侧，默了许久，忽然道：“刚刚，是我冲动了。” 楚枫道：“没事儿。” 他看了一眼楚永言，道：“我比较好奇，你刚刚怎么那么大火气？” 他顿了顿，问：“是认识这个祁夜？” 楚永言摇摇头，没有说话。 楚枫笑了下，转头回去，道：“奇了，居然还有你沉默的时候，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楚永言沉默片刻，道：“我只是了解一点他的事，想给他一个清白。” 楚枫道：“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几百年前的人。” 楚永言道：“我知道，但既然发生过那些事，就肯定有人经历过，我以前在外面捉妖收鬼的时候了解到一些 。” “这样啊。”楚枫笑了下，半开玩笑的道：“我还以为他们说的祁夜是你呢。” 楚永言笑了，道：“怎么可能。” 第79章 太子庙1 两人从街道拐出去，楚枫回客栈拿了一些符箓。 他回去时，张盛沐还没醒，墨城也没有回来，楚枫便在桌上给他留了字条，告诉自己的去向。 太子庙位于城南玉安山，距离此地有三里左右。 他们到达时已经接近下午时分。 高大的庙宇屹立在一座青山的半腰处，周围茂盛的树木也没遮住它的样貌，哪怕距离较远，也能看到庙宇的顶端部位。 日光斜照在上面，熠熠生辉，显得神圣而又庄严。 楚枫远远的看了一眼，道：“终于找到了，真远啊，早知道骑马来了。” “老大，你只是看到了，还没走到呢。”小白用爪子指了指前边，道，“你看，还要爬山。” 他们脚下的路直通玉安山脚，爬过几百个石梯，石梯尽头便是那太子庙。 楚枫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道：“操了，等爬上去太阳都得下山了。” 楚永言道：“这样更好，那些妖邪不就喜欢昼伏夜出吗，晚上有利于追查。” 楚枫道：“话是没错，就是饿得顶不住啊。” 楚永言默了下，从兜里拿出一张饼给他，道：“垫垫吧。” 楚枫微怔，道：“你什么时候带的？” 楚永言道：“你回去拿符，我就顺手抄了两张，想着今晚可能要在那边过夜。” 那饼是他们离开芙蓉镇时掌柜给的，楚枫伸手接下，边吃边走。 路上，他还是没忍住，问楚永言道：“那个祁夜你知道多少？” 楚永言沉吟须臾，道：“不多。” 楚枫道：“说说？” 楚永言道：“他确实和一个叫阎天和的魔有关系，具体怎样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阎天和喜欢他，最后也确实杀了很多人。” 楚枫道：“那你怎么确定祁夜没有跟他勾结？” 楚永言道：“因为最后是祁夜阻止了他。” 楚永言顿了顿，道：“当时阎天和发了疯，大肆屠杀，祁夜虽被罢免了太子之位，被流言蜚语刺得不轻，但他还是挺身而出，结束了一切，被他守护的百姓对他十分感激，这才修建庙宇供奉。” 楚枫道：“那他们为什么说是神官下界平息的？” 楚永言道：“那神官只是来接引他上九重天的，后世怎么流传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当时他跪在阎天和面前没走。” 楚永言沉默良久，道：“说了一句我至今难忘的话，他说，‘我道心已毁，无颜成神，亦无力再去守护一方百姓’说完，他提剑自刎了。” “什么？！”楚枫被惊得脚步一顿，道，“他自刎了？” 楚永言点点头，道：“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事跟他没关系。” 楚枫忽然有点明白楚永言的怒火了，一个这样的人被误解，确实让人愤怒。 不过事实怎样，还是得看了才知道，至于楚永言为什么知道那么清楚，楚枫不想过多深究。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也一样。 走过小路，爬过石梯，他们在日落之前终于见到了庙门。 许是因为最近出事，那庙门紧闭着，四周空无一人，站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整个梦县，仿佛能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楚永言往前几步，轻轻推开庙门。 一股浓烈的香火味传来，四周飘着黄布，里头的神像正襟危坐，头上盖着层层叠叠的红布。 他前面的香炉装满灰烬，还有数不清的香根插在里头。 能看的出，没有出事之前，这庙的香火很鼎盛。 跨过庙门，两边种有柏树，中间还有个大香炉，旁边是个许愿池，里面丢了许多用来许愿的铜铢。 整个庙宇的布局没看出问题，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反而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楚枫往殿里走去，里头的神像与之前见过的不太相同，不再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 他的眉宇较为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只有那双眼睛有些凌厉，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感觉这是一个凌厉却不失温柔的人。 楚永言盯着神像看了须臾，像是被勾起什么回忆，敛了往日的笑脸，伸手从神龛边拿来三根香，低头点燃。 他没有拜，点燃后就插进了前边的香炉中。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来了一群人。 “呀，这门怎么开了。”是个略微苍老的声音。 楚枫转头看去，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手中拿着拂尘，走起路来大摇大摆。 他的边上是个六七十的老者，身穿一身粗布道衣，看样子像是这个庙的管事。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年轻人，手中拿着斩妖剑。 是天哲派的人。 楚枫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中年男人，是李孟德。 对方像是也认出了他，停在庙门口与他隔空相对。 小白的视线则落在李孟德身后的一个人身上，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道：“这群垃圾怎么还活着！” 楚枫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道：“我说在岩城怎么好久没看到他们，原来是被请到这里来了。” 楚永言笑了下，道：“什么请啊，分明就是逃，他的事不是在岩城传开了么，没脸见人只能换个地方混了。” 楚永言找到楚枫之后，小白就将他们的事跟楚永言说了一遍。 “哎呀，这庙现在不能拜，不能拜。”管事的老者见到楚永言插上的香，赶忙上前抽出来，道，“最近闹事，拜不得啊道长。” 楚永言毫不客气的从他手里夺回三根香，顺手插了回去，道：“有什么不能拜的，以前拜了没事，现在拜了出事就怨他？” 老者微微一怔，看向李孟德，道：“这……” 李孟德死死盯着楚枫，道：“真没想到啊，在这里还能遇见。” 楚枫忍不住嗤了一声，道：“你不会就是他们请的岩城高道吧？” “是又怎样。”李孟德拂尘一甩，大步走了进来，道，“你坏我好事，害我丢了名声，还害我外甥丢尽颜面，今日便要让你人头落地，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80章 太子庙2 楚枫道：“你自己干的缺德事暴露了还怪别人，你外甥胡搅蛮缠不小心中了毒也是他自找的。” 楚枫说着把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李源则身上，道：“你不说我都还差点把小白那事过了。” 李源则冷笑一声，道：“真可惜，当初没能杀掉它，让叶琸给拦了下来，也好，今天就一起算账！” 语音落下，他陡然出手，早就等不及的小白跳到地上，摇身变大，一脚踢开长剑，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李源则后退几步，口中默念咒语，手中斩妖剑顿时光芒闪烁，刻在剑身的符文恍如活了过来。 他手腕翻转，长剑直往小白刺去，小白朝旁边跳开，眸中危光乍现，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其余的年轻人见状，也纷纷拔出斩妖剑朝着小白击杀过去。 管事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忙道：“别打，各位道长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顿了顿，道：“都是来帮忙的，别伤了和气。” 李孟德道：“他们可不是来帮忙的，天心门早就跟妖孽有勾结，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看吃人这事说不定就是这小白妖干的，我说最近怎么老找不到线索，我看就是你们在给它打掩护吧，将线索抹得干干净净。”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你才四十来岁，怎么眼睛就瞎了呢？成天钻研怎么用妖修炼，也难怪你找不出线索。” “你！”李孟德像是卡了壳，顿了好几秒才道，“伶牙俐齿，本道不与你多说，这就送你上路！” 说完，他手中拂尘一甩，直朝楚枫而去，还未等他靠近，楚永言伸手抓住他的拂尘往后一拽。 李孟德猝不及防，被他拽过去好几步，楚永言顺势抬腿，一脚将他从大殿踢了出去。 李孟德失去重心，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在大殿外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就这还来叫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楚永言将手中拂尘扔他身上，道，“别说是你了，就是你们观主来了也别想动他一根毛，给我滚！” “长老！” “舅舅！” 与小白交战的人见此情景，立马朝外跑过去将李孟德扶起。 李孟德踉跄起身，吐出一口血沫，阴沉的脸忽然笑了起来，道：“好一个天心门。” 他冷哼一声，道：“你们狂不了多久了，哈哈哈……等着吧。” 楚枫听得微微皱起眉，道：“你什么意思？” 李孟德没有回话，嘴角噙着一个怪异的笑。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又来了一批人。 有的做道士打扮，有的衣着较为随意，大部分人身上挂着五帝钱，少部分人身上背着铜剑，有的手拿拂尘。 看样子，是其他道派和一些闲散的捉妖师，许是相约过来查太子庙之事的。 一群人从外头走进来，看到李孟德，皆是微微一怔，道：“呀，李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李孟德挣开弟子们的搀扶，抹掉嘴上鲜血，道：“你们怎么才来。” 那些人道：“您不是说天黑之前来这里集合吗，这天还没完全黑啊，我们没迟到啊。” 那些人说着朝楚枫看去，有人认出他们的服饰，道：“这不是天心门的人吗？都多少年没见到他们出来活动了。” “他们不是不管这些事情吗？” 有人道：“谁知道呢，可能这些年又想通了吧。” 他语音还未落下，李孟德沉着脸道：“什么想通了，不过是明着面勾结罢了，我看这次的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说不定那些人都是那小白妖吃的！” 众人一脸哗然，道：“怎么可能，李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讲。” “虽说天心门这些年不怎么管事，但也不至于这样，李道长，你查清楚了吗？” 李孟德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源则道：“天心门勾结妖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围剿妖王他们是怎么做的，大家都不记得了么？” 李源则转身回去看向众人，道：“他们竟然妄想拦截我等，如今妖王出世，他们又出来活动了，各位不好好想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怀疑的看了过来。 有人道：“早就知道天心门不是好东西，如今一现身，先是岩城出事，现在梦县也出了事，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那管事道：“他们只是来烧了三根香，没那么严重……” 他话还没说完，李源则打断道：“你也要勾结他们吗？” 管事一怔，没再说下去。 “你们天哲派泼脏水的能力还真是一绝啊。”楚枫撸起袖子往外走，指着李源则道，“来，你出来。” 李源则大步跨出，道：“你想怎样？” 他语音还未落下，只见楚枫捏着一张符箓，屈指轻弹，符箓离手顿时金光大作，朝着李源则急速飞去。 李源则一怔，顿时拔剑抵抗，他嘴中默念咒语，长剑符文闪烁却没能抵住丝毫，被楚枫的符箓炸飞出去，身体砸在墙上，口中顿时喋血。 “你他妈的！”李源则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踉跄起身，手拿长剑正要动作，另一张符箓接踵而来。 李源则脸色猛然一变，大喊一声：“舅舅！” 李孟德都没反应过来，李源则已经被符箓再次击飞，猛地撞在身后的墙上，身体落地还往前滚了几米。 他爬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则儿！”李孟德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想要扶人，却被楚枫飞来的符箓震开好几米。 他刚刚稳住身形，就见楚枫当着他的面，揪住李源则的衣襟将人从地上拖回先前的位置。 楚枫扫了一眼人群，道：“刚刚是谁说我们天心门不是好东西来着，出来让我看看。”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呆在原地，全都抿着唇不敢说话，生怕被找麻烦。 楚枫道：“我们天心门只是看不惯各位的做派，不想同流合污去暗算一个将要化龙的妖王，哪里来的什么勾结。” “我们只做问心无愧的事。”楚枫将李源则扔在地上，吓得众人一愣。 楚枫抬眼看着那群人，道：“我倒是很想问问各位，当初你们算计墨城，抽骨抢丹，又是什么居心？” 第81章 太子庙3 众人低着头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明面上都在说配合国师镇压妖王，以防止他实力太强作乱世间。 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只不是国师为了窃取妖王机缘而联合的。 他们答应围剿，惹下大祸，如今妖王出世在岩城杀了那么多同道，还放出狠话，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虚，皆是闭口不言。 李孟德道：“我们那是除魔卫道，护佑天下百姓，当然是良苦用心！” “哦？”楚枫抬眼看着他，道，“他干了什么事你们要除魔卫道？” 李孟德一时哑口。 楚枫扫了众人一眼，从道袍中拿出一张画纸展开，道：“至于这次的事，我们是接了悬赏才来的，跟这里失踪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楚枫说完将画纸一甩，精准的砸在李孟德脸上，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我楚枫沾不了一点儿。” 李孟德被砸的一愣，画纸从他脸上飘落，正好盖在李源则的头上。 李孟德垂眸看了一眼，其余人也伸着脖子往地上看。 有人低语道：“就算是误会了，解释一下就好了，也没必要这么暴躁吧，把人打成这样。” “暴躁？”楚枫走到一半停下，转身看向众人，道，“我一般不暴躁，除非忍不住。” 他顿了顿，道：“我修道讲究的就是随心所欲，他刚刚说话让我很不爽，就想暴躁一下，有什么意见？” 看着李源则爬都爬不起来，李孟德好像也干不过，众人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楚枫转身回去，不紧不慢走进大殿。 先前的老者还站在一旁，时不时看着香炉的三根香。 楚枫也扫了一眼，三根香正常燃烧着，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飘出的香也很正常。 他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老者，道：“请问，你是这个庙的管事？” 老者道：“正是。” 楚枫微微颔首，问：“第一次出事是什么时候？” 老者道：“一个月前。” 楚枫道：“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老者道：“我当时没在大殿，每日来进香的人多，我在外面打扫杂物，只听见有很多人叫喊，我想着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跑了回来。” 他顿了顿，道：“就看到原本满堂的香客全都不见了，还在外头的香客被吓得直往回跑，说看到太子像吃人了。” 他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我在殿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香客们半个影子，也没见到尸骨，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楚永言道：“后来呢？” 老者道：“后来又来了许多人，我如往常一般在外面迎客打扫，结果又出了同样的事，我知道事情不对了，便在第二日守在了大殿中。” 他顿了顿，道：“但还是没有用，转个头的功夫那些人就消失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我便下山去找了镇妖司，他们上来看过也没找出原因，只让我暂时谢客。” 楚枫道：“谢客以后这庙还开过吗？” 老者摇摇头，道：“没有了，来也是镇妖司和各大道家过来调查。” 楚永言眯起眼打量他，道：“你怎么没事？” 老者朝神像微微躬了下身，道：“许是我在此地供奉他多年，便留了我一命吧。” 楚永言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楚枫道：“介意我看下周围吗？” 老者道：“道长请便。” 楚枫点点头，开始打量起这座庙。 整座庙很宏大，雕像也刻得很好，总感觉很有神韵。 雕像两边是空旷的地，后头有一堵墙，转过墙角，能看到一间小屋。 打开门，里头堆满了香蜡纸钱，看起来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用的。 此时，外头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许是因为刚才的原因，大家都或多或少躲着点楚枫，毕竟谁也不想挨揍。 那符纸的威力一看就很不寻常，他们一点也不想体会。 李孟德吩咐人将李源则带走后也沉着脸走了进来，许是刚才被楚枫怔住，他进来后也只是沉默的看了看四周。 转了一圈，楚枫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道：“奇了怪了，就算是再厉害的妖邪，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线索，可这什么都没有。” 楚永言也陷入沉思，道：“再看看吧。” 楚枫看了一眼门口的老者，道：“我再去问问他。” 楚永言微微颔首，转到雕像身后看了看。 楚枫径直来到门口，老者见他，微笑着开口，道：“道长还有什么想问的？” 楚枫道：“后面的人失踪时你在现场，有没有看到他们说的雕像吃人？” 老者摇头道：“不曾，我只转了个头，那些人便消失了。” 说完，他抬眼着雕像前的香炉。 楚枫也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此时那三根香已经烧到香根位置，很快就要燃到尽头了。 楚枫神色微动，正要转身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他道：“就像这样。” 声音响起的同时，楚枫脖子挨了一记手刀。 楚枫只感觉眼前一黑，倒下去的时候吐出两个字，“是你……” 老者嘴角噙着笑，垂眼看着他从身前慢慢倒在地上。 小白似有所感的看了过来，大叫一声，道：“老大！！” 楚永言脸色猛然一变，道：“你干什么！” 殿里的人都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皆是扭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还未等他们看出些名堂，眼前顿时一黑，齐齐倒了下去，唯独楚永言还立身在场。 老者抬起眉眼，苍老的脸庞渐渐变化，皱纹消失，黝黑的老皮褪去，短短几秒，便从一个老者成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袭黑金相间的长袍，束着高高的马尾，白净的脸上带着少有的邪气。 他抬眸看着楚永言，嘴角依然噙着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老朋友。” 楚永言脚步猛然一顿，不可思议道：“阎天和！” 第82章 太子庙4 楚永言语音落下，周围霎时陷入黑夜，被点燃的蜡烛无风自灭，四周顿时寂静的可怕。 楚永言道：“你还活着？” 阎天和幽幽的声音传来，道：“想不到吧，你神君之位都没了我还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楚永言没回，只道：“想怎样，直说。” 阎天和道：“我们斗了那么久，还能怎样呢，陈年旧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楚永言沉声道：“那就把他还我。” 阎天和垂眸看了地上一眼，忽然笑了，道：“你都这样了还不忘管他，你们可真是难兄难弟啊。” 他抬眼看着楚永言，道：“你这么做就不怕帝君知道，又给你哥惹上麻烦？” 楚永言脸色沉得厉害，道：“用不着你管。” 阎天和嗤笑一声，扫了一眼香炉里的三根香，躬身将楚枫从地上抓起，扔给了楚永言，道：“罢了，看在你敬他的份上，放过你们。” 楚永言伸手接住楚枫，半晌没吭声。 阎天和道：“离开这里，别来惹事。” 楚永言道：“我不明白，你那么爱祁夜，为什么要用他的名义害人？” 阎天和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楚永言冷笑一声，道：“早知是你，我也不想多管闲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可怜了祁夜，放弃一切，提剑自刎，过了几百年还要被你拖下水。” 阎天和听得微微眯起眼，道：“你在找死？” 他抬步走了过来，道：“我不觉得你现在会是我的对手，这么多年过去，你神力消散得差不多了吧。” 说完，他又停下脚步，道：“算了，像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神君又怎么会理解，走吧，别再激怒我。” 楚永言嗤了一声，低头将小白捡起，把楚枫的手绕过后背，一手提着小白，一手扶着他往外走。 正在此时，身后的雕像忽然动了，它抬起手，一把抓住楚枫往后拖。 楚永言一怔，立即转头都没能将人抢回来，反而还被雕像一起拖进了某个空间。 他似乎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摔得脑袋发昏，半晌没缓过劲来。 楚枫也被一摔唤起了几分意识，但他醒不过来，只感觉意识沉寂在某个地方。 他看到有片偌大的战场。 入眼是一片尸骨，满地的血液，似乎死的时间比较久了，地上的血液发着黑。 周围硝烟漫漫，军旗倒地，无数的乌鸦盘旋在天地间，凄凉的叫声格外刺耳。 许多乌鸦落地又起，啄食地上有些腐烂的肉。 忽然，前边飞起一大片正在啄食的乌鸦，像是被什么惊动了。 楚枫抬眼看去，有一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男子身穿盔甲，腰上别着一把长剑，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 他没带头盔，也没骑骏马，就那么徒步的走着，看到满地尸骨，他似乎有些伤感。 凌厉的眼眸中透着对战争的厌倦，对那些死尸的哀痛。 这个人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楚枫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他的眉眼，是祁夜。 那雕像把他雕刻得很好，不管是神态还是相貌，几乎与本人相差无几。 看着满地尸骨，祁夜微微叹气，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有马儿坡的经历，楚枫知道这是又卷入了当年的某个节点。 他没有慌张，只是四下看了看。 很快，他就在一堆尸骨旁看到个小男孩。 那孩子不大，八九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的坐在一具尸骨上，旁边还有一堆已经散发恶臭的尸体。 那个堆像是被人垒起来的，有半人高。 男孩浑身都是伤，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但他没哭也没喊疼，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少年人少有的邪气。 祁夜像是也发现了他，正准备朝男孩过去，他身后忽然出现一队人马。 领头的像是个将军，翻身下马大步走来，半跪在祁夜身边，道：“殿下，该回了，虽说敌军已退，但这里毕竟是交战之地，还是小心为上。” 他说着顿了顿，道：“宫里也传来消息，霄王国已经投降，陛下让您择日班师回朝，恭喜殿下，大获全胜！”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祁夜闭了闭眼，盖住眼里的倦色，道：“终于，结束了么。” 他挥挥手，道：“你们先回。” 说完，他又朝那孩子走去。 将军道：“殿下……” 祁夜脚步没停，只道：“我知分寸，不必多言。” 将军默了几秒，道：“是。” 那将军说完起身，带着一队人马转身离开。 祁夜来到那小孩边上，微微蹲下身躯，也不嫌他身上脏污，给他顺了顺凌乱的头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身上还带着这么多伤？” 他声音很温和，许是怕自己吓到男孩。 那孩子冷淡的扫了祁夜一眼，道：“饿了，来找吃的，伤是让人给打的。” 祁夜道：“这里只是一处战场，没有食物。” 男孩抬眼看着他，道：“这满地尸骨，不就是么？” 祁夜被他的话怔住，许久才开口道：“你以这些死尸为食？！” 男孩随口道：“是啊。” 说完他往后一倒，背靠在那堆尸骨上，道，“生在这种乱世，有吃的都不错了，总比饿死强。” 祁夜被怔得说不出话来，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说出来的话，也觉得是这场战争害了他。 祁夜沉默许久，问他道：“你可愿随我走，我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却能保你衣食无忧。” 男孩抬眼看着他，狭长的眼中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 他笑了笑，道：“好啊。” 祁夜便将他从死尸上拉了起来，带着他往回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脚步，道：“阎天和。”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楚枫眼前的画面也跟着转变。 厚重的宫门代替了残酷的战场，他站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见到了已经成为少年的阎天和。 此时的祁夜已经被封为太子，他身穿一身华丽长袍，头戴玉冠，走起路来器宇轩昂，还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 第83章 太子庙5 这些年祁夜似乎把阎天和照顾得很好，那个以死尸为食，带有邪性的孩童此时也会眉开眼笑，也会嬉戏打闹了。 褪去孩童的稚嫩，他身上那股阴沉之气都跟着消失了，有的，只是少年人的青涩，还有一腔并不明显的爱意。 见到祁夜从外头回来，他便笑着上前打闹，似乎从来不在乎身份悬殊，只想与他交好。 祁夜像是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呵斥，只是笑着让他别闹，偶尔会还几下手。 好似只有这个人才能让他在幽深的宫门中，找到一点与众不同。 别人都敬他，仰望他，算计他，只有阎天和才会像朋友一样与他嬉戏打闹，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疏离。 可越是这样，越会招来闲言。 很快皇帝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太子被捡回来的小孩蛊惑了。 那孩子皇帝一开始就很有意见，听闻后便亲自去了太子殿，也恰巧见到了那一幕。 他很生气，要求祁夜将人送出宫，要么就杀了他。 祁夜求了许久的情才勉强让皇帝答应阎天和留在身边，代价是他在五年之内飞升。 皇帝道：“众皇子中只有你最有能力，也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一个，朕相信你，也希望你能铭记，你是太子，要知道尊卑有别。” 祁夜微微叩首，道：“多谢父皇，孩儿明白了。” 皇帝离开，阎天和从地上起来，像是根本没把那些话放在眼里，当即就去扶祁夜。 祁夜却挣开了，道：“天和，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许再入我的寝殿，不准再像以前那样肆意。” “为什么？”阎天和不明白，道，“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他顿了顿，道：“你何必要那么在意，自己开心就好了，难道你跟我一起不开心吗？” “在这宫中，并不是开心就够了。”祁夜伸手捋了下阎天和有些凌乱的头发，继续道，“还要学会活命。” 阎天和一把抓住他的手，抬眼看着他，道：“你怕他杀我？” 阎天和轻笑一声，随口道：“那就让他来好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到他不敢派人来。” 祁夜只当这话是他的玩笑话，把自己的手抽回，转身离去。 阎天和看着他的背影，狭长的眼中有些许的难过，就好似他有一块至宝，能看却不能触碰了。 很快画面一转，华丽的宫殿消失，一个巨大的祭典出现眼前。 高大的祭坛上有一位僧人挺身直立，他的身影有些单薄，但气势却很足，仿佛一个世外高人。 祭坛下面人声鼎沸，许多官员站在下方窃窃私语。 画面转变太快，楚枫微微一怔，默了须臾才从人群中走出去。 刚刚踏出一步，他便听到有人大喊一声：“陛下驾到！” 在场的所有人应声跪地。 楚枫抬眼看了过去，皇帝着一身尊贵的龙袍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紧跟着祁夜。 像是过了几年，此时的祁夜显得更为成熟了些，跟在最后的阎天和也从少年成为一个俊逸的青年。 他似乎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但看祁夜的眼神却从未改变，嘴角也总是会泛起浅浅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的跟着人群，最后停在祭坛下，目送祁夜去往祭坛顶端，和他父皇和那些皇子一起为民祈福，以求国泰民安。 这是永和国第一次祭天，皇帝很重视，特意请了丰闽寺的大法师前来协助。 那法师站在祭坛顶端，凌厉的视线落在阎天和身上，正在皇帝带领一众皇子们跪地祈福时，他说了一声：“慢。” 皇帝身形一顿，看向僧人，道：“法师？” 僧人道：“此地有邪魔。”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骚乱。 皇帝微微一怔，道：“是谁？” 僧人往前几步，指着阎天和道：“他。” 众人一片哗然，全都将视线转向阎天和。 祁夜脸色微变，道：“法师，是不是看错了，他只是我宫里的一个下人。” 僧人道：“贫僧绝不会看错，他就是魔。” 祁夜道：“不可能，他还是孩童时就被我带回来了。” 僧人拿起一串佛珠，双手合十，淡声道：“是与不是，太子殿下一看便知。” 说完，他身形一动，从祭坛一跃而起，手持佛珠朝阎天和杀去。 阎天和眸光一凝，消失多年的阴沉之气陡然浮现，他一把抓住僧人击来的手，冷声道：“多管闲事！” 僧人冷哼一声，挣开阎天和，口中默念咒语，手里的佛珠顿时光芒大盛，无数符文从中荡出，将阎天和围在中间。 祁夜连忙从祭坛跑下来，挡在阎天和身前，道：“法师，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他真的不是。” 见到他，阎天和身上的戾气瞬间消失，温和的喊了一声，“祁夜。” 祁夜转过身去，伸手将他往后推，低声道：“快走！” 阎天和微微一怔。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抬眼看着两人，道，“太子殿下，你怎可包庇邪魔。” 祁夜道：“我说了他不是！” 祭坛上的皇子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被他蛊惑了？” 其他皇子附和道：“我记得几年前太子为保他，还立下五年飞升之言，如今知道他是邪魔，还想包庇，这不是被蛊惑还能是什么？” 有大臣道：“太子？” 没等祁夜开口，阎天和道：“邪魔怎么了，一没杀人二没为祸，碍着你们了？” 有人道：“妖魔就该罪该万死！” “对，杀了他！” “法师，还请法师收了这魔……”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阎天和洞穿了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阎天和伸了伸脖子，垂眼看着地上的尸体，道：“碍事。” 祁夜被怔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其余人顿时吓得到处乱窜。 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连忙大喊：“护驾，护驾，来人护驾！” 一大批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将阎天和层层包围。 “太子殿下，得罪了。”祁夜身后的僧人开口，手中佛珠脱手飞出。 阎天和眸光一沉，浑身黑气缭绕，还未等他出手，那金光闪闪的佛珠被祁夜一把抓住。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道：“走。” 阎天和愣住了，他垂眸看着祁夜，只感觉那双发红的眼睛刺得他心疼。 他喊了声，“祁夜。” 祁夜道：“走啊！” 阎天和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只觉得留下来会让祁夜难做。 他点点头，道：“好，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说完，他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似乎都没回过神来。 很快，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祁夜，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皇帝指着他的后背，被气的手臂发抖，道：“你放走了一个魔，你到底在干什么！” 祁夜默了下，转身回去，将手里的佛珠还给僧人，旋即掀开衣摆，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道：“对不起父皇，我没有办法看他死在我面前。” 说完，祁夜朝祭坛上的人拜了下去，道：“他是我带回的，也是我放走的，所有罪过我一人承担，请父皇降罪吧。” 皇帝气得面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道：“祁夜勾结邪魔，废除太子之位，囚禁甘华宫，终身不得离开！” 祁夜没有怨言，只是朝上面的人再次拜了下去，道：“谢父皇。” 他语落起身，在一众士兵的押送下去了甘华宫。 在场的，没有一人为他求情，或许怕受到牵连，或许是觉得他活该，有的甚至还在落井下石。 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谣言四起，墙倒众人推。 一时间，永和国满是关于这位太子的流言蜚语。 许多关于他当年征战的事情被翻出来做文章，说他是勾结邪魔才帮皇帝赢得天下。 说他不配做太子，差点害了一国的人。 指责声，谩骂声，污蔑声从祭天开始从未停下来过。 直到有一天，迎风城死了一城的人，消息传到皇城，众人开始慌了。 两日后，邪魔来到皇城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人们开始害怕了，开始想到了那个即将飞升的殿下。 有人希望他能出来庇护，有人却说是他联合那个邪魔作的乱。 直到祁夜提剑出现，众人都还在争论不休。 他像是老了好几岁，再见时，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太子。 流言，磨平了他的棱角，现实，折断了他的傲骨，他仿佛只剩下一把冰冷的剑。 祁夜听着那些争论，一步一步来到高楼，与阎天和隔空相对。 他问：“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阎天和没吭声，淡然的抬起手，一团黑乎乎的云在他掌心翻滚。 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祁夜忙道：“不要！” 语音还未落下，阎天和手里的黑气顿时分裂四散，朝着下方的人冲杀而去。 一瞬间，城楼下方哀嚎声四起，哭喊声响彻天际，被黑雾袭击的人们四散逃逸。 看着下方的一幕幕，祁夜道：“住手，住手！” 阎天和没停，只是抬眼看着他，道：“动手吧。” 祁夜摇头往后退，提剑的手发着抖，道：“不要。” 阎天和默了下，脚尖轻点，从城楼一跃而下，在皇城开始肆无忌惮的杀戮。 短短片刻，地上堆满了鲜血横流的尸骨。 有人开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有人朝着祁夜跪拜，求他斩了这个恶魔。 有人起头就有人效仿，很快，皇城内外跪满了祈求的人，他们当中有孩童，有老人，有他的亲人，还有一些平凡的可怜人。 祁夜闭了闭眼，手中长剑脱手飞出，精准的砸在阎天和身前。 他道：“不要逼我。” 阎天和却扬起一个冷笑，从地面飞回城楼，当着他的面抬起手，黑滚滚的云雾从他掌心脱离，袭杀了一片百姓。 一条条鲜活的人瞬息毙命，在他眼底血肉横飞，祁夜眸光一沉，翻手召回长剑，朝着前方的人猛地刺去。 阎天和没躲，冰冷的长剑刺入胸膛，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白剑顺着衣衫流下。 祁夜蓦然一怔，道：“你为什么，不躲？” 阎天和笑着看他，道：“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 祁夜摇着头，一瞬间红了眼眶。 阎天和道：“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你的梦想是什么吗，你说，你想飞升成神，守护一方百姓。” 阎天和说着往后退步，道：“可是，你的一切都在祭祀那天戛然而止，因为我，你被人拉下神坛，囚禁在冷宫里。” “我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我去找你，你不肯跟我走，我说扶你坐上皇位，你也不愿，我现在明白了。” 阎天和顿了顿，道：“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就真的勾结邪魔了，会被人唾弃，没有办法再实现你飞升的愿望。” 阎天和停下脚步，垂眸看着那柄染满鲜血的剑，道：“所以，我来了。” 祁夜朝他走了几步，道：“天和。” 阎天和道：“我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个办法，亲手杀了我，就能洗清你身上的污名，也能让你功德圆满，成为神官。” 阎天和缓慢的退到城楼边，捂着被刺伤的心脏，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道：“祁夜，我有个秘密很想告诉你。” 他抬眼看着前方的人，道：“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 说完他闭上眼，在万众瞩目下从城楼掉落。 “天和！”祁夜追到城楼边沿，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将阎天和抱进了怀里，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阎天和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他张了张口，只吐出最后两个字，“等我。” 落地时，阎天和已经咽了气，祁夜含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抚上阎天和苍白的脸颊，道：“我其实，也一样。” “我没有跟你走，是我知道，我们逃不掉，我也没有办法手刃父亲，去坐上那个皇位。” 他跪在阎天和身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道：“我根本不在意什么勾不勾结。” 正在此时，一束光芒从天而降，一位老者从后方走来，道：“恭喜殿下，手刃邪魔，功德圆满，帝君特命我来接引你，随我上九重天吧。” 祁夜没动，只是垂眸看着怀里的阎天和，半晌没吭声。 老者道：“殿下？” 祁夜默了许久，含泪道：“我手刃所爱之人，道心已毁，无颜成神，亦无力再守护一方百姓，使者，请回吧。” 说完，他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 他缓缓抬起手，唤来那把染血的长剑，毅然决然地自刎在所有人眼前。 第84章 太子庙6 楚枫看得心里一紧，往前几步想要阻止，却怎么也碰不着。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些已经发生过的往事，他只能看着这一切 。 而在楚枫没有注意的高楼上，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 他一袭古朴华衣披身，墨发以一个玉冠竖起，规矩地散在背心，几缕碎发落在额前，更显气质超然。 他背着双手，垂眼看着下方一幕，仿佛被勾起一段相似的回忆，他闭上眼，摇头叹气一声。 这一声，充满了惋惜。 而那个人，正是楚永言，他是来追杀阎天和的。 阎天和是真正的魔，早在千年前就现身世间了，生于乱世，以人为食，没有人性。 他被楚永言重伤一次，躲避的时候被祁夜带回了皇宫，从此失去踪迹，直到迎风城被灭，皇城大乱，楚永言才找到他。 另一座高楼上也有一道身影伫立，是之前出现在祭祀上的僧人。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拇指微屈竖在胸前，一串发亮的佛珠挂在手上，他冷眼看着下方一切，视线从阎天和身上扫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天而降的华光慢慢消失，站在祁夜身后的老者也消失了。 满是鲜血的地上多了两具尸骨，祁夜倒在阎天和身上，从脖颈处流出的血浸透了阎天和的衣衫，慢慢流到冰冷的地面。 祁夜的梦破碎了，只剩遗憾。 楚枫站在两人的尸骨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串声音响起，他才渐渐有了思绪。 “楚枫，楚枫？”是楚永言在叫他。 楚枫皱皱眉，缓慢睁开了眼，入眼，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他身上疼得厉害，好像快要散架了，特别是脖子，好像是被砍了头然后接上的。 “楚枫？”楚永言又喊了一声，伸手摁着他的背摇晃几下，道，“摔死了？” 楚枫疼得‘嘶’了一声，道：“你再晃几下，我死给你看。” 楚永言闻言在他后背拍了一下，道：“醒了早说啊，吓我一跳。” 说完，楚永言往后一倒，平躺在他旁边，问：“看到什么了？” 楚枫艰难的动了动，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些东西？” 楚永言默了下，道：“我观你天资不错，料定你能通灵。” 楚枫：“……” 要是现在能看见，他很想盯着楚永言的脸，看看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楚永言道：“说说？” 楚枫找了个好点的姿势躺着，道：“看到祁夜和阎天和的往事了。” 他默了下，道：“祁夜，挺惨的。” 楚永言半晌没吭声，再开口时，他嗓音有些乱，问：“还有吗？” 楚枫如实道：“没了。” 楚永言暗暗松了口气，道：“好。” 楚枫伸手摸了摸四周，他像是躺在一个较为湿冷的地上，周边空荡荡的，说起话来有回音。 楚枫道：“这是哪儿啊？” 楚永言道：“不知道，我们是被雕像拉进来的。” “雕像？”楚枫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个老者……” 楚永言道：“是阎天和。” 楚枫愣了下，道：“你见过了？” 楚永言‘嗯’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道：“这里的人应该是他吃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让祁夜背这个锅。” 楚枫默了下，道：“阎天和那么喜欢祁夜，最后为了成全他，不惜牺牲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做。” 楚永言道：“他是魔，不是妖也不是鬼，是魔，只会杀戮的魔。” 楚枫却道：“但他喜欢祁夜是真的，当初为了给他洗罪名助他成神，自愿死在剑下，过了几百年又甩黑锅给他，你觉得合理吗？” 楚永言沉默了。 楚枫缓了下，忍着伤痛从地上起来，在身上摸出火吹燃，一根跳跃的小火苗照亮了周围。 楚枫拿着火走了一圈，此地较为湿冷，周边的墙壁像是山体，往前，有一条幽深的通道，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头上还有个空洞，很高，借助火苗看不到太远，只有黑黑的一片，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像是封闭起来的。 楚枫道：“你确定我们是被雕像拉的，不是被阎天和关起来的？” 楚永言道：“阎天和杀人，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楚枫看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很了解他。” 楚永言道：“一点而已。” 楚枫点点头，又道：“言子。” 楚永言道：“干嘛？” 楚枫默了下，问：“你来天心门是因为什么，我想听实话。” 楚永言道：“保护一个人。” 楚枫微微一怔，道：“谁？” 楚永言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管那么多，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前边的通道走去。 楚枫顿了下，转身抱起小白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天哲派。 乌云遮蔽了月光，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一座高山，怪异的气氛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凉飕飕的感觉使守门弟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今夜怎么感觉不太一样。”守门弟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他边上的人道：“许是天气转凉了吧，别大惊小怪的。” 另一人却道：“你们没听说那妖王要寻仇吗，最近还是小心点好。” 有人不屑道：“我们可是天下第一派，他有那胆子来吗？” 他语音还未落下，夜色深处忽然来了一个人，来人一身玄衣，黑发松松垮垮的束了一半，被一根编织的发带缠绕着，发带末尾坠着一颗雕花银珠。 他步伐沉稳，不紧不慢从夜色中走出，一举一动都仿佛自带威势。 “妖，妖王！” “来，来了，妖王来了！！” 守门弟子吓得直往后跑，墨城淡淡的扫了一眼，抬步走上登山石梯。 很快，天哲派的人被惊醒了，所有道长倾巢而出，在山顶将墨城层层围在中间。 观主佛尘一甩，从后方大步走来，道：“你这妖孽还敢来！” 墨城抬起眉眼，直视那观主，道：“本王特来灭门，让各位死无全尸。” 第85章 太子庙7 观主眸色一沉，道：“好大的口气！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 说完他拂尘一甩，大喝一声道：“所有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为民除害！” 一声令下，所有道长齐齐出手，金光闪烁的伏妖大阵瞬息成型，摄人心魄的斩妖剑从四面八方而来。 墨城抬起手，轻描淡写的一扫，所有击来的斩妖剑纷纷折断，执剑的道长尽数弹飞，口中喋血。 金光大盛的伏妖阵形同摆设，墨城轻轻松松便走了出去。 “好，好强。”有道长忍不住出声。 “这妖疯了魔……怕是，镇不住了。” 天哲派观主也是脸色一变，道：“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墨城手腕一转，直接朝他杀来。 观主脸色大变，连忙甩动手中拂尘迎战，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起来再度朝墨城击杀过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数不尽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人喋血，有人惨叫，有人从高空坠落，血染长阶。 不知过了多久，天哲派的喊杀声停了，被乌云盖住的月显露出来，光芒落在地面，照亮了一片尸骨。 天哲派上千人尽数被灭，浓烈的血气将天上的月都染得绯红，墨城迎风而立，带着血腥的风吹起他的长发，翻动他的衣摆。 墨城淡漠的扫了一眼满地尸体，朝着某个角落走去。 那里还有个人，手中拂尘被打成两段，奄奄一息的靠在墙边。 他抬眸看着墨城不紧不慢走来，只感觉血月下的他，恍如地狱而来的罗刹。 观主下意识往后退，却退不了丝毫。 墨城停在他身前，问：“玄寂在哪？” 那观主咳了一声，道：“不知，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这妖孽。” 他咳出一口血，道：“当初都怪天心门的人出手，不然你哪还有机会报仇，早就被我和国师打入地狱了！” 墨城嗤笑一声，道：“你真以为当初杀了我就能以绝后患？” 墨城垂眸扫了他一眼，抬起手，用灵力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道：“若我死在下界，我会让人间变成炼狱，淬炼你们的灵魂，让所有人为本王陪葬。” “下界？”观主猛地一怔，道，“你，你什么意思？” “带着你的疑问，去地狱问吧。”墨城手腕一转，被他用灵力悬起来的人顿时炸成一滩血雾，从他眼前缓慢四散。 墨城转过身，跨过满地尸骨，留下天哲派上千人的尸骸，放眼望去，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 梦县 楚枫跟着楚永言穿过那条悠长的小黑洞，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空间，有两米高，四五米宽，呈圆形，里面全是人。 看服饰，是先前在外面的那群道长。 楚永言皱眉道：“他们怎么也在。” 楚枫扫了一眼那群人，视线落在一个孩童身上。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双眼无神，脸上布满紫红色的斑点。 许是因为光线原因，他嘴唇看起来也很黑。 那孩子像是感觉到什么，有些木讷的看了过来。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楚枫心里霎时一惊，那个孩子的瞳孔很大，像是一个死人扩散的瞳孔。 小男孩的旁边还有个女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像一个小乞丐。 她倒在地上，似乎昏睡了过去，楚枫盯着她看了须臾，脱口道：“是她。” 楚永言也认出来了，是先前找楚枫要实食物的江媱。 楚永言愣了下，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枫走上前去，正想伸手探探江媱的情况，她身侧的小男孩忽然哧了一声，打开他的手，一脸凶狠的盯着他。 他力气极大，楚枫只感觉被打开的手火辣辣的疼。 楚枫甩了甩手，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她的情况。” 男孩像是听不见，龇牙咧嘴的对着楚枫，嘴里不停发出“哧哧哧”的怪声。 楚枫只得将手暂时缩了回去。 楚永言从后面走来，在他耳旁小声说了一句，“这孩子是死尸复活。” 楚枫微微一怔，道：“怎么可能。” 楚永言脸色有些凝重，道：“看来梦县要出大事了。” 楚枫道：“你是说阎天和要开始动作了？” 楚永言颔首道：“应该是，目前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要杀了这梦县的人。” 楚枫默了下，道：“先想办法出去。” 说完，他再次伸手试图看下江媱的情况，小男孩依旧死死拦着，嘴里开始发出了怪异的呵斥声。 许是声音太过吵闹，倒在地上的江媱缓缓睁开了眼。 楚枫下意识去扶她，道：“你怎么样？” 手指还未触碰到人，男孩猛地将他推开，一副想要杀他的样子，江媱连忙抓着男孩，道：“小浩不可以，他们是好人。” 江浩听到这话，脸上表情慢慢平静下来，木讷的点了点头。 江媱笑了，道：“小浩真乖。” 看到这一幕，楚枫确信了，那个孩子是死尸复活。 他默了下，道：“这是你弟弟？” 江媱抚摸着弟弟的头，颔首道：“嗯。” 楚枫道：“你知道他……” “知道。”江媱沉吟须臾 ，道，“我知道他死了。” “但是外面的神仙把他救活了。”江媱笑着道，“太子庙真神奇，我本来也就是来试试的，没想到他真把我弟弟救活了。” 楚枫和楚永言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楚枫道：“是那神像救的？” 江媱道：“是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我想，他就是外面那个雕像神仙吧，他说，看我心诚的份上，就救了我弟弟。” 楚枫道：“那个人是不是穿着一身黑金色的衣服，束着高高的马尾？” 江媱点点头，道：“嗯，就是不知道救完以后，他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她顿了顿，看着楚枫道：“大哥哥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楚枫道：“一言难尽，你先带着你弟弟跟我们走。” 江媱点点头，又看了一圈边上的道长，道：“这些人怎么办啊。” 楚枫扫了一眼，道：“出去再说。” 江媱微微颔首，从地上起来，牵着她弟弟的手跟在两人身后。 第86章 太子庙 8 走过几条弯弯绕绕的通道，楚枫依然没有找到出口，反而还转回了先前晕倒的地方。 “每条通道的最后都是封闭的，感觉根本没有路啊。”楚枫望了望头顶的黑洞，道，“会不会在这上面？” 楚永言想起进来的一幕，他们好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楚永言从他手里接过火，道：“我上去看看。” 说完几下就从地面跳了上去，他越爬越高，身边的光线慢慢消失。 很快，楚枫只能看到黑洞里的一点点光亮，周围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哧—— 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道怪异的响声，楚枫下意识扭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哧——— 又是一声。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道：“小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 说完他伸手准备揽一下江媱，却发现那处已经空空如也。 “江媱？”楚枫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楚枫又将手往边上挥了挥，道：“江媱？” 依旧没有回应。 上面的楚永言听见了，问：“怎么了？” 楚枫道：“好像有点不对，上面怎么样？” 没等楚永言说话，身侧忽然袭来一记冷风，风里夹杂着银光闪闪的刀刃，楚枫反应迅速当即翻身躲开。 他刚刚稳住身形，一道黑影从边上冲来，那黑影速度快如闪电，楚枫猝不及防，被黑影猛地一撞，身体重重砸在湿冷的墙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脑海，楚枫闷哼一声，扶着墙面起身。 还没等他缓口气，那黑影再次冲来，楚枫眸光一沉，翻手拿出一张符箓。 他口中默念咒语，符箓顿时闪烁光芒，从楚枫手里飞出朝着那道黑影直击而去。 黑影躲避不及，被打飞了出去，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哧哧’声。 符箓光芒闪烁的瞬间，楚枫看到了先前袭击他的人，是李孟德，那个黑影，像是个鬼魅。 楚枫擦了一下唇角溢出的血，道：“李缺德，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玩偷袭？” 被他发现，李孟德冷笑出声，道：“身手不错啊，这都被你躲开了，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语音落下的瞬间，他像是念了一串咒语，地上的鬼魅忽然消失，悄无声息的来到楚枫身侧。 他抬起五指如钩的手直朝楚枫胸口袭来，却被楚枫一把抓住，带着金光的符纸瞬息打在他的身上。 强横的灵力从符箓中涌出，炸得那鬼魅噼里啪啦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解体，刺耳的惨叫声顿时从那鬼魅嘴里传出。 与此同时，一把利刃划破空气从前方袭来。 楚枫眸光一凝，拽着鬼魅往前甩去，精准的砸在李孟德身上，使他的剑慢了几秒。 楚枫迅速翻身躲开，长剑划过墙壁，带起一阵火花。 “主人，主人……”鬼魅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渴望。 他像是伤得不轻，语气有些虚弱。 李孟德一把将他甩在地上，道：“你且等等，等我杀了他，让你吃个够。” 李孟德说完再次朝他杀来，冷哼道：“没有楚永言，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受死！” 楚枫下意识看了一眼上面，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知何时消失了，楚永言的声音也再没出现过。 楚枫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道：“你跟阎天和，是一伙的？！” 李孟德冷笑一声，道：“现在才知道，晚了！” 楚枫这才想起，太子庙遇到李孟德时，阎天和化身的老者就在他身边！ 而先前在那群晕倒的道长中也没有看到李孟德，最主要的是，那些人是李孟德集结而来的。 很像是，一网打尽。 思绪翻涌间，李孟德的冷剑已到身前，楚枫侧身躲开，不解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孟德道：“等你下地狱的时候，本道烧纸告诉你！” 说完，他再次杀来，嘴中默念咒语，长剑顿时光芒大盛，照耀着那张阴邪的嘴脸。 他一手执剑一手拨动拂尘，不给楚枫留丝毫余地，地上的鬼魅也在他的咒语下翻身起来。 只是黑影刚刚飞到一半，一个小男孩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媱有些微弱的声音响起，道：“小浩快拦住他，不要让他杀大哥哥。” “多管闲事！”李孟德阴恻恻的看了那边一眼，寒光闪闪的长剑脱手飞出，直朝地上的女孩杀去。 “你他妈丧心病狂吧！”楚枫连忙扯下头上银簪，道，“以吾之令，奉吾之行，幻！” 他手腕翻转，掌心银簪幻化成枪，长枪脱手飞出，精准的打在那把剑上，激起一阵刺眼的火花。 江媱吓得闭上了眼，躺在地上浑身发抖。 楚枫几步跑去，连忙将人扶起。 正在此时，跌落在一旁的长剑再次飞来，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反击。 楚枫一把揽着江媱往旁边躲开，却还是被长剑划破了手臂，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白净的道袍。 血气一出，方才的鬼魅像是着了魔，一脚踢开小男孩就朝这边杀来。 楚枫道：“叫你弟弟保护你自己，不用管我。” 楚枫说完把小白放她边上，在鬼魅到达之前起身，拿回了地上的武器。 手中长枪变幻，变成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李孟德看得微微眯起眼，道：“好东西。” 说完，他看着楚枫身上伤口，又冷笑一声，道：“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也管，活该死在这里。你放心，等你下了地狱，我会好好保管你这武器的。” 楚枫往前两步，道：“放心，你没那个机会。” 李孟德不屑一笑，配合那鬼魅再次杀来。 楚枫立身黑夜，只有手中那把剑散发淡淡光泽，他闭上眼，待人靠近的一瞬间，他陡然出手。 染了鲜血的符箓在他手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漆黑的夜照亮的如同白昼。 李孟德身形猛地一顿，道：“这，这炁，怎么会……” 楚枫眸光一沉，翻手将符打在袭来的鬼魅上，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此地，那团黑乎乎身体被猛地弹飞出去，撞在墙上散成几团。 “魅影！”李孟德脸色一变。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楚枫的长剑已然逼到身前，他连忙抬手，也只堪堪挡住，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孟德很快调整状态，举着长剑与楚枫相对。 只是那个年轻人在拿出武器后，整个人都好似不一样了，出手招招凌厉，气势逼人。 李孟德被打得连连后退，不可思议道：“你身手怎会如此之好！” 楚枫嘴角扬起一个笑，道：“有种功法，叫梦里都有。” 李孟德听得一怔，气势逼人的长剑再次刺来，他连忙抬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冰冷的剑洞穿了他的躯体，温热的血液从肩胛处汩汩往下淌。 剧烈的疼痛顿时爬满李孟德整张脸，他捂着伤口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 “你以为你挑了个软柿子。”楚枫轻笑一声，往前几步，在他身边蹲下，道，“很不好意思，我其实是块钢板。” 第87章 太子庙9 说完，楚枫将李孟德手里的剑踢飞老远，道：“说说吧，你跟阎天和想干什么？” 李孟德冷哼一声，别过头，一言不发。 楚枫将自己的剑往他边上移动几分，道：“别给你机会不中用。” 李孟德下意识往后缩了下，道：“妖王冲破封印，我们需要力量。”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们？” 李孟德道：“我们派，和国师。” 楚枫道：“那跟阎天和有什么关系？” 李孟德不吭声了，楚枫直击将剑抵在李孟德脖颈处，道：“说。” 冰冷的剑身吓得李孟德浑身一抖，他默了下，道：“因为阎天和想唤醒祁夜，我们在利用他。” 楚枫道：“阎天和本来也是死了的，你们怎么弄出来的？” 李孟德道：“他是魔，可以重生，国师说的。” 楚枫忽然想起阎天和坠楼的那一幕，他在祁夜怀里说的最后两个字‘等我。’ 也就说，他本来是想祁夜成神，获得长寿，自己重生后再去找他续前缘，结果重生后发现祁夜死了，然后和这群人勾结在一起了？ 楚枫摇了摇头，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比如，他为什么会看到祁夜的事。 在没有幻境，没有幻术的情况下看到了。 正在这时，一道抽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夹杂着怪异的呼哧声。 声音像是江媱那边发出的，楚枫下意识扭头看去，只看到一片黑夜。 他默了下，从道袍拿出符箓，粘上手臂流出的血液，符箓顿时金光大作，照亮了四周。 只见江浩坐在女孩面前，不停的摇晃她，嘴里发出怪异的抽泣声。 “江媱。”楚枫微微一怔，连忙起身过去。 这一次，江浩没有拦他，反而还让开了位置，指着他姐姐一个劲的摇晃楚枫。 看到从女孩后背流出的血迹，楚枫脸色一变，赶忙蹲下身查看。 江媱呼吸还在，就是有些微弱，楚枫轻轻将她翻了一面，露出后背的一道伤口。 那伤口有四五厘米长，看起来像是剑伤，楚枫撕下道袍一角摁住伤口帮她止血。 正在此时，那团被打散的黑雾忽然动了。 它没朝楚枫过来，而是朝着李孟德飞了过去。 “主人，主人我好饿。”它幽幽的声音在李孟德耳边响起。 李孟德脸色猛然一变，道：“你且等等，我很快就帮你弄吃的。” 那黑雾在他身侧猛吸一口气，道：“其实，你的肉也很香。” 李孟德吓得直往边上移，道：“你且等等，很快了。” 那黑影围着李孟德转，道：“不，我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补，你是很好的补品。” “你走开。”李孟德往边上疯狂移，惊恐的摇头，道，“走开，走开！” 魅影嘻嘻笑了两声，道：“是你把我带出来的，现在你给不了我要的，就只能吃你了。” 李孟德疯狂摇头，道：“不。” 魅影一点一点朝他靠近，道：“养鬼魅是禁术，你养了就应该知道，我们，会反噬主人。” 李孟德退到墙角，留下一串刺目的血迹，他慌忙抬手掐诀，嘴中默念咒语，眼前的魅影不仅没听使唤，反而还步步紧逼。 李孟德吓得脸色发白，又试图召唤斩妖剑，长剑飞到半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精力损耗太多，又被楚枫重伤，此时已经无法使唤斩妖剑，拂尘也召不回来。 魅影低低笑了两声，道：“还是别挣扎了吧。” 语音落下，围在李孟德身边的黑影全部朝他冲了过去。 “救我！救我！”李孟德大喊出声，朝楚枫伸直了手求救。 楚枫扫了那边一眼，将包扎好的小女孩抱起，头也不回的朝一边走去。 很快，那几团黑雾就将李孟德啃食殆尽，重新凝聚成为黑影，从那边飘了过来。 楚枫举着手里的符箓斜睨他一眼。 魅影忙道：“我没有恶意。” 说完，他畏惧的看了一眼楚枫手里的符箓，小心翼翼靠近几分，声音带着蛊惑，道：“你看，我帮你杀了仇人。” 楚枫道：“想干什么直说。” 魅影道：“你做我主人吧，我会很听话的。” 楚枫笑了，指着李孟德的残骸，道：“像那样听话么？” 魅影默了下，道：“他是个例外。” 楚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东西只要主人一虚弱就会反噬，我不会收你。” 魅影朝这边缓慢的飘来，闻着楚枫的鲜血忍不住咽口水，道：“我保证不会反噬你，而且你看你那么强，我才不会蠢到吃你。” “是么？”楚枫抬眼看着他，道，“那你来吧。” 魅影唇角扬起一个笑，绕过他拿符箓的手慢慢飘来。 正在他接近楚枫的瞬间，速度顿时快如闪电般袭来，却还是被楚枫一把抓住了，另一只手上的符箓直接砸他头上。 魅影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楚枫顺手把他塞进符里，裹成一个圆，一脚踩在地上，道：“就你拙劣的骗术，骗不了我一点儿。” 魅影的声音跟随符箓闪烁的金光一起消失，周围再次陷入黑夜。 楚枫正准备再掏出一张符照亮，黑夜之中忽然出现一个人，楚枫眸光一沉，当即转身打了过去，那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触感环在手腕，那人似乎没用力，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 楚枫微微一怔，脱口道：“贪吃蛇？” 墨城放下他的手，有些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 他道：“手劲不错。” 楚枫闻声松了口气，又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道：“可恶，你怎么才来，我刚刚都差点嘎了。” 第88章 太子庙10 墨城扫了一眼四周，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楚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全身，又道：“你一天都去哪了？” 墨城道：“办事。” 楚枫点点头，一边揉着伤痛一边朝江媱过去，道：“你来看看她。” 他转身的瞬间，墨城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顿时眸光一沉，一把抓住他，道：“伤怎么来的？” 楚枫被他抓得脚步一顿，道：“打架打的啊。” 墨城沉声道：“谁？” 楚枫指了下角落，道：“死那儿了。” 墨城抬眸看了过去，冰冷的视线仿佛要将那具残骸洞穿，森寒的气息都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楚枫被冷得一激灵，虽然看不见墨城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墨城好像生气了。 看他久久不语，楚枫笑了下，道：“咋的，你想鞭尸啊？” “得了吧。”楚枫反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另一边拉，道，“你先看看她。” 墨城顿了下，被楚枫拉着转身，不紧不慢的跟着。 楚枫来到江媱身边蹲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道：“她气息很弱，好像伤得不轻，看看有没有事。” 墨城垂眸扫了一眼，道：“没事。” 楚枫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抱起，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来的时候见到楚永言了吗？”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忙道：“他没事吧？” 墨城道：“死不了。” 说完，他朝楚枫走近两步，抬起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伤口处。 楚枫只感觉那只手覆上来以后，火火辣辣的伤口顿时不疼了，好似已经恢复如初。 他连忙将怀里的江媱塞给他，道：“快快快，给她也医一下。” 墨城：“……” 他默了下，用手随意的扫过江媱，连她衣裳都没触碰到，楚枫怀里的小孩就已经苏醒了过来。 江媱轻轻咳嗽两声，挥舞着手臂抓了抓楚枫，道：“道士哥哥，是你吗道士哥哥。” 楚枫道：“对，你感觉怎么样？” 江媱松了口气，道：“我没事，道士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楚枫笑了笑，道：“没事儿，我刚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早就脏了。” 江媱闻言跟着笑了。 笑完，她还是从楚枫身上挣扎着想要下去，楚枫没拦，将她轻轻放回地上，道：“你怎么伤的？” 江媱道：“那个大大哥哥跳上去以后，忽然有什么东西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背后捅了一刀，还把我拖到边上去了。” 她顿了顿，道：“我听见你叫我了，但是我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后面就晕了。” 难怪方才楚枫怎么叫都没有回应，李孟德要杀她时，还一脸虚弱的躺在地上，原来是一早就被刺伤了。 楚枫伸手拍拍她的肩，道：“没事了，刚才多谢你啊。” 江媱扯开泛白的嘴唇笑了，道：“道士哥哥不用谢，你是好人，会给我吃的，所以我想帮你。” 虽然她说话时带着笑，但听起来总有几分心酸。 楚枫一时无言，墨城出声道：“走吧。” 说完，他将几人带离了出去。 楚枫再睁眼时，周围已经不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明明晃晃的烛火点亮四周，一座高大的雕像横在中间，头上层层叠叠的红布已经不见了，丝丝烟雾从他前面的香炉缓缓升起，往四周蔓延。 楚枫扫了一眼周围，在雕像的另一端看到了楚永言。 他躺在地上，发丝凌乱的散着，身上染了不少血，一把光芒闪烁的剑躺在边上，上面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印记。 这印记跟他在湖底给楚枫破开石盘的一样。 楚枫在他身边蹲下，攀着肩膀摇晃了几下，道：“言子，言子。” 楚永言双眸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回应楚枫。 “言子？”楚枫又喊了他一声。 声音还未落下，被点亮的烛火忽然无风自灭，只剩清冷的月光从外头洒了进来。 墨城眸光一沉，抬眼看向某处，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身黑金色的长袍，竖着高高的马尾，脸上带着少有的邪气。 “你叫不醒他的。”是阎天和的声音。 楚枫凝眉道：“你把他怎么了？” 阎天和嘴角噙着笑，道：“放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只是让他沉睡一会儿，好好看看这场戏。” 说完，他往前两步，道：“你能出来倒是我没想到的，也罢，那你也看看这场戏吧。” 语音落下，他指尖一点，一团黑乎乎的云雾从远处急速翻滚而来，只是它刚刚飞到一半，就被一道光芒击散了。 墨城伸手将楚枫拉到身边，道：“他不是你能动的。” 阎天和抬眸看他，语气透着威胁，道：“我劝你少管闲事。” 墨城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要么走，要么死。” 阎天和笑了，道：“当初九重天上的神君都不能斩灭我，你一个区区蛇妖还能如何？” 墨城淡声道：“能泯灭神魂，让你重生无望。” “口出狂言。”阎天和沉声说完，直接朝这边杀来。 滚滚黑云四散，将整个太子庙笼罩，连天上的月光都被遮蔽了。 楚枫忙道：“等下。” 阎天和身形微微一顿，道：“有什么遗言？” 楚枫握住墨城出招的手，道：“你被他们利用了，他们在骗你，你就算献祭了这里的百姓也唤不醒祁夜，或者说祁夜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阎天和打断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楚枫道：“李孟德死前交代的。” 阎天和低低笑了两声，道：“一群自作聪明的人，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有他们在反而碍我的事。” “倒是你。”阎天和抬眸看着楚枫，道，“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能对付李孟德。” 他默了下，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阎天和说着一步一步走来，道：“不如，你来承载祁夜的灵魂，让他夺舍复活，或许，我就放过那些人了。” 他语音落下，外头忽然来了一大批人，准确来说，那不是人，是一大批灵魂。 第89章 太子庙11 发着淡光的魂体从外头缓慢走来，他们像是没有意识，走起路来跟行尸走肉一般，双眼无神，迷茫的从外头涌入。 楚枫往外看了一眼，顿感触目惊心。 无数魂体从外面接连走来，很快就将太子庙挤满，不仅如此，整个太子庙的路上全是浩浩荡荡的魂体。 从庙门到梦县，排了一条长长的队。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孩童也有老人，不论身份高低，全都在那条长长的队伍中。 最前面的一排走到雕像门口便不动了，一脸迷茫的跪在地上。 而在那一排魂体中，楚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楚永言。 他跟边上的魂一样，双眼无神一脸迷茫，如同被抽干了意识，静静的跪在那里。 唯一的不同就是，楚永言的魂体呈金色，比边上的人显眼得多。 楚枫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眼那道魂体，当即跑过去拉他，道：“言子。” 楚永言一动不动，不管他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没用的。”阎天和道，“他已经陷入了我编织的梦里，醒不过来。” 楚枫看得心惊肉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阎天和道：“用他们喂养祁夜。” 楚枫道：“这么多人，你是不是疯了？” 阎天和道：“是啊，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疯了，我费尽心思想要成全他，可到头来却让他死了。” 阎天和说着声音有些颤抖，道：“他死前就在趴在我的身上，鲜血流得我满身都是，但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那个时候还活着？” 阎天和冷哼一声，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说完，他再次抬手，朝着楚枫杀去，外头的那些魂体像是受到什么指令，忽然满脸凶狠的起身冲了过来。 身边的江媱吓得浑身发抖，楚枫伸手将她揽在身后，道：“别怕。” 语落，楚枫迅速从兜里拿出符箓，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覆了上来，轻轻握住了他。 楚枫愣了下，墨城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道：“我来。” 楚枫下意识道：“行吗？” 语音还未落下，只见墨城抬手一扫，冲来的魂体被尽数扫出殿外，一道光门瞬息成型，立在殿门口，阻挡了所有魂体的脚步。 半路的阎天和也没能化解那道攻势，身体直直朝后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踉跄起身，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道：“什么时候妖界有这么强的妖了。” 墨城转过身，朝阎天和缓步走去，道：“很遗憾，你选择了死。” 阎天和缓过神来，背靠在墙上，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道：“我手上有数万人的性命，你若杀了我他们也会死。” 墨城脚步没停，森寒的气息涌现，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 他淡声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管那些人。” 阎天和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那一击过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妖与其他的不同。 他默了下，道：“好，你可以带走他，我们各不相干。” 墨城道：“晚了。” 语音落下，他身形一动，直朝阎天和冲去。 阎天和脸色微变，连忙抬手抵挡，黑乎乎的云雾翻滚而出，从四面八方杀向来人。 墨城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瞬息之间便击散了那些云雾，一掌打在阎天和的胸口，将他身后的墙都打凹陷了进去。 第90章 太子庙12 阎天和发出一声闷哼，口中鲜血喷涌而出，随后身体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墨城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再次抬起手，强横的灵力在掌心翻涌，正在墨城准备杀了阎天和时，楚枫出声道：“等下。” 语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白光从雕像飞出，落在阎天和的身前，好似想要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那道光有些虚弱，如同一团鬼火，明明晃晃的跳跃着。 阎天和微微一怔，抬眸看着那团火，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团火便围着他的指尖转了两圈，又对上墨城。 阎天和摇摇头，伸手将火揽进怀里，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温柔。 他道：“你这样会魂飞魄散的。” “我宁愿拼了这条命，也不想再看到你出事！”阎天和沉声说完，正欲抬手，那团火飞跃过去，落进施法的掌心，阻挡了他。 阎天和微微一怔，又看着那团火从掌心飞离，落到了楚枫身前，明明晃晃的燃烧着。 与此同时，楚枫脑海响起一道声音，“天和本性不坏，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放他一条生路吧。” 那声音顿了顿，道：“我留你下来，也是希望你能帮他一把，别再误入歧途。” 听到这话，楚枫明白为什么会看到祁夜的事情了。 是祁夜想让他了解过往，给阎天和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楚枫道：“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祁夜默了下，道：“因为我没有办法跟他沟通，我的灵体被困在了其他地方，这只是我的一缕灵识，被这里的信徒们供奉出来的。”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能跟你产生意识的连接，我也很意外，同时也很庆幸，还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楚枫沉吟须臾，道：“失踪的那些人是什么情况？” 祁夜道：“你见到了李孟德，想必也看到了那个鬼魅，它躲进我的神像里，吃了那些人，让天和误以为我想食人重生，从而演变成这样。” 楚枫忍不住道：“所以还是被利用了。” 祁夜默了下，道：“他其实，真的不坏。” 楚枫微微颔首，走上前去，对阎天和道：“祁夜说，他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放过那些人。” 楚枫说着指了一下外头，道：“这里面有很多都是他的信徒，你觉得以祁夜的秉性，他真的会吃吗？” 阎天和抬眸看他，道：“你什么意思？” 楚枫道：“意思是，你还是被他们利用了，那些人是鬼魅吃的。” 阎天和却道：“我知道，但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想法，既然鬼魅吃人能变强，我也可以吃人的灵魂重生，为什么祁夜不可以呢？” 楚枫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接受？” 阎天和微微一顿，视线落在楚枫身侧的鬼火上，半晌没吭声。 楚枫道：“给你个机会，你放了这些人，我们也给你一条生路。” 阎天和却倔强的摇了摇头，看着那团火，道：“如果能唤醒他，复活他，我就算死了又如何？” 他默了下，忽然笑出声来，道：“我在祁夜雕像前守了这么久，他从未与我说过话哪怕一次，却能与你沟通，你不觉得这谎言很可笑吗？” 楚枫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看到了你们的事，也听到了祁夜对我说的话。” 看他一脸认真，阎天和默了下，忍着伤痛从地上起身，盯着那团火，缓缓道：“如果这真是你的想法，你回神像中，如若不是，你就到我身边来。” 那团火轻轻跳跃几下，飞回了神像中。 阎天和猛吸一口气，闭上眼，像是气笑了，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危急时刻还是想要保护他们。” 他睁开眼，朝神像一步一步走去，道：“难道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 他停在神像前，伸手抚摸那块冰冷的雕像，动作极尽温柔，眼里充满了爱意。 阎天和道：“他们唾弃你，污蔑你，只有我在爱你，我费尽心思重生，大费周章的想要帮你，可到头来你还是选择站在他们那边。” 阎天和说着闭上眼，一滴泪毫无征兆的从脸颊滑下。 他道：“祁夜，其实我好恨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意孤行带走你，恨你最后还是不出所料的选择人类杀了我。” “恨你宁愿飞回冰冷的雕像中，也不愿和我站在一起。”阎天和抬眸看着神像，问，“你当真爱我吗？” 冰冷的雕像没有任何回应。 阎天和狭长的眼中含着泪花，他伸手抚摸神像的脸颊，深情的如同在摸祁夜本人。 须臾，他微微倾身，吻上了雕像冰冷的唇，两行清泪顺着他的下巴划到脖颈流进衣襟。 他道：“没事，你不用回答，我爱你就够了。” 吻完，阎天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背靠着神像缓缓下滑，颓败的坐在边上。 隔了许久，他缓缓道：“罢了，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如同几百年前一样，都依你。” 说完，阎天和抬起手，一团光芒浮现掌心，旋即他五指一收，光芒四散，外头的魂体从实体慢慢换成虚幻，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小白和楚永言都醒了过来。 楚枫赶忙回去将楚永言从地上扶起。 楚永言起身后提着剑，盯着阎天和半晌没有说话。 小白有些懵懂的闭了闭眼，看到阎天和身上的伤，道：“都已经打完了吗？” 它转头看着楚枫，道：“老大，现在怎么弄？” 楚枫摸摸它的头，道：“我也在想。”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道：“阎天和，如果你发誓不再害人，我可以跟你说个消息。” 阎天和没吭声，只是抬眸看着他。 楚枫道：“祁夜有灵体，只不过被困住了。” 阎天和一怔，道：“你说什么？” 楚枫道：“我觉得我说的应该很清楚。” 阎天和默了下，道：“如你所说非虚，我可以答应。” 楚枫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神像，道：“刚刚那团火是这里的人供奉出来的灵识，不是真的祁夜，所以他没办法和你沟通，只能变相的阻止你。” 楚枫顿了下，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和我连接意识，但他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 第91章 大黑 快驮我回去 阎天和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枫默了下，跟随脑海里的声音道：“祁夜说，你从前问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他想飞升成神，守护一方，现在，他想与你共赴天涯，远离红尘。” 阎天和愣住了，前半段话只有他和祁夜知道。 他似乎终于相信了，转首看着神像，问：“真的？” 神像没有回应，只有楚枫的声音响起。 他道：“真的。” 阎天和转首回来，盯着楚枫看了许久，问：“他被困在什么地方？” 楚枫摇摇头，道：“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那里一片黑暗，怎么也走不出去，而且这只是他的灵识，不能完全知道本身的境况。” 沉默了许久的楚永言开口了，道：“几百年前的皇城，如今的京都，他自刎在那里，想必是自封了。” 阎天和垂下眼睫，道：“我明白了。” 默了许久，他又开口道：“多谢。” 楚永言像是听到什么稀奇的话，道：“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一个魔竟然会说感谢？” 阎天和别过头，没吭声。 楚枫道：“谢就不用了，我只希望你答应过的事别忘了。” 阎天和道：“如你所说非虚，我自会信守。” 楚枫微微颔首，道：“好。” 说完，他转身拉着墨城和江媱出去。 江媱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挣脱开来，朝阎天和跑去，扑通一声跪在他前面，道：“大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救救我弟弟。” 阎天和垂眸看着她，没吭声。 江媱哭着道：“你刚刚出手以后他又睡过去了，你能不能再让他起来啊，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他了。” 阎天和道：“他已经死了。” 江媱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要他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阎天和道：“没听过人死不能复生的话么？” 江媱指着神像，道：“那你为什么能复活这个神仙？” 阎天和道：“你也说了他是神，与你弟弟本身就有差别。” 江媱垂下头，抬手抹了一把泪，道：“真的不行吗，哪怕跟之前一样行尸走肉也好啊。” 阎天和沉默着。 江媱抽泣几声，从地上起来，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咬着唇，一步一步朝江浩过去，将那个满身尸斑的男孩拉了起来，道：“你看，姐姐都跟你说了不许贪睡，现在好了，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她低声抽泣着，一边抹泪一边将他拉进怀里，道：“你让姐姐怎么办嘛。” 看着那一幕，阎天和有些动容，梦县所有一睡不起的人，都是被他祸害的，江浩也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下，从远处走过去，蹲在江浩身边，抬手覆盖在他身上，将一缕魂还未吞噬的魂放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团黑烟也没入了江浩体内，男孩猛地睁开眼，浑身抖了好几下。 江媱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弟弟。” 江浩没有回应，只是时不时抖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和之前一样，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阎天和道：“我只能做到这里，剩下的看你自己，如果有天你忍受不了别人叫他怪物，身边跟着个毫无能力的死尸，就用这个插入颅顶泄了那道魔气，他就会腐烂，发臭，从此消失。” 江媱接下阎天和递过去的长针，道：“谢，谢谢。” 阎天和道：“带他走，别再来了。” 江媱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谢大哥哥。” 阎天和转过身，抬手一扫，将她和江浩扫到殿外，而前面那扇厚重的殿门也缓缓关了起来。 一道孤寂的背影渐渐缩小，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楚永言不可思议的摇头，道：“他竟然，有了人性。” 楚枫道：“是祁夜唤醒的吧，爱，真是个神奇的力量。” 楚永言叹了一口气，语气有几分耐人寻味，道：“是啊。” 楚枫挑眉看向他，道：“咋的，你是不是有过？” 楚永言斜睨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 楚枫道：“好奇嘛，谁啊？” 楚永言沉默，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已经，不在了。” 楚枫微微一怔，道：“啊？” 楚永言垂下眼睫，道：“还因为他，连累了我哥。” “你还有哥？”楚枫震惊了。 “你话好多。”楚永言推了他一把，转过身，道，“走了。” 说完也不等楚枫回话，直接往山下去了。 江媱也牵着她弟弟往山下走。 楚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全身，看着那条长长的路，道：“这也太远了吧，走到半路都得散架啊。” 他转首看着一旁的毛绒绒，笑着道：“小白。” 小白顿了下，直接身体一软躺在地上，道：“啊~老大，我好虚。” 楚枫：“……”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忽然灵机一动，学着小白身体一软，直接倒在墨城身上，道：“啊~大黑，我好虚，你快驮我回去。” 墨城：“……” 他无语片刻，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楚枫闻言站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道：“贪吃蛇，我命令你，驮我回去！” 墨城忍不住笑了下，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抱起，不紧不慢往山下走。 楚枫却拍拍他的手臂，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墨城脚步微顿，垂眸看着他，道：“那是怎样？” 楚枫从他手臂上下去，绕到墨城后背，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上去，双手环过他的脖颈，道：“这样的。” 说完他又往上爬了爬，道：“快搂着我的脚，要掉下去了。” 墨城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依言搂着他两边的膝弯，背着他往山下走。 小白从地上坐起身，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赶忙追了上去。 它在墨城脚边蹭了蹭，道：“大黑大黑，我也想……” 它还没说完，只感觉浑身一紧，雪白的毛发又不自觉的炸立起来，抬眸往上，发现墨城正盯着它。 它连忙道：“我是，我是想说，我先走了哈，老大再见！” 第92章 把我摔了 就敲诈你 小白说完一股溜的就跑到山下去了。 楚枫道：“哇靠，就这还跟我说虚？” 他一手撑着墨城的肩直起身，从后面露出半个头，指着小白道：“小白，你晚饭没了我跟你说。” 小白跑得比兔子还快，大声道：“没事儿，给大黑吃吧。” 说完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恶。”楚枫趴回墨城身上，道，“你说这家伙气不气人。” 墨城道：“你惯的。” 楚枫偏头看着他，道：“那我也惯你啊，你怎么这么好？” 墨城顿了下，转过半张俊美的脸来，直视他，道：“因为我不会拒绝你。” 他贴得很近，楚枫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喷在脸上的呼吸。 正巧，朝阳的暖黄色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那张脸镀上一层滤镜。 楚枫微微一顿，别开脸，拍拍的他肩膀，道：“看路，要是把我摔了，我就敲诈你。” 墨城低低笑了两声，转首回去，不紧不慢往下走。 楚枫呼出一口气，又把头转了回来，闲聊道：“你这个应该叫还债，以前都是你挂我身上，今天我终于挂你身上了，你说对不对？” 墨城道：“以后你想，还可以。” 楚枫笑了，道：“好啊，你别说，你这后背还挺舒服的。” 墨城闻言也笑了。 楚枫说完，把头贴在墨城的肩膀上，轻轻阖上眼。 他是真累了，身上的疼痛也不是假的。 走了一会儿，墨城忽然出声，道：“小道士。” 楚枫道：“嗯？” 墨城道：“你为什么要放过阎天和？” 楚枫想了想，道：“因为祁夜吧，我觉得他挺惨的，就想成全他一下。” 墨城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祁夜会出现，所以在我杀他时，让我停手？” 楚枫道：“嗯，从我知道不是阎天和让我看到前尘往事的时候，我就猜到祁夜有灵识，会在关键时刻出来。” 墨城道：“若他没出现，你会怎么做？” 楚枫默了下，道：“如果他愿意放过那些人，我可能，也会给他一条生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睁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城道：“想知道你对这事的态度。” 楚枫起身，偏头看着他，道：“你指的什么，人魔相恋？” 墨城却道：“不是，是做错事，该不该原谅。” 他默了下，道：“阎天和很多事都是为了祁夜，但他也确实杀过很多人，比如，梦县之前的迎风城，他灭了一城的人，只为给自己复活做准备。” 墨城说着顿了顿，又道：“包括第一批来梦县的人，也是他在作乱，只不过那时候他很虚弱，只能以入梦的方式食人魂魄。”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墨城道：“我知道的还有很多。” 楚枫沉默须臾，道：“你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我了，不过我在我看来，人都是有私心的，要看是什么事，站在什么角度。” 他偏头看着墨城，道：“如果你是阎天和，我肯定会原谅你，但那些被他伤害的人肯定是希望他能得到报应，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吧。” 墨城颔首道：“明白了。” 楚枫“嗯”了一声，又趴回他的背上，阖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刚刚睡着，他就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身穿雪白道袍，手拿一柄银光闪闪的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那群人的衣着与元青神官很相似，皆是身披战甲，手拿各色武器指着他。 那群人像是有些害怕，指着他的时候很多都在手抖，却又不敢退缩，硬着头皮将他团团围住。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感觉他们跟元青一样，像是神官。 “丰烨，收手吧。”有人对他开口。 “真君，别再错下去了。” 他不知道是谁在对他说话，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很愤怒，一点也听不进去。 “谁再挡我，诛！”他手腕一转，手中长剑扫出一道冷光，光刃所过之处，无数人被掀翻在地。 他冷声道：“退开，否则别怪本君不顾往日情面。” “你又何苦执迷不悟？”这道声音带着威严，有种无形的气势，仿佛能震慑人心，“这是他的劫，他跨不过去，是他罪有应得。”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道，“那我就改了这该死的天规，抹了这个劫！” 说完他转过身，直朝那道声音来源刺去。 “唉……”那声音长叹一声，抬手接招。 与此同时，无数攻击从四面八方涌现，汇成漫天光华，直直朝他冲杀而来。 恐怖的杀伐之气震碎了周围的建筑，势不可挡般摧毁了一切，楚枫在这一刻猛然惊醒过来。 他趴在墨城背上大口喘气，冷汗涔涔而下。 墨城微微转头，道：“做噩梦了？” 楚枫缓过神，道：“是啊。” 他垂眸看着脖颈上的天极灯，道：“自从接触它以后，我就老做噩梦，老是会看到丰烨的事情，因为这个灯是他的，所以才这样吗？” 墨城沉吟须臾，道：“你对你以前的事有记忆吗？” 楚枫道：“有啊。” 楚枫说着把脖子上的天极灯扯了下来，道：“算了，还是给小白拿着吧，本来以为是神物可以帮我辟邪安神，没想到还严重了。” 墨城却道：“此物跟随丰烨多年，早就生出了灵性，你能看到那些，或许是它故意为之。” 楚枫道：“给我看了也没用啊，丰烨不是死了吗，我也帮不到他啊。” 墨城没吭声。 楚枫把天极灯放进道袍里，道：“贪吃蛇。” 墨城道：“嗯？” 楚枫道：“你不是知道很多吗，那你知道这个丰烨是怎么回事吗？” 墨城道：“你想知道哪些？” 楚枫想了想，道：“他怎么没的？” 墨城道：“这件事九重天一直都在保守秘密，没有对外透露半点风声，不过据我所知，他根本没死。” 楚枫微微一怔，道：“真的假的？”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道：“那他为什么都不出来了。” 墨城顿了下， 道：“或许……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楚枫微微颔首，思绪被眼前的一颗银珠勾走。 那颗银珠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雕着繁杂的花纹，与他发带上的一模一样。 第93章 送你了 楚枫盯着那颗银珠看了半天，抬手把自己的发带扯到前面，将仅剩的一颗坠饰放到墨城头上比对了一下。 果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楚枫用手指拨动了一下墨城头上的银珠，道：“你这个是我的吧？” 墨城道：“它现在是我的。” 楚枫趴在墨城肩膀上，偏头看着他，道：“我可没说要送给你。” 墨城道：“这是我捡的。” 楚枫道：“是我掉的。” “你看。”楚枫说着把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将没有坠饰的那边给他看。 墨城扫了一眼，抬眸看着他，道：“那现在你把它送我可好？” 楚枫道：“你喜欢？”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洒脱道：“好吧，那送你了。” 他顿了下，道：“其实这个不值钱的。” 墨城却道：“那要看戴它的人，在我看来，它无价。” 楚枫噗嗤一声笑了，道：“小嘴挺甜啊，还会哄人开心，我以为你们蛇都是冷冰冰的呢。” 墨城道：“那要看对什么人。” 楚枫笑了。 他默了下， 道：“贪吃蛇。” 墨城道：“怎么了？” 楚枫顿了顿，道：“在九嶷山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杀我？” 墨城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隔了很久他才道：“很重要吗？” 楚枫道：“闲聊嘛，还有这么远，干走路多无聊啊。” 墨城如实道：“因为天心门。” 楚枫颔首道：“明白了。” 隔了一会儿，墨城道：“你，都知道了？” 楚枫道：“你指的什么，你的事情吗？” 墨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楚枫道：“你都没有刻意隐藏，如果我还猜不到，我就不应该叫道长，应该叫蠢货。”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知道你还带着我？” 楚枫半开玩笑道：“不是你自己跟着我的吗？” 他拍拍墨城的肩膀，道：“每次出去干完坏事又回来找我的是谁？” 墨城笑而不语。 隔了一会儿，他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枫笑着道：“摸你的时候。” 墨城：“……” “哈哈哈……”楚枫笑完又道，“真的，赶路的时候我摸到你蛇骨就确认了，一开始只是怀疑。” 听到这话，墨城忽然明白那天晚上楚枫说的‘我帮的，不只是你。’那句话的含义了。 他笑了笑，道：“我以为你只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道士。” 楚枫道：“坏心思肯定没有，其他的嘛，不好说。” 闲聊间，他们也离梦县越来越近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多，见到两人总是忍不住盯着看，有的甚至驻足观看。 墨城依旧走的不紧不慢，道：“你猜他们在想什么？” 楚枫道：“我猜他们肯定在心里想，你看那个小道士，有手有脚还让别人背，真不要脸啊。” 墨城忍不住笑了。 “要不你变蛇驮我吧。”楚枫说着拍拍他的肩，道，“你在街上游，我站你脖子上，肯定超级拉风，他们肯定就会想，哇塞，这个道长太牛逼了吧。” 墨城道：“别想。” 楚枫偏头看着他，道：“你是不是不想在地上游，那你飞起来嘛。” 楚枫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墨城道：“你笑什么？” 楚枫抬起手臂从他肩膀越过，学着游戏里的贪吃蛇一样一拐一拐的，道：“你变成蛇在天上飞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墨城扫了那只手臂一眼，道：“信不信我扔你下去？” 楚枫哈哈道：“别嘛，你怎么能得罪你的力量源泉呢，你要是扔我下去，小心不给你血喝。” 墨城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一把将他扯过来，用一只手臂夹住，道：“那我就一口吞了你。” 楚枫的脚还在他腰上，上半身又被他夹在手臂下，难受得不行，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还没等他说句什么，周围的行人忽然慢慢围聚上来。 他们越聚越近，越来越多，盯着两人目不转睛的看。 楚枫微微一怔，道：“干什么？” 终于有人开口了，道：“道长，真是你啊道长。” 楚枫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人群有人道：“哎呀，昨晚啊我们大家都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人要吃我们，但是有个道长和他的妖仆救了我们，没想到今天见到了一模一样的道长。” 楚枫明白过来了。 阎天和犯事的时候，这些人的灵魂出现在太子庙，虽然表面看起来木讷无神，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楚枫道：“啊，好巧。” 有人道：“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大家都做同一个梦，又出现一模一样的道长，这怎么会是巧合呢，这分明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我们出现的方式不对。” 语音落下，立马有人附和道：“对，以前做奇怪的梦可以说正常，但这次太不一样了，大家都这么统一梦到同一件事，定是不正常的。” “对啊，还记得咱们梦县老睡死人吗，我看肯定是那妖怪要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吃我们。” 语言一出，众人几乎统一口径的说道：“对，一定是这样的！” 楚枫道：“巧合巧合，大家没事就行，散了吧。” 事情已经过去，楚枫不想多言引起恐慌。 有人却道：“不管是不是巧合，在我眼里你就是救命恩人了。”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道长就别深藏了。” 说着就有人走上前来，道:“道长是哪个派的高道啊，有空我们一定去观里烧香。” 听到这个，楚枫立马道：“天心门，有空多去我们观里看看，多多益善哈。”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皆是面面相觑， 须臾，有人道：“天心？道长你是天心门的？” 楚枫颔首道：“对。” 有人脱口道：“天心门不是跟妖孽勾结了吗，居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蹭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那人也意识到什么，立马住嘴。 他边上的人忙道：“道长别生气，他就是口快，而且，而且这些年……” 他没说完，楚枫也明白了，这些年外界都这么传的，包括朝廷也是这么说他们的。 第94章 答应你 随着人越聚越多，几乎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楚枫扫视一圈，道：“我们天心门虽然这些年淡出视野，但绝对没有做过祸害大家的事情，至于勾结妖孽……” 楚枫下意识看了眼墨城，道：“我们只是做了和别人不同的选择，不参与斩杀妖王，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诋毁是吧。” 楚枫说着顿了顿，道：“退一步讲，就算我们勾结了，我们也从来没祸害过谁，你们说对不对？”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道：“道长说得对，外界虽然是这么传的，但确实没听到天心门祸害一方，说起来，可比那些天下第一派可好多……”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捂住了他的嘴，立马四下看看，确认没有天哲派的人才松了口气，道：“小声点，不要命啦。” 这些年天哲派的暴行几乎在每个地方都上演过，那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巴。 有人道：“照我看啊，别管什么派不派的了，这道长救过我们，那肯定就是好人，去他观里烧香准没错。” 有人附和道：“对，我支持。” 赞同声越来越多，楚枫微微勾起唇角，虽然这些人不可能去他所在的观里烧香，但至少能给附近的天心门缓解一下压力。 这些年因为其他道派打压，他们日子越来越艰苦，许多分支已经关闭了道门，仅剩的一些分支也因为香客太少过得艰苦不堪。 楚枫默了下，道：“其实太子庙也挺灵验的，这次也多亏他，如果可以的话，大家也可以去拜，当然别忘了支持一下我们哈。” 有人哈哈笑起来，道：“道长你也太好玩了吧，又想我们不抛弃太子庙，又想我们去支持你们，心思不小啊。” 楚枫笑着挠了挠头，道：“可以选择性的去嘛，抽签算卦，收妖辟邪找我们，求神许愿找太子，这不挺好嘛，主打的就是一个按需选择。” 有人道：“好好好，那道长现在给算一卦呗。” 楚枫摆摆手，道：“我不行，我主打收妖邪，有妖可以找我。”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道：“这么一说，城北那个妖还没收吧，道长要不给帮忙收了吧，它已经杀了好多人了，现在都没人敢靠近那块了。” 有人颔首道：“对对对，那个妖都在那边作乱好长时间了，镇妖司悬赏榜上第二个就是它，太子庙没出事的时候，它就是悬赏榜首，还杀了很多前去的道长。” 这个妖楚枫有些印象，一开始他本来不准备参与太子庙的事情，准备找个妖收，这个妖就是他的目标。 只不过后来楚永言揭了榜首，他才去了太子庙。 楚枫颔首道：“行，我找个时间看看。” 有人道：“道长去的话小心呐，那个妖厉害着嘞，连镇妖司都拿它没办法，杀过好多人。” “听说这次太子庙出事，那妖有点蠢蠢欲动，想来梦县把我们一网打尽，镇妖司去了好多人伏妖，结果……一个没回来。” 楚枫微微一怔，难怪在太子庙没有见到镇妖司的人，原来是去城北了？ 说起来，镇妖司虽然确实有拿妖物修行，在特殊情况下也会拿人修炼，但会保护百姓也是真的。 挂出的悬赏榜也都是些作恶多端的妖物，背地里收的就不得而知了。 楚枫道：“好，多谢提醒。” 说完他跳上墨城的后背，道：“我们先走了，晚点我再去那边看。” 墨城任由他挂在身上，还贴心的搂着他的双脚不让人掉下去。 有人道：“道长，你要是把这个妖帮我们收了，那可真是解决我们一大难题了，我们全梦县的人都得感谢你啊。” 楚枫摆摆手，道：“我尽量吧。” 说完他转头回来，对墨城道：“走吧。” 墨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围在那边的人自觉让路，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心惊胆战，有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贯穿整个身体。 他们到达客栈时，已经接近晌午，一路上都有人围堵感谢，仿佛所有人都不觉得那是个简单的梦。 楚枫说了一路回谢的话，回到客栈时嘴巴都干了。 他拿起房间的茶猛猛喝了几口，墨城在一旁坐下，轻抬着眉眼看他，忽然道：“你真要去城北？” 楚枫呼出一口舒爽的气，道：“是啊，遇上了就看看吧，不行再说，至少我尽了自己的力。” 墨城微微颔首，道：“嗯。” 楚枫转头看他，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办？” 墨城道：“先陪你。” 楚枫笑了下，拿起干净的杯子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好，那我就先抱上你这条大腿了，到时候打不过记得让我先跑。” 墨城：“……” 楚枫哈哈两声道：“开玩笑的，我不会丢下你。” 墨城接过他递来的茶，微微弯起唇道：“我知道。” 楚枫笑完坐他边上，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蛇骨怎么办啊？” 墨城敛了脸上笑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道：“已经找回两截，剩下的我自有方法。” 楚枫颔首道：“行，如果有需要的话，跟我说。” 墨城微微一顿，偏头看着他。 楚枫笑笑，道：“互帮互助嘛。” 他默了下，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墨城道：“你说。” 楚枫道：“我知道你的情况，也知道你很仇恨人类，你要报仇，我没有插嘴的权利，但我希望你能放过那些百姓，他们是无辜的，对于你的事情，他们什么也没做。” 楚枫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艰难了，就不要再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了，好吗？” 墨城顿了下，道：“岩城的百姓不是我杀的。” 楚枫道：“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阎天和的事，岩城的事，楚枫害怕墨城也会跟他们一样，一个不如意就拉一城的百姓下地狱，视人命如蝼蚁。 对于墨城来说，人类带给他的伤害可不是一星半点，迁怒是很正常的事情。 墨城沉吟须臾，道：“我答应你。” 若是一开始没有遇到楚枫，或许墨城真的会实现那句话‘所过之处，皆是地狱。’ 楚枫闻言笑了，用茶壶跟他手里的茶杯碰了一下，道：“好蛇蛇，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楚枫抱着茶壶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墨城抬眸看着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随后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第95章 忽然出现的妖 墨城答应，楚枫暂时放下心来，放下茶壶后去隔壁找了楚永言。 开门的是张盛沐，见到楚枫，他笑着道：“道长你回来了，他让我跟你说，他累了想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楚枫扫了一眼里面，楚永言正躺在床上，凳子上有他换下来的血衣。 楚枫道：“他睡着了吗？” 张盛沐点头道：“对，他回来的时候很疲惫，没一会儿就睡了。” 楚枫道：“行吧。对了，你见到小白没有？” 张盛沐道：“没有啊，它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楚枫嘀咕一句，又道，“算了，你先休息，他醒了叫我。” 张盛沐点头道：“欸好。” 回到房间，楚枫收拾一番，也准备睡一觉再说。 只是小白没回来，他有些不放心，便让墨城帮忙找找。 楚枫道：“它应该跑不远，可能担心真的没晚饭，出去觅食了，你找它的时候顺便看看江媱他们怎么样了。” 墨城“嗯”了一声，起身出了门。 楚枫洗漱完倒床就睡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没一会儿他就入了眠。 转眼天色暗下，房外传来楚永言的声音。 楚枫迷迷糊糊睁开眼，缓慢坐起身，他发现身上的疼痛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楚永言敲着门，语气像是有些急切，道：“醒了没啊，赶紧开门。” 此时房间一片昏暗，小白和墨城都没回来，楚枫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道：“来了。” 一开门，楚永言就道：“你是真能睡啊，那么大动静你都感觉不到吗？” 楚枫道：“昨天太累了，睡得比较死，你这么急干什么？” “我能不急吗？”楚永言拉着他往外走，来到街边，道，“你看看。” 楚枫抬眸看去，顿时感觉瞌睡都清醒了几分。 街道上人来人往，竟没有一个是带气的，全都是行尸走肉。 他们的魂魄似乎被什么抽了，没有一缕残存。 楚枫愣住了，道：“这……什么情况啊？” 楚永言道：“阎天和根本没有收手，他食言了，用了这些人的灵魂喂养祁夜。” 楚枫道：“怎么可能。” 楚永言道：“他是魔，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楚枫摇头，道：“不会吧，我感觉他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楚永言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我们被骗了。” 楚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没道理啊，他都知道那不是祁夜的灵体了，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楚永言道：“他可以吃了助长自己啊。” 楚枫默了下，道：“去太子庙看看。” 楚永言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道：“走吧。” 楚枫转身往城南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道：“小白和墨城呢，你见到没？” 楚永言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管那么干什么，如果去的早，说不定还能救下一些人。” 楚永言说着就伸手拉他往一边走，道：“他们肯定没事的，我们先去救人。” 他今天的力气似乎格外大，拽着楚枫踉跄了好几步。 楚枫道：“等下。” 楚永言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走，道：“还有什么好等的，一会儿他吸收完那些灵魂，我们可能都打不过了。” 楚枫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停下脚步，想挣开楚永言，后者却死死拽着他，捏得他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楚枫眸光微微一沉，道：“你是谁？” 楚永言还没来得及回话，脸上顿时浮现痛苦之色，随后他惨叫一声，竟原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楚枫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摇晃起来，意识渐渐恢复，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墨城道：“小道士？” “老大，老大。”小白也在叫他。 楚枫思绪渐渐恢复清明，低低的“嗯”了一声。 墨城微微倾身，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问：“你怎么样？” 楚枫忍着伤痛闭了闭眼，道：“没事。” 小白道：“吓死我了，老大你知道吗，你刚刚差点被吃了。” 楚枫愣了下，道：“是吗，我只感觉好像做了个比较真实的梦，你们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墨城道：“没看清。” 此时仍旧是黑夜，楚枫看不见墨城，只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很沉，像是心情不太好。 小白道：“我也没看清，一开门就看到他站在你床边，正想吞噬你来着，大黑一出手，他立马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小白顿了顿，道：“不过大黑也打到他了，他已经消散了 。” 楚枫微微颔首，道：“得亏你们回来了。”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道：“你们回来时，外面没出什么事情吧？” 墨城道：“无事。” 楚枫呼出一口气，道：“那就好。” 墨城偏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楚枫道：“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了，我以为阎天和真食言了呢。” 墨城道：“他已经离开了。” 小白道：“老大，你这么一说，我昨天做的那个梦也好真实，被你摇醒的时候都差点把你打了呢。” 楚枫道：“对啊，你当时见到什么了？” 小白嘿嘿两声，道：“梦到正跟一个妹妹玩呢，她说要带我走，本来我都跟她要双宿双飞了，结果就被你棒打鸳鸯了。” 楚枫忍不住道：“重色轻老大的家伙。” 小白道：“才不是呢，我是被她勾引蛊惑了，我其实还是爱你多一点的老大。” 楚枫笑了下，摸摸它的头，道：“这梦县挺乱啊，不止阎天和以这样的方式吞魂。” 墨城道：“依我看，就是城北那只妖。” 楚枫道：“怎么说？” 墨城道：“城内毕竟有镇妖司，加上一些其他道士在，它不敢贸然进来作乱，只能学阎天和的方式，以入梦的方式吞人魂魄助长修炼。” “方才那个并不是它的本身，而是一道灵体。”墨城说着抬手一扫，房间的油灯顿时亮了起来。 他将手里的一张画纸展开，点点上面的图案，道：“灵体消散时，我看到那条尾巴和这个一模一样，虽然没看清全身，但想来不会有错。” 第96章 轻松日常 楚枫贴着他的手臂凑过去瞄了一眼，那画纸是悬赏榜上的那张，许是墨城知道他要去收妖，所以揭了下来。 楚枫道：“看来真得去会会这个妖了。” 墨城微微颔首，将画纸折好，道：“你留下，我去便可。” 楚枫道：“别了吧，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也不知道那妖到底是什么道行，我叫上言子一起，人多力量大。” 小白也道：“大黑，你才修出人行，虽然很厉害了，但那个妖能杀镇妖司的人，肯定不简单的，我们一块儿吧。” 楚枫伸手拍拍墨城的肩，道：“听我的。” 墨城微微转首，与他四目相对，低低的“嗯”了一声。 恰在此时，楚永言推门进来了，看到楚枫正贴着墨城，还相互盯着看，忍不住道：“你俩干嘛呢，要不亲一嘴儿算了。” 楚枫回过神来，抄起侧方的枕头就朝楚永言砸了过去，道：“滚犊子。” 楚永言抱着枕头哈哈笑了，道：“开个玩笑，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楚枫道：“两个男的亲嘴叫搞基，我可不搞。” “搞鸡？”楚永言指着墨城，道，“他不是蛇吗，顶多也就是搞蛇或者搞妖，不过，你让他变个鸡好像也不是不行。” 楚枫无语道：“你找抽是吧？” 楚永言哈哈笑道：“没有没有，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 楚枫也笑了下，道：“休息得怎么样了？” 楚永言抱着枕头找了个位置坐下，道：“还行吧，能打。” 楚枫怔了下，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楚永言背靠在椅子上，道：“外面到处都在说，天心门的道长要帮忙收妖了，还接了悬赏榜，猜也猜到了。” 楚枫道：“你居然还去外面转了一圈。” 楚永言颔首道：“嗯，还听到个不太好的消息。” 楚枫问：“是什么？” 楚永言道：“我们离开后，太子庙再无一人出来，也就是说，先前跟我们困在同一个地方的道士，全部失踪了。” 楚枫这才想起遇到江媱的时候，里面还有一群昏迷的道长，当时楚枫想着等找到出路再说，结果后面被偷袭又遇上事，给忘了。 楚枫道：“可能还在里面没找到路。话说，我们当时到底掉在什么地方了？” 楚永言道：“神像脚下，有个特别大的深坑，当时我们就在里面，听到消息后我回去看过了，剩下的人全都不见踪影。” 楚枫道：“你的意思是，那里还有东西没清理？” 楚永言道：“我不确定，或许是阎天和杀了他们。” 小白道：“也有可能是城北的妖，刚才它都差点把老大吃了。” 楚枫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他默了下，道：“你确定一个人都没出来吗？” 楚永言道：“嗯。” 小白道：“没出来就算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楚永言道：“小笨蛋，我们担心的可不是那些人，而是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收干净。” 小白腼腆的笑了，道：“永言大神，你别这么喊人家嘛，怪不好意思的。” 楚永言哈哈笑了两声，朝它招手，道：“过来。” 小白下床，跳进了楚永言怀里，被楚永言摸得微微眯起眼睛。 楚枫伸手扯了扯墨城，道：“你快变蛇，咱不能输给他们。” 墨城挑眉看着他。 楚永言低声笑着，视线落在楚枫身上，准备看他尴尬表情。 他旁边那位是妖王，怎么可能会乖乖就范，被人玩弄。 楚永言刚这么想着，就看到墨城瞬息之间化成一条小黑蛇，不紧不慢的缠上楚枫的手。 楚枫低头看着缠绕上来的蛇，忍不住笑了，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修长的蛇身，随后在那颗黑脑袋上亲了一口。 墨城身形一顿，支起上半身盯着他看。 楚枫笑着道：“你这个样子好乖，就忍不住想亲一口。” 楚永言看得微微一怔，随后低头望着小白，道：“好吧，咱们输给玩蛇的了。” 小白看到那一幕，耳朵瞬间耷拉下来，道：“呜呜呜，老大不爱我了。” 楚枫道：“欸，是你先去找大神的。” 小白顿时从楚永言身上跳下来，回到楚枫身边，道：“我其实还是爱你多一点的老大，大神只是暂时的。” 楚枫笑着摸摸它的头，道：“老大知道，这不是闹着玩嘛，累那么久放松一下。” 小白嘿嘿笑了，用毛绒绒的头蹭了蹭楚枫的手。 楚永言正色起来，道：“行了不闹了，让我看看那妖孽长什么样。” 楚枫将一旁的画纸递给他。 楚永言低头看了看，那画有些潦草，倒也能大致分清长相。 画像上的妖形状看起来有些像豹子，身形比豹子大一圈，长着三条尾巴，头上生有一对角。 标注上写着：此妖擅长摄魂与伪装术 楚永言看完将画纸收起，道：“怎么样，你能行吗？” 楚枫道：“没什么事，就摔得地方有点疼，其他不影响。” 楚永言颔首道：“行，这样，我去让人弄点吃的，吃完我们就出发。” 楚枫颔首道：“嗯。” 语落，楚永言也不多留，起身将画纸递还给他，转身出了门。 楚枫也从床上起身，开始收拾行头。 上次墨城给他画的符箓似乎格外好用，楚枫收拾一半，忽然道：“贪吃蛇。” 墨城化成人形坐在床边，道：“嗯？” 楚枫道：“我符不够用了，你能再帮我画几张吗？” 墨城起身过来，道：“要多少？” 楚枫将一叠黄纸递给他，道：“画完就成。” 墨城从他手里接过，执笔帮他画了起来。 楚枫看了看，随口道：“怎么感觉你画的符比我的好使呢？” 墨城道：“因为里面灌注了我的灵力。” “灵力。”楚枫看着符箓上带有的神性，朝他凑近了些，低语道，“为什么不是妖力，你老实跟我讲，你根本不是妖，对不对？” 墨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楚枫下意识道：“你化龙成功了？？？” 墨城转首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知道太多，小心被灭口。” 第97章 一点都没变 楚枫道：“你会灭我口吗？” 墨城转首回去，继续低头帮他画符，道：“不会。” 楚枫笑了，顺手拉条凳子过来，在他边上坐下，道：“那不就得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讲的，说说。” 墨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如你所想。” 楚枫愣了下，道：“那，你为什么要变蛇呢，不是应该变成龙吗？” 墨城道：“我现在更喜欢妖这个身份。” 楚枫下意识道：“为什么？” 没等墨城开口，小白从远处跳了过来，道：“你俩嘀嘀咕咕聊啥呢，带我一个嘛。” 楚枫伸手摸摸小白，道：“小孩子家家聊什么聊，出去玩会儿。” 小白道：“不嘛，我也想跟你们说悄悄话。” 楚枫道：“这是我跟大黑的悄悄话，你加入了还叫悄悄话吗。” 小白努努嘴，道：“好吧，那我去看看饭什么时候来。” 楚枫“嗯”了一声。 小白往外跑了几步，忽又停下，转头看着他，道：“老大，就是，那个……晚饭我还有吗？” 楚枫笑了，道：“什么时候饿过你，那只是逗你玩儿的。” “老大万岁！”小白开心的蹦跶几下，跳了出去。 此时房间只剩他俩。 方才被小白一打岔，墨城也专心帮他画符，楚枫也不好再问别的了。 他看了一眼墨城，起身继续收拾行头。 墨城却忽然道：“我更喜欢妖这个身份，是因为可以更好的杀人。” 楚枫收拾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看着他。 墨城头也没抬，仍旧画着符，继续道：“曾经有人对我说，希望我修有所成，造福一方百姓。我努力遵守，后来我发现，有些人，根本不配被造福。” 墨城顿了顿，又道：“待我消除心中所恨，或许我会化成本来的样子。” 楚枫心里一惊，若墨城真的成功化龙，那他就是目前唯一的真龙，能解决各种天灾。 楚枫下意识道：“那如果不能呢？” 墨城执笔的手顿了下，道：“那便是骇人的妖魔。” 楚枫不太喜欢这样沉重的气氛，便半开玩笑道：“你就不怕天下的人请愿，派神君下来收了你这妖魔。” 墨城笑了下，道：“他们大可试试。” 不知为何，楚枫总觉得墨城没有看着那么简单。 听到派神君下来收他，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好似一点也不畏惧。 楚枫猜不出太多东西，也没妄想改变别人报仇的想法。 他默了下，道：“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别迁怒百姓。” 墨城唇角微微勾了下，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道：“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楚枫没听清，道：“什么？” 墨城将笔放下，道：“我说，画完了。” “不对吧，你刚刚明明说了好几个字。”楚枫说着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些符。 和之前一样，荧光闪闪的，一看就不平凡。 他刚刚靠近，墨城瞬息之间化成一条小黑蛇，缠上眼前的手，在他手腕上绕了几圈，随后不动了。 楚枫低头看了他一眼。 墨城道：“累了，休息会儿。” 楚枫道：“你休息就休息啊，缠我身上干嘛。” 手腕上的黑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盯着他看，道：“不给么？” 楚枫道：“给给给。” 说着便伸手摁着那颗黑脑袋压回手腕上，又道：“是不是耗神太多了，要不要补补？” 墨城道：“不必。” 楚枫颔首道：“行吧。” 他说完便不再管墨城，自顾自的把那些符箓收拾好。 正在此时，楚枫惊奇的发现，墨城缠绕上来后，他身上的酸痛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他垂眸看了小黑蛇一眼，微微勾唇笑了下。 收拾完没多久，楚永言便带着小白回来了。 很快饭菜也上了桌，他们把张盛沐叫来一起吃。 今日的饭菜似乎格外丰盛，张盛沐都忍不住道：“这顿要花不少钱吧？” 楚永言道：“不要钱，他们送的。” 张盛沐惊讶道：“还有这好事？” 楚永言指了指楚枫，道：“沾他光，现在全梦县的人都说他是救命恩人。” 张盛沐愣了下，道：“啊？一晚上不见，道长出名了啊，怎么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楚永言转头看着他，道：“你昨晚没做梦？” 张盛沐道：“对啊，我昨晚睡得很死，没做什么梦。” 楚永言道：“一点都没有吗？” 张盛沐摇了摇头，道：“咋的了？” 楚枫道：“没事儿，吃饭吧。” 说完，他看了张盛沐身边的老徐一眼，楚永言同样也在看他。 这个阴灵似乎比想象中要厉害，竟然能护住张盛沐的魂魄不受影响。 饭后楚永言给老徐施加了一道封印，或许是担心他们不在，老徐会出去作乱。 楚枫继续让张盛沐待在客栈里。 收妖毕竟是凶险的活儿，就算老徐会保护他，也容易出现危险。 张盛沐似乎也知道会给他们拖后腿，也没抢着要去，只道：“行，那我就等你们回来，道长注意安全啊。” 楚枫道：“好。” 楚永言道：“记得看好行李，让他们喂好我们的马。” 张盛沐道：“好嘞。” 楚枫本想把小白也留下的，但它非吵着要去，楚枫只好带着它和楚永言还有墨城一起出发了。 根据悬妖榜上给的地址，那妖是在城北桐东坡，距离梦县有些距离，步行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 楚枫问了具体位置后，道：“这么远，要不回去骑马吧。” 楚永言道：“可以啊，如果你能承受咱们的马不小心被吃掉的话。” 楚枫：“……” 这时，小白忽然摇身变大，来到楚枫身侧，道：“老大你上来吧，白天大黑驮你，晚上该我了。” 楚枫毫不客气的翻身上去，道：“好好好，老大果然没白疼你们。” 楚永言露出羡慕的眼神，道：“小白白。” 小白道：“我太小了，只能坐老大一个人，你是大神，我相信你可以跟上的。” 小白说完也不等楚永言回话，拔腿就跑。 楚永言笑着叹了口气，随后身形一闪，直接原地消失。 第98章 第三方势力 楚枫跟小白到桐东坡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到处静悄悄的。 一块大石头立在小路边，透过月光可以大致看清，桐东坡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刻在石头中间。 石头边上的小路许是没什么人踏足，道路都快被杂草封了。 小白道：“咱们要等等永言大神吗？” 楚枫道：“嗯，等他一起。” 说完，他从小白背上下来，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上的墨城。 他似乎真累了，此刻像是已经沉睡。 楚枫把衣袖盖好，又扫视一下四周。 入眼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这些年时常闹天灾，山上的植物长得并不茂盛，有些稀疏，身后的那一座也是如此。 片刻后楚永言也到了，楚枫从大石头上跳下去，道：“腿脚挺利索啊，这么快就跟来了。” 楚永言笑着走上前来，道：“还行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大石头后面的山，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楚枫道：“暂时没看出什么，先上去。” 他说着走上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夜间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道袍，见他走远，小白快步跟了上去。 楚永言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忽然道：“对于这次的妖，你有什么看法？” 楚枫道：“不就是吃人的妖吗，还能有什么看法。” 他说着默了下，道：“怎么的，你有看法？” 楚永言道：“我觉得这妖的出现不简单。” 楚枫道：“怎么说？” 楚永言道：“感觉，如果你仔细看悬妖榜就会发现，他跟阎天和作乱的时间差不了太多。” 这个楚枫倒是还没注意过，他从怀里掏出画纸，转身把小白抱起来，道：“帮帮我看日子。” 小白是妖，也能夜间视物。 它用发光的蓝眼睛盯着画纸看了看，道：“上面写着的日子是在一个月前。” 楚枫又拿出另一张画纸展开，道：“再看看这个。” 小白道：“也是一月前，他们挂出来的日子相差不过半月。” 楚枫道：“还真是差不多。” 他转头看着楚永言，道：“有什么猜想？” 楚永言却道：“先说说你的猜想。” 楚枫转首回去继续走，思考片刻，道：“那我就大胆猜一猜，这妖应该是被某些人放到这里来的，它跟小丑鱼不同，它不是镇守，而是借机食魂。” 楚永言颔首道：“和我想的一样。” 楚枫默了下，继续道：“它跟阎天和的能力很相同，但却不如阎天和，后者可以同时勾出整个梦县人的魂魄，它却不行，所以它想趁阎天和喂养祁夜的时候伺机而动，但没成功。” 楚枫说着顿了下，道：“这也说不通啊，如果它想伺机而动，那我们在太子庙都没发现它的踪迹啊。” 楚永言道：“太子庙没见镇妖司的人，听说是去收它了，如此一来，它便丢失了机会。” 这么一说，楚枫忽然明白了，镇妖司跟天哲派是一伙儿的，或许是他们也察觉到什么，所以兵分两路了。 一路前去收妖阻止它，一路跟随阎天和杀人。 楚枫道：“这么一说的话，这妖不是国师他们放的？” 他说着心里一惊，道：“难不成，背后还有第三只手？” 楚枫这时忽然想起了马儿坡的商队，当时见到他们遇害的场面，里面那群人是去抢元青神官那块玉佩的。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领头拿着玉佩问身边的人“东家要的是这个吧？” 楚枫开始还以为可能是国师派的人，现在想想，是他错了。 商队的荣叔一早就说了，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官老爷，既然都准备上供了，国师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楚枫道：“卧槽了，他们藏得真是深啊。” 楚永言叹了口气，道：“越来越乱了。” 楚枫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等收了这个妖或许就知道了。” 楚永言道：“但愿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楚枫却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但他还是想抱有一丝期待，期待那只妖只是个巧合。 转眼他们走到了桐东坡的山脚，眼前出现三条路，一条上山，左右两边各一条，围在山脚下，通往不同的地方。 楚枫选择中间那条上了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仍没发现妖物半点踪迹。 夜间的山林湿气很重，冷风吹来格外寒冷，楚枫拢了拢单薄的道袍，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道：“这么找不行啊。” 楚永言道：“我试试追踪诀。” 说完他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嘴里默念几句，符箓腾空而飞，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又落回楚永言手里。 楚永言看着符箓摇摇头，道：“没那妖的妖气，追踪不了。” 说着他扫视一圈四周，道：“这附近也没任何妖的踪迹。” 楚枫道：“这怎么弄，是不是来错山头了？ ” 楚永言道：“还有个办法可以试试，用你的血引它过来。” 楚枫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血对妖似乎有致命的吸引，闻言也不磨叽，直接割开了手指。 鲜红的血液跟随伤口涌出，他用手接着，抹了一些在身上。 腥甜的血气通过夜风瞬间传出去老远，盘踞在另一个山头的妖猛地睁开了眼，缓缓抬头看着楚枫的方向，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那妖的前方是一片残碎的人骨，有的还带着血，像是才被吃掉没多久。 边上的大石头下还有几个被困住的人，见它睁开眼，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一人还算淡定。 他身着一身道袍，满脸的胡渣，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样子有些邋遢，但眉宇间还残存着几分英气。 那妖扫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道：“青霞观观主果然不一样，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 张教别开脸，冷哼一声，道：“要杀要剐随你，不必多言。” 那妖缓缓起来，从大石头上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它左后肢微微拐了下，像是受了伤。 它微微眯起眼睛，猛吸了一口吹来的风，道：“好香，我最喜欢的猎物主动上门了，真好。” 第99章 桐东坡1 张教神情一凝，跟随视线看向对面山头。 那妖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直接原地消失。 虽说它离开了驻地，但楚枫他们在桐东坡上等待半天也没见那妖的踪迹。 楚永言环顾一圈四周，道：“这都引不出来，没道理啊，是你蛇忘记隐妖气，让对方不敢靠近吗？” 楚枫下意识看了眼手腕上的墨城，道：“他哪儿来的妖气啊，根本就没有好吧。” 楚永言一拍脑门，道：“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小白，道：“要不你隐一下？” 小白道：“我不会啊，这怎么隐，不呼吸就可以吗？” 楚永言无语道：“算了，你这实力对方应该也不惧。” 小白不服，道：“我很强的好……” 它正说着，侧下方忽然传来异响，楚永言当即捂住它的嘴，道：“嘘！” 小白下意识止声，旋即点了点头。 它止住声音后，那边的异常也能听得更加真切了。 那响动有些像人踩在枯叶上，和游走在丛林间发出的声音很相似，且非常急切，似乎正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很快，楚枫能隐约听到人的大口喘气声，像是跑太累发出的一样。 他抬起眉眼看向夜色深处，那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正往他们这边跑来。 人影看到他们像是很激动，跑步的速度都变快了，还大声道：“道长，道长啊，终于，终于找到你们了！” 声音是张盛沐的。 楚枫和楚永言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张盛沐继续道：“出事了，出事了啊！” 楚枫抬眸看着他，问：“出什么事了？” 张盛沐跑到跟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道：“梦县，梦县出事了！” 楚永言拍拍他的背帮忙顺气，道：“不急，你慢慢说。” 张盛沐缓了好一会儿，然后道：“你们走后没多久，梦县忽然有人倒地不起，我听说后就去看热闹了，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同样的事，我就赶忙跑了回去，结果发现老徐好像不见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就硬着头皮去找，然后，然后就看到很多人都疯了，开始相互厮杀，拿刀对砍，死了好多好多人，到处都流着血，我都快吓死了。” 楚永言听得皱起眉，道：“然后呢？” 张盛沐道：“然后我就听人说，好像是那妖怪来作乱了，说它很会调动人的情绪所以才会出现对砍的事情，我听到后就赶紧跑来找你们了。” 他说着抬手抓着楚永言，道：“道长，咱们可能中计了，它趁你们来抓它，绕道去杀梦县的人了，你们快回去救人吧。” 楚永言默了下，道：“行，那先回去。” 说完就转身往山下走。 张盛沐又转头看着楚枫，见他不动，道：“道长？” 楚枫道：“要是真中计了，我们回去它又回来了怎么办？” “我看不如这样吧。”楚枫抬眼看着楚永言，道，“你跟他回去，我在这里守。” 楚永言道：“行吗？” 楚枫道：“嗯，应该没问题。” 楚永言顿了许久，道：“要不你回去，我守。” 楚枫道：“你比我厉害，回去更容易止住事情发展。” 楚永言像是不太想扔下他一个人，道：“那就一起吧。” 楚枫道：“没事儿，听我的。” 楚永言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腕，最后勉强答应道：“行。” 语落，他招呼一声张盛沐，道：“走吧。” 张盛沐道：“我，我也要回去吗？” 楚永言道：“那你想怎样？” 张盛沐道：“要不，我跟他一起留下吧，我怪害怕的其实。” 楚永言道：“你不管老徐了？” 张盛沐微微一怔，见楚枫正看着这边，他顿了顿，道：“那，那就走吧。” 说完，他缓步跟在了楚永言的身后。 临走时，他揉了揉左腿，许是刚才跑得太用力，此刻有些发疼发酸。 楚枫斜睨一眼，抱着小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小白道：“这妖厉害啊，知道我们要来抓它，竟然来了个调虎离山，希望永言大神能赶回去多救一些人吧。” 看着渐渐离开视线的人影，楚枫忽然道：“小白，贪吃蛇当时打到那妖什么地方了？” 小白回忆道：“身下吧，我也不知道，那道灵体都消散了，打到哪里不重要了吧。” 楚枫却微微勾唇笑了下，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小白从他身上下去，跳上边上的大石头四下眺望一番，担忧道：“永言大神都不在了，大黑也沉睡中，老大，你说咱们还能打过那个妖吗？” 楚枫把脚搁到一边，背靠在那块大石头上，道：“打了就知道了。” 小白道：“好吧。” 说完它打了个哈欠，在大石头上蜷成一团，把头放在爪子上，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慢慢闭上了眼。 楚枫用双手枕着头，抬眸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 高挂的明月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四周静悄悄的，楚枫思绪逐渐飘远。 虽然感觉他是穿来这里的，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却让他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比如，他为什么可以幻化头上的武器。 为什么他的血可以让妖垂涎，吸了可以涨修为。 为什么他才入观十载，却能强过很多道长，能引出道之本源‘炁’ 他的记忆里，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他是在另一个世界中，但他没有那个世界小时候的记忆，只有长大后的记忆。 想着想着，一阵冷风忽然吹来，带起一股倦意来袭，楚枫如小白一般，慢慢闭上了眼。 平稳的呼吸声逐渐响彻此地，漆黑的夜色中忽然亮起一双赤红的眼睛，几颗尖利的獠牙也缓缓露出视野。 那妖的视线从小白身上移开落在楚枫身上，那双眼瞬间变得贪婪，它一步一步从夜色中走出。 似乎怕吵醒他们，它步子很轻，恍如猛虎捕猎之前一般，格外小心翼翼。 它越靠越近，最后停在楚枫不到一米的距离，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石头边的人，旋即它纵身一跃，直接朝楚枫扑杀过去。 半靠在石头边的楚枫唇角忽然勾起浅浅的弧度，在它落地的前一刻猛然睁开了眼，顺手从头上取下发饰，手腕翻转，一把寒光凌凌的长剑瞬息出现。 第100章 桐东坡2 楚枫迅速起身，执剑一扫，那妖心里大惊，当即往边上跳开，隐于夜色中。 它扑杀太过激进，也没料到楚枫会突然醒来，就算反应已经很快，却还是收不住，肚皮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它跳到一旁，拉开距离，围着楚枫小走，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道：“你怎么没中摄魂术？” 楚枫道：“在梦县已经中过一次了，怎么会中第二次呢。” 那妖扫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白，冷哼道：“罢了，就算你没中，你也活不成了，无非就是麻烦些。” 说完，它身形一动，再次朝着楚枫扑杀过去。 楚枫当即从道袍中拿出一张符箓，嘴里默念咒语，符箓顿时光芒大盛，瞬间点亮了周围。 楚枫此时也看清了那妖物的形状，与画纸上的很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少了一条尾巴。 很快，它从不远处逼到身前，楚枫没再多看，执剑的手腕翻转和发着金光的符箓一起朝它招呼过去。 刺眼的符箓绽放夺目光芒，骇人的力量从里面涌出，那妖心里一惊，当即闪身跳开，却还是被符箓打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地面。 楚枫又拿出一张新的符点亮周围，提着剑往那妖走去，道：“问你个事，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就放过你的元灵。” “不然。”楚枫抬眸看着它，道，“我就让你神形俱灭。” 那妖从地上踉跄起身，瘸着左腿下意识往后退，嘴角却噙着个冷笑，道：“话别说太早，胜负还未定呢。” 语落，它赤红的双眼忽然亮了一下，蜷缩在大石头上的小白猛然睁开眼，原本蓝幽幽的大眼睛顿时变得如那妖一般，赤红如血。 楚枫察觉到什么，当即转过身，只见小白从大石头上起来，身体陡然变大，龇牙咧嘴的盯着他。 楚枫喊了声：“小白？” 小白没有回应，直直朝他冲杀而来。 楚枫一怔，当即抬手，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又收回了手，侧身躲开小白的攻击。 他刚刚稳住身形，小白再次冲了过来，它速度很快，楚枫来不及避开，只得用剑横在身前。 小白的爪子从剑身擦过，带起一道刺耳的响声。 楚枫刻意将剑峰朝上，只挡了攻击，没有伤到小白，可他却被小白冲来的力道击退了好几步。 看到这一幕，那妖笑着走上前来，道：“没想到吧，你没事，但它不行。” 楚枫盯着小白，道：“小白快醒醒。” 小白只冷冷的盯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那妖走到小白边上停下，与它并肩而站，道：“没用的，你们来的那天晚上它就受了我的蛊惑，你叫醒一次，叫不醒第二次。” 楚枫沉下眼眸，道：“能叫醒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 那妖哈哈笑了，道：“省省吧，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差点被吃的时候他们见到了我的灵体，而它被你叫醒的时候，你却什么都没看到？” 楚枫下意识道：“为什么？” 那妖道：“因为那道灵体进它体内蛰伏了呀。不妨告诉你，其实，你来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楚枫不解道：“既然那天你都来了，为什么没直接对我动手？” 那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道：“我是想吃你的，但一直有条蛇在你身上，等他走了后，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又让我没法靠近，我只能对它做手脚了。” 楚枫下意识看了眼脖子，忽然明白过来了，上面的天极灯被他取了下来，所以当时才会差点被吃。 那妖抬首盯着他，道：“怎么样，你是准备放弃抵抗乖乖被我吃掉，还是被我和你的宠兽联手击杀，然后再被分尸？” 楚枫道：“我从来不做等死的事。” 那妖嘴角一勾，道：“我喜欢你这样的猎物，没了帮手还要抵抗，这会让我更加兴奋。” 说完，它赤红的眼睛再次亮了一下，小白猛地抬起头，朝楚枫一步一步走去。 那妖跟随小白并肩而行，在离楚枫半米处微微一顿，旋即朝他猛地一跃，带起一阵凌冽的妖风杀来。 楚枫正准备动作，缠绕在手腕上的黑蛇忽然动了，他垂眸看了过去，小黑蛇陡然变成一条超大的蟒蛇。 巨大的身躯在他眼前游离，一瞬间就将他围住，小白和那妖的攻击全落在了墨城身上。 锋利的利爪从坚硬的鳞片上划过，带起一道刺目的光。 墨城目光沉沉，巨大的蛇身一扫，冲来的妖全被打飞了出去。 他似乎控制了力道，小白虽被打飞出去，但没受什么伤。 另一只妖却不同了，本就受伤的躯体遭受一击，差点没从地上起来。 确认小白没事，楚枫的视线落在那只妖上，道：“忘了告诉你，我其实还有一个帮手。” 楚枫说着微微侧首看着身边的黑蛇。 蛇的下半身将楚枫围在中间，支起的上半身环过后背从他肩膀越过一点，以一个保护的姿势盯着前方的妖。 楚枫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大黑蛇，看着那只妖，道：“你骗走楚永言，控制了小白，却唯独遗漏了他。” 那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看着墨城，一脸的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 墨城道：“想感受本王的气息，你还不够资格。” 那妖霎时一怔，顿时低头匍匐前半身，慢慢往后退，道：“是我不自量力了，对，对不起，还请，还请息怒。” 黑蛇冰冷的蛇眼死死盯着它，道：“本王这里从来没有息怒二字。” 那妖闻言浑身一抖，瞳孔顿时瞪大，当即转身想跑，却被黑蛇瞬息追上，粗大的蛇尾扫过去，将那妖浑身骨头都打得散了架。 它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黑蛇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墨城化作人形，不紧不慢走过去，捏着它的后颈将它拖到楚枫跟前，随手扔在地上，道：“剩下的交给你。” 楚枫笑着看他，道：“好蛇蛇，你真棒！” 墨城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默默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第101章 桐东坡3 楚枫蹲下身，盯着地上的妖，沉声道：“现在胜负定了吧，我还是那句话，问你的事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的元灵。” 那妖盯着墨城看，眼里的惊恐怎么也压不下去，道：“你想问什么？” 楚枫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那妖没吭声。 楚枫道：“别给你机会不中用。” 那妖默了下，开口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会说的。” 楚枫道：“行，那我剐一下。” 那妖一愣，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只见楚枫拿起那把剑朝它贴了过来。 它慌忙想往后撤，但浑身散了架，躺在地上根本动不了。 楚枫伸手捏了捏它的皮毛，道：“从哪儿开始好呢？” “这儿吧。”楚枫看着它的腹部，道，“这里先前被划了一剑，应该好剐点儿。” 那妖惊恐地盯着他，使尽浑身解数想逃，但被墨城压制得死死的，怎么也逃不掉，身体也没法动弹分毫，只有脑袋能稍稍往后移动一点。 楚枫伸手把它的脑袋扳了回来，道：“你自己说的随便我，怎么还怕了呢。” 那妖的头非常抵抗的往后移动，道：“我劝你善良一点。” 楚枫道：“你都不善良，干嘛要为难我？” 那妖一怔，顿时哑口。 楚枫板不回它的头，便索性不管了，道：“也不知道你这肉好不好吃，我就先剐一点烤一下试试。” 那妖闻言，只感觉浑身一凉，道：“什么！你，你还要吃？！” 楚枫随口道：“这年头不是闹灾荒吗，很少能吃肉，只能用你们的打打牙祭了。” 说着便用手里的剑朝那妖的腹部刺去，那妖瞳孔剧烈收缩，忙道：“等等等等等等等，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你别吃我。” 楚枫停下手中动作，挑眉看着它，道：“你也怕被吃啊？” 那妖道：“废话，让我看着自己被吃，还不如让我死。” 楚枫道：“那讲讲吧。” 那妖顿了下，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被人放到这里来的。” 楚枫微微一怔，道：“是谁？” 妖道：“我不知道，他一直带着面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是个道人，道行非常高，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他打惨了。” 楚枫道：“那你记得他的衣着特点吗？” 妖道：“很随心所欲，甚至他都不穿道袍。” 楚枫默了下，道：“那他放你来这里的时候说过什么？” 那妖想了想，道：“让我趁机夺阎天和勾出的魂魄，平时有空也学学他，暗地里吃点，说以后有大用。” 楚枫道：“什么时候放你来的？” 它道：“两个月前。” 比悬赏榜给出的时间要多。 这么说来的话，那时候的阎天和还没开始作乱，那人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楚枫心里一惊，看来这个人很不简单。 虽然这里最早的时候是阎天和在作乱，他利用之前杀的那城百姓成功复活了自己，但他太虚弱了，只能以入梦的方式杀那些逃难到这里的人。 一开始杀的不多，后来梦县的人去拜了太子庙，许是祁夜将阎天和镇住了，才让那些人安稳度过了上百年。 这些年间，阎天和似乎没有作乱，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开始的，这个人怎么会提前知道阎天和会做什么，并且安排了能力相同的妖前来夺魂。 沉默许久楚枫才又开口道：“他有告诉过你，抢来的那些魂魄，他要用来干什么吗？” 那妖张了张口，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旋即它瞳孔骤然放大，当场断了气。 楚枫一怔，攀着它的身体摇了摇，道：“喂？” 墨城道：“它死了。” 楚枫愣住了，道：“怎么可能，你出手了？” 墨城摇摇头，道：“没有。” 楚枫不解道：“怎么这么突然，我没杀它啊。” 墨城道：“放它来的人自然留了一手，许是知道它被俘，因此杀了它。” 楚枫顿了下，用符箓在那妖身上扫了扫，道：“元灵都散了，真狠啊。” 墨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做得不绝，怎能深藏。” 楚枫看着地上的尸体叹气一声。 妖身死，元灵散，楚枫再也问不出别的了，他将手里的剑幻成银簪插回发丝间，从妖物边上绕过朝小白走了过去。 刚才被墨城打了一下，虽然没受伤，但它晕过去了。 楚枫将它从地上抱起，用手掌摁着它的头轻轻摇晃，道：“小白？” 小白很快被他摇醒，缓缓睁开眼，露出蓝幽幽的大眼睛，道：“别晃了老大，脑花要碎掉了。” “嘶~”它动了下，道：“哇，我身上好痛，好像让人给打了。” 墨城从后方过来，捏着它的耳朵将它从楚枫怀里提到半空，道：“再有下次，打断你一条腿。” 小白一脸莫名，委屈道：“我怎么样了啊，你就要打断我一条腿。” 楚枫赶紧从他手里抢过小白，道：“你别这么凶，会吓到它的。” 说完，他摸摸小白的头，道：“没事儿啊，下次再被蛊惑就炖了你。” 听到前半句小白还开心的咧起嘴，后半句出来的时候它浑身一抖，顿时哭道：“卧槽啊，你们好狠的心，一个比一个歹毒，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楚枫哈哈笑起来，道：“笨蛋，逗你玩儿呢，不过下次注意，再这样老大会难过的。” 小白道：“我刚刚到底怎么了啊？” 墨城道：“弑主。” 小白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啊？那个是你吗老大，我还以为是臭妖怪呢，对不起老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完全不受控制，脑子跟坏了一样。” 楚枫摸摸它的头，道：“老大不怪你，以后记得守好本心。” “我知道了老大。”小白声音低低的，趴在他怀里，有些愧疚道，“都怪我修为不高被别的妖利用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对不起老大，我会要好好补偿你，也会好好修炼的。” 楚枫笑着道：“没事，老大原谅你了。” 小白顿时开心的笑起来，道：“老大最好了！” 笑完，它又怯怯的看着墨城，道：“大黑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这样你就打断我的腿吧。” 墨城走上前，又把它从楚枫怀里提走，道：“以后跟着我修炼。” 小白的耳朵被他捏在手里，身体悬在半空，缩着四只小爪子，又惧又喜，乖巧道：“嗯嗯！” 第102章 桐东坡4 那妖死了，残存在小白体内的灵体也消失 了，楚枫也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便带着他们往回走，准备跟楚永言汇合后一同讨论这事。 下山时，墨城也没将小白还给楚枫，捏着它的耳朵单手提着走。 小白乖巧的缩成一团，怯怯道：“那个……大黑，我其实可以走的，要不，你让我自己走吧。” 墨城扫了它一眼，小白的毛发顿时又炸立起来，远远看去，墨城像是提了个长毛刺猬。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小白，你又炸毛了。” 小白发去求救的眼神，道：“大黑看得我浑身发紧，紧张得都想尿尿了。” 楚枫拍拍墨城，道：“你别吓它了，让它自己走吧，你要是想抓个什么，你抓我。” 墨城闻言手指一松，将小白放了，小白顿时撒丫子跑路，道：“老大我尿急，先走一步！” 说完便没了踪影，楚枫摇头笑笑，正准备继续走，身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掌心朝上，平摊在楚枫身前。 楚枫脚步一顿，微微侧首看着身边的人 ，道：“你真要抓我？ ” 墨城轻挑着眉，道：“嗯。” 楚枫笑了下，没把手覆上去，而是用掌心贴上墨城的手背抓住了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四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墨城右手虎口上。 楚枫道：“我是老大，要抓也是我抓你。” 墨城却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道：“打过我，就听你的。” 楚枫道：“欸，你这多少有点过分了吧，我什么实力，你什么实力？” 墨城拉着他往山下走，道：“你能反抓回去我也认。” 楚枫道：“好，你别耍赖啊。” 说完，他手腕一转，准备反抓回去，结果他人都跟着转了一圈，被握住的手也丝毫没动。 楚枫不信邪，请来另一只手帮忙，结果怎么都撬不开墨城的手，被他捏在掌心的手也动不了一点儿。 墨城手劲格外大，他怎么也反抓不回去了。 最后楚枫手脚并用都没成功，甚至像个小孩一样，直接吊他手上都没能把自己的手扭动分毫。 楚枫无语道：“给我钉上螺丝了是吧，这都动不了。” 墨城唇带笑意的看着他，道：“认输吧。” 见他望来，楚枫顿时面露痛苦，道：“啊，好痛，大黑你捏太紧，血液都堵塞了，我手快要失去知觉了。” 墨城微微一怔，当即放开了他，楚枫顿时笑起来，立马把他手抓进掌心，在他眼前摇晃，道：“我赢了我赢了。” 墨城愣了下，道：“你使诈。” 楚枫道：“这叫计谋。” 说完，他放开墨城的手往山下走，笑着道：“反正你输了，以后我就是老大，你要听我的。”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墨城忽然微微勾唇笑了下，转瞬化作一条大蟒蛇，‘嗖’的一下从后方蹿上去。 楚枫发现动静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条巨蛇朝他冲来，顿时撒丫子开跑，道：“我敲啊，玩下而已，不用这样恼羞成怒吧！” 他语音还未落下，墨城已经追了上来，蛇尾勾住他奔跑的脚往后一拉。 楚枫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就在他将要摔个狗吃屎时，巨大的蛇身忽然缠了上来，一瞬间就将他缠得满满当当。 楚枫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墨城将他翻了个面，变成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姿势。 他将楚枫缠满，剩下的身体盘成一个圆，立着高高的蛇头盯着楚枫看。 楚枫被他缠的动弹不得，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此时就像个木乃伊，只不过缠他的不是白布，而是巨大的蛇身。 楚枫忙道：“大黑大黑大黑，大黑你冷静啊，我是你的小道士啊。” 墨城盯着他看了会儿，高立起来的蛇头缓缓垂了下来。 看他越贴越近，楚枫脑海霎时浮现出第一次见墨城的场景，当时他光溜溜的…… 一个不留神，墨城的蛇信都差点扫到脸上了，楚枫顿时扭动起来，道：“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听你的。” 墨城停下动作，问：“真的？” 楚枫道：“真的。” 墨城顿了一会儿，旋即化作人形，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太急，他化成人形后依然压在楚枫身上，上半身用手撑着，修长的腿却把他压得严严实实。 楚枫挣扎几下将他从身上推开，迅速掏出一张符贴他脑门上，贴完就撒丫子开跑，道：“真你个溜溜球。” 墨城伸手把脑门上的符箓撕下来，低头一看，顿时笑了。 沉吟一会儿，他从地上起身，转瞬消失。 楚枫跑了须臾，发现后面的人没跟来，他放缓脚步朝后方看，纳闷道：“怎么没动静了，不应该啊，那纸没画符，我也没念咒啊。” 说完他转头回来，顿时撞上一道黑影，楚枫被撞得往后一仰，墨城迅速抓着他的手臂朝自己一拉，楚枫没站稳，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墨城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道：“往哪儿跑？” 楚枫的一只手被他拽得死死的，便也没再挣扎，他站直身体，离墨城稍稍远了些，道：“好好好，不闹了，我输了。” 墨城没吭声，只垂眸看着他。 楚枫道：“这次是真的，我发誓，不过先说好，害人的事儿我不干。” 墨城唇角微微勾了下，牵着他的手转过身，不紧不慢的往山下走，道：“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楚枫任由他拉着，下意识转头看他。 墨城道：“纵使我赢了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依然如之前一般，都听你的，不用记在心上。” 楚枫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道：“那你这么卖力干什么，还变蛇缠我，可恶啊。”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我觉得你的样子很有趣，就想逗逗你。” 楚枫朝他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道：“你这妖孽，我迟早收了你。” 墨城笑而不语。他知道楚枫不会。 第103章 桐东坡5 来到山下，楚永言慵懒的靠在一处，他背靠的石头上写着‘桐东坡’三个字。 见到楚枫下来，他将嘴里叼着的一根杂草扔了，道：“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你是在上面玩蛇吗？” 此时墨城已经变回小蛇缠在他手腕处，楚枫下意识看了眼，道：“哪有。” 说完他四下望望，道：“小白没下来吗？” 语音还未落下，小白就从远处跑来了，道：“老大老大，我发现那边好像有人欸。” 楚枫道：“你确定？” 小白道：“嗯嗯，我尿尿的时候闻到人味了，还听到一点点声音，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说完，它看到从地上起身的楚永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永言大神，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没跟张盛沐回去吗？” 楚永言笑了下，道：“什么张盛沐啊，就是那妖的元灵变的而已，我和你老大一早就看出来了。” 小白道：“那你为什么还走？” 楚永言躬身，屈指敲了敲它的头，道：“笨蛋，将计就计知道吗？我不走，它真身肯定不敢出来，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吧。” 小白反应过来，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怎么发现的啊？” 楚永言直起身，道：“张盛沐就算能找到这里，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找到我们，以他的性子，肯定吓得到处乱窜，话都说不明白，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头脑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清晰。” 小白回想以往，点头道：“是哦，他胆小，一怕就缩身后扯你们衣角，要是独自面对那样的事，那不得吓晕过去，不过它装得真挺像的，我一点都没怀疑呢。” 楚枫道：“悬妖纸上有写，那妖最擅长的就是摄魂术和伪装术。” 小白转首看着他，道：“难怪你还问我大黑打到妖怪哪里了。” 它说着眼睛瞪得溜圆的，道：“你们也太厉害了吧，一下子就识破了，不过你们怎么做到一下就达成共识的啊，老大你就不怕永言大神真被骗了？” 没等楚枫说话，楚永言就开口道：“这叫默契，我们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达成共识。” 楚枫笑着道：“剩下的随机应变。” 小白道：“你们真厉害，这就是好兄弟的魅力吗，我也好想有个好兄弟哦。” 说着，它把视线落在楚枫手腕上，想开口又怯怯的缩了回去，低语道：“算了，这个太可怕了。” 楚枫笑了笑，将它从地上抱起，道：“你刚刚说的人在哪个山头？” 小白抬起毛绒绒的爪子指着对面的一座山，道：“就那边。” 楚枫抬眸看了过去，又看了看石碑，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是个这一片的地名，不像马儿坡，是特指某一座山。 楚永言道：“去看看？” 楚枫道：“嗯。” 说完，他抱着小白往对面山头走去。 路上小白百思不得其解，道：“好奇怪啊，我明明看到那只妖怪的灵体被大黑打散了，为什么他还有啊？” 楚永言道：“三条尾巴三道灵体，跟有三条命差不多，散了一个还有两个。” 小白恍然道：“竟然还有这说法呢，看来我也得多修几条尾巴出来。” 楚永言道：“那也得看什么妖不是，你看有的狐狸有九条尾巴，不也只有一命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有些异样，像是想起什么往事，神色都暗淡了些。 小白道：“对哦，不过说起狐狸，我突然想起月珂姐姐了，也不知道她中的流魂焰好了没。” 上次见到月珂还是在镇妖司，当时她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楚枫道：“她是九尾狐，法力高，应该不会有事。” 语落，他看向楚永言，道：“有心事？” 楚永言摇摇头，道：“没有。” 见他不愿多说，楚枫也没追问，只道：“要是哪天想通了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楚永言脚步猛然一顿，转首看着他，顿时红了眼眶。 黎明时的光线很暗，楚枫看不清他的眼，只觉得他此刻的神色很复杂，像是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须臾，楚永言低下头，道：“嗯。” 楚枫拍拍他的肩，道：“要是我有事你肯定也会帮我的，别想太多。” 说完，他过身，抱着小白往前走。 楚永言立身原地盯着他的背影，隔了很久才追上去。 两人并肩走了会儿，前面忽然传来跑步声，步子很急且很凌乱。 楚枫抬眼看去，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往这边跑。 他们很快跑到近前，这些人全都蓬头垢面的，浑身脏乱不堪，有两人的服饰能隐约分辨出是镇妖司的人。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皆是一脸惊恐，见到楚枫他们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下跑。 楚枫微微一怔，几人从他边上跑过，带起一阵酸臭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腐尸味。 看样子，他们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许是妖物身死，困住他们的束缚自动解开，这些人终于得以逃生。 在他们离开后，还有一人不紧不慢从山上下来。 他着一身残破的道袍，脸上满是胡渣，虽然看起来有几分邋遢，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嫌恶，反而会觉得这是一个比较随性的道长。 待人走到近前，楚枫认出了他，是在岩城有过两面之缘的张教。 左靖家的静茹就是他带走的。 只是此时的他和前两次见面时出入较大，不只是外表上的，而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败，像是打不起精神。 就好似，他失恋了一样，却又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心。 张教像是也认出了楚枫，看到他后下意识停下脚步，道：“是你。” 楚枫道：“好巧。” 张教笑了下，又缓步走来，道：“是啊，多谢救命之恩，这下又多欠你一份情了。” 楚枫道：“都是道友，不用客气。” 他默了下，道：“你怎么会在这？” 张教边走边道：“这不是应约帮忙收妖吗，道行不够，栽它手里了。” 说着，他视线从楚永言身上扫过，又落到他身上，道：“天心门还是这么厉害，仅用两人就制服了它。” 楚枫笑笑，没准备搬出墨城，说都是他的功劳。 这人不知是敌是友，虽然青霞观是妖王出事以后建立的，但到底是哪头的真不好说。 于是他一转话锋道：“上头还有人吗？” 张教摇摇头，道：“没了，只剩一些人体残肢。” 第104章 回梦县 活着的人都逃了出来，楚枫也没再继续上去，转身和张教一起下了山。 路上，张教道：“那妖真死了吗？” 楚枫颔首道：“嗯，元灵都散了。” 张教沉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低语道：“可惜。” 楚枫没听清，道：“什么？” 张教摇摇头，道：“没，道友可否告知一声它死在何处？” 楚枫指了下对面山头，道：“那上边，尸体应该还在。” 张教颔首道：“多谢，我去看看。” 说完，他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楚枫默了下，跟随步子，想起之前的事，道：“静茹怎么样了？” 张教脚步忽的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道：“左靖入狱，小若每日忏悔供奉她，她知晓后放下了执念，已经踏上奈何桥了。” 楚枫道：“放下也好，希望下辈子别再所托非人了。” “但愿如此。”张教默了下，道：“她要的，其实就是一个道歉和公道，只恨我没用，拖了二十年都没能帮到她。” 楚枫道：“这二十年你照顾她，没让她乱出去害人背上人命，已经算是帮到了。” 张教垂下眼眸，良久后才道：“这二十年，其实一直都是她在帮我。” 楚枫微微一怔。 张教道：“在别人眼里，我是青霞观观主，但其实，我也曾深陷歧途，是她一步一步将我拉了回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照顾我。” 他说着忽然笑了下，只是那笑略带凄苦。 他道：“你们可能很难相信，一个被爱人害死，丢尸荒野的女人在化鬼后还会存着一丝善意。” 他顿了顿，又道：“我遇见她时，只觉得她可怜，收在身边也只是随手之举，可她却说，我给了她容身之所，要报答我。” 张教说着笑了下，道：“我只是随便听听没当回事，可她却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还跟我一起开设道馆。” 他默了下，道：“在别人眼里她是害人的厉鬼，在我眼里，她却再温柔不过。” 听到这个，楚枫忽然明白了，许是静茹离开，踏上了黄泉路，所以张教才变成了个样子。 “其实。”张教说着忽然转首看着楚枫，道，“我是故意把小若引到观里的，我想让静茹报仇，亲手把那些害死她的人送去地狱。” 楚枫道：“那你出现在岩城……” 张教道：“是为了帮她功成身退，因为妖王的事，岩城去了太多道士，我担心左靖会请人，所以才跟了过去。” 他顿了顿，道：“但是见到你之后我想通了，如果她真的背上人命，去了地府不好过，她总归要走的，我没有办法留她一辈子。” 楚枫完全没料到左靖的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他知道张教故意害左靖断子绝孙，但没想到他出现在岩城，不是刻意帮镇妖司，而是帮静茹的。 小白也震惊了，道：“我说小若怎么老反反复复的上身，明明被老大镇住了，转头又被上身了，原来背后有你啊。” 张教道：“我有出手，但我没想害你们。” 小白道：“唉，当时她可把我吓坏了。” 张教道：“厉鬼嘛，索命时多多少少有些骇人。” 楚枫道：“那小鬼呢，我看他怨气很大，真能走吗？” 张教默了下，道：“被静茹强行带走的，好在他脱离不了母体，否则，真不好弄。” 话语间，他们已经重返山下，张教要去看看那妖，楚枫没拦着，也不想跟去，便带着小白和楚永言回了梦县。 他们到达时，天已经彻底亮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比刚来时热闹许多。 放眼看去，那些人也不如之前那般心浮气躁各种情绪尽显，此时的他们看起来一切如常，许是作乱的妖物死了，他们不再遭受侵扰。 楚永言道：“看来梦县的事已经彻底解决，这些人恢复了正常。” 说完，他视线落在一个摊位上，道：“走，去撮一顿。” 楚枫赶忙拉着他，道：“你有钱吗你就撮一顿。” 楚永言摸摸比脸都干净的兜，道：“贫道没有。” 语落，他抬眸看着楚枫，道：“咱们不是干了这么多活儿吗，走，去要钱。” 说着便拉着楚枫朝镇妖司走，路上他们走过之前的街道，楚枫下意识停住脚步。 这里是之前遇到江媱的地方，两边的乞丐都还在，唯独少了江媱。 楚枫四下望望，始终没见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楚永言道：“这小妮子怕是带着弟弟走了，可能怕有人说她弟弟是怪物。” 楚枫颔首：“应该是，算了，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径直去往到镇妖司。 第105章 我劝你再嚣张一点 这里的镇妖司不比岩城豪华，人也不多，许是去收妖时死了不少。 楚枫抱着小白跨过门槛，楚永言紧随其后，里面的人不知在忙些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招呼他们。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瘦瘦高高的，长得比较一般。 他从门外进来，见到两人，像是认出他们的服饰，原本带笑的脸都垮下去几分。 虽然不太明显，但根本逃不过两人的眼。 那人进来后直接找了个位置，大摇大摆的坐下，道：“你说你们收了悬赏的妖，妖丹呢？” 楚枫这时才想起，妖丹好像没有拿。 虽然那妖不是他亲手杀的，但肯定逃不过一死，楚枫只说放过它的元灵，没说留它一命。 他默了下，道：“忘了。” 那人道：“没有妖丹我们不认，谁知道是不是来骗人的。” 楚枫道：“路程不远，你派人跟我们走一趟，取了妖丹再给成吧？” 那人却道：“那妖死了，梦县都传开了，有谁能证明是你们杀的？” 楚枫回来时，并没有听到街道上的人讨论那妖身死的事，估摸着，也就镇妖司知道了。 楚枫道：“那妖死在黎明，你们逃回来的人在黎明时见过我们，你可以问，也可以派人验尸。” 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道：“镇妖司可不是什么悠闲之地，我们忙得很，没空派人走一趟。” 楚永言脸色不太好看了，道：“派人去送死有空，验尸没空，是吧？” 那人当即垮脸，皱眉道：“我劝你说话注意点。” 楚枫抬眸看向一副官架子的人，道：“我劝你说话也注意点，本来就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非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其实悬赏收妖遇见妖丹缺失很正常，比如有的妖会自爆，避免修炼多年的成果便宜了人类，不可能每次都能拿妖丹去领悬赏。 如果没有妖丹，镇妖司这边会派人去现场查验，以确保万无一失。 但楚枫发现每一次都会被刁难，不管是在岩城还是在这里。 在岩城，那妖自爆，楚枫即便拿了妖物命根子去也没用，但叶琸态度还算好，楚枫也没计较，加之当时闹妖王之事，他们确实忙。 但这里可不一样，明摆着就是不想理。 那人靠在椅子上，道：“没有拿回妖丹，那是你们的事。” 楚枫道：“没有妖丹，派人去现场，也是你们的事吧？” 那人皱眉道：“都说了我们很忙，人手也不够。” 楚枫正要说什么，外头忽然来了一人，来人一身道袍，满脸的胡渣，身上有些脏污，像是没来得及清理。 他不紧不慢从外头走了进来，前边不仅有两个引路的人，原本大摇大摆坐在上面的人见到他，顿时起身，笑脸相迎，道：“张道长，你回来了，怎么样？” 张教斜睨他一眼，没有应声，从道袍拿出妖丹递给楚枫，道：“你忘拿了。” 楚枫伸手接过，道：“多谢道友。” 张教微微颔首，转身往外，道：“走了，有缘再会。” 先前的人赶忙上前拉着他，道：“道长别急，再坐会儿？” 张教道：“不了，有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人愣了下，转头往回，又重新坐到高位上。 楚永言耐着性子道：“现在妖丹在此，你还有什么说的？” 那人道：“妖丹是在，那谁能证明是你们杀的？” 小白道：“你没听那个道长说，是我们忘拿了吗？” 高座上的人嗤笑一声，道：“他说你们忘了就是忘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骗了他。” 楚枫忍不住笑了，从道袍里拿出一张悬赏画纸扔给他，道：“算了，这钱我们不挣了，留着给你买棺材。” 说完，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高座上的人开口道：“等等，把妖丹留下。” 楚枫停下脚步，转首看着他。 那人被他怔了下，很快恢复平静，道：“妖丹是张道长带来的，你没权利带走。” 楚枫转身回来，道：“怎么的，又想要又不给钱是吧，脸这么大呢？” 那人微微眯起眼睛，道：“难不成，你还想跟官府叫嚣，我劝你识相一点。” 楚枫忍不住笑了，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道：“我劝你再嚣张一点，这样我打你的时候会更爽快。” 那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指着他，怒道：“放肆，你竟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语音落下，他招呼一声，边上的两个人顿时冲过来拦住去路，外头也冲进来好些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楚永言冷笑一声，道：“这么多空闲之人，你还说人手不够。” 那人斜睨楚永言一眼，视线落在楚枫身上，道：“两个选择，要么留下妖丹，要么死在这里。” 小白愤愤道：“这么大个镇妖司，一粒金铢都给不起吗？既然给不起，为什么要贴悬赏榜？” 那人冷笑道：“将死之人，不配拥有，拿着也是浪费。” 楚枫是真被这群人给恶心到了，道：“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们走，要么，送你们去地府。” 那人眯起眼睛，道：“好大的口气，杀了他们！” 语音落下，所有人齐齐冲了过来。 楚永言率先出手，小白紧随其后，楚枫立身场中，抬眸看着高座上的人，对方同样也在看他。 须臾，他从上面一步一步走来，冷冷道：“天心门的人早就该死了，就先从你们开始吧！” 说完，他脚步一点，直朝这边杀来。 没等楚枫有所动作，墨城忽然从他手腕上脱离下来，瞬息化作人形，抬手出招，冲来的人躲避不及，被一掌打在胸口，弹飞出去老远。 其余人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势不可挡的力量从那道玄衣身影涌出。 他们蓦然瞪大眼睛，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挡，却根本挡不住，有的被冲击得当场死亡，有的撞破门窗落在外头滚了好几圈。 墨城抬步，朝先前那人不紧不慢走了过去，道：“本想让他了结这事再定夺，不曾想，你喜欢找死。” 那人咳了几口血，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人，顿时睁大眼睛，满脸惊慌道：“妖，妖王，你是妖王！” 第106章 这次听我的 那人被吓得直往后挪，挪开一段距离后艰难的从地上起来，道：“来人，来人！” 语音落下许久，四周也无一人出来，他抬眸看向远处，视线落在那些倒地不起的人身上，顿时愣住，而后他看向楚枫，道：“原来妖王在你身上。” 楚枫微微转身面向他，道：“想说什么？” 那人看着越走越近的墨城，慌张地后退，又看着楚枫道：“我是，我是想说，方才是我莽撞了，我这就把悬赏的钱给你，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说着便从身上取下钱袋，他数都没数一下，直接朝楚枫扔过去，道：“都给你，你跟他商量一下，留我一命吧。” 楚枫没接，任由钱袋落在脚边，道：“早干什么去了。” 那人见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道：“我，我刚就是，就是一时糊涂，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定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的。” 见墨城脚步不停，他吓得直哆嗦，道：“我对外就说，这些人是去收妖死了，跟你们没关系，这样，你们也不会成为通缉犯。” 楚永言道：“把你处理干净，我们一样不会成为通缉犯。” 他还待再说，墨城已然走到身前，他吓得惊慌失措，腿脚一软，直接跪在墨城面前，道：“妖，妖王，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当初可没去九嶷山，你不应该杀我，至于刚才，那，那都是误……” ‘会’字还没出来，他已经失了声。 墨城骨节分明的手压在他的头上，轻轻一用力，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咔嚓一声，顿时碎裂。 墨城垂眸看着他，道：“本王很忙，没空听你的废话。” 那人抬眸看着墨城，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犹如铜铃，鲜红的血液从头顶流下，撕裂了那张满是惊恐的脸。 他张了张口，最后身体一软直直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好几下才断了气。 楚枫一怔，往前几步，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墨城微微一顿，转首看着他。 楚枫几步走上去，道：“应该等会儿杀的，问问你蛇骨的事，还有镇妖司到底有什么打算。” 墨城原本以为楚枫是要怪他杀了人，没想到是想问消息才那么说。 他默了下，道：“蛇骨的事我自有打算，至于镇妖司，像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想必玄寂也不会告诉他什么重要消息。” 楚永言也道：“玄寂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让这种废物知道什么，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估摸着都是那长史去收妖死了，他暂时掌权。” 楚枫道：“怎么说？” 楚永言道：“刚才张教来送妖丹，那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他默了下，继续道：“如果是梦县长史，想来张教也会客气几分。” 这么一说，楚枫也明白过来了。 张教可能是跟镇妖司的人一起去的，许是真正的长史已经死了，他知道这个人只是暂时掌权，所以态度才会那么冷淡。 看张教进镇妖司的排面就能看出来，这里的人肯定见过他不止一次。 想来是之前的人跟他关系不错，所以才会以礼相待。 楚枫道：“行，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路过钱袋边，他脚尖一勾，地上的钱袋腾空而起，楚枫伸手抓住，扯开看了一眼。 里面有一粒金铢，几十粒银铢，还有一些铜铢。 楚枫仔细数了数，加上阎天和的悬赏，他们总共应得一粒金铢和八十银铢。 因为阎天和他没收，所以之前也没要，毕竟拿不出尸体也拿不出内丹，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楚枫把应得的两份悬赏钱拿了，剩下的扔回那人身边，道：“走吧。” 语落，他带着小白朝外头走，楚永言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楚枫发现后面的人没跟来，他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墨城。 见他不动，楚枫道：“贪吃蛇，想什么呢，走了。” 墨城道：“你先回。” 楚枫道：“怎么了？” 他说着顿了下，道：“是不是这里也有你的……” 他没说完，墨城也听懂了，道：“没有。” 楚枫道：“那你干嘛不走，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喘气了。” 墨城转首看着他，道：“这次听我的，先走。” 楚枫怔了下，没再追问，颔首道：“好，今晚能回吗？”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道：“行，我在客栈等你。” 墨城闻言朝他笑了下，道：“好。” 语音落下，他转身回去，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带笑的脸顿时冷如寒冰。 楚枫跟楚永言回了客栈，叫上张盛沐一起吃饭。 饭后楚枫有些困了，一夜未眠，吃饱喝足后就想睡。 他简单的洗漱一番躺上床，睡觉之前摸到了道袍里的天极灯，想了想，又把东西戴回脖子上。 小白趴在一边，视线落在天极灯身上，道：“老大，你说这里面真有那个真君的神力吗？” 楚枫拿起脖子上的灯看了看，道：“谁知道呢，这么小个玩意儿，应该封不住那样的神力吧。” 小白道：“我觉得也是。” 楚枫道：“就算没有这东西应该也不简单，不然他们干嘛让我护送。” 小白点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镇妖宫哦。老大你先睡吧，我守着你。” 楚枫道：“大白天的不用守，去玩儿吧，晚上记得回来。” 小白道：“知道啦老大，你快睡吧。” 楚枫“嗯”了一声，闭上眼，很快入了眠。 他似乎没睡多久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客栈似乎来了好多人，把外面都堵满了。 楚枫皱眉睁开眼，此时外头还有光，看天色像是刚入黄昏。 “行，知道了，我们晚些时候会去看的。”是楚永言的声音。 听到这个，想必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楚枫从床上翻下来，没有急着出去，贴在门口听。 外头的人道：“欸好，那就麻烦两位道长了。” “那妖真是太可怕了，还请道长一定要救救我们。” 楚永言道：“嗯，回吧。”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道长也请小心。” 楚永言没说话，目送那些人离开。 第107章 鳞片 外头的声音渐渐消失，楚永言伸手推开门，从缝隙里看着他，道：“听到多少？” 楚枫耸了下肩，道：“两三句。” 说完，楚枫转身往里走，披上自己的道袍，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怎么个事儿？” 楚永言从外头进来，顺手掩好房门，边走边道：“镇妖司的事，不用管。” “镇妖司？”楚枫反应过来了，道，“他们发现得挺快啊。” 楚永言笑了下，道：“什么挺快啊，那是你蛇弄得动静太大了。” 楚枫道：“什么意思？” 楚永言在他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们走了以后，他把镇妖司毁了，这里的人听到动静去看，见到一条滔天巨蟒，吓得连滚带爬的来请我们。” 说着，他抬眸看着楚枫，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他身份的？” 楚枫道：“不告诉你。” 语落，他四下看了看，道：“小白呢？” 楚永言道：“听到动静跑出去凑热闹了。” 他顿了顿，道：“要不要意思一下，去镇妖司转转？” 楚枫往后一靠，道：“去不了一点儿，看到那个地方就浑身不得劲。” 楚永言道：“行，那我去一趟吧，应人所求，过程还是要走一走的，让他们放宽心。” 楚枫颔首道：“好。” 楚永言起身出门，楚枫没坐多久便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这里的事差不多办完，他们也该启程去往镇妖宫了，耽误这么些天，又延误不少时间。 好在老师傅没有说必须多少天送到，只说让他送去，不然这些事他根本管不了一点。 收拾到一半，一条小黑蛇忽然从窗口游了进来，落地化作人形，不紧不慢朝这边走。 楚枫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收拾，道：“回来了。” 墨城在椅子边坐下，道：“嗯。” 楚枫道：“既然都把人杀了，怎么还要多此一举，毁了那里。” 墨城轻抬着眉眼看他，道：“不想连累你。” 楚枫收拾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他猜到了，在墨城让他离开的时候就猜到了。 让他们走，是不想把镇妖司的事扯上他们。 毕竟镇妖司是朝廷的，如果死人的事跟楚枫扯上关系，那成为通缉犯肯定免不了，走到哪里都不好过。 墨城独自留下，抹除他们的痕迹，弄出动静，让所有人看到是蛇妖所为，便不会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 墨城道：“我一个妖，他们奈何不了我，但你不一样。” 楚枫默了下，直起身，道：“多谢了。” 墨城道：“你我之间，早已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楚枫笑了，转首看着他，道：“是啊，现在他们说我勾结妖孽，我都没办法还嘴了。” 墨城也笑了，问他道：“后悔么？” “你指的什么？”楚枫放下手中活儿，从床边走来，道，“是指我带着你，还是选择默默支持你？” 墨城道：“都有。” 楚枫在他边上坐下，道：“支持你的做法，是因为跟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能理解你当初的怨恨，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至于带着你嘛。” 楚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好像一直都是你要跟着的。”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其实，你完全可以让我走。” 楚枫道：“你这么好的蛇蛇，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呢，又能打架又能玩闹，反正我挺喜欢的。” 墨城轻挑了下眉，转首看着他，问：“真的？” 楚枫笑着道：“当然。就像这次，要不是你，我跟言子肯定要很久才能解决，说不定还打不过阎天和，搞不好还得栽在这里。” 楚枫说着朝他凑近了些，道：“知道我去收后面那只妖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吗？” 墨城下意识道：“为何？” 楚枫道：“因为你啊，我知道你会帮我，就感觉自己有个很牛逼的后盾，无所畏惧一样。” 墨城道：“其实就算我不出手，那妖也不是你的对手。” 楚枫靠回椅子上，道：“我知道，我是想让你明白那种感觉。” 墨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楚枫道：“不管怎么样，这次还是多谢你了。” 他站起身，拍拍墨城的肩，道：“别感觉这话见外，我是真的很想跟你说声感谢，这一路上，你真的帮了不少忙。” 墨城垂眸看着他放在肩膀上的手，道：“以后有需要，我还会在。” 楚枫朝他笑了下，旋即转过身，去到床边继续收拾剩下的行李。 墨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出声，道：“小道士。” 楚枫道：“嗯？” 墨城道：“我需要离开几日。” 楚枫停下手中动作，转首看他，道：“这么突然，刚刚才说完，以后还会在呢。” 墨城一怔，道：“只需几日。” 楚枫扑哧一声笑了，道：“逗你玩儿呢，你紧张什么。” 他转头回去，没有多问，只道：“注意安全。” 墨城“嗯”了一声，从座位上起来，伸手递给他一块鳞片。 那鳞片的样子与蛇鳞相似，看起来倒是比蛇鳞硬一点，也更有光泽，黑乎乎的，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流动着浅浅暗芒。 楚枫从他手心拿起，道：“你今天蹭掉的？” 墨城：“……” 他默了下，道：“不是，我自己扯下的。” 楚枫一怔。 墨城道：“遇到危险时催动它，我会过来。” 楚枫看着手心的鳞片有些犯难，道：“我没灵力怎么催动啊，用符炸可以吗？” 墨城忍不住笑了下，道：“我教你。” 说完，他抬起手，有些微凉的手掌覆在那双热乎的手上。 楚枫感觉接触到墨城的那瞬间，体内有一股暖流从丹田涌了出来，冲入整个身体，又从指尖涌出一点。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根手指此时泛起淡淡的金光。 楚枫道：“这不是炁凝聚出来的吗？” 墨城道：“用它点在鳞片上就可以。能感受到是怎么引出的么？” 楚枫道：“可以，这东西我用过两次。” 墨城轻轻“嗯”了一声，收回手。 楚枫看着指尖的光芒，道：“这玩意不会就是灵力吧？” 墨城道：“算是。” 第108章 洪清庄 给完鳞片，墨城很快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小白从外面回来，站在楚枫边上叨叨讲个不停。 跟他说镇妖司被毁得多惨，心里有多解气，等等等，一直讲。 楚枫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边，把小白抱在怀里，一边撸毛一边听着。 小白说着四下看看，道：“大黑呢，大黑怎么还没回来，弄出这么大个事，可别被抓走了哟。老大，一会儿他回来，咱们可得把他藏好。” 楚枫道：“他回来后又出去了。” 小白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楚枫道：“有一会儿了。” 小白默了下，道：“唉，感觉最近大黑好忙哦，待不了几天就出去。” 小白说着转头看他，道：“老大，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找妹子了，偷偷摸摸的，也不带回来见见。” 楚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想什么呢一天天的，他是去办事。” 小白道：“好吧，我还以为他出去私会呢。” 转眼天色暗下，夜幕降临，楚永言处理好外面的事也回到了客栈。 他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条蛇，看花色，跟墨城有些相似，只不过没他那么黑，蛇身的鳞片也不泛光泽。 那条蛇被他捏在手里，下半身笔直的吊着，看起来像是死了一般。 楚永言拿着蛇，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进客栈，道：“就到这里吧，妖已收，你们不必再担心了，桐东坡的那只妖也已身死，日后可以放心去。” 有人道：“哎呀，真是多谢两位道长啊，你们真是大好人，以后我们定会去观中捐香火。” 楚永言摆摆手，道：“嗯，回吧。” 说完就转身往里走，似乎是怕有人跟进来，又补充一句道：“我要去做法收拾它，身边不宜有人。” 那些人闻言顿时止住脚步，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进了一间房中。 楚永言身影消失，下面的人才逐渐散去。 他进门后立马贴在门口，见到下面的人全部离开，才把房门掩好。 楚枫抱着已经熟睡的小白，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条蛇上，道：“在哪儿抓的野蛇？” 楚永言从远处过来，把蛇扔在地上，道：“这天气，野外逛逛就能找到了。” 那蛇被他扔在地上，顿时活了过来，像是有些害怕他们，游动着身体往后缩。 楚永言垂眸看了一眼，笑道：“挺有灵性的。” 他一屁股坐在楚枫对面，又道：“我跟它说，装个死骗骗那些人就不杀它了，结果它装了一路，还挺聪明的。” 说完，楚永言用脚尖轻轻推了推它，道：“行了你自由了，去吧，注意着点，别被人看见。” 那蛇点点头，小心翼翼从楚枫身边游过，从窗户溜了出去。 楚枫道：“你直接跟那些人说妖已经被收了不就好了，还专门抓条蛇。” 楚永言道：“你不懂，有些人愚昧得很，非要见到尸体才算完，不然总说不放心。” 楚永言说着四下看看，道：“你蛇呢？” 楚枫道：“办事去了。” 楚永言‘嘶’了一声，道：“看来，又有某个门派要被灭了。” 楚枫默了下，道：“你听到什么了？” 楚永言便把天哲派的事情告诉了楚枫。 经过几天，消息已经传到了梦县。 楚永言抬眸看着他，道：“有什么想说的？” 楚枫沉默许久，道：“他们自己欠下的孽债，遭到报应也是自作自受，我没什么说的，他不滥杀就行。” 楚永言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嗜血成性，终有一日没控制住心中的仇恨，迁怒到无辜百姓怎么办？” 楚枫道：“至少现在他是好的。” 他默了下，道：“太长远的事，我不想过早的去思考。” 楚永言颔首道：“你决定就好，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楚枫朝他笑了下，道：“好兄弟。” 楚永言也笑了。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楚永言没跟他闲聊多久就离开了。 他们做好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 楚永言回到房间，张盛沐已经睡下，边上是他收拾好的行李。 楚永言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老徐，这几日老徐似乎凝聚得特别快，不仅能简单言语，连实体都快凝聚出来了。 他顿了顿，没再多看，转身褪去道袍，简单洗漱一番便躺上了床。 翌日 楚枫起了个大早，他将收拾好的包裹拿到楼下，点了几个小菜。 很快，张盛沐和楚永言也下来了。 简单吃完后，店中小厮给他们牵来了马，这两日，他们把两匹马照顾得很好，看起来比刚买时都要有神。 楚枫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去，策马离开了梦县。 临走时，许多人过来送别，甚至追到了城外。 有人望着迎着朝霞而行的三道身影，道：“天心门的道长根本不似传闻那般，勾结妖孽不管人的死活，感觉他们比许多大派都要好。” 有人接话道：“是啊，好像这些年都误会他们了，明日我就去天心门烧香去。” “行啊，一起。” “好啊，约个时间。” “……” 策马的人离开视线，送别的人转头往回走，在欢声笑语中缓步而行。 ***** 梦县距离张盛沐的家不是很远，有张盛沐指路，他们很快就到了洪清庄。 入眼是一片残破的村子，许多房屋歪歪斜斜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但里面仍有人居住。 放眼望去，村子里的房屋全是用泥土堆砌而成。 家家户户看着都挺贫穷的，门口挂着的老玉米也很清苦，一点都不饱满，只有干瘪的几粒挂在玉米芯上。 这些年灾荒严重，很多人都在饱受煎熬，这个村子的人看起来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正值晌午，村子里看起来一片寂静，只有村口的一棵大树随风摇曳着。 如果不是张盛沐说这里是他家，楚枫都要以为这是个被人遗弃的小村庄了。 不仅如此，这个村庄看起来总有几分奇怪，像是有一团散不去的云雾笼罩着一样。 细看之下好似没有，楚枫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第109章 洪清庄1 楚永言骑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的小村庄，道：“这也不远啊，前两天你怎么不直接回？” 张盛沐默了下，道：“回来也没啥用，而且，而且不是说好了，来我家坐坐吗，我怕你们找不到路，才，才没自己回的。” 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楚枫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张盛沐指着村中一间小屋，道：“那就是我家。” 楚枫跟随视线扫了一眼，他家看起来比其他的好些，至少没有歪歪斜斜的。 “行，那就去坐会儿。”楚永言说完，驱着马往那间小屋走去。 楚枫紧随其后。 他们踏进村子的那一刻，原本寂静无比的村子忽然出现许多人，站在自家门口注视着他们，全都一脸漠然。 有的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是不怀好意一般，上下打量个没完。 楚枫不禁道：“你们村是不是不太欢迎外人啊，要不然我和言子还是先走吧。” 张盛沐忙道：“没有没有，道长多虑了，他们只是很少见生人才会这样，道长别见怪。” 这个村庄很偏僻，来的路上楚枫就感觉到了。 各种崎岖的山路，有时候还得下马走，要不是张盛沐指路，他们根本找不到这个村，没多少生人来也属正常。 楚枫没再多想，不过一路过去，他发现这里的女人大部分都怀有身孕。 许是没什么东西吃，全都骨瘦如柴的，整个人就看到一个大肚子。 奇怪的是，怀孕的人很多，但小孩却没见到几个。 有小孩的家庭也奇奇怪怪的，见到他们皆是一脸紧张，有力的手臂紧紧圈着怀中的孩子，生怕被人抢了一般。 楚永言看得皱起眉，道：“你们这是不是发生过抢孩子的事儿，一个个的这么防着。” 张盛沐道：“没有，他们就是看到生人紧张。” 楚永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很快，他们走到了张盛沐的家。 他家似乎没有其他人了，一间老旧的小房子，门上挂着生锈的锁。 大门两边悬挂的东西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是大蒜，只不过那蒜头特别小，像是发育不良。 他家离其他房屋有些距离，比较偏后方，不像邻居们，房屋都贴在一起。 他家在一个小坡上，除了坡下，周围没有其他建筑。 张盛沐从马背上下去，摸出大门钥匙打开门，楚枫和楚永言也翻身下了马。 张盛沐从屋里搬出两根破旧的小板凳出来，道：“两位道长歇歇吧。” 说完便从屋檐下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缰绳，把马牵到后方拴了起来，回来后又拿着一个木桶出去，道：“我去打点水，你们先坐会儿。” 楚枫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会儿就走。” 张盛沐却道：“这里距离下一个城镇还很远，道长不如明日再走，也让我招待一下你们，感谢感谢你们这一路的照顾。” 说完也没等楚枫回话，拿着木桶就出门去了。 楚永言坐在小板凳上，用道袍下摆朝脸上扇风，道：“有没有感觉这里怪怪的？” 楚枫道：“有那么一点儿。” 楚永言道：“我说得不是那些人的举动。” 楚枫道：“我说得也不是。” 楚永言顿了下，偏头看着他。 楚枫道：“进村前我就感觉这里好像有股雾气罩着，进来后更强烈了，虽然看不见，但好像能感觉到。” 楚永言道：“进步很多啊，这都能有所察觉了。” 楚枫转头看他，道：“你的意思是，这里……” 楚永言道：“不简单。” 语音刚落，张盛沐提着水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些从地里带回来的萝卜。 楚永言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平常，而是带着一种审视。 张盛沐像是没有察觉，放下东西后从房间拿来两个干净的碗，洗了后舀满水递给他们，道：“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还很凉，这天喝刚好，能解热。” 楚枫从他手里接过，道：“多谢了。” 张盛沐笑着道：“道长客气。” 说完他转过身，道：“我去弄些吃的，两位稍等一会儿。” 一回来他就忙前忙后的，楚枫道：“你也坐会儿吧，晚些时候我们帮你。” 张盛沐却摆摆手，道：“我没事儿，做惯了，你们休息就成。” 语落便开始忙活起来。 看他这般忙前忙后的，就好像担心他们问什么一般，一刻也不停歇。 这下不仅是楚永言，就连楚枫都开始审视起来。 张盛沐之前表现得都很平常，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回家后怎么这般奇怪，还有跟在他身边的老徐，几天没怎么关注，都快凝聚出实体了。 楚枫坐了会儿，从小板凳上起来，借着帮忙的由头过去。 张盛沐再三推辞，楚枫道：“没事儿，大家都走一路了，不用这样见外，我帮你，这样就可以更快吃饭了。” 张盛沐眼见推不开，只得让楚枫帮忙。 楚枫从快要见底的米缸中舀出一些米，一边淘水一边道：“张盛沐，你去岩城是干什么来着？” 张盛沐顿了下，往灶里放柴，道：“就，找份差事，挣点钱讨媳妇。” 楚枫半开玩笑道：“是不是看村里很多人怀孕有后，你羡慕了？” 张盛沐笑了两声，脸上有些不自然的道：“哪有。” 楚枫转头看了他一眼，把淘米水轻轻倒掉，又道：“你们村怀孕的人那么多，怎么没见几个小孩呢？” 张盛沐沉默须臾，道：“这不是，才怀上吗，还没生呢，肯定少。” 楚枫笑了下，把洗干净的米放进锅里，舀上足够的水，盖上锅盖，斜靠在灶台边盯着他看。 张盛沐像是被他盯得浑身发紧，头也不敢抬，一个劲的在边上捡柴往灶孔里塞。 楚枫道：“再塞就熄火了。” 张盛沐捡柴的手微微一顿。 楚枫道：“都把我们请来了，真不打算说？” 他默了下，站直身体，又道：“是准备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求，还是等我们撞见，再问你？” 张盛沐一怔，猛地抬起头看他，眼里的惊讶怎么也压不住。 第110章 洪清庄2 张盛沐怎么也没想到，楚枫这么快就发现他们村不对劲了。 他就着捡柴的姿势沉默了许久，道：“我……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楚枫微微颔首，走到先前的地方搬来那根小板凳，在他斜对面坐下，道：“说说吧。” 张盛沐看看楚永言，又看着楚枫，道：“我和老徐，其实是因为村里发生怪事才走的。” 他默了下，道：“结果去到岩城又发生妖王的事，好在遇见了你们，不然我都不敢回来。” 楚永言也搬着小板凳从那边过来，与楚枫并肩坐下，道：“是什么事儿？” 张盛沐道：“就，几个月前，我们村忽然闹鬼，一到半夜就丢小孩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伙儿把周围山区都翻烂了也找不到尸首什么的，一连好多天都是如此，吓得人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顿了顿，道：“后来我们就去后山请先生，那先生看了后说，我们村犯了什么罪，大意就是我们没有日日供奉神明，没有得到庇护，这才发生了祸事。”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地儿穷成这样，都想出去逃难了，哪还有什么东西去日日敬神明啊，小儿拳头大的萝卜，不足二两的红薯，敬上去神明看了都摇头。” 楚枫道：“然后呢？” 张盛沐道：“然后我们为了小辈们，家家户户都开始日日敬香供奉，可怪事还是发生，先生又说，我们供的太素了，神明不喜欢，要求供奉荤食。” 他顿了顿，又道：“于是我们就照做了，把家里能杀的都杀了，可还是没有用，先生又说了，我们落下供奉太多，普通荤食不行，要……” 楚永言道：“要什么？” 张盛沐道：“要小孩儿。” 楚永言扑哧一声笑了，道：“这算哪门子神明，光吃供奉不干事，要求荤食还不算，还要用小孩儿供奉，你们脑子莫不是被门夹了，这也信？” 张盛沐道：“我们开始也是不信的，但那先生说的话又很准，说什么很快就会怀上新的，而且还是男孩，然后那些丢失孩子的人还真就怀上了。” 楚枫道：“这么离奇？” 张盛沐道：“可不是么，不过大家也舍不得亲自下手，于是就送去后山给先生了，特别是家有女孩儿的，一听说能怀上男孩，直接就给送走了。” 楚枫沉默许久，道：“后来呢？” 张盛沐道：“后来村里确实没再闹鬼，但那些怀孕的女人又变得很奇怪，肚子的孩子好像长得特别快，今天你们看到那些快要生了的大肚子，其实有的才怀了四个月不到。” 他说着忽然朝外头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又小声道：“而且她们怀孕后不仅性情大变，暴瘦如柴，还喜欢吃生食，饿起来连老鼠都逮来吃。其实她们以前很热情好客的，也是因为那些事才变成这样。” 小白道：“吃生食，怎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楚枫道：“小若。” 小白道：“对，她被上身时就这样，这里的人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 楚永言却道：“不一样，她们没被上身，只不过肚子里的东西有问题。” 他说着抬眸看向张盛沐，道：“所以你和老徐就跑了？” 张盛沐道：“对，我们知道这事肯定有问题，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于是就连夜跑了。” 他默了下，道：“当时在饭馆看到楚枫道长那么厉害，我就想着要是能请来看看肯定行，没想到你们恰好会路过这块，我这才敢跟着回家，才邀请你们来。” 他顿了顿，又道：“我真的没想隐瞒的，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而且也没钱请你们。” 一开始张盛沐并不知道楚枫他们是怎样的，到底会不会收钱，知道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楚枫道：“那些被送走的孩子，最后都没见到了吗？” 张盛沐颔首道：“对啊，都是些可怜的娃子。” 楚永言道：“他让你们供奉的是哪位神明，竟然如此歹毒。” 张盛沐道：“叫离尘，也是镇妖的神明。” 楚永言猛地一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盛沐被他吓得一愣，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变小了，道：“叫，离，离尘。” 楚永言道：“你们拜他，难道不清楚，他跟丰烨一样早就不管事了么？” 张盛沐道：“我，我也不知道，是那先生让我们拜的，其实，之前我们都不了解这位神官的。” 张盛沐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道：“怎么了？” 楚永言垂着眼睫，脸色铁青，道：“那人在哪？” “你是说那位先生吗？”张盛沐指了指后头，道：“就在后山，离这不远。” 楚永言直接起身往他所指的方向走，道：“我去一趟。” 楚枫也站起身，道：“一起。” 看向他时，楚永言脸色稍稍缓了些，语气也和平常一般，道：“我自己去就行，你留下。” 楚枫还待再说，楚永言道：“你留在村中看看情况。” 楚枫默了下，道：“好。” 楚永言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 张盛沐忙道：“道长，道长吃了饭再去吧。” 楚永言摆摆手，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看着离开视线的人，楚枫道：“你刚刚说那位神官叫什么？” 张盛沐道：“离尘。” 楚枫重新坐了回去，道：“把你知道这位神官的所有事，都跟我说说。” 张盛沐微微一顿，开口道：“我知道的不多，只听先生说过一点，他说这神明很厉害，会管事，让我们放心拜。” 楚枫道：“没了？” 张盛沐点点头，像是又想起什么，道：“他还说过，这位神官会伏魔，有个魔跟他有过节，好像打了很多年。” “魔？”楚枫下意识道，“阎天和么？” 在太子庙，楚枫就感觉阎天和跟楚永言像是认识，但又不似朋友那种，而是给人一种敌对的感觉。 第111章 洪清庄3 楚永言和阎天和的每次交流，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特别是阎天和帮江媱的时候，楚永言说他竟然有了人性。 除了早就认识，楚枫想不出别的了。 他沉默须臾，道：“还有其他的吗？” 张盛沐摇摇头，道：“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楚枫微微颔首，没再问离尘的事，只道：“你说的那先生是一直都在后山，还是后面来的？” 张盛沐把锅里的饭盛起，一边刷锅一边道：“后面来的，在这里住了有三四年的样子，平常谁家里有个什么事儿，都是让他帮忙看日子，所以大家伙儿都很相信他。” 楚枫道：“他有说过，是因为什么来这的么？” 张盛沐想了想，道：“他说是来此静修的，说我们这地儿好，适合修行。” 他说着笑了下，道：“我们这地儿偏僻，基本都没什么人来，确实挺适合静修的。” 语音落下，外头忽然来了几个人。 带头的是个很瘦弱的老者，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面相看着很和蔼，但那眼神却犀利得很。 他身后跟着几位壮汉，看起来像是村里的主力。 张盛沐见到前面的老者，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道：“村长，您怎么来了？” 老者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在楚枫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去外头这么多天，怎么回来还带着人？” 张盛沐道：“这道长帮过我很多，这才带回来坐坐，怎么还惊动您了。” 村长冷哼一声，道：“你带生人回来，我这村长还不能来过问么！” 说完，他犀利的眼睛紧盯着楚枫道：“我们村不太喜欢外人，道长要是歇好了就尽早离开吧。” 语音还未落下，张盛沐忙道：“老村长，您这是干什么，这道长很厉害的，我，我还想让他帮忙看看村里的事儿呢。” 村长却冷着脸道：“我们村能有什么事，你别一天到晚瞎搅和，大家伙儿现在好得很，你要走就赶紧走，别回来碍事！” 张盛沐伸手拉着老者，道：“我这不也是担心大伙儿吗，毕竟村里出……” 他话还没说完，老者一甩手，冷冷道：“用得着你担心吗，张先生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想怎么样！” 张盛沐微微一顿。 村长说完转过身，背负着双手，道：“明日我还来，若是你还没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 张盛沐深知楚枫的秉性，忙道：“道长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以前不这样的，就是最近变了。” 楚枫道：“他以前什么样？” 张盛沐道：“很和蔼的，对外人很友好，在外面遇见要饭的，他自己没多少都会分点给别人，要是村里来个生人，他都会客客气气的招待，根本不会这样。” 楚枫默了下，道：“是出事后开始变的么？” 张盛沐道：“对，所以道长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可能是被什么给蛊惑了。” 楚枫颔首道：“嗯。” 他四下看了看，道：“你家有供奉那位神明么？” 张盛沐道：“有，在这边。” 说完，张盛沐转过身，把楚枫往家里带。 他家的神龛没有设在大堂，而是设在卧室里。 楚枫跟着他进入卧室，门口转角处便是那神龛，它边上是个大木柜，上头摆满了杂物，香蜡纸钱还有一些旧衣服什么的。 木柜边上有一张单人床，床身紧靠着墙壁。 整个屋子看起来很狭小，倒没什么怪味，就是比较杂乱。 张盛沐走在前头，顺手从木柜上拿起三根香点燃，拜完后插在神龛前的一个小香炉里，然后开始收拾木柜上的杂物。 他一边弄一边道：“太长时间没收拾，有点儿乱，让道长见笑了。” 楚枫道：“没事。” 说完，楚枫微微转身，面对着神龛上的神像。 那神像是用泥土捏的，模样与之前见过的不同，不是正襟危坐着，而是挺身而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垂直，掌下立着一柄剑。 那剑捏得不太好，有些歪扭，不过能从形状看出来，与楚永言在太子庙用的剑有几分相似。 楚枫抿了抿唇，道：“这神像是那先生给你们的么？” 张盛沐道：“不是，是我们照着他给的模样捏的。” 说着，他抱起一堆杂物走到对面，又道：“我们村也有二十来户人，他哪有多的给我们，都是大伙儿坐在一起，照着他给的捏。” 楚枫道：“他给你们临摹，用的是画像还是雕刻？” 张盛沐道：“也是个泥巴捏的，我这个捏得跟他那个有七八分像了。” 张盛沐说着顿了顿，又道：“其实我看这神官一身正气的，不知道为什么要……” 他没继续说下去，许是怕自己多嘴得罪神明，但楚枫也听明白了。 他默了下，道：“应该是借他的由头害人。” 张盛沐微微一怔，道：“真的假的。” 楚枫“嗯” 了一声，抬眸看着神像，这时他发现刚才点燃的三根香忽然熄灭了。 张盛沐像是也发现了，连忙走过来，盯着熄灭的三根香道：“一段时间没回，受潮了？” 说着，他从木柜上拿来火，重新吹燃点上，却怎么都点不燃了。 张盛沐不禁皱起眉，又伸手摸了摸那三根香，道：“这也没受潮啊，咋回事儿啊？” 语落，他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猛地一变，道：“该不是……我离开太久没有供奉，他生气了吧！” 说着就要给前面的神像跪下求原谅，楚枫伸手拉住他，道：“别急着跪，这神像不对劲。” 他语音刚刚落下，神龛上的泥土神像忽然‘砰’地一声炸开，从里面钻出一道黑影，直朝这边冲来。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小白率先跳起，一脚踢在那道黑影上。 黑影躲闪不及被踢了个正着，顿时发出一阵如孩童般的惨叫，随后缩成一团，从门口滚了出去。 楚枫紧追而上，手中符箓还没来得及催动，那团黑影直直滚到屋檐下，顿时失不见。 第112章 洪清庄4 与此同时，村里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惊慌的哭喊声。 楚枫朝声音来源跑去，看到前方一幕，顿时愣在原地。 只见一处破旧的屋檐下仰面躺着一个女人，像是被什么开膛破肚了，肚子上有个巨大的口，血肉往外翻出，肠子流得满地都是。 那女人还没断气，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把周围人吓得都不敢靠近。 小白看得瞪大了眼睛，道：“那东西这么快吗，刚刚消失就杀人了。” 楚枫道：“不太像是刚才那东西干的。” 这时，回过神来的张盛沐从屋里追了出来，看到那一幕，吓得直朝后面缩，道：“道，道长……” 楚枫伸手抓着他，道：“躺地上的女人之前有怀孕吗？” 张盛沐不敢往那边看，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有，她家孩子是第一个失踪的，也是这次怀孕最早的一个。” 语落，他抬眸看着楚枫，道：“怎，怎么了？” 楚枫道：“可能是肚子里的东西跑出来了。” 张盛沐吓得一愣，道：“啊，这这这，这怎么办啊？” 楚枫看着女人边上一条醒目的血迹，那血迹一直延伸到破旧的房屋后方。 楚枫道：“我去看看，你让他们先别拜那神像。” 张盛沐下意识拉着他的道袍，道：“啊，我，我一个人不行，我害怕。” 楚枫转头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老徐，又把视线转向他，道：“前几天趁我们不在，你背地里帮他，不就是希望他能赶紧变强，回来后好保护你么？” 张盛沐一怔，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楚枫道：“开始没注意，听你说完后就猜到了。一般的鬼，特别是被镇住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凝聚出实体。” 张盛沐道：“我……” 楚枫把手里的小白塞给他，道：“这样行了？” 张盛沐下意识抱住，随后一愣，道：“那，那你呢道长？” 小白也道：“老大？” 楚枫道：“我没事。” 说完，楚枫转身朝那边过去，很快就走到了跟前。 此时，躺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断了气，她丈夫抱着她的上半身哭得泣不成声。 她创口太大，五脏也被肚子里的东西啃得七七八八，就算是墨城在这里也难给她捡回一条命。 楚枫路过时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一声，随即转身跟着血迹去到屋后。 房屋后面有条横着的长沟，紧贴着房屋，沟对面种有芭蕉树，许是因为这个，后方显得很是阴冷，明明阳光明媚，却总有些凉飕飕的。 楚枫跟随血迹来到芭蕉树边，在血迹消失的地方看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东西。 正在此时，身后的房顶上忽然传来异响，上面的瓦片像是被什么踩裂了，发出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楚枫当即转头看过去，只见到一个肉乎乎的东西朝他冲了过来。 那东西看着是人形，却一点也不像人，上半身很长，一双利爪特别尖锐，还长着一条尾巴。 楚枫连忙从道袍中拿出符箓，嘴中默念咒语，符箓顿时闪烁金光，那东西顿时一愣，当即转身猛跳，从房顶跃到了屋前。 楚枫赶紧从屋后跑回去，却看到无比离奇的一幕。 村长不知道何时带着人来了，原先不敢靠近这块的人全都围在女尸边上，看到房顶上跳下来的怪物，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笑脸相迎。 村长更是直接带头跪了下来，朝那个怪物磕头，道：“神子，拜见神子。” 楚枫脚步一顿，下巴都快惊掉了，但凡来个正常人见到这东西都喊不出一句神子。 可这些人不仅能喊出口，还一脸崇敬的朝那浑身布满鲜血的怪物磕头。 在场的，除了傻站着的张盛沐和楚枫，全都在朝那东西跪拜，包括女尸的丈夫。 那怪物嘴角咧开一个笑，露出锯齿状的尖牙，跳在女尸头上站着，一脸得意的看着楚枫。 楚枫往前几步，正要开口，村长率先说话了。 他朝小怪物再次一拜，道：“神子啊，我们村干旱多年，还请神子为我们降一场雨，度过这个难关，日后我们定会加倍供奉您。” “好啊。”那小怪物说话了。 它从女尸头上跳下，一脚将女尸踢上高空，旋即纵身一跃，尖锐的利爪飞快挥舞，几个呼吸间，便将那具女尸撕得粉碎，碎肉夹着血液从高空坠落。 那肉被撕得很碎，与血一同坠下，很像是一场久违的‘雨’。 地上的人见状，扬起喜悦的笑脸，从地上起身，在那场‘雨’下欢呼雀跃。 楚枫站在屋檐下，看到这离奇的一幕，一时没回过神来。 远处的小白愣了许久，道：“这，这特么的是一群疯子吧？” 它转头看着张盛沐，道：“你家住在疯人村？” 张盛沐吓得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在抖，道：“不，不是啊，他们，他们不这样的啊，这，为什么会这样，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很快，‘雨’下完了，欢呼雀跃的人停了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那怪物。 小怪物道：“本神子刚刚出生，还虚弱得很，需要补一补才能继续做法。” 说着，它忽然转头看着楚枫，一脸阴险，道：“把他杀了，本神子给你们一场更大更久的雨。” 语音落下，所有人一脸凶狠的看了过来，楚枫扫了眼，视线落在那小怪物身上。 此时的它嘴角还噙着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楚枫忍不住嗤了一声，直接把手里的符箓朝它拍了过去，道：“就你这倒霉样儿还神子，哪个神官要是生了你，做梦都得哭醒。” 强力的符箓飞来，怪物心里一惊，当即朝边上跳开，与此同时，那些被蛊惑了的人从旁边杀了过来。 楚枫微微一怔，几下从边上跳到了屋顶，下边人的不依不饶，有的想攀爬上来，有的拿着锄头等农具攻击。 这些人的攻击力并不高，就是力气比较大，把上面的瓦片弄下去不少，木望板都快弄断了。 他看了眼张盛沐怀里的小白，道：“别看了快来帮忙，你老大要被分尸了。” 第113章 洪清庄5 小白回过神来，从张盛沐身上跳下，几步来到房顶，瞬间变大，对着众人龇牙咧嘴，想将那些人吓退。 底下的人却丝毫不惧，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朝这边攻击。 小白微微一怔，道：“这些人疯了，怎么办啊老大？” 楚枫道：“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睡一觉或者晕过去。” 小白道：“我试试吧。” 语音还未落下，底下的怪物忽然跳了上来，小白当即转头对着它。 楚枫摸摸小白的头，道：“你管那些人，这个交给我。” 小白道：“好，老大你小心点。” 楚枫“嗯”了一声，取下头上发簪，手腕翻转，一把长剑幻化而成，他没等怪物冲来，自己率先朝它冲了过去。 还没等他跑两步，屋顶上的木望板忽然断了。 “哎哟卧槽！”楚枫脚下一空，一条腿直接陷了进去，他赶忙用双手撑着两边，避免自己直接摔下去。 对面的怪物见到这一幕，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皮在房顶上笑得打滚。 楚枫没好气的看着它，将手里的剑朝它扔了过去，道：“笑你个溜溜球。” 那小怪物往旁边跳开，轻松躲过长剑，还是忍不住笑。 看它笑得那么欢，楚枫都忍不住笑了下。 笑完，他用双手撑着两边试图爬出来，谁知刚一用力，两边的木板顿时传来一道轻微的断裂声。 楚枫当即松了力道，垂眸看着，断裂声虽然停了，但盖在上面的瓦片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滑落几片后，木望板还是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我敲！”楚枫脸色一变，根本没来及往上爬就掉了下去。 “老大！”小白吓了一跳，赶忙朝那边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抓住他。 楚枫跟随断裂的木望板还有瓦片一同坠落，好在民间的泥瓦房都不是特别高，摔下去也死不了，顶多就疼几天。 正在楚枫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上面的小怪物又传来一阵大笑。 那笑声极度猖狂，只是它没笑几声就止住了，像是被什么忽然扼住了咽喉一般，戛然而止。 楚枫来不及多想，他快要落到地面了。 正在他用尽全力在半空转了个身，想让自己不要后脑着地时，下面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他没来得及看清，头就被一同掉下来的瓦片给砸了一下。 “啊！”楚枫忍不住惨叫一声，只感觉被砸得眼前一黑。 待他再睁开眼时，已经被人抱了个满怀。 来人身体微微后倾，有力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将他紧紧圈住。 他角度选得很好，楚枫落下来时，正好撞进他怀里和他抱住。 楚枫的头越顺势过他的左肩，双手环着他的肩膀，从高空坠落而下的巨大冲击力也没使他后退半步。 “我敲好痛。”楚枫被撞得胸口发疼。 他缓了口气，微一侧首，便看到了墨城头上的雕花银珠。 还没等他说句什么，同他一起坠落下来的木板瓦片砸得周围啪啪作响，外头的人也开始往这边冲。 巨大的响动使楚枫身体微微一缩，下意识抬脚一跳，双腿直接夹在墨城腰上，修长的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道：“贪吃蛇快带我跑，要被砸死啦。” 墨城没动，只是轻描淡写一扫，那些瓦片和木板便全都落到了其他地方。 与此同时，朝这边冲来的人也被扫飞了出去。 他似乎控制了力道，那些人虽被扫飞很远，却没有一个人受伤。 半晌没有一个瓦片砸到身边，楚枫这才从墨城肩膀上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感叹道：“有法力就是好。” 此时的他仍然挂在墨城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手腕环着脖颈，只将胸口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墨城微微站直身体，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头顶，将他轻轻往下压。 楚枫梗着脖子，盯着他道：“干嘛？” 墨城道：“别动，看看伤。” 楚枫这才低头，把脑门抵在墨城的锁骨处，道：“你不是说要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城用手指轻轻拨开他的发丝，露出一个还在冒血的洞，道：“不希望我回么？” 楚枫道：“才没有。怎么样，我头严不严重啊？” 墨城道：“没事。” 说完，他手指覆盖在伤口处轻轻一压，原本还在冒血的洞顿时恢复如初。 他默了下，道：“下次遇见危险，直接催动那片鳞。” 楚枫道：“我这是意外，没想到这房子这么脆弱，踩几脚就顶不住了。” 墨城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木望板，道：“存在这么多年都没换新一次，塌也正常。” 楚枫‘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往上看，道：“那小怪物是不是被你给嘎了？” 还没等墨城开口，张盛沐便从外面跑来了，大叫道：“道长，道长，你没事吧道长！” 一边叫一边往这边跑，走到门口时，他脚步猛地一顿，看到楚枫挂在墨城身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楚枫偏头看他，很自然的从墨城身上下去往外走，道：“没事儿。” 他出去时，那些着了魔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小白在那边转了一圈，道：“他们没事老大。” 楚枫点点头，朝它招手，小白便快速跑了回来，道：“你们终于抱完了，刚才我看着都不好意思下去。” 楚枫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变蛇缠我身上的时候你好意思看，哦，我挂他身上你就不好意思看了？” 小白一怔，道：“欸？说得好对哦。” 张盛沐也愣了下，看着楚枫，一脸‘我刚才想多了’的表情。 楚枫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刚才的事有什么，或许是之前接触惯了。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屋檐下。 那里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仰面躺着，能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太明显，倒也能看出一二。 从衣着和体态看，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他们边上跪着一道阴灵，是跟随多日的老徐。 他跪在两人身边，不停的抹着泪。 第114章 洪清庄6 楚枫指了下那边，问张盛沐道：“那两个是老徐的家人吗？” 张盛沐叹气一声，道：“是啊，这次我们出去老徐就一直很牵挂家里，没想到又出了那档子事儿，唉……”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他想跟我回来，就是放心不下家里，去的路上有好几次他都想回来的，都怪我，是我不愿意回才害死了他。” 小白道：“你也别太自责了，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呢，对吧？” 张盛沐没多说，只点点头，往那边走了过去。 这时，墨城也从后面过来了，楚枫转身看他，道：“你能帮忙看看么？” 墨城“嗯”了一声，跟着楚枫一同上前。 地上的两人只是暂时晕了过去，并没有性命之忧，可老徐却跪在他们边上哭个不停。 或许是担心，或许是觉得愧对他们。 张盛沐在边上站了会儿，走过去把地上的人拖到一处靠着，在他碰到女人的时候似乎才注意到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顿时一怔，道：“伯，伯母怎么也会……” 楚枫道：“你们走的时候她没有吗？” 张盛沐道：“没有，要是有的话，老徐也不可能走了啊。” 楚枫不可思议道：“你们离开没到两个月，肚子就这么显了吗，这到底怀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刚刚那个东西吧？” 墨城道：“是尸胎。” 楚枫一怔，道：“尸胎？” 墨城“嗯”了一声，道：“若是死于非命，心有怨气，后又遭到辱尸，便会成为尸母，由她产下的婴，会成为尸胎。” 楚枫道：“等下，人死了还能怀孕的吗？” 墨城道：“怨气太大，不甘入土，便会聚阴，人死肉不腐。在极端的情况下，可以。” “不过……”墨城顿了顿，道，“这种情况很难达成，除非有人帮忙，且耗时很久，从身亡到尸母，至少十五年以上才能炼成。” 楚枫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人弄出来的？” 墨城点点头。 楚枫默了下，道：“那这些尸胎是怎么进这些人身体的？” 墨城道：“有两种情况，一是被强行成为容器，二是烧香供奉和它通了灵被乘虚而入。” 这么一看，不用说也是后者了。 楚枫道：“有什么办法弄出来吗？” 墨城道：“杀了尸母，用她的骨灰兑水喝下便可。” 张盛沐道：“可，我们去哪儿找尸母啊。” 楚枫道：“谁让你们供奉神像的就找谁。” 张盛沐一怔，道：“张，张先生？不，不会吧，应该不会是他吧。” 楚枫道：“为什么不能，这不都明摆着了吗？” 张盛沐道：“不是啊，他来这里都几年了，大家伙儿都对他很好，他没理由害我们啊，要害的话早害了，而且，而且我们是村里开始闹鬼之后才找的他。” 楚枫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之前能力不够呢？” 张盛沐默了下，摇摇头，道：“他挺厉害的，之前去他家里的时候，还见过五枚金黄金黄的五帝钱呢，这是能力高强的道长才会有的吧？” 一般用五帝钱的道长，手里的五帝钱都是铜的。 如果呈现金黄色，要么就是染黄了出去骗人，要么就是道行高深，五帝铜钱被日积月累的使用，有了灵性，自发成为金色。 张盛沐道：“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但仔细想想也不对，我们是闹事后才找的他，他也一直尽心尽力的帮我们，最后也确实没闹鬼了，只是……” 他顿了顿，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什么尸母找到我们这里了，然后趁机把尸胎弄进了大家体内啊？” 楚枫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怎么不来帮你们？” 张盛沐被他说得一时哑口。 楚枫道：“是谁让你们用小孩当供奉的，是谁说送了孩子还会怀上的？” 张盛沐顿了许久，道：“是，张，张先生。” 楚枫道：“起来带路吧。” 张盛沐默了下，把手里的人放到一边靠好，旋即起身走过来，扫视一圈，道：“那他们怎么办啊？” 墨城道：“死不了，带路。” 张盛沐像是有些害怕墨城，下意识缩了下，点点头，转身带起路来。 楚枫抱着小白跟着。 谁知没走两步，墨城忽然伸手把小白从他怀里提了出来。 小白浑身一紧，被他提上半空，身体顿时缩成一团。 楚枫一愣，偏头看他，道：“干嘛？” 墨城道：“让它自己走。” 说着便把小白放在地上，垂眸扫了它一眼，明明是个较为平淡的眼神，却把小白吓得毛发炸立。 它连忙道：“老大我自己走走，锻炼一下。” 说完便一股溜的跑到张盛沐边上去了。 看到那个像长毛刺猬的小白，楚枫忍不住笑了，对墨城道：“你能不能别老吓它。” 墨城抱着双臂，一本正经道：“我没有。” 楚枫笑了两声，与墨城并肩走着。 身边的人又开口道：“以后少抱它。” 楚枫侧首道：“我不抱它抱你啊？” 墨城道：“你不喜欢么？” 楚枫道：“我喜欢撸你，但你也得变回去不是，你现在一副人样，让我怎么……” 后面的撸字他没说出来，许是想到了什么，楚枫顿时住嘴了。 墨城盯着他看，道：“怎么不说了？” 楚枫轻咳一声，像是第一次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没，就，那什么，你得变回去我才能抱啊是不是？” 墨城低低笑了两声，转瞬化作一条小黑蛇，盘在他手心。 看他变成蛇形，楚枫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这只是条蛇，会变人而已，应该不会懂那个意思……吧。 须臾，他用手指戳戳那颗黑脑袋，道：“你以后少变人。” 墨城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楚枫道：“你变多了不习惯，有些话说的时候会变味儿。” 他顿了顿，道：“你不是想让我抱吗，你老变人，抱起来也会不一样，你看今天小白都说不好意思看了。” 墨城轻笑一声，道：“好。” 第115章 洪清庄7 楚枫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小黑蛇，墨城变得细细长长的他也不好真抱，便把手里的黑蛇绕成一个圆，放到了胸口中。 没一会儿，里面的黑蛇从他衣襟处探出个头来，楚枫垂眸看着他，问：“怎么了？” 墨城道：“有些热。” 楚枫道：“那你自己下来走？” 他语音还未落下，墨城从他的衣襟里慢慢游了出来。 楚枫本以为他会顺着手臂下去缠在手腕上，没想到墨城却反身贴上他的胸口，黝黑的脑袋贴着锁骨慢慢往上游离。 冰凉细滑的触感从锁骨慢慢延伸到脖颈，楚枫喉结滚了滚，只感觉心里一紧。 他下意识伸手摸着那条往上攀爬的小黑蛇，修长的手指从那颗黑脑袋上慢慢往下滑。 乍一看，他像是将墨城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此时墨城已经从他的脖颈处爬了上去，停在他的肩膀上，修长的蛇尾随意的垂在他的后背，上半身微微支起。 他变得很小，支起的上半身刚好到楚枫的耳朵。 “你喜欢这样？”楚枫微微侧首盯着他看。 墨城道：“嗯。” 他偏着黑黑的脑袋，问：“你觉得呢？” 楚枫笑了下，道：“我都可以。” 转眼烈日西斜，在张盛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后山，看到一座竹舍。 竹舍建在山顶下端，被青竹和树围绕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直通而上。 走过几阶石梯，能看到前面有一个地堂，不是特别大，与一般农村的地堂不同，不似那种长方形或者正方形，是圆形。 地堂两边种有花草，长得特别茂盛，大部分楚枫不认识，只能分辨其中几种，是解寒的。 地堂对面便是那竹舍，有三四十平米的样子，建成两层，大门的左右两边都有上去的楼梯。 此时竹舍里头像是没有人，楼下和楼上的门都挂着锁， 张盛沐往前走去，扯了扯门上的锁，道：“张先生好像没在家。” 楚枫四下看了看，道：“他没在，那言子去哪儿了？” 来的路上他们也没碰上楚永言。 按理说，如果这人不在家，楚永言要么折返回去，要么守在这里，但现在连他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张盛沐道：“可能，找张先生去了？” 楚枫也往前走过了去，道：“这人经常不在家么？” 张盛沐回忆道：“反正我每次来他都在，大家伙儿来找他的时候也都在，他患有顽疾，不怎么出去走动。” 小白道：“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楚枫默了下，道：“等等看。” 墨城道：“不进去看看？” 楚枫看了一眼门上的锁，道：“我不会开，而且擅闯别人家也不太好，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法阵的，我想先会会他。” 墨城在他肩膀上点点头，冰冷的蛇眼盯着那块地堂看。 楚枫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忽然道：“贪吃蛇。” 墨城收回视线偏头看他，道：“嗯？” 楚枫伸手把他从肩膀上拿了下来，捧在手心，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城道：“一个小派而已费不了多少时间，我本以为玄寂会在，没想晚了一步。” 楚枫默了下，道：“你知道玄寂的底细么？” 墨城支起蛇身盯着他，道：“不完全了解，怎么？” 楚枫道：“我觉得，能再了解他一点去报仇会更好。” 墨城微微一怔，道：“什么意思？” 楚枫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他活了多少年吗？” 墨城道：“都说他只活了六十多岁，依我看远远不止，他夺我内丹时迸发出的力量可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能修成的。” 楚枫一直没问过墨城渡劫当日的事，他担心会揭墨城的伤疤。 此时他自己提起，楚枫便顺势问道：“那天……除了国师和天哲派，还有没有比较强力的人？” 墨城道：“有五个。” 楚枫道：“你能认出他们是哪个派的吗？” 墨城道：“认不全，当时人太多，加上雷劫，我只看到铺天盖地的杀伐朝我冲来。” 他顿了顿，道：“被夺丹抽骨的时候也只见到他们与玄寂并排，蒙着脸，一身夜行衣，根本分辨不出样貌。” 墨城说得不咸不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但楚枫心里知道，墨城只是不想把满身仇怨的情绪带给他。 楚枫沉默许久，道：“现在呢，你查到那些人了吗？” 墨城摇摇头，道：“没有，当初有三人被我斩首，剩下两人夺走我一节蛇骨至今下落不明，玄寂也在找。” 他默了下，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楚枫道：“这不是担心你么，你找玄寂是不是也想得到那两人的线索？” 墨城道：“不全是，我内丹在玄寂身上。” 楚枫顿了顿，道：“我在太子庙见过祁夜的事，在里面看到过一个和尚，是丰闽寺的大法师，但我总觉得他很像玄寂，如果你要找，或许可以去丰闽寺看看。” 墨城微微一怔，道：“你见过玄寂？” 楚枫道：“嗯，去梦县的路上跟他擦肩而过。” 墨城沉吟须臾，道：“我知道了。” 楚枫“嗯”了一声，道：“需要我的话，尽管说。” 墨城却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可我已经进来了啊。”楚枫看着墨城微微一笑，道，“从你留在我身边的那一刻，就已经牵扯进来了。” 墨城表情有刹那凝固，楚枫笑着摸摸那颗黑脑袋，道：“但我一点也不介意，我很乐意帮你，因为你是我的。” 墨城紧盯着他，如水晶般明亮的蛇眼里倒映着楚枫的笑脸。 恍然间，仿佛世间所有的温柔都是这个人给他的。 从神印到如今，皆有他的影子，只是那张难忘的脸，如今已然换了模样，以至于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发现墨城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楚枫道：“干嘛这么看我，不知道我会害羞吗？” 墨城忍不住笑了，道：“没看出来。” 楚枫哈哈两声，又半开玩笑道：“如果换作我有事，你会怎么做？” 墨城道：“你只管往前走，你的身后有我。” 楚枫开心的笑了。 第116章 洪清庄8 他们没坐多久那个所谓的张先生便回来了。 楚枫准备将墨城放回肩膀上，掌心的黑蛇却顺势游到手腕，圈成一个圆。 楚枫垂眸扫了一眼，伸手将道袍衣袖往下一扯，盖住了形似黑手镯的墨城。 “张先生。”张盛沐赶忙上去迎他，道，“你可算回来了。” 张玉成斜睨他一眼，停在地堂边，视线落在楚枫身上，道：“道长有何贵干？” 楚枫直言道：“村里的事。” 张玉成顿了顿，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往里走，道：“他们不供奉神明，该有此劫。” 说着，他轻轻咳嗽一声，才又继续道：“只可惜我道行不够，只能出此下策。” 楚枫抬着眉眼看他，此人表面上看着有些孱弱，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身形也很是单薄，面无血色，留着胡子，一身简朴的青色道衣，年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除了孱弱些，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有句古话叫做，人不可貌相。 就好比他腰上挂着的五帝钱，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莹莹金光，一看就不同凡响。 楚枫道：“那些送来的孩子呢？” 张玉成道：“自然是供奉给神明了。” 楚枫嗤笑一声，道：“别扯，大家都是学道的，就别来糊弄我们了。” 张玉成脚步微微一顿，看向他，道：“你不信？” 楚枫站起身，道：“不信，如果要用小孩儿做供奉，那还叫神明么，早就被除名了吧。” 张玉成却笑了，道：“你说得不错，他确实被除名了。” 楚枫脱口道：“什么？！” 张玉成转首回去继续走。 须臾，他停在门口，道：“据说千年前他犯下大错，被九重天的帝君除名，要不是丰烨真君保他一命，他早就不在了。” 他说着嗤了一声，道：“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张盛沐微微一顿，道：“不，不是啊，你之前不是说，他很厉害会管事，让我们放心拜吗？” 张玉成却道：“我不这么说，你们敢拜吗？” 张盛沐没话说了。 楚枫道：“你是根据什么判断是离尘要这供奉的？” 张玉成道：“村里发生怪事，我将能请的神都请了一遍，最后是有位神官给了提示，我才知道是他。” 张玉成说着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能力不足，只能让村民烧香供奉以求平息。” 楚枫道：“你自己信吗？” 张玉成却道：“信与不信随你，我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害他们，何况这几年他们待我不薄，我也没理由害人。” 他说着默了下，道：“你若是怀疑我，杀了我也无所谓。” 说完，他便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楚枫微微一怔，这操作，都给他整不会了 。 张盛沐小跑到楚枫身边，低声道：“你看我说不是张先生吧。” 楚枫沉吟片刻，抬眸看着张玉成，道：“尸胎呢，你怎么说？” 张玉成开锁的手微微一顿，他默了下，没吭声，继续转动手上的钥匙将门打开。 他往里走了几步，忽又停住，背对着他们，道：“说来话长，进来听吧。” 说完他便走了进去，将手里的钥匙随意丢在大堂的一张木桌上。 张盛沐闻言，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 楚枫没急着动，从口袋掏出符纸联络楚永言，只是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 看他不动，小白喊了声，“老大？” 楚永言久久没有动静，楚枫默了下，道：“走吧。” 语落，他抬步踏进竹舍。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就刺入鼻中，那感觉，就好像进了一家中药铺 。 楚枫抬眸扫了一眼，大堂里堆了很多瓶瓶罐罐，靠左边的一处还放着两个陶器，看起来像是熬药的。 大堂的木桌上有个碗，里面还剩小半碗药，中间摆着中午没吃完的饭菜。 对着正门的墙上有个神龛，挺小巧的，里面有个跟张盛沐家里一样的泥神像。 那神像看着似乎更精神，也更立体一些。 表面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一身正气，有几分人的神韵。 神像前面的香炉里有不少香根，看起来应该是经常在烧香供奉他。 有三根似乎才燃烧完，上面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火星 。 张玉成进屋后去卧室拿了件外套披上，出来后给楚枫拉了条椅子，道：“坐吧。” 说完，他不紧不慢去了木桌边，在一角坐下。 他像是病得很厉害，坐下后又轻轻咳嗽起来。 张盛沐面露担忧道：“张先生，你这病又加重了啊？” 张玉成摆摆手，道：“这两日山上有些冷，受了凉，无妨。” 张盛沐道：“要不去县里看看吧？自己治总归没大夫好。” 张玉成摇摇头。 楚枫在大堂看了一圈，似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墙上挂着的都是些道家要用的东西，摆设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 他也没感受到有什么阴灵之类的东西。 这么一看，此处就是个普通道长的居所。 楚枫看了一圈无果后，在那条椅子上坐了下来，道：“讲讲吧，要是摆脱不了嫌疑，就别怪我欺负你一个病患。” 张玉成默了下，缓声道：“其实，我也在查尸母的事。” 楚枫道：“如果我没了解错的话，是你说送了孩子会怀孕的？” 张玉成道：“没错。” 他顿了顿，道：“我当时只是在安抚他们，我知道骨肉之情难以割舍才如此说的，没成想真的出了事。都怪我，是我害了他们，咳咳咳……” 张玉成说到后面太过激动，以至于血气不顺，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张盛沐连忙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帮忙顺气，安慰道：“这是飞来的横祸，先生你别自责。” 张玉成却含着泪摇摇头，道：“是我病入膏肓不中用了。唉，本想在临死前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的，看来是难了，还好你又找了个道长，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又顿时咳嗽起来。 张盛沐吓得直接站起身，一边安慰一边给他顺气。 看他这副模样，楚枫愣住了，不禁暗道：真的冤枉他了？ 第117章 洪清庄9 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怎的，张玉成咳嗽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的病不像是装的，从外表和家里的药罐就能看出来，此人已经被顽疾缠身多年。 不过他的话楚枫没信几分，他默了下，道：“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道长？” 张玉成垂着眼睫，轻轻拿掉挡嘴的白布，道：“并未。” “是么？”楚枫紧盯着他，希望能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张玉成却神色如常道：“嗯，今日我一早便出门了，方才归来，除了你们，并未见过其他人。” 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张盛沐不停的给他顺气，道：“可能，永言道长找错路了吧，当时他走得急，我就给指了个方向，都没来得及说清位置。” 楚枫却不这么认为，楚永言有时看着散漫，但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这么久都没找到应该不可能，而且用符箓传去的消息至今没回。 可这么一个病秧子，真能对付楚永言么，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 最主要的是，不管是外面还是屋内，都没打斗的痕迹。 楚枫盯着张玉成，留意着他每一个举动。 可对方一直都在咳嗽，苍白的脸上除了痛苦就是细密的汗珠。 他这么发病，搞得楚枫都不好再问其他的事了。 咳了好一会儿，张玉成才缓过一口气。 须臾，他从桌边缓慢起身，拿着桌上没喝完的药去往左边。 那里靠墙处有块长长的木板，上面立着两个陶器，他将没喝完的药倒进其中一个陶器中，又往里加了一点水。 张盛沐似乎看出他的意图，赶紧上前，道：“张先生我帮你。” 张玉成欣慰的笑了下，道：“多谢。” 语落，他又低低咳嗽了两声。 这下就连小白都忍不住道：“这么严重啊，真能干事吗？” 楚枫摸着小白的头，头一次遇见这样病入膏肓的人，他一时也难以判断了。 张玉成从旁边的一个布袋中拿出一包药递给张盛沐，道：“帮我倒进去，再加三碗水。” “诶好。”张盛沐从他手里接过药，依言照做。 张玉成又低咳几声，不紧不慢去了里屋，拿来几块炭。 那炭的颜色有些奇怪，是暗红色的。 楚枫看着他将炭放进炭炉里，拿出火慢慢点燃，张盛沐蹲在炉边帮他吹。 很快，里面的炭被点燃了，张盛沐便将装满药的陶器放置在炉上烧。 没一会儿，里面的水被煮沸，不算宽敞的房间中充满了浓烈的中药味，还有那木炭散发的味道。 也不知是什么炭，看着颜色怪怪的，烧出来的气味也挺别致，带着桂花香，香味不会被浓烈的中药味盖住。 张玉成坐在楚枫对面，手中拿着蒲扇轻轻煽火。 此时他像是好了些，没有咳得那般猛烈了，楚枫便道：“尸母的事你还没讲完。” 张玉成顿了顿，一边煽火一边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这件事的，一开始我认为那只是个巧合，直到有身孕的人越来越多我才反应过来。” 张盛沐道：“我其实比较好奇，大家都发生什么了，两个月不到，怎么全变样了，对着一个怪物叫神子，还，还很听它的话。” 张玉成道：“尸母能控制那些尸胎，让怀孕的人言听计从，包括枕边人。” 张盛沐恍然道：“难怪村里的人都跟疯了一样。” 说着，他偏头看着张玉成，道：“先生，你也在查，那有什么发现吗？” 张玉成叹了口气，道：“恕我无能，我并无发现，或许，她是离尘唤来的吧，被他庇护着，让我们无从追查。” 楚枫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犯困，感觉脑袋莫名其妙的变重了。 他默了下，道：“你口口声声说是离尘作乱，如果他真的那么十恶不赦，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他的事？” 楚枫说着抬眼看着张玉成，道：“照你的话来说，他应该会被万人唾弃才对，可现在知道这个神官的人都很少。” 张玉成面不改色道：“时过境迁，有多少人会去管千年之前的事情，又有多少会流传下来呢？” 楚枫沉声道：“承认是自己做的有那么难么？” 张盛沐一顿，道：“道长，这话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张玉成扼住了咽喉。 张盛沐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掐住了脖子，他看着那个孱弱的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张玉成掐着他从座位上慢慢起身，盯着楚枫道：“罢了，多说无益，你已认定是我，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 楚枫道：“终于选择不装了？” 张玉成嘴角噙着一个笑，那笑容在满是病容的脸上也显得有几分阴险。 他道：“不必了。” 说完，他拂袖一扇，炭炉中燃烧出来的烟和熬药的烟雾被煽得直往这边冲。 楚枫这时才意识到那些东西不对，他当即捂住口鼻却还是晚了一步，早已吸入身体的毒气在此时发作。 剧烈的疼痛在身体内的每一处蔓延，喷涌的血气直冲脑海，他眼眼蓦然一黑，当即失去了意识。 漫天烟雾中，张玉成盯着楚枫瘫软下去的身影，拉深了嘴角的笑容，他松开已经被掐晕过去的张盛沐，不紧不慢朝楚枫走了过去。 确认他真的中毒晕厥后，张玉成缓缓转头，看着对面的泥神像。 此时烟雾还未散尽，那神像看着还有些朦胧。 张玉成直勾勾的盯着它，笑着道：“他比你聪明些，自始至终都没被骗，始终认定是我，可惜，他也不懂药理。” 张玉成说着又咳嗽几声，拖着孱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朦胧的烟雾来到神龛前，道：“救命稻草没了，离尘，别抗拒了，乖乖为我所用吧。” 泥神像静静的站在神龛上，与方才并无差别，只是那双本该往前直视的眼睛此时像是用尽全力在动，似乎想往楚枫那边看，可惜它怎么也动不了。 张玉成微微一笑，伸手把泥神像从神龛上拿了下来，面对着楚枫，道：“怎么样，看见清楚了吗？” 第1章 被蛇缠了 冷…刺骨的冷…… 楚枫刚有意识就感觉身体阵阵发寒，一睁眼，大片黑色鳞片浮现眼前，密密麻麻的，泛着幽光。 顺着鳞片生长的方向往上看，一个硕大的蛇头正横在头顶。 “我敲！”楚枫顿时清醒，正想一屁股坐起来时，才发现光着的身体已经被黑蛇缠了两圈。 被沉重的蛇身压住，根本起不来半点。 什么鬼，昨晚明明在水潭泡澡来着，怎么让蛇给缠了！！ 楚枫感觉脑袋瓜都在嗡嗡作响，怔了好几秒思维才慢慢恢复过来，回想起昨日的事。 他在岩城揭了个悬妖榜，追跑几座山才将其斩杀，那妖死前想同归于尽，他躲开致命攻击却不小心中了毒。 毒发后，他感觉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散不去的热气一股接一股的冲上脑门，热得心里发慌。 跌跌撞撞中，他寻到一处幽冷的山洞，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里面的冷气灌进皮肤让人好受很多，但内在的热气更甚，使他脑袋发晕，浑身不适。 躺在湿冷的地上也得不到缓解，即将失去理智时，他隐约听到洞内深处有水滴声传来。 他记得自己走了很久才找到水潭，扒光衣服就跳了进去。 冰冷的水包裹住热气腾腾的身体，他觉得舒服极了，在里面游了好几圈，最后抱着块格外寒冷的石头睡了过去。 等等，水—— 楚枫屏气凝神听了会儿，没听到这洞内有任何的水滴声。 看了一圈，也没见到一块大石头，只有眼前这条粗大的蛇。 也就是说，他当时可能已经被毒得出现幻觉，水滴声是这条蛇的嘶嘶吐信声。 他也并没有跳进水潭，而是对着这条蛇扒掉衣服跳了过去，并跟它游玩一会儿，然后抱着睡了。 那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回想。 楚枫甩了甩脑袋，把那些该死的画面甩出去，又悄悄看了一眼还未苏醒的蛇，慢慢挪动身体，尝试从缠绕中脱身。 幸好蛇正处于睡眠状态，缠绕得较为松散，没多他就从蛇圈中爬了出来。 淡淡的蛇腥味沾了满身，熏得楚枫直皱眉头，但眼下他顾不得太多，只想捡起衣物赶紧跑路。 只要衣服一套，人一溜，管他妖魔鬼怪谁也不认识。 他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的道袍全部捡完，还未套上就发现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的毒解了。 楚枫脸色顿时一变，这，这这这……这特么的是媚妖的淫毒啊，解，解了？？？？！ 他整个人僵住，机械般回头看着地上的黑蛇，表情变了又变。 蛇不能，至少……不应该。 可体内的毒消失不见，周围除了这蛇也再无其他。 如果真是跟蛇解的…… 楚枫一拍脑门，那可真是离谱坐上了火箭，离谱上天了。 这地方留不得，楚枫赶紧将衣服往身上套，逃命般的往外跑。 正在此时，那条大黑蛇忽然动了，竖瞳一缩，缓缓抬起了头。 “嘶嘶~”凉飕飕的声音从后背传来，蛇身在地面游动的噪响随之入耳，楚枫下意识停住脚步。 黑蛇一点一点地从后方靠近，最后在他后背半米处缓缓支起了蛇身，如水晶般明亮的眼死死盯着前方的人。 不知是蛇的天性使然还是怎的，竟看不出他有半点善意，反而有些阴鸷。 “嘶嘶~” 幽深洞穴中回荡着刺耳的吐信声，楚枫立在前方，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也许是蛇天生就让人觉得危险，楚枫没有多想，硬着头皮转过身。 他踌躇了一会儿，道：“呃……昨晚，啊操！”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大蛇猛地窜起身，直直朝他冲了过来，速度奇快，楚枫刚想挡一下，黑蛇就已经在他身上缠了好几圈。 沉重的蛇身缠在身上，楚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得直直倒了下去。 “等，等等……等会儿，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楚枫仰躺着，望着那高高立起的蛇头，心里有点儿发怵。 黑蛇体型庞大，冰冷的双眼仿佛没带任何感情，高立起来的样子压迫感十足。 楚枫看得咽了下口水，他完全不敢想象昨晚是怎么跟这条巨蛇度过一夜的，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想干嘛。 该不会又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楚枫疯狂摇头，不停地挣扎。 他一动，黑蛇便缠得更紧了，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巨大的蛇头也垂了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楚枫不停地扑腾，都快要急出内伤了。 挣扎中，他双手正好顶到垂下来的蛇颈，那冷硬的鳞片触感让楚枫的手都抖了下。 他死命的顶着蛇颈不让那大蛇头靠近自己，可蛇太大，脑袋也沉得离谱，没一会儿他就坚持不住了。 庞大的蛇头一点一点地压下来，微凉的蛇信扫到脸颊，冰冷软滑的触感让楚枫浑身都绷直了。 粗大的蛇身把他缠绕得极紧，力道如果再大一点，身上的骨头都得错位。 即便如此，楚枫还是用手顶着蛇颈不肯放，就在他差点散架时，那粗大的蛇身忽然松软了下来。 就好似一瞬间失了力道，很突然的松开了。 楚枫一怔，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蛇眼看，只感觉黑蛇失了力道后，那双眼变得更冷了。 他暗想可能是自己准备溜之大吉，这蛇发现后，认为他不报救命之恩，睡完又不肯负责所以生气了，在惩罚他。 可这他喵的要怎么负责啊！ 楚枫扫了一眼那粗大的蛇身，内心疯狂拒绝。 许仙娶白娘子，后者至少能变个人样，这条蛇是连妖丹都没有，人形都化不出来，根本没法正常过生活。 “那个，昨晚纯属意外。” 楚枫双手顶着蛇颈不让他脑袋贴下来，扭头躲着那根时不时扫到脸颊的蛇信，“咱们别学那些以身相许的戏码，我有其他办法解决，包你满意，怎么样？” 第2章 画饼 黑蛇没有表示，只静静注视着他，也没再继续用力缠绕。 见蛇不动，楚枫连忙道：“我能帮你结出妖丹，让你早点修成正果，可以少奋斗上百年。” 听到这话，那双冰冷的蛇眼忽然变得有些凌厉，黑蛇缓缓抬起脑袋，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 眼看有戏，楚枫趁热打铁：“你还在等什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而且你看我是个道人，你要是来硬的，我肯定跟你拼命，最后两败俱伤的多不划算。” “你好好想想，少奋斗百年，你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甩同龄蛇蛇好几座山，都不用费功夫。” 黑蛇仍旧盯着他，不为所动，浑身腾起阵阵冷意，像是没有满意的答案就要一口吞了他。 “那这样，两百年。”楚枫抽出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两百行吧，给一赠一，不能再多了。” 他话还没说完，缠绕在身上的蛇身忽然收紧，楚枫忙道：“等等等等等……” “三百。”他加了根手指，“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三百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干你！” 威胁的话音还未落下，缠在身上的蛇躯猛地收紧，立在半空的蛇头直冲而来，蛇眼里的冷光恍如刺骨的刀插在身上。 那股寒意仿佛能穿透一切，让人神魂震颤。 “啊啊啊———”楚枫被勒得惨叫，“你想怎样，你想怎样都依你，都依你！！” 黑蛇松开力道，庞大的蛇头离楚枫只有一尺距离，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震得他心脏狂跳。 这条蛇明明没有妖气，没有内丹，看起来除了大一无是处。 甚至在绞杀他的时候身体也比较偏软，只不过力量的悬殊让他不得不低下头。 “敲你大爷……”黑蛇松开力道后，楚枫如释重负，大口喘气，在蛇的缠绕中扭动着身体，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缓过气后，楚枫缓缓开口：“说吧，你想怎样？” 黑蛇沉默着，像是在想什么事。 楚枫以为它说不了人话，便道：“这样，我来说，合你心意你就点头。” “想让我负责，跟着我。” 他刚刚说完，黑蛇就点了点头。 “嗯？” 楚枫不确定的重复一次：“你想让我负责，想跟着我？” 那庞大的蛇头轻轻一点。 “敲，早说啊。”楚枫伸手拍拍黑蛇的脸，“来，快放开你的主人。” 黑蛇：“……” 它敛了些眼里的冷意，不紧不慢地松开蛇躯。 楚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活动几下后拍身上的泥土。 “你现在的样子太大，我肯定带不了，有没有办法变小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往前看，之前立在那边的黑蛇已经不见了。 楚枫下意识四处张望，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 “哎哟卧槽！！”楚枫被吓了一跳，一脚把游离在他脚边的蛇踹飞出去。 黑蛇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没等黑蛇发怒，楚枫连忙跑过去，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儿应激。” 被踹飞出去的蛇笔直的躺着，像是一根长辣条。 “你还好吧？”楚枫捏着蛇尾把它从地上提起，很认真的说，“不会怪我吧？” “你肯定不会的对吧？” 黑蛇没有回应，在他手里笔直的挂着，只有那双冰冷的蛇眼死死盯着楚枫，像是很想一口把他吞掉，却又生生的压住了冲动。 整理好行头，楚枫提着蛇走出洞口。 这洞是在一个半山坡上，茂盛的植被半遮半掩的挡住洞口，往下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密林。 楚枫忽然灵机一动，把黑蛇长长的身躯用手对折。 “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楚枫一边对折它的身体一边朝它笑，明朗的笑容中带着点狡诈。 黑蛇没吭声，只盯着他看。 “一会儿要是你还能找到我，我就带你走。” 说完，楚枫对准下方一个点，托着黑蛇的手往上抬，以一个抛物的姿势蓄力，“咻”的一声将它扔出去老远。 黑蛇的身躯在半空扭动几下，很快变成一个黑点，落进了茂密的森林中。 “哈哈哈……”楚枫忍不住笑起来，“看你还怎么跟我。养一个已经够累的了，哪里有精力养两个。” 说罢，他满心欢喜的从洞门口往下走，这里没有路，他走得较为缓慢，好久才从半山腰下来。 刚出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童声。 “老大，老大，可算找到你了！” 一只蓝白色的毛茸茸跳进视线，身上背着个大包袱，快速朝这边奔来，眨眼便到近前。 它围着楚枫转了两圈才停下，惊奇道：“老大你没事了！” “哎哟，你可把我吓坏了，昨天去找解药，回来发现你不见了，连气息都消失了，半天找不到，我，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楚枫刚想说‘你不是能感知我的气息吗’听到后边儿他顿了下，“气息消失？是因为那个毒吗？” 小白兽摇摇头，“不知道。” 像是闻到什么，它嗅了楚枫几下，“老大你身上怎么有股蛇味啊，进蛇窝啦？有没有偷到蛋？” 说到后面它眼睛都亮了。 楚枫没好气地在它头上敲了下，“就知道吃！赶紧带我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洗，这身蛇味真的是够了。” 小白兽吃痛的微微一缩，又咧嘴笑笑，蹦蹦跳跳的带起路来。 有它带路，他们很快找到水源，是一处陡峭的山壁下。 刚到水潭边楚枫就跳了进去，脱光衣服使劲搓，脑袋回想昨晚的事情。 小白兽趴在岸边，长尾巴惬意地摇来摇去，脑袋上顶着楚枫的蓝色发带，发带一边的坠饰已经不见了，另一边末尾吊着两颗雕花银珠。 它长相有些奇怪，像两个月大的狮子，身上的毛又很长，不似狮子那般短，尾巴像狐狸尾，毛多又蓬松，身上除了脊背，尾尖和耳尖呈蓝色，其他地方均是雪一样的纯白。 楚枫是五年前捡到的它，当时他被门派的人带去捉妖适应生活，这小兽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追着他不肯放。 楚枫见它可爱又有灵性，便抱回去养了。 “小白，那什么灯还在你身上吧？”楚枫忽然出声。 “在的，老大现在要吗？” “先放着。”楚枫说着微一拧眉，“你说那个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干嘛非要我送去镇妖宫？” 小白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倒像是个宝物。” “算了，管他是什么，早点送完早点收工。” 说着，他加快了洗澡的速度，主要是害怕黑蛇找来。 小白兽“嗯”了一声，忽然发问：“老大，你毒怎么解的啊？” 楚枫被问得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差点沉水底。 小白道：“我刚才还以为是暂时退去，仔细看看是真解了，到底怎么解的啊？” 楚枫抿抿唇，“呃，就，那什么，我血不是含灵力吗，抵消了。” 小白道：“如果能抵消，我也不用急着去找解药了啊，那可是媚妖的毒，平常人中一点都顶不住，你可是被她自爆的时候炸了一嘴的毒。” “这种情况，要么找药缓解，要么自杀保留形象，再者就是找妖解决，在办事的时候用妖力把毒化解掉。” 楚枫：“……你别太离谱。” 小白一脸认真道：“我说得是真的，找凡人都不行，她自爆不就是想报复你吗，同归于尽不成就让你生不如死。” “所以老大，你……” 楚枫实在不想跟它多说，连忙抬手打住，“可能我血脉觉醒就抵消了。赶紧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 第3章 结契 穿上干净的道袍，楚枫又在包裹里翻了翻，摸出仅剩的半个馒头啃了一口，又冷又硬还塞牙，半天咽不下去。 这样的东西在民间却很抢手，这几年各地天灾妖祸不断，虽然捉妖门派大力捉妖，但百姓依旧过得苦不堪言，饿死街头都是常有的事。 想起那些来之不易的粮食，楚枫把准备吐出来的馒头又强咽回去，穿到这个世界十年，他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样的食物。 在天心门里会好很多，一出门就一言难尽。 他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抛了抛，又硬着头皮啃了几口，带着小白往山下赶。 此地常年无人踏足，山路格外的不好走，草木几乎把路都封住了，半天都没挤出密林。 “唉哟，这也太难走了吧，这该死的媚妖怎么挑了个这样的地方啊。”小白抱怨道。 楚枫叹气，“不仅路难走，连只野味都没有，我特么快饿死了，等会儿下去后得多要点赏金，然后去饱餐一顿。” 他们正聊着，密林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蛇在地面游动制造出来的声音。 楚枫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吧，这才多久啊就找来了？ “快跑！”楚枫二话没说，抓着小白的后颈毛，提起来就跑。 丛林的黑蛇在此时陡然变大，黝黑的鳞片泛着冷光，庞大的蛇躯令周围的树都小了很多，高立起来的蛇头压迫感十足。 “啊！！！”小白被黑蛇吓了一跳，浑身毛发炸立，四只小爪子在半空扑腾，“好大，好大的一条蛇！” “半天没吃的也就算了，一来来这么大一条！” “吃个毛啊！”楚枫两只脚如同风火轮，疯狂往山下跑。 还没等他跑出多远的距离，黑蛇往前一窜，长尾从他脚下扫过。 “哎呀妈呀！”楚枫被绊了一跤，身体浮上半空，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往下摔。 刚要跟地面亲一嘴，黑蛇从后方蹿上来，几下就将他缠的满满当当，楚枫的嘴亲到了蛇皮。 “唔……” 他疯狂挣扎着，强烈的求生欲使他不停往上蹿，想把头露出来。 一边蹿一边快速说话，生怕晚一点就开不了口。 “你赢了你赢了，我们现在就结拜吧……不不不，结契，咱们现在就结契！” 听到后面两个字，黑蛇停住动作。 楚枫呼出一口气，从蛇圈中扒开一个缝，道：“来吧来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宝贝，绝对不丢你了。” 黑蛇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楚枫道：“真的，我发誓。” 黑蛇压制住杀他的冲动，缓缓松开蛇身，身体也随之变小。 楚枫呼出一口气，道：“不过先说好，跟着我的话，打架你先上，跑路我先来。” 黑蛇：“……” 结完契楚枫才彻底放松警惕。 这个契约可以来束缚妖物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保证他不管走到哪个城镇，都能带着妖过去。 一番操作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再不下山，楚枫感觉自己得饿死在这，便带着他们去往山下。 路上楚枫踌躇许久，把小白提到怀里，故意将黑蛇留在后方。 小白不明所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楚枫一脸神秘道：“问你个事儿。” 小白懵懂的点头。 楚枫小声道：“那家伙是公还是母？” 小白：？？ 它圆溜溜的大眼珠转了转，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震，道：“老大，你不能啊……” 楚枫似乎知道它要说什么，连忙道：“不是，我没有！” 小白却是不信，道：“玩蛇很危险的，还是去找妹子吧。” 楚枫：“……” 他无语片刻：“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而已，你别乱想行不行。” 小白怀疑的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道：“公的。” “公，公的？那昨晚怎么……”楚枫脑袋瓜都嗡了一声，差点一脚踩坑里。 小白被他颠了一下，四只爪子勾住衣角才没掉地上，它爬回温暖的怀里，道：“老大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说着它似乎想起什么，两只毛绒绒的爪子猛地捂住嘴，一脸惊讶：“不是吧，你昨晚是被他缠了所以好了，然后才有刚刚那一出？？？” “噢天呐，你没事吧老大？那儿疼不……” 楚枫赶忙捂住它的嘴，咬牙道：“住嘴！” 语音刚落，几道陌生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膜。 “这九嶷山的妖真是奇了，普遍比外面的妖物道行高，还挺难缠。”这声音像是隔着几层云雾，有些远。 很快就有另一人道：“这里曾经是妖王地界，妖物道行高实属正常。” “我倒是听说这九嶷山地下压着什么宝物，才会促使这些妖修炼速度快，道行也比外面的高。” “你那是多少年前的谣言了，十年前妖王被大家联手封印，后将这九嶷山翻了又翻也没见着有什么东西。” “欸，你们说要是那妖王真的冲破封印跑出来，我们还能安然回去吗？”这声音显得很是慌乱。 有人安抚道：“那妖孽失了内丹，封印处又设有各种强大的阵法，不可能冲破，我倒是觉着前些天的异动应是有其他妖物争夺王位，毕竟位子空了这么久。” 声音渐近，方才还乖乖游动在楚枫后边儿的小黑蛇突然窜上前来，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裤腿，蹭蹭往上爬。 这次它没隔着衣物，而是贴着那滑腻的皮肤往上爬。 “啊操！！”楚枫把小白扔了，疯狂抖衣服踢腿，想把蛇弄出来。 变成拇指大的黑蛇却异常灵活，不管他怎么抖都掉不下来。 正在这时，一群身着各色服饰的人从一处山壁拐过来，他们有的做道士打扮，有的衣着较为随意，大部分人腰上挂着五帝钱，少部分人背着铜剑，手里拿着罗盘或拂尘。 前五个较为年长，做两路并行，他们身后各跟着三四位年轻人，看服饰，好像是几路捉妖师凑到了一起。 看到那么多人，楚枫只好硬着头皮把衣服系回去，好在里面的小蛇也安静下来，盘在他胸口不再乱动。 “哟，想不到有人竟比我们还先来。”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开口。 另一位黄袍道人甩着手中拂尘，微笑着走过来，“这位小友来得早啊，你是那个派的？” 楚枫道：“天心。” “天心门的人啊。”黄袍道人敛了些微笑，目光不再如刚才那般和善，语气倒是没有变化，“你们怎么也来了？” 他望了望楚枫身后，“就你一个？” 其他人也缓步过来，先前的青衣老道问：“你何时到的，可有看到什么？” 楚枫摇摇头，“没有。”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人群中响起一道慌张的声音。 黄袍道人转头看了看，嗤声道：“刘老道，瞧你那样儿，即便是他出来了，我们联手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好歹也是个资历高深的道长，被一个废了的妖王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刘老道闻言也不恼，只是拂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第4章 九嶷山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上去吧。”黄袍道人转过头来，看向楚枫。 “不了不了，我正要下山。”楚枫赶忙让道站最边上。 道人顿了顿也不多说，领着身后的弟子往山上走。 “那个……”楚枫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道友有没有吃的，我饿了快一天了。” 十几人闻声停下脚步，你看我我看你，硬是没人回话，有的甚至露出鄙夷，幸灾乐祸的神情。 有做收敛，却也能看得出。 须臾才有人开口：“小友若不嫌弃，这个给你。” 刘老道从兜里拿出几个窝窝头，黄黄的，应是玉米所做，看起来很软很新鲜，像是上山前买的，他微笑着递了两个过来。 楚枫赶忙双手接过，道：“多谢了。” 刘老道摆摆手，把剩下的塞回兜里，跟着一行人上山。 楚枫则往山下走，顺便把手里的窝窝头分了一个给小白。 听到他们先前的对话楚枫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是十年前妖王被封印之地————九嶷山。 据说当时九嶷山成灭世之景，手腕粗细的雷电从苍穹劈下，覆盖整整七日，差点毁掉这里。 一战过后，去的人只回来不到十分之一，还是有天公作美和当朝国师坐镇的情况下，否则根本封不住。 听说那妖王下场很凄惨，被抢了妖丹，拆了骨，几千年修为尽散。 最后不知为何没有被斩灭，就地封在这里。 也是那一年开始，各地妖祸不断，天灾情况愈发严重。 “这天心门的人真是，当初不愿掺合杀妖王，如今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跑来，惺惺作态的，是想告诉世人他们还有斩妖除魔之心吗？” “哼，当初还想阻止大家行动，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天子和百姓们都不愿再相信天心门，如今落魄到连饭都吃不起了，真是活该，哈哈哈……” 楚枫转身望去，那群道人早就没了踪影，根本不可能有声音传来。 “怪了……”楚枫蹙眉道，“小白你听到什么了吗？” 小白兽一脸茫然，“啊？什么？” “可能……幻听了吧。”楚枫没有纠结，顺着山路往下走。 这时，一个拇指大的黑脑袋从领口探出头来，分叉的蛇信扫到微尖的下巴，楚枫这才想起有条该死的蛇在胸口盘着，这么一会儿都捂热了。 “给我出来！” 楚枫一把拽住蛇颈把他扯出来吊在半空，“以后不准备这么突然的钻我身上听到没有？” 黑蛇吊在半空的蛇身晃了两下，旋即缠上楚枫的手，细长的蛇尾在他手腕上缠了一圈，像是戴了个黑手镯。 楚枫不由得想起这东西动不动就缠他，三下五除二地撸下来扔地上，道：“自己爬。” 黑蛇愣了下，从地上翻回正面，慢悠悠地在他边上游着。 楚枫瞅了一眼脚边的蛇，道：“以后你要是老这样我就解除妖仆契约，带不了一点儿。” “要是睡觉的时候往我身上钻，我真的会谢！” 小白兽在一旁偷笑两声，旋即道：“老大，它可能是被那些道长吓到了吧，毕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妖嘛，怕也正常。” 楚枫无语道：“有什么好怕的，我收了你就会罩着你，他们不会怎么样的。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黑蛇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 转眼天色暗下，楚枫紧赶慢赶也没能走出九嶷，要不是刘老道给他两个窝窝头，他估计已经饿晕在山上。 精力不够，脚程自然就慢了下来。 “谢特，怎么追那妖怪来时候没觉得这路漫长呢。” “因为你是坐我身上追来的。”小白兽趴在他脚边，凉飕飕地道。 “啊对，你现在……” “我现在驮不了一点儿，我也饿啊老大。”没等楚枫说完，小白兽就回了话。 语音未落它似乎想起什么，圆溜溜的眼睛亮了，“如果吃了那媚妖丹，我肯定……” “不许吃！”楚枫轻呵一声，“那可是巨额财富，咱们去镇妖宫的路上都得靠它的赏金生活。” “好吧。”小白兽又趴了回去，刚提起的精神又没了。 “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连只鸟都没有。”楚枫后靠在大石头边，双手枕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坐直了。 “不对啊，今天遇到的那些人说一路上都是妖怪，修为还不低，来的那天也遇见不少，怎么现在一个都遇不到，想抓一只下锅都难。” “对哦。”小白兽抬起脑袋，四下望望，“确实不寻常。该不是那妖王真跑出来，这里的妖全去膜拜了？” 前几日九嶷山天降异象，到处都在流传妖王恐冲破封印逃了出来，楚枫路过这里时也听过不少谈论。 正因如此，附近各大道家都在商讨这事，红衣媚妖的悬赏榜无人去揭，被楚枫揭了。 想起今日遇见的那些道长，现在又是这情况，楚枫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从地上站起身。 “得赶紧离开这儿，别休息了。嗯？大黑呢？”楚枫看了一圈也没见着黑蛇，又喊了声，“大黑？” 地上的小兽翻了个白眼，道：“老大你就不能取个像样的名字吗？小白大黑……” 楚枫道：“你又小又白，他又大又黑，小白大黑，没毛病啊，不挺像样吗？行了，赶紧找，找到赶路了。” 小白兽被他的回答噎住了，默默找了一会儿，道：“估计去觅食了。” 楚枫暗想也是，就是不知道那家伙要多久，希望天色彻底暗下之前能赶回来。 “救命，救命，啊————救命！！！” 一道惊恐的尖叫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阴戾声紧随其后，楚枫下意识扭头看去，那半片天空都被妖物占据，让才暗下来的天色直接陷入黑夜。 而那群妖物的前方，有个人正死命地奔跑，头发散乱不堪，残破的道衣上满是血迹。 楚枫认出那人，是给了他两个窝窝头的刘老道。 那些妖物紧追着他，领头的一只大雕还抓着个年轻人，在楚枫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大雕爪下的年轻人被撕成两半，鲜血喷涌如血雨洒落，整个人仅剩肠子还连着，很快在半空中被分食。 “啊啊————！”刘老道后望一眼，被吓得尖叫，更加卖力地狂奔。 第5章 长毛的蛇 “救命——救命！小兄弟，救救我！！”刘老道急哭了，“小兄弟，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救我，救我！！” 声音慢慢变得近了，妖怪们的呼啸声也越来越近，小白惊恐地跳了起来，浑身毛发炸立，怪叫道：“啊啊啊啊啊，好多妖怪，怎么办怎么办，老大，怎么办呐！！！” 楚枫没好气的道：“跑啊！” “噢，对对对……”小白几乎吓懵了，撒丫子狂奔了一段才想起楚枫跟不上，又掉头回去，摇身变大，毛茸茸的尾巴一卷将楚枫甩上背，扭头狂奔。 “等会儿，救下那道长。”楚枫跨坐在小白兽背上喊停了它。 许是十年前自己被天心门的道长救过，并被他们好心收留传授道法，他对这类人有种好感，而且方才这道长还给他吃的。 于情于理都想施以援手救他一命。 楚枫从道袍中拿出符咒，双手结印，“腥烟郁蔼，赤火炎明，讨伐诛魔，万赦不原，镇！” 一声令下，符纸腾空而飞，刺眼的光芒迸发而出，对面的妖物齐齐一顿。 “上来，快！”楚枫朝刘老道伸出手，欲将他拉上兽背。 “多谢小兄弟！”刘道长欣喜若狂，赶忙抓着他的手，唇角却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 楚枫愣了下，手臂就被刘道长狠狠一拉，拉得他整个人都偏离过去，耳边响起刘道长阴戾的声音，“既然你有几分本事，就麻烦你再帮我挡一挡他们吧！” 刘道长说着手往上移，攀住楚枫的肩，拖着他朝后猛地一甩，旋即拼命往山下跑。 “老大！”小白大叫一声，顾不得追杀刘老道，纵身朝楚枫跳去。 “他出来了，他要来复仇了，我不能死，我要把消息带出去，对，我是为了大家才牺牲你的，对不住了小兄弟，只能，只能对不住你们了……” 刘道长边跑边说，很快便没了踪影，那慌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楚枫被那老道甩上半空，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妖那边冲去。 “靠！”他忍不住暗骂一句，在空中翻了个身，迅速取下头上的发簪。 “以吾之令，奉吾之行，幻！”楚枫手腕翻转，掌心银簪幻化成扇，抬臂横扫，骨扇生出的风如狂风过境，所有妖物被扫得后退半步。 这半步只能让他喘口气，以他的能力，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妖，即便是道行不高的小妖。 完了。 楚枫心都凉了一截。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来，在众多妖物围住楚枫的刹那，黑蛇灵活的蛇尾勾住他的腰身把人带离了出去。 “大黑？”楚枫一怔。 黑蛇没有回应，一个劲地往山下蹿，后方的小白见状嗷嗷叫了起来。 “喂，等等我啊！” 楚枫被卷走后，跳回去接他的小白成了那些妖最近的猎物，虽是同类，但他们会击杀成为妖仆的妖。 这两日小白同他追杀红衣媚妖，现在如楚枫一般又饿又疲惫，逃跑的速度远不如从前。 “把那妖丹吞了，保命要紧！”楚枫大喊一声，手中骨扇脱手飞出，带起一阵凌冽的劲风杀向妖群。 众妖见状，纷纷使出妖力阻挡，骨扇很快被击退回来，紧随而来的还有暴雨般密集的妖术。 好在黑蛇身形灵敏，躲开了大部分攻击，楚枫自行化解了一些。 他成功吸引仇恨，远处的小白也不含糊，趁机吞了妖丹快速追赶上来。 楚枫则握紧骨扇，死死盯着那群妖。 奇怪的是，在他们距离拉远后那些妖竟然全都不追了，齐齐顿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们。 “好怪。”楚枫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白跑在楚枫左侧，往后看了一眼，“管他呢，不追来就行。” 楚枫“嗯”了一声，道：“还好都是些道行不高的小妖，不然麻烦就大了。” 他舒了口气，把骨扇变回银簪插回发丝间，又看了眼前边的黑影。 “大黑速度不错啊，不愧是蛇，溜得就是快，以后跑路又多了一个保障，真好。” 他语音还未落下，黑蛇支起的尾巴一甩，精准地把他甩到小白背上。 “哎哟！”小白惨叫一声，突如其来的重量砸得它差点滚地上，它扭头看着那道高立起来的黑影，没好气地道：“你下次甩人过来能不能提前吱一声。” 黑蛇没有回应，高大的身影慢慢缩小，很快变成拇指般大，爬上小白的背，死了似的横挂着。 “哇靠，你是真狗啊，把老大甩来就算了，你还挂我身上！”小白忍不住道。 此时天色彻底暗下，已经看不清周围了，听到小白的话，楚枫往前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大黑。 但触感似乎有所不同，很软，不似先前那般有力，修长的蛇身跟着小白步子晃动，真的很像条死蛇。 “大黑？”楚枫喊了一声。 黑蛇依旧没有回应，察觉到不对劲，楚枫把他抓了起来，一手捏着他脑袋，把那修长的蛇身从上到下撸了一遍。 “没受伤啊？”楚枫又提着他的尾巴倒挂在半空抖了几下，依旧没反应，“咋了这是？” “他怎么了？”小白出声道。 “不知道啊，突然就软了，怎么弄都没反应，该不会真死了吧。”楚枫说着又摆弄了几下黑蛇，拍拍他的脑袋，“不应该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白道：“如果结契的妖印还在就没死。” “对，我看看。”楚枫摊开左手，心里默念几句，掌心顿时浮现出一条盘着的蛇印记，但那蛇跟大黑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样？”看他半天没反应，小白出声。 “印记还在。”楚枫把掌心凑近了看，奈何印记太小，他实在看不太清，只觉得印记上的蛇尾好像有一撮毛。 长毛的蛇？不可能有吧。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楚枫只得将印记收回，暗想可能是看岔了。 第6章 客栈 小白吃了妖丹恢复不少体能，很快就带楚枫下了山。 他们穿过一条石桥路，往南走了几里，前方小路边出现一家客栈。 客栈两层高，独立荒野，周边一马平川，一眼望不到头，几个随风摇曳的红灯笼挂在小楼上，在夜色中发出点点光亮，给人安了心，却又让人觉得诡异。 “老大有客栈，去吗？”小白出声询问。 楚枫看了看，道：“去吧。这地带咱们不熟，不一定能找到下家，而且我真的快饿死了，还有这大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得找个有光的地方好好看看。” 小白点点头，快步往前走，穿过门口的一棵大槐树进入客栈。 店里点着明亮的灯，堂里坐着两桌喝酒吃肉的客人，在他们进门的那刻止住了声音。 楚枫下意识望向那边，一只白嫩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紧接着响起一道妩媚的声音，“公子，住店么？” 楚枫把头转回来，眼前的女人很美，肤白滑嫩，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楚枫不失礼貌地扯下她的手，“住。” “老大……”小白欲言又止。 此时它已经变回猫一样的大小，楚枫躬身把它抱起，揉揉小白的脑袋，跟着女子走到柜台边。 “一间房，一顿饭菜。” 女子斜倚在柜台，“一间房五十铢，一顿饭菜二十铢。” “五十好贵，不要客房了，柴房有吗，我挤挤。” 女人掩唇一笑，道：“公子说笑了，柴房哪能住人，这样吧，看你我有缘，饭就当我请你，给房钱便可。” 楚枫算了算身上的钱，笑着道：“谢谢姐姐，姐姐不仅人美心更美。” 楚枫说着从道袍里摸出所剩不多的铜铢，仔细点数，然后放在柜台，道：“多拿个空碗。” “好。”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拂过铜铢，又朝一旁的人喊道：“石头，送这位公子上去。” 被喊到的小厮点头哈腰跑来，笑嘻嘻的领他上楼。 楼道有些窄，小厮走在前头，楚枫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是他怀里的小兽显得很是急躁，不安分地动个不停。 领路的小厮似乎是注意到了，轻声细语道：“客官这宠物好像不太舒服，需要我帮您抱去看看吗？” “不用。”楚枫轻拍小白几下，道，“它就是饿得发慌，快点上菜就行。” 小厮点点头不再多言，倒是小白在楚枫手臂间挣扎地更厉害了。 那两双小短腿蹬来蹬去的，楚枫不好抱便松开了手。 束缚刚松，小白立马跳到他肩上，在耳边轻语。 “老大，这是家妖店啊，你看不出来吗？角落那桌还摆着个人手呢，赶紧找机会溜啊。” 楚枫闻言面不改色，微微侧头朝它一笑，顺便把它扒拉下来按到怀里，道：“躺好。” 小白愣了下，圆鼓鼓的眼睛盯着那张还未完全收敛的笑脸。 该死，被他帅到了。 楚枫认真的时候那张脸很冷峻，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可只要他一笑，便如初春化开的雪，清雅温和又带着点凌厉，很是好看。 小白看了一会儿，道：“老大。” 楚枫：“嗯？” 小白道：“你真好看。” 楚枫低头朝它笑笑，“不要迷恋哥，哥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小白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说话吧，破坏美感。” “哈哈哈……”楚枫笑了几声，揉揉它的脑袋，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须臾，他们来到房间，打开窗，可以看到门口的那棵槐树。 茂盛的枝叶上挂着零碎的红绸，红绸下坠着各种小物件，夜风一吹，会传来清脆的‘叮’声。 “红绸寄相思，愿与郎君早相逢。”楚枫站在窗台边，看着那些随风而动的红绸，道，“想不到这里的妖还会为情所困。” “哎呀老大别管了。”看小厮走远，小白跳到窗边，“快点想想怎么跑路吧。” 楚枫指了下窗台，道：“喏，从这儿跳下去直奔南边儿，如果没妖追来，你累死之前应该可以到岩城。” 小白往下瞅了一眼，又看了看那无尽的黑夜，道：“算了，当我没说。” 它跳回地面，继续道：“其实跳楼这种活儿大黑肯定比我行，他身形灵活，嗖一下就蹿下去了。” “对，大黑！”楚枫摸着胸口，赶忙把蛇从怀里掏出来，“一捂热就给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捂死。” 小白：“……” 楚枫提着软绵绵的黑蛇坐到烛台边，看他还活着时松了口气，旋即把它在手指绕上几圈，凑近烛光一点一点的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没见着有伤。 不信邪的楚枫又把烛台凑近了些，那跳动的小火苗都快烤到蛇身了也没看着一丁点伤口。 “伤内脏了？”楚枫开始回忆那些妖术砸过来的时候。 小白欲言又止的开口：“老大……” 楚枫做了个噤声动作，“嘘，让我好好想想，要是伤到七寸可就麻烦了。” 语音落下没多久，烛台边忽然传来“滋滋”声，空气中也漂浮着烤肉味， 楚枫嗅了几下，道：“什么味儿这么香。” 小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手上的大黑要糊了。” 楚枫一怔，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黑蛇已经被烛火烤得冒烟了。 “卧槽！”楚枫吓了一跳，赶忙把蛇收回来，使劲拍打使劲吹那块被火烤的蛇皮。 “呼，还好，就烤焦了皮，肉也只熟了一点。”他说完一抬头就看到黑蛇正凶巴巴的盯着他。 楚风一怔，道：“呃……我不是故意烤你的，你信吗？” 黑蛇一脸怀疑：“……” “我真不是故意的。”楚枫解释道，“我是在回忆你到底伤哪儿了才会昏迷不醒，一走神就这样了。” 黑蛇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信了，脑袋往后一仰，在他手上死了似的倒挂着。 楚枫抿抿唇，用食指把他脑袋轻轻托起。 “你除了烤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痛，你自己能感觉到伤哪儿了吗？” 黑蛇半死不活地吐着蛇信，没吭声。 “那你到底怎么了？”楚枫不解的皱起眉。 这时，在一旁偷笑了好久的小白开口。 “如果内外都没受伤，那可能是刚才救你的时候透支了过多的妖力，以至于他灵体虚弱不堪。” “啊？那么一会儿就虚成这样，不至于吧？” 楚枫用食指拨了拨蛇脑袋，“你身体跟你的能力不成正比啊，那么大块头怎么可以这么虚。” 黑蛇：“……”分明不是。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瘫在楚枫手里，连蛇信都懒得吐了。 第7章 不吃老鼠 谢谢 楚枫却以为刚才的火烤让他更加虚了，赶紧问小白。 “这要怎么办？” 小白道：“不管也可以，让他休养个大半月应该就行了。” 一想到大半个月都要随身挂着一条要死不死的蛇，楚枫就脑袋疼，而且眼下的情况，也无法保证一会儿万一出状况可以顾得上他。 楚枫摇摇头，“太久了，有没有快点的办法？” 小白慢悠悠的道：“着急的话，用你的血就行。其实对于我们妖来说，你的血不仅可以让我们涨修为，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枫蹙眉道：“你知道我的血是什么个情况吗？” “不清楚。” 这个回答楚枫已经听道观里的老师傅说过好多次了，他不再多问，看着还缠在手上的黑蛇，道：“吸吧，咬的时候不准放毒！” 黑蛇闻言毫不客气地咬在他食指上，鲜红的血液流入口中，墨城满足地摆了摆蛇尾。 方才还软乎乎的蛇身只吸了几口就变得有力起来，黝黑的鳞片似乎都蒙上一层光亮。 “哇靠，怎么他吸血的效果比我好那么多！”小白圆溜溜的双眼盯着黑蛇，不可思议地摇头。 楚枫单手撑着烛台，只感觉黑蛇咬上来没多久，脑袋就晕乎乎的。 他晃了晃头，“怎么他吸起来这么难受，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似的，咋的，这虚弱会传染啊？” “你是饿的吧老大。”小白刚嘲笑完就发现楚枫不对劲，脸色明显比方才苍白许多，撑在烛台上的手都有些不稳。 “老大！”小白被吓到了，毛茸茸的爪子赶忙拍拍小黑蛇，“差不多得了，别把老大也弄虚了，外面还有好多妖怪呢，万一他们要动手咋办？” 黑蛇没动，死死咬在他手指上。 “不行，你不能再吸了。”楚枫抓着蛇尾扯它，没扯下来，又抓着蛇颈，这才把蛇扯开。 “老大你怎么样？”小白跳他边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他的手背。 “没事。可能最近饮食不规律，饿了一天一夜又被吸了两次血，有点儿低血糖。” 后边那句小白没听懂，倒也没有多问，因为问了它也听不懂，只道：“没事就好。” 说完它看着盘在烛台上的蛇，又望了望门外，轻语道：“大黑没事了，咱们得想办法走，毕竟妖店不好住，一个好不就嘎了也是常有的事。” 还没等楚枫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传来石头的声音，“客官现在方便吗？” 楚枫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石头道：“您的饭菜已做好，若是方便我就进来了。” 楚枫和小白简单对视一眼，小白道：“进来吧。” 石头推门而入，手拿托盘缓步走向桌前，躬身摆放饭菜的速度很慢，看起来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们店的小厮手脚都这么慢吗？”楚枫发现他在观察房间，强撑着起身，将双手负于身后，做足气势往饭桌走去。 石头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乱瞟的视线，快速摆好饭菜，赔礼几声匆匆出门。 桌上共摆着四个菜，两荤两素。 楚枫在饭桌边坐来，桌上的菜如他想得一样，食材都没问题，可以放心吃。 有些妖店确实会接待人，他们来人间是修行，一般不会害人，只有人类主动挑事他们才会出手。 不过这类妖很少，大部分都以人为食，且格外憎恨道者。 一旁的小白看石头走远才跳上桌，关切的问：“老大你好点没？” 楚枫摇摇头，“没有。” “这可怎么办。”小白有点担忧。 “应该没事，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可能就好了。” 说着便拿起边上的一个空碗给小白夹菜。 它不能幻化成人形，没法跟人一样吃，每次吃饭都是楚枫给它单独夹到一个碗里。 不然一个毛茸茸的头在饭桌上，这个碗里吃吃，那个碗里舔舔，着实影响人的食欲。 给它弄好楚枫才拿起自己的碗筷埋头开吃，他真的饿坏了。 扒拉好几口忽然想起什么，楚枫偏头看烛台边的蛇，道：“大黑来吃点儿吗？” 小白道：“他是蛇，不吃熟食。” “哦对，他得吃生肉。”楚枫恍然地点点头，想起黑蛇刚才虚弱成那样，他又道，“大黑你先待会儿，晚点我给你弄其他的吃。” 楚枫说着扫视一圈房间，嘀咕道：“这种房应该会有老鼠吧。” 墨城：“……” 房外—— 石头快步下楼去往柜台，先前倚在上边的女子已经变了样，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立在头顶，九条尾巴轻摆，银色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她单手撑头阖着眼。 “月姐姐。”石头轻唤一声。 月珂睁开双眸，慵懒地坐起身，轻声道：“如何？” 石头道：“应该只是单纯的吃饭住店，没有设下阵法，也不太像要与我们为敌。” 语音落下，堂里坐着的两桌妖怪全跑了过来，围在柜台齐齐发问：“月姐姐，动手吗？” 月珂随手撩了一下耳边银发，道：“都说多少次了，来此是为修行，少给我惹事。” 有妖道：“可他是个道士，这些年我们妖被那些道士害得多惨，月姐姐你不是不知道。” 月珂轻靠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妖分好坏人亦如此，我见那小道士还不错，对待妖仆也格外好，随他去吧。倘若他不安分，再下手便是。” 众妖七嘴八舌的劝说一会儿无果后，也只得坐回先前的位置，心有不甘的看了眼楚枫的房门。 第8章 红绸寄相思 月珂似乎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道：“若不想听从姐姐的，现在就走，别让姐姐亲自动手。” 众妖闻言立马收回视线，赔笑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我们自然是听你的，刚刚只不过是防范那个道士，就多看了几眼。” 月珂没有说话，轻靠在柜台上，继续阖眼假寐。 这时，一阵风忽然吹了进来，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槐树上的铜铃响彻庭院。 月珂睁开双眸朝外看去，槐树下凭空出现一名女子，浑身染着鲜血，背上背着个男人，朝里头喊了声：“月姐姐。” 月珂微微一怔，连忙起身出门。 “月姐姐，求你救救他。”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却稳稳地托着背上的男人不让他掉下去。 月珂伸出双手去扶她，问：“出了何事？” 女子不愿起来，跪着哭道：“段郎替我挡了道人一剑，我用尽全力也救不了他，月姐姐，求你帮帮我，救救他吧。” 月珂扶不起她，便微微蹲下身子，伸手撩开男人挡脸的头发看了一眼。 男子双眸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毫无生机。 月珂低叹一声。 “他已经死了。” 女子闻言，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含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摇头道，“不会的，怎么会，我已经把我的妖丹给了他，他不可能死的……” “青怡，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妖丹给他呢！”拥挤在门口的小妖出声道。 很快又有其他妖道：“那些该死的道士，为了杀我们，他们竟连凡人也不顾了！” 青怡沉浸在悲伤中，“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段郎……” 月珂叹息一声，“先把人放下吧。” 说着便帮她扶背上的人。 青怡由跪改为坐，顺从的把人放下来紧紧抱在怀里。 “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那些道人为何要苦苦相逼，就因为我是妖吗？” 月珂道：“当年妖王又做错了什么，管着手底下的妖不为祸世间，甚至造福一方百姓，可他最后却被国师联合各路捉妖师联手镇压，封在九嶷山。” 月珂说着远远地看了一眼楚枫来时的方向，低声道：“或许，妖本来就是一种错。” “姐姐，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失去他。”青怡哭肿的双眼看着月珂，“只要能救活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断我六尾我也愿意。” 月珂轻叹一声，伸出芊芊玉手捧着青怡半边脸颊，道：“痴儿，放下吧，纵使你有九尾也救不活一个死人。” 青怡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搂着爱人，说什么也不愿放手，最后她看了眼身旁的槐树，听着夜风吹动红绸传来的‘叮’声。 沉默须臾她开了口，“姐姐，那你帮我跟他续个缘吧，等他转世后，我也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月珂一怔，道：“你知道这代价很大。” 青怡抹掉脸上泪水，眼里满是坚定，“我愿意用我毕生妖力换一个来世相逢，纵使失败灰飞烟灭，我也绝不后悔。” 月珂知道劝不了她，只道：“既是转世，便和今生有所差距，他可能不会再是你喜欢的样子，这样的结缘也许会害苦了你，你可想好了？” 青怡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 “真是个痴儿。” 月珂站起身，取出一条小指粗细的红绸，红绸中央有一个小巧的铜铃，微微震动就会传来好听的轻响。 青怡盯着铜铃看，绝望的眼中浮现出一点光亮，泛白的唇缓缓勾起了弧度。 “你知道该如何做吧？”月珂将手中红绸递给她。 青怡点点头，接过红绸，将妖丹从男人体内引出，咬牙捏碎，又将破碎的丹光尽数注入到铜铃中，很快一只狐狸模样的幻影出现在红绸之上。 此时铜铃也发生了变化，随着狐狸成型，铜铃慢慢缩小，最终挂在狐狸幻影的脖颈上，幻影的双耳则代替铜铃挂在红绸之下。 这时，月珂也准备为他们续缘，刚刚施法，她便察觉了不对，道：“他魂魄有损，根本承受不住这力量。” 青怡一怔，道：“他明明中剑而死，为何会伤及魂魄。” “许是你不曾注意之时伤及的。” 青怡顿时慌了神，脸色变得如纸一般煞白，魂魄有损就续不了缘。 “怎么办，我们能不能帮上忙。”门口小妖往前几步欲要上前。 月珂摇头，“他的魂是被道士所伤，你们帮不了，去外面守着。” 去外面守着？ 众妖一脸疑惑，倒也没有多问，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小妖离去，月珂观望一眼黑夜深处，脸色略显凝重。 “姐姐，现在怎么办？”青怡说话时唇都在颤抖。 月珂蹲下身体，竖起中食两指准备一探究竟，却被尸体中冲出的一道黄光挡了回去。 月珂躲闪不及，一条如毒蛇般的红光迅速冲进身体。 青怡一惊，连忙道：“姐姐，你怎么样？” 月珂强忍着痛意，“无妨，只是他体内的东西我们沾染不了，恐怕……” “那该如何？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若是连这点牵挂也没了，我也不想独活。” 说着便要强行施法，月珂出手拦住她。 忽然想起什么，她道：“方才不是来了个小道士吗，石头，快去请他。” 石头迟疑道：“他会帮咱们吗？” 此时楚枫正斜倚在窗台边看着下面，小白也趴在窗台，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他的手背。 小白道：“老大，这帮还是不帮？” 楚枫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尾狐，顿了顿，道：“去看看。” 很快，门口就响起了石头的敲门声。 楚枫带着小白，顺手捞起烛台边的蛇就走了出去。 看到人下来，月珂忍着不适起身相迎，开门见山道：“想必道长也看到了，不知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楚枫往前几步，仔细端详片刻，道：“能，就是我收费比较贵，一粒金铢行吧？”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你也别怪我趁火打劫，他这是被同行打伤，还被灌注了道术，挺难办的。” 第9章 魂锁尸身 青怡道：“别说一粒金珠了，我命都给你。” “严重了严重了。”楚枫摆手。 月柯轻揉着受伤的手，隔了一会儿，道：“成交，但需要事成之后给你。” 这么爽快，好像要少了。 楚枫抿抿唇，倒也没有多说。 他往前几步，从道袍中摸出符咒，默念几句咒语，符纸腾空而飞，精准落在男人残魂上。 只是刚刚贴上去，那符咒便飘落下来。 “怎么回事？”月珂看向他。 “都说很难办了。”楚枫再次掏出一张符来，这次他没有贴上鬼身，而是贴在男人的尸体上。 嘴里默念咒语，刚贴上的符纸顿时自燃起来，男人体内的一道隐符被他引出。 楚枫指尖捏着隐符看了看，道：“魂锁尸身，真缺德。” 如果魂魄被锁在尸体中，男子便不能投胎转世，搞不好还会尸变。 月珂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些个卑鄙之人，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一个凡人！” 对此楚枫也不想多说，把隐符捏在手心，重新站起身，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一魂放出，融合进男人的魂魄中。 又捡起刚才掉落的符咒重新贴上鬼身，把那些残留的道术化解掉。 随着道术化解，原本漂浮在空中的透明鬼身慢慢变得有色，模糊的五官开始清晰起来。 楚枫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里走，路过狐妖身边时还不忘说一句：“记得付钱。对了，你的伤似乎也不小，不行就改天。” 月柯没有说话，顺手抹去额头沁出的汗水走上前，准备施法。 楚枫回到屋内，静静等待她们完事。 片刻后月珂结束，白净的脸明显比方才苍白许多，她走向槐树，将手里的红绸系上枝丫。 青怡灌注了自己全部妖力，此刻已经累倒在地。 她缓了一会儿，再次抱起地上的男尸，温柔的手掌拂过男人清秀的脸颊。 她低头碰了碰那张早已冰冷的唇，温声道：“段郎，记得要等我。” 月珂站她身边，回头看了眼槐树，枝丫上的红绸随风而动，清脆的‘叮’声不绝于耳。 她顿了顿，道：“舍弃一切，终身无法再修行，当真值吗？” 青怡没有说话，痴痴地笑了。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快便传来小妖们凄惨的尖叫，还有惊慌失措的求饶声。 月珂脸色一变，刚走出几步，黑夜中突然惊现一位道长，中年人，约莫四十岁，手中拿着拂尘，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李孟德！” 青怡认出来人，愤怒瞬间代替悲痛爬满整张脸。 “想不到我逃到这里，你们还是不愿放过我，到底是为什么！” “逃？” 李孟德笑了起来，“你真以为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不过是故意放你走而已。” 青怡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师父的意思就是，我们故意杀你丈夫放你离开，让你来此续缘。不然我们怎么得到那些东西呢？” 声音渐近，黑夜中走出两位年轻人。 两人年岁不大，做道士打扮，停在李孟德身后，看了眼槐树下的红绸，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 “卑鄙！”月珂怒火攻心被气得干咳好几声。 她明白了，为什么男人的魂会被锁，并在自己查看的时候反击。 原来都是算计好的，为了伤她，然后得到她的妖丹和槐树上的续缘之力。 “这叫计谋。” 李孟德笑笑，看着月珂。 “啧啧，红娘月珂，都说你精明难抓，我看也不过如此，略施小计你便上了钩。怎么样，流魂焰的滋味不好受吧。” 月珂脸色沉了沉，用妖力压制着体内的火，没有开口。 “月姐姐。” 青怡从地上起身挡在月珂前面，“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走！” 石头也冲上来挡在月珂身前，道：“姐姐快走！” “走？简直是痴心妄想，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创造的机会，谁也别想离开！” 李孟德说完手中拂尘一甩，他身后的两人齐齐出动，分别挡住左右两边的去路，手中符咒蓄势待发。 月珂目光沉沉，伸手攀住青怡的肩膀将她推开。 “你失了妖丹又消耗了全部妖力，怎么挡？” 青怡懊悔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冲着你和那些续缘之力来的。” “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只是见不得妖与人相恋。” 月珂没有责怪她，动人的双眸盯着眼前的道士。 “你们这些妖道，行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报应！” 李孟德不以为意，“就算有报应，也轮不到你来多嘴。动手！” 随着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出手，口中轻念咒语，符箓腾空而飞。 金黄的光芒四散，围住场中的妖物，敏捷的身影直接杀了过去。 石头率先出手，他抬手一招，地面顿时飞沙走石，冲来的年轻道士被沙雾迷了眼，不得已抬手挡眼。 看准时机，石头当即飞掠过去，可惜袭杀未成，被年轻道士化解。 一人一妖顿时打成一团，妖力与道术交锋，炸得周围噼啪作响。 另一边，青怡刚刚踏出一步就被打飞出去，她早已虚弱不堪，根本站不住脚。 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牙起身想护月珂周全，却被一脚踩了回去。 “都这副样子了，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年轻道士脚踩青怡后背狠狠往下压。 青怡被他踩得浑身都在颤抖，那股力道让她几乎晕厥。 年轻道士摇头啧啧两声。 “看你这般痛苦，我便大发慈悲送你与丈夫团聚吧。” 他弓下身体，温声道：“反正续缘你也用不上了，倒不如去黄泉寻他，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 说罢，他取下背上长剑，正要动手，长剑被一股力道打偏了几分，月珂从远处赶来，击退年轻道士将青怡带离出去。 李孟德见月珂逃离自己攻击范围也没去追，他这次的目的就是挂在槐树上的红绸，月珂只是次要的。 他径直走向槐树。 挂在槐树上的红绸，里面有最纯净的爱意和强烈的心愿，还有一个妖毕生的法力，这对一些走歪门邪道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让他们疯狂了。 第10章 你缺德 李孟德停在槐树下，看着漫天红绸，贪婪的眼里满是笑意。 他往前一步，正要伸手去取，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如疾风般从他眼前扫过，不到十秒，槐树上的红绸一根不剩。 李孟德心中一惊，看向毛茸茸最后消失的地方，只见一个年轻人双手抓满了红绸，正朝自己肩膀上挂，那只毛茸茸也不停的把嘴里红绸往他身上套。 发现他望了过来，楚枫朝他咧嘴一笑。 “什么人？把东西拿来！” 李孟德怒火中烧，拔刀就要砍人。 楚枫抖抖手，好听的铜铃轻响伴随他声音响起。 “用这些东西来修炼，也不怕遭天谴啊。” 李孟德道：“无知小儿，劝你少管闲事！” 楚枫道：“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不知好歹。” 李孟德步步紧逼上来，道：“你若真想帮我就把东西拿来，看在同为捉妖师的份上，我可放你离去。” 此时楚枫终于把那些红绸挂完，肩膀和脖子上都挂上不少。 他活动了一下，道：“这里有上百对苦命鸳鸯，倾尽所有只想再续前缘，被你一糟蹋，全都化为乌有。你这叫什么，叫毁人姻缘。” 看他不肯，李孟德也不多说，拔刀就杀了过来。 楚枫身形灵敏光速躲开，继续说：“道观里的老师傅说过，除魔卫道，除的是害人的妖魔，守卫正道。这些妖一没害人二没为祸，献出自己的全部换一个来世相逢，你却要用她们来修你的歪道。” “我看你把中间那个字改一改，叫李缺德算了。” 李孟德听得怒从心中起，攻势更加疯狂，道：“老子还轮不到你来说教！给我去死！” 见势不妙，小白跳过来帮忙，可惜它道行不高，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很快就被打飞出去。 楚枫先前失了两次血，本就体虚，此刻对上李孟德也有些吃力，正在想要不要带着小白和红绸先跑路时，藏在道袍中的大黑忽然蹿了出来。 它摇身一变，拇指大小的黑蛇化成巨蟒，粗壮的蛇身一甩，李孟德猝不及防，被打飞数米远。 “师父！” 李孟德的惨叫引起两位徒弟的注意，他们当即甩开石头和月珂准备前去查看，却被追杀过去的巨蛇吓得后退几步。 “师父……”两人顿住，看着李孟德，咬咬牙还是选择出手拦截。 强横的术法打在身上，前去追杀李孟德的黑蛇一顿，缓缓转过了头。 “嘶嘶~” 刺耳的吐信声传入耳膜，那双冰冷的蛇眼锁定在两个年轻道士身上。 蛇眼中的寒意仿佛实体般刺入骨髓，两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手脚都不自觉的发颤。 “竟然毫发无损……” 一年轻道士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黑蛇猛地冲了过来，速度快到犹如闪电。 两人躲闪不及，其中一个被打飞出去，还有一个被蛇尾拦腰扫断，当场横尸。 “师兄！” 先前嚣张的道士此刻被吓破了胆，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从兜里摸出数张符箓。 他口中默念，所有符箓金光闪烁，怪异的符号从中飘出，将他整个人围在中间。 这时，李孟德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师父救我！” 年轻道士发现他，立马呼救。 见蛇转头，李孟德被吓得脸发白，一股寒意从头贯穿到脚，他转头就跑，没有半分犹豫。 “师父，师父！” 年轻道士急了，往李孟德那边跑了好几步，对方却置若罔闻，很快便没了踪影。 年轻道士远远看着那边，只感觉浑身发寒，喃喃道：“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一旁的青怡忽然畅快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的报应来的可真快！” “此时此刻，你是不是更像一条狗，一条被人抛弃的狗！” “你找死！” 年轻道士猩红的眼死死盯着青怡，还没出手，月珂和石头率先攻了过去。 楚枫和小白站在一边，他原本以为大黑会和电影里边一样，直接生吞两人，没想到他不吃人。 这样的话也让人安心多了。 楚枫正想着，不远处的黑蛇又缩回拇指般大，慢悠悠地游回他边上。 楚枫躬身把他捡起，夸赞道：“大黑不错啊，没白喂你喝血。” 墨城没有回应，慵懒的缠在他手指上，冰凉的蛇眼盯着那细长的脖子看。 如果刺破那层皮，将牙注进血管，吸干那些血，会不会…… 看他懒洋洋的，楚枫以为他又累了，不禁皱起眉，道：“咋的，你喝血一百毫升，发力五分钟啊，能不能持久点儿？” 墨城没听懂前边儿，后面的话倒是理解了，他将那些危险的想法暂时放下，支起蛇身，对着楚枫吐蛇信。 “哟呵。” 楚枫被他逗乐了，轻弹一下他脑袋，“说你不行你就来劲儿啦？” 墨城没跟他计较，把被弹偏的头摆正，顺着白皙的手臂溜进他衣袖中。 冰凉的蛇身缠在热乎的手臂上滑动，又冰又痒，楚枫忍不住伸手去抓他，一摸到细长的蛇尾，它就往里缩。 第11章 反噬 回到房间，楚枫还没来得及去拽，小黑蛇自己就溜了出来，爬上桌，盘成一个圆。 楚枫本想骂几句，看它无精打采的没忍心，转头去了床上。 许是前两夜没有休息好，刚躺下便睡着了，小白这两日也累得慌，蜷缩在一处也很快入了眠。 此时房间就剩桌上的小黑蛇慢悠悠的吐着蛇信，微抬着头，冰凉的蛇眼紧盯着楚枫。 看了一会儿后，他又将视线移开，望向一旁的小白。 在确认都他们都睡沉后，小黑蛇支起蛇身，从桌角处慢慢滑下，游到床边时，那细长的蛇尾逐渐缩短，贴地的蛇身缓缓支起，最后化作一位身形高挑的男子。 男子墨发齐腰，一身玄衣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轻走两步，伸手撩起挡眼的床帘。 透过烛光，可以依稀看到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长睫盖住的眼下透着些许危光。 他静默须臾，忽然弓下身体，薄唇还未触碰到楚枫的脖颈，他便面露痛苦的停住了。 像是受到什么反噬，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楚枫疼得“嘶”了一声，困意满满的睁开眼，抬手看了看，手心完好，没破皮受伤。 他纳闷地捏了捏手心，困意还在，楚枫没有过多在意，放下手就准备继续睡，手臂刚放下去就被一个冷硬的东西给硌到了。 他闭着眼胡乱摸一通，没有衣物隔着，那冷硬的东西冰的他一激灵，那瞬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如诈尸般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我敲，你……你怎么爬上来了！” 楚枫蹲在床上盯着小黑蛇，要不是他变得太小，真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刚刚是不是你咬我！”楚枫凶巴巴的瞪着他。 小黑蛇无辜地摇摇头。 “你说说你啊，大半夜爬人床上干嘛。” 楚枫盘腿坐下，提着蛇尾将他提起，指着他道，“说没说过不许随便往我这钻？” 小黑蛇懒洋洋地倒挂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神，许久才把脖子支起来。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老喜欢往我身上钻呢，我身上哪里很吸引你吗？搁这儿白天钻了晚上钻。” “能不能说话？” 楚枫手指拨了拨那颗黑不溜秋的蛇头。 墨城顿了顿，终是没有开口，只将头偏开了。 “谢特，不能说话，想吵架都吵不起来，一个人单骂又显得我欺负你似的。哎，算了算了算了。” 楚枫郁闷的将蛇放到手心，从床上蹦下去，把他放回烛台边。 “不许钻我被窝，我不喜欢跟蛇贴贴，还有，你不知道你这物种会让人瘆得慌的吗？” 黑蛇盘在一处，轻吐着蛇信，如水晶般明亮的眼盯着楚枫，像是听得很认真。 楚枫说完不再管它，头也不回的去了被窝，倒头就睡。 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烛光下的明亮蛇眼忽然暗淡下来。 黑蛇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再次听到熟睡声时，又抬起脑袋，从桌角游到地面。 路过床边时它微微一顿，最后从窗户处溜了出去。 ** 楚枫再次醒来，已经接近晌午。 自从出天心门护送天机灯去往镇妖宫，这是他第一次睡到床，别提多能睡了。 “老大你可算醒了，那狐狸精都来好几回了，你再不醒我都以为你要睡嘎了。” 小白一脸无语的趴在床边。 “你见过睡死的人？” 楚枫伸了个懒腰，万分不愿的离开床。 小白一口老妈子的语气：“那些睡觉被妖吸干的不就是嘛，这一路上你要没我守着，估计都被吸八百遍了，你说你，没我你可怎么办呐。” 楚枫只笑笑没有反驳，他慢步走近烛台，用食指挠了挠黑蛇细长的蛇颈，随口道：“她来干什么？” 小白道：“说是临行前想跟你道个别。” “行，知道了。” 楚枫说完，像是不满还没挠几下就被黑蛇躲开，直接把他抓了起来。 “怎么的，只允许你占我便宜呢？” 说完他还将手里的蛇抛了抛，若是平时，这蛇肯定又对他支起脖子“嘶嘶”吐蛇信了，今天却格外安静，浑身好像也没什么劲。 见它这样，楚枫也不玩了，把他扔给小白。 “去给他弄点吃的，这两天他虚得很，多照顾照顾。” 楚枫觉得不管怎么样，既然收了就得负责，哪怕是不情愿的，也要认真。 小白坐立在地上，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捧着黑蛇，无奈道：“哎，今天又是辛苦的一天。” “欸老大，你说他那么大，要多少才能喂饱啊，我喂他个半饱行不行？” 楚枫道：“本来就虚，饭都不管饱，还让不让他活了，还有你看，它那么小，用不了多少就能饱。” “只是变小了，本身体型在那，食量不会减的。” “算了，我还是辛苦一下吧。” 小白跳出窗户，楚枫收拾得差不多后也下了楼。 此时堂里只剩月珂和石头，她坐在圆桌前，上面摆着可口的饭菜，石头则沉默的站在一旁。 看到楚枫，月珂邀请他坐了下来，提起酒壶帮他斟酒。 “昨夜真是多谢道长了，若不是你，我们恐怕难逃此劫。” “路见不平嘛。” 楚枫留意着杯中酒，随口接话。 月珂道：“道长莫怕，我们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 楚枫笑笑没有说话。 月珂继续道：“先前听小白讲你们要去镇妖宫，路途遥远，途中定会遇到许多妖怪，此物便赠与你，可以帮你免去不少麻烦。” 说着便拿出一个精巧的狐形玉，整个玉亮白如雪，上面有个铜铃，晃动时却不会传来响声。 这是她们狐族的特殊物件，若赠与人，便是对此人极其信任且视为好友。 楚枫端详着，月珂再次道：“还有昨夜那妖道，我问过青怡了，她说是天哲派的道人，我担心他会报复你，你可要小心了。” 楚枫无所谓道：“本身就是死对头门派，管他呢，” “这个就多谢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白玉。 第12章 岩城 离开客栈，楚枫带着小白和大黑继续往岩城出发。 岩城距离他们留宿的客栈挺远，直至夜幕时分才远远的看到一座高大的城池。 “老大，那媚妖的内丹都让我给吃了，你说等下咱们还能拿到酬劳吗？”小白担忧的开口。 楚枫也拿不准，“我还有一截她的真身，到时候试试看。” “好。”小白说完看了眼旁边的黑蛇，道，“大黑，咱们一会儿就要进城了，里面人超级多，还有很多道士，到时候你别怕，老大会罩着你的，可别再钻他身上了。” 说着它碎步凑了过去，小声道：“那么大庭广众之下钻他身上老大要疯的，要是你实在怕，钻我身上藏一下也是可以的，我毛多，肯定能盖住你。” 黑蛇看了它一眼，嫌弃似的游走了。 小白一怔，道：“卧槽？我好心让你藏，你竟然走了！” 楚枫闻言笑笑，发现大黑游到脚边躬身把它捞起来，道：“这很明显就是在嫌弃你，对吧？” 楚枫用手指拨了拨那颗黑脑袋，黑蛇吐了两下蛇信，不太配合地动了动。 感觉没意思，楚枫就将蛇放进侧边口袋中，口袋很大，足以容身。 墨城在一堆杂物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盘着，微微支起身体从口袋探出个黑脑袋。 临近夜幕，他们终于走到城门口。 只是今天跟先前很不相同，门口有重兵把守，还有很多道士在一旁协助，对路过的每一位行人进行勘查。 可能检查的太过仔细，以至于城门口排满了长队，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群高矮不一的人头。 小白率先出声：“出什么事了？” 楚枫走到后面排起队，他的前方是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像是经商的，穿着打扮似乎就是这城里人。 “这位仁兄，这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楚枫拍了拍前头的人。 男人被拍的有些不耐，转头看到是个道长，脸色顿时和善下来，道：“道长是才来吧，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事儿啊都闹得满城皆知了。” 楚枫道：“什么？” 男人道：“前几日说是九嶷山天降异象，担心是妖王逃了出来，各路道长前去查看，结果全部惨死。” “更瘆人的是，一起前去的刘道长在今日卯时被人发现吊在这城门中央，据说他还是十年前参加过封印妖王的高道。” “这么厉害的道长都惨死了，唉，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有人怨声载道。 楚枫一怔，道：“他死了？” “对，死了。”另一人道，“那死相好惨啊，听说全身骨头都被绞断了，连头都扭曲变形了，挂在城门上的时候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别提多瘆人了。” 想起下山时刘老道的行为，楚枫对他好感全无，闻言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道：“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吗？” 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听仵作说是被蛇活活绞死的，全身上下没一根完好的骨头，现在就是重点排查带蛇的人。” “又担心蛇妖变换模样，这才一个一个勘查。”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有人说可能是妖王追出来把他杀了，所以才这么大动干戈。” “唉，为了不放过那妖王，现在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我出城时就遇到一个带蛇的道人，他的妖仆当场就被砍了。” 楚枫听着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口袋，对里面的黑蛇勾了勾手指。 墨城顺着那根手指缠上去，又溜进宽大的衣袖中，缠在他手臂上。 楚枫有些不适应，隔着衣服搓了搓那边手臂，就听另一人道：“唉，看来又要大乱了，也不知道当初那些道长怎么不直接杀了那妖王以绝后患，现在弄得大家都担惊受怕的。” 楚枫随口道：“可能没有余力了吧。” 他穿来的时候这事已经发生了，没见过那场面，只听道观里的师傅提起过。 每当提起，老师傅都会说一句：“作孽啊作孽。” 也不知道是心疼妖王，还是心疼那回来不到十分之一的人。 “道长，你这妖仆挺好看啊，不知道卖不卖？” 楚枫前方的男人出声：“我家娘子很喜欢这样的毛茸茸。” 楚枫搂着小白，道：“不卖。”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问。 楚枫跟他闲聊几句，不知不觉就轮到他们进城。 男人有通关文牒又是城里的商人，士兵很快就将他放了进去。 轮到楚枫时，对方像查户口一般问了个遍。 “这是你的妖仆？”士兵低头看着小白。 楚枫道：“对，随我五六年了，绝对听话不闹事。” 士兵淡淡的“嗯”了声，又道：“你可还有其他妖仆？” 想起方才的对话，楚枫道：“没了。” 士兵点点头，走过来把他从上到下搜查一遍，口袋和包袱都没放过，没发现异常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那人也是个道士，约莫二十多岁，他往前两步，看到楚枫的服饰，开口道：“哟，天心门的人也会出山？” 楚枫道：“我们又没与世隔绝，当然会出山了。” 那人本想再说几句，旁边的士兵道：“道长还请速看，后边还有好多人等着。” 年轻道士不满的瞥了下嘴角，对楚枫道：“妖仆印记。” 这个能查验妖仆是否幻化伪装，印记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普通人看不出来，须要同道的人才会看这个。 楚枫将掌心印记浮现出来，那人抱着双臂看了一眼，不情愿似的说了声：“无误。” 闻言，楚枫不动神色收回手，带着小白就往里走。 没走出几步，那道人叫住了他。 “等等，你那只手呢？” 楚枫回头。 那人道：“都是同行，我们也知道双手皆可以留妖仆印，你只给我看了一只手，谁知道你另一只手上有没有其他印记。” “蛇这种东西，好藏。” 那人从上到下把楚枫扫了一遍，像是有意为难又像是察觉到什么。 就在这时，楚枫忽然发现对方的衣物跟昨夜那几个道人几乎一致。 说明他们都是天哲派的人，如果李孟德也来到这里并说了什么，那他还真不好走了。 第13章 拦截 “怎么办啊老大。”小白传声道，“大黑那么虚，肯定不是他做的，可这些人发现他肯定会剁了他吧。” 楚枫安抚一下小白，对那人道：“都没印记还怎么看，你能从我身上感受到其他妖气再跟我说这个。” “有没有我自会看，把手伸出来。” 那人说着就往这边走。 这时，他边上的一位男子拉住他，道：“原泽，算了。” “算什么算。”李原泽道，“你没听到昨天李师叔回来说，有个天心门的人带着个蛇妖和白毛妖伤了他么，还死了两个师兄。” “刘道长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杀的，这人也是天心门的还带着个白毛，我就不信这么巧。” 李原泽说着冷哼一声。 “就算不是他，天心门的人早就跟妖物沆瀣一气，都该严格排查！” 男子顿了顿，放开手。 众士兵听他这么说，各个扭头过来打量着楚枫，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兵器，一副备战的样子，吓得后边原本有怨言的排队者大气不敢出。 李原泽抱着双臂快步追来，神色不善。 “劝你识相点，拿出你的另一只手给我看，否则你今天别想走。” 楚枫不想理会，也确实担心黑蛇暴露，便迈着步子没有停留，只道：“城门已过，你没有权利再查，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不让再查定是有鬼，站住！” 李原泽说着一个箭步追上来拽住楚枫的手臂，周围的士兵也见势围上前来。 “你这袖中是什么！” 李原死死盯着捏住的那截手臂，“该不是蛇吧？” 楚枫面不改色道：“一截枯枝而已。” “是么？” 李原泽捏了捏他袖中的东西，道：“这可不像是枯枝，拿出来看看。” 小白一脸紧张，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跑路的路线了。 楚枫却不慌不忙的把小白放地上，挣开李原泽的手，当着他的面把手伸进宽大的袖中捣鼓。 李原泽死死盯着，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谁知楚枫捣鼓几下，竟真拿出一截枯枝。 “什么？！”李原泽一怔。 楚枫道：“都跟你说了是一截枯枝而已。” “不可能，那手感明明不是，你这里面定是有其他东西！” 李原泽说着再次拽住他，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子中试图拽出小黑蛇，却被楚枫一把推开。 “你摸我？” 楚枫抱着被扯的手，一脸不可置信的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摸我？” 李原泽顿时懵了，“不是，你那什么表情？” “好啊好啊，我说你怎么老拦着我不让走，原来是看上我了，故意借着由头摸我。” “官爷你们看看，你们这都找了个什么人啊，这么不知廉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对别人动手动脚。” 领头的官兵顿了顿，看向李原泽时，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虽说道人一般都清心寡欲，但也有很多奇怪的现象，这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领头官兵道：“那个，李道长啊，我看……” 李原泽打断道：“不是，我没有。” 楚枫道：“你有。” 李原泽皱眉道：“我真没有！” 楚枫道：“那你说刚刚摸着软不软。” 李原泽下意识道：“不是特别软，坚硬中带点柔软，感觉很像……” 楚枫指着他，道：“你看你看，你还说没有，连感觉都出来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窃语，更多异样的目光投射在李原泽身上。 他顿时一张脸气的通红，道：“我他妈……”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是正经人！” “你自己承认的，关我什么事。” 楚枫随意的甩着手中枯枝。 李原泽怒声道：“我他妈什么时候承认了！” “就刚刚啊。”楚枫道，“大伙儿都听到了，对吧？” 李原泽扫视过去，周围的人虽然没有出声，但全都别开脸沉默了，这反应跟回答听到了没什么区别。 李原泽顿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感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似的，气急败坏下，他陡然伸手抓人，势必要扯开袖子抓出黑蛇以证清白。 楚枫自是不让，用拿着枯枝的手抵挡，正在这时，缠绕在手臂上的黑蛇忽然动了，游走到肩膀处。 虽然没从衣服中冒出头来，但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楚枫一缩。 此时李原泽正在跟他撕扯，这一缩，枯枝上的尖刺顺势划破了他的手。 李原泽疼得“嘶”了一声，当即低头查看伤势。 看着细小的血珠密密麻麻的冒出皮肤，他心中的怒火又旺盛几分。 还没来得及开口辱骂，就听楚枫捂着嘴，一脸欠揍道：“哦天呐，你中毒了。” “什么！” 李原泽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 楚枫道：“这东西有毒。” 听到有毒，就近的人全都往后闪开。 李原泽脸色大变，“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楚枫实话实说道：“我也没解药，只能自己解决。” 李原泽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怒指楚枫鼻子，道：“你他妈故意的！” 楚枫抿了下唇，“是不小心的，你自己非要跟我掰扯。” 说得一点也不走心。 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李原泽怒道：“这人公然放毒，还抗拒排查，快把他抓起来，肯定跟那蛇妖是一伙儿的！” 众士兵闻言，满脸戒备走上前来。 楚枫不慌不忙地准备把枯枝收起，靠近的士兵们以为他要拿毒抵抗，齐齐将兵器对准他，领头的也拔出腰上剑，呵道：“放下毒物！” “一截枯枝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可是你们官府自己贴的悬赏，怎么的，我斩妖回来，你们还要抓捕我么？” 领头的微微一怔，“悬赏？” 楚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上面是一幅女子画像，落脚处盖有官印，正是前几日官府贴出的媚妖悬赏。 “这是她的一截真身。” 楚枫将纸递给他查验，又晃了晃手中的枯枝，“要验验真假么？” 他语音刚落，边上的李原泽突然“啊~”了一声。 声音不小，带着些许暧昧之意。 第14章 不给钱吗 闻声的人一脸诧异地看过去，李原泽似乎意识到什么，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楚枫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还说你对我没意思，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有所反应，我说兄弟啊，你也克制点啊，这么多人看着别闹了笑话，当心名节不保。” 李原泽此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捂着自己的嘴死死瞪着他，想开口骂人又担心发出刚才的声音，憋屈的想打人。 “没事吧？” 先前拉住李原泽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李原泽强压着毒素，喘着粗气摇摇头。 男人转过脸来看着楚枫，道：“原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了解他，还请阁下把解药交出来。” 楚枫如实道：“我没有。” 男人冷下脸来，“我是看在同道的份上才对你好言相劝，你如非要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楚枫凝眉道：“拦也是他拦的，非要往我身上凑的也是他，中了毒也是他该。” “你！”男子往前冲出几步。 眼见局势不对，领头的官员赶忙站出来。 “两位道长不必动气，都是误会，大道一家，各退一步如何？” 楚枫沉默着没有说话，要是对方退一步，他倒也无所谓，本就没想闹事。 两边僵持着，领头官员沉默几秒，走到楚枫跟前，轻声道：“道长，那个毒你真的没有解药吗？” 楚枫摇摇头。 官员继续道：“那致命吗？” 楚枫道：“那么丁点不致命，熬一熬就过去了。” 官员似乎松了口气，对另一边道：“两位道长，你看这毒也不致命，这道长揭榜出去收妖，肯定不会跟那蛇妖是一伙儿的，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吧，别再耽误其他人进城了。” 男人沉默须臾，冷着脸道：“今日还有诸多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李原泽一怔，似乎不满他的做法，正要开口就被对方拉走。 两人离开，官员对楚枫，道：“道长，你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 楚枫不想把事情闹大暴露黑蛇，把悬赏的画纸拿回，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点了点纸上的媚妖，问：“这个在哪儿领赏？” 官员招呼边上一侍卫，道：“小张，你带他们去。” 一旁的侍卫应声走来，带领他们往前走去。 后边的楚枫走得不紧不慢，拿枯枝的手轻轻拍了拍左边肩膀。 里面的黑蛇无动于衷，楚枫抿着唇，把脖子转到左边，声若蚊蝇道：“下去点，你那冰舌头扫得我很痒啊。” 黑蛇闻言收住那吐来吐去的蛇信，透过衣服缝隙盯着楚枫的脖子看。 盯了几秒，那双蛇眼冷光突显，如昨日杀人时那般冰冷，他扭动着蛇身，正要冲出衣领时却被一只温软的手摁住了。 “别动，听话一点，被发现你就麻烦了。”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膜，黑蛇眼中的凶光缓缓消失，隔了一会儿，便从肩膀滑到手臂上缠着。 通过城门，穿过几条小巷，守卫将他带到一个名叫《镇妖司》的地方，这是官府特有的收妖部门，由当朝国师掌管。 以前妖物为祸不多时，镇妖司只有京都才有，如今各大县城皆设立了分局。 通过门，楚枫被安排在大厅中，隔了很久才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此人名叫叶琸。 他穿着镇妖司的官服，胸口上绣有狰狞的百兽图，腰上挂着收妖所用的法器，走路时背着手，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小友久等，最近妖祸太多人手不足，分不出多余的人来招呼你，还望莫怪。” 楚枫颔首道：“理解。” 叶琸打量一下他，又瞄一眼小白，不紧不慢道：“媚妖内丹何在？” “内丹在回来的路上出现意外没有了。” 楚枫从袖中摸出先前的枯枝递给他，道：“这是她的一截真身，你可以看看。” 叶琸扫了一眼没接。 “我们只认内丹，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真死，一截真身，最多只能证明你伤了她。” 楚枫一怔，道：“什么意思，不给钱吗？” “若是你拿的内丹，自是会给。” 叶琸从他手里拿过画纸展开，点点末尾处，“这里也写得很清楚。” 楚枫不服，道：“这截真身是她的命脉处，这都不能证明吗？” 叶琸一脸坚定道：“我们只认内丹，没有就不算。” “我敲。”楚枫无语了，忽然转头抓起小白，掰开它的嘴，用手指在里面掏，“还有没有剩，快吐点出来，要拿不到钱了。” 小白被他扣得两眼翻白直打干呕，从喉咙挤出几个字，“别，别扣了，没，没有了！yue~” “哎，败家仔儿。” 楚枫无奈地把它放回去，又问那人道：“除了内丹你们都不认，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可以去九嶷山现场看她自爆后的残肢，是不是也能证明？” 叶琸闻言脸色忽然冷峻几分。 “九嶷山？你是从九嶷山下来的？是何时辰下的山？” 楚枫如实道：“昨日酉时。” 叶琸一怔，猛地朝他走了几步。 “那你可有看到什么，是不是遇见过几位上山的道长？” 楚枫道：“跟你说，给钱吗？” 叶琸被他的话噎了几秒，道：“你对金钱的渴望如此之大？我们是官府之人，询问消息你应当知无不言。” 楚枫道：“那我也有选择不说的权利，就像你们不给钱一样。” 叶琸：“……” 第15章 变故 沉默几秒，叶琸先开口了：“行，你要多少？” 楚枫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就这悬赏榜上的数就行。” “一粒金铢！”叶琸脸都气白了，一个消息要如此之多，这还叫不占便宜！ “听不听，不听我走了。”楚枫说着作势往外走，淡淡道，“说起来，刘老道下山时还是我救的呢。” “等等。”叶琸道，“如你所说非虚，我就给你一粒金铢，倘若你骗我，你走不出岩城。” 说罢便从身上掏出一粒金铢丢给他。 楚枫精准接下，用嘴咬了咬，确认为真后，道：“你想问什么？” 叶琸道：“你在山上可曾遇见一蛇妖？可知几位道长如何惨死，你如何下的山，又是如何救的刘道长，救他时，他可有说什么？” 全都在找蛇，难不成那妖王是条蛇？ 楚枫不禁想起缠绕在手臂上的黑蛇，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既然是妖王，又能冲出封印，那肯定很强。 这大黑动不动就虚，连丹都结不了，打个架还靠吸血，肯定不是。 下山时遇见那么多妖，见到大黑依然出手，若是妖王对方肯定膜拜。 琢磨一会儿后，楚枫道：“没见过蛇，我下山的时候遇见那几人刚好上去，我也不晓得他们被什么杀的，至于刘老道，救他时，他倒是说过些话。” “是什么！”叶琸激动的往前走了好几步。 楚枫如实道：“说什么他出来了，要来复仇，要把消息带出去。” 叶琸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喃声道：“果真如此。” “这劫，怕是要来了。” 楚枫下意识问：“什么劫？” 叶琸没回，只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楚枫摇头。 良久后叶琸叹气道：“行了，你走吧，若是想起什么，还望告知。” 楚枫“嗯”了一声，没多做停留，如果叶琸发现他身上的大黑，肯定不会放过。 好在大黑没有妖气，基本看不出他在身上藏着。 刚踏出镇妖司，小白就一脸可怜的道：“老大，好饿啊。” “走，下馆子去，老大现在有钱。”楚枫也饿坏了，把它从地上捞起当即就找了家心仪的馆子，点一桌子菜。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但视野很开阔，楚枫扫视一圈后，偷偷将大黑从衣袖中掏出来透气。 小黑蛇盘在他手心轻轻吐着蛇信，楚枫闲着无聊，低着头戳戳他细长的尾巴，又把尾巴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大黑不满地张着嘴，一副想咬他的样子。 “快看，是镇妖司的人。”不知哪儿传来一道声音。 很快又响起另一道：“这么大阵仗，是准备干嘛呀？” “哇，连镇妖司长史大人都出动了，这得是多大的妖啊。” “是吗？在哪儿我看看。” “这么晚了他们还出城，为了百姓安全，真是不辞辛苦。” “…………” 出声的人越来越多，客栈的人全都起身趴在窗台站在客栈门口往外望。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避退，道路中有两行骑马疾驰的人。 他们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胸口上绣有狰狞的百兽图，腰间皆别着各类法器，正往城门方向赶去。 骏马疾驰，扬起细碎尘埃，两行人很快没了踪影。 “他们该不是要去九嶷山吧？”小白出声道。 楚枫暗想也是，他们前脚才询问完，后脚就带人出城，怎么看都是去找那所谓的妖王。 回到座位，饭菜很快摆上桌，楚枫和小白吃得不亦乐乎。 这时，店里又进来两位风尘仆仆的人，两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他边上的位置。 个子矮的刚坐下就道：“那道长怎么那么搞笑啊，天都还没黑呢就忍不住要跟人干那事儿，还是在城门口，太他么的牛皮了。” 对面的那人哈哈笑道：“可不是嘛，牙都差点笑掉了。” 矮个子道：“可惜被官爷们摁住了，不然咱们可有热闹看咯。” “哎，哥们儿，你们在聊什么啊？”前桌的客人被他们的话激起了好奇心。 矮个子道：“就我两人进城门的时候，有个道长跟疯了似的要跟人干那事儿，摁着他同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别提多辣眼睛了。” “他同伴说是中什么毒了，我看啊，就是瘾上身了，哈哈哈哈……” “还有这种事儿，是哪个派的道长啊？” “不会是今日帮官府去城门查验的李道长和薛道长吧？” 店里的人都被激起了好奇心，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如果真是那两位，这次天哲派脸都要丢尽了吧，哈哈哈……” 先前的矮个子听得一惊，道：“不会吧，赫赫有名的天哲派竟然还有此等人，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客官……”来沏茶的小二欲言又止的开口。 矮个子不耐烦地推他一下，道：“去去去，赶紧上菜。” 说完又继续谈论道：“以前听闻天哲派乃天命指引所创，是道家第一派，今日一见真是开眼了，那饿狼扑食的样子堪比一绝，我看叫狂野第一派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一道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哪里来的无知狂徒竟敢诋毁我派！” 众人循声看去，两位年轻人从二楼冲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止住了声音。 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矮个子边上，一把抓住他，“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矮个子倒是不怕，道：“怎么了，连话都不让人说，这么大个门派就这气度，我……” 他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年轻人拔剑一挥，矮个子被当场割断了喉咙。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当场鸦雀无声，满脸惊恐的看着这边，矮个子对面的人更是吓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两人高傲的扫视一圈，其中一人 道：“这人在城外被邪祟附体满嘴胡话，已被我等诛杀，各位不必太过惊慌，斩妖除魔乃是我等的责任，定不会让他扰乱各位。” 说罢，先前抓住矮个子的人手指一松，还在不停喷血的尸体直直朝楚枫这边倒了过来，热乎的鲜血不仅喷到他衣服上还点红了桌上的菜。 楚枫皱着眉头看向两人。 第16章 岩城1 “这些年我派为保护各位，得罪很多妖邪，时不时就会传出一些诋毁我派的言语，还望各位不要盲目相信，不然……” 那人说到一半停住，就着矮个子的尸体擦拭染血的剑，缓缓道：“除邪祟时没分清可就不好了。” 明知道那人不是被邪祟附体，但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生怕被找麻烦，毕竟刚才大家都或多或少说过几句。 两人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臣服的感觉，满意地笑了笑。 拿剑的男子将剑插回剑鞘，斜睨一眼矮个子对面的人，忽然道：“你说呢？” “什，什么……啊，啊对，道长说得对……”男人吓得语无伦次，看着同伴的尸体心生愧疚，他想讨个说法，却怎么也不敢开口，本能的附和着。 “那你觉着本道长杀得对不对，他该不该死？”拿剑男子继续逼问。 那人沉默了。 “本道长在问你话！”见人不答，男子提高声音，顺势用剑砸了下桌面，忽然发现楚枫皱着眉头盯着这边，斥声道，“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楚枫的饭菜被他们毁了，衣服也沾上不该有的血，心中有火说话也不好听，道：“我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你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楚枫道：“如果人和邪祟都分不清还做什么道长，不觉得丢人现眼啊？” 两人闻言脸色一变，他们打量了一下楚枫，看他带着宠兽，心中顿时明了。 一人道：“哪里来的无知野道在这里信口雌黄，竟然对我们指手画脚，在外面学了些下三滥的道术就来质疑我们这种大派的判断，真是可笑。” “我告诉你，不是什么野猫野狗就能看破这种伪装的，再在这里嚼舌根，休怪我不客气。” 楚枫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离开带血的地方，道：“行，你说他邪祟附体，那我请问你收的邪收的祟在哪里？” 拿剑的人顿了顿，道：“被我诛杀，已经烟消云散了。” 楚枫却笑了，道：“你手中的剑是利刃，根本收不了也伤不到附身的邪祟，这种剑只能斩妖杀人，你刚刚斩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被当众戳穿，他们面子上挂不住，拿剑的人冷着脸道：“喜欢多管闲事？” 楚枫反问道：“这不是你们自己在没事找事？” 语音刚落，两人就一脸敌意的走了过来，冷声道：“不相干的人都离远点，我们要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妖人。” 众人哪敢多说，全都起身跑出门，有的则躲在门口趴在窗台小心观望，想帮忙说几句又不敢多嘴。 掌柜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多言，带着店小二自顾自的去往后厨。 矮个子的朋友也颤颤巍巍站起身，深深看了楚枫一眼，躬身去抱同伴尸体，却被人一脚踢开。 “赶紧滚。”那人抬起的脚顺势踩在尸体上，道，“再慢一步就砍了你的腿。” “好好好好……”男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这边出了事，许多人都被激起好奇心朝这边围过来，伸直了脖子往里边儿看。 围观的人越多，他们更加嚣张起来，步步紧逼，道：“若你现在跟我们跪地道歉，并承认自己是无知蠢货 ，兴许我们一高兴，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了。” 楚枫却道：“我的条件就比较好达成了，赔我一顿饭，再买身干净的衣服就好。” 两人嚣张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道：“你找死！” 拿剑的人率先出手，利刃直逼脑门，早就憋了气的小白没等楚枫发话，直接变大，白色爪子一拍，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小白就朝他猛地扑了过去，眼见同伴有难，另一人赶紧出手帮忙。 两人道术并不高，也没料到这只长相可爱的宠兽竟然是个有内丹的妖仆，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一边的楚枫找了个位置坐下，闲散的靠着，嘱咐道：“小白你注意着点儿，别把人拍死了，待会儿还得让他们请吃饭呢。” 其中一人怒不可遏，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天哲派的人！” 楚枫淡淡的“哦”了一声，道：“李缺德也是你们派的吧，怎么感觉你们派风气很有问题呢。” “什么你缺德。”那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道，“你这狂妄妖人竟敢诋毁我派长老，今日定让你横尸在此！” “这道长是谁啊，怎么天哲派的人也敢惹？”围观群众有人忍不住出声。 “不知道，没见过，看服饰也不像其他几个大派的，不会真是野鸡道人吧，哎呦这下可惨了。” “仁兄何出此言？”刚才的男人出声询问，他还没缓过神来，自发颤抖着，脸色也煞白的可怕。 被问住的人左右看看，又盯了一眼里边儿，发现那两人无暇顾及其他，然后才道：“这些年天哲派仗着有国师撑腰，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得很，只要一点不顺他们的心就要倒大霉。” 那人指了指里面的尸体，然后看向他，道：“那是你朋友吧，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事，但我劝你啊赶紧跑吧，趁他们现在没工夫管你。” 男人紧盯着里面，看看楚枫，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衡量须臾后转身便走。 第17章 岩城2 挑事的两人实力并不高，很快就被小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青鼻肿的身上全是抓痕。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恶狠狠的道：“你这妖人，得罪我们，你，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等会儿支援来了，定要你受牢狱之刑，再抽你魂魄炼剑！” “就你话多！”小白朝着他又是一爪子。 那人躲闪不及被掀翻在地，当场撞坏一张客桌，上面的碗筷摔得七零八落，碎了一地，锋利的碗片刺进肉里，疼得他直吸冷气。 “有没有好果子吃不知道，但饭肯定有得吃。”楚枫从座位上起来，直直朝他走过去。 “易林！”另一人见状惊呼出声，以为楚枫要对他不利，挣脱小白的攻势就朝男人跑去，想护他周全。 易林尝试起身几次都没能起来，还让刺进身体中的碗片扎得更深，咬牙道：“柯江，别管我了，快去叫人。” 柯江闻言顿了几秒，权衡利弊后转身就要走，小白自是不让，拦住他所有去路。 打不过还跑不掉，柯江看了一眼外头，也不顾及什么脸不脸面了，道：“谁能帮我找来同门或者官府，以后就是我柯江的恩人，只要我能办到的事，绝不推脱！” 此言一出，外头的人起码走掉一半，见到效果，柯江满意地勾了勾唇，道：“等着吧，马上你就……” 他一转头就看见楚枫正蹲在易林身边，手里轻抛着十几粒银铢，对着地上的人一顿数落，“这么穷，你不是在天哲派打工吗，怎么就这点银铢，连一顿好点的饭都赔不起，是不是身上还藏着有？” 地上的易林疯狂摇头。 “你干什么！”柯江见状怒吼出声，捡起自己的剑就要砍人。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人去而复返，见此情景小白顿时紧张起来，道：“老大。” 楚枫起身朝外头看了一眼，方才杂乱的围观群众自觉的退到一旁，有的甚至低下了头，很快，十几个身着官服带着佩刀的人出现在视野。 领头的穿着一身红灰相间的衣服，肩膀手肘和腰间处带有盔甲，手腕处裹着一对浅金色剑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练。 他旁边还有个眼熟的人，正是矮个子的朋友。 看到官府来人，易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柯江也放缓了神色，但见官府边上的人，脸色又顿时难看起来。 这证明是他叫来的人，不过须臾，柯江又恢复了平静。 店里的陈设很多都被打得稀烂，碗筷跌落一地，不远处还躺着个呻吟不断的人，看到回来是这幅场景，矮个子朋友顿时一怔。 领头的捕头也是愣住了，认出呻吟的人，连看楚枫好几眼。 柯江擦掉嘴上的血，道：“单永望你来得正好，把这人给我抓起来，我要严刑拷打问一些事。” 单永望没有动作，道：“哪里正好，这不是有人报案么。” “这怎么回事儿？”单永望朝地上的尸体伸了伸脖子。 柯江斜睨地上已经凉透的尸体，道：“哦，就一个被邪祟附体的人，我和易林见到就顺手除了，没什么事儿，你带回去后照常处理就行。” 单永望站着没动，蹙眉看着地上的尸体。 处理过太多这样的枉死案，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心中有愧，身为捕头，本应该为民除害，可这祸害就在眼前，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往前两步，沉寂须臾道：“这种妖邪之事还是让镇妖司来管更好。” 这时，在地上趴了许久的易林终于直起身，他缓了一会儿，道：“一个被除掉的妖邪拖进镇妖司有什么用，你们抬走处理就行了。” 柯江顿了顿，拿着剑朝单永望走过去，道：“这些年妖魔横行，尤其是最近格外闹腾，国师和我派都出了很多力，你们是知道的，他们可没空管这种尸体，我看你还是别多此一举了吧。” 单永望朝旁边走出一步错开柯江，敛着脸上的厌恶，对身后的人沉声道：“抬走。” “等等。”楚枫开口道，“想问一下，不知道草芥人命这种事，官府怎么处理？” 柯江皱眉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马上都是阶下囚了，还想多管闲事？” 单永望道：“自然是秉公处置。” 没等楚枫开口，柯江便道：“单永望！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还想怎样，你别忘了现在的天下大事由谁说了算。” 单永望低头沉默了，他惹不起天哲派，更惹不起他们背靠的国师。 楚枫看出他的担忧，嘱咐小白几句后把它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道：“反正不是你说了算，你搬出来的靠山应该也没空管你这种小喽啰吧。” “你说什么！”柯江皱起眉头，被戳中事实，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呵斥道，“你这妖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单永望心中一叹，带人围住楚枫，道：“得罪了。动手。” 楚枫站着没动，面不改色道：“我能证明他们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被任何邪祟附体。” 看他们无动于衷，楚枫继续道：“他们滥杀，还想灭我的口，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官府是准备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么？” 单永望扫视一眼外边，此时客栈门口堵满了窃窃私语的人，几乎把道路都围得水泄不通，如此庞大的群体顿时让他陷入两难。 近些年官府的名声一直不好，如果这事再传出去，必定雪上加霜，失去民心，国师和那些道派只会更加打压他们。 此时单永望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踌躇片刻，他看了看被揍得脸青鼻肿的两人，转过头来，又深深看了楚枫一眼。 须臾，他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咬牙道：“好，只要你能证明，我就秉公办案。” 此言一出，外头顿时传来一阵赞扬声，听到群众的议论，单永望腰杆都挺直了些。 第18章 岩城3 柯江道：“单永望，你活腻了吧，连这种歪门邪道的人你也信？” “柯道长，不管怎么样我也官府的人，还请你注意言辞。”单永望冷着脸说完，对楚枫道，“开始吧。” 楚枫却找了个位置坐下，闲散地靠着，把刚才在易林身上搜刮来的银铢放好，道：“不忙，而且我也没说我要亲自上啊。” 单永望一怔，道：“你耍我？” 楚枫道：“没有，我在等人来而已。” “原来还有同伙，我说你怎么如此嚣张，王八羔子，把钱还我！”易林说着就要来抢。 没跑几步他就疼得嗷嗷叫，身上的创口几乎让他寸步难行，不得已又退了回去。 正在此时，柯江发现那只小白妖似乎不见了，他细心的观察一圈店内也不见踪影，顿感不妙，催促道：“他就是一骗子，单永望，赶紧把他抓起来，我们没工夫在这里耗。” 单永望失望的低叹一声，正要下令时，窗外突然跳进来一只毛茸茸，单永望被吓得一怔，道：“什么东西！” 楚枫接住从外面回来的小白，道：“我的宠兽，放心，不会乱伤人的。” 与此同时，外面出现两人，其中一人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胸口上的狰狞百兽图一眼就能识别是镇妖司的人。 此人走起路来一身正气，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他的边上还有一白袍道人，手中拿着拂尘，走路带风，一手拈着发白的胡须，满头白发用一个道冠束着。 两人并肩而行，围观群众自觉两边退开，全都低眉敛目，微微弓着身体。 “叶副长史和绍元真人，他们怎么来这里了？”单永望不解。 外面两人越过群众径直走进店内，单永望赶忙带人行礼，柯江和易林慌忙收敛神色，恭敬行礼。 楚枫也从座位上起来，道：“你可算来了，这两人合起伙来打我，要我命。” 叶琸看了看鼻青脸肿，满身伤痕的两人，心想，你确定没说反？ 压着心中所想，叶琸又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和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中规中矩的问道：“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 柯江抢先道：“一点闹妖邪的小事，我和单捕头已经交代完了，副长史事务繁忙，这种小事就没惊动镇妖司了。”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人，求助的眼光溢于言表，绍元真人斜睨两人一眼，拈着胡须道：“叶副长史，正事要紧，别被这种小事误了。” 说完便细细打量着楚枫，看到他穿的服饰，微微皱起眉。 叶琸点点头，没再多问，跨过边上的尸体来到最前排，对楚枫道：“小友让妖仆带信，不知是想起了何事，还要我亲自跑一趟。” 楚枫道：“没办法啊，我被人扣在这里只能劳烦你跑一趟了，你先帮我解决一下燃眉的事，我再告诉你比今天更炸裂的消息。” 叶琸沉思须臾，转头看向单永望，问：“他犯了何事？” 单永望支吾两声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楚枫便把他们因何杀人，如何对自己动手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叶琸听后完后脸色不太好看，转过身开始打量起地上的尸体。 柯江顿时急了，道：“此人一开始行为怪异，跟那妖人的宠兽又挨得很近，妖气缭绕的，可，可能误判了。” “妖人？”叶琸挑起一边眉，淡淡道，“你口中的妖人可是天心门的掌教。” 楚枫一怔，不禁暗想：我什么时候成掌教了？我怎么不知道？ “掌教！”柯江和易林顿时愣住了。 两人的反应这么大，叶琸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绍元真人，道：“现在你们派都不跟这些小年轻讲述其他派的衣着风格了吗？” 绍元真人一脸淡定道：“自十年前妖王一事后，天心门开始淡出视野，寻常弟子分辨不出实属正常。” 叶琸点点头，没再多言，对地上的尸体伸了伸脖子，道：“你也看看吧。” 绍元只斜睨一眼，表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没有开口，想看官府如何处理，或许是这两人不值得他开口。 见他不言，柯江和易林自知瞒不过，当场跪地，道：“副长史，真人，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当时他口无遮拦诋毁我派，加之身边妖气腾腾的，我们一时气愤就没仔细辨别，这才……” “你胡说！”没等他说完，矮个子朋友就站了出来，道，“你们明明因为他不服软就直接杀人，现在还想推脱。” “这位道长也是。”矮个子的朋友指了指楚枫，道，“就因为他看了你们几眼，你们就要杀他，当时在场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柯江握紧了手中剑，死死瞪着他，眼下官府和自己派的真人都在，外面的百姓也帮忙作证，他不敢发作，只能咬牙沉默。 眼看局势不对，易林磕头求饶道：“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还请副长史网开一面。” 易林说完立马掉头，扯着绍元的衣摆，道：“真人，真人。” 绍元真人袖子一甩，冷着脸没吭声，只感觉天哲的脸都丢尽了。 一个道长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只因一时气愤就杀人，简直坐实了他们嚣张跋扈，滥杀无辜的事。 这时，楚枫不紧不慢道：“刚刚你们不是说，只要他们草菅人命就秉公处理吗，赶紧抓来打入大牢，省得一会儿他们暴起跑路，记得把他们蓄意谋杀我的罪也算进去。” 单永望愣了愣，看向叶琸。 叶琸沉默须臾，道：“公事公办。” 说完看向身旁的人，问：“真人没意见吧？” 绍元真人道：“此事他们有错在先，该如何由官府安排。” “真人，副长史……”两人还想求饶，却不知道还能如何脱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楚枫竟然能叫来镇妖司的副长史，而且还是天心门的掌教。 不管现在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两人没做抵抗，任由单永望带人押着往外走。 “哎，等一下。”楚枫抱着小白走上前来，道，“他们还欠我钱呢，还了再走。” 第19章 岩城4 柯江气愤道：“什么钱，你别血口喷人。” 楚枫道：“那一桌的饭钱，还有我的衣服钱。” 柯江这才想起尸体喷溅出来的血液毁了楚枫的饭菜，脏了他的衣裳，冷着脸在身上摸出银铢扔给他。 楚枫一把接过，低头看了看，道：“这些只够饭钱啊。” 柯江皱着眉道：“我没有了。” 易林立马道：“我的刚才就被你搜刮完了。” “那怎么办？”楚枫转头看着绍元真人，道：“那要不，你帮他们还了？” 绍元真人拂尘一甩，一本正经道：“本道没有。” 见楚枫看了过来，叶琸低咳一声，看向别处，道：“这是天哲派的事。” 说完又把头转回来了，顿了顿，道：“你这身衣服就沾染一些血迹，洗洗还能用，要不就算了。” 楚枫道：“不行，今天必须赔我，我好久都没买新衣服了。” 叶琸：“……” 这时，楚枫看到柯江手里的剑，于是道：“我看你这剑挺锋利的，品相也不错，应该能抵一些钱。” 语音还没落下，柯江攥紧了手中剑，鉴于楚枫身份也不敢骂得太难听，只能咬牙道：“你少在这里得寸进尺！” 楚枫面不改色道：“弄坏别人的东西就得赔啊，就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样。总不能让你门派替你背这笔账吧？” “你！”柯江怒目圆瞪，又看了一眼里边的绍元真人，黑着脸将剑扔给 楚枫，低声道，“老子记住你了，别让老子出来！” 楚枫接下剑，无视他的话，低头欣赏起手里的长剑，估摸着能卖多少钱，然后淡声说了一句，“不错，买衣服应该够用了。” “我他妈！”柯江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整张脸黑得不能看，恨得牙痒。 这时楚枫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哦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谁帮你叫来官府就是你的恩人，力所能及的事都愿意干吗，来，你恩人在这，趁自己还活着赶紧报恩，别到了地府还欠着债。” 楚枫说着把矮个子朋友拉了出来。 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木讷的被楚枫拉到身边。 看到这一幕，围观群众顿时嬉笑声四起，忍不住小声嘲笑起来，有人甚至壮着胆子道：“对啊，赶紧报恩。” 柯江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硬是没吭声。 这时，矮个子朋友道：“是，是真的吗？” 楚枫道：“对啊，大伙儿都听到了。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柯江，你不会想赖账吧？” 柯江满脸黑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推脱。 话是他放出的，现在即将沦为阶下囚的也是他，原本想着把楚枫送进去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 柯江沉默片刻，硬着头皮道：“我现在这情况也帮助不到你，此事日后再谈。” 矮个子朋友却道：“我要的也不难，帮我把朋友尸体亲手掩埋了就成。” 柯江：“！！！！” 他万分不愿地别开脸，黑着脸一动也不动。 在里面站了许久的绍元真人此时走出门来，外头的人赶忙收声不再多话，他扫视一圈群众后将视线落在柯江身上，沉声道：“说了就要做到，切莫作那言而无信之辈。” “真人。”柯江将头转了回来，道，“我……” 绍元真人将拂尘撇在左手手肘处，冷着脸盯着他看，柯江识趣地闭上嘴，万分不愿地走进屋将凉透的尸体拉起来，在捕快的帮助下背上了背。 “埋哪儿，选个地。”柯江恶狠狠地瞪了楚枫一眼，看着他身边的男人道。 矮个子朋友道：“你不是道长吗，你给选个风水宝地吧。” 柯江闻言气的只想把尸体往他身上砸，心里对着矮个子朋友骂了数十万个草泥马。 最后在单永望的帮助下，他们选了一块地。 待他们走后，叶琸从屋里出来，扫视一圈群众后，淡声道：“不早了，都散了吧。” 围观群众哪敢多留，不到两分钟就全都不见踪影。 此时客栈外头只剩下楚枫他们三人，叶琸出声道：“说吧，什么消息。” 楚枫也不墨迹，如实道：“我在追杀媚妖上九嶷山之后曾遇见过一位得道高人，离开时他对我说过一句话。” 叶琸道：“什么话？” 楚枫道：“他日因，今日果，罪孽已出，是魔是仙凭他一念之间，望你们好自为之。” 叶琸听完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心照不宣的跟绍元真人对视一眼。 楚枫道：“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感觉妖王出来跟他有关。” 叶琸不动神色道：“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楚枫回忆道：“当时天比较黑，没太看清脸，只知道他是个七老八十的爷爷，很消瘦，没穿任何门派的衣服，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叶琸沉默须臾道：“如果真是人为，那得好好查查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勾结妖孽祸害四方。” 绍元真人凝眉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那妖孽诛杀以绝后患，到底是谁在勾结他，可以慢慢查。” 绍元说着把楚枫从上到下扫视一遍，虽然没吭声，但眼底的怀疑怎么都藏不住。 十年前天心门置身事外不愿掺和，如今怎么看都让人起疑。 绍元扫视过来的时候，在楚枫身上沉寂许久的黑蛇忽然动了，冰冷的蛇眼透过薄薄的衣服盯着那张让他厌恶的脸，心底升起的寒意仿佛凝聚出实体，从楚枫身上传了出来。 绍元眉头轻皱，不多时移开了视线。 两个门派不对付，他不想在这时候生事端，看楚枫身上露出寒意，以为他不喜欢被这样打量。 此时的楚枫只感觉藏蛇的地方冰冷一片，他十分自然地伸了个懒腰，缓解快要冻僵的手臂，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得找地方睡了，再见。” 叶琸却拦住他，道：“小友稍等，我有一事想问。” 楚枫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看。 叶琸道：“多年前你们不愿联手，如今下山是否因为这事而前来协助？” 楚枫道：“这些你得问他们，我下山只是办个事，因为囊中羞涩才揭榜收妖，然后遇到这摊子事。” 第20章 岩城5 从饭店出去，楚枫在街上溜达一圈后才找了家客栈休息。 放下随身包袱，楚枫将大黑从袖子里掏出放在桌上，大黑依旧奄奄的没什么精神，似乎比下午更虚。 楚枫戳戳他，“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虚成这样？” 刚才在饭店的时候感觉到大黑的变化，他还以为大黑恢复了呢。 墨城慵懒地支起蛇身，在他指上缠绕两圈，用头蹭蹭他的手指，楚枫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又想吸我血！”楚枫赶紧把他撸下来丢到一边，拒绝道，“不行不行不行，再这么被你吸下去，我要嘎了。” 被拒绝后墨城没再动作，就着被扔下的地方盘着睡，这两日都没好好休息过，此时他也累了。 倒是楚枫偷偷瞄他好几眼，看他一动不动的，暗想是不是摔死了。 虽然担心，但他还是忍着没去查看，现在妥协以后肯定更惨，天天吸血，一天两次，早晚被吸成干尸。 想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斜着身体伸直脖子看了看，道：“大黑？” 墨城没有回话。 不多时，小二打来了洗澡水，楚枫没有见外，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衣服脱了。 墨城却在此时抬起了头 ，白皙光滑的皮肤映入眼帘，让他不经意想起前天夜里楚枫光溜溜跳过来的时候。 一把抱住他的蛇颈顺着脊背往下滑溜，那场面跟趴着玩滑滑梯似的。 他当时觉着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本想直接杀了，却因为某些原因没下得去手。 感觉有什么盯着，楚枫猛地回头，发现黑蛇正梗着脖子看他。 楚枫一怔，脑海顿时浮现出一些不堪入目的零碎画面，他立马道：“不许看，转过去！” 墨城没有多言，头也不回地游开了。 楚枫抿抿唇，进浴桶后下意识摸了摸屁股，这儿一直没疼过，那天应该没啥事……吧。 有堵心事儿，楚枫也没泡澡的欲望了，随便洗洗就出来了。 穿上干净的衣裳 ，他把脏衣服里的东西清理出来，瓶瓶罐罐，符箓什么的都不少。 他一件一件的放在台面上摆好，直到看见一节枯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累死累活收了你，结果啥也没有，要你何用！” 楚枫扬臂一甩，本想把它扔进渣斗中，结果没命中，直接给弹了回来，正好砸在自己脑门上。 “我敲！”楚枫被砸的往后一仰，伸手一摸脑门，果然被尖刺扎破了皮，细密的小血珠当场冒了出来。 “完，爷卒。”楚枫浑身一软，直接躺平了。 “老大！你没事儿吧？”小白立马跳到他边上查看伤势。 “有事儿啊，我他么的又中毒了！”楚枫说着忽然弹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脑门，道，“小白快，帮我吸一下，看能不能把毒弄出来。” “好，我试试。”小白蹦到前面的台子上，凑到他脑门边就开始吸。 刚刚吸上去，楚枫就道：“嘶……等等等，有点儿疼，好像有毒根刺扎进去了。” “啊？”小白毛绒绒的爪子抱住他半个头，弄了半天才帮他把尖刺清理出来。 楚枫当场把那根尖刺碾压的粉身碎骨。 吸完毒血，小白就跳下台子，道：“老大，我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但这次的毒肯定没上次厉害，要是没解到，可能难受个一两次就没事了。” 楚枫“嗯”了一声，摸摸脑门，看上面的血一点也不渗透了转身抓起那节枯枝，小心的把那层皮剥下来，旋即放在油灯上烧了。 一是解气，二是这东西要是不小心刺伤清理垃圾的人，虽然不致命，却也让人难以忍受。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眼下还是先处理掉比较好。 做完这些楚枫就上床睡了，小白担心他难受，便跑出去给他找缓解的药物，此时房间只剩下他两。 今晚大黑很安静，没吵他也没钻被窝，楚枫很快就入了眠。 均匀的呼吸声充斥整个房间，盘在一旁的墨城抬起了头，像水晶般明亮的蛇眼盯着床上的人。 须臾，他扭动身体从台子滑下，不声不响的来到楚枫床前，盯着他看了片刻，低头一口咬在楚枫细长的食指上。 楚枫轻吸了口气，眉头紧皱却始终没有睁眼，他脑袋很沉，浑身无力，意识像是陷进无尽的深渊，怎么也醒不过来。 而他床边的黑蛇此时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漆黑的蛇身蒙上一层蒙蒙白光，那双透明的蛇眼变得黑白分明。 咬住他的蛇口变成人的双唇，往上，是高挺的鼻梁，锋利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慢慢浮现出来。 盘在地上的蛇身化成人形，黑发刚好触及地面，半跪在他床前，一副虔诚的姿态。 楚枫双眼始终紧闭，但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在流逝，本能的闷“哼”出声。 墨城注视着那张因失去精血而惨白的脸，默了片刻，他松开口，低头看着从伤口渗出血珠，用红润的舌头舔舐掉后，伤口顿时恢复如初。 沉寂须臾后，墨城从地上起身，不声不响的从房间出去，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离开后，楚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意识也不如先前那般沉重，逃离无尽的深渊后，却又感觉浑身不得劲，腹部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半梦半醒间，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难受，细密的汗珠从皮肤上划过，他都难以控制的闷哼出声。 这种症状就跟前几天中毒时一样且更为猛烈，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食指指尖传来，那里正是墨城咬过的地方。 那些东西融进身体每一个细胞后，结合那些毒素，他的小宇宙都快爆发了。 这个夜让他觉得无比漫长，他醒不过来，却能感知身体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突然传来异动，楚枫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却还是避免不了流露出一些。 墨城脚步微顿，偏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沉了沉。 见他难受得厉害，墨城转身走进房间唯一的光亮处，吹灭了燃烧到一半的烛火，然后来到床边，站立片刻后躺了上去。 第21章 岩城6 漆黑的夜里，楚枫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冰凉的掌心在身上划过，使得他浑身一激灵。 燃烧已久的火仿佛迎来出口，楚枫下意识抱住了靠近的人，贴上他有些冰凉的身体，只感觉格外舒坦。 沉闷的呼吸喷薄在脸上，墨城不适的蹙着眉，这种热乎乎的感觉他很不喜欢，甚至在楚枫贴过来的时候想把他推开。 可见楚枫中毒又被自己的涎水影响，那种难受他能想象，墨城压着不适感，微微侧过身体抱住怀里的人，修长的手指从他腹部往下划落。 在碰到特殊地方时，楚枫身体一瞬间就软和下来，呼吸变得更加沉重，双手握紧了身旁的人。 在黑夜中，墨城也能看清万物，他垂眸看着楚枫那张迷失的脸，明亮的眼中泛着点点水光，红唇呼出的气息在鼻尖环绕，勾起了他原始的野性。 墨城喉结滚了滚，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咬上了楚枫的双唇。 冰凉且柔软的触感让楚枫一怔，大脑在这一刻都仿佛宕机了。 他睁开眼，透过月光看到半张棱角分明的下脸，下一刻，那人身体微动将他压住，挡住所有光线，楚枫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夜，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火渐渐退去，媚妖毒似乎是解了，楚枫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次日。 天刚蒙蒙亮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像是官兵在查什么东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查，楚枫无法安心睡眠，迷迷糊糊坐起身。 他刚刚起来，房门就被拍得啪啪响，还没等他开口，外头的官兵等不及，一脚将门踹开，四五人二话不说直接进屋。 楚枫一怔，皱眉道：“干嘛啊，大早上的。” 进来的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领头的更是默默的将手放在刀柄上，冷冷的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他们这架势，楚枫不禁道：“怎么了？” “官府办案，不必惊慌。”官兵边上一男子走出来，身上穿着的服饰与其他几人大不相同，乃是一件藏青色的道袍。 见道人开口，其他官兵脸色才稍显好看。 那人扫视一圈走上前来，道：“这房间有妖气，你的妖仆何在？” 楚枫斜着身体看了一圈房间才发现小白没回来，大黑不见了。 他顿了下，道：“我让他给我买早点去了。” “是么？”那人怀疑地盯着他，大步向前来到床边，道，“妖仆印记总没离开吧？” 楚枫面不改色地摊开一只手，掌心妖印顿时浮现出来，那人低头一看，沉默了。 须臾，他道：“可见过一蛇妖？” 楚枫不动声色道：“没有。” 那人失望地点点头，道：“好，若是道兄见到还请立刻上报镇妖司或者官府。” 楚枫颔首道：“行。” 那人“嗯”了一声，深深看了楚枫一眼，表情略显凝重。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道：“道兄啊，你得注意身体啊，我观你面无血色怕是寿元有亏啊。留心那些妖物，切莫被美色所迷。” 没等楚枫回话那人便出了门，领头官兵也跟着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间。 楚枫：？？ 他不明所以的跳下床，来到镜子面前一看，差点把自己魂都吓飞了。 本来白皙红润的脸色如同死人一般煞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此时眼窝深陷，周围遍布满黑色，眼神也变得颓败不已，怎么也提不起神来。 “这特么的。”楚枫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扒拉了好几下，“我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这个样子要是给他几颗獠牙，他都不用化妆就能去演僵尸了。 楚枫赶忙在一旁的台子上画了几张保命符给自己用，先把命吊着。 虽然没严重到死，但他还是做了。 弄完这些小白还是没有踪影，楚枫担心他，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开门出去。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上边掉下来，刚好落在楚枫肩膀上。 楚枫吓了一跳，一巴掌把那团东西拍落在地，定睛一看发现是大黑，又赶忙把他捡起来，用双手把他捧在手心摁在肚子上掩盖着。 他探出头往外看了看，见那些人已经走远赶忙把门关上放他出来，道：“吓死我了你居然在房间，还好你没妖气，不然完了。” 墨城在台子上随意盘着，偏头看着门外没吭声。 楚枫又道：“大黑，昨晚你在房间有没有看到小白回来过？有你就点点头。” 墨城终于开口了，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你会说人话了？”楚枫一怔，激动的把他一把从台子上捞了起来，道，“可以啊大黑，才从大山出来没两天你就会说人话了。” 黑蛇梗着脖子盯着他，楚枫意识到哪里不对，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竟然会说人类的语言了，学得很快，孺子可教。” 楚枫说着忽然想起昨晚那段离奇的事情，又道：“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来我们房间？”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嗯……也不一定非得是男人，你就说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形生物来，或者其他妖怪？” 墨城沉默须臾道：“没有。” “是吗。” 回想起那些似梦似真的画面，还有自己可怕的脸色，楚枫微微皱起眉头，继续发问，“你确定你昨晚一晚上都在？” 这次墨城顿了许久才沉声道：“嗯。” 楚枫喃喃道：“真是做梦啊，那我怎么会……” “算了不想了，先去找小白。”楚枫说完把门打开一点往外看，官府来的人不少，此时已经将客栈搜查完毕准备离开。 一群官兵逐渐走远，楚枫没多耽搁，拿起随身携带的东西和大黑就出门去了。 来到大街上才发现，今日格外不同寻常。 昨日喧闹的街道上竟只有一些官兵和武夫道士之类的人，开门的店铺也只有零碎几家，平常在街上叫卖的商贩更是一个没有，寻常百姓也看不到影子。 昨天还热闹非凡的街道一夜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第22章 岩城7 走了一段路，楚枫终于看到两个活人，便上前问道：“兄弟，今天怎么回事，人都哪儿去了？” 两人是个武夫，身上带着大刀，表情十分谨慎，其中一人道：“昨夜又出了大事，天哲派的邵元真人知道吧，他昨晚死了。” 楚枫一怔，道：“啊？死了？这么突然？” 另一人道：“对啊，那么厉害的真人都被杀了，还有刘道长的惨死，你说那些人还敢出门吗。” 想起今早的事情，楚枫道：“又是蛇妖？” 两人点点头，道：“对，听仵作说是被打废了以后活活绞死的，真够残忍的。” “所以说，妖就是妖，没人性，就该全部灭了。” 楚枫道：“蛇妖那么凶残，那你们不怕吗？” “没办法，官府给的太多了。” 楚枫好奇道：“给多少？” 一人道：“只要发现踪迹并且属实就给三颗金珠，如果能杀，赏黄金五百两。” “下血本啊。”楚枫都震惊了。 “对啊，不过那蛇妖法力高强，我们就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现点踪迹。” 那人说着仔细看了看楚枫，见他一副痨病鬼的样，道：“道长啊，我看你赶紧找个地方避避吧，好生休养一下。” 另一人道：“最近那蛇妖杀的都是道人，你还是别掺和这事了。” 楚枫颔首道：“嗯，多谢提醒。” 这件事楚枫倒没什么兴趣，赏金虽多也要有能力拿，他自认为没那本事，而且最近赚的钱也够用一阵子了。 他准备找到小白后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万一运气不好碰上那妖怪，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昨晚小白只说出去找药，也没说要去哪儿，楚枫没什么头绪，只能先在城中没有关门的药铺看看。 可惜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小白的影子，倒是盘查的官兵遇到一波又一波，每次新的巡查兵见到他都要询问一遍，亮出印记。 “没什么问题。”那人看完印记后对身边的官兵道。 领头官兵扫了楚枫一眼，道：“行，你走吧，最近不太平，转完早点回。” 楚枫没吭声，等他们走远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把黑蛇掏出来。 满城都在找蛇妖，墨城似乎一点也不慌，慵懒的在他手上缠绕着。 楚枫道：“跟你说个事儿。”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道：“现在查的很严格，我决定把妖仆印记先解除，以免遇到查双手印记的人。” 一般不会查双手，因为别的捉妖门派只能留一个手的印记，只有天心门可以双手留有妖仆印。 有些门派不清楚这个，清楚的肯定会查。 墨城沉默须臾道：“你确定？” 印记一旦解除他便没有任何束缚，就算吃掉楚枫也不会有反噬情况。 楚枫道：“没办法，我得保护你啊，谁让你成为我妖仆了呢。” 说着便伸出修长的手指摸摸那颗黑脑袋，笑着道：“你也救过我不是么？” 墨城没有躲开他的手，轻吐着蛇信没吭声，冰冷的蛇眼盯着他脖子看。 楚枫继续道：“等这件事过了再结契，如果中途你想走我也不拦你，现在到处查这个，跟着我的话会很危险。” 说完后他无意间看到那双冰冷至极的眼，心中顿时腾起一股凉意。 墨城平静出声：“好。” 也许蛇就是这样冰冷没感情的吧，楚枫抿着唇没多想，很快把妖仆印记解除将他放进口袋。 墨城在杂乱的口袋中找了个位置蜷着，透过衣服缝隙看着外面，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在城中找了许久也不见小白踪影，楚枫开始急了，对路过的每一个人都问了一遍，包括巡街的官兵。 得到的答案均是没有见过。 难道被那蛇妖给吃了？ 看到掌心印记还在，楚枫摇摇头，道：“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道长，你是在找那只毛绒绒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楚枫闻声转头，认出来人，正是昨日那矮个子的朋友。 楚枫道：“你见过它？” 那人点头道：“对，昨晚安葬完老徐回来后，我看见它被一个道长给抓了。” 楚枫忙道：“在哪儿看见的？往什么方向走了？你能认出他是什么人吗？” 那人顿了顿，道：“这地方我也不熟，我带你去吧。” 楚枫颔首道：“好，劳烦了。” 路上楚枫才知道，此人名叫张盛沐，跟他朋友来岩城打拼，准备赚点钱回去讨媳妇，结果遇上那摊子事。 张盛沐道：“这事多亏道长，不然这次我怕是也在劫难逃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昨天我叫来官府其实是想帮你来着，没想到差点把你给害了。” 楚枫道：“无所屌谓，反正我也准备叫镇妖司出面的，他们来不来都一样，你不用放心上。” 张盛沐赞扬道：“楚道长真是排面大，竟然能叫来副长史还有……邵元真人。” 他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得很低，楚枫不禁看了他一眼，张盛沐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其实我认得抓走毛绒绒的人。” 楚枫一怔，道：“是邵元？” 张盛沐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是他们门派的弟子抓的，就是昨日在城门口出了丑的李道长。” “李原泽？”楚枫郁闷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张盛沐道：“我觉得你是被我们连累了，他们抓走毛绒绒肯定是因为昨天你帮我，害得柯江他们入狱，从而想报复你。” “我怕你迁怒我才没敢说。”张盛沐道，“不过刚刚跟楚道长交谈，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楚枫停下脚步道：“那你跟我说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 张盛沐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紧张，道：“我没看见，昨晚遇见他的时候我怕他找我麻烦就吓跑了。” 楚枫无语了，道：“这样，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李原泽现在在哪儿，我去一趟镇妖司。” 张盛沐连忙点头道：“好。” 第23章 岩城8 昨晚发生大事，镇妖司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连门口的守卫都在忙着驱赶寻求帮助的百姓。 “都说了符咒对妖没用，法器你们也不会使用拿着也只是摆设，都回去，别挤在这里！” “长史和副长史会想办法解决的，别围在这里了！” 有些人不愿离开，扯着嗓子道：“城也不让出，蛇妖也找不到踪迹，满城数十万人口你们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妖怪都杀到城内了，杀的还是天哲派的真人，这让我们怎么敢回去。” “要么你们把城门打开让我们出去避难，不然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保障，否则我们就睡在镇妖司。” 守卫道：“副长史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长史昨日出城至今未归，你们能不能别闹了！” 另一人直接亮出武器对着那些人，道：“都想蹲大牢是吗，再多事别怪镇妖司不讲情面！” 此言一出，人群直接吓得没声了，楚枫趁机挤了进去。 楚枫道：“我要见叶副长史。” 守卫见过他，暂时收起兵器将他放了进去。 镇妖司里面也不太平，一大群天哲派的人围着叶琸，有几人抬着个担架站他前边。 担架里面躺着个人，白色衣服上染满血迹，垂在外边的手很诡异地扭曲着。 五根泛白的手指像是被抽掉筋骨，只有皮肉交缠在一起，露出的一节手往反方向扭着，尸体也与其他尸体不同，几乎整个陷进担架中。 全身骨头被绞了个粉碎，这跟刘老道死法一样。 楚枫移开视线看了眼那一群人，他料的没错，在那群人中他见到了李原泽，但周围并没有小白的踪迹。 “小友也来了。”叶琸率先打招呼。 其他人跟随叶卓视线看了过来，见到是他，站在最前面的李孟德脸顿时垮了下来，李原泽脸上瞬间被怨气缠满。 “是你，你这个王八蛋，害我丢尽了脸！”李原泽怒气冲冲。 楚枫道：“你这叫活该，小白在哪儿？” 李原泽恶狠狠地道：“它死了！” 楚枫冷声道：“我劝你把它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李孟德打断道，“你这小儿坏我好事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李孟德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们天心门勾结妖孽，那日……” “李缺德？”楚枫打断道，“你不说话我都差点没认出你，今天还要缺德一次吗？” 李孟德嘴角抽搐几下，凶狠的盯着他，把后面的话咽回肚中。 夺妖物造化修行本身就很不光彩，属于歪门邪道，夺一世姻缘许毕生所愿之情来修炼，有违天理，会被人唾弃指责。 这种事情被传出去，他今后很难立足。 楚枫的意思很明确，你要敢乱说，他也不会客气。 看到两人微妙的情绪，叶琸道：“两位这是见过了？” 李孟德冷着脸道：“有过一面之缘。” 叶琸把楚枫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半开玩笑道：“李道长方才说前几日在城外见到跟蛇妖一起的人，不会就是这位吧。” 李孟德垂下眼睫，思量须臾后，道：“没错，就是他，昨夜我外甥抓的那只白毛妖当时也跟他在一起。” “哦？”叶琸微微一怔，朝楚枫慢步过去，道：“楚掌教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枫不紧不慢道：“什么蛇啊，我只看到李缺德杀人锁魂，暗算红娘月珂，想要续缘之力修行，结果还把自己徒弟给赔了进去。” 叶琸神色微动，小声道：“月珂。” 李孟德怒了，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没有副长史会看。”楚枫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符递给叶琸，正是那天他在男尸身体逼出来的那一张。 叶琸像是有心事，愣了几秒才接过。 符咒的图案跟其他的符很不相同，中间部分用红色朱砂描出一个猛鬼头，嘴巴张大，咬住个牢笼一般的东西，符纸边沿处有他们天哲派特有的印记。 叶琸看得微微皱起眉，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孟德。 楚枫道：“我有证据证明你的事，你有证据证明我跟蛇在一起么？” 李孟德道：“你！” 他怎么也没料到那张符被楚枫拿走了，原本以为是月珂逼出来的时候损毁了，难怪回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李孟德转头道：“副长史，他身边真的有蛇，我观那蛇起码有千年道行，浑身乌黑，与那妖王十分相似。”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妖王藏我身边，说出去你信吗？千年道行的蛇妖我也镇不住啊。” 回想起那日场景，李孟德脸色发白，叶琸观他不像是血口喷人，便道：“楚掌教可否将妖仆印与我一观。” 楚枫直接摊开双手给他看，叶琸看完后又取下腰上法器对着他过了一遍。 最后他收起法器，默不作声地把先前那张符揉成一团捏在手心，转过身拍拍李孟德的肩，小声道：“没有那蛇的妖气。” “你也收敛点吧，最近不太平了。”叶琸说完，放他肩膀上的手顺势往下滑，将手里的符咒塞回给李孟德。 李孟德一怔，旋即不动声色接过，没吭声，将东西死死攥着。 看到这一幕，楚枫心中顿时明了了，其实镇妖司早就知道天哲派在用妖修行，不仅不制止，说不定还在暗中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楚枫脑海突然出现四个字————狼狈为奸。 看到叶琸往里走，楚枫道：“小白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叶琸闻言脚步一顿，旋即笑了笑，道：“对，昨夜李原泽将它送来说是要犯，我本来准备差人给你送去的，结果出了绍元真人这事，忙耽搁了。” 楚枫扫了一眼担架上的尸体，顿感触目惊心，圆滚滚的头变得又长又歪，白色头发上沾满脑浆，两只眼球被硬生生挤出眼眶，五官扭曲得几乎分辨不出鼻子和嘴在哪。 这一看就是报复性的折磨。 那一幕差点没给楚枫看吐了，他赶忙收回视线，缓和翻滚的胃。 藏在他身上的小黑蛇却异常淡定，一动不动地盯着。 那具尸体如同他此时的眼睛一样，寒冷又可怕。 第24章 岩城9 镇妖司有专门关押妖物的地方，类似刑部大牢，在楚枫强烈要求下，叶琸只好让他一同前去放小白。 在手下的带领中，他们穿过长廊走过石板路来到牢房，门口施加着封印，入口约莫两人宽，几名守卫站在两边。 这间牢房的地势比较奇怪，看走向是地下室，也没多宽，但道路却很长，关押妖物的地方像是在镇妖司建筑正中间的底下。 就好似整个镇妖司都在镇压着那些妖。 牢内环境异常的差，阴冷潮湿且不说，空气中还散发着腐肉味，能见度也格外的低。 路过牢房门口，能依稀看见里面被铁链锁起来的妖。 有的因为时间太久成了白骨，有的骨瘦如柴精神恍惚，像是被什么吸干精气似的，状态看起来很是奇怪。 刺鼻的恶臭扑来，楚枫眉头紧皱，心中开始担心小白的处境。 叶琸像是看出他的担忧，道：“小友放心，我特意嘱咐过他们，定会善待小白的。” 楚枫沉声道：“好。” 叶琸道：“李原泽送来没多久就出了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安顿才关到这里，还望小友不要多想。” 楚枫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方才听外面的人说城门关闭，是不能出了吗？” 叶琸颔首道：“目前只进不出，等抓到作恶的蛇妖再说。” 楚枫道：“既然断定蛇妖在城内没出去，这样不会让那些百姓陷入危险中吗？” “没办法，上头的命令。”叶琸低叹一声，道，“我们也只能实行，这次的蛇妖可是大祸啊。” 楚枫没心情管这个，只道：“我身上还有要事得离开岩城，你看一会儿能通融一下么？” 叶琸却道：“抱歉，这事我办不了。” 楚枫道：“一点机会也不给吗？” 叶琸沉默须臾道：“不是我不帮，是上头有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出了这等事，我还希望小友能伸出援手帮帮我呢。” 楚枫不吭声了，又随意瞄了几眼牢房内的妖。 那些妖痴痴傻傻，行为怪异的在里面晃，扯得身上铁链当当作响，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 叶琸继续道：“其实也等不了几天，国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他一到，那蛇有通天本事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楚枫现在只想拿回小白办自己的事情，这些杂事他一点也不关心。 走过一段弯弯绕绕的路，前方忽然变得开阔起来，潮湿的地面变得干燥，腐肉异味也荡然无存。 往前走，能看到一大片圆形空地，上面画着阴阳图，周围柱子上用朱砂刻满咒语，淡淡的金光从符文中散出，整个布局像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踏入阴阳图的那一刻，沉寂在楚枫身上的黑蛇忽然传来异动，冰冷的气息刺入身体，楚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赶忙用手捂着左半边口袋，微微偏过头去，声若蚊蝇道：“怎么了？” 墨城没有回应，在他手掌下不停蹿动，像是要挣开他的手冲出口袋。 这种感觉不像是黑蛇在害怕，或者受到法阵的影响，而是一种激愤的状态，隔着衣物都能明显感觉。 楚枫不禁道：“这底下是压着什么东西吗？” 叶琸微微一怔，旋即摇头道：“没有，小友多虑了，这个是用来镇压这两头关押的妖，像这样的牢笼是关不住他们的，必须要个强力的法阵来辅助。” 楚枫颔首道：“哦，原来是这样。” 叶琸忽然看向他，问：“怎么了？” 楚枫笑笑，道：“没有，随便问问。” 在楚枫的压制下，墨城渐渐平静下来，但那双蛇眼透出的寒光有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愤怒。 穿过那块大空地，往前，又是两排对称的牢房，走了一会儿，楚枫终于见到小白。 它的处境确实比其他妖好上许多，没有被大铁链子锁着，身上只有皮外伤，看起来应该是跟李原泽打起来弄的。 在这里没有受到虐待，只是晕过去了。 楚枫暂时松了口气，将它从地上抱起，原路返回。 来到外边，天色已经暗下去不少，李孟德等人已经不见踪影，应该是被叫出去查蛇妖踪迹了。 不仅是他们，镇妖司里面都没什么人。 叶琸道：“今日李道长的事，还望小友能够保密。” 他顿了顿，继续道：“毕竟天哲派跟我们镇妖司是合作关系，那件事要是传出去，也会损害国师形象。” 这是搬出大山来压。 楚枫道：“就算我不说这种事情也瞒不住的，迟早都会被人知道。” 叶琸道：“那就等最迟的时候。” 楚枫忍不住笑了笑，叶琸低估了隔墙有耳这句话，今天他们在大院里面吵吵，围在外头的人早就听到风声了。 ** 从里面出来，外头的百姓已经少了许多，只有零碎几个，在人群中楚枫看到个较为眼熟的人，就是前几日他进城门时遇见的商贩。 当时对方跟他说了很多城里的事，后面还想买小白，楚枫对他有些印象。 那商贩双手握在一起，在门口走来走去，像是有什么急事，却又被守卫拦在门外，一副焦急的模样。 楚枫下台阶时对方正巧也看见了他，赶忙上前，道：“道长，道长你还记得我吗？” 楚枫道：“有事吗？” 那商贩道：“是这样，这几天我家出了点事，想请道长给看看。” 楚枫指了指后边，道：“镇妖司不是在吗，真是那种事儿他们肯定会管，我还想办法出城呢，没空。” 商贩道：“道长有所不知啊，我原本是想请镇妖司的人看看，为表诚意我亲自来请，可他们说是有更重要的事腾不出手，哎呀道长，您就给看看吧。” 见楚枫脚步不停，那人左右看看，小跑跟上他的脚步，低声道：“若是道长愿意帮我，我可以把你弄出城。” 楚枫脚步一顿，偏头看向他，道：“真的？” 商贩点头道：“对，而且该付的费用一定不会少。” 楚枫想了想，勉为其难道：“行，说说怎么个事儿。” 那商贩立马道：“是这样，我娘子身怀六甲，眼看没几个月就要临盆了，但近日不知为何，每到半夜她肚中便会传来小儿啼哭声，行为也变得怪异，一到半夜就像变了个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半夜动不动就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要么就痴痴傻笑，昨夜更是……” 楚枫道：“更是什么？” 商贩朝他凑近了些，低声道：“一个人跑到厨房吃，吃生肉。” 第25章 岩城 10 这种情况就算是一般人都知道不对劲。 楚枫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商贩道：“吃生肉是昨夜，听到她肚中有小儿啼哭声就在我们遇见的那天晚上开始的。” 商贩扯了扯他的衣角，道：“道长我求求你了，你就帮个忙吧，我今年四十有余了，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一个孩子，我，我真不想……” 说着便跪了下来。 楚枫赶忙扶着他，道：“好好好，我去看看，但我不保证能行，我，我道术其实并不高的。” 这种事情他也没处理过，只在门派里学过些。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先说好，如果我尽力了还是没祛除，你也得兑现承诺送我出城，钱可以不收你的。” 那商贩看他有妖仆，断定他是个厉害人物，赶忙连连点头说好。 路上楚枫心里七上八下的，以前遇见不少妖，收鬼好像还是第一次。 看这人可怜，自己又忙着出城，只能试一试了。 路上商贩又跟他说了很多，楚枫也在其中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左靖。 据左靖讲述，他娘子开始怀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直到月份大了以后才出现不对。 一开始说是身子不舒服，总感觉虚，他以为是孩子月份渐大导致的，便请了许多名医开方子抓药，结果怎么吃都不起作用。 看到娘子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段时间经常出城给她寻办法找补药，最后甚至带她去拜了神。 也正是前两天拜神回来后她就变了，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半夜肚中会传来小儿的啼哭，把他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前两天他就差人来镇妖司请人，还找过天哲派的人，但他们都说腾不出手，他以为是诚意不够，这才亲自来，结果还是没请到。 听着像是怀了鬼胎，楚枫到他家才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整座宅院都被一股散不去的阴气笼罩着，明明阳光明媚却总觉得晒不到身上。 院门上贴着门神，但同样被阴气缭绕着，扫视一圈，所过之处皆是死气沉沉阴气深重。 这座宅院有一处很奇怪，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屋，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去过了。 门口有些杂乱，小屋上方年久失修，已经有点破烂，下雨天应该会漏雨。 但唯独那个地方清明一片，没有被任何阴气笼罩。 楚枫不禁问道：“那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 左靖顺着视线看了一眼，道：“那间屋子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不瞒您说，里面是我们历代供奉的一位神明，叫丰烨真君。” 这位真君楚枫在道观的时候听过一点传闻，据说是一位非常强的神明。 丰烨二字是当年的丰功伟绩被世人尊称的，香火鼎盛时，几乎全天下人都在拜他。 听说还很灵验，如果什么地方有妖患或者苦难，只要诚心祈求，他就会现身渡人。 但后面他战死了，从此香火不再，人们也渐渐忘记了他。 如今祭拜他的人已是凤毛麟角，当初为他修建的神庙也已经放置其他的神明。 楚枫下山大半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祭拜这位神明的家，可惜也断了香火，倒是给他留了一间破屋。 左靖道：“道长怎么问起这个？” 楚枫收回视线看向别处，随口道：“没有，就感觉那块地方跟你这里格格不入。” 平凡人看不出院内情况，左靖闻言也没多问，只当是外表看起来跟他家不入流，旋即领着楚枫往客厅走。 很快有下人端来茶水，想起方才的破屋，楚枫还是没忍住的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给那位真君断了香火的？” 左靖想了想，道：“二十年前吧。” 楚枫问：“因为什么？” 左靖微微一顿，反问道：“道长是觉得我家这事跟那位有关？” 他摇摇头，道：“应该不可能，丰烨真君是个好神仙，不会因为我断他香火这样，而且他，他已经殒命上千年了。” 听到死去上千年，楚枫着实被惊了一把，这么久还有些许灵性让那些邪祟自觉避开，甚至在门神都被迷了眼的情况下护佑着他们，若是在世的话得多牛逼啊。 左靖道：“道长，您若是歇好了，就随我去看看我家娘子如何？” 看得出来他很急，楚枫低头看着还在昏睡的小白，无奈道：“我得等它醒了一起看，这家伙有时候比我灵。” “这样吧。”楚枫从座位上起来，道，“你带我在院内看看其他，顺便细说一下整个事情的细节，最好把你有什么仇人都跟我说一说。” 左靖看看他怀里的小白，欲言又止，随后道：“行，跟我来吧。” 说完便领着楚枫出门。 在整个住宅中转悠一圈，楚枫大致看出些名堂，这个住宅修建之前应该是请人看过风水。 整个宅子的朝向和布局都很有讲究，本应该是一个八方进财，子孙兴旺，家业繁荣的好风水。 但这么一看下来，除了进财，其余两项并不达标。 楚枫不禁暗想是不是看岔了，毕竟风水这东西本来就玄妙，有时候一点点都能影响全局。 他这方面也不精通，单纯的就是因为小白没醒，找个借口出来了解细节。 正在他准备回客厅时，无意间看到东北方向有个很不起眼的凸起，它周围种有几棵树，地上长满细小的草。 这些不起眼的树木正巧落在风水术的一道宫门上，破坏了这个宅子的布局。 楚枫指了一下那边，道：“那儿是被动过吗？” 左靖原本没什么，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浑身一震。 须臾，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没，一直没动过。” “是么。”楚枫收回视线，深深看了他一眼。 左靖尴尬地笑了笑，道：“道长，您看这也转的差不多了，要不您还是给看看我家娘子吧，马上天色暗下来了，我害怕……” “就算没看出什么名堂，您给画长符镇一镇也好啊。” 怀里的小白还没醒，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楚枫估计是等不到它醒了，便道：“好，那就去看看吧。” 第26章 岩城 反常的女人 来到左靖的住所，隔着门都能感觉里面阴气逼人，看样子被缠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左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锁，推开门，房内有些杂乱，地面有摔碎的碗片，还有一些扔得乱七八糟的衣裳。 左靖担心她的事传出去，便没有命下人来打扫，甚至遣散一些让他们回家休息，过段时间再来。 进入房间往里走，能看到一张大床，上面有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头发散乱着，弓着身体背对着这边，看起来像是饿极了在啃食什么东西。 听到细微声响，女人蓦然转首，左靖顿时被吓得尖叫，就连楚枫都心里一惊。 只见女人惨白的脸上沾满新鲜血迹，双眼深陷，散下来的头发糊满了嘴，嘴里正嚼着一块带毛的生肉。 看到他们时，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对着左靖温声道：“相公，你回来啦，快来一起吃呀……” 说着便将手里没吃完的肉递了过来，楚枫这才看清，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只死去的狸猫。 看样子是才死不久，那血都还滴滴往下落，猫肚子被掏空半边，血肉混着毛发，这幅画面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左靖看得连连作呕，吓得浑身颤栗，捂着嘴拼命摇头，一只手紧紧抓着楚枫的衣服，道：“道长，道长……” 楚枫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但见她递过来的狸猫，还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yue~！”楚枫感觉昨夜的饭都要出来了，忍不住道，“你可以恐怖，但你别恶心人啊。” 女人阴沉沉地笑了起来，她缓慢下床，右手提着狸猫尸体一步一步走来，嘴里念叨着听不明白的话。 正在此时小白忽然醒了，它睁开眼，看到女人可怖又恶心的样子，顿时在楚枫身上暴跳起来，大叫道：“啊，我草泥马啊什么鬼！” 话语间它陡然变大，一脚将女人踹飞出去，惊魂未定地盯着看。 “小若！”左靖呼喊一声，朝女子走了几步，见到她可怕的模样又坎坎停住，对楚枫道，“道长啊，她，她还怀有身孕呢，你们下手轻点成吗。” 楚枫摸摸旁边的小白，视线落在小若凸起的腹部，因为被踹飞出去，衣裳变得很凌乱，此时她的肚皮露出一角。 透过那一角能明显看到，她肚皮的颜色已经变成藏青色，上面布满红血丝，与正常的孕妇很不一样。 她挣扎着从地上翻滚起身，朝着小白怪叫一声就冲了过来。 楚枫担心小白出手太重，便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符，嘴里默念几句咒语，眼疾手快地贴到女人身上。 小若身形顿时停住，嘴里发出痛苦的怪叫，本就可怖的脸变得扭曲。 楚枫赶忙学着道观师傅教他时做的手势，嘴里轻念咒语，语毕抬手，竖起中食两指点在符咒一处，符箓金光一闪而过，女人随之倒了下去。 左靖见状赶忙上前搂着小若，急切道：“道长，这，这是好了吗？” 楚枫摇头道：“只是暂时镇住了，先把她放上床，我好好看看。” 左靖依言将人抱到床上，楚枫背着双手躬身瞧了个仔细，旋即道：“等她醒了喊我，我问点事。” 楚枫说完就领着小白往外走，左靖赶忙跟上脚步，道：“道长，我娘子到底什么情况啊，现在做法不行吗？” 楚枫道：“你娘子怀的是个鬼胎，但又跟一般的不一样。” 听到是个鬼胎，左靖脸都白了，道：“鬼，鬼胎，那怎么办啊道长，我孩子还有救吗？” 楚枫沉默须臾，道：“我得等她醒了确定一件事才能跟你说。” 左靖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后道：“好吧。” 随后他让人给楚枫安排客房，并做了饭菜招待，左靖带着酒来陪，楚枫不爱喝便只客气的饮了一杯。 道长不比和尚，可以喝酒吃肉。 烈酒再次斟满，左靖叹了口气，道：“道长啊，您说这老天怎么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呢，我老来得子却遇上这种事，若我左家无后，我以后该如何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说着，他拿起烈酒一饮而尽，又道：“您就跟我说一下吧，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楚枫沉默片刻，道：“其实你现在不应该担心孩子能不能保住，而是你老婆能不能保住。” 左靖斟酒的手一顿，道：“道长这是何意？” 楚枫如实道：“刚才我看她寿元亏损，精气流失，总之，嗯……不太好，被上身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次数多了，人就没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怀孕之前她行为举止反常过吗？” 左靖想了想，道：“没有，怀孕之后有点点变化。” 楚枫道：“是什么？” 左靖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指了指小白，道：“就，就她以前很喜欢这样的毛绒绒，有身孕后就变得不喜欢了。” 他默了下，道：“后来我就给她留了平常最爱的两只，其余的都送走了，可，一只被她昨晚吃了，还有一只就，就刚刚那个。” 楚枫道：“猫属阴，按理来说鬼不会排斥，怎么会这样。” 左靖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吃完饭，小若还没醒，楚枫便回客房暂时休息。 刚关上门，小白就忍不住开口了：“那女的不对劲啊，寻常鬼胎都是附身以后吞掉原本的胎儿占领地盘，她看起来倒像是一开始就怀的鬼。” “而且被上身的状态可不像是鬼婴，难道是碰上产鬼了？” 产鬼是怀孕的女人难产而死，不愿接受事实所化。 楚枫道：“不太像，被产鬼附身脖子会有血线，我今天仔细看了，没有。” 小白纳闷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枫道：“所以我说要等她醒了好好问问嘛，看她之前做过什么。” 话语间他来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这里正巧能看到东北方位，几棵树木在夜风中摇曳，冷冷清风吹来，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小白跳到台子上，用两只爪子护着油灯，道：“老大，吹风就别开窗户了，等下吹灭了还得点。” 楚枫关上窗，找了个位置坐下，叹气道：“唉，今晚又要睡不好咯。” 小白嘲笑他，道：“你哪天晚上睡好过啊。” 第27章 岩城 不眠夜 楚枫笑笑没说话，把黑蛇从口袋中掏出来放桌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黑蛇支起的下巴上轻轻扣了扣，像是在逗玩。 墨城没有躲开，盯着楚枫嘶嘶吐蛇信。 楚枫问：“大黑，你想走吗？” 墨城顿了片刻，沉声道：“不想。” 楚枫道：“现在大家都在找蛇妖，你不怕被波及误杀啊。” 墨城道；“这不是有你在保护我么，我独走，不是更容易被抓。” 楚枫笑了笑，道：“你今天在地牢怎么回事儿？那么大反应。” 墨城一顿，忽然停止吐蛇信，也没吭声，就那么静静的立着。 楚枫收回手趴在桌子上，下巴点在手肘处，与黑蛇平视，问道：“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墨城才沉声道：“没有，只是被法阵影响，让我很不舒服。” 楚枫“哦”了一声，一脸认真道：“大黑我问你啊，最近出现的蛇妖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墨城闻言一怔，感觉脑子有点发懵。 楚枫继续道：“是不是你出来没跟家里打招呼，他们以为你被人掳走，报复来了。” 墨城无语片刻道：“我早已没有亲人。” “真是妖王干的？” 楚枫一直都很奇怪，如果是妖王，为什么每次只杀一人，照叶琸说，他出来是为报复，应该直接覆灭一个地方才对。 所以楚枫就想，是不是大黑那边的蟒蛇一族亲戚来找他，以为是被道士抓走，因此只杀道士。 楚枫又问：“大黑，你见过那妖王吗？” 墨城这次回答的很快，道：“嗯。” 楚枫好奇道：“他什么样子？” 墨城冰冷的蛇眼直视楚枫的眼睛，道：“李孟德今日不是说过么，他与我相似。” 墨城说完便收回视线游到一边不再回话。 确认不是大黑这边惹的事，楚枫暂时安下心来。 过了很久，小若那边还是没传来苏醒的消息，楚枫便收拾收拾准备先睡一觉。 深夜，圆月高挂，整个宅院变得静悄悄，所有人均已入睡，不多时宅院一处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灯芯上的黄光被夜风吹得忽闪忽闪，那人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护着火光，急匆匆地往那间破旧的小屋走去。 推开门，里面布满蛛网，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屋顶投射下来，正巧落在神龛上一座雕像的肩膀处，照亮着下半边脸。 左靖对着他作了个揖，旋即往前，将神龛上一个布满灰尘的灯碗拿起，吹掉一层灰后将手里的灯油倒了些许进去，又从身上拿出一根灯芯点燃。 整间小屋顿时亮堂起来，左靖将灯碗放回原位，通过光，可以看清整座雕像的样子。 他正襟危坐在神龛上，表情被人雕刻地十分严峻，身上布满厚厚的灰尘，连五官都被尘土遮蔽得有些朦胧。 但依旧能从那张庄严肃穆的表情下看到，灰尘下，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只可惜被一道裂痕撕裂，也许是长久没人打理，雕像身上有许多那样的裂纹。 左靖将带来的油灯放置一处，扑通一声跪在下方的蒲团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道：“真君啊，这些年我一直没来，是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再踏入这里，会玷污这神圣的地方。” 他把头埋得很低，轻轻啜泣，道：“我做了坏事，也不敢面对您，今日我厚着脸皮过来，是想求您能够保佑保佑我，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若您能保佑我后继有人，我左靖定会帮您重塑身体，修好这间房屋，让人世代供奉您。” 说着他头颅点地朝地上重重一磕，道：“求求您了，看在我祖辈们都供奉您的份上，帮帮我吧，求求您了……” 左靖虔诚祈祷，脸上带着悔意，每说一句便朝地上磕一个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灯被吹灭了，庭院再次陷入黑夜。 睡在客房的楚枫只感觉这一夜睡得格外不安稳，他像是陷入某种梦魇，在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中，听到很多杂七杂八的声音。 “求求您了……” “保佑我吧……” “我希望……” 祈求声，哭诉声，埋怨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楚枫紧闭着眼，感觉被吵得心神不宁。 “老大，老大。”小白伸出爪子轻轻摇晃他。 楚枫被惊醒了，猛地睁开眼，此时依旧是深夜，入眼仿佛还是那片虚无，他晃了晃神。 小白再次喊他：“老大？” 楚枫缓过一点劲来，道：“怎么了？” 小白在他身旁压低声音，道：“你听。” 楚枫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周围传来的动静。 连呼吸声都被压低后，能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飘忽的女声，像是在低声歌唱，但听不清在唱什么。 楚枫小心翼翼坐起身，低语道：“是小若？怎么回事，没镇住吗？” 小白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看，我害怕。” 楚枫道：“敲，说得好像我不害怕一样。” 小白道：“你白天出手不是挺利索的吗。” 楚枫道：“哇靠，她都朝我脸上呼过来了，我不出手让她弄啊。” “这些鬼也是，老喜欢整阴森恐怖的看得人心里发毛，还不如上个妖怪，至少看着没那么糟心。” 小白深有同感的点头。 楚枫说完伸手把被子往上身裹，好像要用被子把自己封印起来似的，裹得严严实实，道：“要不我们装作没听见，等天亮再说，这大半夜的怪吓人，要是看她抱着个尸体啃，我真的会谢！” 小白道：“等下，她好像没声了。”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道：“敲，她不会发现我们醒着过来了吧。” “等下，我拿点家伙，不然心里没底气。”楚枫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在枕头边摸，找到自己的道袍后，从口袋拿出一张符咒捏在手心，定睛看着门外。 半晌没传来动静，须臾， 外面又开始传来低沉女声，窸窸窣窣的声响比刚才更甚，像是地面的土被刨开洒在枯叶和青草上的声响一样。 “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小白出声。 楚枫捏捏手心符纸，衡量须臾后从被窝爬出，披上道袍来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 透过明亮月光，只见小若正跪在东北方向那个凸起的小土包边。 树影婆娑下，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用手刨着小土坡，嘴里低声唱着：“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 第28章 岩城 不眠夜2 带着凄厉的声音在打开窗户的那一刻听得更加真切，楚枫静立在窗台远远的看着那一幕。 小白在他边上小声道：“按理来说，她醒来后会有一段清醒时间的，怎么又被上身了。” 楚枫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醒了左靖没跟我们说，要么就是，我太菜了，镇不住。” 小白：“……” 它无语片刻道：“老大，自信点，虽然咱们是第一次接这种活儿，但你得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活儿不好整啊。”楚枫说完把它抱起，轻轻关上窗户，不再看那瘆人的画面。 小白蜷在他怀里，道：“是啊，那左靖也不跟我们说实话，现在也不好判断是仇怨还是单纯被缠了。” 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处理起来也不相同。 楚枫判断道：“多半是仇怨，而且时间较久。” 整座宅院除了那间小破屋其余地方全被阴气覆盖，一般的鬼特别是鬼婴，根本没这样的本事。 看她被上身的状态也完全不是鬼婴，而是一个怨气深重的女鬼，但小若肚中也确实有个鬼胎。 一般来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上身两个，除非死前是孕妇。 孕妇跟产鬼有很大的区别，前者是怀孕时殒命而化，后者则是难产而死所化。 一个是怨气一个是不甘，后者一般只会阻止怀孕女子顺利生产。 想到这，楚枫隐约感觉抓到什么东西了。 他收回思绪准备再看一眼外面的女人，却忽然发现外头没声了，轻轻打开窗户一角往外看，那白衣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小白一怔，道：“欸？她人呢？”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异响。 咯吱，咯吱—— 很缓慢的声音，像是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所产生的摩擦音，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楚枫紧了紧喉咙。 黑夜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楚枫脑海此刻正播放着恐怖电影里的恶鬼画面。 仿佛转身就能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拖着白色长裙，脸上没有五官，或者是张开嘴，里面流出黑水，满脸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洞那种。 他闭了闭眼，那种恐怖的样子让他觉得瘆人。 楚枫轻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准备慢慢转身，谁知所想的画面没见到，倒是听到一声尖叫：“啊啊啊，鬼啊！！” 楚枫一怔，只见门口一道黑影连滚带爬的跑了，他赶忙追出去。 前方的人跑得飞快，楚枫在后面抱着小白追，道：“左靖，别跑了，是我啊，楚枫！” 左靖闻言脚步一顿，缓缓转头，再三确认后便不动了。 楚枫追上他，缓了一会儿，道：“干嘛啊，看到什么了你跑。” 左靖弱弱地指了一下小白。 楚枫低头一看，小白的大眼睛此刻正发出幽幽绿光，在月亮的照耀下更显瘆人。 他刚抱着小白站窗边，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投射在他们身上。 楚枫上半身隐在黑夜中，怀里抱着两眼发着幽光的小白，在左靖眼里就是一个无头鬼抱着个猫妖。 他先前就受到过惊吓，看到这一幕彻底挑动了他紧绷的神经。 楚枫拍拍小白，道：“快收起你的神通。” 小白眨巴两下大眼睛，幽光顿时消散，左靖脸色终于好看点了。 楚枫道：“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来我房间干什么，也不吱一声，把我吓一跳。” 左靖还有些惊魂未定，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缓道：“我，我刚才看到小若了，她好像又不太对劲了，我害怕，就想来你这躲躲。” 他顿了顿，继续道：“怕把你吵醒才轻轻推门，谁知道……” 说起小若，楚枫下意识看向东北方位，又扫视一圈庭院，依旧没见到她的身影。 楚枫问：“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她？” 左靖道：“就刚才，我醒来忽然发现她不见了，就出来看。” “就看到她从那飘过去了。”左靖说着给他指了个方向。 楚枫顺着所指的方向看一眼，把小白放在地上，道：“你去看看，我跟他聊聊。” 小白有些不情愿地道：“好叭。这么吓人的活儿，明天我要加个鸡腿，抚慰我受惊的小心脏。” 楚枫拍拍它的脑袋，道：“贪吃，快去。” 小白依言跑走，楚枫站起身，正色道：“你今天没跟我说实话吧？” 左靖微微一顿，没吭声。 楚枫转过身，慢步往东北方向走，顺便指了下那块已经被挖凹进去的小土坡，淡声道：“那里埋过死人，对吧？” 左靖脸色霎时一白，道：“道长……” 楚枫脚步不停，继续道：“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帮不了你。” 左靖闻言低下头，双手扣在身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 须臾，他快步跟上楚枫，从后面拉住他，道：“道长真能帮我吗？” 楚枫道：“那要看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左靖垂眸沉默了。 片刻后，他微微抬首，看着那个凹进去的小土坡，道：“是的，那里埋过死人，是多年前的一个仆人。” “当时埋她进去的时候把土填的很平整，但没过多久这土就自己长出一个鼓包，一开始以为是埋尸造成土地松动，遇水膨胀变大，后来我又命人把鼓包卸了填平，可没多久它又长出来了。” 左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事情不对了，就去城外找道长，他看过以后说，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另选地方，又让我在边上种那几棵树用来镇魂。” 楚枫道：“你埋的那个人是不是孕妇，因为什么死的，后来又被你弄到那里去了？” 这些问题问得左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步，甚至把头都埋了下去。 楚枫无语道：“想让我帮你，又不肯多说，让我怎么弄？” 左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开口了。 原来，这里埋过的人是他二十年前一位老相好的婢女，死前没有身孕，但在埋葬之前被人辱尸了。 第29章 岩城 不眠夜3 婢女名叫云滟，是他老相好静如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 在静如家道中落后也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在逃荒途中也对她照顾有加，但在一次争吵中被左靖失手杀了。 当时准备趁着天黑拖出去掩埋，正巧遇上官府挨家挨户查嫌疑犯，他也想过把这事栽赃给嫌疑犯，但那人作案手法完全不一样。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眼看尸体即将腐烂，情急之下就在院中找了块地给埋了。 也是在埋之前他才知道，尸体在放置的那几天被下人动过。 想起先前小若被上身唱的那首歌，“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 楚枫摇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问：“那你老相好静如呢？” 这一问，彻底把左靖问愣住了。 他像是被唤起一段尘封的伤心事，月光下的脸逐渐垮了下来。 短暂寂静后，左靖微颤的声音响起，道：“被我，被我杀了。” 楚枫一怔。 左靖低叹一声，继续道：“是我，都怪我，我害了两条人命，我是个罪人。” 二十年前 左靖还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逃荒到岩城的静如。 当时的岩城只是个小镇，胜在上天赏饭吃，在此地的居民年年丰收。 她们逃荒到这里，饥饿驱使下，云滟挑了一户较好的人家行窃，被房主左靖抓了个正着。 了解缘由后左靖便收留了她们，静如以前是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一来二去两人生出情愫，不久后便在一起了。 左靖说等他事业有成就娶静如为妻，但他在走南闯北的途中却辜负了这个承诺。 事业上升期时，他认识另一名女子，就是现在的小若，她家境优渥，时常帮助左靖，两人你来我往生出情意，很快走到一起。 不久后小若知道了静如的存在，要求左靖与她分手，但这个时候，静如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左靖也已经答应娶她为妻。 原本左靖想把小若拖一拖，事后慢慢处理，但她不愿，甚至在生意上做了手脚。 事业出现危机，新婚当夜，小若更是以这个作为筹码，逼他做出选择。 他选择了小若，亲手杀了红盖头之下的静如。 事后云滟找他要人，争吵中，他失手将人打死。 “所以上天在惩罚我，让我老无所依。” “不管我如何努力，不管外面有过多少女人，我还是无法拥有子嗣。” 左靖说着忽然朝楚枫跪下，恳求道：“道长，求您帮帮我吧，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楚枫沉默片刻，缓缓道：“保不住，她肚里的孩子在二十年前就被你杀了。” 左靖一怔，道：“什，什么，你是说……” “回去等着吧。”楚枫说完朝小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圆月高挂，没有一丝乌云遮蔽，明亮月光下，即使是黑夜也能看清路况，楚枫很快找到小白。 它蹲在屋顶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发现楚枫的身影，几下就从上面跳到他身边。 “怎么样？”楚枫摸摸它的脑袋，轻声问了一句。 小白道：“嗯……不太好，我看她好像在啃那只丢掉的猫，不想过去。老大，你问到什么没有？” 楚枫“嗯”了一声，带着它往小若走去。 他们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此时正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人，危险的竖瞳紧盯着楚枫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往前两步，忽又停住，像是想起什么，站定须臾后消失在黑夜中。 楚枫来到小若身后，她蹲在地上，仇恨似的撕咬下午那只狸猫，肚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小孩在水里吐泡泡一般。 似乎听到有人靠近，她忽然转头，月光下的脸惨白又瘆人。 “多管闲事的臭道士。”小若声音沉沉的。 她从地上慢慢起身，目露凶光，朝楚枫一步一步走来，夜风把她凌乱的头发吹得飞舞，凶恶的表情下是一张凄惨的脸。 “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小若死死地盯着他，肚中的童声替她说完剩下的话，“要你死！” 小白道：“不是我说，你再修炼个百年也打不过我们。” “还有你。”小白抬起一只爪子指着小若肚子，道，“说话注意点，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从娘胎踹出来？” 对面那只小鬼却不以为意，道：“娘亲，杀了它，杀了它。” 看到这一幕，楚枫知道她为什么要吃猫了。 猫属阴，吃了以后肚中小鬼能涨阴气，能成气候。 如果她是静如，那她已经死去二十年，就算在外面吃野猫也能修成气候了，怎么还在肚中，楚枫不解。 正在他思忖时，对方忽然出手了，小若五指如钩的手直接杀向小白。 楚枫赶忙从口袋摸出符咒，双手结印，嘴中轻念咒语，符箓腾空而起，朦胧金光霎时镇住冲来的小若。 她顿时收回五指如钩的手挡住脸，另一手抵挡腾空的符咒，却还是没能顶住，直接被弹飞出去。 楚枫并没有下重手，他只是想阻挡一下，但使出来的力量却超出预料。 小若闷哼一声，还没稳住身形，她肚中便传来两声惨叫，鬼婴的声音随之传出。 他道：“娘亲，你真没用，生前保护不了我，死了还让我遭罪！” 小白听不过去，道：“你行你上啊，躲你妈肚子里算怎么个事儿。” 楚枫拍拍小白，看向对面的女人，道：“你是静如吧，左靖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小若身形一顿，紧握着双手没吭声。 楚枫试探道：“你回来是准备报仇？” 静如依旧无言。 楚枫道：“报仇的方式很多，你没必要背上人命，在地府多一项罪名，投胎的时候不划算。” 静如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杀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日日都活在恐惧中。” 楚枫道：“你没杀他，但你附身的这个人要死了，这不一样杀人了吗。” 静如却咧嘴笑了，道：“这是她自愿的。” 第30章 岩城 不眠夜4 按小若以前对静如的态度，不可能自愿让她上身，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事。 还有静如，为什么时隔二十年才来报仇。 楚枫没准备追问，他得赶紧让静如从小若身上出来，先前她已经被上身很多次，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干阳气而死。 楚枫道：“如果她死了，就算是自愿的，地府也会把这事算在你头上，要不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静如静静的看他，像是在思考，腹中的鬼婴却开口道：“娘亲，别信他，他肯定是怕打伤这个女人才这么说的。” “他是那个负心汉请来的，他们是一伙儿的，出去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杀了他吧，杀了他。” 楚枫道：“你人形都没成，怨气倒是挺大，你这样会害你娘亲知道吗？” 楚枫顿了顿，继续道：“左靖杀人，可以用人间的法律来治罪，地府也会给他记一笔，但如果你娘亲害死人的话，她就会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在地府是会受罪的。” 他不想用符咒强逼静如出来，这样也会伤到她，说到底，静如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但对面的鬼婴却并不认同。 他道：“娘亲他在骗你，他刚刚还打伤我们，肯定没安好心，我现在好疼好难受，都是他害的，都怪他，娘亲，帮我报仇。” 鬼婴在她肚中哼哼唧唧，静如像是被触碰到某根敏感的神经，她猛地低下头，用手温柔地抚摸凸起的腹部，道：“好好好，娘亲给你报仇，给你报仇，孩儿乖，娘亲给你报仇。”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很沉，头抬起的那一刻眼里尽是仇恨。 她肚中的小鬼在此时嘻嘻笑出声，道：“娘亲最好了。” 语音还未落下，周围顿时阴风阵阵，明亮的月光像是被蒙上一层雾，光线开始变得朦胧，树影莎莎晃动，前方的女人嘴里传来怪异的咯咯声，恐怖的气氛瞬间拉满。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楚枫只能看清周围的虚影，看不到女人的样子反倒让他觉得没那么瘆人。 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符咒，夹在中食两指之间，道：“那就得罪了。” 说完他嘴中轻念咒语，语毕抬手，迎上静如袭来的身影。 诡异的风声吹响庭院，凄厉的女声时不时的响起，吓得跪在神像前的左靖瑟瑟发抖。 他跪着朝神像走近几步，不停朝那布满裂纹的雕像叩首，嘴里念叨着：“真君保佑，真君保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过片刻功夫，外头忽然平静了，左靖稍稍缓神，壮着胆子朝外面看，皎洁月光下一切如常。 他微微松了口气，正在此时，一张鬼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空洞的眼睛流着血泪，幽幽鬼声同时响起。 “相公~相公~~” “啊！！！”左靖吓得尖叫，屁股着地疯狂往后退，最后直接躲在神龛下的黄布中。 咯吱，咯吱—— 破旧的门被缓缓推开，静如从外面飘了进来，嘴里轻声唱着：“穿嫁衣，等新郎，心欢喜后断衷肠……相公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左靖被吓懵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颤声道：“真君保佑，真君保佑啊……” 静如咯咯笑了起来，道：“你求的这个神，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 话语间她停在神像跟前的黄布边，躬下身体，乌黑的长指甲撩起那块布，歪着头朝里面的人咯咯笑，道：“往哪儿躲。” “啊啊啊！！”左靖吓得尖叫，拼了命地往后缩，背抵到墙后，无处可逃的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道：“对不起，对不起……” 恰在此时，雕像忽然微微一动，神龛上的灯碗自燃起来，一抹淡光从中飞出直击静如。 她躲闪不及中了个正着，顿时痛得尖叫，尖锐的叫声中还伴随着鬼婴的哭泣。 此时楚枫也赶了过来，他刚安顿好昏迷的小若，见此情景，赶忙掏出一张符纸贴到她身上。 与此同时，外头忽然飞来一柄木剑，那剑并没有对着地上的静如，而是对着楚枫的手臂。 它穿过破旧的门直击而来，力道把握得很好，不接手臂会受点伤，接下就没法对女鬼做什么。 适时小白跳过来一口咬住木剑，跟随楚枫的视线看向外头。 “道友手下留情。”人未到声先至。 很快，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从外头快步走来。 距离越近，楚枫越觉得这人眼熟，当他站在门口时，楚枫忽然想起来了，正是昨日跟着官府到他房间查蛇妖的人。 当时对方临走时还跟他说：“道兄啊，你得注意身体啊，我观你面无血色，怕是寿元有亏啊，留心那些妖物，切莫被美色所迷。” “是你。”楚枫微微一怔。 那人看了看静如，低叹一声缓步走近，道：“这是个可怜鬼，放了她吧。” “我没准备收她。”楚枫说完抬起按在静如身上的手，被掌心覆盖下的符咒顿时显露出来。 那人看得微微一怔，道：“聚阴符，是我错怪你了道兄。” 楚枫点点头，站起身，朝静如伸了伸脖子，道：“你认识？” 那人颔首道：“是我看管不周才出了事。” 楚枫闻言不禁看向他，问：“什么意思？” 那人默了下，道：“二十年前我在野外碰见她，得知她的遭遇后便将她收留在道观中，前段时间遇见左夫人来观中求子，我没看好她，让她跑出来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此次出观是为寻她，因为帮镇妖司找蛇妖，这才误了时间。” 楚枫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静如为什么时隔二十年才报仇，原来是被道观师傅收留了。 “张道长你来的正好，帮我杀了他们吧，这样的我就能放下仇恨去投胎了。”静如的声音夹杂着鬼婴的声音一同响起。 张教往前几步，在她面前蹲下身体，发现她被鬼婴左右后摇头叹息一声，伸手在她腹部比划几下，里面的鬼婴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他疼得撕心裂肺，嘴里不停求饶，“张道长，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疼，啊啊啊，疼，饶了我吧道长，娘亲，娘亲！！” 鬼婴被镇，静如似乎恢复些理智，赶忙抓着张教的手，祈求道：“道长，道长手下留情……” 张教冷着脸收回手，警告道：“再操控你娘，我就除了你。” 第31章 岩城 不眠夜5 鬼婴被吓得不敢再动，乖乖在静如肚中沉寂下去。 “张道长，对不起。”静如微弱的声音响起，哭着道，“二十年了，我还是没法放下仇恨，白费了您的一番苦心。” 张教没吭声，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看到楚枫贴在她身上的符咒，又伸手将符咒打进她体内。 静如闷哼一声，她知道这是用来稳住她被神光所伤的鬼体，心存感激地看了楚枫一眼。 “让我带她走，成么？”张教也看了过来。 没等楚枫开口，他继续道：“我保证不会再让她出来害人。” 楚枫道：“最好的办法是送她投胎。” 张教沉默须臾道：“我尽力吧。” 说完便将静如从地上抱起，缓步走出破旧的小屋。 待他们走远，左靖才从神龛下爬出，他依旧惊魂未定，出来后都还在瑟瑟发抖。 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紧抓着楚枫的衣摆，道：“道长，没事了吧，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楚枫点点头，没有多说，转身打量起身后的神像。 他静坐在神龛上一切如常，若不是楚枫亲眼看见那道光，很难相信一个死了上千年的神明竟然还有灵性，在关键时刻会震退邪祟救人。 整座雕像布满裂纹，看样子年代很久远，会不会是精怪为了偷供奉上了他的身。 楚枫往前几步认真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精怪的痕迹，倒是见到神像脖子上的一物跟他要护送的东西很像。 楚枫微微一怔，伸手想要拍掉上面的灰尘看个仔细，谁知指尖刚触碰上去，他脑海里顿时响起一堆声音，如昨晚梦魇时那般扰人心神。 “求求您了……” “我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希望您……” “保佑我家老头子快点死吧……” “真君，救救我，救救我……”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整个脑海，楚枫感觉被震得头疼，他想要抽离出来，但那些声音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 “老大！”小白看他不对劲，赶忙上前帮忙，用妖力稳住他的心神，道，“静心咒，老大，快念静心咒！” 楚枫赶忙盘腿坐下，心中默念咒语，脑海的声音渐渐褪去，当他缓过来时才发现，身上的道袍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层。 “道长……你，怎么样？”左靖隔着老远，小声问了一句。 楚枫道：“脑袋疼。你这个雕像哪儿来的？” 左靖道：“祖上流传下来的，据说是一位跟他关系很好的神官，照着他本人模样给捏的。” 左靖说着脸上带着异彩，道：“听说丰烨真君还往里注过神力呢，很灵的，你看现在就算正主没了都还保留着神性。” 说完，左靖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神像作揖。 以前楚枫不信这些的，穿到这个世界十年，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也信了。 见左靖作揖，楚枫暗想是不是刚才太冒失，触犯到了才那样，便也朝神像作了个揖。 离开小屋，左靖赶紧去找了小若。 静如离开她的身体后，原本凸起的小腹已经平坦下去，整个人还乱糟糟的。 左靖面露担忧的问：“道长，这，她没事吧？” 楚枫道：“没什么大事。” “哎，好，那就好。”左靖稍稍松了口气，这一夜他知道不少事，看着小若瘪下去的肚子也没再多问，只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静如竟然让那个道长给收留了。” 楚枫找个位置坐下，伸了个懒腰，没准备理会，经过静如的事情，楚枫对他的好感度下降很多。 左靖自顾自的道：“其实那个道长我见过，当初就是他让我把云滟的尸体搬离的呢，还种那些树镇魂。” 听他这么一说，楚枫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看向东北方位，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几棵树会卡在风水术的一道宫门上了。 合着是故意的啊，要让左靖断子绝孙。 道教有句话叫，艮宫有坑绝子孙，照这房子布局，那个地方就是艮宫。 一开始楚枫以为自己学术不精看错了呢。 正在此时，小若忽然醒了，她被上身好几次，让静如吸了不少阳气，此时虚弱得紧。 但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摸自己的肚子，发现瘪下去之后顿时痛哭起来，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紧紧抓着身边的人摇晃，道：“老爷，我的孩子，我孩子好像不见了。” 左靖一边给她擦身上的污渍，一边轻声安慰她。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点疯癫，楚枫纳闷的皱起眉，小白也懵逼地眨巴几下眼睛，又看向楚枫，用毛绒绒的爪子拍拍自己的头。 似乎在问：“那鬼伤了她脑壳？” 似乎看出他们的疑问，左靖将小若搂在怀里安抚，叹气一声，道：“她这些年因为太想要孩子这个事，给弄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左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平时不这样的，看起来与正常人一般无二，许是静如的事让她加重了。” 出于职业道德，楚枫站起身，朝小若过去，道：“我给她安个神。” 左靖忙道：“那真是多谢道长了。” 楚枫一边动作一边随口道：“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在求医拜神要孩子？” 左靖道：“是啊，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拜过多少神，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次眼看有希望，却弄成这样，早知青霞观观主收留了静如，我就不该让小若去青霞观求子。” “那观主知道我的丑事，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允许小若去的。” “她总说那个道观灵验，有很多人求子成功，以前还能让她去其他道观，现在周边所有能叫上名的都去了，拦不住了，唉……” 左靖说着又不解道：“不过一开始她确实有孕，大夫也摸出喜脉了，她有变化后是第二次拜神回来，孩子是不是被静如害没了。” 楚枫道：“没有，怀孕是静如带着鬼婴进入，身体产生了变化，后面是静如熟悉身体并慢慢能控制后，才变成那样。” 左靖叹气道：“原来如此。看来真是上天在惩罚我，我左家注定要无后了。” 第32章 岩城 贪吃蛇 以前左靖一直以为是小若有问题，在此期间还背着她在外面找过很多女人，并承诺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就娶她们做小妾。 可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人怀上，后来小若知道这事后便更加疯狂的想要孩子，最后都变得有点疯癫了。 这次去青霞观求子时，她遇到静如，对方装作送子观音显灵将她蒙骗，这才逃过门神法眼进入家里为祸。 左靖懊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也已经于事无补，他把楚枫送回客房后，跑到小屋跪在神像下忏悔。 楚枫回到客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夜他都没有好好睡，准备睡个回笼觉再走，却突然发现大黑不见了。 “大黑？”楚枫在房间边找边喊，可一点黑蛇的踪迹都没见着。 小白也帮忙找，院子和客房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楚枫甚至把自己行李都抖出来翻了个遍也没看到黑蛇的半个影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上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一团，道：“他不是说了不走的吗。” 小白一边收拾一边道：“可能出去觅食了，昨晚忙着收鬼没注意他，他可能担心打扰我们，就自己去找吃的了。” “可能是吧。”楚枫说着打了个哈欠，上半身趴在床沿，道，“顶不住了，好困，我眯会儿，他回来了喊我。” 小白道：“行。老大躺上去睡吧，我把这些挪开。” 楚枫摆摆手没吭声，他困得不行，这两天都没好好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许多嘈杂声，楚枫皱着眉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拇指大的黑脑袋。 黝黑的蛇头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像是睡着一般没有吞吐蛇信。 “大黑？”楚枫提起几分精神摸摸那颗黑脑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墨城从睡梦中苏醒，抬起头，缓缓支起蛇身盯着眼前的人。 楚枫道：“下次饿了就跟我说，我给你抓吃的，或者让小白陪你，你现在单独出去太危险了，知道吗？” 墨城顿了下，旋即点点头，“嗯”了一声。 楚枫笑着摸摸他，扫视一圈房间，道：“小白呢，怎么一个个的都玩消失，你回来见到小白没有？” 墨城道：“不曾。不过我回来时听见镇妖司出事，它可能打探消息去了吧。” 楚枫道：“镇妖司又出事了，怎么那么多事。” 墨城淡声道：“昔日仇敌回来，他们事当然多。” 楚枫不想理会这些，自己的事还没办完呢，他微微坐起身，趴在床边睡太久，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一边揉搓一边道：“等小白回来我们就走，这地方事太多了。” 墨城没吭声，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受了伤，又像是太疲惫导致的。 不过他的尾骨却不如先前虚弱时那般无力，反而看起来有了力量。 他变得太小，楚枫没注意到，那半边身子恢复后就从床边起身，想看看外面在吵嚷着什么。 墨城却在此时开口了，道：“小道士，我需要你的血。” 墨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那双蛇眼却暴露出，他此刻想要吞掉前方的人。 楚枫此时正背对着他，闻言停下脚步，转身道：“你是我妖仆，正常情况你应该叫我主人或者老大，小道士是你叫的吗。” 墨城敛了眼中泄露的情绪，沉声道：“我不喜欢那样叫。” 楚枫本就想逗逗他，没有真的在意墨城怎么喊。 他慢步回去，重新坐到黑蛇身边，问：“你要血干什么？” 墨城转头盯着他，道：“想喝。” 楚枫无语地推了他一下，道：“敲，说得好像我的血不要钱似的。” 楚枫推完他，把食指放他嘴边，道：“少喝点儿，我最近也虚得很。” 墨城点点头，一口咬上他的手指，楚枫顿时皱起眉，每次墨城吸血，他都感觉非常难受，就好似自己的精气都被吸走一样。 但他留意过，自己的精气还在，不然昨天起来一副僵尸模样哪能那么快就恢复，晚上还能抓鬼。 片刻后，楚枫有点坚持不住了，感觉脑袋开始发晕，便道：“大黑，我难受，别吸了。” 墨城有些不为所动，但吸血的速度放缓许多。 楚枫拍拍那颗黑脑袋，道：“贪吃鬼，快松口，等下我被吸干了看谁管你。” 墨城这才缓缓松口。 松口后，楚枫趴在床沿边好久没有缓过来，期间墨城盯着他，有好几次都想直接将楚枫吸食殆尽，但都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他想报仇，想把那些夺他妖丹，散他修为，拆他骨的人全部撕碎，把人间变成炼狱，但他不想杀楚枫。 昨夜，前夜，妖店，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松手。 第一次相遇是因为放他出来的人，墨城才对楚枫手软一次并救了他。 明知道这人对自己十分有益，吸干他的血就能恢复八成妖力，治好自己的伤，但每一次都手软了。 以前有妖仆印记，现在已经解除，还是这般下不去手。 “你说得对，我骨子里还残存着那可笑的良知。”墨城收回落在楚枫身上的视线，转过身准备去其他地方待着。 楚枫却忽然伸手摁住他的尾巴，抬起头看着他，道：“你刚嘀咕什么呢，没听清。” 墨城道：“没什么。” 楚枫没追问，捏着蛇尾把他提起来倒挂在半空，道：“你真是个贪吃鬼啊，每次吸上来就不肯松口，你以后改名叫贪吃蛇算了。” 墨城任由他提着，没吭声没反抗，楚枫起名一言难尽，他也不想去争个称呼。 楚枫道：“好，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楚枫说着朝他笑笑，用食指托起那颗黑脑袋，逗玩道：“贪吃蛇。” 第33章 岩城 天极灯 楚枫没跟墨城玩太久小白就回来了。 它从窗外跳进来，神情看起来很慌张，连大黑回来都没过问，开口就道：“老大，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说着就去弄没收拾完的行李。 楚枫把黑蛇顺手放进口袋，问：“怎么了？” 小白道：“我刚才出去，听说镇妖司的长史大人在回城的路上被杀，这地方待不了一点儿了。” 楚枫一怔，道：“是昨晚？” 小白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只看到他们被人从城外抬进来，看起来贼惨，跟那绍元老头儿一样，这次传言可能是真的，妖王真的出来了要复仇。” 小白说着疑惑道：“只是好奇怪，他就杀了几个人。” 楚枫道：“可能是想引起恐慌把这里的事传出去，引那些高道来。” 楚枫说着忽然想起一事，道：“昨天叶琸说，国师都在来的路上了，看来他的法子很有用。” 小白赞同道：“肯定是这样，咱们赶紧跑，让他们鬼打鬼。” 楚枫也感觉留下来没多大用，在房间画了一张传信符，将这里的事情传去天心门，看那边怎么安排。 传完后就跟着小白开始收拾。 整理衣服时，忽然从里面掉落一颗圆珠，滚到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像是玻璃球落在地板上弹跳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楚枫赶紧将东西捡起来，用衣服把上面的灰擦掉，宝贝似的捧在手心看有没有摔坏。 圆珠只有成人拇指大小，外壳像是透明的琉璃，里面旬彩斑斓，圆珠中心有一团火焰跳跃，一条编织的红绳从圆珠顶端穿过，圆珠下方有几条白色琉璃制成的链饰。 看到此物，楚枫又想起昨晚神像脖子上戴的东西，那样式像极了手里的天极灯。 “老大，怎么样，没摔坏吧？”小白一脸紧张。 楚枫将东西收好，道：“没事，你怎么把天极灯放衣服里了。” “我这几天不是老出去嘛，怕把它弄掉就放你衣服里头了。”小白说着顿了顿，道，“老大，要不你把它戴上，这样就不容易丢。” “而且你这几天状态也不太好，总是睡不安稳，带上肯定有用，还能辟邪，等到镇妖宫再取下来给他们就好了。” 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楚枫听着很有道理，便将手里的天极灯挂在了脖子上。 这是天心门的镇派之宝，光从样子也能看出它并非凡物。 刚戴上去，楚枫就感觉身体发生了变化，虚弱的身体变得有力，一股暖流仿佛从脖子处的皮肤流进身体，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且充满力量。 楚枫不禁感叹这东西的神奇，用手指摸了摸，外表光华柔和，内里却暗藏乾坤。 担心它的样子太招摇，楚枫又让小白给天极灯变换模样，看起来与常见饰品一般无二。 收拾完东西，楚枫便带着小白出去。 外头的人似乎很繁忙，挑着担子抱着木头你来我往的朝一个方向去，顺着人群看，只见一大群人正在忙着翻新那间小破屋。 里面的神像被搬离出来，用一张红布盖着，其余的东西全被打烂重组。 左靖此刻正跪在神像前，他的旁边站着小若，状态看起来比昨夜好上许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轻拉地上的人。 左靖却说什么也不肯起，只闷头跪着。 楚枫摸摸脖子上已经换了样的天极灯，慢步朝神像走过去。 听到有人靠近，小若缓慢的转过头，见到是他，礼貌出声：“道长。” 她年龄不过三十六，看起来却像有四十多岁，发丝间还藏着花白的头发，看来这些年过得很是心力交瘁。 听到小若出声，左靖也转头过来，盯着楚枫看了两秒，忽然整个人跪着转身，朝楚枫拜了下去，道：“昨日多谢道长。” 楚枫很不习惯这样，赶忙上前扶人，道：“不用不用，你昨晚上就谢过了。” 话语间他不禁看往神像，灰尘被清理后，神像上的裂纹变得更为清晰也更多。 他的红布盖得很长，落到了肩膀下，脖子以上被完全遮住，楚枫想掀开一角看看丰烨真君戴的是不是天极灯，却被左靖赶忙伸手拉住。 他道：“道长不可， 我刚已经请人给他塑金身，刚刚才安抚好他，你这样会惊扰到他的。” 这算是他们这边的一种习俗，塑金身前不能再乱动，会惊扰神明，发生不好的事。 楚枫只好抽回手，道：“额，好吧那算了。” 左靖起身后拍拍身上的灰，看他背着包袱知道他要走，便叫人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报酬，又将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左靖先开口道：“昨日应允道长，只要您能帮我，我可以帮您出城。” 说着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顿了顿，道：“现在恐怕不好弄了，听说长史大人死了，现在满城戒备，那个地方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楚枫道：“在哪儿？” 左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他，指了指上面画好的红圈，道：“这里。” 楚枫看完收起，忽然道：“你有什么打算，静如的事就准备这样不了了之？” 左靖埋下头，小声道：“她不是被青霞观观主带走了吗。” 楚枫默了下，道：“她二十年没有投胎因为什么？你真觉得这次那个观主带回去就可以了吗？” 左靖道：“那道长的意思是？” 楚枫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就应该去自首，潜心悔过，消除静如的仇恨得到谅解，顺便多做好事给自己积点德。” 左靖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情绪，仿佛在深思这番话。 楚枫继续道：“你自己不也说，因为静如的事得到惩罚，要不上孩子么，怎么不想想把它化解掉，这样不就好了。” 左靖幡然醒悟般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看，道：“道长的意思是……” “我说太多要遭雷劈的。”楚枫朝他笑笑，转过身往外走。 看着东北方向那几棵摇曳的树，他指了下，道，“坐牢期间可以让家里人把那几棵树挖了，偏右边修间小屋，记得把挖树的地方填平，要是长鼓包了，别管，顺其自然。” 楚枫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往外走。 左靖盯着他背影看了须臾，忽然双膝跪地朝他一拜，低声道：“多谢道长指点。” 第34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1 自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死人，街上几乎挨家挨户紧闭着大门，门窗上贴满符咒，还悬挂着镇邪祟一类的东西。 巡逻官兵也比往日多好几波，看到有普通人在道上转悠立马就把他们打发回家。 楚枫穿着白色道袍，官兵们以为他是帮助寻找蛇妖踪迹的道长，见到也不多问，只偶尔多看几眼。 楚枫在街上走得很顺利，他一边看图一边寻找位置，地图上标出的点很偏僻，周围建筑在楚枫眼里几乎一个样，找了半天才终于看到左靖给他标的点。 可惜，那里已经围满官兵。 说是昨日已经有很多人从这里出去，官府知晓后立马派重兵把守。 楚枫不太理解他们封城的操作，普通官兵遇上强行出城的妖怪，怎么也挡不住啊。 他往前几步准备试试，道：“那个……” “这里不能出，道长请回。”还没等他说完，领头官兵就打断他的话。 “我有急事要办。”楚枫说着把领头的拉过来，背对着其他人，趁机将手里的一粒金铢塞给他，道，“通融一下嘛，反正这地儿也偏，除了你们没其他人看见，对吧。” 官兵低头一看，仿佛接到块烫手山芋，连忙塞回楚枫手里，道：“不不不，不行。” “国师有令，连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道长还是别为难我了，这是要被杀头的，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见状，楚枫只好收回东西，道：“好吧。” 他无奈转身往回走，墨城忽然开口道：“你真想离开？” 楚枫“嗯”了一声。 墨城沉吟片刻道：“左转。” “啊？”楚枫一时没反应过来。 墨城道：“我带你走。” 楚枫赶忙转身穿入左边小巷，惊讶道：“你知道哪儿能出去？” “昨夜你们抓鬼，我出来转悠时发现一处能走的地方。”墨城声音淡淡的。 楚枫把手里地图收好，跟着墨城的指引走，想起这两天的事，他忽然道：“你们觉得，我需要留下来帮忙么？” “镇妖司看起来很缺人手，刚才也在街上看到很多其他道家弟子帮忙。” 墨城却道：“你帮不了一群早就该死的人。” 楚枫微怔，他是第一次听见墨城这样说话。 他说话时的口吻和语气都很平淡，可听着就是让人不感觉不太好。 楚枫下意识问：“你恨人类？” 墨城毫不避讳道：“是。” 这些个妖没几个不恨人的，楚枫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墨城如实道：“因为我需要你的血。” “卧槽。”楚枫无语了，道，“你倒是直白。” 小白这时也开口道：“老大，咱们的力量太渺小了，留下估摸着就多一具尸体而已，还不如我们把东西及时送到镇妖宫，说不定在下一个城镇遇难前镇妖宫能带着东西来收服他。” 楚枫闻言摸摸脖子上的天极灯，这东西有什么大用他不清楚，镇妖宫是个什么样的更不清楚。 只知道门派师傅非要他送，还说什么此物可以救世。 就好像他们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正在他走神时，掌心忽然传来一股热流，带着轻微的灼烧感，楚枫赶紧摊开手心，盯着上面浮现的字。 这是他门派的回信，大致意思是让他别管岩城的事，这些恩恩怨怨让国师和其他派自己处理，只管护送天极灯，近期不太平，路上注意安全。 还告诉他，门派的楚掌教下山了，正准备找他汇合，没什么大事可以等他两天，到时候一同护送天极灯。 “楚永言也来了。”楚枫忽然反应过来那天叶琸叫他楚掌教是什么鬼了，合着是把他当成其他人了。 这是天心门唯一一个年轻的掌教，或许是担心其他老头子跟楚枫谈不来，给他安排了年纪相仿却实力不凡的人。 “永言大神。”小白眼睛都亮了，道，“师傅们真不错啊，给你派个这么厉害保镖。” 楚枫笑笑，道：“是啊，路上终于有大佬帮打架了。” 话语间，他们已经穿过小巷准备换条路，刚转个弯就遇到五个官兵。 他们穿着盔甲拿着武器，见到楚枫顿时驻足，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可是天心门的道长？” 楚枫“嗯”了一声，问：“什么事？” 那人道：“镇妖司有请，还望道长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空，有事儿。”楚枫说完就准备走，那几人见状顿时分散开，挡住他的去路。 他前面一人温声道：“还望道长不要为难我们。” 谢特，怎么出个城这么难。楚枫无语了。 来到镇妖司，先前的华丽建筑此刻被一分为二，一个巨大的圆窟窿横在镇妖司中间，门上才挂上不久的牌匾掉落在地，摔成几瓣。 新颖的建筑上遍布裂纹，坍塌的房屋下，许多人来来回回挖着里面被埋葬的人。 一块空地上放满白布，许多染着血，整整齐齐的盖在尸体上。 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楚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带他来的一位官兵叹气道：“灾祸来临了，道长进去吧。” 楚枫抱着小白跨过镇妖司的门。 里面看起来比外头更加破败，他们底下镇压的妖物尽数被放，巨大的圆窟窿对应着底下的一个法阵，正是楚枫在地牢见过的那个。 那法阵此刻被毁得四分五裂，金光消失，只身冰冷的咒语刻在石柱上。 石柱被毁，溅得到处都是，楚枫进来时还踢到一块。 看到满地狼藉，楚枫脚步都不由得放缓了些。 穿过歪斜的房屋，越过到处挖尸体的人，楚枫见到了叶琸。 他们一行人聚在一间没被完全损坏的房中，正中间摆放着五具尸体，盖着白布，散发淡淡的尸臭。 楚枫没进去，在外头喊了声：“副长史，你找我？” 叶琸闻声转首，这才发现有人来，他敛了些悲伤的情绪，快步走出。 第35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2 里头的人见到楚枫也陆陆续续走出，站在门口往外看。 叶琸径直来到楚枫跟前，道：“我知天心门不想多管，但这次事关天下，还是希望贵派能施以援手。” “你看。”叶琸指了指里边几具尸体，又拉着楚枫来到先前的窟窿边，道，“长史惨死，镇压的蛇骨被强行破土，这次的灾难是毁灭性的。” “蛇骨？”楚枫微微一怔，道，“是……” 叶琸点点头，低声道：“没错，就是那妖孽身上抽下来的骨，有一节镇在这下面，昨夜我们接到长史惨死的消息出去，他趁机破了法阵，带走了那块骨。” 叶琸说着顿了顿，道：“那天没跟你说实话，是因为这事很复杂。” 楚枫不解道：“你们为什么不给个痛快，要抽他的骨。” 叶琸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是国师下的令，灭妖当日我也没在场，不知道原因。” 楚枫沉默须臾道：“可问题是我也做不了门派的主啊，这事你得跟他们说。” 叶琸其实早就收到了天心门拒绝的回信，只道：“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能帮一下我们。” 楚枫道：“我？” 叶琸点点头，往前几步盯着窟窿看，沉声道：“我知道天心门有一术法，叫寻妖追踪诀，我希望你能帮我追踪他，那蛇妖了无踪迹，我实在没办法了。” 其他门派其实也会寻妖诀，但无法追踪，只能找妖，且找到的不一定是想追杀的。 也就是说，附近有妖，他们能找到，但不一定是自己要的那只，而天心门只要有踪迹就可以准确定位，是门派独有术法，其他门派只抄了点皮毛过去。 楚枫站着没动，他不知道要不要帮忙，说起来那妖王挺惨的，什么也没干就被人联手剿灭，又是抽骨又是刨丹的，听着就觉得可怜。 说是为祸世间，却没人能说出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被欺负得那么惨，人家要报仇好像也无可厚非。 叶琸像是看出他的心思，道：“他现在杀的是道长是镇妖司的人，要是以后他又杀平民百姓怎么办？” “等他恢复过来，镇妖司和各大道家的人都拿他没办法了，届时又该如何？” 叶琸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天心门为何屡次拒绝出手，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站我们这边，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考虑考虑。” 楚枫不清楚他们门派之间的事，但叶琸说得也有道理，谁知道那妖王会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黑化乱杀，现在没余力，后面真不好说。 叶琸道：“就当看在那些无辜百姓的份上，如何？” 楚枫抿抿唇，道：“行，我可以帮忙，但丑话说前头，我学艺不精，不一定能行。” 叶琸颔首道：“好。” 楚枫往前几步，站在大窟窿边，从口袋摸出一个小圆盘摆在地上，旋即盘腿坐下，又掏出三张符。 每一张各不相同，他忍痛咬破中指，给每张符箓滴了一滴血，符纸顿时金光闪动。 滴完血，楚枫把手指放进嘴里，把剩余的血吃掉后双手开始掐诀，嘴里默念咒语，符箓顿时腾空而起，从窟窿下面飞了一圈后又回到身边。 看到飞回的符咒，楚枫顿时皱起眉，以为是自己的念得太小声，不灵验，便出声道：“以炁化引，妖魔匿踪，一符寻迹，去！” 三张符依旧围着他转，楚枫竖起的中食两指僵在半空，不信邪的他又朝前方一指，道：“去！” 三张符箓不为所动，楚枫不禁皱起眉，指挥道：“去，去啊我草！” 那几张符还是围着他，就是不走。 小白：“……” 叶琸：“……” 楚枫：“……” 门口顿时传来嬉笑声，“就这？还不如咱们的寻妖诀呢。” “看来天心门真是没落了。” 楚枫纳闷地收回手，盯着围着他的符咒看，郁闷道：“追媚妖那天不是挺灵验的吗？” 他一收手，所有符箓全部落到地上，楚枫伸手捡起揣回兜里，转头看着叶琸，有些尴尬道：“额……实力有限，你另请高明吧。” 叶琸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道：“辛苦了，明日再试试吧。” 说完就命人带他去休息。 楚永言要来，楚枫也没那么着急出城了，毕竟这里吃饭住宿不用愁，出去就容易风餐露宿。 于是也没拒绝叶琸的好意，跟着下人来到房中。 经过昨夜，镇妖司几乎全毁，没几个能住的房，楚枫住的这间都还有点倾斜的趋势，看起来只要不被攻击，短时间不会坍塌。 他也没介意，等人都出去忙活后就把门窗全部关好，确认房中没有监视监听之类的术法才安心坐下，把黑蛇从口袋拿出来透气。 大黑依旧软绵绵的，楚枫把他放在手心，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道：“贪吃蛇，这里是镇妖司，今晚不许乱跑知道吗，被抓到你就嘎了。” 墨城像是不喜欢被他这样摸头，往旁边避开了一些，淡淡地“嗯”了一声。 “哎呀，你这家伙。”楚枫不满他躲开，用食指把他勾回来，道，“需要我时候你就往我身上钻，哦，现在用不着了摸都不让摸。” 墨城没吭声，但也没躲开了，趴在他手心利用先前的血修复遗失已久的尾骨。 那一节骨上遍布裂纹，入体之后很难再立即使用，加之离体时间久又被法阵镇压掩埋，此时几乎已经成了死骨。 好在楚枫的精血灵气鼎盛，能帮他滋养。 只是这般灵力雄厚的血，连一般的神官都达不到，怎会在一个凡人身上，墨城转头盯着楚枫。 见他忽然望来，楚枫朝他笑笑，道：“你这滑溜溜的还挺好摸，这鳞片看着很硬却不硌手。怎么样，这样摸你舒服吗？” 墨城没吭声也没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枫看他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在他头上点了点，道：“你这小笨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个人样出来，天天吸我血也没见你有长进，多跟小白请教一下修炼的法子。” 墨城却道：“它不也没修出个人样么，请教有什么用。” 楚枫：“……”好有道理。 第36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3 小白闻言不服了，道：“你这老黑登，谁说我不能变了，我只是变得不太像人而已。” 墨城反问：“有区别？” “你！”小白一时无言，明亮的大眼睛顿时变得委屈巴巴，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摇晃楚枫的腿，道，“老大，你看他欺负我。” “好好好。”楚枫赶紧摸摸小白的头以示安抚，道，“老大以后给你画张美男子的画，你照着变，肯定能成。” 小白眼睛忽然亮了，道：“我现在就要。” 楚枫道：“现在不行，一会儿咱们得出去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小白却是不依，道：“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嘛。” 楚枫道：“听话，外头还埋着很多人呢，咱们不帮忙找蛇妖，帮忙找被埋的人也行啊，对吧。” 小白竖起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道：“好叭。” 安抚好小白，楚枫起身将包裹放好，把墨城放进包裹的衣服中藏着，叮嘱他不能乱跑后就带着小白出去帮忙了。 墨城也没心思乱走，他在包裹中找到一法器，钻进去后就开始继续修复那块尾骨。 天色很快暗下来。 楚枫带着小白找到不少被埋葬的人，许多都已经身亡，有些没死的看起来也撑不了太久，只有极少一部分能活下来。 经过镇妖司和各大道家还有官兵们一天的努力，被埋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清理出来。 案发时，很多都出去执行任务了，有一部分被叶琸带走，留下来的也不算多。 那块大窟窿叶琸始终不让人弄，说是担心破坏蛇妖的气息，清理完其他地方，叶琸就让人去休息了，安排了一部分人搬尸体。 回到屋中，楚枫只感觉腰酸背痛，刚洗完澡放松完，小白就开始缠着他画美男，势必要变个人样出来给大黑看。 楚枫被它缠得没法，只好拿来纸笔画美男，他一点一点地开始描，小白趴在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看着看着它忽然皱起眉，点着一处道：“老大，这眼睛是不是不对称啊，还有这鼻子，好像有点歪呢，这脸怎么尖得像女巫？” “你们人类眼中的美男是这样的吗？”小白说着忽然转头看着他，道，“为什么我觉得老大反而特别好看呢？” 楚枫抓起画纸揉成一团，低咳一声，道：“额，可能太久没画了，有点抽象，没事，我再来一张。” 最后他画了半天才画出一张稍微能看的，小白还是不太满意，但楚枫实在不行了，他没这天赋，再画下去晚上得做噩梦。 “好，那就这张吧。”小白对着画纸吹了口气，画纸顿时从桌面飞起落在墙壁上。 画纸上男人双手打开，双腿微张，看起来跟人体穴位图几乎一样，不同点就是有明确的五官，胸前有头发垂着，肢体没那么协调。 小白没急着变，而是转头去到包袱边，拍拍软绵绵的包裹，道：“大黑，大黑快出来，我要证明给你看我能变人，还是美男！” 墨城本不想理会，但楚枫给的血已经用完，待着也没什么事，便从法器中游了出来。 看到璧上的画差点没笑出声，他憋了一会儿，看向楚枫，问：“你画的……美男？” 楚枫“啊”了一声，道：“你不用嫉妒，等你以后能勉强变人的时候，我也会给你画的。” 墨城看着那奇怪的画，道：“……大可不必。” “好了好了，别说话，看我的。”小白已经跃跃欲试了。 它炯炯有神地盯着画，把它的样子印在脑海中，随后闭上眼，大喝一声道：“我变！” 它从一个可爱的毛茸茸顿时变成一个圆滚滚的头，楚枫被它吓了一跳，忙道：“我敲，能不能好好变。” “啊，不像吗？”小白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看到房间有镜子，便移过去看。 在楚枫眼里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头，在地上蹦蹦跳跳的朝镜子过去，关键是那五官还是歪歪扭扭的。 得亏他穿来的时间久，不然指定吓死。 看到镜子前的自己，小白吓得嗷嗷叫：“啊啊啊，我草啊这是什么糟心玩意儿！” 楚枫道：“你要不，再好好看看那张画？” 小白滚回来，又盯着看了须臾，最后闭上眼，大喝道：“我变！” 这次它变成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侏儒，五官依旧是乱飞的。 不服气的小白继续大喝：“我再变！！” 不知变了多少次，它终于变成人形了，只不过很奇怪。 他的脖子很长，恍如长颈鹿，弯曲的脖子上挂着个人头，四肢不太协调的长在身上，晃晃悠悠的。 那细长的脖子像是不堪重负，顶着高高在上的爆炸头一前一后地摇。 楚枫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他笑了半天，忍不住道：“你真会取其糟粕，弃其精华啊，你好好看看跟他差哪儿了。” 小白道：“不行，我太高看不清了。” 此时就连墨城都笑出了声，道：“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洗洗睡吧。” 小白委屈道：“呜呜呜……我想变个人怎么这么难。” 楚枫安慰道：“没事，等以后修为高很轻松就能变了，到时候老大请画家画美男给你变，你先变回来吧。” “好叭。”小白闭上眼，沉思一会儿，忽然道，“欸？我原本长啥样来着？” 楚枫：“……” 他回忆道：“外形跟猫一样，毛有这么长。” 楚枫跟它比划道：“有这么大，背上的毛是蓝白相间的……” 小白一边听着一边回忆，然后眼睛一闭，喝道：“我变！” 它顿时从一个怪物模样变成先前的毛茸茸，欣喜地跳到楚枫怀里，道：“老大，你看我变回来了！” 楚枫下意识接住它，捧起它的脸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那张可爱的脸此刻长着人类的五官，还有些歪。 楚枫：“……” 发现他表情不对，小白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顿时痛哭：“啊啊啊，我的脸，我怎么变这样了！” “呜呜呜……老大，怎么办呐老大。”它一哭，那两只高矮不一的眼睛不停流出水来，看着糟心又好笑。 第37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4 楚枫摸着小白的头安抚，看向一边的墨城，问：“贪吃蛇，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墨城沉默了一会儿，道：“放它过来。” 楚枫依言把小白放他边上，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弄得小白就已经变回原样。 “可以啊贪吃蛇，这么厉害。”楚枫有些惊讶。 墨城没吭声，转头游进包袱中，楚枫正想叫他，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很快房门被人敲响，一个男声传来：“楚掌教现在可方便？” 看墨城已经藏好，楚枫道：“什么事？” 那人道：“副长史让我给你送些饭菜。” 楚枫起身打开房门，那人将端来的饭菜放桌上，道：“副长史说今日多谢楚掌教帮忙，镇妖司发生这么多事，他实在繁忙无法过来，还望楚掌教不要见怪。” 楚枫道：“没事儿，都是小事情。这些就多谢了，顺便跟你们副长史说一声，我不是掌教，掌教在其他地方。” 那人微微一怔，旋即道：“好。” 说完便退了出去。 镇妖司虽然是朝廷的，但他们对各大道家都很和善，说起来，江湖上的道家收妖本领可比镇妖司强。 那人走远楚枫才在桌边坐下，上面的饭菜看起来还不错，两荤一素，只是份量不多。 许是以为他的妖仆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自己出去觅食想办法解决温饱。 楚枫熟练的拿起碗给小白夹菜，自己则用一个空了菜盘吃，这时他忽然发现大黑正望着这边，便招呼道：“贪吃蛇，来，过来一起吃。” 墨城没动，楚枫便拿着盘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道：“这地方出去弄吃的太危险了，你要不试试熟食吧？” 楚枫说着夹起一块肉递他嘴边，道：“你是小妖，不是一般的蛇，应该也能吃熟食，那时候小白也不吃熟食，你看它现在吃得多香。” 墨城盯着眼前的肉没动，楚枫道：“你试试嘛，很好吃的，吃下去你会发现新大陆的。” 小白也道：“对，有盐有味还很香，吃完以后都不想吃生肉了。” 墨城早就不需要吃东西了，也记不清已经多久没吃过了，便随口道：“我不喜欢吃热的东西。” “那没事儿啊。”楚枫说着把肉拿到嘴边轻吹，直到肉冷却下来才又递他嘴边，道，“你看，不热了。” 墨城盯着眼前的肉沉默了，他不是嫌弃，而是难以理解，一个道人会对自己的妖仆做到这种份上。 须臾，他微微伸首，把那块肉咬进嘴里。 楚枫顿时眉开眼笑地凑近问：“怎么样，好吃吗？” 墨城“嗯”了一声，扭过头移开视线，楚枫那张喜笑颜开的脸，险些将他拉进深渊，勾起一段模糊的记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块被吹冷的肉再次出现在他嘴边，楚枫好听的声音随之响起，他道：“好吃就多吃点。” 墨城顿了顿，没拒绝，一口接一口地吃下楚枫递来的肉，直到盘子空了才停下。 楚枫摸摸那颗黑脑袋，道：“要是吃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喂完他，小白也吃完了，楚枫便回到桌子上解决所剩不多的食物，最后收拾一番就带着他们睡了。 小白依旧随便找个位置蜷缩着睡，楚枫本来让墨城去包袱里睡，担心他半夜溜出去被抓，又把他拿到自己床上。 楚枫侧着身体把墨城放里边儿，嘱咐道：“不准乱跑，知道没。” 墨城道：“嗯。” 九嶷山上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天，楚枫早就没拘泥于之前的事，想那些有的没的，至少现在他人没事。 困意来袭，楚枫很快入了眠。 均匀的呼吸充斥整个房间，墨城也从一开始的蛇形变成了人，他微微坐起身，盘着腿，用自己的能力去修复那一节骨。 人体的筋络复杂，比蛇形更有助于修行，运行起来的力量也更强。 可惜他金丹不在体内，能动用的力量少之又少，他还需要留一部分支撑本应该瘫软无法行动的身体，因此修复得极为缓慢。 这也是为什么楚枫在九嶷山上醒来后，被墨城缠绕时对方突然松力的原因。 他没有骨，加之刚出封印还未适应，后来吸了楚枫的血才好上许多。 须臾，墨城睁开眼看着身旁的人。 今夜的楚枫似乎也睡得不太安稳，像是又陷入某种空间，紧皱着眉头，浑身被汗水浸湿，嘴中喃喃呓语。 他脖子上的天极灯此刻散发出淡淡光泽，能清楚地看到那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 墨城微微倾身过去，喊了一声：“小道士？” 楚枫皱紧眉头，摇着头，面露痛苦道：“不要，放开他！” 见他深陷梦魇，墨城伸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摇晃，道：“楚枫，醒醒。”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墨城不禁看向天极灯 ，他抬起手，指尖刚触碰到那温和的光瞬间就被震退回来。 与此同时，天极灯淡光消失，楚枫霎时惊醒，猛地坐起身，一道黑影仿佛从眼前一闪而过，他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 发现一切如常后，楚枫猛地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纳闷道：“怎么回事，最近老睡不好，好像也没被鬼缠身啊。” 说完，他眼角余光看到黑蛇还在动，便道：“你还没睡呢？” “嗯。”墨城顿了顿，问：“做噩梦了？” “是啊。”楚枫呼出一口气，随后躺下来，道，“也不算吧，就，很奇怪。” 墨城道：“说说？” 楚枫道：“我梦到一群人，要杀一个我在梦里觉得很重要人，他们不肯放，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我没打过，没救出他，我很难过，然后又梦到我好像被人钉在一个棺材里，总之，乱七八糟的。” 听着棺材，墨城神色微动。 楚枫说着看向墨城，问：“你怎么没睡呢，是不是吃了熟食不舒服？” 墨城摇摇头，道：“不困。” “好吧。”楚枫说完肚子忽然咕咕响了两声，他摸了摸肚子，道，“可恶，刚才没吃饱，好饿啊。” 楚枫偏头看着黑蛇，忽然坐起来，伸手抓着蛇颈把他提起来，道：“走，陪我去找点吃的。” 看他这副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烤了那条蛇吃。 第38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5 今晚月光很是皎洁，能看清周围，偶有几只游魂飘过，那是昨日死去的人，他们离体不久，还没产生自主意识。 飘飘荡荡的，在周围绕来绕去。 一般人是看不见这些的，哪怕很多学道的也看不见。 楚枫却早已见怪不怪，有些好奇道：“都这个点儿了，怎么地府还没派人来接走。” 墨城道：“天灾妖祸，每日得死多少人，地府哪里接得过来。” 这些年天灾频发，很多地方都过得苦不堪言，还时不时的来点妖祸，每天死去的人不知多少，地府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有时还会从这个地区抽点人去其他地区帮忙。 遇见这种游魂，不去打扰就行，楚枫小心绕过他们。 许是昨天大家都很劳累，镇妖司此刻没人值守，楚枫半天也没遇见个能问厨房在哪的人，兜兜转转好久才终于找到位置。 里面剩下不少吃的，楚枫没浪费，拿多少吃多少，最后还给墨城喂了一些才走出厨房。 回程的路上，他忽然听到一串很轻灵的声音，像是风铃被风吹动时的声音，又像是很多铜铃摇晃时发出的声音一般。 楚枫脚步一顿，道：“地府来摇这些游魂了？” 墨城道：“这是招狐铃。” “招狐？”楚枫顿时来了兴趣，跟着铃声悄咪咪地来到后院。 后院的损毁不是特别严重，有几个建筑都还立挺着，响声从一处建筑的左侧方传来，楚枫轻轻绕过去。 前方有一巨大的假山，只能通过假山的缝隙看到后方的人，他背对着这边，束着高高的发髻，看不到样貌。 他只摇动几次就停顿下来，低头看着手中之物，有些懊悔地叹了口气。 像是后悔摇响，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很快，一道风吹进破败的庭院，惹得树影沙沙响动，楚枫赶紧在角落处缩起身，蹲在地上准备看好戏。 冷风吹过，一道靓丽的身形出现在假山旁，九条白绒绒的狐尾轻摆，银色长发垂到腰际，她的狐耳没收，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你找我？”是月珂的声音。 楚枫一怔，顿时又听见另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是叶琸，他顿了顿，继续道：“听说前几日你被李孟德找上，有没有伤到？” 楚枫顿时惊了，他们竟然认识。 月珂没回，微微侧过身往前随意走了几步，嗓音低沉：“说吧，找我何事？” 叶琸叹气：“如此冷傲，看来你还在恨我。” 月珂嗤笑道：“为了所谓的前途离开的人，不配我恨。” 叶琸沉默了，月珂侧身看他，道：“你大半夜招我前来，不会只是想谈前尘往事吧？” 叶琸沉吟须臾，开口道：“妖王在什么地方？” 月珂道：“他不是被你们封印在九嶷山么？” 叶琸道：“别扯，我不信你不知道最近的事。” 月珂默了下，如实道：“我也不清楚，我们狐族跟他来往甚少，并不了解他的踪迹。” 这是实话，她们甚至只闻其名，不知其样，不然上次在客栈她就认出墨城了。 月珂说着顿了顿，又道：“就算我知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们这群卑鄙的人类？” 叶琸沉默，他没与月珂争辩，或许是不想吵架。 “好了，你问完了。”月珂朝他走近，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道，“狐铃还我，从此再也不见。” 叶琸紧握着没松手，抬眸看着她，道：“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月珂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当初承诺与你的，如今依言收回，何来绝情一说？” 叶琸叹气道：“原来只有我在原地走不出去，红娘月珂，呵呵，对别人的感情尽心尽力，自己却绝情绝爱。” 月珂却道：“有句话说得好啊，感情这东西，头一转，就是另一条路，你当初自己选择回来做这副长史，又何必怪别人冷眼相待。” 叶琸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沉寂须臾，终是将手里的招狐铃放回月珂手中。 东西收回，月珂便不再停留，转身就要走，叶琸又叫住她，道：“李孟德找到你那日，是天心门的楚枫帮了你，对吧？” 脚都快蹲麻了的楚枫顿时一怔，完全没料到叶琸会问这个，下意识捧紧了手中的黑蛇。 月珂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朝楚枫这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道：“怎么了？” 叶琸道：“他身边是不是跟了条蛇？” 月珂默了下，道：“那蛇只是我们店中的一个客人，看不得那缺德东西欺负我们便出手帮了一把，与那道长没关系。” 月珂顿了顿，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琸道：“最近李孟德一直再跟我唠叨那事，我也不想怀疑天心门，但……” 他没再说下去，月珂也知晓了，道：“都说大道一家，在我看来，只有天心门才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道。不必怀疑了，与他无关。” 月珂说完不再停留，化作一阵清风离开。 叶琸在原地站定许久，最后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低语道：“就是因为这样，国师才做那样的打算吧，可惜了。” 回到房中已是下半夜，楚枫在床上翻滚半天才逐渐睡去。 这次他没再做梦，睡得很沉，墨城也出奇的安静，在他身边以蛇形的模样盘着入眠。 翌日 小白最先苏醒，在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又跳到楚枫边上，看他们睡得正香没做打扰，自己先出了门。 镇妖司和各大道家依旧在外面寻找妖王踪迹，镇妖司里头没剩下多少人，小白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跳进了那块大窟窿里。 第一次被叶琸带进地牢时它就觉得哪里不对，这里塌陷得最惨烈也不让清理，更加激起它的好奇心。 本来昨夜它就想趁着没人来偷看的，没想到一时睡过头了。 第39章 岩城 镇妖司被毁6 被破开的大窟窿对应着底下的法阵，法阵两头皆是关妖的牢笼，里面的妖被尽数放出，显得整个地牢都很空荡。 小白快速跑进地牢的长廊中，随便挑了一个牢房进去。 里面用来锁妖的铁链已经被毁，只剩冰冷的墙面上还吊着半截，小白快步过去，用爪子拍拍铁链。 谁知刚触碰上去，一股如电流的东西直接通过铁链传进四肢百骸，冰冷的墙壁顿时符文乍现，恍如牢笼将它罩在原地。 小白顿时疼得嗷嗷叫，用尽全力挣脱，它的叫声引起上面一行人的注意，很快就有镇妖司的人从上方跳下。 担心被人发现，小白快速躲到一块碎石后。 楚枫也在这时醒来，小白被困时，他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看到房间没有小白的身影，他侧身拍拍身边的黑蛇，道：“你先去藏好，我出去看看。” 刚刚起身，黑蛇从侧边游窜过来，直接缠在他手上，道：“一起。” 说完就从他手指绕到手腕处缠着，身体随之缩小，最后圈成一个圆，变成一个蛇形玉镯。 不松不紧，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一条活蛇变得，楚枫没说什么，用道袍将手镯遮住。 刚穿戴好，外头忽然响起小白的叫声：“啊啊啊，救命啊，杀妖了！” 楚枫赶忙开门出去，只见几个镇妖司的人倒提着小白，喝道：“你在下面干什么！” 小白没回，看到楚枫出来，忙道：“老大救命啊！” 几人跟随视线看过来，这几人很面生，架子看起来也挺大，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 楚枫大步上前，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妖仆，请问它犯什么事了？” 没等他们开口，小白抢先道：“我刚不小心掉下去了，他们发现后就抓着我非要问我下去干嘛，我大早上起来，困意满满的，不小心掉坑里不是很正常吗？” “是么。”其中一人伸手抓起它的耳朵，迫使它抬头看着自己，道，“那你不呼救，躲着干什么？” 小白道：“我这不是害怕嘛，你们这么凶。” 楚枫道：“它先前被关进去一次，不会没事找事，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那人闻言转头盯着他看，道：“你是天心门的人？” 楚枫点点头，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余光扫过他脖子上的天极灯，饶有兴致地又回看一眼。 正在此时，叶琸从外面回来了，身旁跟着个年轻人，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肤色白皙，有着精致的下颚线，锋利的剑眉下压着一双大圆眼，生得一副极好的长相。 他身姿挺拔，比身旁的叶琸高出小半个头。 停下脚步后，他抬眸看着楚枫，勾唇一笑。 楚枫毫不客气道：“你还有心情笑，我小白都要被他们杀了。” 楚永言收回笑容，对着那人温声道：“这小兽在你们这犯什么事了？” 先前说话的男子看了一眼楚永言，又垂眸看着叶琸。 叶琸忙道：“冯大人，这是天心门的掌教，楚永言。不知大人已经远到，未能及时相迎，真是恕罪。” 他说着看了看四周，道：“不知国师何在？” 冯大人淡淡道：“国师暂时有事，需要晚两天，鉴于此次事大让我等先行赶来，没有事先通知你，不必自责。” 叶琸道：“好，这小兽……” 没等叶琸说完，冯大人示意手下一眼，那人手指一松，直接将小白放了。 “说说最近的事。”冯大人说完转身往里走。 叶琸赶忙上前引路，准备找地方详谈，并让其他人招呼楚枫他们。 待人走后，留下招呼他们的人来到楚永言跟前，道：“副长史吩咐说，希望楚掌教能帮我们寻一寻那妖王踪迹，不知现在可方便？” 楚永言笑了下，道：“不太方便。” “那……”那人一怔，完全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永言道：“妖王嘛，那肯定行踪诡秘对吧，哪有那么好追踪，我们呢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楚永言说完上前拉着楚枫往外走，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来到外面，楚枫率先开口：“可以啊，来挺快嘛，昨天老师傅回信说你还要两天呢。” 楚永言道：“这不是怕你干不过那小鬼么，赶来救你小命。” “挖槽，你看不起谁。”楚枫说着顿了顿，一转话锋道，“话说，咱们真不管这事儿啊？” 楚永言后望一眼破败的镇妖司，道：“死他们不死贫道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见楚枫看着他，楚永言改口道：“不死咱们就成，走吧。” 楚枫没再多言，抱着小白不紧不慢跟着走。 楚永言是八年前来的天心门，因为年纪相仿，他们以前关系就很好，如同哥们儿，楚永言升为掌教后也没改变。 两人从镇妖司出来径直往西，中途小白老是喊饿，他们便找了一家饭店。 这几天出事，外头人很少，饭店就更加不多了。 此时里面就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巡逻的官兵临时吃饭，还有一桌是两个闲散人。 楚永言挑了个靠窗的桌，坐下就大袖一挥，点一桌子好吃的，小白趴在一旁左右看看，好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枫摸摸小白的头，道，“刚才你就这样左顾右盼想说话，好几次了。” 看到旁边的官兵正望着这边，小白摇摇头：“没有，就是饿了。” 楚永言斜倚在桌边，道：“小白，今天我请客，等会儿你就放心大胆的吃，想吃多少都行。” 小白有些萎靡的精神终于提起几分，开心 道：“好啊好啊。” 鉴于在外面，楚枫没将墨城放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黑手镯，他除了外观有变化，摸起来的手感几乎没变。 这时，窗外忽然有个人凑近，视线落在楚枫身上，脸上顿时有些欣喜。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楚永言就发现了他，顿时皱眉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气的道长吗？” 楚枫扭头看向窗外，见到那人一怔，脱口道：“张盛沐？” 第40章 岩城 镇妖司的秘密 “道长。”张盛沐朝他微笑，看了看他边上的小白，道，“道长已经找到毛茸茸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这两天去先前的饭店天天等都没见着你，还以为你被天哲派的人给迫害了呢。” 楚永言不屑道：“就他们？敢动我们的人，腿给他打瘸。” 前两天分道找小白，楚枫从镇妖司出来被左靖叫走，都快忘了还让张盛沐帮他找李原泽了，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点惭愧。 楚枫道：“我没事儿。不好意思啊，这两天忙，都忘记跟你打声招呼了。” 张盛沐连忙摆手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要是因为我和老徐的事连累你，我真是过意不去。” 楚枫道：“我跟他们本身就有过节，你不用放心上。吃饭没，没吃进来一起。” 张盛沐推辞道：“不用不用。” 楚枫道：“没事儿，来嘛，就当因为前两天的事让你久等，请你吃一顿。” 听他这么说，张盛沐没再推辞，离开窗台走进来，可能碍于先前楚永言说话语气不好，他进来后就缩在边上坐着，无论楚枫怎么说都放不开。 饭菜很快摆上桌。 这时，先前的两桌客人也吃完了，陆陆续续走出饭店。 待人走远，张盛沐一脸神秘的道：“道长，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人说天哲派的李孟德用妖修行，还坏人姻缘。” 楚枫微怔道：“你怎么知道？” 张盛沐道：“我也是听别人讲的，这事在岩城私下都传开了，也就是最近妖王出没大家怕死没出来，不然满城都是风言风语了。” 楚枫没吭声，看来找小白那天，围在外头的人真把里面的事听去了。 他说着顿了顿，小声道：“这天哲派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连长老都这样，不知道有多肮脏，也不晓得朝廷干嘛向着他们。” 楚永言笑了下，道：“狼狈为奸嘛，当然得向着了。” 小白赞同道：“对，他们真是一个窝里的。” 楚枫第一次听见小白这样说镇妖司，又想起今天它去过地牢，便问道：“小白，你在地牢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白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才小声道：“我今天发现他们也在用妖修炼。” 楚枫一怔，道：“你确定？” 小白点头道：“我第一次进去就感觉很不对劲，今天下去看，不小心碰到里面的铁链，我都差点被吸了，要不是那法阵被破坏，我都出不来了。” 楚枫道：“你刚才老想说话，就是想跟我们说这个？” 小白道：“对啊，路上老是有巡逻的官兵我都不敢说，怕他们蛇鼠一窝把咱们抓起来。” 楚枫心头巨震，他跟镇妖司接触这么些天，没感觉他们有多好，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也会用妖修行。 小白道：“而且我发现以前被关的那些妖，都是一点一点被抽干的，先从修为开始，然后是精气，血肉，直至成为白骨。” 回想地牢一幕，楚枫当时在里面确实见到过不少白骨，而且里面的妖精神状态都很奇怪，痴痴傻傻的，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小白继续道：“而且我发现那些铁链像是通过某种术法，将那些抽来的东西传走了，没在这个镇妖司里头。” 也就是说可能传送到其他地方供人修炼了。 镇妖司几乎遍布所有城镇，要是每个都是这般，用名义上抓来的妖在暗地里抽干他们修行，这该有多可怕，楚枫完全不敢往下想。 这些年镇妖司的名声很好，哪怕楚枫在天心门远离人间也知道一二，国师也因此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甚至超过当朝皇帝。 他对百姓的事关心甚少，对灾情更是视而不见，甚至许多事还请教和仰仗国师，可以说国师掌握着大半个天下都不为过。 楚枫心中巨震，楚永言倒是挺淡定，毫不避讳道：“没在里头那肯定是传到京都了呗。” 楚枫道：“说不定是其他人偷偷这么干的呢。” “你还是太年轻了。”楚永言笑笑，伸手夹了一块肉放嘴里，满足地品尝一会儿，继续道，“没那妖僧授意，镇妖司没人敢这么干，除非想死全家。” 楚枫道：“这也太离谱了吧，国师还干这种事儿。” “你啊。”楚永言用筷子点点他，道，“镇妖司镇妖司，你猜他为什么叫镇妖司而不是收妖司或者伏妖司。” 楚枫下意识问：“为什么？” 楚永言道：“镇妖是用来镇住，收妖嘛，你懂的，直接诛之。” 楚枫道：“这区别好像也不大。” 楚永言道：“哪里不大了，镇而不杀可吸精气，伏妖诛之是为收。” 楚枫明白过来了，道：“这么一说，那妖王……” “也是受害者之一。”楚永言往后一靠，饮下杯中酒，继续道，“这就是咱们天心门不管这些的原因，懂了吗，笨蛋。” “叫谁笨蛋呢，你再叫一个试试。”楚枫端起面前的一盘花生米，皱眉看着他。 楚永言忙道：“好好好，我错了，咱别浪费粮食，快放下。” 说着就俯身过来摁着他的手往下压，楚枫顺势将那盘花生米放桌上，又不解道：“照你这么说，那镇妖宫呢？” 听到那三个字，楚永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坐回去的速度都变慢许多，须臾才道：“他们藏得深，还不清楚。” 楚枫道：“那你们还让我送那玩意儿，就不怕他们是一伙儿的，拿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楚永言顿了良久才道：“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行了，咱们别管这些糟心事儿，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楚永言说完不再开口，继续埋头吃饭。 楚枫也没再多问，总算明白观里的师傅为什么屡次拒绝帮助镇妖司，每当提起十年前发生的事，总说作孽啊作孽。 原来老师傅心疼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即将化龙的妖王。 第41章 岩城 离开 这一顿吃得很快，虽然点了一大桌子，可楚永言就像刚从牢房出来似的，特别能吃，桌上几乎没剩下什么。 吃饱喝足，楚永言大喊一声：“结账。” 很快店里的小二跑过来，客气道：“客官，一共五十银铢。” “我操了，这么贵！”楚永言震惊道，“就这些就要五十银铢？咱们观里过一年都只要一粒金铢呢！” 小二道：“观里不比外边啊道长，出门在外就是花钱厉害些，而且你点的这些肉啊酒水都不便宜。” “最近妖王出没生意本就难做，城也被封，食材都弄不来，这些就算平时也要五十银铢，现在特殊时期我们都没乱收。” 楚永言看看钱袋里的几粒铜铢，忽然灵机一动，指着楚枫道：“我请客，他买单。” 楚枫正在吃剩下的几粒花生米，闻言也没多说，爽快的掏出银铢结了，他早就知道楚永言没那么多钱。 楚永言看得眼睛都亮了，道：“厉害啊，发财了？” 楚枫道：“都是我赚的，走吧。” 出了门，楚永言还把桌上剩下的酒拿了，说都是钱买的，不能浪费。 楚枫没理会，正在找墨城说能出城的地方，岩城他是一点不想留了。 转过几条街，他们终于找到目的地，四面都是大院子，一条一人宽的小道隔开两座高楼，往里是堵一人多高的墙，以他们的身手足以翻过去。 墙的后方有一条小道，通往后边的高山，此时四面无人，巡逻的官兵也没来，楚永言率先翻过去，楚枫紧随其后。 他翻上去后没动，蹲在围墙上看张盛沐，他个子没有两人高，跳了好几次都够不到墙沿。 楚枫便伸出手拉他，道：“抓我手上来。” 跳了几次后张盛沐才终于借助楚枫爬上去，此时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官兵走来，听到这边有响动，扭头一看，顿时喝道：“什么人，赶紧下来！” 楚枫没理会，直接翻身下去。 张盛沐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坐在墙上发抖，道：“道长，我们，我们会不会被杀头啊。” 楚枫道：“杀不杀头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下来肯定会被他们抓走，你还要不要出城了？” 张盛沐道：“肯定要啊，这地方现在还能干什么活儿啊，还不如回去种地。” 楚枫道：“那就下来一起跑。” 张盛沐道：“可，可是我……” 他半天不敢下去，官兵很快跑到近前，拿枪指着他，喝道：“下来，不然就地处死！” 张盛沐脸都吓白了，道：“我，我我……” “我个屁啊。”楚永言抓着他的脚一拖，直接把他拖了下来，道，“真磨叽，都要死了还不下来跑。” 说完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往小路走。 张盛沐哆嗦道：“咱们这是不是犯法了，他们会不会追来啊。” 楚枫道：“不会，前几天那么多出城的人，他们也没追不是么，都出城了谁还管你，除非你是妖。” 张盛沐这才放心一些，跟着两人走。 他们走上小坡，里头的官兵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道：“大人，这追还是不追啊？” 单永望道：“追什么，不嫌累得慌啊，反正咱们也做到制止了，他们自己翻墙跑的，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杀平民百姓吧。” 几人赞同地点点头，默默收起兵器继续巡逻。 单永望在原地站定须臾才转身离开。 越过小山，张盛沐准备回村，巧的是他的家跟楚枫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张盛沐便邀请两人一同走，他熟路，也能给他们提供一个落脚点。 楚枫没有拒绝，跟张盛沐还有楚永言一起去往洪清庄。 路上张盛沐去看了一眼老徐，他埋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就在旁边的山头。 两人跟着他来到埋尸地，不知是因天色昏暗还是怎地，四周阴沉得厉害，周围没有大树遮蔽坟头，却总能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楚永言瞄了一眼四周，道：“这地谁给选的？” 张盛沐道：“没选，当时天比较晚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是有什么问题吗道长？” 楚永言走过去拍拍坟前的墓碑，道：“这兄弟死得冤，怕是不想入土为安啊，三日之内必将尸变。” 张盛沐原本正跪在坟边跟老徐说，自己要回家了，没法带他走，以后有空会来看他，也会把这里的事跟他家人说。 一听楚永言的话，吓得后退好几米，道：“啊，这，那怎么办啊？” 楚永言道：“让他起来报仇呗，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张盛沐道：“这，还是算了吧道长，那两人已经入狱了，还是别让他出来折腾了，万一被其他道长或者镇妖司的人再弄死一次多惨啊，你给弄一下吧道长。” 楚永言勉为其难道：“行吧。” 说完就从兜里摸出几张符箓，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将黄符烧成灰烬洒在坟上，又贴了一张符在张盛沐背上。 楚枫正想说什么，楚永言就道：“好了。” 说完就跑过来拉着楚枫，转过半边身体，道：“别跟他说，他害怕，等下带不走。” 楚枫道：“不跟他说，半夜老徐找上他，不得把他吓死。” 楚永言道：“那怎么办嘛，他死不瞑目，听到兄弟要回家，他也想回不肯入土为安，总不能让他爬坟出来跳着回家吧，变成旱魃这片不遭殃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见鬼啊，就算他兄弟跟着他回去，他也不会知道的，何况路上不还有咱们吗？” 楚枫抿抿唇，没再多说。 张盛沐祭拜完老徐就跟楚枫他们下山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楚枫能清楚地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贴在张盛沐后背。 张盛沐看不到，只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只以为是自己太害怕胡思乱想出现的错觉。 楚永言悠闲地走在前边，楚枫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蛇，可能碍于楚永言，他今天一天都没吭声。 第42章 把你烤了行不行 楚枫摸摸黑蛇的头，温声道：“这样圈着累不累，要不你下来活动活动？” 他说着顿了顿，道：“放心，有我在，那家伙不会怎么样的。” 墨城是不想给楚枫惹麻烦才隐藏，闻言也没再顾忌，从玉镯模样变成小蛇，越过他的手指落到地上游动。 见他下来，小白跑过去跟他唠嗑，道：“大黑大黑，昨晚吃熟食的感觉怎么样？” 墨城没吭声，在楚枫边上不急不慢地跟着。 小白又道：“你觉得好不好吃，还有你昨晚是怎么把我变回来的，我都没看清。” 墨城淡淡道：“用妖力。” 小白道：“我都没感觉到你的妖力呢，你好奇怪啊，为什么是妖却没有妖气？”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前方的楚永言停下脚步，扭头看过来，见到地上的黑蛇，惊奇道：“你竟然还带了条蛇。” 听到有蛇，张盛沐转头一看顿时被吓一跳，往前跑开好几米，哆嗦道：‘道长啊，你，你怎么还带着蛇呢，岩城前几天那么抓你是怎么藏的啊。” 楚枫道：“塞身上藏的，不许举报啊，这是我宠兽，被抓了跟你没完。” 张盛沐连忙道：“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举报，就是有点害怕。”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蛇，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连带着脸都白下去几分。 楚永言拍拍他的肩膀嘲笑道：“不至于吧，一条蛇而已。” “以前是不至于，但……”张盛沐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哎，自从那晚见到那蛇以后，我就老害怕了。” 楚枫道：“是你埋完老徐回来那天晚上吗？” 张盛沐颔首道：“对啊，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楚枫好奇道：“你是怎么见到的？” 张盛沐回想当日，连忙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隔了一会儿才道：“就绍元真人死之前，我看到一条超大的黑蛇用蛇尾把他绞住，活活勒死了。” “那蛇眼睛跟两个大灯笼似的，庞大的身体更是把皎洁的月光都遮严实了，别提多可怕了。” 楚永言道：“你怎么见到的，他竟然没杀你？” 张盛沐道：“我隔着很远很远，他可能顾着杀人呢，没发现我，不然我早死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墨城，见他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顿时吓得往旁边走开好几步。 “照这么说，你那晚见到的就是妖王了。”楚枫好奇道，“他长什么样？” 张盛沐道：“太黑了没看清，当时眼里也只有他的灯笼眼和大身板，根本没注意其他，而且蛇都一个样啊，无非就是黑的白的花花绿绿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毛病。 楚枫没再多问，也没怀疑脚边的小黑蛇。 洪清庄距离岩城十分遥远，他们走了一天也才走完五分之一的路程。 由于走的山路，他们甚至连个落脚点都没能找到，索性找了快能将就过夜的地方休息。 出门在外，楚枫已经不知道睡过多少个露宿的夜晚了，习以为常的生好火后，靠着边上的大石头坐下。 他的后方是个能避雨的山壁，有一人多高的空隙，几米宽的地足够他们席地而睡，还能勉强遮风挡雨。 生在乱世，另外两人也不矫情，围着火堆坐下，讨论着明日的路线。 小白似乎是累了，趴在大石头上呼呼睡，楚枫斜靠在大石头边，把玩着小黑蛇听着他们讨论，手指无意识的转着黑蛇尾巴在长指上绕圈。 那尾巴似乎没有前几天柔软，楚枫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那双如水晶般明亮的蛇眼，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仿佛将往日的冰冷都烧走了些。 楚枫俯下身去，一只手撑着下巴，抬起另一只手摸摸那颗黑脑袋，半开玩笑道：“好饿啊，贪吃蛇，一会儿把你烤了吃行不行？” 墨城知道他在开玩笑，反问道：“你吃得下？” 楚枫道：“当然，就是你太小个儿了，都不够我们塞牙缝。” 墨城像是心情不错，也半开玩笑道：“我可以变大一点。” 楚枫忍不住笑起来，随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道：“那你能不能自己缠上来，方便我烤。” 墨城歪头看着那根棍子，还没等他说什么，一只大手从旁边把他捞起，夺过楚枫手里的棍子把他往上缠，道：“我来吧，免得等下跑了。” “楚永言，把蛇还我！”楚枫连忙起身去抢。 楚永言跑开好几步，逗玩道：“不是你说要烤的吗，一下午没吃东西，正好拿来垫垫。” 说着就把手里的蛇往木棍上绕，墨城眼中顿时冷光突显，但见楚枫追来，又暂时压住。 楚枫怕他把蛇烤了，边追边抢，道：“楚永言，你这王八羔子，赶紧把蛇还我！” 楚永言身手了得，每当楚枫追上总能躲开他争抢的手然后跑到一边，楚枫无奈，气得他抄起楚永言的包裹往火上放，道：“信不信我把你家当都烧了？” “好好好。”楚永言连忙罢手，扔掉手里的木棍，把蛇递给他，道，“我错了，别烧，来来来，给你。” 楚枫提着包裹走近，楚永言忽然伸手扯起他的衣襟，趁机把蛇塞进去，道：“还给你！” 塞完就跑。 冰冷的触感顺着脖子经过胸膛停在肚子上，楚枫被冰得下意识收腹，赶紧伸手将蛇掏出来，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用手里的包裹砸向楚永言，道：“以后不许碰我蛇！” 楚永言伸手接住，可能先前没困紧，包裹中的许多符纸撒了出来，他不紧不慢的躬身去捡，道：“瞧你那激动样儿，不知道还以为要烤你媳妇。” 楚枫解释道：“不是，这家伙虚得很，容易出事儿。” 楚永言道：“我怎么没感觉他虚呢。” 楚枫道：“你没感觉他软绵绵的吗，都没什么力。” “是有那么点，跟没骨头一样。”楚永言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捡符箓的手指一顿，猛地抬头盯着黑蛇看，脸色变了又变。 第43章 第一次主动松口 顿了须臾，楚永言不动声色转首回去，继续捡地上的符箓，震惊的眼神却始终没能压下去。 楚枫正在看黑蛇有没有受伤，没有在意楚永言，检查无恙后，道：“下次再这样，不客气了啊。” 此时楚永言已经将落地的符箓捡完，眼中的情绪已经压下去，他坐回火堆边，漫不经心道：“说得你好像客气过一样。” 楚枫笑笑没回话，也知道刚才对方就是闲得无聊逗着玩。 他将黑蛇放回大石头上，把手指放他嘴边，道：“今天不许吸太多，要是明天我走不动道，要你背。” 墨城顿了顿，一口咬上那根手指，这次他没再吸楚枫的精血，只吸走一部分正常血液。 看到这一幕，楚永言表情有刹那凝固，他轻轻皱起眉，像是有些心疼，须臾，他移开视线看着跳跃不停的火堆，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陷入沉思。 张盛沐似乎对蛇有了阴影，坐得远远的，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那边都浑身一紧。 之前一幕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虽然他没认出墨城，但这蛇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危险，被盯着的时候会让他产生一种窒息感。 他坐了一会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这才七月，怎么感觉天儿这么冷呢，那个，道长，我先去睡了，你们聊。” 说完起身往山壁下方走，楚枫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暗想：那么大个阴灵趴在背上能不冷吗。 好在老徐此时没什么伤害，楚永言也只是借助他兄弟的背带他回去看一眼以此入土为安，所以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只是会有点冷。 他走后楚永言也起身离开，顺便帮他把小白抱了进去。 此时外头只剩墨城和楚枫。 这是他第一次被墨城吸血时没觉得难受，而且对方也没吸多久就松开口。 楚枫道：“这么自觉，这不像你啊贪吃蛇，你以前咬上来都不松口的。” 墨城道：“怕你明日赖我身上。” 楚枫笑起来，道：“小气，我都没嫌你整天赖我身上呢。” 墨城没吭声了，须臾，他问：“你对妖王的事怎么看？” 楚枫道：“你说的是他回来报仇吗？” 墨城道：“嗯。” 楚枫默了下，道：“能怎么看，他报仇就报呗，不要牵连无辜就好，要是我被那么欺负肯定也会打回去，打不过另说，至少心中爽快了。” 墨城没吭声了，他低下头，顺着眼前的手指缠上去，盘在温暖的掌心，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人类的掌心竟然这般暖。 赶完一天的路，楚枫也累了，将火熄灭后也去山壁下休息。 老徐的阴灵趴在张盛沐背上，楚枫看得瘆得慌，便找了个角落缩着睡。 楚永言像是睡不着，在杂草上翻了一阵子，忽然出声问：“楚枫，睡了吗？” 楚枫闭着眼回了句：“什么事？” 楚永言道：“听小白说，你上过九嶷山？” 楚枫“嗯”了一声，道：“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楚永言笑笑，又问：“你蛇也是在那儿捡的？” “对啊。”楚枫皱了皱眉，道，“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楚永言道：“睡不着，闲聊嘛。” 楚枫打了个哈欠，道：“我困啊大哥，有事明天问。” 这几日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噩梦连连就是乱七八糟的怪梦，此刻真是困了。 楚永言闻言没吭声了，像是又陷入沉思。 深夜，山林间的露气很重，吹来的冷风也格外刺骨，楚枫被冻醒了，他在枯草上翻滚几下坐起身，一下午没吃东西，饿得他睡不着。 张盛沐不知何时给自己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但他依然冻得瑟瑟发抖，楚枫起身过去，老徐的阴灵还死死贴着张盛沐。 或许是怨气未消的缘故，老徐的周边都格外阴冷，楚枫伸手过去将他和张盛沐分开了些，又拿出张符纸贴在那道阴灵上，以防止他无意识的飘走。 这时，他忽然发现睡在不远处的楚永言不见了，黑蛇也不见踪影。 楚枫在周围摸喊半天也没找到黑蛇，不禁道：“哇靠，该不是被他拿去烤了吧。” 他赶忙起身往外走，今晚的月光依然皎洁，能依稀看清四周，他在附近找了一圈都不见他们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连小白都没带上就跑到远地方寻找了。 此时的岩城 通天的火把照亮街头，如火龙一般赶往镇妖司和天哲派的暂居地，那两处的建筑被夷为平地，鲜红的血液染红庭院，冰冷的尸体摆了满地。 震惊声，哀叹声，恐惧的哭声从城内传出格外刺耳，许多百姓赶来，看眼前的一幕均是吓得脸色发白。 官府和其他的道家也在其中，见此惨状，有道家开口道：“这妖孽真会挑时候，趁着各大道家还在赶来的路上大肆行凶，等人齐，必要掘地三尺挖他出来受死！” 有人愤怒道：“这妖孽是在公然挑衅，当初真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能的话，还用说。” 冯大人眯眼盯着废墟，咬牙道：“这一次，定让他死无全尸！” 这时，人群有人出声道：“会不会是其他妖干的，最近听说天哲派的道长用妖修行，是不是传到妖界，过来报复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嘈杂声四起，站在一旁的李孟德浑身一紧，只感觉后背有无数只手在指着他骂。 若真是因为用妖修炼惹得妖界众怒，前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大家之所以杜绝用妖修行，不就是怕那边愤起反抗，鱼死网破嘛。 来人间作乱被杀，那边无话可说，但他们专门抓妖修炼，性质可就不同了。 冯大人皱紧眉头转过身，呵斥道：“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指着远处，道：“天哲派暂住地被毁，来援助保护你们的道长拼死抵抗被残害得尸首分离，你们居然还在这里质疑，那些死去的道长该有多寒心！” 众人不吭声了。 冯大人道：“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 说完他转身回去，沉着脸给所剩无几的人安排任务。 第44章 往事 城外的一座高楼上，墨城手中提个死去的老道，看服饰像是天哲派的高道，他的脸已经看不清模样，四肢怪异的扭曲着。 今晚一行，就属这个老道最难缠，墨城走到高楼边沿，轻描淡写地将尸体从高处扔下。 夜风吹起他的长发，吹动着那身玄衣，他站在空荡的高楼，修长的身影显得很是孤寂。 他抬起冰冷的眼眸，注视着城中一切。 天，忽然沉了下来，皎洁月光在此刻消失，整个城的上空像是陷入无尽的深渊。 夜风吹响，城中所有人都浑身一紧，像是被恐怖的猎物盯上。 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城中百姓不禁裹紧衣服，满脸惊恐的四处张望。 墨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升起丝毫怜悯之心，他往前两步，正欲飞身下去，身后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楚永言开口便道：“你这么做，想过楚枫么？” 墨城脚步一顿，没吭声。 楚永言拖着长音“啊”了一声，道：“你果然是那条小黑蛇。”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利用他的血恢复自己，然后来报仇来屠城泄愤，你说他知道后会不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因为他也因为你，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楚永言说着扫视一眼城内，道：“给他，也给你自己积点德吧。” 墨城依旧无言，只回头盯着他。 “当然了，你也可选择杀了我。”楚永言道，“然后回去把他吸干，这样就不会暴露了，也不用想那么多。” 墨城忽然笑了，道：“天心门的道长果然名不虚传，仅用半天就认出了我。” 楚永言找了个位置坐下，扯下身上的酒壶，道：“十年前见过你一面，加上今日发现你无骨，又是被楚枫从九嶷山带下来的，多少也就推算出来了。” 墨城转过身来看着他，楚永言不过二十五六，十年前也就十五六岁，当时来围剿他的人可没有那般年轻的。 见他面露怀疑，楚永言道：“你被抽骨被抢丹却没有被分尸，是因为当时你身上有一道神印，他们吓坏了怕惹来神怒，便将你就地封印。” 墨城脸色沉下许多，道：“你是谁？” 楚永言道：“一个把楚枫捡去天心门的过路人。” 墨城微怔道：“他以前，也去过九嶷？” 楚永言仰头喝了口酒，舒爽地呼出一口气，道：“真不记得了么，你被剿那晚……” 他话还没说完，墨城似乎是想起什么，道：“那个人是他？” 楚永言轻笑一声，道：“没错，当时他晕倒在地上，我就把他捡去天心门了，处理完一些事后我也入了门派。” 楚永言说着忽然站起身，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道：“我警告你，别给他惹事，也不准你动他一根毫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楚永言收起酒壶，继续道：“你要报你的仇，我不管，这些个恩怨我也不插手，我只要求他不出事。” 墨城忽然笑起来，转过身，目视远方，道：“若我真想怎样，你也拦不住。” 他顿了顿，道：“放心，我不会杀他。” 墨城说完便不再理会楚永言，扫视一眼下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一边 楚枫还在寻找他们，给楚永言联系也不回，天也不知道怎么沉下来了，没有皎洁的月光，周围一片漆黑。 寻找的难度变大许多，楚枫靠在一棵树上，摸出身上的符箓准备点燃照明。 一阵风忽然吹来，吹灭了他刚燃起的火。 忽有一道缥缈女声从侧面传来，带着嬉笑道：“哥哥这么晚了还出来，是寂寞吗？” 楚枫面不改色道：“哥哥只是在找人，看到过一个道长和一条黑蛇吗？” 女妖慢慢离得近了，声音也变得清明起来，她道：“不曾。找他们做什么，倒不如跟我玩。” 说着伸手想搭他的肩，楚枫侧身躲开，那女妖搭了个空，又身体一软朝他倒过去。 楚枫再次躲开，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道：“我劝你赶紧跑，小心哥哥忍不住吃了你。” 女妖娇笑一声，再次朝他倒去，道：“那你来呀，我最喜欢被道士哥哥吃了。” 语音落下，直接朝楚枫扑过来，楚枫连连躲开，道：“别别别，真的，我现在很饿，你别送人头。” 女妖没听出其中意思，见抓不着他，顿感不悦，直接动用妖力准备杀了他。 这可遇不可求的灵血再玩下去难免夜长梦多，赶紧杀掉喝血才是正事。 她刚刚出手，忽然神色一僵，像是感觉到什么可怕的危险，顿时停住身躯，面露警惕地看向一处。 幽深的林中寂静得可怕，原本还有些虫鸣声，此刻却陷入死寂，楚枫甚至都能听见女妖有些发抖的呼吸声。 能让一个妖怪变得如此害怕，楚枫都不免开始紧张起来，细细感受一番，周围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妖气，可那女妖却被漆黑的夜吓得连连后退。 而她看的方向，有道修长的身影正款步走来，楚枫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楚枫下意识道：“贪吃蛇还是楚永言？” 墨城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道：“大半夜不睡，跑出来干什么？” 楚枫道：“这不是怕你被那家伙烤了吗。” 墨城每走近一步，女妖便发着抖后退好几步。 最后她站不住脚，扭过头准备跑路，却被楚枫一把逮住，道：“别跑啊，哥哥还没吃呢。” 女妖顿时怒道：“吃你妈去吧！” 说完就朝他劈过来，楚枫抬手挡住攻势，楚永言也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几下就把那妖打回原形。 被乌云遮住的月此刻显露出来，光芒再次照亮黑夜，楚枫能清楚地看到地上俨然躺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鸡。 他顿时开心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这妖能吃。” 说完就跑到那妖边上就地拔毛。 墨城此刻已经变回小黑蛇，他游到楚枫边上，顿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楚枫说的吃是这个意思。 见楚永言站在一边不动，楚枫道：“赶紧过来拔毛啊，我都快饿死了。” 楚永言无奈地走上前来帮他一起扯鸡毛，扯了几下，忽然“啧”地一声，道：“烫都没烫一下，不好拔啊。” 第45章 两手准备 深山野林中又是深夜，他们不可能去找水然后烧开烫毛，主要也没装水的工具，楚枫便道:“先把能拔的拔了，不能的等会烧一下。” 楚永言依言照做。 那些妖可能经过修炼，也可能是楚枫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肉比一般家禽好吃许多，叫什么野味。 楚永言想着美味不禁咽了下口水，问：“一会儿怎么做？” “没锅还能怎么做，只能架火烤，下次咱们去买口锅带着，这样还能炖汤。”楚枫说着看了眼地上，叹气道，“这么老的母鸡，炖汤肯定很补，可惜了。” 墨城：“……” 他惊奇地看着楚枫，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永言道：“好好好，到时候在买点盐，还有那个什么孜然也弄点，老香了。” 楚枫点着头，发现黑蛇正看着他，赶忙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道：“别怕，我们不会吃你的。” 楚永言噗嗤笑出声来，道：“他可是硬骨头，你吃不下。” 楚枫没听出其中意思，收回手继续扯毛，随口道：“蛇确实没什么肉。”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们大半夜出来干嘛呢？” 楚永言顿了下，不动声色看向墨城。 须臾，他道：“能干嘛，出来撒个尿你也管啊。” 楚枫道：“不是，你跑这么远撒？” 楚永言道：“那，那顺便出来找吃的嘛，一下午不吃饿得慌。” “那你呢？”楚枫看向墨城。 没等他开口，楚永言道：“被我逮出去的，我想着要是找不到吃的就把他烤了试试。” “可恶，都说了不准碰我蛇！”楚枫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把。 楚永言双手举做投降状，道：“好好好，不碰，不碰你宝贵的蛇。” 很快，那只鸡的毛被拔地七七八八，他们一起回了原来的地方重新生起火。 楚枫熟练的清理剩下的毛，小白听到动静醒了，自告奋勇的说去找水，好清理鸡的内脏。 他们带在路上喝的水剩下不多，要是用来清洗的话可能没那么够用，楚枫便提着鸡跟小白一起去了。 楚永言留下看火，墨城没跟着去，盘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张盛沐在山壁下睡得正香。 火堆的柴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须臾的沉默，墨城忽然道：“方才怎么不告诉他？” 楚永言把玩着手里的一根木柴，道：“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他。不过你受益了，记得要谢我啊。” 墨城没回，只道：“想问你一件事。” 楚永言道：“你说。” 墨城道：“我出来跟你门派有关，他也是你们安排来的？” “不是，纯属巧合。”楚永言顿了下，指了指上头，道，“也可能是天意吧。” 墨城不解道：“天心门为何要帮我？”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将要化龙的妖。”楚永言抬头盯着他看，道，“每年旱灾闹死多少人，四季灾害又死多少人，这风不调雨不顺的，唯有真龙可解，可世上已无真龙……” 楚永言话还没说完，墨城忽然低低笑了两声，道：“你见过满身仇怨的真龙？” 他顿了顿，沉声道：“若我成龙，我所过之处，便是地狱。” 楚永言道：“仇可解，怨可消，你怎么知道以后会如何，今日你不也放过那一城百姓了么？” 墨城道：“不想牵连他而已。” 楚永言没吭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对于墨城，大家都没把握他会变成什么样。 放他出来也不过是赌一把，如果他被仇恨蒙蔽双眼，天极灯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这也算做了两手准备，给机会的同时也防着他，不过天心门没料到，楚枫在送东西的同时把墨城带身边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楚枫带着小白回来了。 他一刻也没耽误，直接把清理干净的鸡架火上烤，顺便把从鸡肚子中挖出的妖丹给了楚永言。 “里面还有些被禁锢住的灵魂，你拿去给超度了吧。”楚枫一边翻烤一边道。 “超度那是和尚才干的事。”楚永言说着看了眼手中内丹，道，“这妖杀了不少人啊，咱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枫手里的鸡终于烤熟了，他吩咐小白把张盛沐叫起来，自己则把鸡放在一块大叶子上开始切块。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张盛沐打着哈欠起来，看到美味，赶忙跑上前来，咽着口水道：“哇，好香啊。” 说着就从大叶子上拿了块鸡肉啃，只觉得越啃越香，像是从来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美味，忍不住道：“这也太好吃了吧道长，这大山上的，你们怎么抓的啊。” 楚枫道：“她自己飞来的。” 张盛沐眼睛都瞪大了，道：“还有这好事儿。” 楚永言笑了两声，朝张盛沐斜过半边身体，一脸神秘道：“其实啊，这是妖肉。” 张盛沐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将手里的肉扔回去，道：“呸呸呸，道长啊，你们，这……” 楚枫道：“别怕，能吃，吃了强身健骨。” 张盛沐一边远离一边咽口水，挣扎半天，道：“真，真能吃啊？” “能。”楚永言道，“你再不吃可就没有了。” 张盛沐站了须臾又走上前来，看他们吃得正香，又把先前那块肉捡回去，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最后一口啃上去，忍不住道：“妖肉真香哈。” 楚枫忍不住笑笑，拿起一只鸡腿，从上面撕下一块肉，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给边上的黑蛇，道：“吃吧，不烫。” 墨城像是没料到楚枫会顾及他，微微一怔。 楚枫偏头看着他，问：“怎么了，你不会也……” 妖物之间吃同类很正常，墨城摇摇头，吃下他手中的肉。 第46章 专治不干净 消灭完那只鸡，天已经彻底亮了，收拾一番他们再次赶路。 昨夜讨论过路线，前边走得还算顺利，分歧出现在下午时分。 楚永言发现地图上有近路可以抄，可张盛沐却不愿走，他说的路线不仅会绕远路，估摸着后面两日都得睡在野外。 抄近路可以更快到达小镇，晚上也有睡觉的地方。 楚永言不解，道：“明明这边近点，为何非要绕一圈，这不闲的吗。” 张盛沐支吾半天才说出实情，道：“那条路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据说是不干净。” 楚永言道：“没事儿啊，不是还有我们吗。” 张盛沐摇头道：“那东西厉害得很，杀过不少道长呢，安全起见，咱们别去了。” 楚永言看向楚枫，问：“你怎么看？” 楚枫看了眼地图，道：“近这么多肯定抄啊，野外露宿哪有睡大床香，走吧。” 见张盛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楚枫道：“没事儿，我们专治不干净，他敢来我们就敢打，收了他丫的，看他还跳不跳。” 张盛沐在原地站了片刻，硬着头皮追上去，试图再劝说一下，道：“道长啊，不是我吓唬你们，是真的很凶猛，那片地连神官都不管。” 楚永言突然来了兴趣，道：“说说看？” 据张盛沐讲，那片地叫马儿坡，因形状似马而得名。 几十年前，一队商人从那边经过，无一人出来，当时许多人帮忙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半具尸骨，仿佛人间蒸发。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迷失方向，或者被山中野怪吃了，直到在马儿坡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请来许多道长作法收妖除祟，却没有任何效果，甚至前去的道长都接连失踪。 后来在一些高道的指示下，他们修建了神庙，想通过神官来镇压。 不知为何，庙建了，神官也请了，但香火不燃。 有人猜测是请的神官不管这事，便换了专门降妖除魔的神官，可结果依旧如此。 最后他们将能管邪祟之事的神官都请了一遍，可对马儿坡的事依然没用，该失踪还是失踪，一点没少。 张盛沐道：“最后大家放弃了这条路，住在周边的人也搬走了，到现在都不清楚是邪祟还是妖怪。” 楚永言道：“请了那么多神官，有没有请丰烨？” 张盛沐摇摇头，道：“不清楚，好像没听过这个神官，他很厉害吗？” 楚永言脸色有几分微妙的变化，他顿了顿，道：“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真君。” “真君，那可比神官厉害多了啊。”张盛沐震惊道，“可我怎么都没听过。” 楚永言笑了笑，那笑容竟有几分沧桑。 他道：“都说他死了。岁月更迭，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他了。” 这位真君的雕塑上次楚枫在左靖家见过，不自觉的又想起那道金光，想起雕像脖子上和天极灯极其相似的坠饰。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天极灯，一抬眼，正对上楚永言的目光。 只须臾，楚永言便收回视线，道：“请他坐镇或许就没那么多事了，千年前，没有谁不知道他。” 张盛沐却道：“如果真没了的话……请了也难说，毕竟不管事儿了嘛。” 他话说得很委婉，但楚永言听后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顿了顿，继续往前，道：“走吧，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听他还是要去，张盛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道：“这，不是，道长，真的很危险啊。” 楚枫道：“有些东西就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真实情况不会那么糟糕。” 楚枫说着拍拍他的肩，又道：“你要是真怕，可以跟我们分道，主要是我们想早点完成任务，走多了是真累啊。” 说完，楚枫看了眼贴在张盛沐后背的阴灵，正在想要不要帮他弄了自己带着，以免他独走发生意外。 老徐才死没多久，暂时还没自主意识，但身上颇有怨气，可能会害人。 楚永言之所以让他趴在张盛沐后背，也是想用兄弟的气息来稳住他，如果收了，阴灵太弱可能会出意外，只能暂时这么带着。 张盛沐默了须臾，开口道：“我还是跟你们一道吧，我一个人走也怪害怕的其实。” 说完小跑跟上楚永言。 楚枫带着小白和黑蛇也跟了上去。 方才听楚永言提起丰烨真君，楚枫有些好奇道：“言子，你说的那个真君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楚永言很久才回话，道：“一个很好的神官。” 楚枫道：“讲来听听。” 楚永言道：“你这好奇干什么？” “闲聊嘛，干走路也无聊，正好我也了解一下这个真君。”楚枫道，“我上次在一个富商家里还见过他的神像，特别有灵性，关键时刻还救了那富商一命。” 楚永言微微一怔，道：“你见过他神像？现在居然还有人在供奉他么？” 楚枫道：“嗯，也没真正供奉吧，给他断了二十来年的香火。” 楚永言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然后问：“什么感觉？” 楚枫“啊”了一声，道：“什么什么感觉？” 他忽然反应过来，道：“哦，挺邪乎的，我不小心摸到那雕像，一堆祈求的声音在我脑子里炸开，我人都差点没了。” 楚永言闻言眸中莫名闪过一丝失望，他半晌没吭声，最后道：“我对他没那么了解，也只是听过一些传言罢了。” 张盛沐却道：“那你说得他好像很厉害。” 楚永言没说话，像是在想自己的事。 墨城却在此时开口了，他道：“丰烨是九重天上唯一一位真君，镇九宫，治百鬼，伏妖数万，是凡人心中的战神，香火鼎盛时期，拜他的人甚至比帝君还多。” 张盛沐震惊道：“这么厉害，那他怎么死的？” 墨城道：“不清楚，关于这个事没有流传，有人说是战死的，有人说，他自缢了，时间太久，已无人知晓。”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自他消失后，人间就变了样，妖物四起，邪祟猖獗，上面派人费力平乱。” 他笑笑，道：“现在看，也没什么太大用，灾害妖祸一个没少。” 第47章 马儿坡1 闲聊中时间过得很快，他们离马儿坡也越来越近。 穿过小路，前方忽然出现一座神庙。 这庙修建几十年却并不破败，除了陈旧些，完全看不出已经被人遗弃多年。 那庙门虚掩着，里面有尊神像，他盘腿坐在高处，身披战甲手拿长枪，满脸的庄严肃穆。 可能为了镇妖邪，人们把他雕刻得有几分吓人。 雕像下方有个香炉，里面像是有烧过什么东西，不似香灰，灰烬泛白。 用来装供品的碗也不知怎的，里面一片漆黑，像是血液凝固后的残留。 屋内有些残破，到处都是蛛网灰烬，杂物满地都是，许多已经腐朽，散发淡淡的霉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 庙顶上缠了许多布，几乎将整个屋顶缠满，有的布垂下半截，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那些布的颜色并不单一，花花绿绿的都有。 张盛沐进来后就朝神像作揖拜了三拜，嘴里念叨着保佑他们一行能够顺利。 或许是图个心里安慰，明知道不管事，他还是虔诚地祈祷着。 楚枫受不了屋里的怪味，在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楚永言斜靠在门边，取下腰间的酒壶，对着吹了一口，看看四周，问张盛沐道：“这些破布是干嘛的，什么习俗吗？” 张盛沐拜完走过来跟楚枫坐一起，道：“不知道，没听过，不过我认得这个神，是元青神官。” 这也是一位伏妖诛魔的神明。 这位跟其他伏妖神官比起来就差点意思了，倒不是说他功力不够，而是他通过征战，守护一方百姓成为神明。 他的骁勇善战赢得那方百姓青睐，修建的庙宇多，一些被妖怪邪祟骚扰的也去拜他，慢慢的他也成为伏妖神明中的一员。 元青是最后一个被请来的神，因此留在了庙内。 没坐一会儿，外头忽然来了个老媪，弓着背，手中提着个篮子，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 “有人？”楚枫微微一怔。 楚永言眯起眼打量着来人，随后他将酒壶重新挂上腰间，往外走了几步。 见老人一步步靠近这边，张盛沐赶忙上前搀扶她。 那老媪像是累得紧，借助张盛沐爬上小坡后长呼出一口气，道：“多谢你啊年轻人，真是个好小子。” 张盛沐笑笑，道：“没事儿，奶奶是附近的人吗？” “这附近哪还有人啊，从远地方来的。”老媪提着篮子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我帮你吧奶奶。”张盛沐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搀扶老人进庙。 楚枫看了一眼竹篮，里面装的都是些拜神之物，有香有纸钱，还有一些水果供品。 楚永言冷不丁道：“不是说香火不燃么，能拜？” 老媪像是没听见，将水果放进供碗中，插上香点燃。 那香点燃后没几秒就熄灭了，那老媪也不管，开始焚烧纸钱，她弓着背烧，没跪也没拜，边烧边低声念叨着什么。 那纸钱也怪，怎么都点不燃。 老媪叹气道：“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连张纸钱都点不燃了。” 张盛沐道：“要不我帮你试试吧。” 老媪闻言笑了笑，把东西递给他，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小伙子。” 张盛沐笑着道：“没事儿。” 说完就接过东西帮她，怪就怪在，他一点，那纸钱就燃了起来。 张盛沐心中一惊，那老媪笑着道：“哎哟，小伙子真行啊，看来元青神认你啊。” 她顿了顿，闲聊般的口吻道：“小伙子哪里人啊？” 张盛沐道：“梦县洪清庄人。” “那挺远啊。”老媪又道，“你叫什么啊？” 张盛沐还在震惊中，下意识道：“张盛……” 他没说完，楚枫轻咳一声打断道：“好了没，好了就走，赶路呢。” “哎，好，马上了。”张盛沐将手里燃起的纸钱放地上，对老媪道，“奶奶我们走了啊，你也快走吧，这边不安全。” 那老媪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楚枫，像是不满他方才的打断。 离开庙宇，张盛沐还有点惊奇道：“你们刚才看见了吗，为什么我点那纸就燃了，是不是真的看人啊。” 楚永言笑笑没吭声。 楚枫道：“不看人，看命。” 张盛沐没听懂，道：“啊？什么意思啊道长？” 楚永言道：“问那么多干什么，留着力气赶路不好吗？” 话语间，他们来到一处山坡下，那山看起来像是一匹半躺的马。 那小山也奇怪，周边山上郁郁葱葱，可它却未长一棵树木，只有青青绿草覆盖山体。 楚枫道：“这坡一直都这样不长树吗？” 张盛沐思绪被拉开，看着前面的山道：“对，那上面都是些石头，没什么土，树长不起来。” 楚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山，停顿片刻便往坡上走。 脚下的路直通马后背，它的后背如真马一般平，下坡路则是在马的左前肢。 此时烈日刚挂西边，张盛沐已经有点不敢走了，在后面道：“道长啊，要不咱们明天再走？” 楚永言道：“太阳还没落山呢，你怕个球，就算有事也是我俩先上，你怂什么。” 楚枫也道：“别怕，我俩要是不行，我就请个太上老君让他上。” 楚永言忍不住嘲笑道：“别人都是，神啊赐我力量，你倒好，直接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你给我上！是吧。” 楚枫道：“打不过请大佬上不正常吗？” 楚永言摆手道：“好好好，说得我无言以对。” 这么一打趣，张盛沐似乎没那么怕了，也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走上山坡，上面如方才所见一样，空旷旷的，只有青青绿草铺了满地，有的地方甚至只有红石，连根草都没长。 楚永言觉得惊奇，便问道：“这坡以前有没有传说？” 张盛沐紧贴着两人走，道：“不晓得，我不是这带的人，发生的事也只是听长辈们讲的。” 楚永言点点头没再问，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分析，又像是没遇到事有点无聊。 马儿坡的路不是特别长，半个时辰足以走完，可太阳都落下了山头，他们依然还在坡上。 第48章 马儿坡2 此时夜幕并未彻底降临，周围山脉还能依稀看清。 楚枫望了一眼前边，仿佛还有一大段路没走，不禁道：“这路是不是太长了点，这个小坡需要这么久吗？” 楚永言也发现不对劲了，道：“这鬼东西，不声不响就把我们套了。” 张盛沐闻言顿时缩起身，道：“啊，这这这，我们是碰上了吗？” 他说话间，楚永言拿出一张符箓，以中食两指夹住，嘴中轻念咒语，最后大喝一声：“开！” 灵符顿时飞跃而起，往前直飞，最后在百米处轰然炸开，余光过后，眼前依旧是那条不宽不窄的路。 “没有鬼打墙。”楚永言看向楚枫。 “先走。”楚枫拍拍张盛沐的肩，道，“跟紧我们。” 张盛沐连忙抓紧他的道袍，寸步不离地跟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仍在披上，周边无风无物甚至连只动物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这种感觉最是难熬，没有危险来临，却让人提心吊胆。 眼前的路像是没有尽头，怎么也走不完。 天渐渐黑下来，周围开始变得模糊，一阵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带着一股纸钱燃烧产生的气味。 楚枫神色变得严肃了些，他从口袋摸出一张黄符，道：“来了，小心。” 无人回话。 连胆小的张盛沐都没吭声。 楚枫不禁往边上一看，哪还有他们两人半个影子。 “卧槽？”楚枫愣了一下，在原地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两人，喊也无人回应，不仅如此，小白和黑蛇也不见了。 “消失得这么突然吗？”楚枫不禁皱起眉。 叮叮叮—— 一串轻灵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楚枫循声看去，一个商队驱着马车从后面的浓雾中过来，那马儿脖子上挂着铃铛，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响声。 商队足有十几人，明明只是七月，他们却裹着厚厚的棉袄。 马有七匹，每个马后边都拉着一辆车，有六匹马的后边拉着花花绿绿的布料。 最中间的一匹像是拉着什么贵重物品，由四人带刀守护，那箱子上着锁，见不到里面的东西。 伴随着铃铛轻响，那行人也离得越来越近，楚枫默不作声往侧边站，让他们先行。 张盛沐说过，最开始有队商人在这里失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都几十年了还能遇见，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很快，商队驱着马过来，正在楚枫以为让路就没事儿时，为首的马不偏不倚地停了在他面前。 楚枫微微一怔，商队为首的男人也停下脚步，头十分缓慢地转过来看他。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只是缺少一点生气，脸比一般人惨白几分，说话时嗓音有点轻飘飘的。 他开口道：“小友，知道梦县怎么走吗？” 楚枫道：“没去过。” 他脸上有点失落，随后道：“你是否也同我们一般迷了路？”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这怕不是随便问。 他默了下，道：“啊，你带我一起可好？” 那商贩点头同意，抬手招呼他。 待楚枫过去，他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如此，我们便是同路人了。” 楚枫扯唇笑了笑，暗想，不同也得同啊，打起来多累人，还不如看看情况。 他们驱着马车再次上路，楚枫随口道：“你们怎么迷路的？” 他得搞清楚一些事才能破这个局。 商贩道：“走着走着就迷了，我们转啊转，都好久了。” 确实挺久，都几十年了还在这里，看样子已经成地缚灵了。 楚枫又道：“你们去梦县是卖这些货吗？” 商贩道：“嗯，兄弟们还等着这些钱过年呢，这是今年最后一批货了，卖了就能结账，兄弟们也能回去跟家人过个好年了。” “还有……”他顿了顿，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要送去梦县给官老爷。” 楚枫看了一眼那上锁的箱子，问：“是什么？” 商贩摇摇头，不肯说。 须臾，马车又停下来了。 楚枫抬眸往前看，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在前方，他一身红衣，留着齐腰的长发，不偏不倚地挡住去路。 商贩用同样的口吻道：“小友，知道梦县怎么走吗？” 年轻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出：“不知。” 那商贩又道：“你是否也同我们一般迷了路？” 那人道：“不曾。” 语音未落，周边陡然起风，黑雾被风吹起迷人眼，让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难以视物。 商贩的脸也在那一刻变得狰狞起来，怪异地哧声从他口中传出，后边身影齐聚上来，皆是一脸凶狠地盯着前方的男子。 他们眼中的仇恨出奇得高，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那人低低笑了两声，道：“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在那群商队扑向他的瞬间，红衣男子陡然转身，直接越过他们杀向楚枫。 “我……%￥#*&*”楚枫骂骂咧咧地躲开，完全没搞懂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 红衣男子击杀未成，他站在马背上，森然地盯着楚枫。 楚枫同样也在看他，只是男人的脸被黑雾遮住，看不见模样，但直觉告诉他，这可不是鬼，是一只道行颇高的妖。 是什么妖，连神官也不管。 楚枫还在思索，那妖像是舔了舔嘴角，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出声道：“你的血好香，今晚我要了。” 楚枫也舔舔嘴角，道：“你的肉好香，今晚我吃了。” 那妖隐在黑雾下的脸一变，顿时从马背上飞身过来。 还未触及眼前的人，他顿时停住，像是受到什么极大的伤害，整张脸有刹那扭曲。 楚枫看不见他的脸，但能从他的肢体上看出异常。 正在楚枫要趁他病要他命时，那妖迅速出手，催动手中一物。 白洁的光芒从地底浮出，瞬间照亮被黑雾缭绕的山坡，与此同时，那妖原地消失，仿佛穿过时空去了其他地方。 山坡被照亮，黑雾消失，商队也跟着消失了。 楚枫被白光刺得眯起眼，待他再睁开时，眼前又变换了模样。 第49章 马儿坡3 白光渐渐消失，天再次阴沉下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怒吼声，刀剑碰撞的厮杀声。 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明，仿佛置身其中，楚枫抬眼，山坡赫然变成一处战场。 硝烟缭绕，军旗飘飘，阴沉的天空下，两支截然不同的军队在场中拼命。 喊杀声震耳欲聋，锋利的刀剑摄人心魄，他们在楚枫身边怒吼厮杀，无眼的刀剑在他身边挥来挥去却没伤到一根毫毛。 他置身场中却置身事外。 楚枫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男人骑着高大的骏马从一处厮杀而来。 他身披铠甲，手拿长枪，仿佛战神降临，所过之处敌方尽数染血。 他胯下的宝马也异常勇猛，奔走凌乱的战场，踩踏无数敌人，仿佛和主人心意相通，能配合的天衣无缝，在战场上横扫敌军。 很快画面一转，战场消失，男人骑着宝马班师回朝。 应当是赢了，无数人跪在地上迎接他，此时的他春风满面，意气风发，坐下的良驹也仿佛感同身受。 看见那道身影，楚枫总觉得眼熟，像极了今日在神庙见过的元青神官。 除了五官不像，那身战甲和长枪几乎一模一样。 元青走进宫门，画面再次变换。 他像是老了许多岁，着一身尊贵的黄衣，在草地与自己的坐骑分别。 他依依不舍的抚摸着陪他上过无数战场的汗血宝马，道：“赤影，不久我便要飞升了，父皇已经为我布好事宜，我唯一不舍的便是你了，老朋友。” 那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停地用头在他手心摩挲，眼中似有泪花浮现。 元青将脸贴过去，用双手抱了抱它，最后深吸一口气，拍拍它的身体，道：“以后你自由了，去吧。” 那马不走，任凭元青怎么说，它依然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最后元青只得自己转身离开，赤影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不自觉地跟上去，元青呵斥几句，赤影才停下脚步。 看着主人越走越远，它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站在草地上不知所措。 它以为元青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说过，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它。 赤影在那片草地一待就是几年，没人来寻过它，最期盼的主人也没再找过它。 它明白自己真的被抛弃了，连夜离开了那个地方。 多年后，它变成了妖，它不停的修炼，似乎想要登上九重天，质问那个抛弃它的人。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它要飞升那日，被天雷劈中，尸体落地化成一座山，形状似马，半躺山谷。 楚枫微微一怔，道：“所以说，这座山是元青神官的那匹马？” 楚枫有点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挂在脖子上的天极灯忽然闪烁光芒，在阴沉的环境下格外显眼。 楚枫伸手将它拿起，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从地底钻出的光再次将他笼罩，有一缕直冲天灵盖，他没来得及挡，那光就没入了他的脑海中。 剧烈的疼痛顿时在脑海炸开，楚枫双手抱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直吸冷气。 呼呼风声从耳边吹过，一道婉转的歌声侵入识海，楚枫在疼痛中慢慢闭上眼，身体一软往侧边倒了下去。 他意识尚在，仿佛还能感觉到什么。 他似乎穿到了某个奇异的空间，灵魂落在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 有人叫他丰烨，有人叫他哥哥，还有人叫他真君。 他似乎因为什么事来到了人间。 天空下着鹅毛白雪，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道袍却不觉得冷。 周围被雪花覆盖，入眼皆是一片雪白，唯有一处不同。 那是个被雪覆盖的小土坡，上头有个黑影，似乎是冻坏了，一动也不动。 他踩着皑皑白雪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一条黑色的小蛇，只有拇指般大小。 冰冷的雪几乎将黑蛇冻成冰块，好在还有一息尚存。 他把蛇捡起放在掌心，用灵力避开冷气，化掉他身上的冰，随后将他带进一处山洞中。 外头呼呼寒风吹动，里头却温暖如春。 他坐在洞门口，里头燃着火，那火不大不小，刚好能温暖山洞。 黑蛇很快苏醒，从大石头上游到他身边，对着他叩头以示感谢。 他看笑了，道：“刚出生的蛇便这般有灵性么？” “连寒风也不知道躲，真是又笨又可爱。” 小黑蛇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只歪头盯着他看。 这时候的黑蛇还不懂什么是寒冬腊月，又该如何度过，只感觉这样的天气很难行动。 可在极度的饥饿下又不得不出来觅食。 他像是看出黑蛇的饥饿，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只鸡。 那鸡是熟的，他扯下个鸡腿递过去，黑蛇想也没想就咬上去了。 他看笑了，最后将一整只鸡都给了蛇。 黑蛇像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吃完还不满足，用细长的蛇信舔了舔他的手。 他觉得这蛇很有意思，便逗玩了一会儿。 须臾，他道：“你这小笨蛇，天冷也不知道去冬眠，别我一走，你就冻死了。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我就送你一样东西，保你小命。” 小黑蛇瞪着如水晶般明亮的眼盯着他看，只见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比划几下，莹莹白光浮现指尖。 他竖起中食两指，点在黑蛇头顶，白光入体，黑蛇只感觉自己都变得不一样了，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黑蛇开心地游动几下，又对着眼前的人表示感谢。 他看得眉开眼笑，忍不住伸手摸摸黑蛇的头，然后道：“记住，这道神印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以后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 他没待多久就要走了，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眼小黑蛇，道：“今日我点化你，希望以后你修有所成，能造福百姓，可别干坏事。” “不然……”他伸出食指点点黑蛇，道，“我就亲自下来抓你炖汤。” 说完，他踏雪离去，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黑蛇支起蛇身停在洞门口，只感觉那身雪白的道袍格外难忘。 第50章 马儿坡4 楚枫深陷在那些画面中，仿佛那个人就是自己，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那个离去的红衣男子再次出现，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回来时身上染着血，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见楚枫躺在地上，他顿时笑道：“总算起作用了。” 楚枫是他们这行人中最后陷入幻境的人，其他人第一次见白光时就已经陷入幻境，可他见了两次才勉强沉浸。 他一步一步地朝这边靠近，隐藏在黑雾下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脸有些长，生了一双大圆眼，一头棕色的头发，长得不算好看，面容有几分刚毅。 面对唾手可得的灵血，他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男人停在楚枫跟前，缓慢蹲下身，正准备低头咬他，一道光划破黑夜从侧面直击而来。 红衣男子反应敏捷迅速躲开，眯起眼看着光飞来的方向。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黑夜中走出，他着一身轻薄玄衣，锋利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深邃的眼，仿佛深不见底，配上精致的脸庞格外的俊美。 “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人。”墨城的嗓音很冷。 见到是他，红衣男子顿时变了脸色，道：“你，你怎么跟来的！” 墨城嗤笑道：“就你那破幻境也想困住我？”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墨城一步步靠近。 红衣男子下意识将放在楚枫身上的手缩回，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蛇妖竟这般难缠。 方才被他差点打死，好不容易利用宝物逃脱，没想到仅困住他片刻不到。 按理来说，用这样的宝物困妖，对方是完全没办法挣脱的，不然那只小白妖怎么差点死了。 既然打不过，也困不住，那…… 红衣男子顿了顿，道：“不如这样，你我同享，我可以分你一半灵血，那两人我们也一同享用。” 墨城沉声道：“他的血，你不配。” 红衣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他踉跄起身，道：“你这就过分了，难不成想独享？” 说着他翻手召出一把长枪，迅速抵在楚枫脖颈处，道：“若是这样，那我宁愿刺死他，放干这些血，谁也别想要！” 墨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道：“你动一下试试。” 红衣男子正准备动作，墨城瞬息之间便来到近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红衣男子猝不及防，墨城速度太快他没能躲开，被扼住咽喉提上半空。 但他似乎没有因为窒息而难受，反而还有余力抵抗，他举着手中长枪，对着地上的人猛地刺去。 长枪划破道袍，枪尖停在白皙的皮肤上不再往下分毫，下一秒，整根长枪寸寸崩裂。 “找死！”墨城的声音冷到极点。 他一扭手，直接扼断了那人的咽喉，将人重重砸在地面。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他的怒火下凝结成了冰，四周冷得厉害，连外头的天仿佛都变了颜色。 男子高大的身躯在地上砸了个坑，鲜红的血液顿时通过嘴角涌出。 他猛烈地咳嗽几声，想翻滚起来，才发现，全身都散了架。 墨城不紧不慢地再次朝他过去，男子吓得脸色发白，他头怪异地扭曲着，想动却动不了。 正在墨城将要接近他的时候，天空忽然砸下一道光。 那光像是透过云层击来，墨城迅速出手抵挡。 光芒杀伤力并不大，像是只阻挡一下他的步伐。 光华散尽，墨城再抬眼看去时，地上的红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他没有追，而是回头找了楚枫。 楚枫似乎又陷入某种痛苦之中，紧闭着眼，嘴中喃喃呓语，如上次噩梦时那般心神不宁。 “小道士？”墨城喊了他一声。 楚枫像是听见了，意识不清地回了句：“嗯。” 他尾音拖得有点长，有点呢喃的感觉。 墨城微微一怔，他分明没有醒，可却回应了。 这时，眼前忽然又起了黑雾。 叮叮叮———— 又是一串铃铛响，先前的商队再次从后面的浓雾中出现，驱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 他们是地缚灵，对某些事情有执念，也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会在这片区域反反复复走，重启生前的场景。 遇到人就会问，若大声叫鬼，他们就会生气杀人。 在他们的意识中自己没死，便不想听到鬼这种字眼。 遇到同路就带着，若是不同路便是敌人。 也或许跟他们死之前的事有关。 他们能被利用出现在幻境，也能出现在正常的路上。 马儿脖子上的铃铛轻响，商队越来越近，墨城将楚枫从地上横抱而起，从黑雾中走出。 离开幻境，外头的落日刚到山顶，四周还很明亮。 小白，张盛沐和楚永言不见踪影，应该被困在某处。 楚枫躺在墨城怀里没醒，但明显神色平静下来了，像是睡着了般。 他肩膀上的道袍被长枪划破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出，在落日余晖下格外好看，仿佛镀上一层滤镜。 墨城伸手拉紧道袍，遮住那片皮肤，确认他没事后，将他轻放在草地上。 此刻余晖正巧落在楚枫的侧脸，他紧闭着眼，暖色余晖也化不开那张有些冷傲的脸。 楚枫没有表情时，那张脸看起来非常冷峻，如同化不开的霜，可若他弯眼一笑便如初春化开的雪，格外好看。 墨城看得出神，只觉得那眉眼像极了他深陷幻境时见到的白袍男子。 那年惊鸿一别，便再也没见过了。 红衣男子落荒离去，幻境逐渐不稳，很快楚永言也从里面抽身出来。 他出来时像是失了魂，眼角还残存着泪花，整个人显得很是颓败。 不知他在里面见到了什么，总之不太好。 他出来时，还低声呢喃一句：“哥，我错了。” 墨城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楚永言的视线越过他看着楚枫，开口嗓音有点沙哑，问：“他没事吧？” 墨城道：“嗯。” 楚永言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改往日常态，半晌没再说话。 或许对于幻境中看到的事耿耿于怀，在里面，那些事在他身上发生过。 第51章 马儿坡5 很快，小白也从幻境中出来，路走得摇摇晃晃，刚出来就躺地上了。 楚永言赶紧起身把它抱到一边查看伤势。 不知过去多久，楚枫才渐渐苏醒，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头，天也真正的暗了下来。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这过夜呢。”是楚永言的声音。跟往常一样的语气，看样子是调整好了情绪。 楚枫坐起身，他头沉得厉害，便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感觉一边的肩膀像是在漏风。 他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道：“挖槽，我是让人给干了吗，怎么这么大个洞？” “谁干你啊。”楚永言无语片刻，抬眼看着他露出的半边肩膀，道，“呀，真让人给干了啊，怎么的，你不记得了？” 楚枫抓紧那边的衣服防止冷风漏进去，想了想，道：“没什么印象了，我只感觉在里面一直做梦。” 说起梦，楚枫忽然神色一凛，看着不远处的小黑蛇。 似乎感受到目光，墨城也抬起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楚枫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楚永言出声道：“不记得没事儿，人没事就成。” 楚枫点点头，收回视线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小白，顿时一怔，连忙跑过去，道：“它怎么了？” 楚永言道：“受了点伤，没有性命之忧，等醒了你给它喝点血就行。” 听到没有伤及性命，楚枫松了口气，又无奈道：“唉，迟早被这两个家伙给吸干。” 楚永言道：“那怎么办嘛，谁让你的血有奇用呢，我又只会包扎不会医。” 楚枫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旋即把它从地上抱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在。 楚枫道：“张盛沐呢？” 楚永言道：“还没出来。” 楚枫道：“多久了还没出来？” 楚永言算算时间，道：“从我出来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晚这么久。”楚枫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怎么破的幻境？” “它突然空间不稳，我意识从中脱离出来的。”楚永言指着墨城补充一句，“你是他带出来的。” 楚枫下意识看向黑蛇，墨城出声提醒道：“幻境已经破了。” 楚枫又想起刚出事的时候，隐约闻到过一股纸钱被烧的味道，然后才出现的商队。 “坏了。”楚枫抱着小白往回跑了一段距离。 那一片正是他们中招的地方，此时幻境已经破灭，周围看起来一切如常。 楚枫继续往前走着，最后停在一个石头旁，那里有一摊黑色的灰烬。 楚永言在后方跟随上来，蹲在灰烬面前用手捻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道：“是纸钱，怕是那老妖婆索命来了。” 今日张盛沐在神庙点过纸钱，那纸钱被做过手脚，有命才能燃，一般是用来借寿。 当时楚枫还制止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想到还是被找上了，趁他们深陷幻境，把人带走了。 楚永言道：“是我大意了。” 楚枫道：“先找人，希望还来得及。” 楚永言道：“这大深山的，天也黑了，去哪儿找啊。这样吧，我们分头，有事符纸联系。” 正在楚永言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时，楚枫伸手拉住他，道：“不用，他身上有符，试试。” 先前楚永言为了让老徐跟着张盛沐，往他身上打过一张符，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楚永言赶忙从身上掏出一张黄符，嘴里默念几句，旋即手腕一转将符箓甩上天空。 那符像是瞬间活了过来，在半空抖了几下后朝着前方飞去。 两人一点也没耽误，快步跟上。 符箓带着他们原路返回，最后停在庙外。 此时暮色沉沉，独立荒野的小庙立在前方，依旧是那副陈旧却不破败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夜幕下的庙总让人感觉有几分阴森。 楚枫忍不住皱起眉，道：“这……” 楚永言道：“用神官的庙作祟，也不怕下地狱。” 两人爬过庙前的小土坡来到门前，那庙门不知何时被上了锁，里面的臭味似乎更浓了些，还能听见些许的滴答声。 像是水滴在盛满水的碗中发出的声响。 可白天在这里明明没有见到水。 楚枫透过门缝往里看，可惜里面太黑，缝又小，什么都看不清。 楚永言还在捣鼓门上的锁，弄了半天终于打开。 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的怪味直冲天灵盖，楚枫忍不住捂着口鼻，道：“什么味儿啊。” 楚永言凝眉看着前方，道：“死尸。” 楚枫心中一惊，顺着视线看去，只感觉头皮发麻。 之前裹满房顶的布此刻全部松松散散地坠下一截，那一截特别大，上头裹满了花花绿绿的布。 长短不一，大小也不相同，裹得很紧，形状看起来像是————木乃伊。 整个屋顶掉满了这样的干尸，全部头朝下。 正门前的一个像是新的，被倒吊在供碗的正上方，喉咙被割破了，血液透过布划过头顶往下滴，正巧落在下方的供碗中。 碗后的香炉插着三根白色似香的东西，看起来质地很硬，呈扁状，有小指粗。 前面的供碗此刻已经接满血，上头每落下一滴血，碗中便溢出一点，将那碗弄得四面都是血痕。 这是在供奉。 楚永言看得皱起眉，道：“用人血供他，看来这东西跟这位神官有结怨。” 楚枫没管那么多，赶忙跑过去准备救人，但他被吊得实在是高，楚枫根本够不着。 他转头看着后面，喊了声：“言子。” 楚永言这才回过神来，几下跳上房梁，扯开上头的布将人从上面慢慢滑下来。 褪去他身上裹的布，里头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张盛沐。 趴在他背上的老徐已经不见踪影，楚枫四下看了一眼，没发现老徐的阴灵，也没见那老媪。 张盛沐像是被憋得太久，放出来后就大口喘气，可能因为失血身体虚弱的缘故，他吸气时非常沉重，感觉有点喘不上来，眼神有些涣散。 眼下这种情况，唯有妖能够快速稳住伤势。 楚枫一边给他摁着伤口，一边道：“贪吃蛇，你快帮个忙。” 墨城从后方出现，长指越过他的手在张盛沐脖子上一点。 躺着的人呼吸顿时平静下来，血液顷刻间凝固，顺带着伤口都不见了。 楚枫微微一怔，他眼前有只骨节分明的手，触感微凉，鲜红的血液染在那只手上分外醒目。 往后，有一节修长的手臂，被黑色的布料盖住。 楚枫缓慢地转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这双眼看人时异常冰冷，像是渡上一层霜雪，怎么也化不开。 第52章 马儿坡6 这个人靠得很近，身体几乎贴着他，楚枫下意识将呼吸都压低了些。 他顿了半天才不确定的喊了声：“贪吃蛇？” 墨城轻轻勾起一边唇，收回视线，低头擦了擦手上的血，道：“他没事了。” “哇草，你真是啊。”楚枫还在震惊中，伸手攀着他的肩把他转过来，道，“让我好好看看。” 楚永言：“……” 他无语片刻道：“咋的，天天挂你身上还没看够啊。” 楚枫道：“不一样啊，你看他现在变成这么大一个人。” 楚永言不说话了，把张盛沐拖到一边靠着，转身往门口走。 楚枫又扭头回去，盯着墨城看了会儿，道：“变挺帅啊，回头教教小白。” 墨城没吭声，抬眸盯着眼前的神像，微微眯起眼。 他如昨日一般坐在高台，身披战甲，手拿长枪，这杆枪跟红衣男子拿的几乎一模一样。 楚枫也跟随视线看过去，神像还是那样的庄严肃穆，一身正气，让他不免想起先前那离奇的一幕。 马儿坡跟这位神明存在那样的关系，那会不会…… 正在他思索时，外头忽然传来打斗声，像是楚永言跟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楚枫转身出去，一道红衣身影突然从门外飞来，直挺挺的砸在供桌上，把那张陈旧的供桌砸的稀烂。 供碗中的血液洒得满地都是，香炉也咕咚一声跌落在地，翻滚几圈后停下。 里面的灰土掉出大半，还在燃烧似白香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那红衣男子正是楚枫在幻境见过的，也是被墨城一招打散的妖，不知为何恢复得这么快。 一个时辰不见，他就能行动自如了，还有力气跟楚永言交手。 这时，楚永言从外面进来，道：“你真是贼心不死啊，什么人都想吃。” 红衣男子踉跄起身，放在胸口中的一物忽然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玉佩，翠绿色，看起来很古老，上面刻着龙纹，散发淡淡的光泽。 楚永言看得眯起眼，道：“你哪儿来的？” 男子一言不发，伸手想将玉佩捡起，却被墨城一脚踢开。 他像是已经到达极限，面对墨城的攻击毫无抵抗力，被踢开数米远。 墨城沉声道：“你怎么会有神物？” 男子艰难地爬了几下没爬起来，面对墨城的步步紧逼，他终于开口，道：“是我栽了，要杀便杀吧。” 这时，楚永言像是发现什么，往前几步，捡起地上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看了看。 须臾，他道：“人骨做香，人血祭神，这都不管，怎么的，上头有人啊？” 说完，他抬眸看着红衣男子，眼中带着少有的厌恶。 听见楚永言这么说，楚枫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想，道：“那个人，是元青神官？” 他看着前方的红衣男子，顿了顿，道：“你是，赤影吧。” 赤影一怔，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喊他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隔了很久他才道：“你如何知晓的？” 楚枫道：“我在你设下的幻境中看到一些事。” “怎么可能。”赤影不相信，自己设下的幻境怎么可能出现关于自己的事。 楚枫道：“我看到你为了上九重天找元青神官，被天雷……” “住口！”赤影顿时变得很激动，道，“别在我面前再提起他！” 他眼中有怨也有悲。 他怨元青抛弃了他，悲的是，无论他怎么作乱，元青自始至终都不曾管他一次，哪怕是那场天劫要了他的性命也不曾。 赤影想问个明白，却始终见不到那个人，甚至用人类的骨血祭他，也不曾见他委身下来。 楚永言看得“啧”了一声，对楚枫道：“真的有人啊，不好办咯。” 楚枫道：“你不是会请神吗，请他下来管。” 楚永言道：“这不是你在行的吗，动不动就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你帮我上！” “我只会请老君。”楚枫道，“而且他也从来没真下来过啊，还不是我自己上的。” 见楚永言不愿，楚枫道：“你可是掌教，能不能有点用。” 楚永言挣扎片刻，从身上拿出一根香递给他，道：“用它准行。” 见楚枫不接，他道：“你也得学学。” 楚枫只好从他手里接过来，走到神像面前，将香点燃，双手合十把那根立在掌心，嘴中默念。 他甚至都没念完，前面的神像忽然被光芒覆盖。 华光散尽，神像前方出现一道幻影，正是元青，他旁边还站着个年轻人，像是神侍。 楚枫睁开眼，正对上元青的目光，对面的人霎时一怔，道：“你……” 楚枫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道：“真下来了。” “言子，你这香真好使。”楚枫低语一句，朝边上看过去，却没见到楚永言半个影子，只有墨城站他身边。 “唤我何事？”元青开口。 楚枫转首回来，道：“请你收个妖。” 元青默了下，低叹一声，望向角落处的赤影。 看着眼前的一切，赤影有些不敢置信，他缓慢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他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个凡人都能请你下来，你却不愿见我一面？” “多少次我跪在你的神像前，你却视若无睹！” “放肆！”元青身边的神侍开口道，“你这妖孽，知道元青神官为你的事费过多少心思吗！” 那人赤影像是认识，闻言呵呵笑道：“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那人似乎正要再说，元青抬手打断。 第53章 马儿坡7 看着昔日的座下战马，元青像是心中有愧，叹声道：“是我食了言，答应照你顾一生，许诺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我没做到，你怨我，我无话可说。” 赤影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若你独自上界，我只当是你无法带我。”赤影指着他身侧的神侍，道，“可你却带了他上界！” “我们征战无数，在战场横扫千军万马，我才是你最好的搭档，可你却丢弃了我！” 那神侍道：“要怪只能怪你是一匹马。” 他顿了顿，道：“你总不能让太子殿下飞升神官，身边的神侍是一匹马，沦为九重天的笑柄吧！” 赤影像是明白了些什么，顿了许久，又开口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多少次我跪在你的神像前苦苦祈祷，想见你一面，你却始终视而不见！” 元青道：“我身为神，守护的是一方百姓，不能因妖的祈祷而下界。” “我若下界。”他垂眸看着赤影，一字一句道：“只能斩你。” 神官与妖不能有私情，会被视为勾结妖孽。 元青的情况算是特殊，是他飞升以后赤影才成了妖，因此帝君也没管那么多，但叮嘱过他，不许跟妖有来往。 赤影一怔，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久，他又问：“那我身中雷劫，将死之际，你为何也不曾看我一眼？” 元青沉默了，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神侍像是特别护主的人，见不得元青被误解，皱眉道：“因为在帮你想办法化劫！” “你以为你被天雷打中，失了肉身还能生出元灵是为什么，在这片兴风作浪没人管又是为何？” 那神侍顿了顿，道：“都是元青神官在背后帮你！你还有脸用这么恶毒的方式祭他！” 赤影被怔住，他直直的盯着元青，问：“真的？” 元青默了下，道：“是。” 得知真相，赤影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元青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着楚枫，道：“他作恶太多，我想将他带上九重天问罪。” 楚枫道：“啊没事儿，你带吧。” 元青点点头，抬手将赤影收了，又把还掉在地上的玉佩纳入手中。 楚枫看了一眼，问道：“元青神官，这玉佩是你的吗？” 元青颔首道：“这正是我给赤影凝聚元灵之物。” 他顿了顿，道：“没想到被他利用，害死那么多人。” 想来今天他们入幻境应该也是利用了这个，不然按楚永言的功夫，不可能毫无察觉就深陷其中。 楚枫道：“我想问下，这东西生出的幻境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元青像是对他很有耐心，道：“正是。唯有真实发生过，才能让人深陷其中。”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凡事有例外，就比如你见到我和赤影的事一样。” 楚枫“哦”了一声，道：“这样啊。” 元青微微颔首，临走前对他说了一句，“今日，多谢。” “嗯？”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楚枫没反应过来，他抬眸看过去，只看到元青逐渐散去的身影，还有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墨城身上。 很快，虚影散尽，冰冷的雕像映入眼眸，楚枫微微一怔，道：“这就，走了？” 墨城道：“妖已收，留下也没什么用。” 楚枫道：“我就想问下，他谢我干嘛，没想到跑那么快。” 墨城道：“因为你给了他一个机会。” 楚枫没明白，道：“什么机会？” 墨城道：“一个把赤影带上去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各路神官不管事，是元青在背后打点，目的就是想等这里的人请他。” 他笑了笑，道：“可惜，他是最后一个被请的，又不是主镇妖的神，加上之前的神也无用，拜他的人少，祈愿不够他下不来。” 楚枫明白过来了，道：“也就是说，他是想自己来管赤影，但没管成。” 墨城颔首道：“今日你请他下界，他终于有机会带走赤影，且名正言顺，你说，他为何不谢？” “这样啊。”楚枫明白了其中隐情，转头盯着墨城看，道，“可以啊，你这小脑袋瓜挺好使。” 墨城：“……” “对了，楚永言呢。”楚枫四下望望，道，“让我请神，自己跑没影了。” 他走出门，外头也不见楚永言的身影，正准备用符纸联系，掌心浮现一堆字眼。 是楚永言的信，大意是，他出去寻老徐的阴灵了，那是个身怀怨气的阴灵，如果出去作乱，会出事。 这是他弄出来的，不能有闪失。 楚永言身为掌教，抓个阴灵肯定没问题，楚枫没准备去找他，跟他说回信说，自己带着张盛沐先去马儿坡等他。 用于联系的符纸燃烧过后，楚枫转身回去，准备把张盛沐带走，这个怪味熏天的地方他是一点也不想待了。 正在此时，不知何处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异响，响声有些沉闷，像是木棍敲打在树木上发出的声音。 这异响在寂静的山谷中飘荡显得很是诡异，楚枫脚步一顿，偏头寻找声音来源。 张盛沐却在此时猛地坐起身，直挺挺的站了起来，闭着眼，一步一步往外走。 楚枫被他吓了一跳，喊道：“张盛沐？” 张盛沐像是听不见，依旧闭着眼，不紧不慢往外走。 楚枫赶忙跟上脚步，绊住他的路，从道袍摸出符箓，口中默念几句，学着电影里边儿的操作，把符贴他头上。 第一次没贴上去，楚枫皱眉给符纸抹了点口水，这下一贴就黏。 张盛沐脚步一顿，不动了。 对面的山上却传来一阵痛苦的幽叹声：“奶奶，难受……我好难受。” 是个孩童的声音，有点轻飘飘的。 声音传出，那边沉闷的“咚咚咚”声敲打的更快了，张盛沐的身形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似乎要越过楚枫去往那边。 第54章 客死他乡，我带你回 楚枫站着没动，表情变得严肃了些，伸手拿出一张黄符。 那符与以往的有些不同，上面画着繁杂的图案，细看之下，那些图案有些许金光闪动。 他手腕翻转，双手结印，那符箓的淡光在他的结印下开始涌动，像是活了过来，最后那图案都变得栩栩如生。 结印完毕，楚枫以掌心将那道符打在张盛沐的胸前，金光入体，张盛沐身形一顿，旋即直直倒了下去。 于此同时，对面某处传来一阵异响，像是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紧接着传来那孩童的哭声，声音悠长，像极了鬼泣。 他道：“奶奶，奶奶……” 楚枫抬眼看着对面，道：“我的同伴，你带不走。” 语音落下，那边渐渐没声了，张盛沐也稀里糊涂的睁开眼。 楚枫把他从地上扶起，收好先前拿出的黄符。 此时那张符一片空白，方才的图案好似从没有出现过。 张盛沐起来还有些虚，在旁边找了位置坐着，似乎对于刚才的事没什么印象，只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楚枫道：“是你回来了，我们是来找你的，你怎么中招的？” “中招？”张盛沐愣了下。 楚枫道：“在马儿坡，你干什么了？” 他得知道张盛沐到底怎么中招的，在这中间有没有被借寿，对方还有没有可能找上来。 张盛沐低着头，像是在回忆， 没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顿时起身跑到楚枫跟前，道：“道长，有鬼，有鬼啊，我背上，背上趴着个鬼！” 楚枫微微一怔，按理来说，张盛沐不可能看得到老徐才对。 张盛沐道：“我在马儿坡看到好多鬼，吓死我了。” 楚枫道：“然后呢？” 张盛沐咽了咽口水，道：“然后他们就问我知不知道梦县怎么走，我就给他们指路了，可他们非要我带，我，我都快被吓死了怎么带啊，就说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都变得有些微颤，道：“就在这时候，他们生气了好像要杀我，然后，然后我背上就爬出个东西跟他们打起来了，我的妈呀，我差点吓背过去。” 楚枫问：“后来呢？” 张盛沐道：“后来我就听见有人张盛，张盛的叫，我寻思是不是叫我，就应了一声，结果我就听见今天那个老奶奶的声音了。” “她说这带很多鬼，让我跟她走，她说今天我帮了她，所以才跟上来想救我，我本来想叫上你们的，但就是找不到你们，然后我就跟她走了。” 楚枫道：“你跟她走后，有没有跟她说你的生辰八字？” 张盛沐回忆道：“她问了，我没来得及说就有个鬼跟她打起来了，我也被一个东西掳走了，然后……” 他像是想起什么，顿时脸色一变，赶忙用双手摸脖子，见不疼不痒才松了口气，道：“估摸后面是做梦了。” 楚枫道：“说说？” 张盛沐道：“我梦到那东西把我吊起来抹脖子了，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要死了，再然后我好像见到了你们，后面又不记得了。” 看样子张盛沐应该是在被带离的路上让赤影给抢了，被带到这里用来供奉元青。 应当是那老媪不死心，见元青他们走后，又想作妖。 没有告诉生辰八字不危险，楚枫了解完后，道：“行了没事了，走吧。” “啊……”张盛沐道，“别， 别了吧，那边全是鬼。” 楚枫道：“现在应该没有了，就算有，我能带你走。” 张盛沐心有余悸，摇头道：“那，那边太吓人了。” “怎么的，想睡这儿啊？”是楚永言的声音。 楚枫循声看去，楚永言手里提着老徐，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他像是没费什么力，回来时，连衣裳都没乱一点。 楚枫道：“挺快啊。” 楚永言道：“那当然，好歹我也是掌教嘛，抓个这玩意儿还是在行的。” 说完，他停在路口，招呼道：“走吧。” 张盛沐仍旧摇头，道：“不了吧。” 说完，他朝楚永言看过去，顿时被吓到滚地上，楚永言手里抓的那个东西，不正是他背上爬出来的吗！ 看他这举动，楚枫微微一怔。 墨城在他身边说了一句：“他能看见。” 楚枫道：“不是，他之前都不行。” 墨城道：“因为我。” 他救了张盛沐，所以短时间张盛沐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楚枫道：“这下只能把老徐装袋了，希望他能撑住吧。” 楚永言像是也发现了张盛沐的异常，道：“这是你朋友，你怕个球啊。” 张盛沐闻言一怔，又硬着头皮看过去，可能因为老徐还是阴灵的缘故，那张脸根本看不清，浑身也是虚影的状态。 楚永言道：“你兄弟听你说要回家，想跟你一道回去，都跟一路了，要不了你的命。” 听到是老徐，张盛沐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去，道：“真，真是他吗？” 楚永言道：“嗯。” 张盛沐走过去确认再三后，顿时哭出声来，道：“你啊你啊，都跟你说了，在外面不要太傲，现在弄成这样，你让我……” 楚永言道：“行了别哭了，现在有两个选择给你，一是像之前一样背着他，二是我收了带走。” 楚永言顿了顿，道：“收了的话，他阴灵可能会出事，那边的尸体会尸变。” 张盛沐沉默着，仿佛在做思想斗争。 “你兄弟刚才还拼命保护你呢，你看。”楚永言将老徐转过一点，露出他有只残缺的手，道，“跟那老妖婆打起来弄的，不然你早被她害了。” 张盛沐想去摸他却摸不着，道：“老徐啊……” 老徐像是听到呼喊，头诡异地动了动。 楚永言道：“怎么样，想好没？” 张盛沐顿了良久，抬眸看着眼前的虚影，道：“想回啊，好，盛子哥带你回去。”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楚永言，道：“道长，你给弄上来吧。” 楚永言依言将老徐放回他背上，感受到那股阴凉之感，张盛沐顿时哭出声来，他没说话，只低声抽泣着。 似乎明白了这一路，那股阴冷之感的来源。 第55章 告诉我你忘了，不然弄你 老徐上背，张盛沐像是有了心事，没再抗拒留下，跟着楚枫他们去往马儿坡。 此时明月高挂，在月光的照耀下能依稀看清前方的路。 到达马儿坡，整个山体和之前一样，依旧是一匹半躺的骏马，并没有因为赤影的元灵被带走而崩塌。 再度入眼，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感慨。 楚永言道：“等以后你要是飞升，可别把小白丢了，他们的情啊，有时候较真又纯粹。” 楚枫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道：“飞升？你指的是你吧。” 楚永言笑笑，道：“我嘛算了，不想坐那高台，守那条规。” 楚枫道：“你都不想，那我更不想了。再说了，我也没那能力。” 楚永言道：“假使，我说假使你有呢？” 楚枫摸摸怀里还没苏醒的小白，道：“那就带它一起飞。” 楚永言转过头来看他，又半开玩笑般的问：“只能带一个，你边上那个怎么办呢？” 楚枫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墨城，他顿了顿，沉默须臾，道：“那就不飞了，带着他们收妖整活儿。” 墨城闻言脚步微顿，抬眼看去，正对上楚枫笑开的眉眼。 只须臾，楚枫就把头转了回去，问楚永言道：“那假如你要飞升呢，你准备带什么？” 楚永言道：“我会带你。” 楚枫微微一怔，旋即道：“想让我做神侍伺候你是吧，门都没有。” 楚永言哈哈笑了。 闲聊间，楚枫又想起先前那根香，道：“言子，那根请神的香你哪儿来的，怎么一请就成。” 楚永言道：“秘制配方，不外传。” 楚枫道：“那有多的没，给我几根。” 楚永言一脸警惕：“你要干嘛？” 楚枫道：“我下回试试能不能请老君，打不过的时候让他下来帮帮忙。” 楚永言笑道：“他没空理你。” 楚枫道：“你大爷的，赶紧。” 楚永言往前小跑几步，道：“你追上我，我就给你。” 说完就往前跑。 “你给我等着。”楚枫小跑几步没追上，便回头去拉墨城，指着前边道，“贪吃蛇，你跑得快，你快变蛇去帮我缠他。” 墨城：“……” 他顿了顿，道：“那只是根普通的香。” 楚枫一怔，道：“啊？” 墨城道：“香只是媒介，主要看的是请他的人。” 楚枫道：“还有这说法。” 墨城微微颔首，道：“你以前，没请过其他神么？” 楚枫点点头，道：“我们只拜老君，他是道教老大嘛，请也只请他。” 墨城道：“那就是了。老君早已不在，与其他神不同。” 楚枫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道：“意思是，还在管事的我能，所以我有请神这个buff？” “什么？”墨城没听懂后边。 楚枫没打算解释，自顾自的在那儿琢磨，下意识拉着墨城往前走。 墨城没吭声，任由他牵着。 走过一小段路楚枫才平静下来，此时他仍牵着墨城的手。 牵了这么久，那只手还是冰冰凉凉的，楚枫不禁道：“这么半天，你手还是这么冰，怎么捂不热呢？” 墨城道：“天生如此。” 楚枫脱口道：“挺好，等夏天的时候你缠我几圈，肯定凉快。” 墨城听笑了，道：“好。” 楚枫转头回去看他，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那副画面想想就很……” 楚枫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抬眸看了看前边。 楚永言停在最前方，张盛沐背着老徐一声不吭走在中间，此时就他抱着小白和墨城落在最后。 见他表情不对，墨城道：“怎么？” 楚枫踌躇了一会儿，道：“额……嗯……就，九嶷山上那天，我俩干哈了？” 他顿了顿，道：“你怎么给我解的毒，你是不是对我……” 墨城道：“没有。” 楚枫道：“那你怎么弄的，小白说要在办事的时候用妖力吸出来。” 墨城道：“一般的妖才需要那么做。” 楚枫问：“那你怎么做的？” 墨城道：“用妖力化解了。” 楚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我还是干净的。” 看他这反应，墨城忍不住勾唇笑了，道：“也不算，你当时褪去衣物跳过来……” 楚枫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嘘，告诉我你忘了，不然弄你。” 墨城垂眸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竟微微弯起几分，被楚枫捂住嘴，他没吭声了。 楚枫道：“快说你不记得了。” 语音还未落下，前面的楚永言像是等得太久，高声道：“你在后面玩蛇啊，还不赶紧走。” 楚枫：“……” 墨城半天不说，楚枫无奈地收回手，道：“不许跟别人讲。” 墨城“嗯”了一声。 听到回答，楚枫快步跟上去，与前方的人汇合。 见他终于跟来，楚永言道：“玩儿完了？” 楚枫道：“没玩。你怎么不跑了？” 楚永言道：“你都不追，没意思。” 话语间，他们再次上路。 一路上说说笑笑，赶起路来也没那般枯燥难走，眼转就到了下午出事的地方。 张盛沐似乎对那地方有些阴影，不自觉的慢下脚步，即便楚枫让他走中间，他还是有些哆嗦。 楚永言道：“你都背了一个了，怎么还这么怕？” 张盛沐道：“这不一样啊道长，我这个是哥们儿，他们可是要命的鬼。” 说起这个，楚枫又想起入幻境时见到的那群商队，也不知道是被赤影禁锢住灵魂才在这片转悠，还是他们真的只是地缚灵。 其实有一点楚枫没想明白，在幻境中，他看到赤影化成这座山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而商队出事是在几十年前。 根据张盛沐所说，是商队出事后，这片区域才开始闹事，这时间好像没对上。 正在楚枫思索着，张盛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脚步一顿，整个人发起了抖。 楚永言也停下脚步，眯起眼看着前方。 见他们都不走，楚枫跟随视线看过去。 一大片浓雾在前方缭绕，仿佛将他们脚下的路都封死了。 第56章 没良心 叮叮叮———— 又是一串轻灵的响声在耳边炸开，但这一次，他们眼前没有出现商队，只有那团散不去的浓雾。 楚永言盯着前面道：“看来那块儿就是他们出事的地方，走，去看看。” 张盛沐道：“啊，真去啊，那，那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楚永言道：“不怕那老妖婆找你啊，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落她手里，不仅会被借寿，变鬼都挣脱不了。” 张盛沐闻言吓了一跳，不解道：“她怎么老找我啊。” 楚永言道：“很简单，我们是道长，你只是个普通人，好对付，而且也只有你接触过她。” 张盛沐被说动了，挣扎片刻后，跟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 张盛沐道：“两位道长，等下要是遇见那群……” 鬼字还没说出来，楚永言就捂住他的嘴，道：“现在不能说。” 张盛沐点点头，改口道：“要是遇见他们，一会儿怎么办啊？” 楚枫道：“看看吧，能帮就帮他们一把。” 楚永言道：“帮不了我就收了。” 进入浓雾，里面能依稀看清一队虚影，与先前那般排列整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许是因为生人闯进去的缘故，他们从虚影慢慢变得有实起来，最后如同活人一般真实。 四周仍然有雾，但他们却不再缥缈虚幻。 他们不紧不慢的驱着马，楚永言快步去往最前方，与那商人并肩。 那商人停下脚步，用轻飘飘的语气问了和之前同样的问题。 楚永言一一作答，最后道：“我帮你指路，你只管往前走。” 那商贩缓慢地点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 说完便带着他们驱马前行。 张盛沐被吓得脸色铁青，咬紧牙关跟着走。 楚枫倒是没那么怕，走在张盛沐后边给他壮胆。 墨城也一脸淡然，丝毫不乱，不紧不慢的跟在楚枫身侧。 那么小一条蛇忽然变成人，楚枫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频频转头看他。 墨城发现后，道：“怎么？” 楚枫道：“没有，就是你变这么大，有点儿不习惯。” 墨城道：“那我变回去？” 楚枫道：“算了，先别变。” 说着就把怀里的小白塞给他，道：“帮我抱会儿，累了。” 墨城低头看了一眼被强塞过来的小白，默了下，单手提着往前走。 须臾，商队忽然停了下来。 张盛沐顿时被吓得声音发抖，道：“怎，怎么了？” 领头的没有回话，只一脸凝重的盯着前方看。 那些马此刻变得很是躁动，后边的‘人’也一脸正色，仿佛将要面临什么天大的事。 楚枫抬眼往前看，此时的浓雾已经散去，透过月光能依稀看见那是个往下走的小坡。 应当是马儿坡最后的一段路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马儿的左前肢，下完坡就算是走完了。 楚永言道：“怎么不走了，继续走。” 商贩道：“那不是路，是悬崖，我们迷路了。” 说完，他转身看着后方的‘人’，道：“此路不通，我们再找找路吧。” 说着就要转头，若是让他们掉好头，走不了几步就会消散，然后又从先前的地方往这边走，周而复始。 楚永言赶紧拉着他，道：“我是从那边来的，肯定不会错，那不是悬崖，是天太黑你看不清了，继续走。” 这时，后边有人喊了声：“荣叔。” 他顿了顿，道：“再不赶紧点，明日天黑之前我们就到不了梦县了。” 蔡荣被楚永言拉着转不过身，他顿了顿，道：“那便，试试吧。” 说罢，商队再次上路，马儿脖子上的铃铛也再次响起。 墨城单手提着小白，伸手把楚枫朝自己拉近了些。 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让楚枫一怔，他偏头看着墨城，问：“干嘛？” 墨城道：“跟着我。”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会护主呢，变成人，还不一样了。” 墨城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人喂我喝血。” 楚枫道：“哇靠，你不愧是冷血动物啊，枉我天天喂你吃食呵护你，到头来你只是为了喝我的血保护我。” 楚枫偏头看他，道：“你良心不会痛吗？” 墨城：“……” 楚永言道：“他不咬你吃都算对得起你了，还良心。” 墨城抬眸看过去，楚永言摆摆手，没吭声了。 没走几步，那商队又停下了。 蔡荣脸色铁青，神色有些慌张 。 这时，中间有人开口道：“荣叔，怎么了？” 蔡荣的声音和先前不同，不再是轻飘飘的而是有些低沉，道：“有人。” “什么人！”商队中间有人喝道。旋即四名带刀守卫从箱子边离开，一脸敌意的盯着前方。 此时蔡荣前面站着一队人马，约莫十来人，全都拿着兵器，看样子也是灵体。 张盛沐吓得差点喊鬼，被楚永言及时捂住嘴。 楚永言盯着他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张盛沐猛地点点头，等楚永言手拿开后，他咬紧牙关，用自己的手捂住嘴。 “爷，我们拉的只是些布，没有别的东西，你看，能否高抬贵手放条生路，日后定有重谢！”蔡荣对男人说话的语气有些软。 对面的男人道：“是么？” 他视线从楚枫他们身上收回，抬眼往后看，目光落在那个上锁的箱子上，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好像带着什么宝物？” 蔡荣连连否认，道：“不曾，我们真的只有一些布，那里面是我们的干粮罢了。” 那男人不信，呵斥道：“打开！” 蔡荣忙道：“爷，您别为难我们成吗，我们跋山涉水的，也就图个生计，哪来什么宝物啊。” 男人不与多说，抬手一挥，身后的那伙人直冲过来，对着后面的人抬手便刺，几名带刀守卫当即冲上去拼杀。 蔡荣看得着急，道：“别，别啊。” 他转过头，对着那男人道：“爷，我求求你了，别杀他们，你要什么都拿走，只求你饶我们一命，他们当中还有许多人的妻儿需要养活呢。” 男人冷着脸没理会，直接一剑刺破蔡荣的胸膛。 第57章 跨越障碍，那就是你们的路 “荣叔！”后面有人惊呼。 蔡荣栽倒在地，明明一副要死的样子，还不忘朝着后面的人挥手，道：“快跑！” 张盛沐懵了，道：“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楚枫道：“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刻发生的事。” 看到这，楚枫总算明白先前商队见到下坡路时，全都一脸凝重是为什么了。 他们不愿接受自己的死亡，面对出事地会选择性的逃避，但他们潜意识也知道一点，就是不想接受。 于是就自欺欺人的说，那是悬崖，他们只是迷了路，待头一转，他们还能继续行驶。 殊不知，他们已将自己牢牢的束缚在这里，不得解脱。 小路上的两队人还在厮杀，商队中，除了四名带刀的守卫，其余全是些没什么功夫的平凡人，根本顶不住那队人的冲击，很快就全部倒在地上。 马儿被惊，货物翻滚在地，楚枫惊讶的发现，那些布跟神庙里用来裹尸的一模一样。 楚永言也发现了，道：“原来那些布是这儿来的。” 楚枫道：“看来这些人最后没有带走这些东西。” 楚永言赞同的点点头，道：“看看最后怎么样了。” 这些事是几十年前发生的，楚枫他们插不上手，只能看着了解死因。 奇怪的是，后面出现的那队人明明发现了他们，却没出声，也没过来对付他们，甚至好像很怕这边。 特别是他们发现墨城之后，领头的直接带着手下远离。 没过多久，商队中身手矫健的四人最后也没能幸免，躺在场中。 商队被尽数斩杀，袭击的人直接来到那个上锁的箱子前，一刀劈开锁将箱子打开。 里面似乎很空，那人伸手进去翻了翻，最后拿出一块玉佩。 青绿色的，看起来很古老，上面刻着龙纹，散发着莹莹光泽，正是元青带走的那块玉佩。 那人拿在手中低头端详一下，递给身边的一人，道：“东家要的是这个吧？” 那人接过玉佩看了看，道：“没错了。” 正在这时，他们后方出现一位妇人，约莫三十来岁，她两只手一边牵着一个小孩， 其中一个孩子与正常的孩子似乎不同，明明三四岁的模样，身手却异常灵敏，挣开女人的手，几下跳到那些人身边。 那群人被吓了一跳，当即呵道：“什么人！” 女人牵着孩子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低沉的声音随之传来，道：“把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那群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道：“你一个女人，还想……”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小孩陡然跳起，落在他肩膀上朝着脖子就是一咬，男人疼得失声，扒拉几下都没将孩子扯下，反而很快倒了在地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手中的青玉。 将人咬死后，那小孩回头看着女人，咧嘴笑开，露出里面如锯齿的尖牙。 张盛沐盯着那女人看，道：“她怎么有点像……” 楚永言道：“是那老妖婆。” 看到那一幕，其余人吓坏了，赶忙举刀刺向小孩，那孩子却异常灵敏，怎么也打不着。 正在这时，周边骤然起风，地上的青玉荧光流动，场中的人皆是一怔，垂眼看去，只见一道红衣身影从中蹿出。 正是赤影。 他浑身黑雾缭绕，击杀了场中所有人，并吞食了他们。 唯有那女子侥幸逃脱，但她的两个孩子也葬身其口。 至此，赤影的元灵被唤醒，留在了肉身陨落之地。 很快，赤影消失，那群商队的阴灵慢慢起身，形成生前的模样，开始驱着马车往回走。 楚枫赶忙上前拦路，道：“路在这边，别回头了。” 蔡荣沉默着。 楚枫道：“重新经历一次，你还没想通吗？” 蔡荣露出挣扎之色，仿佛在做思想斗争，那张脸也变得怪异扭曲。 楚永言看得皱起眉，担心他接受不了化身厉鬼，道：“算了，我收了吧，省事点。” 说着就要拿符，楚枫赶忙摁着他，道：“别急，试试，给他们一个投胎的机会。” 这时，后面有人道：“荣叔啊，我们也累了，该走了。” 蔡荣不愿接受现实，抗拒的摇着头，道：“等我们找到路就能离开了，大家再坚持坚持。” 楚枫道：“就算你找千百次也还是这条路，只有穿过去，你们才能走到终点。” 他顿了顿，道：“我来带路，你们跟着就成。” 在那些同伴的劝说下，蔡荣脸色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叹气一声，道：“那就劳烦道长带路吧。” 楚枫点点头，转身走在商队最前方。 马儿坡的最后一段路不算长，他们只用一刻钟便下了坡。 来到山脚，商队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前方是他们从未到达过的路。 看着那条望不到尽头的路，蔡荣脸上隐隐浮现出笑容，多年的执念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在坡上兜兜转转几十年，他们终于越过障碍，面对现实，跨上了心心念念的路。 这条路通往梦县，也通往他们应去的地界。 商队不疾不徐的驱着马往前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虚幻，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张盛沐道：“他们这是去哪儿了？” 楚永言道：“你死了也要去的地方。” 张盛沐愣了下，道：“啊？” 楚枫道：“俗称地府。” 张盛沐道：“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楚永言笑笑没说话，踏上前方的路，张盛沐紧随其后。 楚枫跟墨城依然走在最后。 走了一会儿，张盛沐忽又开口道：“我们走了，那个老奶奶怎么办啊，她不会又找其他人借寿吧。” 楚枫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已经被收了。” 楚枫说完看着前方，道：“对吧，言子？” 楚永言笑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他顿了顿，道：“还有那小屁孩，抓老徐的时候顺手除了。” 张盛沐道：“啊，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楚枫道：“早就死了，借寿也只是她的执念而已。” 张盛沐道：“原来是这样。” 第58章 因为你是我的 越过马儿坡再走一个时辰，他们就能到达一个小镇。 正常时间来算，他们酉时就能到，因为路上耽误了时间，他们直到亥时才到目的地。 此时小镇上一片寂静，只有两家客栈还未打烊，他们挑了一家环境较好的进入。 刚到里面，楚枫就点了一桌子菜。 这一天他们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偶尔见到个茶水馆，里面也没什么吃的，大部分只给路过的客人喝茶解渴，很少有什么肉食。 张盛沐饿坏了，饭菜上桌当即就埋头开吃。 楚永言习惯性的点了两壶酒，先把自己腰间的酒壶装满才开始动筷。 楚枫跟墨城坐在一块儿，他吃了一会儿才发现墨城坐在一边没动。 楚枫以为他不好意思，就伸手扯了个鸡腿，吹冷后递给他，道：“你也吃，放心吧，不烫了。” 墨城垂眸看了一眼，似乎又想起幻境中的那一幕。 他声音有些低沉，道：“不饿。” 楚枫道：“那也得吃点，你看你老那么虚，不补补怎么行。” 楚枫说着顿了顿，道：“你光吸我，我也顶不住啊。” 墨城没接，只道：“这几日我要离开一趟。” 楚枫微微一怔，道：“去哪儿？” 墨城只说了两个字：“办事。” 楚枫嚼饭的速度都变缓了些，道：“什么事啊？” 墨城没吭声。 楚永言道：“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干，你不也一样吗？” 楚枫道：“好吧。” 说完，他把递鸡腿的手收了回来，自己低头咬了一口，顿时觉得好像没刚才的香了。 吃完饭，楚枫只要了两间房，楚永言是实打实的贫道，一路上的开销全在楚枫身上。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得省着点。 楚永言没异议，跟张盛沐挤一间，楚枫和墨城还有小白挤一间。 时间过去这么久，小白还是没醒，楚枫用热水给它把毛擦干净，然后把它放好，并盖了一张小毯子。 要不是楚永言确实会看伤情，楚枫都以为小白要不行了。 收拾好小白，楚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墨城。 这一路上都很黑，他并没有很仔细的看过这个人，只记得那双很冰冷，明明长得一双很迷人的眼，却仿佛度着一层冰霜，怎么也化不开。 发现目光，墨城也抬眸看了过去。 楚枫道：“你真要走啊？” 墨城道：“嗯。” 楚枫心里沉了沉，往前几步坐他对面，道：“为什么啊？” 他顿了顿，道：“是我对你不好吗，你想离开我自己去修炼？” 墨城摇摇头，直视他的眼，道：“我会回来。” 楚枫道：“行，那你记得回来找我。” 陪伴多日的小黑蛇突然要走，楚枫感觉是自己做的不到位，让他想跑了，心里生出一点小情绪，听到这话好过多了。 他又笑了笑，道：“唉，本来还想让你教教小白变人的，现在看来只能等你回来了，什么时候走？” 墨城道：“子时。” 楚枫道：“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楚枫说完起身，在包裹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个小瓶子。 那瓶子不大，只有三寸高，浑身雪白，看起来像是装药丸的，此时已经空了。 楚枫背对着这边捣鼓，须臾才转过身，把手里的小瓶子递给前方的人。 墨城垂眸看了一眼，那洁白的瓶中此时装着满满的一罐血。 他微微一怔，抬眸看着楚枫，那双冰冷的眼露出些许的惊愕。 楚枫含着那根冒血的手指，道：“没有多的给你，出门在外省着点。” 墨城沉默良久，道：“为何要这般对我？” 楚枫道：“因为你是我的。别忘了，我们还结过契，暂时解了，但约还在啊。” 楚枫看他不接，直接塞进他手里，道：“拿着吧，小白很少喝我血，就你一天天的馋，咬着都不松口。”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很需要，才让你带着的。” 墨城紧握着手中的白瓶，没吭声。 楚枫拍拍他的肩膀，朝他笑了笑，旋即转身往床上走。 没走几步忽又停住，偏过半边头去看他，道：“早点回，别惹太多事儿。” 说完便走到一旁吹灭了房间的油灯，躺上床睡了。 房间陷入黑夜，周围一片寂静。 墨城坐了许久，最后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楚枫是最后一个醒的，可能是昨晚失血较多的缘故，他睡得格外沉，要不是楚永言找他，他估计都要睡到下午去了。 看他脸色有些白，楚永言道：“才一晚不见你怎么成这样了？” 楚枫道：“没事儿，好得快。” 这是实话，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过来，就好似他身体会自动调节，有精气源源不断地修复他。 看他这反应，楚永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道：“你少惯着那条蛇，那不是个好东西。” 楚枫没吭声，起身去看了小白。 它看起来好了许多，呼吸也没有昨天那么虚弱，楚枫暗暗放下心来。 楚永言道：“你有没有在听啊？” 楚枫道：“在听，你继续。” 楚永言摇摇头，叹气道：“算了。” 须臾的沉默后，楚枫忽然道：“言子，听说妖王被剿灭的时候你去过？” 楚永言微微一顿，闲散的神情都收敛了几分，道：“怎么了？” 楚枫道：“我就是好奇，在岩城看到那么多人怕他，为什么十年前还敢去剿灭，不应该是敬而远之吗？” 楚永言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他也挺惨的。” 他顿了顿，道：“那日是他渡劫化龙之日，在渡劫尾声时，被国师算计，联合各路捉妖师镇压，那时他几乎已经力竭，没能逃过抽骨抢丹的命运。” 楚永言说着笑了笑，道：“就算是他力竭，前去剿灭的人都只回去不到十分之一，你说他出来的消息走开，那些人能不怕吗？” 楚枫心中巨震，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全面的说法。 外面都说是国师是因为妖王越来越强，担心他威胁人类，所以才联手剿灭。 那些手臂粗的雷电，外界的传言是，天公作美，连神也帮着他们除妖。 第59章 红白事 楚枫道：“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些？” 楚永言道：“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楚枫想想也是，十年前他穿过来的时候，妖王的事情才发生没两天，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基本都听了个全。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原因，楚枫便没再过多关注。 主要是他才穿过来还没适应生活，哪有心思管，加上那时候楚永言还没进天心门，他们都不认识。 不过楚枫又想起另一件事，道：“观里的老师傅说，是你把我捡去天心门的？” 楚永言微微一顿，旋即道：“怎么了？” 楚枫道：“你是从哪儿捡的我？” “九嶷。”楚永言盯着他看，很认真的问：“你真不记得了？” 楚枫道：“嗯，我一醒就在道观里，能记得什么。” 楚永言有些失落，他转头移开视线，叹气道：“好吧。” 楚枫道：“那你当时怎么走了，隔了两年才来观里说要入观。” 楚永言随口道：“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找个道观养老，还能因为什么。” 说完他话锋一转，道：“收拾收拾，下楼吃个饭准备走了。” 语落，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楚枫简单收拾一番后去了楼下，楚永言已经点好一桌子菜，此时菜已经上齐，他和张盛沐坐在一边没动筷，似乎是在等他。 待楚枫落座，张盛沐像是饿坏了，当即埋头开吃。 饭后楚枫让客栈给他们备了点干粮，给大家的水壶装满水，最后抱着小白出门。 此地距离镇妖宫还非常遥远，靠走还不知道走到猴年马月。 看着地图上长长的一条路，楚枫直皱眉头，道：“不行，我走不了一点儿。” 楚永言道：“那你想怎么办。” 楚枫道：“不如你送吧，你比我厉害，又能打又能跑的。” 楚永言道：“这是给你的任务，你在观里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拜托你，别让观里的师傅们失望。” 楚枫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好推脱才答应护送天极灯。 可以说，这十年他在天心门过得真不错，老师傅们对他很好，灾荒年代也让他不愁吃穿，还教他本事。 楚枫道：“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卖马的，去买两匹马。” 这残破的小镇人烟较为稀少，他们问了半天才找到能买马的地方。 那些马瘦的干枯，总共也没几匹，楚枫挑了两匹较为好点的，付完银铢和楚永言一人牵着一匹从里头出来。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敲锣打鼓声，还伴随着哭声。 楚枫闻声转首，一队送亲队伍从一条小路穿过来，踏上他们所处的道路。 那花轿有些简陋，像是赶工出来的。 花轿边上有位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旁边的人一直在扶着她劝说。 乐队声太吵，楚枫听不见那些人在说什么，只觉得她不像是要送女儿出嫁，倒像是在送她上路，走最后一程。 眼看花轿靠近，楚枫牵着马往旁边站开了些，楚永言同样往旁边让路。 花轿越走越近，那趴在花轿上哭个不停的妇女发现了楚枫。 见他身穿道袍，顿时一怔，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两步并作一步朝这边跑过来，道：“道长，是道长吗？” 还没等她靠近，先前劝说她的人赶忙将人拉回去，并一脸怪异地看了这边一眼，在妇女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妇女哭得更厉害了，她低声抽噎着，没再看这边一眼，跟着花桥边哭边走。 见他们越走越远，张盛沐道：“呀，结个亲这么伤心吗，难不成是远嫁？” 楚永言道：“可能是吧。” 楚枫却道：“好像有点怪。” 楚永言道：“怎么说？” 楚枫道：“哭得是不太过了点。” 张盛沐道：“道长这就不知道了吧，远嫁的女人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那是真的很难再见一面了，哭成那样也正常，我还见过哭晕过去的呢。” 楚枫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结亲，对于这种朝代，远嫁回家确实难如登天。 张盛沐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种很少，很多人都巴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呢，这样家里就可以少养一个人了。” 楚枫点点头，没再关注，道：“走吧，我们再去买点东西，然后上路。” 这个小镇有些破败，开门的店铺很少，街上也没几个人，而且这里的人都比较奇怪，普遍寡言少语。 要什么会给你拿，多问就不开口。 包括他们住的客栈也是这样，给钱就行。 楚枫在街上转悠一圈，买了些日用品，顺带买了口锅，还有一些调味料。 他把东西打包挂上马背，然后自己翻了上去，道：“走，出发。” 张盛沐见到那单独挂着的锅，忍不住道：“道长啊，你干嘛非要带口锅？” 楚枫道：“这叫移动的厨房。” 张盛沐道：“那能干嘛？” 楚枫道：“有锅的话野外方便嘛，逮啥吃啥，又能爆炒又能炖汤，比架火烤好多了。” 张盛沐：“……” 楚永言翻上马背，朝张盛沐伸出手，道：“行了，赶紧上来。” 张盛沐抓着他的手臂，翻了几次才翻上去。 正在他们将要走出小镇时，又遇见一队送葬的队伍，最前面的孝子拿着灵位，模样约莫十五六岁。 他后边还跟着一群身穿白色葬服的人，有男有女，一边走一边默默流眼泪，与刚才送亲的队伍出现极大的反差。 队伍最中间抬着一副棺椁，一般的棺椁只需八人，可他们却用了十六人抬。 他们没请道士，整个送葬队像是周围的百姓在帮忙。 那队人从侧面过来，似乎要跟楚枫走同一条路。 死者为大，楚枫往旁边侧开。 “怎么喜事丧事撞在同一天了。”张盛沐道，“呀，刚才那个妹妹不会是被冥婚了吧，所以她母亲才哭那么惨？” 楚枫道：“不像，冥婚随时可以，不需要这样。” 楚永言也道：“那不是有孝子吗，一看就是个成家的人。” 正在此时，那队人已经拐过来准备越过他们，这个角度可以很直观的看到那副棺椁。 那棺椁看起来异常沉重，缠在棍棒上的绳子绷得笔直，抬它的人也好像特别费力，累得汗珠直流，踩地的脚都在隐隐发颤。 楚永言看得微微眯起眼，道：“这怕是，走不到埋尸地。” 他语音还未落下，用来抬棺的绳子突然崩断，棺椁‘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横在楚枫面前。 第60章 国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乱了阵脚，他们有个说法，那就是，棺椁一经抬出便不能歇，没到地方不能落地。 那些身穿丧服的人见状，赶忙朝棺椁跪了下来。 拿灵位的少年顿了好几秒才跪地上。 他脸色很沉，没有其他的人的慌乱，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那双微红的眼能表露出他心中的悲痛。 有人开口道：“娘啊，您就安心走吧，别为难孩儿们了。” “知道您死不瞑目，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咱们芙蓉镇一直都不太平，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孝子一边哭一边磕头，抬棺的人拿来新绳重新绑上，可那棺椁像是有千斤重，十六个壮汉硬是没再把它抬起。 楚枫和楚永言对视一眼，他转头回来，发现有许多人都看着他们。 有人往前几步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的孝子，示意他一眼。 那孝子抬眸看过来，摇摇头，道：“请不起。” 此时那少年也看着这边，他紧咬着唇，与楚枫对视。 楚枫顿了顿，翻身下马来到棺椁边。 那十几人还在吃力的抬，楚枫道：“别抬了，省点力气。” 闻言，在场的人微微一顿，看他时，脸上露出些许惊愕之色。 像是没料到他会过来。 惊愕过后，他们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地上孝子默了下，道：“道，道长啊，我们没钱请您。” 楚枫道：“没事儿，就当行善积德了。” 他看了一眼那棺椁，道：“怎么死的？” 有人道：“让河中妖怪给害死了。” 楚永言也过来了，道：“你们这地儿还闹妖啊，怎么没请人收了？” 有人道：“请过，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打断他，道：“我们这地儿穷，请不起，道长要是没事就走吧。” 楚永言闻言也不多说，拉着楚枫转身就要走，孝子见状忙道：“等等道长，还请道长帮个忙，把我娘送上路吧。” 他顿了顿，道：“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饭管够，还请道长帮帮忙。” 其余戴孝的人也跟着求。 楚永言翻身上马，道：“我现在没事，要走。” 那孝子急了，道：“道长，道长……” 说着便起身跑来，想拉住楚枫，又好像很怕他生气，只能哀求道：“求您了。” 其他人说话不好听，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楚枫从怀中拿出一张符递给他，道：“可能是咽不下那口气，贴上就行。” 那孝子接过，转身贴在棺椁上。 奇怪的是，他一贴上，方才十几人都抬不起的棺瞬间就抬起了，像是很轻松，脸上没有一点吃力的表情。 众人称奇，端灵位的少年一怔，直勾勾的盯着楚枫看。 那些孝子赶忙朝楚枫致谢，并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吃饭。 楚枫拒绝道：“我们赶路就不去了。你们走前吧。” 那些人再三谢过后便再次上路，原本十六个壮汉抬的棺，此刻换成了八人。 张盛沐一脸惊讶道：“这符这么灵？” 楚永言笑了笑，道：“他画的符一直都很灵，比观主画的都好用。” 张盛沐眼睛都瞪大了，道：“哇，那得找他要几张。” 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一条岔路，送葬队伍选择左边那条小路进山，楚枫他们走大道赶路。 这边的山比较崎岖，七拐八拐的，而且总感觉有一股怪异的气息笼罩着。 越过一座山，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这时，他们迎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和尚。 他身穿佛衣，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细看之下那些暗色珠子散发着莹莹光亮。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虽是光头，却非常好看。 他身形修长，长着细长的眉眼，他额上有个血红色的印记，仿佛一点朱砂，衬得整个人有点妖异。 他身后的人穿着红白相间的衣服，头戴高帽，胸口上绣有狰狞的百兽图。 是镇妖司的人。 楚枫抬眼看过去，正巧对面的和尚也正在看他，那双细长的眼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达人的心底。 楚枫感觉被他盯上的那一刻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们像是在赶路，只匆匆瞥了他们一眼。 只一眼，也能感觉这和尚不同凡人。 张盛沐扭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人，道：“哇，这是哪位高僧啊？” 楚永言淡淡道：“当朝国师，法号玄寂。” 楚枫微微一怔，道：“这就是国师？好年轻。” 楚永言道：“他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 张盛沐惊了，道：“不可能吧，我就看他最多也就三十。” 楚枫也道：“一点也不像六十多的人。” “知道他为什么年轻吗？”楚永言抬眼看着楚枫，道，“忘记镇妖司的妖是什么下场了吗？” 楚枫微微一怔，如果楚永言没乱说，那国师怕是真的在用妖修炼。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各地那么多镇妖司，每天会抓多少妖，消息一走，必然天下大乱。 楚枫道：“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永言道：“还能为什么，想长生不老呗，但凡人怎么可能呢，成神又太难，只能走这条路了。” 张盛沐道：“啊，国师还想长生不老啊。” 楚永言道：“何止是国师，皇帝都还想呢，你不想？” 张盛沐道：“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想吧，我是没觉得长生好，每天这么辛苦，活那么久多累啊。” 张盛沐顿了顿，道：“不过他这么做，肯定会引来妖怒吧，到时候两边又打起来了遭殃的还是我们，有人能管管他吗？” 楚永言道：“目前只有一个能管他。” 楚枫道：“皇帝？” 楚永言摇摇头，道：“墨城。” 第61章 那便，下地狱吧 这个名字楚枫没什么印象，不过他猜出来了，道：“妖王？他不是已经出事了吗？” 楚永言道：“他出来了，那就是迟早的事。” 他说完抬头望天，道：“要变天了，走吧。” 语落，他策马越过了楚枫。 楚枫仰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气，疑惑的顿了顿，策马追赶上去。 与此同时，岩城。 接到妖王冲破封印的确切消息，许多门派道长应召前来，除去天心门和镇妖宫，江湖上有名的道派全都派人赶来岩城支援。 消息发出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百位实力不凡的道长和真人，其中甚至还有观主。 在楚枫离开这两天，他们几乎全到了岩城。 封闭的城门为他们大开，原本冷清的街道也在他们的到来下变得热闹起来。 人们欢呼雀跃的迎接他们，先前的恐惧早已不再，这些人仿佛给足了他们安全感。 或许是这两天随着入城的道长和真人越来越多，听到太多“十年前能剿灭他，如今也定然如此”的话，人们深信不疑。 因镇妖司和许多道派在这里的驻地被毁，许多客栈甚至免费给他们提供衣食住行。 此时，府衙大堂内。 外面的大门紧闭着，里面有上百位实力高强的道长在商讨妖王之事。 这其中有许多是十年前参加过的人，有的已经被称为真人，有的已经成为观主，还有一大部分是身手不凡的新晋道长。 冯大人坐在最高处，耐心的听着他们的话。 有人道：“不如等国师来了再行商议，这妖王不好对付。” 另一人却道：“那妖孽已经被废，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我等足够让他碎尸万段，不必劳烦国师。” 他顿了顿，道：“我们能废他一次，也能杀他一次，就看能不能找到踪迹了。” 有人听不惯，道：“逸宏真人，虽说你们天哲派确实有实力，但也不必这般目中无人，好歹对方也是妖王，当初死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还是在他力竭之时。” 逸宏不屑道：“今非昔比，你们是井底之蛙胆小懦弱，不代表我们也是，如今他废物一个，我们亦不再是当初的小道。” 那人道：“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就不好了。” 逸宏脸上露出不悦，他转首看过去，忽然笑了，嗤道：“我当是哪个派的井底之蛙，原来是跟天心门交好的赤阳派，他们不来，你们也不必惺惺作态的过来了。” 逸宏转首回去，道：“少你们一个不少，多你们一个也无用，此次我等自有妙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哦？”冯大人像是来了兴趣，道：“真人不妨说说看？” 逸宏道：“当初抽骨抢丹，那蛇妖定然怀恨在心，从贵司的损毁就能看出他在乎那些丢失的东西。” 他顿了顿，道：“我们只需用蛇骨引他出来，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还没等冯大人开口，大堂中忽然传来两声低沉的笑声，声音清朗却满怀仇怨。 他道：“是么？” “什么人！”众人脸上出现些许惊慌，这声音让他们脊背发凉，许多人开始四处张望。 冯大人闻声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眯起眼打量四周。 此时大堂外出现一道玄衣身影，正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他每走一步，晴朗的天空便阴沉几分，仿佛末世来临。 “妖，妖王！”场中有人吓得双脚发软，想往后边跑。 墨城抬手扼住那人的咽喉，咔嚓一声扭断了那根细长的脖子。 他抬眸看着场中的人，道：“本王在此，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让我万劫不复！” 那双冰冷至极的眼扫过来的时候，场中所有人都感觉背脊一凉，一种恐惧感从脚底贯穿整个身体。 就连最狂傲的逸宏都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定了定神，道：“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出现！” 墨城松手将那人扔地上，轻描淡写的从他头颅上踩过，那头颅砰得一声轰然炸开。 墨城看都没看一眼，只沉声道：“来索诸位性命，自然要现身。” “你这妖孽！”有人缓过神来，直接掏伙指着他，道，“来了也好，也省得我们找了，今日就留下性命吧！” 逸宏也翻手拿出斩妖剑，确定只有他在，道：“装腔作势，我就不信你失了妖丹又是独自前来，还能掀起浪花。” 有人大声喝道：“诸位道友，我们一起上！” 一时间，所有人全部拿出了家伙。 莹光闪闪的五帝钱，雪白的佛尘，刺眼的斩妖剑，多种收妖法器一一浮现。 墨城嗤笑一声，微微勾起唇，道：“准备好赴死了么，那便，下地狱吧！” 语音落下，周边陡然风起，阴霾瞬间席卷了整个岩城，噼里啪啦的雷电在半空炸响，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变了脸色。 冯大人愣在原地，道：“他竟可以，唤雷！不会是……”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的道长已经冲过去，强横的法诀，金光闪闪的符箓，耀眼的长剑非常统一的朝着那个玄衣身影杀去。 墨城立在原处，面不改色的看着那些冲杀过来的人。 待人靠近，他抬起手，强横的法力在他指尖炸开，手臂一扫，冲来的人纷纷被震得后退数米。 有的没挡住，被震飞撞在墙上，顿时喋血，用来攻击的符箓恍如利刃，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当场死亡。 见势不妙，逸宏大喝一声，道：“天哲派听令，伏妖阵！” 语音落下，数十名身着统一服装的弟子从四面八方跳过来，将墨城围在中间。 他们手中快速结印，数百张符箓在半空飞跃，精光闪闪，很快形成一个法阵。 数十名弟子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嘴中不停念着咒语。 怪异的符号开始从法阵中浮现，呈金色，在阵中徐徐升起，把墨城身边几丈距离覆盖得严严实实。 第62章 找来的少年 阵法显形，逸宏直接将斩妖剑放到一边，盘腿坐下，亲自协助。 其余人也没闲着，看墨城被围在中间，全都催动手中法器配合天哲派降妖。 漫天华光照亮了阴沉的天，高深的法阵流转，墨城只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便在众人的惊愕中一步一步走出法阵。 他走得异常轻松，甚至连根头发都没乱一下。 “怎么可能！”逸宏变了脸色。他亲自坐镇的降妖阵竟然没有一点作用。 “这，这妖……”有人再次开始怕了，想要逃离。 墨城直接抬手击杀，并封锁了这片区域，冷声道：“想走，问过我了么？” “你这妖孽！”逸宏起身，拿起地上的斩妖剑，道，“当初真应该让你碎尸万段！” 他语音刚落，墨城陡然出手，他来不及反应，斩妖剑还没挥舞几下便被墨城一掌打在胸膛。 鲜红的血液顿时从他嘴角流出，墨城手腕一转，强横的妖力凝聚掌心，他轻轻一推，眼前的人顿时炸开。 鲜血喷涌，碎肉飞溅，墨城声音冷到极致，他道：“是这样么？” 离得近的人被糊了满脸的碎肉，眼里只剩惊恐。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面前顷刻间变成一滩碎肉，连一根骨都没能留下，有人吓得脚底发软，踉踉跄跄的想要逃。 可他们逃不出半点，甚至连门都够不着就被斩杀在地。 短短片刻功夫，府衙横了满地尸体，前来议事的道长一个不剩，死相极其凄惨，许多身首异处，残肢满地都是。 空气被漫天血腥覆盖，墨城静立场中，低头擦拭掉长指上最后一丝血痕。 须臾，他不紧不慢地跨过满地尸体来到高位，一掀玄衣下摆坐了上去。 他在等，等城内那些听到风声再次赶来的人。 另一边。 此时正值下午，楚枫找了位置休息，把马拴在旁边吃草。 他从马背上翻了翻，翻出一包干粮，从里头拿出几个。 张盛沐坐在草地上，感叹有马就是好，赶路都不累。 他接过楚枫递来的食物，忙道：“谢谢道长。这一路上都在花你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仅剩的铜铢给楚枫，道：“我也没多的，希望道长别嫌弃。” 楚枫没接，道：“不用，我赚钱比你容易，接个悬赏就行了，你不是要讨媳妇吗，存着吧。” 张盛沐不由分说的想塞给他，塞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道了几声谢。 楚永言半躺在地上，上半身微微撑起，他抬眸看着远方的山头，半晌没吭声。 楚枫在他边上坐下，递了两个饼给他。 楚永言看了一眼没接，道：“你不是还带了只烧鸡吗，怎么不给我吃。” 楚枫就着手上的烧饼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道：“那是我给小白留的。” 敲完又把那张饼递给他，道：“吃不吃？” 楚永言道：“都弄脏了，换一张。” 楚枫直接塞他嘴里，道：“你自己的汗水还嫌弃啊。” 楚永言愣了一下，旋即咬了一口，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饼，又转眼看着对面的山头。 楚枫坐回去，看他老盯着那边，便跟随视线看了过去。 那山头很远，那半边天空都阴沉沉的，偶有闪电划过，像是大暴雨的前奏，与这边晴朗的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枫道：“真要变天了啊，行啊言子，什么时候会看天气了。” 楚永言脸色凝重道：“是啊，变天了。” 楚枫道：“看来晚上得找个能遮雨的地方睡了。” 楚永言却道：“不用，一时半会儿不会来。” 说完，他微微起身，取下腰间酒壶喝了一口酒，或许他是在担心，担心墨城会杀了那一城百姓。 可惜他实力有限，就算真的发生了也阻止不了。 正在这时，昏迷许久的小白终于醒了。 楚枫把它放在了马背上，它没料到，在上面翻动几下突然滚了下来。 “啊，疼……”小白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呜呜哭，喊了声，“老大。” 楚枫赶紧跑过去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道：“怎么样，没事吧？” 小白道：“脸疼，老大，你快帮我看看，我脸有没有肿起来。” 楚枫看了看，道：“没有，还是一样的可爱。” 小白放下心来，用头蹭了蹭他。 可能因为被元青的神物所伤，小白此刻还是很虚，楚枫把它抱到一边，将食指放它嘴边，道：“言子说，你喝点就好了，来。” 小白却摇了摇头，往他怀里钻，道：“不要了。” 楚枫道：“怎么了？” 小白道：“我咬你，你会疼，我不想伤害老大。” 楚枫道：“没事儿，我好得快，而且你看，连疤都不会留。” 小白还是摇头，道：“不要，老大的血很珍贵的。” 楚永言朝这边看了眼，道：“你这副蔫巴巴的样，还不如咬他一口，要是晚点遇见危险，还能帮他一把，你总不能让你老大抱着你打架吧。” 小白顿了顿，最终还是咬破了那根细长的手指。 在他们停歇的功夫，身后传来窸窣声响。 楚枫第一时间回头看过去，只见今日拿着灵位的少年出现在被树木遮蔽的草丛里。 见到是他，楚枫微微顿了下，道：“你怎么来了？” 那少年低着头，在远处踌躇了一会儿，忽然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楚枫边上，道：“道长，求您帮帮我吧。” 楚枫赶忙起身去扶他，道：“起来说。” 少年倔强的摇头，道：“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楚枫道：“你不起来我就不答应了。” 少年一顿，连忙从地上爬起，顿时红了眼眶。 见他半晌不言，楚枫问：“怎么个事儿啊？” 他咬着唇，默默抹了一把泪，道：“我想，我想求您救救玲珑，帮我奶奶报仇！” 楚枫道，“玲珑？” 少年道：“对，她今天被强行送去祭河神了，我奶奶，我奶奶也是他杀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就是个妖。” 他顿了顿，道：“我们大伙儿都知道他是妖怪，但又拿着没办法。” 楚永言从远处过来了，道：“你们这里的人不是不让管吗，让我们没事就走，还来找什么？” 少年道：“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以前来的道士都在坑害我们！” 第63章 芙蓉镇 少年名叫林景，据他所说，芙蓉镇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妖邪之事，非常祥和。 大约在十年前，有一伙人忽然来到镇上，待了半月有余，每天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镇上有人好奇偷偷跟去，但全都跟丢了，有的甚至去了就没再回来。 去官府报失踪，官府到来也只是随便查了查就没有下文了。 那伙人走后没多久，这里就开始发生怪事，接连有人失踪，全都找不到尸骨。 一开始他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直到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镇上开始闹鬼，他们才请道士来做法。 但每次请的道长也只拿钱不管事，最后他们花天价请了最有名的天哲派的人。 最后不仅没管上事，反而越来越严重。 后面有位道长路过此地，告诉他们是河中妖怪在闹事，但他实力有限对付不了，便给他们想了个祭神的法子。 很多妖怪也希望成神，得到人们的供奉。 根据道长所言，他们就挑了镇上一位年轻姑娘祭河神。 此举确实有效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怪事发生。 于是，他们每年都会找一位年轻女子奉献给他，并奉上香火供奉。 他们选择祭神对象，是通过抽签来决定，玲珑是这次被抽中的人。 林景道：“我跟她是有婚约的，但大家根本不管这么多，我奶奶知道后就去求河神，结果……结果人就死在了河边上，找到她的时候，半个身体都被吃了……” 林景说着抹了一把泪，道：“大家知道后更害怕了，生怕惹他生气，连夜赶做花轿，把玲珑拿去祭他了。” 林景崩溃的哭出声来，再次朝楚枫跪了下来，道：“道长，我求求您了，救救她吧。” “我今天看你那么厉害，你肯定能的对吧？”林景一边哭一边扯他道袍。 楚枫赶忙扶人，林景虽然瘦小，但力气很大，楚枫拉了好几次都没拉起来。 他干脆不拉了，道：“那妖怪在哪儿？” 林景闻言‘噌’的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抹掉脸上泪水，道：“我给你带路。” 说完就跑前边去了。 “走吧言子。”楚枫招呼一声，抱着小白翻身上马。 楚永言笑了下，道：“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管事。” 楚枫闻言笑了，道：“我以前可没管什么事。” 楚永言笑而不语，不紧不慢的翻上马背，张盛沐有点害怕，但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上马后，楚枫让林景也上马，坐他身后指路，毕竟人肯定没有马走得快，他们还赶着去救人呢。 而且看林景那模样，为了追上他们肯定爬过不少山，抄过不少丛林小路，已经累够呛了。 林景像是第一次骑马，有点害怕，但又不敢触碰楚枫，只能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白色的道袍，给上面染上两个黑黑的巴掌印。 在他的指引下，楚枫他们很快来到一条河边。 那条河很宽大，河水深不见底，此时夕阳刚到山头，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只有一座花轿孤零零的横在河边。 送它来的人似乎已经全部离开了，红色纱幔被风吹起格外惹人眼。 “玲珑！”林景大喊一声，从马背上翻下去，快步跑到花轿边，掀开轿帘一看。 里头的人一身红色嫁衣被五花大绑着，白布堵着嘴，满脸都是泪痕，看到外头的林景，她又气又急，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林景快速给她扯开绳子，两人顿时抱在一起痛哭。 “你怎么来了？”玲珑哭着问。 她声音有些嘶哑，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死，早就哭哑了嗓子。 林景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道：“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说完就拉起她纤细的手准备要跑，玲珑却猛地收回了。 她道：“算了吧，我要是走了，还不知道这妖怪会怎么样呢。” 她顿了顿，道：“你快走吧，别一会儿他上来了发现你，那就完了。” 林景摇头，再次去拽她。 玲珑道：“你走吧，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今生无缘来世见吧。” 楚枫牵着马从边上过去，道：“这辈子就行，不用下辈子。” 见到来人，玲珑顿时怔住，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下意识道：“道，道长？” 楚枫道：“跟他走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 语音刚落，楚枫发现花轿边上竟然还有个很小的神龛，前边插着三根还在燃烧的香，还有些烧过的纸钱。 跟路边那种小神龛相似，只有一尺高，半尺宽，里面坐着的不是土地，也不是其他的神官，而是一个三不像的东西。 头像人，嘴巴像鱼，尾巴像蛇，肚皮跟鱼肚很相似。 雕像比较小巧，又是漆黑的，楚枫看了半天才看清，道：“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没进化完吗？” 楚永言看了一眼，道：“应该是。” 林景也在盯着那雕像看，道：“这就是我们的河神。” “啊？”张盛沐惊了，道，“这也能当神啊。” 玲珑忙道：“他就在河中，别，别这样说。” 说完把林景拉到边上，像是小声问了几句。 林景道：“放心吧，这道长很厉害的。” 玲珑点点头，脸上还是泛起愁苦之色，像是担心楚枫他们惹到河神却又对付不了。 见人已经救出来，楚枫便道：“你们可以走了。” 林景却摇头道：“我不走，我要给奶奶报仇！” 楚枫道：“你什么都不会，留下很危险。” 楚永言也道：“你还这么小，死了多不划算，赶紧带着你娇妻回。” 林景顿了顿，与边上的玲珑说了几句，那女孩沉默良久，最后点点头离开。 林景始终不走，还说如果不是遇见楚枫他们，他也会自己跑来救玲珑，帮他奶奶报仇。 张盛沐道：“那就让他留下吧，毕竟是这里的人，还能跟我们讲讲不知道的地方。” 楚永言没再说什么。 “行吧。”楚枫说着指了指楚永言，道：“有事就躲他后头。” 楚永言一顿，道：“让我带两个，你是不是，太难为贫道了。” 楚枫拍拍他的肩，道：“身为掌教，你可以的。” 楚永言看着他，道：“要不我把掌教让给你吧。” 楚枫笑笑没搭理他，转身开始打量起那条大河。 第64章 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河面依旧较为平静，夕阳余光落在上面泛起点点光亮，很是好看。 水妖，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很好弄。 要么引他出来，要么等他出来，就是不能下水找，一个弄不好就被淹死也很正常。 楚枫看向一边的人，道：“有什么好法子吗？” 楚永言站在河边看了看，道：“等吧，今天不是有人供奉他了吗，还给他配了美娇娘，说不定晚点自己就出来了。” 楚枫道：“懂了，找个地方蹲。” 说完就带着小白牵着马暂时离开河边，找了个地方蹲守。 吸了他的血，小白终于提起不少精神，它蜷在楚枫怀里，问道：“老大，怎么没看到大黑呢？” 楚枫道：“他去办事了。” “好吧，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受伤了呢。”小白顿了顿，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楚枫默了下，道：“我也不知道。” 小白问：“你想他吗？” 楚枫“嗯”了一声，道：“其实更担心他一点儿，他不是老虚吗，别被人给逮来炖了。” 语音刚落，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雷，楚枫被吓了一跳，一抬头，上方晴朗如常，夕阳余晖染红了天边的白云，与另一片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片天被阴沉覆盖，雷云滚滚，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心悸。 原本热闹的街道此刻乱做一团，杂物满地都是，无数人慌不择路。 墨城轻靠在府衙高座上，精致的下颚上被溅起的鲜血染红，给那张冰冷的脸染上几分颜色。 他抬起眼，映入眼中的，是满地尸体。 府衙内外血流成河，进入岩城的数百位道长全部惨死。 尸体横七竖八的盖了满地，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 墨城的前方跪着十几位瑟瑟发抖的人，像是被先前的事吓得失了神，全都脸色发白，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抖。 他们身穿各色道袍，一眼看去，全是些有名的道家，其中不乏有天哲派的人。 墨城垂眸扫了他们一眼，那些人只感觉浑身一紧头皮发麻。 有人更是吓得朝他磕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我们错了，还请，还请饶过我们吧。” 有人低头，很快就有其他人跟着，道：“我们知道错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我们回去定痛改前非，日日敬香供奉你，行，行吗？” 墨城嘴角噙着冷笑，道：“晚了，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些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道：“那，那您开个条件，我能做的一定会满足的。” 墨城道：“你们没资格跟我开条件。” 他顿了顿，道：“留你们一命只不过是让你们回去报个信。” 他抬起眼，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道：“本王会一一拜访各派，让你们死无全尸。” “你……你……”那些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墨城不紧不慢站起身，黑色的衣摆随着他的步子晃动，跨过满地尸体，他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半张俊美的脸来，道：“记得备好坟墓。” 待他走远，里头的人浑身一软坐在地上，看着那满地尸骨，道：“这，这哪是妖啊，这分明是一头魔！妖魔！” *** 天空渐渐暗下，他们左等右等也没见到河中妖怪现身。 张盛沐和林景都等睡着了，楚枫道：“要不想个办法引出来得了。” 楚永言道：“行啊，你扮个新娘坐花轿里嘤嘤几声，他听到肯定就出来了。” 楚枫道：“你怎么不上？” 楚永言道：“我没你好看，扮起来一点不像，你就不一样了，虽然高了点，但骨架子细啊，穿起来有那味儿。” 楚枫呵呵两声，靠着边上的一棵树，道：“困了，我眯会儿，他出来了就叫我。” 楚永言像是对刚才的事来了兴趣，道：“哎，你要不试试，说不定穿起来真有用。” 楚枫道：“走开，死变态。” 楚永言哈哈两声，没说话了，他转头看着楚枫闭上的眼，又扯唇笑了下。 楚枫没睡多久就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穿了一身嫁妆，头戴珠花，红衣翩跹，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脂粉将他那张冷傲的脸都压得柔和了几分。 楚枫：“？” 他把眼睛闭上几秒，再次睁开，仍旧是那一副装扮。 “这，这他妈的。”楚枫无语了，道，“我没有这种奇怪的女装癖好啊，怎么就穿身上了……” 楚枫顿了顿，不禁暗道：都怪楚永言这个家伙，没事说什么新娘装。 正在他无语的时候，一道略带猥琐的声音响起，道：“美人儿，美人儿。” 这声音似梦似真，楚枫皱眉四处看了看，道：“什么脏东西。” 那声音道：“美人儿，我在这儿。” 声音仿佛从脚下传来，楚枫低头一眼，他脚边有个奇怪的东西。 不高，刚到他小腿处，长得很奇怪，像蛇又像鱼，变的又是人形。 “什么玩意儿！”楚枫下意识给了他一脚。 那东西被他踢开，像是发怒了，直接变大了几倍，乍一看，跟那神龛上的妖怪一样。 楚枫惊了。 那怪物一步一步走过来，见到他口水都流下来了，道：“你真好看，做我新娘吧？” 楚枫道：“我是男人，赶紧滚。” “不。”那妖怪摇摇头，朝他走过来，道，“我不介意，想必他也不会介意，我想，他肯定也如你一般美吧。” “什么乱七八糟。”楚枫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妖怪越走越近，伸出一只手想摸他，道：“我心目中的他，就是有你这般好看的脸，也只有你这张脸才能匹配，留下来做我新娘吧。” 楚枫突然怀疑自己不是在做梦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很昏暗，但能依稀看清一些东西。 在他的身后有一堆尸骨，全都穿着红嫁衣，头戴珠花。 第65章 水怪 那些尸骨排列整齐，加上他，刚好十个，看样子是被用来祭河神留下的。 她们此时已经成为一具白骨，但那些鲜红的嫁衣却依旧如新。 “她们都是我的新娘。”那妖怪道，“我都不太满意，用完就杀了。”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枫，道：“你就不一样了，我特别满意，你要是肯从我，我就不杀你。” 楚枫躲开他来摸脸的手，道：“死远点。” 那妖怪哧哧的笑了几声，像是对他格外有耐心，道：“美人儿就该是这样的，不好弄才对，我才更喜欢。” 看到眼前一切，楚枫更加确信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了。 也不知道被这妖怪用了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弄到其他地方去了，不仅身穿嫁衣，连身上的行头全都不见了。 他抬眼看了看阴暗的周围，像是除了他，没有其他的活人。 那妖怪像是发现他在观察，大方道：“我只挑了你，没带他们来。” 楚枫道：“他们人呢？” 那妖怪咧嘴笑开，道：“不告诉你。美人儿，我们成亲吧，别误了时辰。” 说着他在原地转了一圈，顿时披上一身红衣。 他外表没变，鲜红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滑稽又奇怪。 他手里拿着红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结你妈个头啊。”楚枫抬手往上，长指在头上摸了摸，没摸到他发间的银簪，只有满头珠花。 “谢特！”楚枫无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妖怪这么奇葩，连男人都不放过。 没有武器，身上的符箓也不翼而飞。 楚枫无奈的闭上眼，双手结印，照着在道观所学的记忆调动所谓的炁。 结印完毕，楚枫抬手，一个流畅的起手式。 “以炁，化形！”语音落下，他周身仿佛镀上一层金光。 第一次使用道之本源，竟然格外的顺利。 那妖怪看得眼睛都亮了，道：“哇，你好帅，我好爱！” 说完，他奔跑而来的速度更快了。 楚枫闻言差点吐血，他盘腿坐下，再次闭上眼，保持着身上的金光。 那是护身咒，持续期间，一般的妖邪很难近身。 那妖怪跑了没几下，脸色忽然一变，道：“美人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像是走得很急。 楚枫睁开眼，担心他使诈，确认再三后才从地上起来，身上金光随之消失。 妖怪暂离，楚枫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地方。 此地很空旷，四面皆是墙壁，没有一扇门。 九具新娘的尸体靠在一堵墙上，有的身上带着锁链，有的绑着绳子，像是被送来没多久就被杀害了。 都是些可怜的女孩，被无情献祭，死于非命。 楚枫抿抿唇，道：“等我出去，就让你们家人把你们接走，给你们看个风水宝地，希望下辈子别再这么惨了。” 说完他转过身，寻找能出去的办法。 身后一具尸骨上的红衣忽然无风自动，楚枫似有所感的转身回去，一道黑影猛然袭来，极其强烈的腥臭味紧随其后。 楚枫被熏得差点作呕，一只大黑手捂住他的嘴，迅速把他拖到墙边，与那群尸骨并肩而站。 楚枫挣扎几下，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那黑影死死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道：“美人儿，别说话，乖。” 这声音，正是那去而复返的怪物！ 他似乎受了伤，黏腻的液体不停从他伤口冒出来，滴在楚枫的衣服上。 楚枫想猛烈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很快外面传来异响，像是有人往这边靠近。 “明明看到那鬼东西往这边跑了的，怎么一会儿就钻没影了。”是楚永言的声音。 楚枫“唔唔”两声，那妖怪捂得更紧了，在他耳边低语道：“美人儿，我不想杀你，别出声好不好？” 但楚永言似乎已经听到了，他顿了顿，从外面一步一步靠进废弃的小屋 推开门，里面黑得可怕，他拿出火吹燃，小屋中只有一些陈旧的摆设，没什么异常。 但在楚枫眼里就不一样了，楚永言就站在他不远处，却仿佛看不见他。 张盛沐四下望望，道：“没人，楚枫道长到底被弄到哪里去了。” 林景道：“别被拖到水里……” 楚永言脸色沉得厉害，他扫了林景一眼，吓得林景直接不敢说话了。 楚永言转首回来，垂眸盯着眼前的火。 须臾，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手里的火递给了张盛沐，道：“拿着。” 张盛沐伸手接过，楚永言双手结印，嘴里默念，破旧的小屋渐渐变换，最后变成如神龛一样的东西。 很大，可以把他们完全容纳在里头。 他们的前面有个三不像的雕像，后面的墙上靠着十位新娘，每一具都是白骨。 “啊！”张盛沐被吓得尖叫一声，道，“好多，好多白骨。” 林景也吓得不轻，道：“这，这好像是我们献祭给他的新娘。” 楚永言扫视一眼移开视线，似乎又想起什么，道：“等等，你们献祭过几位？” 林景道：“加上玲珑的话，正好十个。” 楚永言闻言直接走了过去，道：“他就在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对着楚枫，楚枫恨不得道：“我草啊，我就在你面前啊。” 奈何现在他连唔唔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看到眼前的人移开脚步，从第一具尸骨开始辨认。 看他走远，楚枫恨不得喊几声：“这里这里这里！” 张盛沐有些不敢往前，道：“不，不会吧，你是说，楚枫道长在这里面？那他，他……” 楚永言道：“他没成白骨，只不过是幻术迷眼，这是那妖怪地盘，我只能解到这里，剩下的要自己辨。” 张盛沐拍拍胸口，像是松了口气，最后硬着头皮上来帮忙找。 林景比张盛沐胆子稍微大点，闻言也快步上来帮忙辨认。 十位新娘看完，他们也没认出。 楚永言不禁皱起眉，道：“怎么连骨架都一样，难道，真没在？” 这时，林景像是想起什么，再次跑到墙边，拿着火翻开红衣最外面的一层。 翻到中间一位时，他看到上面有个熟悉的黑印，当即道：“是这个！” 楚永言闻声转首，看到火光下的红衣上印着一个黑手印。 林景道：“这是我在骑马时不小心粘他身上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大黑手忽然从上面拍了下来。 第66章 水怪2 楚永言眼疾手快，一把将林景拉开，对上那只黑手。 符箓金光闪烁，黑手被击得往后一震，楚永言顺势抓着眼前的白骨，一把拉到身边。 那妖怪见人抢走，也不恋战，瞬间缩小，转身就跑。 林景缓过神来，道：“别跑！死妖怪，你还我奶奶！” 说着就赤手空拳的追上去，楚永言拉着他，道：“别追，那边可能是河。” 语音未落，只听那妖怪噗通一声，似乎跳进了水中。 林景顿在原地，忽然低低抽泣起来，像是没给奶奶报到仇，有些难过。 楚枫道：“没事，我们会帮你抓到他的。” 林景咬唇点点头，一言不发抹掉了脸上的泪。 这时，楚枫忽然发现张盛沐和楚永言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张盛沐甚至还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楚枫道：“怎么了？” 楚永言轻咳一声，指了指墙边，道：“看到她们了吗？” 楚枫不明所以，道：“啊，怎么了？” 楚永言道：“你现在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副白骨的模样，还张口说话。” 楚枫低头看了看自己，道：“没有啊，我明明身上有肉。” 楚永言默了下，道：“幻术还在，看来那东西放不下你啊，还生怕我们看了你穿嫁衣的样子。” 楚枫无语道：“我真的是操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楚永言道：“等除了他就行了，先出去。” 跨过中央三不像的雕塑，他们来到外头。 楚枫这时才知道，刚才所处的地方就是他们先前在河边看到的小神龛中。 应当是被那妖怪用法力变大了，此时看起来仿佛一座小庙，也难怪刚才楚永言拉着林景，那神龛距离河边只有几丈，弄不好还会被带走。 这时，张盛沐道：“道长啊，你怎么中招的？” “是啊，怎么中招的。”楚枫也没想明白，他当时抱着小白靠着树睡了一会儿而已。 “等等。”楚枫忽然想起什么的，四下看了看，道，“小白呢，怎么没看到小白？” 楚永言道：“没跟着你？” 楚枫摇摇头，道：“没有。” 语落，他赶紧从楚永言身上拿出三张符箓，一个小罗盘，坐在地上咬破手指，给每张符都滴上一滴血。 在他的手势下，符箓金光闪动，很快朝着河中飞去，盘旋一下，顿时入水。 这是寻妖追踪诀。 楚永言跟随符箓看去，道，“糟了，被他拖下去了！” “我操！”楚枫猛的起身，纵身一跃跳进河中，直接潜下水去。 楚永言愣了一下，都没来得及拉住他，他顿了顿，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毫不犹豫的追上去。 夜间的河水很冰凉，也很黑，楚枫只能透过脖子上的天极灯勉强看清周围。 奇怪的是，他跳进来之后，似乎没有窒息感，像是能在里面自由呼吸。 楚枫小心的试了试，没有呛水的难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最好的。 他在里面游了一会儿，楚永言很快追上来。 “怎么样？”楚永言问。 楚枫低头看了眼手中罗盘，道：“有点远。” 他顿了顿，又看着边上的人，道：“你也能在水下呼吸？” 楚永言道：“山人自有妙计。快看看要多久。” 楚枫将罗盘递给他看，楚永言点点头，没再吭声。 很快，两人跟随寻妖追踪诀的指引来到一处深水区。 这里的水比其他地方要深许多，且异常寒冷，水底中的淤泥也比其他地方更厚，呈现淡黑色。 刚到这里，楚枫就闻到了那妖怪的腥臭味，刺鼻得让人恶心。 他努力忍住不适，在漆黑的河水中寻找小白。 正在此时，楚永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扯了扯他的衣袖，楚枫顺着他的指引朝下方看去。 那一条巨大的锁链，黑乎乎的，被河水的浮力带得微微荡动。 两人往下潜了几分，楚枫拿起那锁链看了看。 东西像是用特殊材质打造而成，不知在水下浸了多久，竟然没有丝毫损毁和斑驳的锈迹。 不仅如此，上面还刻有繁杂的符文，这符文，跟镇妖司地牢法阵上的几乎一样。 楚枫心中一惊，不禁想到林景说的话，大约十年前来了一群人…… 大约十年，也就是说可能没到十年。 来的那伙人会不会是镇妖司的人，他们在这里掩埋了蛇骨？ 楚枫用力将锁链扯起一节，周边的淤泥荡动，很快前方也露出粗大的锁链，正好跟他们找小白是同一方向。 楚永言道：“看来这妖不简单。” 楚枫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跟随罗盘指引来到前方，金光闪动的符箓停在水中，在他们到来后沉到河底便不再动弹。 这证明小白就在那里，但楚枫却什么也没见到，只有厚厚的淤泥映入眼中。 “又是幻术？”楚枫凝眉打量四周。 楚永言道：“不像。” 说着，他伸手扯动地上的锁链。 这一次，那锁链像是到了尽头，没有如先前一般被扯起一节，而是发出一声很响的摩擦音。 那声音离他们不远，楚永言游动过去，刨开那边的淤泥，里头顿时露出一块巨大的石板，呈圆形，压在厚厚的淤泥中。 石板边沿设有锁扣，与巨大的黑锁链相接。 楚永言又刨了几下，像是看出些名堂，道：“小白可能在里边。” 看着那块巨大的石板，楚枫道：“我俩怕是搬不动。” 楚永言却道：“不用般。” 说着他手指快速结印，这个印楚枫从来没见过，看起来好像非常厉害。 几个呼吸间，他浑身被淡光覆盖，底下石板隐隐颤动。 楚枫这时才发现，这个巨大的石板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大，且八面都有锁链拉着。 第67章 水怪 3 石板跟随楚永言的手势颤动，八面的铁链被震得摇摇晃晃，传出刺耳的摩擦音。 声音惊动了躲在石板下的妖，他忽然从里头出来，对着楚永言猛烈一击。 楚永言迅速翻身躲开，也只堪堪躲过。 那水妖见状，咧嘴笑开，发现楚枫也在，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欣喜道：“美人儿，你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楚枫道：“那只白毛兽在哪儿？” 水妖努努嘴，道：“你是来找它的啊。” 说着，他指了指石板，道：“在这下面。” “我带你去找它吧，来。”水妖扬起一个笑，朝他伸出一只分叉的手，“找完我们就成亲。” 楚枫没动，那水妖便朝他游过去，游到一半，楚永言从后方出手，那水妖在水中反应极为敏捷，瞬间躲开。 他转头回去，死死地盯着楚永言，道：“真是个碍事的家伙！” 楚永言道：“你这丑八怪配不上他。” 那妖怪听完顿时怒了，瞬间变大，当即朝着楚永言冲杀过去。 楚枫赶紧收好罗盘前去帮忙，身在水中，他们的身体并没有陆地灵活，好几次都险些吃瘪。 水妖却不一样，水中是他的主场，灵活的让人难以捕捉。 “这样下去不行。”楚永言凝眉看着又消失在眼前的妖，低声对楚枫道，“我引他出去，你去救小白。” 看着那块巨大的石板，楚枫道：“不行，我弄不了这个。” 楚永言沉默几秒，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上面。 他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须臾，楚永言微微凝眉，双手再次开始结印。 这个印不是道派的任何一个印记，手法有些像楚枫在马儿坡里成为丰烨真君的时候，他给那条小黑蛇的神印很相似。 相似得仿佛同一派系。 楚枫微微一怔，道：“这是什么印记？” 语音还未落下，水妖突然袭击过来，楚枫赶忙上去迎战，那小水妖见到他，顿时收了力度，道：“美人儿，你先别闹，听话。” 楚枫听得只想骂人，道：“你能不能别恶心，都说了我是男人！” 那水妖道：“你这么在意相同的性别吗？” 他顿了顿，道：“没事儿，我可以变女人配合你，上下左右随你挑。” “你他么的！”楚枫气得直接从楚永言身上掏出数张符箓对着他，道，“劳资今天非炖了你！” 谁知他刚刚上去，楚永言从后面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贴，一触即分。 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从楚枫掌心传来，他低头一看，那只手的掌中有个印记，呈暗红色，繁杂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印。 楚永言低语道：“等我引走那妖怪，就用这个破开石板。” 说完他离开原地，迎上水妖，道：“就你这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这么多水你都照不清你那丑陋的模样么，想娶他，问过我了吗？” 水妖下意识道：“你谁啊，还要问你？” 楚永言道：“他兄弟，你就说该不该？” 那水妖顿了顿，道：“行，那你答不答应嘛？” 楚永言抬起手，捏着一张符箓，道：“看到它了吗？” 水妖点点头，道：“啊，然后呢？” 楚永言道：“它说，你死一边去！” 语音落下，楚永言陡然出手，瞬间与那妖怪打成一团。 他们越打越远，最后消失在楚枫的视线中。 此时他手中的印记还在发烫，楚枫游到中间位置，将那只手往石板上压。 担心气势不足，他还用了几分力，结果那石板接触到印记的一瞬间轰然坍塌，所有连接的锁链瞬间崩断。 随着石板崩塌，下方露出一个巨大的通道。 那通道是人为建造而成，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更加猛烈的腥臭味飘荡而来，还有一股格外阴冷的气息。 正在此时，先前飘落在河底的符箓顿时闪动金光，缓缓飘起，最后跟着河水一起涌进通道中。 楚枫停了几秒，最后捂住口鼻一头扎了进去。 通道没有想象中的长，大约往下潜了几米，前面出现一个恍如墓门的洞。 洞口左边有个雕像，跟那水怪一模一样，旁边的石板上有个小屋，不大，刚好能容下两三人的样子。 洞口的右边也有个雕像，跟小白长得一样。 楚枫微微一怔，当即朝着右边雕像移动过去。 不知是下潜的太深还是怎的，楚枫只感觉呼吸似乎没有方才那般顺畅了。 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问题，楚枫不敢耽搁，快速来到那雕像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小白？” 雕像静立，没有任何回应。 用来追踪小白的符箓此时也不见踪影，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枫竖起中食两指，唤了几次都没召唤回来，就好像有什么阻力在无形之中阻挡他。 楚枫又拿出罗盘确认位置，罗盘失灵，指针怎么也停不下来。 寻妖追踪诀失灵，楚枫没法再追踪小白。 他抬手摸了摸眼前的雕像，触感粗糙且异常冰冷，他又伸手抱了抱，沉重的像块大石头。 不是小白，幻术可以迷眼，但改变不了身体的重量。 楚枫顿了顿，又去了左边雕像处，那水妖的样子过于辣眼，楚枫只用一根手指戳在上面推了推。 能感觉到很沉重，不是幻术所化。 楚枫又去了雕像旁边的小屋，刺鼻的腥臭味直冲脑门。 他捂住口鼻往里头看了看，里面有个躺着个石头雕像，有一人来高，脚对着这边，看不到头什么样。 除了石头雕像还有些杂草，里面再无其他。 楚枫又抬眼看着那个恍如墓门的洞口，森寒恐怖的气息从里头传来，不禁让人脊背一凉，浑身发毛。 他停顿须臾，还是跨步走了进去。 越过洞口，那股恶心的腥臭味奇迹般的消失了，前面也隐约出现点点光亮。 楚枫快步进去，顿时被怔在原地。 光亮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法阵，闪着金光的怪异符号在里面徐徐升起，从四面八方缠绕在一块悬着的骨上。 那是一块脊骨，呈白色，不是特别长，大约一米左右，男人的手臂粗细，最上方有些微微弯曲，像是颈部往下的一节。 正是妖王的七寸蛇骨。 阴冷至极的气息从那块骨上传来，震得人遍体生寒，即便是金光闪烁的佛家阵法也压不住。 楚枫下意识后退几步，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过于残忍。 要是他的小黑蛇被这样欺负，他肯定会非常生气，非常难受。 第68章 水怪 4 正在楚枫震惊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咆哮：“是谁！是谁毁了这里！” “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是那水怪的声音。 楚枫转身出去，站在洞门口看了看。 那水怪满脸担忧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忽然想起什么般，猛地朝这边跑来。 眼见它离得越来越近，楚枫正准备出手，它却忽然在洞门口停下来了，一脸惊恐的看着里面。 “那股恐怖的气息还在，应该还没丢。”水妖往后退步，像是放下心来，又道，“万一那块骨真没了，国师不会怪我没看好，要我杀吧。” 他坐在地上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吧，我帮他守了这么久，怎么着也不会那么无情吧。” 楚枫微微一怔，不禁暗道：这是看护兽？ 看来这水妖的出现还真跟镇妖司有关系。 当年他们埋下蛇骨，许是怕蛇骨被盗或者出于其他原因，派了个看护兽守在这里，间接害死这个镇上的人。 难怪一进来就看到那水妖的雕像，原来是特意用来镇守在这里的。 想到这，楚枫又不解的看着右边那个跟小白一样的雕像。 外面的水妖同样也在看它。 须臾，水妖从地上起来，站在雕像边，用手挖开雕像的肚子，看到里面的毛茸茸，他顿时笑了，道：“呀，你没被带走啊。” 他伸手把小白从雕像肚子里抱出来，道：“我就知道这么藏他找不到。” “以后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那水怪摸摸小白的头，道，“我一个妖守在这里太孤独了，你也是妖怪，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小白没吭声，像是晕过去了。 那妖怪自言自语道：“哎，可惜他走了。” 说着他眼珠转了转，道：“我再去把他抓回来，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语落，他猛地转身，直袭楚枫而来。 黑洞门口空间太小，楚枫翻转不了，只得一把抓住他袭击的手。 那水怪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它还在，你果然不会走。” 说着他用力一拉，将楚枫从黑洞中拉了出来。 楚枫一脚踢开他，顺势从他手里抢过小白，顿时往外跑。 只是那水妖速度比他快上好几倍，瞬间就追了上来，抓着他的脚往下拖。 身上的行头不在，武器也不翼而飞，对上这看护兽，楚枫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这是玄寂用来看守妖王之骨的妖兽，肯定要比其他的强上许多，又是在水妖擅长的水域中。 他拖着楚枫直往下拉，很快就将他拉回先前的地方。 妖雾泛起，河水迷眼，楚枫在那妖怪使出的妖力中渐渐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他眼中映入一块红纱，透过轻纱可以看到他像是坐在花轿中，被人一颠一颠的抬着走。 耳边吹响着欢快的音乐，喜气洋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仿佛都在祝贺他。 楚枫想动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很快，花轿好像落地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妇女撩开轿帘，道：“到了，出来吧。” 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楚枫动不了，那妇女便钻进来几分，拉着他出来。 奇迹的是，她拉着楚枫，楚枫便能稍微动一动。 妇女引着他来到一处大宅里，跨过门，里面堆满了看不清脸的宾客，全都在祝贺着殿里的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根本不是个人，就是那水妖，他身披红衣，手拿红花，似乎正要过来牵他。 见此情形，楚枫不肯动了，那妇女像是力大无穷，硬是将他推进大殿中。 水妖把红花一头递给他，道：“来，我们拜堂。” 楚枫不接，道：“拜你妈个头啊，赶紧放开我，有本事把我东西还我，出去打一架。” 水妖笑着道：“我才不跟你打，我要跟你成亲。”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道：“你看，那就是我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跟你很像？” 楚枫抬眼看去，前面的高座上有个石像，正是他在小屋中看到的那尊。 当时石像倒在地上，他没看到全貌，如今立在高座，透过红纱，能依稀看清。 那仿佛是一尊神像，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削去半边脸。 没被削去那半张也满是裂痕，年代看起来似乎很久远。 他脖子上有个标志性的东西————天极灯。 是丰烨真君。 楚枫顿时怔住。 水妖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捡到他了，一直都是他陪我度过春夏秋冬的，听我的喜怒哀乐，国师让我来镇守这里，我都舍不得丢弃他，把他带这里来了。” 水妖顿了顿，看着楚枫道：“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张跟他这么像的脸出现。”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定是他觉得我太孤独了，所以找了一个和自己像的人来陪我。” 楚枫皱眉道：“哪里像了？”他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水妖道：“我觉得像，那就是像，也只有你这张脸，才能配得上他的容貌。” 水妖顿了顿，道：“我想象中的他，就是有你这样的容貌，这般好看的脸。” 说完，他把手里红花的另一头硬塞给楚枫，道：“我们快成亲吧，这样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语落，他示意楚枫边上的妇女一眼，那妇女顿时伸手压着楚枫的脖子，试图将他往下压，促使这个拜堂成立。 楚枫倔强的抵抗，却还是被压得垂下了头，他咬牙道：“你他妈的，等劳资出去非炖了你！” 语音未落，身边陡然风起，宾客们不知被什么吓得到处乱窜，满脸惊慌，就连身旁的水妖都莫名其妙的抖了起来。 一股森然的气息瞬间包裹这里，使人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短短瞬间，方才布满宾客的殿中空无一人，按着他的妇女不翼而飞。 楚枫微微一怔，正在此时，他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一转首，先前水怪已然换了模样。 那人身形修长，齐腰的黑发被微风带起，他身着一身红衣，鲜红的颜色将他那张俊美的脸衬得更加完美。 他轻垂着眉眼，长睫盖住了他有些冰冷的眼，看起来比往日柔和许多。 那人正是墨城。 第69章 水怪5 他手中轻拿着一条红布，红布的中段有个喜庆的大红花，另一端的红布被楚枫握在手中。 变化来得太快，楚枫有些怔愣，他眨眨眼，下意识凑近了些，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刚刚靠近几分，对面的人忽然抬起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红盖头的一角，轻轻掀起了那块红纱。 没有红纱遮眼，楚枫看清了那个人，是他的小黑蛇。 鲜红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他微垂着眼，黑发松松垮垮的扎了一半，随意的垂在身后，被微风带起，添了几分唯美。 墨城抬眼，看到红纱下的人微微一怔，掀开红纱的手不自觉的停在半空。 “是我……看错了？”楚枫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 他顿了顿，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贪吃蛇？” 墨城道：“我在。” 楚枫惊了，道：“真是你，你怎么来了？” 墨城道：“如我不来，你真要嫁给他？” 楚枫道：“才没有，我是被逼的，我就算眼瞎也不可能找个这玩意儿啊。” 墨城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他朝楚枫走了几步，撩起红纱的手缓缓下移，冰凉的掌心覆盖在楚枫的双眼之上。 楚枫没躲，只道：“干嘛？” 墨城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他道：“睡会儿。” 语音落下，楚枫身体一软直接倒了下去，墨城单手搂着他，轻轻将人带进怀中。 他抬起眼，目视前方，沉声道：“你是准备自缢，还是让我动手？” 水妖吓懵了，跪在地上道：“我，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你想要就带走吧。” 墨城没吭声，将楚枫从地上横抱而起，一步一步朝着水怪走去。 他每走一步，周边的建筑就碎掉一角。 身上的红衣消散，漫天的红布化成河水，喜庆的街道消失，慢慢变成了先前的样子。 恐怖的黑洞横在前方，两座雕像左右静立。 水怪吓得直往后退，道：“都说不知者无罪……” 没等他说完，墨城道：“我的人，碰了就得死。” 那水妖吓得脸色发白，双手举作投降状，道：“我，我发誓，我没有碰他，最多也就捂过他的嘴，扯过他的脚，用我的粘液粘衣帮他在水下呼吸。” 见墨城脚步不停，水妖浑身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这股森寒之感，怎么跟那里面的蛇骨一样，冰冷摄人。 一瞬间，他好似明白了，道：“你是，你是妖王！” 水妖猛地从地上起身，拼命往外蹿，道：“来了，真的来了，国师，国……” 最后一个字他还没吐出来就被墨城重重一击，身体滚在雕像边，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他踉踉跄跄的爬起身，道：“你真的出来了，昨日国师途经此地来找我，说你可能会来，怎会这么快！” 墨城没吭声，抱着楚枫落在小白边上，将人轻轻放下。 须臾，他直起身，抬眼盯着那个幽深的黑洞，站在这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正在遭受侵害，正在一点一点的被磨灭。 墨城脸上泛起怒意，他往前几步，水妖再次开口，道：“里面很危险，那法阵是国师亲自布下的，很难破开。” 水妖顿了顿，道：“不过我有办法，要是你愿意把他给我，我就跟你说，我也不会告诉国师，你来了。” 墨城停下脚步，转过半张阴沉的脸来，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那水妖被盯得往后缩了一下。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他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我想让他留下来陪我。” 墨城转过身来，脸色沉得厉害。 他身形一闪，瞬息之间出现在水妖面前，手腕翻转，一掌震碎他的脑门。 水妖躲闪不及，当场身亡。 墨城垂眼看着他，道：“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交换条件。” 他轻轻抬起指尖，将水妖的元灵从身体中剥离出来。 那是一条灰白色的鱼，此刻看起来有些虚幻，它在半空挣扎几下，却怎么也逃不开墨城的束缚。 墨城冷冷的盯着它，道：“你是自己说还是准备神形俱灭？” 水妖摆动几下尾巴，换来的是一阵恍如解体般的疼痛。 它忙道：“阵中之骨镇山河，一动山河灭，想要取出，就得毁了跟这里有牵连的镇妖司，毁了这片区域的山河。” 它顿了顿，道：“里面封的是七寸蛇骨，你肯定知道那是蛇最致命的地方，国师把它埋骨在这里，又派我镇守，就是因为它跟镇妖司的牵连非常广，镇妖司不灭，法阵不破。” 换句话说，整个朝廷的镇妖司被灭，那么天下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山河破，蛇骨方出。 墨城嗤笑道：“本王的蛇骨，他说了不算。” 墨城放开水妖元灵，转身朝黑洞走去。 水妖元灵跌落在地，此刻他已经极度虚弱，看起来很是虚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他慢慢游到小屋中，轻靠在那块石像上，道：“我好像，要没了。” 他摆动几下鱼尾，轻轻叹了口气，道：“妖王还是那么厉害，让我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也不知道国师有没有收到消息，能不能赶来阻止。” 他顿了顿，道：“想来我也看不到了。” 他在石像身边游动几下，最后恍如死鱼一般沉到草上。 看着眼前的石像，他突然变得有些伤感，道：“出生的时候只有你在边上，如今要消散了还是只有你在边上。” 他顿了顿，道：“同类们都嫌我丑，不跟我玩，只有你不会走，只有国师不嫌我丑，还让我帮他，让我觉得我还是有用的。” 小鱼朝石像靠近了些，道：“我以为他是你派来陪我的，没想到他是妖王的，还是你好，只有你不会拒绝我，不管我变得多丑，你都不会离开我。” 小鱼说着渐渐流出眼泪，道：“我要走了，以后就你一个了，希望能有人把你捡走，像我一样喜欢你。” 他声音越来越弱，元灵开始消散，最后化作星光点点消失在石像边。 眼前场景变换，石像也渐渐变了模样，被削去的半边头颅复原，满身裂痕不复存在，脖子上的天极灯消失，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那是个只有手掌大小的泥人，涂着一身红彩衣，许是捏他的人不知道该怎样刻画，那泥人有手有脚却没有五官。 他被保存的很好，一点裂纹都没有，静静的躺在那间小屋中。 第70章 让我看看 楚枫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他是被一堆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仿佛一大堆人想进来。 他皱眉坐起身，只听楚永言在外头道：“他还没醒，晚些吧，你们先回。” 楚枫看了看四周，他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个客栈，看样子像是回了芙蓉镇。 楚永言把外头的人劝走，打开门进来，见他醒了，赶忙把门关好。 楚枫道：“外面什么情况？” 楚永言道：“来感谢你的啊。” 楚枫没太明白，道：“我好像没干什么？” 楚永言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他们以为妖怪被你除了。” 楚枫明明记得自己什么也没干，睡之前倒是见到小黑蛇了。 他顿了顿，连忙四下看看，没见到黑蛇半个影子，便道：“你看到我蛇没？” 楚永言道：“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挂你的蛇。” 楚枫道：“你到底看到没有？还有，我怎么回来的？” 楚永言道：“他带你回来的，至于现在嘛，可能找了个洞修炼去了。” 楚枫脑袋现在晕乎乎的，他揉了几下太阳穴，道：“行吧，那妖怪呢？” 楚永言道：“死了，你蛇干的，动静挺大啊，那边山都塌了几座。” 楚枫微微一怔。 楚永言继续道：“然后这里的人被惊醒了，全都打着火把撞着胆子出来，结果就看到你从水里飘出来了，他们就以为你跟妖怪大战，受了重伤，赶忙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抢救。” 楚永言顿了顿，道：“后面你蛇出来了，说你没事就把你给抱回来了。” 楚枫道：“然后呢，他就走了？” 语音还没落下，墨城忽然从外面推开了门。 楚枫转首看去，他仍旧是一身玄衣，锋利的眉峰下压着一双冰冷的眼，他没什么表情，显得整个人有些不好靠近。 “贪吃蛇，你还在啊。”楚枫笑了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托盘，道，“带了什么好吃的？” 墨城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道：“你喜欢的烧鸡。” 楚枫顿时从床上翻了下来，来到桌子边当即拿起一个鸡腿开始啃，又拍拍墨城的肩，道：“好蛇蛇，还是你懂我。” 墨城：“……” 睡在一旁的小白似乎被香味熏醒了，它动动鼻子睁开眼，看楚枫吃得正香，几下跳到他边上，道：“老大老大，我也要！” 楚枫摸摸它，把另一个鸡腿给小白。 小白开心的蹦跶好几下，像是想起什么，道：“呀，我们回来了？那个臭妖怪呢？” 墨城道：“在黄泉路上。” 楚枫闻言嚼东西的速度都放缓了许多，他伸手拉着墨城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的侧面。 墨城顺从的坐下，楚枫便站起身，在他身上摸了好一阵子。 墨城默了下，道：“怎么？”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楚枫一边啃鸡腿，一边摸，道，“言子说你跟那妖怪把山都打崩了几座，我得好好检查一下。” 墨城坐着没动，任由他上下其手，仿佛变蛇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楚枫总是动不动就摸他。 楚永言看的微微瞪起眼珠，好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他沉吟须臾，道：“你摸完没有，不行你就让他褪去那身行头，这样不是更好检查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楚枫道，“来大黑，快把衣服弄掉，我看看。” 墨城：“……” 楚永言噗嗤一声，半靠在椅子上，像是准备看什么好戏。 见墨城不动，楚枫便伸手过去扯起他的衣襟，道：“都长一样不用拘束，你变蛇的时候我都见过了，变人了也一样啊。” 墨城一把抓住他撩起衣襟的手，道：“我没事。” 楚枫道：“怎么的，你害羞啊？” 墨城轻抬了一下眼，眼里的冰冷仿佛融了几分，他盯着楚枫道：“不如你也让我看看？” “啊……额……嗯……”楚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道袍，道，“好吧，我是双标狗，我做不到。” 楚枫把手抽回，重新回到座位上，默默的啃着鸡腿。 墨城微微侧首看着他，嘴角噙着几分少有的笑意。 填饱肚子，楚枫便从房间出去，刚打开门，外头似乎又来了人，楚枫连忙把门关上，问楚永言道：“等会儿，我昨晚出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楚永言道：“还能什么样，一副道长的样子。” 他顿了顿，道：“怎么的，怕你穿嫁衣的样子让人家看了啊？” 楚枫道：“对啊，让他们看到了多尴尬啊，完全没脸出去好吗。” 楚永言道：“我都没看见呢，他们哪有机会。” 楚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再次打开门。 外面的人见他出来，登时喊了声：“道长醒了！！” 一瞬间，客栈楼下的人全都跑了上来，玲珑和林景也在。 张盛沐听到声音也从隔壁出来，道：“道长，你醒啦。” 看到门口堆满人，楚枫愣了下，道：“啊对。” 有人道：“哎呀道长啊，真是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还要献祭多少个姑娘呢，先前真是多有得罪。” 一位妇人牵着玲珑从后面挤进来，拉着她一起跪在楚枫前面，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说着就给楚枫磕了头，又默默抹了一把泪，像是昨日的悲痛还未缓过来。 楚枫赶忙把人从地上拉起，还没等他说句什么，林景也突然朝他跪了下来。 楚枫又赶紧把他拉起来，道：“不是，不用这样啊，我不得劲儿。” 楚永言从后头过来，道：“刚才就跪个没完，我都说了不用谢那么多，受人所托而已，现在人也醒了，回吧。” 第71章 给你补补 众人七嘴八舌的不肯走，说什么林景都跟大伙儿说了，要不是楚枫愿意帮忙，最后还收了妖，他们都不知道还要献祭多少人。 楚枫解释是自己的宠兽帮忙收的妖，还把墨城从房间拉出来了。 但众人不太买账，说什么宠兽也是他的，没有指令也不会帮忙，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和楚永言的功劳。 楚枫对此无言以对，墨城似乎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沉默的站在一边，摄人的气息吓得很多人都不自觉的远离了点。 还有些家里有女儿的，不仅不走，还给他们拿来好多鸡蛋馒头什么的塞过来。 虽说是些很常见的东西，但在这灾荒年代，能拿出这些可以说非常的不易了。 楚枫没收，最后盛情难却下拿了三个鸡蛋和一个馒头。 有人见他只拿那么点，道：“哎呀道长您就全拿着吧，这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楚枫捧着三个鸡蛋，嘴里叼着一个馒头，含糊不清道：“够了够了，都拿回去吧。” 众人还想硬塞，楚枫忽然想起一事，道：“先前那些被献祭女儿的人家在吗？” 人群中出来四五人，其中一人道：“怎么了道长？” 楚枫便将见到女孩们尸骨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晚些时候把人带回来，入土为安吧。” 几人闻言顿时红了眼眶，道：“哎好，我们这就去准备。” 说着就离开了人群，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因丧女之事悲痛不已，不过五十的年纪，就已满鬓发白。 他们红着眼转身，背对人群时忽然低下头，轻轻擦掉忍不住落下的泪珠。 心疼，无奈， 丧女的悲伤交缠在心中，突破了他们心里的防线。 看着他们有些佝偻的背影，人群渐渐止住声音，全都默不作声的望着，一脸同情。 “走，一起去帮忙吧。”人群忽然有人出声。 “行，走。”有人附和。 一时间，堆在客栈的人渐渐离开，追上了前边那些人的身影，有的扶着他们，有的轻轻拍背，边走边安慰。 “要不要去帮忙？”楚永言忽然开口。 楚枫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想起河底的蛇骨，道：“当然要去。” 说完就把手里的鸡蛋塞给墨城，道：“吃吧。” 墨城愣了下。 楚枫道：“给你补补，昨天辛苦了。” 墨城抬眼看着他。 楚枫道：“怎么了？你们蛇不是会吃蛋的吗？” 楚永言噗嗤笑出声来，道：“啊对对对，他吃蛋。” 楚枫转身抓着楚永言的肩膀把他往外推，道：“你死开，不准笑我蛇。” 楚永言被他推出门，还是忍不住想笑，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王吃蛋，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话。 楚枫没理他了，见墨城不动，便从他手里拿回一个鸡蛋，轻轻在门上敲破。 那鸡蛋是生的，楚枫小心翼翼的剥开蛋壳，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他伸手递到墨城嘴边，道：“来。” 墨城垂眼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枫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又要喂，便抬起一只手捏住他精致的下颚，把另一只手里的鸡蛋凑过去，蛋壳洞刚好抵住他的唇。 楚枫道：“来，快吸。” 墨城：“……” 他微微别开脸，道：“我不喜生食。” 他一动，楚枫手也跟着动了下，里面的蛋液洒出一些，他赶紧伸脖子接住，把蛋吸溜一声喝进嘴里，道：“早说啊，下次给你煮熟。” 他贴过去时挨得很近，墨城甚至都能感受到楚枫喷在下颚处的热气。 他嘴角扬起几分笑意，问：“什么味？” 楚枫咂吧两下嘴，道：“有点儿腥。” 说着他把手里鸡蛋壳的那个洞低着墨城的鼻子，道：“就这味儿，闻到没？” 墨城：“……” 看到这一幕，楚永言都快在外面笑傻了。 楚枫转头看着他，道：“你笑个鬼啊，不准笑！” 楚永言摆摆手，憋住笑意，道：“好好好。” 见他消停下来，楚枫走进屋内漱口，小白从远处过来，围着墨城转了好几圈，惊奇道：“你真是大黑啊？” 墨城“嗯”了一声。 小白道：“这么快你就会化形了，跟老大一样好看，你也教教我嘛。” 墨城垂眸看着它，道：“你还需再修几年，参悟明白自然就会了，没有捷径。” 小白耳朵耷拉下来，道：“好叭。” 楚枫一出来就看到小白一副蔫巴巴的样子，便把它从地上抱起，道：“怎么了？” 小白委屈巴巴的道：“大黑说我现在还不能变人，要慢慢参悟。” 楚枫摸摸它的头，道：“没事儿啊，这样也很可爱，干嘛那么着急变人，你要是变了，老大就不能抱你了。” “你看大黑。”楚枫指了下墨城，道，“他现在变这么大，我摸都不好摸了，他是小蛇的时候还能玩几下。” 小白转头盯着墨城看，道：“也是哈。” 安抚好小白，楚枫便带着他们一起去往昨日的河边。 他想看看到底什么样了。 楚枫抱着小白走在最前边，想起昨天的事，问它道：“我记得你也挺能打的啊，怎么让那妖怪给抓了？” 小白道：“别提了，我本来是可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的，但他偏偏能搞什么幻术，把我整的晕头转向的，然后就被逮住了嘛。” 小白顿了顿，道：“一开始我去找你的时候，路上碰见他还把他打伤了呢。” 楚枫忽然想起刚开始有意识的时候，那妖怪要跟他成亲，走到一半又急匆匆的离开，想必那时候就是遇到找来的小白了。 他负伤的路上又遇到楚永言，无奈之下回去捂着楚枫的嘴想躲。 小白道：“不得不说，那妖怪幻术挺厉害的，中了之后把我困得死死的，老看到一个猛兽石像挡路，跟我一模一样，我都怕把我自己给打了，在里面被困了好久。” 楚枫微微一怔，道：“猛兽？那不是丰烨真君的石像吗？” 墨城闻言脚步微顿，抬眸盯着他，道：“你看到了，丰烨？” 第72章 难为你了 楚枫颔首道：“对，也不确定，他半边头被削了，另一边的脸也满是裂纹，我是看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东西才以为是他。” 楚永言道：“他挂着的是天极灯吗？” 楚枫道：“对，差不多一模一样。” 他默了下，转首看着楚永言，问：“咱们的镇派之宝，真是那个真君的？” 楚永言“嗯”了一声，道：“是啊，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仿制品。”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楚枫脖子上的天极灯。 墨城同样也在看它，目光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它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就跟普通的琉璃球没什么区别，仿佛只有在夜晚时分才会发出淡淡的光芒。 楚枫有些好奇道：“如果是真的，那里面会有些什么？” 楚永言道：“有传言说，他消失后将自己的神力封印在里头了，如果不假的话，里面应该有他的神力。” “这么神奇的吗？”楚枫拿起脖子上的天极灯低头看了看。 旬彩斑斓的琉璃珠中，只有一团跳动的小火苗，没感受到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只有刚戴上去时能觉得身体仿佛比之前更有精气了。 楚枫道：“没看出什么名堂。” 楚永言笑了笑，道：“让镇妖宫琢磨去吧。” 楚枫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有些好奇道：“为什么我跟小白看到的石像不一样呢？” 楚永言道：“小白看到了自己的化影，你嘛……” 楚永言顿了顿，道：“可能也是哦。” 楚枫笑了，道：“怎么可能，我猜是这个天极灯的锅。” 楚永言哈哈一笑，道：“嗯，有道理，看来这是个真货。” 话语间，他们来到昨日的河边，周围景象再度入眼，楚枫都差点以为走错了路。 连绵起伏的群山尽数塌陷，残枝败叶满地都是，放眼望去，差不多一马平川。 整条河变成了泥黄色，水位都比昨日高出一截，昨日水妖镇守的地方甚至已经被土彻底掩埋。 楚枫惊了，道：“你管着叫打崩了几座山，明明是一大片山好吗？” 楚枫说着看着身边的墨城，道：“你怎么打的？是不是变成巨蛇用尾巴搁那儿一顿狂扫啊，怎么能把这么多山打没了？” 小白也懵了，道：“卧槽，那妖怪有这么难杀吗？” 楚永言哈哈笑了两声，道：“虽然动静大了点，至少妖除了嘛。” 楚枫拍拍墨城的肩，道：“难为你了，下次别这么干了，实在不行你把我叫起来嘛，别把尾巴干废了。” 墨城轻抬着眉眼看他，道：“行，下次你上。” 楚枫道：“额，还是你上吧，我比较适合打辅助。” 楚枫说完转身，朝着湿漉漉的河边走去。 墨城低低笑了两声，不紧不慢跟上。 来到河边，先前的人群正四处寻找楚枫说的尸骨。 许是昨夜这边动静太大，河边到处都是残枝败叶和黄土泥沙，他们找了许久也没见到半具尸骨。 正准备叫人回去问，便见楚枫来了，近的人连忙集结过来，道：“道长啊，你说的尸骨到底在哪儿啊，我们找了半天硬是没看到。” 楚枫道：“我看看。” 他往前几米，找到昨日放神龛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昨夜战斗太凶猛，此时那个神龛已经不见踪影。 楚枫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河，黄色的河水翻滚，什么都看不清。 楚枫默了下，把手伸进道袍中，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出一张符箓，他把口袋扯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楚枫转头回去，道：“言子，拿张符给我。” 楚永言从后头过来，道：“你的呢？” 楚枫道：“可能是那妖怪变我的时候给我弄丢了。” 说着，他赶紧伸手摸了摸头上，上面也空空如也，只有一根蓝色发带。 发带的一头吊着一颗雕花银珠，另一头的银珠已经不见了。 楚枫双手在头上摸了好一阵子，道：“谢特，我的收妖武器没了！” 语音还未落下，后面有个人忽然靠了过来，楚枫以为是楚永言递来符纸，一转身，见到了墨城。 他停在楚枫身前，一只手轻轻摁着他的肩，另一只手往他头上插了一根银簪。 楚枫微怔，抬手一摸，那银簪正是他丢失的武器。 楚枫道：“你哪儿找到的？” 墨城道：“水妖身上。” 楚枫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不愧是我的好蛇蛇。” 这时，楚永言从侧面递来一张符，道：“给，你拿来干什么？” 楚枫顺手接过，道：“找找她们的尸骨。” 楚永言点点头，也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符来，帮着楚枫一起寻找。 水妖身死，力量消失，那些被藏起来的尸骨从里面脱离出来，被河水冲的到处都是，他们找了好一阵子才将那些尸骨全部找回。 九具尸骨身着的嫁衣各不相同，前来认领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他们跌坐在尸骨边，眼泪止不住的流，哭诉这些年的悲痛，许多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尸骨被全部找到，众人齐聚而来，楚枫在人群中见到一个小孩，有七八岁的样子。 他手中拿着一个泥人，涂着红彩衣，许是捏他的人不知如何刻画，那泥人有手有脚却没有五官。 引起楚枫注意的，是那泥人身上仿佛带着妖气。 楚枫走了过去，微笑着问：“小弟弟，你这泥人是哪儿来的？” 小男孩朝他指了个方向，道：“那边捡的。” 楚枫道：“你把他送给道士哥哥好不好？” 小男孩摇摇头，将泥人往自己怀中护，道：“不要，我喜欢他。” 楚枫还待再说，墨城从一旁过来，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低声道：“是个普通的泥人，只不过沾了那水妖的妖气。” 楚枫偏头看他，道：“没事吗？” 墨城摇摇头。 楚枫道：“好吧。” 他摸摸小男孩的头，道：“行，哥哥不要了，那你好好爱护他哦。” 小男孩点点头，道：“我会的，我还会给他画个脸，让他能和道士哥哥一样好看。” 楚枫笑了笑，道：“好啊。” 第73章 小石盘 艳阳高照，河边的人渐渐散去，九具尸骨被全部抬走，河风吹来，带着强烈的泥腥味。 楚枫抬眼看着昨日水妖镇守的地方，良久后叹了口气。 楚永言道：“怎么了？” 楚枫道：“我昨晚见到那妖王的一截蛇骨了，就埋在里面。” 楚永言不动神色看了墨城一眼，道：“有感概啊？” 楚枫道：“感觉他挺可怜的，现在这片塌了，那边的河都掩埋了，你说他还能找到这块骨吗？” 楚永言笑笑，道：“当然，区区河山哪能压住。” 楚枫道：“里面还有个佛家法阵，能隔绝追踪，在里面，我寻妖追踪诀都失灵了。” 墨城轻笑一声，道：“他就是搬来神佛也无用。” 楚枫微微一顿，旋即笑了。 他看了墨城一眼，转头往回走，道：“行，那就不管了。” 回到芙蓉镇，楚枫依言给那些被献祭的女孩看了风水地，还叫上楚永言帮忙。 全部看完差不多下午时分，楚枫也准备收拾收拾离开了。 镇上的人一个劲的挽留，楚枫不想过多耽误，便推辞了。 拿好包裹，楚枫到客栈柜台结账时才发现自己的几粒银铢和一粒金铢全没了，跟他那些符箓一起不见了。 楚枫看向楚永言，道：“这次该你了。” 楚永言摸摸自己干瘪的兜，问：“多少？” 楚枫道：“二十铜铢。” 楚永言扯开口袋，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几粒铜铢，一脸艰难道：“这也，太难为贫道了吧。” 张盛沐道：“我这还有点儿，要不凑凑吧。” 掌柜的见状，道：“没事儿，两位道长帮我们除了这么大个祸患，食宿就当我请你们了。” 说着，他从柜台下拿出一包干粮，道：“我也没什么能给的，希望道长不要嫌弃。” 楚永言一把接过，道：“不嫌弃不嫌弃。” 看他这样，怕是担心楚枫身上没钱，后面会挨饿，从掌柜的手上接下就往包袱里塞。 楚枫无奈笑笑，对掌柜的道：“多谢了。” 掌柜的微笑着道：“道长言重了，该是我们谢你们才对。” 出了客栈，楚永言将两匹已经喂好的马牵来。 楚枫从他手里接过一匹，正在检查上面的东西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 是林景和玲珑。 见楚枫望了过来，两人顿时有些无措，在远处推搡几下，林景才牵着玲珑走过来。 看他们都低着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楚枫便问：“怎么了？” 林景站在马对面，道：“道长真要走了吗？” 楚枫点点头，问：“你还有事？” 林景低下头，一只手背在后面，无意识的摩挲着。 玲珑道：“我们是来感谢道长的救命之恩和报仇之恨的。” 说完她看了林景一眼，后者仍旧低着头。 玲珑默了下，从他后背抢来一个小圆盘给楚枫，道：“我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希望道长不要嫌弃。” 她双手递来，微微弓着身体。 看东西已经拿出，林景脸唰一下就红了，有些难为情的道：“着实是家里太穷，没有什么能给道长的，就这个看着有些不同，但也……” 他没再说下去，许是觉得自己拿出的东西太廉价而有些羞愧。 楚枫笑着道：“没事儿，我选择帮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收钱。” 林景道：“我知道长是好心，可我还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他都这么说了，楚枫也不便再拒绝，以免伤人，他伸手从玲珑手里接过，道：“行，那我收了。” 楚枫说完看了一眼手中的圆盘。 那圆盘不大，上面有些繁杂的花纹，呈暗红色，材质看起来像是非常坚硬的石头所制。 看着不大，分量倒是挺沉，上面有些暗灰，年代似乎很久远。 楚永言凝眉道：“你哪儿来的？” 林景道：“前些年家里太穷，我爹走南闯北时得到的，没赚到什么钱，就拿了这个回来。”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是经过我爹同意才拿来的，他也想感谢道长的，这不是帮李叔他们埋尸去了吗，就让我带来了。” 楚永言点点头，没再吭声。 楚枫没看出什么名堂，除了老旧点，好像也不值什么钱。 他没嫌弃，轻轻放进兜里，道：“多谢了，回吧。” 见他收下，林景顿时笑起来，道：“道长不嫌弃就好。” 说着就朝一旁退开。 楚枫翻身上马，让墨城坐在了他的身后。 楚永言和先前一样带着张盛沐。 离开芙蓉镇时，有许多村民前来送别，还带了不少吃的。 楚枫没接，谢过之后和楚永言策马离开。 小白坐在最前方，被马颠得一蹦一蹦的，它紧紧抓着马鞍，大喊：“老大，慢点，我要掉下去了。” 楚枫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把它抓起扔给墨城，道：“你带着。” 小白在墨城手里滚了一圈，顿时毛发炸立。 墨城伸手给它顺了下，越顺越炸，最后像个刺猬一样定在两人之间。 楚枫发现异常往后看了眼，道：“你怎么回事，怎么毛全炸了？” 小白道：“可能是大黑太冷了，挨着就浑身不得劲，让我出现一种恐惧的错觉。” “算了。”小白从马背上跳下去，道，“我还是自己跑吧。” 小白落地变大，只比马矮了一截，速度却比马还快些。 楚枫刚下山时，很多时候都是小白代步，见它要自己跑，楚枫也没多说，只道：“累了就上来。” 小白道：“嗯！” 说完小白看了墨城一眼，总觉得他最近变了，气势上会让它有些害怕，仿佛还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它一挨着墨城就浑身发毛。 “变成人不一样了吗？”小白嘀咕一句。 见到小白的举动，墨城微微往后坐了些，像是担心自己的冰凉感会让楚枫不适。 楚枫以为他被颠了，一边策马一边伸手抓他，最后拉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腰上，道：“小心点儿，别掉下去了。” 墨城怔了下，问：“你不觉得冷？” 楚枫道：“哎，你在我身上藏多少次了，就算是冷也习惯了。” 楚枫笑着转过半张脸来，道：“其实你可以变回小蛇，这样我会更加习惯。” 语音落下，他的右边肩膀上忽然多了一条拇指大的小黑蛇，修长的蛇尾落在他直挺的背上。 蛇的中段搭他的肩上，上身微微支起，偏着黑黑的脑袋，道：“这样？” 楚枫转头看了一眼，伸手在那颗黑脑袋上点了点，笑着道：“耶斯。” 第74章 梦县 墨城顺着眼前的手指缠绕上去，楚枫垂眸看着，将马渐渐放缓了速度。 当黑蛇缠绕在他食指中段时，楚枫拇指微动，轻轻压着黑蛇七寸处。 不太明显的骨感在他指下游离，与黑蛇后半段的柔软出入甚大，楚枫喉结滚了滚，半晌没有说话。 墨城如往常一样，绕过的他手，轻轻缠在他的手腕上。 许久，楚枫才开口道：“贪吃蛇，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河底？” 他顿了顿，道：“是来救我的吗？” 墨城道：“很重要吗？” 楚枫道：“闲聊嘛。” 墨城道：“嗯。” 墨城确实是去救楚枫的，到了才发现自己的骨埋在那里。 楚枫点点头，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你除水妖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洞门口的雕像？” 墨城问：“怎么了？” 楚枫道：“我看到有个小白的，不知道是水妖弄的还是……” 他没再说下去，墨城也明白了，道：“那水妖太过孤寂临时变换的，他死后雕像就化作一滩泥了。” 楚枫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他有些担心墨城看到有小白的雕像，会生出什么事来。 *** 转眼天色暗下，有马代步，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梦县。 看到县城的名字，楚枫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商队，这是他们死也没有走到的地方。 张盛沐道：“有马就是快啊，平常我们都要走好久好久才能到呢。” 楚永言道：“那当然，钱可不是白出的。” 话语间，他们离那个不太繁华的县城越来越近。 入县的大门还未关闭，门口站着好几个守卫。 待他们靠近，几个守卫走前拦住去路，问：“干什么的？” 楚枫从马上翻身下来，下意识将黑蛇往里头藏了藏，道：“路过，明天走就。” 领头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后头，一个平民，两个道士。 他顿了顿，道：“进去可以，但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最近蛇妖闹得非常凶，国师有令，不能随意放人。” 说完，后头几人上前，将他们包袱和身上都搜了一遍，对领头的道：“没发现可疑，需要去请李道长吗？” 领头的默了下，道：“算了，这几日他也辛苦，这么两个人就别劳烦了。” “进去吧。”领头的让开路，看他们身着道袍，没有过多为难。 进入梦县，这里不比岩城繁华，有些许破败，街上没有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张盛沐道：“啊？这是梦县吗，怎么不一样了？” 楚永言道：“以前什么样？” 张盛沐道：“以前很多人啊，就前段时间我去岩城路过这里的时候都还特别多人呢，哪有这么冷清啊。” 他顿了顿，道：“难不成那妖王闹到这里来了？” 楚永言道：“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张盛沐道：“不是啊，你们不知道，梦县之所以叫这个名啊，就是这里喜欢夜生活，以前号称醉生梦死之都，还流传过神话故事呢。” 楚枫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完全没有一点张盛沐说的感觉。 楚永言道：“管那么多呢，走，先找个地儿睡。” 楚枫把手里的马牵给楚永言，道：“你先去找个店，我去弄点住宿费。” 楚永言道：“你能搞钱？” 楚枫“嗯”了一声，将马和小白都给了楚永言，自己则去街上转了转。 转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当铺，里头的掌柜像是在算着什么，算盘打得嘣嘣响。 发现有人来，他停下手，微笑着道：“客官要当什么？” 楚枫从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把长剑，剑鞘呈天蓝色，剑身刻着符文，乃是一把斩妖剑。 正是他从柯江手里拿来的那把，在岩城时都没机会去当，新衣服也没买成。 楚枫道：“看看值多少。” 掌柜拿起仔细看了看，道：“十粒银铢。” 楚枫道：“六十。” 掌柜怔了下，道：“客官要的太多了，你看这样，二十成吗？” 楚枫道：“这是斩妖剑，你给我二十？” 掌柜道：“你看这剑……”挺新，符文也是真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他顿了顿，道：“这样吧，二十五。” 楚枫直接拿走，道：“算了，我换家看看。” “哎，道长等等。”掌柜喊住他，道：“你要多少？” 楚枫道：“最少五十，现在到处闹妖，这剑就算不是上等的斩妖剑，你转手也能卖个好价钱。” 想起最近的事，掌柜的一咬牙，道：“行。” 很快掌柜就算好银铢递给他，楚枫笑着接过，转身往外走。 正在此时，楚永言给他传来消息，说找到合适的客栈了，让他快回。 楚永言说的客栈离这里不远，楚枫没一会儿就找到了。 刚到门口，楚永言从里头出来，看到他无事仿佛松了口气，顿时又一脸严肃的拉着他往楼上走。 楚枫道：“干嘛？” 楚永言没吭声，直到进入房间关上门，他才开口，道：“你蛇呢？” 楚枫看了眼手腕，道：“身上。” 楚永言道：“你给我几分钟。” 楚枫下意识把手往后藏，道：“你想干嘛？” 楚永言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 没等楚枫说话，墨城从他手腕游出，转瞬化作人形，道：“小道士，你先去外面等我。” 楚枫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懂楚永言忽然这样是想干嘛。 他走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小白从旁边跳过来，道：“老大，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我刚刚听见这里的人说，岩城死了数十万人。” “什么？！”楚枫愣住了，道，“你再说一遍？” 小白道：“有人说，前去岩城支援的道长全部惨死，被困在城里的百姓也死了数十万。” 第75章 我若要杀，便是一个不留 小白语音落下，楚枫转身出门，一把推开楚永言的房门。 墨城坐在一旁，楚永言站他对面，见楚枫突然开门，皆是一脸诧异。 楚永言愣了愣，道：“干嘛？” 楚枫看了墨城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他，问：“我的蛇你用完了吗？” 楚永言道：“我还没开始呢。” 说着便缓步走来，双手抓着门的两边，道：“别急，给我一小会儿就行。” 见楚枫有些犹豫，楚永言正色起来，凌厉的双眸直视他的眼睛，道：“相信我。” 楚枫默了下 ，旋即点点头，暂时离开。 楚永言将房门掩好，在原地站了许久，像是确认楚枫离开才开口，“岩城的事你做的？” 墨城轻靠在椅子上，反问道：“你指的哪一件？” 楚永言道：“死了数十万百姓。” 墨城道：“不是。” 楚永言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问：“真不是？” 墨城嗤笑道：“我若要杀，便是一个不留，短时间根本不会有消息传出。” 楚永言道：“那为什么你去了以后那边就出这么大个事！” 墨城道：“你应该问，为什么玄寂要封城。” 楚永言下意识道：“为什么？” 墨城道：“他既然能用妖修行，自然也可以用人。” 楚永言脸色微变，道：“你是说……” 墨城微微颔首，道：“一开始封城，他只是在做以防万一的准备，昨日我强取蛇骨，动了他的根基，想短时间稳住，那是最快的办法。” 楚永言凝眉道：“这个妖僧，他到底想怎样！” 墨城没有回话。 回到房间的楚枫只感觉这几分钟格外的坐立难安，时不时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看他转来转去的，小白道：“老大，你怎么了啊？” 楚枫道：“我急啊。” 张盛沐一脸没看懂，道：“道长啊，你急什么啊，是没筹到钱吗？” 他顿了顿，道：“要是没筹到今晚我们就去寺庙或者街头挤挤吧。” 楚枫找了个位置坐下，道：“不是。”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拿出银铢给他，道：“你去付下房钱。” 张盛沐点点头，接过银铢出门。 门刚一打开，楚永言就带着墨城过来了，见张盛沐要去付钱，连忙道：“让他们炒几个菜来。” 张盛沐点点头，几下跑没影了。 见两人过来，楚枫赶忙从座位上起身，道：“你用完了？” 楚永言“嗯”了一声，旋即让开路，让墨城进去。 见此情形，楚枫暗暗放下心来。 “行了。” 楚永言道，“我去收拾一番，晚点一起吃饭。” 看他远去的背影，楚枫喊了声：“言子。” 楚永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道：“嗯？” 楚枫几步追上去，很认真的问了一句，“我还能，带着他吗？” 楚永言笑了笑，道：“只要你想，那就带着。” 楚枫闻言也笑了，道：“我明白了。” 看见他那别有意味的笑，楚永言怔了下，总觉得楚枫好像知道了墨城的身份，刚刚只不过是在试探性的问。 如果他确定墨城没问题，那么楚枫就不用再多此一举去找墨城了。 许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始这个话题，才旁敲侧击的问话。 楚永言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走，低语道：“心眼子不少啊。” 张盛沐没去多久便回来了 ，他把剩余的银铢都还给楚枫。 楚枫没接，道：“你不是快到家了吗，剩下的那些给你兄弟的家里人。” 张盛沐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背，现在他已经看不见老徐了，但能感受到一点。 楚枫道：“这些钱是用柯江的剑当来的，拿回去慰问一下他家人吧。” 张盛沐连连躬身，道：“多谢道长，多谢！” 这时，老徐的声音也幽幽传来，“多谢……” 经过这么多天，老徐的阴灵不再虚幻模糊，变得实体起来，还能简单的说些话了。 他也没再趴着张盛沐，而是站在他的身后，但不管怎么看都比较瘆人。 楚枫摆摆手道：“没事。” 看到老徐这副样子，楚永言倒是微微皱起了眉，一只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盛沐谢完就准备将银铢收好，忽然想起他们此时的境况，道：“都给我了，那你们用什么啊？” 楚枫道：“没事儿，明天去街上转转，接个悬赏就完事了。” 张盛沐默了下，道：“我刚听掌柜说最近不太平，道长接的话注意安全啊。” 楚枫道：“不太平，你又听到什么了？” 张盛沐在一旁坐下来，道：“那掌柜跟我是同村，就聊了几句，他跟我说最近梦县也在闹事，所以这一到晚上大伙儿都闭门不出了，还走了一部分人，他过两天也准备走了。” 楚枫一怔，道：“这也在闹事？” 张盛沐道：“这年头还有什么地方不闹事啊，没什么地方是太平的，妖魔鬼怪全出来作乱，可能皇宫会好点吧，毕竟有国师坐镇。” 张盛沐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日子当真是难过啊。” 楚永言道：“闹得什么事？” 张盛沐道：“不清楚，只听他说城南的太子庙吃人，最近去拜的人全部失踪了。” “啊？”楚枫惊了，“还有这种事？” 张盛沐颔首道：“对啊，还请了好多道长过来看呢，听说前几天还有岩城的道长被请来了呢。” 他默了下，又道：“那个庙以前挺灵验的，我小时候都还拜过呢，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在马儿坡遇见的元青好像就是太子吧。 楚枫道：“那庙里供奉的是元青神官吗？” 张盛沐摇头道：“不是，他是真正的神官，这位太子没有成神，出生比元青神官要晚好多年呢，都不是一个国。” “没有成神却有庙宇。”楚永言思考片刻，道，“该不是永和国的太子，祁夜吧？” 张盛沐连连点头，朝楚永言竖起一个大拇指，道：“道长厉害啊，这都知道。” 楚枫转头看过去，问：“你怎么知道的？” 楚永言笑笑，道：“见多识广嘛。” 第76章 我帮的，不只是你 据张盛沐讲，这位太子只差一步就能成神，因为某些原因他放弃了。 虽然没有成，但他生前功德无量，人们依旧给他修建了太子庙，烧香供奉。 只不过供奉的人不多，因此也没有到处流传，特别是永和国被灭以后，供奉的更是凤毛麟角了，最后甚至被遗弃了，很多地方的庙都被推倒了。 直到两百多年前，大批的人逃荒过来，成立梦县，发现这里有个太子庙，才慢慢的又开始供奉。 张盛沐道：“不过这都是老一辈讲的，我们也就听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楚枫道：“这个梦县竟然是后面成立的？” 张盛沐道：“是啊，听说刚来的那些人还经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呢，后来拜了那个太子庙才又慢慢的好了，所以拜的人就开始变多了。” 小白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讲来听听。” 张盛沐道：“据说第一批来这里的人啊晚上总是做梦，各种各样的都有，不仅梦游，还常常一睡不起，要么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还总觉得那些事就是他们本身经历过的，总之特别离奇。” 小白道：“这么怪异了，那他们怎么不换个地方啊。” 张盛沐道：“逃荒到这里的，又被美梦困住，不想走了吧。” 楚永言道：“只有活在梦里的人，才会给别人也编织一个梦，让人深陷，让人沉沦。” 楚枫看向他，道：“怎么了，听个故事还感慨起来了。” 楚永言笑笑，道：“没有，只是想起一个老朋友了。” 闲聊中，客栈小二也给他们端来了饭菜，分量不少，价格还挺便宜。 吃完饭，张盛沐和楚永言便回去休息了。 楚枫把自己的包裹收拾一番，想着明天要去接悬赏，此刻他一张符箓都没有，便从包裹里拿出一叠黄纸，一盒朱砂。 小白道：“老大这是要画符吗？” “是啊，脑袋疼，画这玩意儿贼耗神。”楚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剪刀开始剪纸。 小白趴在他边上，道：“那没办法啊，你不耗神，画出来的符纸没有效果。” “唉……”楚枫叹了口气。 他一点也不喜欢画符，又要剪纸又要耗费精力，画的时候手还不能抖，一抖就废了，有的还需要一气呵成。 每次画完他都感觉自己要虚好几天。 小白道：“可惜我不能帮老大，要是我能变人就好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楚枫，他立马喊了声：“贪吃蛇。” 墨城道：“嗯？” 楚枫朝他招手，道：“来来来，快来。” 墨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走过去了，道：“怎么？” 楚枫拉着他坐边上，把手里的剪刀和黄纸递给他，道：“帮我把它们全部剪了。” 墨城没有多说，低着头帮他剪了一大堆符纸。 刚刚剪完，楚枫就在他面前摆了几张各不相同的符，有朱砂画的，也有墨汁勾勒的。 楚枫道：“看着怎么样？” 符箓上面金光流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画出来的。 墨城道：“不错。” 楚枫道：“我不是让你看错没错，我是想问你能不能挑张你觉得简单的，然后照葫芦画瓢，给我画点出来。” 墨城微微一怔，挑眉看着他，道：“你让我给你，画符？？” 楚枫道：“嗯，放心吧，我不念咒它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就放手干，或者你变点出来也行。” 小白忙道：“不不不，不可以，变出来的没有用，画符讲究投入精气神，这样才有用。” 精气神人有，妖怪就不知道了。 楚枫叹气道：“好吧，又要熬夜了。” 说完他拿起眼前的笔，给柔软的笔尖裹上朱砂，低头开始描画。 他刚刚落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左侧过来，修长的指尖压着一张符移到他的面前。 墨城道：“剩下的我来。” 楚枫微微一怔，看着他摆在墨城前面的符，那五张全都各不相同，许多还很繁杂，只有墨城推回的这张最简单。 楚枫道：“那些你能画？” 墨城拿过他手上的笔，就着未画完的朱砂在黄纸上移动。 纸上图案一气呵成，莹莹光芒闪动，神性十足。 楚枫惊了，一把抓起来，道：“你不是妖吗，为什么有神性？” 墨城道：“早说过，我不是一般的妖。” 楚枫笑了，道：“好好好，以后这活儿终于有帮手了。” “来来来。”楚枫赶紧给他铺上新的纸，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委以重任，道，“靠你了！” 他每画一张，楚枫都拿起来看一眼，黄纸全部画完，墨城都没错一张。 楚枫惊讶道：“这么繁杂你怎么一看就会啊。” 墨城道：“很难么？” 楚枫道：“我在道观里学了好几天呢。” 小白道：“你俩这话可别让门里的人听去，不然那些学几年才会的天才们肯定抄起板凳打你们。” 楚枫哈哈一笑，道：“他们打不过。” 说完他拍拍墨城的肩膀，道：“辛苦了。” 墨城没有说话，只是斜靠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收拾那些符。 等全部装好，楚枫洗了下沾上朱砂和墨汁的手，又在他身边坐下。 墨城道：“不睡么？” 楚枫摇摇头，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指尖抵住墨城有些冰凉的唇，道：“奖励你的。” 墨城微微一怔，没有咬破那根手指，只是盯着眼前的人看。 楚枫道：“我知道你很需要，不用谢。” 墨城喉结滚了滚，轻轻推开他的手，道：“以后不用了。” 楚枫偏头看着他，问：“你确定？” 墨城道：“嗯。” 楚枫低低的笑了两声，不动声色看了眼他的脊背，半开玩笑道：“要是觉得这样别扭你就变回小黑蛇咬嘛。” 墨城道：“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根修长手指滑进他的嘴里，温热的血液染了红他的唇，香甜的血气在嘴中荡开。 墨城霎时愣住，不解的看着他 。 楚枫朝他凑近了些，明亮的双眸直视他的眼睛，道：“我帮的，不只是你。” 第77章 江媱 温热的血液在唇齿间荡开，顺着咽喉流入体内，自发修复着墨城身上的伤。 须臾，墨城握住唇边的手，轻轻抽离出来。 红色血液不停的从指尖流出，在白皙的手指上格外显眼。 墨城垂首，微凉的舌尖划过伤口，舔舐掉上面最后一丝血液。 楚枫下意识将手往后缩了下，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异，又说不上来。 这一缩，墨城也顺势放开了他。 楚枫垂眸看了一眼，被墨城舔舐过的伤口恢复如初，连伤疤都没留下。 楚枫微微一怔，道：“只要这么点？” 墨城道：“足够。” “行。”楚枫收回手，下意识捏了捏那根手指，莫名觉得那根手指好像有点儿发烫。 先是指尖，然后是手，最后整个人都好像有点烫起来了。 楚枫有些不明所以，盯着那根手指看了好久，忽然道：“你刚刚，是不是对我放毒了？” 墨城道：“我没毒。” 楚枫盯着他看，道：“是吗，那你之前咬我，我怎么没感觉这么怪呢。” “难道是我病了？”楚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这里的温度倒是很正常。 墨城抬着眉眼看他，见他脸颊有些发红，忽然明白过来，是自己的涎水惹得祸。 虽有治愈的奇效，但也…… 墨城沉吟须臾，道：“睡一觉，明日便好。” “好吧。”楚枫起身，顺手扯开衣襟透气，道，“那我先睡了。” 墨城“嗯”了一声。 台上烛火熄灭，房间陷入寂静，只有小白熟睡的声音微微起伏。 楚枫躺上床翻滚好久都没有睡着，只感觉身上烧得很难入眠。 墨城靠在一处，轻轻抬起眉眼，看到床上的人再度翻身，出声道：“很难受？” 楚枫翻回来平躺，呼出一口气，道：“有点儿，这样我睡不着。” 墨城沉吟须臾，忽然起身从黑夜中走了过来，他在边上停顿几秒，化作一条小蛇游进被褥中。 冰凉的触感从手上游过，楚枫被冷得一激灵，还没等他缓过来，小黑蛇游到了他腹部丹田处，盘成一个圆。 那一瞬间，楚枫只感觉浑身的热气被压下去了，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墨城道：“怎么样？” 楚枫点点头，道：“好多了。” 墨城“嗯”了一声，道：“睡吧。” 楚枫闭上眼，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好，没有做梦，也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扰乱他，一觉睡到天亮。 楚枫醒来时，墨城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小白还在房间。 奇怪的是，每次小白都比他先醒，可今日却还在熟睡中。 楚枫洗漱完，穿好道袍，来到小白边上，轻轻拍了拍它，道：“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小白似乎睡得很沉，没有丝毫反应。 楚枫微微一怔，把它提起来摇晃，道：“小白？” 他摇晃了好一阵子，小白才皱皱眉，缓慢睁开眼，眼中杀气突显一瞬，一脚踢开楚枫跳到地上，道：“烦死了，干嘛打扰我睡觉！” 楚枫当场愣住，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它，道：“你怎么了？” 在道观里，小白偶尔也会比他晚起，叫醒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过，甚至还会委屈巴巴的钻他怀里，眯着眼又呼呼睡。 出门在外，小白老担心他被妖怪打扰，通常都会晚睡早起的守着他。 小白跳到地上，似乎清醒了几分，连忙转头回来，道：“老大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枫还有些惊愕，道：“我没事，你刚怎么了？” 小白怔了下，旋即挤出个笑，道：“没事儿，就是睡糊涂了，老大你今天不是说要去接悬赏吗，走吧。” 小白说着就往门口走。 楚枫微微一顿，看了房间一圈，确认墨城没在，才打开门出去敲响了隔壁房间。 开门的是楚永言。 楚枫道：“走，出去转转。” 楚永言往后看了一眼，道：“张盛沐还没醒，我给他留个字条。” 楚枫点点头，待楚永言出来，两人便出了客栈。 此时烈日已经升起，周边的人仍旧不多，走起路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有的甚至还在傻兮兮的笑。 有的则满脸怨气，被人不小心碰到，就恍如宇宙爆发般，要跟人打架。 有的却满脸哀伤，走起路来失魂落魄的。 有一部分孩童在街上蹦蹦跳跳，仿佛格外欢乐。 这类人不多，放眼望去，大多数还是正常的。 楚永言用仅剩的几粒铜铢在包子铺买了馒头，顺手给他递了两个过来，道：“那老板说，穿过这条街，往南走一炷香，就能看到悬妖榜了。” 楚枫从行人身上收回视线，接过馒头啃了一口，道：“行，走吧。” 穿过那条较为热闹的街，往南，有一条幽深的胡同，里面堆满了乞丐。 蓬头垢面，懒懒散散的躺在地上，全都瘦骨如柴，有的似乎还在做着美梦，咂巴着嘴翻面，有的背靠着墙，转头盯着他们。 楚永言扫了那边一眼，道：“换条路。” 楚枫也是这么想的，他正准备离开，道袍一角忽然被人扯住。 楚枫微微转身往后看，一个小女孩站在后面，双手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角。 那女孩不大，十来岁的样子，很瘦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跟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她双眼睁得很大，见楚枫望了过来，有些怯懦的后退一小步。 她定定神，仿佛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哥哥，我好饿，你可以给我一些吃的吗？” 楚枫垂眼看着手里仅剩的一个馒头，毫不犹豫的递给她，道：“给你。” 小女孩顿时笑起来，从他手里接过，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她没有立即吃，只将馒头紧紧握在手里，朝着后方跑去。 楚枫往前两步正准备追过去，楚永言拉着他，道：“走吧，你能帮她一时，帮不了一辈子，跟去也是徒劳。” 说完便拉着楚枫往南边走。 女孩跑到另一个胡同，那里还有一群乞丐，大部分都是女人。 她跑到一个角落，那里还躺着一个瘦小的男孩。 她轻轻的扶起男孩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将馒头撕下一点抵在男孩的唇边，道：“小浩，你看姐姐要来吃的了，你快起来吃点吧。” 小男孩没有回应，紧闭着眼睛，尸斑布满了他整张脸。 有人道：“媱媱啊，你弟弟已经没了，不能吃了，你还不如自己吃了。” 江媱倔强的摇着头，大吼道：“才没有，我弟弟才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等他醒了，还会跟我一起玩的！” 吼完，她又将撕下的馒头往男孩嘴里塞，道：“你吃呀，你不是老喊姐姐我饿吗，你怎么不吃了。” 她塞了几次都没能将馒头塞进去，顿时呜呜哭了起来。 周围顿时一片沉默，她的哭声变得格外清晰。 第78章 楚永言的异常 穿过南街，楚枫终于找到悬妖榜。 此时那里围了不少人 ，仿佛在讨论什么，街道上也有来来回回的行人，没有先前那条街热闹，倒也算不上冷清。 两人从稀疏的人群中挤进去，榜上面贴了好几幅画像。 有青面獠牙的猛兽，有面容靓丽的女鬼，还有惑人至极的女妖，画上基本都有妖邪的样子，唯有一张不同。 那是为首的一幅画，上面没有妖邪的样子，只有一团黑乎乎的云雾，也没有标注是妖还是鬼。 楚枫点了点那张画，道：“这都不清楚还贴榜首位置。” 楚永言道：“这证明没人知道是什么，急着贴出来，想必是束手无策了，让广大的道友们一起寻找线索。” 楚永言说着点了点边角处，道：“这不有写吗，提供线索者，有赏。” 楚枫这才看到边角的小字，小字边上还有一排，写着：此妖邪或与太子庙吃人有关。 这时，有人开口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连太子庙都拿来作祟，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查出来，不是说还请了岩城的高道吗？” 此话一出，很快就有人小声道：“说不好就是那太子。” 有人呵斥道：“这话可不兴乱说。” 被呵斥的人不但没住嘴，反而还一脸神秘道：“一看你们就是才来的，我跟你们讲啊，那太子庙其实邪得很。” 有人来了兴趣，道：“怎么个邪法？” 那人道：“你们肯定只从其他人口中听过，第一批来这里的人老做怪梦，没听过这个县成立之前，其实是一个城，只不过这个城是空的，有人说是全死了。”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路过的行人都下意识停下脚步，凑过来听。 有人质疑道：“照你这样说，那他们还留下来干什么？不怕自己也死啊。” 那人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他们逃难到这里，见到的是一座空城，有住所有土地，虽然住的地方破旧了点，但也好过没有啊不是。都快死了，哪还管那么多。” 人群中又有人出声，道：“那他们怎么知道那座城里的人全死了，而不是弃城跑了。” 那人道：“打扫住所，扫开枝叶就是一堆人骨，出去种地，一挖，全是白骨。” 有人被他说的背脊发麻，道：“唉哟，你这一说，还他妈怪吓人的。” “我可不是在吓唬你。”那人一脸神秘道，“以前就有人怀疑是那太子庙吃的，如今咱们这里开始好起来了，可能是他又要开始作妖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知道那太子为什么没能成神吗，根本不是他放弃了，而是他和妖魔有勾结。” “啊？？”众人惊了。 不只是他们，楚枫也有点震惊。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那些人是害怕他作乱，这才给他修庙供奉，想安抚他。” 楚永言听得皱起眉，道：“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过来人？” 那人愣了下，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但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的。” 楚永言道：“说来听听？” 那人道：“几百年前霄王国被推翻，永和国成立，祁夜是首等功臣，一人征战天下，遂被封为太子，但很快有人发现他与一个叫阎天和的妖怪勾结，才帮他父王夺得天下。”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众人指责他，生生将他从神坛拉了下来，他不服气，便联合那妖物欲杀天下人，最后还是一位神官降临，才止住这场灾难。” 楚永言嗤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才会让他遗憾终生！” 楚枫微微一怔，他是第一次见楚永言发火，而且这话，总有几分耐人寻味。 那人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最近太子庙吃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语音落下，楚永言忽然伸手，一把撕下悬妖榜首，道：“那我就给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在吃人！”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住嘴，其余人则一片哗然，一脸你牛逼的样子。 楚枫默了下，看向一旁的人，问：“想好了？” 面对他，楚永言语气瞬间就软和下来，道：“嗯。” 楚枫从他手里拿过画纸，低头看了看，道：“行，城南是吧，会会去。” 说完，楚枫便离开悬妖榜不紧不慢朝着城南而去。 楚永言在后面顿了片刻才缓步跟上。 他走在楚枫左侧，默了许久，忽然道：“刚刚，是我冲动了。” 楚枫道：“没事儿。” 他看了一眼楚永言，道：“我比较好奇，你刚刚怎么那么大火气？” 他顿了顿，问：“是认识这个祁夜？” 楚永言摇摇头，没有说话。 楚枫笑了下，转头回去，道：“奇了，居然还有你沉默的时候，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楚永言沉默片刻，道：“我只是了解一点他的事，想给他一个清白。” 楚枫道：“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几百年前的人。” 楚永言道：“我知道，但既然发生过那些事，就肯定有人经历过，我以前在外面捉妖收鬼的时候了解到一些 。” “这样啊。”楚枫笑了下，半开玩笑的道：“我还以为他们说的祁夜是你呢。” 楚永言笑了，道：“怎么可能。” 第79章 太子庙1 两人从街道拐出去，楚枫回客栈拿了一些符箓。 他回去时，张盛沐还没醒，墨城也没有回来，楚枫便在桌上给他留了字条，告诉自己的去向。 太子庙位于城南玉安山，距离此地有三里左右。 他们到达时已经接近下午时分。 高大的庙宇屹立在一座青山的半腰处，周围茂盛的树木也没遮住它的样貌，哪怕距离较远，也能看到庙宇的顶端部位。 日光斜照在上面，熠熠生辉，显得神圣而又庄严。 楚枫远远的看了一眼，道：“终于找到了，真远啊，早知道骑马来了。” “老大，你只是看到了，还没走到呢。”小白用爪子指了指前边，道，“你看，还要爬山。” 他们脚下的路直通玉安山脚，爬过几百个石梯，石梯尽头便是那太子庙。 楚枫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道：“操了，等爬上去太阳都得下山了。” 楚永言道：“这样更好，那些妖邪不就喜欢昼伏夜出吗，晚上有利于追查。” 楚枫道：“话是没错，就是饿得顶不住啊。” 楚永言默了下，从兜里拿出一张饼给他，道：“垫垫吧。” 楚枫微怔，道：“你什么时候带的？” 楚永言道：“你回去拿符，我就顺手抄了两张，想着今晚可能要在那边过夜。” 那饼是他们离开芙蓉镇时掌柜给的，楚枫伸手接下，边吃边走。 路上，他还是没忍住，问楚永言道：“那个祁夜你知道多少？” 楚永言沉吟须臾，道：“不多。” 楚枫道：“说说？” 楚永言道：“他确实和一个叫阎天和的魔有关系，具体怎样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阎天和喜欢他，最后也确实杀了很多人。” 楚枫道：“那你怎么确定祁夜没有跟他勾结？” 楚永言道：“因为最后是祁夜阻止了他。” 楚永言顿了顿，道：“当时阎天和发了疯，大肆屠杀，祁夜虽被罢免了太子之位，被流言蜚语刺得不轻，但他还是挺身而出，结束了一切，被他守护的百姓对他十分感激，这才修建庙宇供奉。” 楚枫道：“那他们为什么说是神官下界平息的？” 楚永言道：“那神官只是来接引他上九重天的，后世怎么流传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当时他跪在阎天和面前没走。” 楚永言沉默良久，道：“说了一句我至今难忘的话，他说，‘我道心已毁，无颜成神，亦无力再去守护一方百姓’说完，他提剑自刎了。” “什么？！”楚枫被惊得脚步一顿，道，“他自刎了？” 楚永言点点头，道：“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事跟他没关系。” 楚枫忽然有点明白楚永言的怒火了，一个这样的人被误解，确实让人愤怒。 不过事实怎样，还是得看了才知道，至于楚永言为什么知道那么清楚，楚枫不想过多深究。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也一样。 走过小路，爬过石梯，他们在日落之前终于见到了庙门。 许是因为最近出事，那庙门紧闭着，四周空无一人，站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整个梦县，仿佛能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楚永言往前几步，轻轻推开庙门。 一股浓烈的香火味传来，四周飘着黄布，里头的神像正襟危坐，头上盖着层层叠叠的红布。 他前面的香炉装满灰烬，还有数不清的香根插在里头。 能看的出，没有出事之前，这庙的香火很鼎盛。 跨过庙门，两边种有柏树，中间还有个大香炉，旁边是个许愿池，里面丢了许多用来许愿的铜铢。 整个庙宇的布局没看出问题，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反而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楚枫往殿里走去，里头的神像与之前见过的不太相同，不再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 他的眉宇较为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只有那双眼睛有些凌厉，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感觉这是一个凌厉却不失温柔的人。 楚永言盯着神像看了须臾，像是被勾起什么回忆，敛了往日的笑脸，伸手从神龛边拿来三根香，低头点燃。 他没有拜，点燃后就插进了前边的香炉中。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来了一群人。 “呀，这门怎么开了。”是个略微苍老的声音。 楚枫转头看去，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手中拿着拂尘，走起路来大摇大摆。 他的边上是个六七十的老者，身穿一身粗布道衣，看样子像是这个庙的管事。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年轻人，手中拿着斩妖剑。 是天哲派的人。 楚枫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中年男人，是李孟德。 对方像是也认出了他，停在庙门口与他隔空相对。 小白的视线则落在李孟德身后的一个人身上，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道：“这群垃圾怎么还活着！” 楚枫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道：“我说在岩城怎么好久没看到他们，原来是被请到这里来了。” 楚永言笑了下，道：“什么请啊，分明就是逃，他的事不是在岩城传开了么，没脸见人只能换个地方混了。” 楚永言找到楚枫之后，小白就将他们的事跟楚永言说了一遍。 “哎呀，这庙现在不能拜，不能拜。”管事的老者见到楚永言插上的香，赶忙上前抽出来，道，“最近闹事，拜不得啊道长。” 楚永言毫不客气的从他手里夺回三根香，顺手插了回去，道：“有什么不能拜的，以前拜了没事，现在拜了出事就怨他？” 老者微微一怔，看向李孟德，道：“这……” 李孟德死死盯着楚枫，道：“真没想到啊，在这里还能遇见。” 楚枫忍不住嗤了一声，道：“你不会就是他们请的岩城高道吧？” “是又怎样。”李孟德拂尘一甩，大步走了进来，道，“你坏我好事，害我丢了名声，还害我外甥丢尽颜面，今日便要让你人头落地，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80章 太子庙2 楚枫道：“你自己干的缺德事暴露了还怪别人，你外甥胡搅蛮缠不小心中了毒也是他自找的。” 楚枫说着把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李源则身上，道：“你不说我都还差点把小白那事过了。” 李源则冷笑一声，道：“真可惜，当初没能杀掉它，让叶琸给拦了下来，也好，今天就一起算账！” 语音落下，他陡然出手，早就等不及的小白跳到地上，摇身变大，一脚踢开长剑，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李源则后退几步，口中默念咒语，手中斩妖剑顿时光芒闪烁，刻在剑身的符文恍如活了过来。 他手腕翻转，长剑直往小白刺去，小白朝旁边跳开，眸中危光乍现，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其余的年轻人见状，也纷纷拔出斩妖剑朝着小白击杀过去。 管事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忙道：“别打，各位道长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顿了顿，道：“都是来帮忙的，别伤了和气。” 李孟德道：“他们可不是来帮忙的，天心门早就跟妖孽有勾结，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看吃人这事说不定就是这小白妖干的，我说最近怎么老找不到线索，我看就是你们在给它打掩护吧，将线索抹得干干净净。”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你才四十来岁，怎么眼睛就瞎了呢？成天钻研怎么用妖修炼，也难怪你找不出线索。” “你！”李孟德像是卡了壳，顿了好几秒才道，“伶牙俐齿，本道不与你多说，这就送你上路！” 说完，他手中拂尘一甩，直朝楚枫而去，还未等他靠近，楚永言伸手抓住他的拂尘往后一拽。 李孟德猝不及防，被他拽过去好几步，楚永言顺势抬腿，一脚将他从大殿踢了出去。 李孟德失去重心，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在大殿外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就这还来叫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楚永言将手中拂尘扔他身上，道，“别说是你了，就是你们观主来了也别想动他一根毛，给我滚！” “长老！” “舅舅！” 与小白交战的人见此情景，立马朝外跑过去将李孟德扶起。 李孟德踉跄起身，吐出一口血沫，阴沉的脸忽然笑了起来，道：“好一个天心门。” 他冷哼一声，道：“你们狂不了多久了，哈哈哈……等着吧。” 楚枫听得微微皱起眉，道：“你什么意思？” 李孟德没有回话，嘴角噙着一个怪异的笑。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又来了一批人。 有的做道士打扮，有的衣着较为随意，大部分人身上挂着五帝钱，少部分人身上背着铜剑，有的手拿拂尘。 看样子，是其他道派和一些闲散的捉妖师，许是相约过来查太子庙之事的。 一群人从外头走进来，看到李孟德，皆是微微一怔，道：“呀，李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李孟德挣开弟子们的搀扶，抹掉嘴上鲜血，道：“你们怎么才来。” 那些人道：“您不是说天黑之前来这里集合吗，这天还没完全黑啊，我们没迟到啊。” 那些人说着朝楚枫看去，有人认出他们的服饰，道：“这不是天心门的人吗？都多少年没见到他们出来活动了。” “他们不是不管这些事情吗？” 有人道：“谁知道呢，可能这些年又想通了吧。” 他语音还未落下，李孟德沉着脸道：“什么想通了，不过是明着面勾结罢了，我看这次的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说不定那些人都是那小白妖吃的！” 众人一脸哗然，道：“怎么可能，李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讲。” “虽说天心门这些年不怎么管事，但也不至于这样，李道长，你查清楚了吗？” 李孟德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源则道：“天心门勾结妖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围剿妖王他们是怎么做的，大家都不记得了么？” 李源则转身回去看向众人，道：“他们竟然妄想拦截我等，如今妖王出世，他们又出来活动了，各位不好好想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怀疑的看了过来。 有人道：“早就知道天心门不是好东西，如今一现身，先是岩城出事，现在梦县也出了事，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那管事道：“他们只是来烧了三根香，没那么严重……” 他话还没说完，李源则打断道：“你也要勾结他们吗？” 管事一怔，没再说下去。 “你们天哲派泼脏水的能力还真是一绝啊。”楚枫撸起袖子往外走，指着李源则道，“来，你出来。” 李源则大步跨出，道：“你想怎样？” 他语音还未落下，只见楚枫捏着一张符箓，屈指轻弹，符箓离手顿时金光大作，朝着李源则急速飞去。 李源则一怔，顿时拔剑抵抗，他嘴中默念咒语，长剑符文闪烁却没能抵住丝毫，被楚枫的符箓炸飞出去，身体砸在墙上，口中顿时喋血。 “你他妈的！”李源则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踉跄起身，手拿长剑正要动作，另一张符箓接踵而来。 李源则脸色猛然一变，大喊一声：“舅舅！” 李孟德都没反应过来，李源则已经被符箓再次击飞，猛地撞在身后的墙上，身体落地还往前滚了几米。 他爬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则儿！”李孟德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想要扶人，却被楚枫飞来的符箓震开好几米。 他刚刚稳住身形，就见楚枫当着他的面，揪住李源则的衣襟将人从地上拖回先前的位置。 楚枫扫了一眼人群，道：“刚刚是谁说我们天心门不是好东西来着，出来让我看看。”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呆在原地，全都抿着唇不敢说话，生怕被找麻烦。 楚枫道：“我们天心门只是看不惯各位的做派，不想同流合污去暗算一个将要化龙的妖王，哪里来的什么勾结。” “我们只做问心无愧的事。”楚枫将李源则扔在地上，吓得众人一愣。 楚枫抬眼看着那群人，道：“我倒是很想问问各位，当初你们算计墨城，抽骨抢丹，又是什么居心？” 第81章 太子庙3 众人低着头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明面上都在说配合国师镇压妖王，以防止他实力太强作乱世间。 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只不是国师为了窃取妖王机缘而联合的。 他们答应围剿，惹下大祸，如今妖王出世在岩城杀了那么多同道，还放出狠话，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虚，皆是闭口不言。 李孟德道：“我们那是除魔卫道，护佑天下百姓，当然是良苦用心！” “哦？”楚枫抬眼看着他，道，“他干了什么事你们要除魔卫道？” 李孟德一时哑口。 楚枫扫了众人一眼，从道袍中拿出一张画纸展开，道：“至于这次的事，我们是接了悬赏才来的，跟这里失踪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楚枫说完将画纸一甩，精准的砸在李孟德脸上，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我楚枫沾不了一点儿。” 李孟德被砸的一愣，画纸从他脸上飘落，正好盖在李源则的头上。 李孟德垂眸看了一眼，其余人也伸着脖子往地上看。 有人低语道：“就算是误会了，解释一下就好了，也没必要这么暴躁吧，把人打成这样。” “暴躁？”楚枫走到一半停下，转身看向众人，道，“我一般不暴躁，除非忍不住。” 他顿了顿，道：“我修道讲究的就是随心所欲，他刚刚说话让我很不爽，就想暴躁一下，有什么意见？” 看着李源则爬都爬不起来，李孟德好像也干不过，众人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楚枫转身回去，不紧不慢走进大殿。 先前的老者还站在一旁，时不时看着香炉的三根香。 楚枫也扫了一眼，三根香正常燃烧着，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飘出的香也很正常。 他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老者，道：“请问，你是这个庙的管事？” 老者道：“正是。” 楚枫微微颔首，问：“第一次出事是什么时候？” 老者道：“一个月前。” 楚枫道：“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老者道：“我当时没在大殿，每日来进香的人多，我在外面打扫杂物，只听见有很多人叫喊，我想着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跑了回来。” 他顿了顿，道：“就看到原本满堂的香客全都不见了，还在外头的香客被吓得直往回跑，说看到太子像吃人了。” 他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我在殿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香客们半个影子，也没见到尸骨，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楚永言道：“后来呢？” 老者道：“后来又来了许多人，我如往常一般在外面迎客打扫，结果又出了同样的事，我知道事情不对了，便在第二日守在了大殿中。” 他顿了顿，道：“但还是没有用，转个头的功夫那些人就消失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我便下山去找了镇妖司，他们上来看过也没找出原因，只让我暂时谢客。” 楚枫道：“谢客以后这庙还开过吗？” 老者摇摇头，道：“没有了，来也是镇妖司和各大道家过来调查。” 楚永言眯起眼打量他，道：“你怎么没事？” 老者朝神像微微躬了下身，道：“许是我在此地供奉他多年，便留了我一命吧。” 楚永言微微颔首，没再多说。 楚枫道：“介意我看下周围吗？” 老者道：“道长请便。” 楚枫点点头，开始打量起这座庙。 整座庙很宏大，雕像也刻得很好，总感觉很有神韵。 雕像两边是空旷的地，后头有一堵墙，转过墙角，能看到一间小屋。 打开门，里头堆满了香蜡纸钱，看起来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用的。 此时，外头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许是因为刚才的原因，大家都或多或少躲着点楚枫，毕竟谁也不想挨揍。 那符纸的威力一看就很不寻常，他们一点也不想体会。 李孟德吩咐人将李源则带走后也沉着脸走了进来，许是刚才被楚枫怔住，他进来后也只是沉默的看了看四周。 转了一圈，楚枫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道：“奇了怪了，就算是再厉害的妖邪，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线索，可这什么都没有。” 楚永言也陷入沉思，道：“再看看吧。” 楚枫看了一眼门口的老者，道：“我再去问问他。” 楚永言微微颔首，转到雕像身后看了看。 楚枫径直来到门口，老者见他，微笑着开口，道：“道长还有什么想问的？” 楚枫道：“后面的人失踪时你在现场，有没有看到他们说的雕像吃人？” 老者摇头道：“不曾，我只转了个头，那些人便消失了。” 说完，他抬眼着雕像前的香炉。 楚枫也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此时那三根香已经烧到香根位置，很快就要燃到尽头了。 楚枫神色微动，正要转身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他道：“就像这样。” 声音响起的同时，楚枫脖子挨了一记手刀。 楚枫只感觉眼前一黑，倒下去的时候吐出两个字，“是你……” 老者嘴角噙着笑，垂眼看着他从身前慢慢倒在地上。 小白似有所感的看了过来，大叫一声，道：“老大！！” 楚永言脸色猛然一变，道：“你干什么！” 殿里的人都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皆是扭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还未等他们看出些名堂，眼前顿时一黑，齐齐倒了下去，唯独楚永言还立身在场。 老者抬起眉眼，苍老的脸庞渐渐变化，皱纹消失，黝黑的老皮褪去，短短几秒，便从一个老者成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袭黑金相间的长袍，束着高高的马尾，白净的脸上带着少有的邪气。 他抬眸看着楚永言，嘴角依然噙着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老朋友。” 楚永言脚步猛然一顿，不可思议道：“阎天和！” 第82章 太子庙4 楚永言语音落下，周围霎时陷入黑夜，被点燃的蜡烛无风自灭，四周顿时寂静的可怕。 楚永言道：“你还活着？” 阎天和幽幽的声音传来，道：“想不到吧，你神君之位都没了我还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楚永言没回，只道：“想怎样，直说。” 阎天和道：“我们斗了那么久，还能怎样呢，陈年旧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楚永言沉声道：“那就把他还我。” 阎天和垂眸看了地上一眼，忽然笑了，道：“你都这样了还不忘管他，你们可真是难兄难弟啊。” 他抬眼看着楚永言，道：“你这么做就不怕帝君知道，又给你哥惹上麻烦？” 楚永言脸色沉得厉害，道：“用不着你管。” 阎天和嗤笑一声，扫了一眼香炉里的三根香，躬身将楚枫从地上抓起，扔给了楚永言，道：“罢了，看在你敬他的份上，放过你们。” 楚永言伸手接住楚枫，半晌没吭声。 阎天和道：“离开这里，别来惹事。” 楚永言道：“我不明白，你那么爱祁夜，为什么要用他的名义害人？” 阎天和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楚永言冷笑一声，道：“早知是你，我也不想多管闲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可怜了祁夜，放弃一切，提剑自刎，过了几百年还要被你拖下水。” 阎天和听得微微眯起眼，道：“你在找死？” 他抬步走了过来，道：“我不觉得你现在会是我的对手，这么多年过去，你神力消散得差不多了吧。” 说完，他又停下脚步，道：“算了，像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神君又怎么会理解，走吧，别再激怒我。” 楚永言嗤了一声，低头将小白捡起，把楚枫的手绕过后背，一手提着小白，一手扶着他往外走。 正在此时，身后的雕像忽然动了，它抬起手，一把抓住楚枫往后拖。 楚永言一怔，立即转头都没能将人抢回来，反而还被雕像一起拖进了某个空间。 他似乎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摔得脑袋发昏，半晌没缓过劲来。 楚枫也被一摔唤起了几分意识，但他醒不过来，只感觉意识沉寂在某个地方。 他看到有片偌大的战场。 入眼是一片尸骨，满地的血液，似乎死的时间比较久了，地上的血液发着黑。 周围硝烟漫漫，军旗倒地，无数的乌鸦盘旋在天地间，凄凉的叫声格外刺耳。 许多乌鸦落地又起，啄食地上有些腐烂的肉。 忽然，前边飞起一大片正在啄食的乌鸦，像是被什么惊动了。 楚枫抬眼看去，有一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男子身穿盔甲，腰上别着一把长剑，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 他没带头盔，也没骑骏马，就那么徒步的走着，看到满地尸骨，他似乎有些伤感。 凌厉的眼眸中透着对战争的厌倦，对那些死尸的哀痛。 这个人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楚枫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他的眉眼，是祁夜。 那雕像把他雕刻得很好，不管是神态还是相貌，几乎与本人相差无几。 看着满地尸骨，祁夜微微叹气，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有马儿坡的经历，楚枫知道这是又卷入了当年的某个节点。 他没有慌张，只是四下看了看。 很快，他就在一堆尸骨旁看到个小男孩。 那孩子不大，八九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的坐在一具尸骨上，旁边还有一堆已经散发恶臭的尸体。 那个堆像是被人垒起来的，有半人高。 男孩浑身都是伤，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但他没哭也没喊疼，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少年人少有的邪气。 祁夜像是也发现了他，正准备朝男孩过去，他身后忽然出现一队人马。 领头的像是个将军，翻身下马大步走来，半跪在祁夜身边，道：“殿下，该回了，虽说敌军已退，但这里毕竟是交战之地，还是小心为上。” 他说着顿了顿，道：“宫里也传来消息，霄王国已经投降，陛下让您择日班师回朝，恭喜殿下，大获全胜！”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祁夜闭了闭眼，盖住眼里的倦色，道：“终于，结束了么。” 他挥挥手，道：“你们先回。” 说完，他又朝那孩子走去。 将军道：“殿下……” 祁夜脚步没停，只道：“我知分寸，不必多言。” 将军默了几秒，道：“是。” 那将军说完起身，带着一队人马转身离开。 祁夜来到那小孩边上，微微蹲下身躯，也不嫌他身上脏污，给他顺了顺凌乱的头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身上还带着这么多伤？” 他声音很温和，许是怕自己吓到男孩。 那孩子冷淡的扫了祁夜一眼，道：“饿了，来找吃的，伤是让人给打的。” 祁夜道：“这里只是一处战场，没有食物。” 男孩抬眼看着他，道：“这满地尸骨，不就是么？” 祁夜被他的话怔住，许久才开口道：“你以这些死尸为食？！” 男孩随口道：“是啊。” 说完他往后一倒，背靠在那堆尸骨上，道，“生在这种乱世，有吃的都不错了，总比饿死强。” 祁夜被怔得说不出话来，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说出来的话，也觉得是这场战争害了他。 祁夜沉默许久，问他道：“你可愿随我走，我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却能保你衣食无忧。” 男孩抬眼看着他，狭长的眼中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 他笑了笑，道：“好啊。” 祁夜便将他从死尸上拉了起来，带着他往回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脚步，道：“阎天和。”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楚枫眼前的画面也跟着转变。 厚重的宫门代替了残酷的战场，他站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见到了已经成为少年的阎天和。 此时的祁夜已经被封为太子，他身穿一身华丽长袍，头戴玉冠，走起路来器宇轩昂，还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 第83章 太子庙5 这些年祁夜似乎把阎天和照顾得很好，那个以死尸为食，带有邪性的孩童此时也会眉开眼笑，也会嬉戏打闹了。 褪去孩童的稚嫩，他身上那股阴沉之气都跟着消失了，有的，只是少年人的青涩，还有一腔并不明显的爱意。 见到祁夜从外头回来，他便笑着上前打闹，似乎从来不在乎身份悬殊，只想与他交好。 祁夜像是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呵斥，只是笑着让他别闹，偶尔会还几下手。 好似只有这个人才能让他在幽深的宫门中，找到一点与众不同。 别人都敬他，仰望他，算计他，只有阎天和才会像朋友一样与他嬉戏打闹，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疏离。 可越是这样，越会招来闲言。 很快皇帝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太子被捡回来的小孩蛊惑了。 那孩子皇帝一开始就很有意见，听闻后便亲自去了太子殿，也恰巧见到了那一幕。 他很生气，要求祁夜将人送出宫，要么就杀了他。 祁夜求了许久的情才勉强让皇帝答应阎天和留在身边，代价是他在五年之内飞升。 皇帝道：“众皇子中只有你最有能力，也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一个，朕相信你，也希望你能铭记，你是太子，要知道尊卑有别。” 祁夜微微叩首，道：“多谢父皇，孩儿明白了。” 皇帝离开，阎天和从地上起来，像是根本没把那些话放在眼里，当即就去扶祁夜。 祁夜却挣开了，道：“天和，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许再入我的寝殿，不准再像以前那样肆意。” “为什么？”阎天和不明白，道，“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他顿了顿，道：“你何必要那么在意，自己开心就好了，难道你跟我一起不开心吗？” “在这宫中，并不是开心就够了。”祁夜伸手捋了下阎天和有些凌乱的头发，继续道，“还要学会活命。” 阎天和一把抓住他的手，抬眼看着他，道：“你怕他杀我？” 阎天和轻笑一声，随口道：“那就让他来好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到他不敢派人来。” 祁夜只当这话是他的玩笑话，把自己的手抽回，转身离去。 阎天和看着他的背影，狭长的眼中有些许的难过，就好似他有一块至宝，能看却不能触碰了。 很快画面一转，华丽的宫殿消失，一个巨大的祭典出现眼前。 高大的祭坛上有一位僧人挺身直立，他的身影有些单薄，但气势却很足，仿佛一个世外高人。 祭坛下面人声鼎沸，许多官员站在下方窃窃私语。 画面转变太快，楚枫微微一怔，默了须臾才从人群中走出去。 刚刚踏出一步，他便听到有人大喊一声：“陛下驾到！” 在场的所有人应声跪地。 楚枫抬眼看了过去，皇帝着一身尊贵的龙袍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紧跟着祁夜。 像是过了几年，此时的祁夜显得更为成熟了些，跟在最后的阎天和也从少年成为一个俊逸的青年。 他似乎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但看祁夜的眼神却从未改变，嘴角也总是会泛起浅浅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的跟着人群，最后停在祭坛下，目送祁夜去往祭坛顶端，和他父皇和那些皇子一起为民祈福，以求国泰民安。 这是永和国第一次祭天，皇帝很重视，特意请了丰闽寺的大法师前来协助。 那法师站在祭坛顶端，凌厉的视线落在阎天和身上，正在皇帝带领一众皇子们跪地祈福时，他说了一声：“慢。” 皇帝身形一顿，看向僧人，道：“法师？” 僧人道：“此地有邪魔。”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骚乱。 皇帝微微一怔，道：“是谁？” 僧人往前几步，指着阎天和道：“他。” 众人一片哗然，全都将视线转向阎天和。 祁夜脸色微变，道：“法师，是不是看错了，他只是我宫里的一个下人。” 僧人道：“贫僧绝不会看错，他就是魔。” 祁夜道：“不可能，他还是孩童时就被我带回来了。” 僧人拿起一串佛珠，双手合十，淡声道：“是与不是，太子殿下一看便知。” 说完，他身形一动，从祭坛一跃而起，手持佛珠朝阎天和杀去。 阎天和眸光一凝，消失多年的阴沉之气陡然浮现，他一把抓住僧人击来的手，冷声道：“多管闲事！” 僧人冷哼一声，挣开阎天和，口中默念咒语，手里的佛珠顿时光芒大盛，无数符文从中荡出，将阎天和围在中间。 祁夜连忙从祭坛跑下来，挡在阎天和身前，道：“法师，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他真的不是。” 见到他，阎天和身上的戾气瞬间消失，温和的喊了一声，“祁夜。” 祁夜转过身去，伸手将他往后推，低声道：“快走！” 阎天和微微一怔。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抬眼看着两人，道，“太子殿下，你怎可包庇邪魔。” 祁夜道：“我说了他不是！” 祭坛上的皇子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被他蛊惑了？” 其他皇子附和道：“我记得几年前太子为保他，还立下五年飞升之言，如今知道他是邪魔，还想包庇，这不是被蛊惑还能是什么？” 有大臣道：“太子？” 没等祁夜开口，阎天和道：“邪魔怎么了，一没杀人二没为祸，碍着你们了？” 有人道：“妖魔就该罪该万死！” “对，杀了他！” “法师，还请法师收了这魔……”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阎天和洞穿了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阎天和伸了伸脖子，垂眼看着地上的尸体，道：“碍事。” 祁夜被怔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其余人顿时吓得到处乱窜。 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连忙大喊：“护驾，护驾，来人护驾！” 一大批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将阎天和层层包围。 “太子殿下，得罪了。”祁夜身后的僧人开口，手中佛珠脱手飞出。 阎天和眸光一沉，浑身黑气缭绕，还未等他出手，那金光闪闪的佛珠被祁夜一把抓住。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道：“走。” 阎天和愣住了，他垂眸看着祁夜，只感觉那双发红的眼睛刺得他心疼。 他喊了声，“祁夜。” 祁夜道：“走啊！” 阎天和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只觉得留下来会让祁夜难做。 他点点头，道：“好，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说完，他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似乎都没回过神来。 很快，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祁夜，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皇帝指着他的后背，被气的手臂发抖，道：“你放走了一个魔，你到底在干什么！” 祁夜默了下，转身回去，将手里的佛珠还给僧人，旋即掀开衣摆，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道：“对不起父皇，我没有办法看他死在我面前。” 说完，祁夜朝祭坛上的人拜了下去，道：“他是我带回的，也是我放走的，所有罪过我一人承担，请父皇降罪吧。” 皇帝气得面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道：“祁夜勾结邪魔，废除太子之位，囚禁甘华宫，终身不得离开！” 祁夜没有怨言，只是朝上面的人再次拜了下去，道：“谢父皇。” 他语落起身，在一众士兵的押送下去了甘华宫。 在场的，没有一人为他求情，或许怕受到牵连，或许是觉得他活该，有的甚至还在落井下石。 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谣言四起，墙倒众人推。 一时间，永和国满是关于这位太子的流言蜚语。 许多关于他当年征战的事情被翻出来做文章，说他是勾结邪魔才帮皇帝赢得天下。 说他不配做太子，差点害了一国的人。 指责声，谩骂声，污蔑声从祭天开始从未停下来过。 直到有一天，迎风城死了一城的人，消息传到皇城，众人开始慌了。 两日后，邪魔来到皇城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人们开始害怕了，开始想到了那个即将飞升的殿下。 有人希望他能出来庇护，有人却说是他联合那个邪魔作的乱。 直到祁夜提剑出现，众人都还在争论不休。 他像是老了好几岁，再见时，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太子。 流言，磨平了他的棱角，现实，折断了他的傲骨，他仿佛只剩下一把冰冷的剑。 祁夜听着那些争论，一步一步来到高楼，与阎天和隔空相对。 他问：“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阎天和没吭声，淡然的抬起手，一团黑乎乎的云在他掌心翻滚。 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祁夜忙道：“不要！” 语音还未落下，阎天和手里的黑气顿时分裂四散，朝着下方的人冲杀而去。 一瞬间，城楼下方哀嚎声四起，哭喊声响彻天际，被黑雾袭击的人们四散逃逸。 看着下方的一幕幕，祁夜道：“住手，住手！” 阎天和没停，只是抬眼看着他，道：“动手吧。” 祁夜摇头往后退，提剑的手发着抖，道：“不要。” 阎天和默了下，脚尖轻点，从城楼一跃而下，在皇城开始肆无忌惮的杀戮。 短短片刻，地上堆满了鲜血横流的尸骨。 有人开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有人朝着祁夜跪拜，求他斩了这个恶魔。 有人起头就有人效仿，很快，皇城内外跪满了祈求的人，他们当中有孩童，有老人，有他的亲人，还有一些平凡的可怜人。 祁夜闭了闭眼，手中长剑脱手飞出，精准的砸在阎天和身前。 他道：“不要逼我。” 阎天和却扬起一个冷笑，从地面飞回城楼，当着他的面抬起手，黑滚滚的云雾从他掌心脱离，袭杀了一片百姓。 一条条鲜活的人瞬息毙命，在他眼底血肉横飞，祁夜眸光一沉，翻手召回长剑，朝着前方的人猛地刺去。 阎天和没躲，冰冷的长剑刺入胸膛，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白剑顺着衣衫流下。 祁夜蓦然一怔，道：“你为什么，不躲？” 阎天和笑着看他，道：“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 祁夜摇着头，一瞬间红了眼眶。 阎天和道：“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你的梦想是什么吗，你说，你想飞升成神，守护一方百姓。” 阎天和说着往后退步，道：“可是，你的一切都在祭祀那天戛然而止，因为我，你被人拉下神坛，囚禁在冷宫里。” “我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我去找你，你不肯跟我走，我说扶你坐上皇位，你也不愿，我现在明白了。” 阎天和顿了顿，道：“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就真的勾结邪魔了，会被人唾弃，没有办法再实现你飞升的愿望。” 阎天和停下脚步，垂眸看着那柄染满鲜血的剑，道：“所以，我来了。” 祁夜朝他走了几步，道：“天和。” 阎天和道：“我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个办法，亲手杀了我，就能洗清你身上的污名，也能让你功德圆满，成为神官。” 阎天和缓慢的退到城楼边，捂着被刺伤的心脏，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道：“祁夜，我有个秘密很想告诉你。” 他抬眼看着前方的人，道：“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 说完他闭上眼，在万众瞩目下从城楼掉落。 “天和！”祁夜追到城楼边沿，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将阎天和抱进了怀里，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阎天和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他张了张口，只吐出最后两个字，“等我。” 落地时，阎天和已经咽了气，祁夜含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抚上阎天和苍白的脸颊，道：“我其实，也一样。” “我没有跟你走，是我知道，我们逃不掉，我也没有办法手刃父亲，去坐上那个皇位。” 他跪在阎天和身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道：“我根本不在意什么勾不勾结。” 正在此时，一束光芒从天而降，一位老者从后方走来，道：“恭喜殿下，手刃邪魔，功德圆满，帝君特命我来接引你，随我上九重天吧。” 祁夜没动，只是垂眸看着怀里的阎天和，半晌没吭声。 老者道：“殿下？” 祁夜默了许久，含泪道：“我手刃所爱之人，道心已毁，无颜成神，亦无力再守护一方百姓，使者，请回吧。” 说完，他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 他缓缓抬起手，唤来那把染血的长剑，毅然决然地自刎在所有人眼前。 第84章 太子庙6 楚枫看得心里一紧，往前几步想要阻止，却怎么也碰不着。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些已经发生过的往事，他只能看着这一切 。 而在楚枫没有注意的高楼上，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 他一袭古朴华衣披身，墨发以一个玉冠竖起，规矩地散在背心，几缕碎发落在额前，更显气质超然。 他背着双手，垂眼看着下方一幕，仿佛被勾起一段相似的回忆，他闭上眼，摇头叹气一声。 这一声，充满了惋惜。 而那个人，正是楚永言，他是来追杀阎天和的。 阎天和是真正的魔，早在千年前就现身世间了，生于乱世，以人为食，没有人性。 他被楚永言重伤一次，躲避的时候被祁夜带回了皇宫，从此失去踪迹，直到迎风城被灭，皇城大乱，楚永言才找到他。 另一座高楼上也有一道身影伫立，是之前出现在祭祀上的僧人。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拇指微屈竖在胸前，一串发亮的佛珠挂在手上，他冷眼看着下方一切，视线从阎天和身上扫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天而降的华光慢慢消失，站在祁夜身后的老者也消失了。 满是鲜血的地上多了两具尸骨，祁夜倒在阎天和身上，从脖颈处流出的血浸透了阎天和的衣衫，慢慢流到冰冷的地面。 祁夜的梦破碎了，只剩遗憾。 楚枫站在两人的尸骨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串声音响起，他才渐渐有了思绪。 “楚枫，楚枫？”是楚永言在叫他。 楚枫皱皱眉，缓慢睁开了眼，入眼，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他身上疼得厉害，好像快要散架了，特别是脖子，好像是被砍了头然后接上的。 “楚枫？”楚永言又喊了一声，伸手摁着他的背摇晃几下，道，“摔死了？” 楚枫疼得‘嘶’了一声，道：“你再晃几下，我死给你看。” 楚永言闻言在他后背拍了一下，道：“醒了早说啊，吓我一跳。” 说完，楚永言往后一倒，平躺在他旁边，问：“看到什么了？” 楚枫艰难的动了动，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些东西？” 楚永言默了下，道：“我观你天资不错，料定你能通灵。” 楚枫：“……” 要是现在能看见，他很想盯着楚永言的脸，看看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楚永言道：“说说？” 楚枫找了个好点的姿势躺着，道：“看到祁夜和阎天和的往事了。” 他默了下，道：“祁夜，挺惨的。” 楚永言半晌没吭声，再开口时，他嗓音有些乱，问：“还有吗？” 楚枫如实道：“没了。” 楚永言暗暗松了口气，道：“好。” 楚枫伸手摸了摸四周，他像是躺在一个较为湿冷的地上，周边空荡荡的，说起话来有回音。 楚枫道：“这是哪儿啊？” 楚永言道：“不知道，我们是被雕像拉进来的。” “雕像？”楚枫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个老者……” 楚永言道：“是阎天和。” 楚枫愣了下，道：“你见过了？” 楚永言‘嗯’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道：“这里的人应该是他吃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让祁夜背这个锅。” 楚枫默了下，道：“阎天和那么喜欢祁夜，最后为了成全他，不惜牺牲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做。” 楚永言道：“他是魔，不是妖也不是鬼，是魔，只会杀戮的魔。” 楚枫却道：“但他喜欢祁夜是真的，当初为了给他洗罪名助他成神，自愿死在剑下，过了几百年又甩黑锅给他，你觉得合理吗？” 楚永言沉默了。 楚枫缓了下，忍着伤痛从地上起来，在身上摸出火吹燃，一根跳跃的小火苗照亮了周围。 楚枫拿着火走了一圈，此地较为湿冷，周边的墙壁像是山体，往前，有一条幽深的通道，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头上还有个空洞，很高，借助火苗看不到太远，只有黑黑的一片，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像是封闭起来的。 楚枫道：“你确定我们是被雕像拉的，不是被阎天和关起来的？” 楚永言道：“阎天和杀人，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楚枫看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很了解他。” 楚永言道：“一点而已。” 楚枫点点头，又道：“言子。” 楚永言道：“干嘛？” 楚枫默了下，问：“你来天心门是因为什么，我想听实话。” 楚永言道：“保护一个人。” 楚枫微微一怔，道：“谁？” 楚永言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管那么多，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前边的通道走去。 楚枫顿了下，转身抱起小白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天哲派。 乌云遮蔽了月光，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一座高山，怪异的气氛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凉飕飕的感觉使守门弟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今夜怎么感觉不太一样。”守门弟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他边上的人道：“许是天气转凉了吧，别大惊小怪的。” 另一人却道：“你们没听说那妖王要寻仇吗，最近还是小心点好。” 有人不屑道：“我们可是天下第一派，他有那胆子来吗？” 他语音还未落下，夜色深处忽然来了一个人，来人一身玄衣，黑发松松垮垮的束了一半，被一根编织的发带缠绕着，发带末尾坠着一颗雕花银珠。 他步伐沉稳，不紧不慢从夜色中走出，一举一动都仿佛自带威势。 “妖，妖王！” “来，来了，妖王来了！！” 守门弟子吓得直往后跑，墨城淡淡的扫了一眼，抬步走上登山石梯。 很快，天哲派的人被惊醒了，所有道长倾巢而出，在山顶将墨城层层围在中间。 观主佛尘一甩，从后方大步走来，道：“你这妖孽还敢来！” 墨城抬起眉眼，直视那观主，道：“本王特来灭门，让各位死无全尸。” 第85章 太子庙7 观主眸色一沉，道：“好大的口气！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 说完他拂尘一甩，大喝一声道：“所有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为民除害！” 一声令下，所有道长齐齐出手，金光闪烁的伏妖大阵瞬息成型，摄人心魄的斩妖剑从四面八方而来。 墨城抬起手，轻描淡写的一扫，所有击来的斩妖剑纷纷折断，执剑的道长尽数弹飞，口中喋血。 金光大盛的伏妖阵形同摆设，墨城轻轻松松便走了出去。 “好，好强。”有道长忍不住出声。 “这妖疯了魔……怕是，镇不住了。” 天哲派观主也是脸色一变，道：“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墨城手腕一转，直接朝他杀来。 观主脸色大变，连忙甩动手中拂尘迎战，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起来再度朝墨城击杀过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数不尽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人喋血，有人惨叫，有人从高空坠落，血染长阶。 不知过了多久，天哲派的喊杀声停了，被乌云盖住的月显露出来，光芒落在地面，照亮了一片尸骨。 天哲派上千人尽数被灭，浓烈的血气将天上的月都染得绯红，墨城迎风而立，带着血腥的风吹起他的长发，翻动他的衣摆。 墨城淡漠的扫了一眼满地尸体，朝着某个角落走去。 那里还有个人，手中拂尘被打成两段，奄奄一息的靠在墙边。 他抬眸看着墨城不紧不慢走来，只感觉血月下的他，恍如地狱而来的罗刹。 观主下意识往后退，却退不了丝毫。 墨城停在他身前，问：“玄寂在哪？” 那观主咳了一声，道：“不知，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这妖孽。” 他咳出一口血，道：“当初都怪天心门的人出手，不然你哪还有机会报仇，早就被我和国师打入地狱了！” 墨城嗤笑一声，道：“你真以为当初杀了我就能以绝后患？” 墨城垂眸扫了他一眼，抬起手，用灵力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道：“若我死在下界，我会让人间变成炼狱，淬炼你们的灵魂，让所有人为本王陪葬。” “下界？”观主猛地一怔，道，“你，你什么意思？” “带着你的疑问，去地狱问吧。”墨城手腕一转，被他用灵力悬起来的人顿时炸成一滩血雾，从他眼前缓慢四散。 墨城转过身，跨过满地尸骨，留下天哲派上千人的尸骸，放眼望去，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 梦县 楚枫跟着楚永言穿过那条悠长的小黑洞，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空间，有两米高，四五米宽，呈圆形，里面全是人。 看服饰，是先前在外面的那群道长。 楚永言皱眉道：“他们怎么也在。” 楚枫扫了一眼那群人，视线落在一个孩童身上。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双眼无神，脸上布满紫红色的斑点。 许是因为光线原因，他嘴唇看起来也很黑。 那孩子像是感觉到什么，有些木讷的看了过来。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楚枫心里霎时一惊，那个孩子的瞳孔很大，像是一个死人扩散的瞳孔。 小男孩的旁边还有个女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像一个小乞丐。 她倒在地上，似乎昏睡了过去，楚枫盯着她看了须臾，脱口道：“是她。” 楚永言也认出来了，是先前找楚枫要实食物的江媱。 楚永言愣了下，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枫走上前去，正想伸手探探江媱的情况，她身侧的小男孩忽然哧了一声，打开他的手，一脸凶狠的盯着他。 他力气极大，楚枫只感觉被打开的手火辣辣的疼。 楚枫甩了甩手，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她的情况。” 男孩像是听不见，龇牙咧嘴的对着楚枫，嘴里不停发出“哧哧哧”的怪声。 楚枫只得将手暂时缩了回去。 楚永言从后面走来，在他耳旁小声说了一句，“这孩子是死尸复活。” 楚枫微微一怔，道：“怎么可能。” 楚永言脸色有些凝重，道：“看来梦县要出大事了。” 楚枫道：“你是说阎天和要开始动作了？” 楚永言颔首道：“应该是，目前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要杀了这梦县的人。” 楚枫默了下，道：“先想办法出去。” 说完，他再次伸手试图看下江媱的情况，小男孩依旧死死拦着，嘴里开始发出了怪异的呵斥声。 许是声音太过吵闹，倒在地上的江媱缓缓睁开了眼。 楚枫下意识去扶她，道：“你怎么样？” 手指还未触碰到人，男孩猛地将他推开，一副想要杀他的样子，江媱连忙抓着男孩，道：“小浩不可以，他们是好人。” 江浩听到这话，脸上表情慢慢平静下来，木讷的点了点头。 江媱笑了，道：“小浩真乖。” 看到这一幕，楚枫确信了，那个孩子是死尸复活。 他默了下，道：“这是你弟弟？” 江媱抚摸着弟弟的头，颔首道：“嗯。” 楚枫道：“你知道他……” “知道。”江媱沉吟须臾 ，道，“我知道他死了。” “但是外面的神仙把他救活了。”江媱笑着道，“太子庙真神奇，我本来也就是来试试的，没想到他真把我弟弟救活了。” 楚枫和楚永言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楚枫道：“是那神像救的？” 江媱道：“是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我想，他就是外面那个雕像神仙吧，他说，看我心诚的份上，就救了我弟弟。” 楚枫道：“那个人是不是穿着一身黑金色的衣服，束着高高的马尾？” 江媱点点头，道：“嗯，就是不知道救完以后，他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她顿了顿，看着楚枫道：“大哥哥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楚枫道：“一言难尽，你先带着你弟弟跟我们走。” 江媱点点头，又看了一圈边上的道长，道：“这些人怎么办啊。” 楚枫扫了一眼，道：“出去再说。” 江媱微微颔首，从地上起来，牵着她弟弟的手跟在两人身后。 第86章 太子庙 8 走过几条弯弯绕绕的通道，楚枫依然没有找到出口，反而还转回了先前晕倒的地方。 “每条通道的最后都是封闭的，感觉根本没有路啊。”楚枫望了望头顶的黑洞，道，“会不会在这上面？” 楚永言想起进来的一幕，他们好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楚永言从他手里接过火，道：“我上去看看。” 说完几下就从地面跳了上去，他越爬越高，身边的光线慢慢消失。 很快，楚枫只能看到黑洞里的一点点光亮，周围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哧—— 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道怪异的响声，楚枫下意识扭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哧——— 又是一声。 楚枫顿时警觉起来，道：“小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 说完他伸手准备揽一下江媱，却发现那处已经空空如也。 “江媱？”楚枫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楚枫又将手往边上挥了挥，道：“江媱？” 依旧没有回应。 上面的楚永言听见了，问：“怎么了？” 楚枫道：“好像有点不对，上面怎么样？” 没等楚永言说话，身侧忽然袭来一记冷风，风里夹杂着银光闪闪的刀刃，楚枫反应迅速当即翻身躲开。 他刚刚稳住身形，一道黑影从边上冲来，那黑影速度快如闪电，楚枫猝不及防，被黑影猛地一撞，身体重重砸在湿冷的墙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脑海，楚枫闷哼一声，扶着墙面起身。 还没等他缓口气，那黑影再次冲来，楚枫眸光一沉，翻手拿出一张符箓。 他口中默念咒语，符箓顿时闪烁光芒，从楚枫手里飞出朝着那道黑影直击而去。 黑影躲避不及，被打飞了出去，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哧哧’声。 符箓光芒闪烁的瞬间，楚枫看到了先前袭击他的人，是李孟德，那个黑影，像是个鬼魅。 楚枫擦了一下唇角溢出的血，道：“李缺德，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玩偷袭？” 被他发现，李孟德冷笑出声，道：“身手不错啊，这都被你躲开了，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语音落下的瞬间，他像是念了一串咒语，地上的鬼魅忽然消失，悄无声息的来到楚枫身侧。 他抬起五指如钩的手直朝楚枫胸口袭来，却被楚枫一把抓住，带着金光的符纸瞬息打在他的身上。 强横的灵力从符箓中涌出，炸得那鬼魅噼里啪啦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解体，刺耳的惨叫声顿时从那鬼魅嘴里传出。 与此同时，一把利刃划破空气从前方袭来。 楚枫眸光一凝，拽着鬼魅往前甩去，精准的砸在李孟德身上，使他的剑慢了几秒。 楚枫迅速翻身躲开，长剑划过墙壁，带起一阵火花。 “主人，主人……”鬼魅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渴望。 他像是伤得不轻，语气有些虚弱。 李孟德一把将他甩在地上，道：“你且等等，等我杀了他，让你吃个够。” 李孟德说完再次朝他杀来，冷哼道：“没有楚永言，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受死！” 楚枫下意识看了一眼上面，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知何时消失了，楚永言的声音也再没出现过。 楚枫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道：“你跟阎天和，是一伙的？！” 李孟德冷笑一声，道：“现在才知道，晚了！” 楚枫这才想起，太子庙遇到李孟德时，阎天和化身的老者就在他身边！ 而先前在那群晕倒的道长中也没有看到李孟德，最主要的是，那些人是李孟德集结而来的。 很像是，一网打尽。 思绪翻涌间，李孟德的冷剑已到身前，楚枫侧身躲开，不解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孟德道：“等你下地狱的时候，本道烧纸告诉你！” 说完，他再次杀来，嘴中默念咒语，长剑顿时光芒大盛，照耀着那张阴邪的嘴脸。 他一手执剑一手拨动拂尘，不给楚枫留丝毫余地，地上的鬼魅也在他的咒语下翻身起来。 只是黑影刚刚飞到一半，一个小男孩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媱有些微弱的声音响起，道：“小浩快拦住他，不要让他杀大哥哥。” “多管闲事！”李孟德阴恻恻的看了那边一眼，寒光闪闪的长剑脱手飞出，直朝地上的女孩杀去。 “你他妈丧心病狂吧！”楚枫连忙扯下头上银簪，道，“以吾之令，奉吾之行，幻！” 他手腕翻转，掌心银簪幻化成枪，长枪脱手飞出，精准的打在那把剑上，激起一阵刺眼的火花。 江媱吓得闭上了眼，躺在地上浑身发抖。 楚枫几步跑去，连忙将人扶起。 正在此时，跌落在一旁的长剑再次飞来，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反击。 楚枫一把揽着江媱往旁边躲开，却还是被长剑划破了手臂，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白净的道袍。 血气一出，方才的鬼魅像是着了魔，一脚踢开小男孩就朝这边杀来。 楚枫道：“叫你弟弟保护你自己，不用管我。” 楚枫说完把小白放她边上，在鬼魅到达之前起身，拿回了地上的武器。 手中长枪变幻，变成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李孟德看得微微眯起眼，道：“好东西。” 说完，他看着楚枫身上伤口，又冷笑一声，道：“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也管，活该死在这里。你放心，等你下了地狱，我会好好保管你这武器的。” 楚枫往前两步，道：“放心，你没那个机会。” 李孟德不屑一笑，配合那鬼魅再次杀来。 楚枫立身黑夜，只有手中那把剑散发淡淡光泽，他闭上眼，待人靠近的一瞬间，他陡然出手。 染了鲜血的符箓在他手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漆黑的夜照亮的如同白昼。 李孟德身形猛地一顿，道：“这，这炁，怎么会……” 楚枫眸光一沉，翻手将符打在袭来的鬼魅上，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此地，那团黑乎乎身体被猛地弹飞出去，撞在墙上散成几团。 “魅影！”李孟德脸色一变。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楚枫的长剑已然逼到身前，他连忙抬手，也只堪堪挡住，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孟德很快调整状态，举着长剑与楚枫相对。 只是那个年轻人在拿出武器后，整个人都好似不一样了，出手招招凌厉，气势逼人。 李孟德被打得连连后退，不可思议道：“你身手怎会如此之好！” 楚枫嘴角扬起一个笑，道：“有种功法，叫梦里都有。” 李孟德听得一怔，气势逼人的长剑再次刺来，他连忙抬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冰冷的剑洞穿了他的躯体，温热的血液从肩胛处汩汩往下淌。 剧烈的疼痛顿时爬满李孟德整张脸，他捂着伤口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 “你以为你挑了个软柿子。”楚枫轻笑一声，往前几步，在他身边蹲下，道，“很不好意思，我其实是块钢板。” 第87章 太子庙9 说完，楚枫将李孟德手里的剑踢飞老远，道：“说说吧，你跟阎天和想干什么？” 李孟德冷哼一声，别过头，一言不发。 楚枫将自己的剑往他边上移动几分，道：“别给你机会不中用。” 李孟德下意识往后缩了下，道：“妖王冲破封印，我们需要力量。”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们？” 李孟德道：“我们派，和国师。” 楚枫道：“那跟阎天和有什么关系？” 李孟德不吭声了，楚枫直击将剑抵在李孟德脖颈处，道：“说。” 冰冷的剑身吓得李孟德浑身一抖，他默了下，道：“因为阎天和想唤醒祁夜，我们在利用他。” 楚枫道：“阎天和本来也是死了的，你们怎么弄出来的？” 李孟德道：“他是魔，可以重生，国师说的。” 楚枫忽然想起阎天和坠楼的那一幕，他在祁夜怀里说的最后两个字‘等我。’ 也就说，他本来是想祁夜成神，获得长寿，自己重生后再去找他续前缘，结果重生后发现祁夜死了，然后和这群人勾结在一起了？ 楚枫摇了摇头，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比如，他为什么会看到祁夜的事。 在没有幻境，没有幻术的情况下看到了。 正在这时，一道抽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夹杂着怪异的呼哧声。 声音像是江媱那边发出的，楚枫下意识扭头看去，只看到一片黑夜。 他默了下，从道袍拿出符箓，粘上手臂流出的血液，符箓顿时金光大作，照亮了四周。 只见江浩坐在女孩面前，不停的摇晃她，嘴里发出怪异的抽泣声。 “江媱。”楚枫微微一怔，连忙起身过去。 这一次，江浩没有拦他，反而还让开了位置，指着他姐姐一个劲的摇晃楚枫。 看到从女孩后背流出的血迹，楚枫脸色一变，赶忙蹲下身查看。 江媱呼吸还在，就是有些微弱，楚枫轻轻将她翻了一面，露出后背的一道伤口。 那伤口有四五厘米长，看起来像是剑伤，楚枫撕下道袍一角摁住伤口帮她止血。 正在此时，那团被打散的黑雾忽然动了。 它没朝楚枫过来，而是朝着李孟德飞了过去。 “主人，主人我好饿。”它幽幽的声音在李孟德耳边响起。 李孟德脸色猛然一变，道：“你且等等，我很快就帮你弄吃的。” 那黑雾在他身侧猛吸一口气，道：“其实，你的肉也很香。” 李孟德吓得直往边上移，道：“你且等等，很快了。” 那黑影围着李孟德转，道：“不，我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补，你是很好的补品。” “你走开。”李孟德往边上疯狂移，惊恐的摇头，道，“走开，走开！” 魅影嘻嘻笑了两声，道：“是你把我带出来的，现在你给不了我要的，就只能吃你了。” 李孟德疯狂摇头，道：“不。” 魅影一点一点朝他靠近，道：“养鬼魅是禁术，你养了就应该知道，我们，会反噬主人。” 李孟德退到墙角，留下一串刺目的血迹，他慌忙抬手掐诀，嘴中默念咒语，眼前的魅影不仅没听使唤，反而还步步紧逼。 李孟德吓得脸色发白，又试图召唤斩妖剑，长剑飞到半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精力损耗太多，又被楚枫重伤，此时已经无法使唤斩妖剑，拂尘也召不回来。 魅影低低笑了两声，道：“还是别挣扎了吧。” 语音落下，围在李孟德身边的黑影全部朝他冲了过去。 “救我！救我！”李孟德大喊出声，朝楚枫伸直了手求救。 楚枫扫了那边一眼，将包扎好的小女孩抱起，头也不回的朝一边走去。 很快，那几团黑雾就将李孟德啃食殆尽，重新凝聚成为黑影，从那边飘了过来。 楚枫举着手里的符箓斜睨他一眼。 魅影忙道：“我没有恶意。” 说完，他畏惧的看了一眼楚枫手里的符箓，小心翼翼靠近几分，声音带着蛊惑，道：“你看，我帮你杀了仇人。” 楚枫道：“想干什么直说。” 魅影道：“你做我主人吧，我会很听话的。” 楚枫笑了，指着李孟德的残骸，道：“像那样听话么？” 魅影默了下，道：“他是个例外。” 楚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东西只要主人一虚弱就会反噬，我不会收你。” 魅影朝这边缓慢的飘来，闻着楚枫的鲜血忍不住咽口水，道：“我保证不会反噬你，而且你看你那么强，我才不会蠢到吃你。” “是么？”楚枫抬眼看着他，道，“那你来吧。” 魅影唇角扬起一个笑，绕过他拿符箓的手慢慢飘来。 正在他接近楚枫的瞬间，速度顿时快如闪电般袭来，却还是被楚枫一把抓住了，另一只手上的符箓直接砸他头上。 魅影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楚枫顺手把他塞进符里，裹成一个圆，一脚踩在地上，道：“就你拙劣的骗术，骗不了我一点儿。” 魅影的声音跟随符箓闪烁的金光一起消失，周围再次陷入黑夜。 楚枫正准备再掏出一张符照亮，黑夜之中忽然出现一个人，楚枫眸光一沉，当即转身打了过去，那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触感环在手腕，那人似乎没用力，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 楚枫微微一怔，脱口道：“贪吃蛇？” 墨城放下他的手，有些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 他道：“手劲不错。” 楚枫闻声松了口气，又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道：“可恶，你怎么才来，我刚刚都差点嘎了。” 第88章 太子庙10 墨城扫了一眼四周，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楚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全身，又道：“你一天都去哪了？” 墨城道：“办事。” 楚枫点点头，一边揉着伤痛一边朝江媱过去，道：“你来看看她。” 他转身的瞬间，墨城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顿时眸光一沉，一把抓住他，道：“伤怎么来的？” 楚枫被他抓得脚步一顿，道：“打架打的啊。” 墨城沉声道：“谁？” 楚枫指了下角落，道：“死那儿了。” 墨城抬眸看了过去，冰冷的视线仿佛要将那具残骸洞穿，森寒的气息都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楚枫被冷得一激灵，虽然看不见墨城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墨城好像生气了。 看他久久不语，楚枫笑了下，道：“咋的，你想鞭尸啊？” “得了吧。”楚枫反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另一边拉，道，“你先看看她。” 墨城顿了下，被楚枫拉着转身，不紧不慢的跟着。 楚枫来到江媱身边蹲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道：“她气息很弱，好像伤得不轻，看看有没有事。” 墨城垂眸扫了一眼，道：“没事。” 楚枫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抱起，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来的时候见到楚永言了吗？”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忙道：“他没事吧？” 墨城道：“死不了。” 说完，他朝楚枫走近两步，抬起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伤口处。 楚枫只感觉那只手覆上来以后，火火辣辣的伤口顿时不疼了，好似已经恢复如初。 他连忙将怀里的江媱塞给他，道：“快快快，给她也医一下。” 墨城：“……” 他默了下，用手随意的扫过江媱，连她衣裳都没触碰到，楚枫怀里的小孩就已经苏醒了过来。 江媱轻轻咳嗽两声，挥舞着手臂抓了抓楚枫，道：“道士哥哥，是你吗道士哥哥。” 楚枫道：“对，你感觉怎么样？” 江媱松了口气，道：“我没事，道士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楚枫笑了笑，道：“没事儿，我刚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早就脏了。” 江媱闻言跟着笑了。 笑完，她还是从楚枫身上挣扎着想要下去，楚枫没拦，将她轻轻放回地上，道：“你怎么伤的？” 江媱道：“那个大大哥哥跳上去以后，忽然有什么东西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背后捅了一刀，还把我拖到边上去了。” 她顿了顿，道：“我听见你叫我了，但是我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后面就晕了。” 难怪方才楚枫怎么叫都没有回应，李孟德要杀她时，还一脸虚弱的躺在地上，原来是一早就被刺伤了。 楚枫伸手拍拍她的肩，道：“没事了，刚才多谢你啊。” 江媱扯开泛白的嘴唇笑了，道：“道士哥哥不用谢，你是好人，会给我吃的，所以我想帮你。” 虽然她说话时带着笑，但听起来总有几分心酸。 楚枫一时无言，墨城出声道：“走吧。” 说完，他将几人带离了出去。 楚枫再睁眼时，周围已经不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明明晃晃的烛火点亮四周，一座高大的雕像横在中间，头上层层叠叠的红布已经不见了，丝丝烟雾从他前面的香炉缓缓升起，往四周蔓延。 楚枫扫了一眼周围，在雕像的另一端看到了楚永言。 他躺在地上，发丝凌乱的散着，身上染了不少血，一把光芒闪烁的剑躺在边上，上面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印记。 这印记跟他在湖底给楚枫破开石盘的一样。 楚枫在他身边蹲下，攀着肩膀摇晃了几下，道：“言子，言子。” 楚永言双眸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回应楚枫。 “言子？”楚枫又喊了他一声。 声音还未落下，被点亮的烛火忽然无风自灭，只剩清冷的月光从外头洒了进来。 墨城眸光一沉，抬眼看向某处，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身黑金色的长袍，竖着高高的马尾，脸上带着少有的邪气。 “你叫不醒他的。”是阎天和的声音。 楚枫凝眉道：“你把他怎么了？” 阎天和嘴角噙着笑，道：“放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只是让他沉睡一会儿，好好看看这场戏。” 说完，他往前两步，道：“你能出来倒是我没想到的，也罢，那你也看看这场戏吧。” 语音落下，他指尖一点，一团黑乎乎的云雾从远处急速翻滚而来，只是它刚刚飞到一半，就被一道光芒击散了。 墨城伸手将楚枫拉到身边，道：“他不是你能动的。” 阎天和抬眸看他，语气透着威胁，道：“我劝你少管闲事。” 墨城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要么走，要么死。” 阎天和笑了，道：“当初九重天上的神君都不能斩灭我，你一个区区蛇妖还能如何？” 墨城淡声道：“能泯灭神魂，让你重生无望。” “口出狂言。”阎天和沉声说完，直接朝这边杀来。 滚滚黑云四散，将整个太子庙笼罩，连天上的月光都被遮蔽了。 楚枫忙道：“等下。” 阎天和身形微微一顿，道：“有什么遗言？” 楚枫握住墨城出招的手，道：“你被他们利用了，他们在骗你，你就算献祭了这里的百姓也唤不醒祁夜，或者说祁夜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阎天和打断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楚枫道：“李孟德死前交代的。” 阎天和低低笑了两声，道：“一群自作聪明的人，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有他们在反而碍我的事。” “倒是你。”阎天和抬眸看着楚枫，道，“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能对付李孟德。” 他默了下，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阎天和说着一步一步走来，道：“不如，你来承载祁夜的灵魂，让他夺舍复活，或许，我就放过那些人了。” 他语音落下，外头忽然来了一大批人，准确来说，那不是人，是一大批灵魂。 第89章 太子庙11 发着淡光的魂体从外头缓慢走来，他们像是没有意识，走起路来跟行尸走肉一般，双眼无神，迷茫的从外头涌入。 楚枫往外看了一眼，顿感触目惊心。 无数魂体从外面接连走来，很快就将太子庙挤满，不仅如此，整个太子庙的路上全是浩浩荡荡的魂体。 从庙门到梦县，排了一条长长的队。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孩童也有老人，不论身份高低，全都在那条长长的队伍中。 最前面的一排走到雕像门口便不动了，一脸迷茫的跪在地上。 而在那一排魂体中，楚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楚永言。 他跟边上的魂一样，双眼无神一脸迷茫，如同被抽干了意识，静静的跪在那里。 唯一的不同就是，楚永言的魂体呈金色，比边上的人显眼得多。 楚枫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眼那道魂体，当即跑过去拉他，道：“言子。” 楚永言一动不动，不管他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没用的。”阎天和道，“他已经陷入了我编织的梦里，醒不过来。” 楚枫看得心惊肉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阎天和道：“用他们喂养祁夜。” 楚枫道：“这么多人，你是不是疯了？” 阎天和道：“是啊，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疯了，我费尽心思想要成全他，可到头来却让他死了。” 阎天和说着声音有些颤抖，道：“他死前就在趴在我的身上，鲜血流得我满身都是，但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那个时候还活着？” 阎天和冷哼一声，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说完，他再次抬手，朝着楚枫杀去，外头的那些魂体像是受到什么指令，忽然满脸凶狠的起身冲了过来。 身边的江媱吓得浑身发抖，楚枫伸手将她揽在身后，道：“别怕。” 语落，楚枫迅速从兜里拿出符箓，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覆了上来，轻轻握住了他。 楚枫愣了下，墨城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道：“我来。” 楚枫下意识道：“行吗？” 语音还未落下，只见墨城抬手一扫，冲来的魂体被尽数扫出殿外，一道光门瞬息成型，立在殿门口，阻挡了所有魂体的脚步。 半路的阎天和也没能化解那道攻势，身体直直朝后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踉跄起身，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道：“什么时候妖界有这么强的妖了。” 墨城转过身，朝阎天和缓步走去，道：“很遗憾，你选择了死。” 阎天和缓过神来，背靠在墙上，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道：“我手上有数万人的性命，你若杀了我他们也会死。” 墨城脚步没停，森寒的气息涌现，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 他淡声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管那些人。” 阎天和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那一击过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妖与其他的不同。 他默了下，道：“好，你可以带走他，我们各不相干。” 墨城道：“晚了。” 语音落下，他身形一动，直朝阎天和冲去。 阎天和脸色微变，连忙抬手抵挡，黑乎乎的云雾翻滚而出，从四面八方杀向来人。 墨城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瞬息之间便击散了那些云雾，一掌打在阎天和的胸口，将他身后的墙都打凹陷了进去。 第90章 太子庙12 阎天和发出一声闷哼，口中鲜血喷涌而出，随后身体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墨城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再次抬起手，强横的灵力在掌心翻涌，正在墨城准备杀了阎天和时，楚枫出声道：“等下。” 语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白光从雕像飞出，落在阎天和的身前，好似想要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那道光有些虚弱，如同一团鬼火，明明晃晃的跳跃着。 阎天和微微一怔，抬眸看着那团火，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团火便围着他的指尖转了两圈，又对上墨城。 阎天和摇摇头，伸手将火揽进怀里，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温柔。 他道：“你这样会魂飞魄散的。” “我宁愿拼了这条命，也不想再看到你出事！”阎天和沉声说完，正欲抬手，那团火飞跃过去，落进施法的掌心，阻挡了他。 阎天和微微一怔，又看着那团火从掌心飞离，落到了楚枫身前，明明晃晃的燃烧着。 与此同时，楚枫脑海响起一道声音，“天和本性不坏，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放他一条生路吧。” 那声音顿了顿，道：“我留你下来，也是希望你能帮他一把，别再误入歧途。” 听到这话，楚枫明白为什么会看到祁夜的事情了。 是祁夜想让他了解过往，给阎天和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楚枫道：“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祁夜默了下，道：“因为我没有办法跟他沟通，我的灵体被困在了其他地方，这只是我的一缕灵识，被这里的信徒们供奉出来的。”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能跟你产生意识的连接，我也很意外，同时也很庆幸，还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楚枫沉吟须臾，道：“失踪的那些人是什么情况？” 祁夜道：“你见到了李孟德，想必也看到了那个鬼魅，它躲进我的神像里，吃了那些人，让天和误以为我想食人重生，从而演变成这样。” 楚枫忍不住道：“所以还是被利用了。” 祁夜默了下，道：“他其实，真的不坏。” 楚枫微微颔首，走上前去，对阎天和道：“祁夜说，他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放过那些人。” 楚枫说着指了一下外头，道：“这里面有很多都是他的信徒，你觉得以祁夜的秉性，他真的会吃吗？” 阎天和抬眸看他，道：“你什么意思？” 楚枫道：“意思是，你还是被他们利用了，那些人是鬼魅吃的。” 阎天和却道：“我知道，但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想法，既然鬼魅吃人能变强，我也可以吃人的灵魂重生，为什么祁夜不可以呢？” 楚枫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接受？” 阎天和微微一顿，视线落在楚枫身侧的鬼火上，半晌没吭声。 楚枫道：“给你个机会，你放了这些人，我们也给你一条生路。” 阎天和却倔强的摇了摇头，看着那团火，道：“如果能唤醒他，复活他，我就算死了又如何？” 他默了下，忽然笑出声来，道：“我在祁夜雕像前守了这么久，他从未与我说过话哪怕一次，却能与你沟通，你不觉得这谎言很可笑吗？” 楚枫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看到了你们的事，也听到了祁夜对我说的话。” 看他一脸认真，阎天和默了下，忍着伤痛从地上起身，盯着那团火，缓缓道：“如果这真是你的想法，你回神像中，如若不是，你就到我身边来。” 那团火轻轻跳跃几下，飞回了神像中。 阎天和猛吸一口气，闭上眼，像是气笑了，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危急时刻还是想要保护他们。” 他睁开眼，朝神像一步一步走去，道：“难道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 他停在神像前，伸手抚摸那块冰冷的雕像，动作极尽温柔，眼里充满了爱意。 阎天和道：“他们唾弃你，污蔑你，只有我在爱你，我费尽心思重生，大费周章的想要帮你，可到头来你还是选择站在他们那边。” 阎天和说着闭上眼，一滴泪毫无征兆的从脸颊滑下。 他道：“祁夜，其实我好恨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意孤行带走你，恨你最后还是不出所料的选择人类杀了我。” “恨你宁愿飞回冰冷的雕像中，也不愿和我站在一起。”阎天和抬眸看着神像，问，“你当真爱我吗？” 冰冷的雕像没有任何回应。 阎天和狭长的眼中含着泪花，他伸手抚摸神像的脸颊，深情的如同在摸祁夜本人。 须臾，他微微倾身，吻上了雕像冰冷的唇，两行清泪顺着他的下巴划到脖颈流进衣襟。 他道：“没事，你不用回答，我爱你就够了。” 吻完，阎天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背靠着神像缓缓下滑，颓败的坐在边上。 隔了许久，他缓缓道：“罢了，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如同几百年前一样，都依你。” 说完，阎天和抬起手，一团光芒浮现掌心，旋即他五指一收，光芒四散，外头的魂体从实体慢慢换成虚幻，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小白和楚永言都醒了过来。 楚枫赶忙回去将楚永言从地上扶起。 楚永言起身后提着剑，盯着阎天和半晌没有说话。 小白有些懵懂的闭了闭眼，看到阎天和身上的伤，道：“都已经打完了吗？” 它转头看着楚枫，道：“老大，现在怎么弄？” 楚枫摸摸它的头，道：“我也在想。”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道：“阎天和，如果你发誓不再害人，我可以跟你说个消息。” 阎天和没吭声，只是抬眸看着他。 楚枫道：“祁夜有灵体，只不过被困住了。” 阎天和一怔，道：“你说什么？” 楚枫道：“我觉得我说的应该很清楚。” 阎天和默了下，道：“如你所说非虚，我可以答应。” 楚枫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神像，道：“刚刚那团火是这里的人供奉出来的灵识，不是真的祁夜，所以他没办法和你沟通，只能变相的阻止你。” 楚枫顿了下，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和我连接意识，但他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 第91章 大黑 快驮我回去 阎天和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枫默了下，跟随脑海里的声音道：“祁夜说，你从前问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他想飞升成神，守护一方，现在，他想与你共赴天涯，远离红尘。” 阎天和愣住了，前半段话只有他和祁夜知道。 他似乎终于相信了，转首看着神像，问：“真的？” 神像没有回应，只有楚枫的声音响起。 他道：“真的。” 阎天和转首回来，盯着楚枫看了许久，问：“他被困在什么地方？” 楚枫摇摇头，道：“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那里一片黑暗，怎么也走不出去，而且这只是他的灵识，不能完全知道本身的境况。” 沉默了许久的楚永言开口了，道：“几百年前的皇城，如今的京都，他自刎在那里，想必是自封了。” 阎天和垂下眼睫，道：“我明白了。” 默了许久，他又开口道：“多谢。” 楚永言像是听到什么稀奇的话，道：“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一个魔竟然会说感谢？” 阎天和别过头，没吭声。 楚枫道：“谢就不用了，我只希望你答应过的事别忘了。” 阎天和道：“如你所说非虚，我自会信守。” 楚枫微微颔首，道：“好。” 说完，他转身拉着墨城和江媱出去。 江媱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挣脱开来，朝阎天和跑去，扑通一声跪在他前面，道：“大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救救我弟弟。” 阎天和垂眸看着她，没吭声。 江媱哭着道：“你刚刚出手以后他又睡过去了，你能不能再让他起来啊，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他了。” 阎天和道：“他已经死了。” 江媱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要他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阎天和道：“没听过人死不能复生的话么？” 江媱指着神像，道：“那你为什么能复活这个神仙？” 阎天和道：“你也说了他是神，与你弟弟本身就有差别。” 江媱垂下头，抬手抹了一把泪，道：“真的不行吗，哪怕跟之前一样行尸走肉也好啊。” 阎天和沉默着。 江媱抽泣几声，从地上起来，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咬着唇，一步一步朝江浩过去，将那个满身尸斑的男孩拉了起来，道：“你看，姐姐都跟你说了不许贪睡，现在好了，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她低声抽泣着，一边抹泪一边将他拉进怀里，道：“你让姐姐怎么办嘛。” 看着那一幕，阎天和有些动容，梦县所有一睡不起的人，都是被他祸害的，江浩也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下，从远处走过去，蹲在江浩身边，抬手覆盖在他身上，将一缕魂还未吞噬的魂放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团黑烟也没入了江浩体内，男孩猛地睁开眼，浑身抖了好几下。 江媱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弟弟。” 江浩没有回应，只是时不时抖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和之前一样，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阎天和道：“我只能做到这里，剩下的看你自己，如果有天你忍受不了别人叫他怪物，身边跟着个毫无能力的死尸，就用这个插入颅顶泄了那道魔气，他就会腐烂，发臭，从此消失。” 江媱接下阎天和递过去的长针，道：“谢，谢谢。” 阎天和道：“带他走，别再来了。” 江媱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谢大哥哥。” 阎天和转过身，抬手一扫，将她和江浩扫到殿外，而前面那扇厚重的殿门也缓缓关了起来。 一道孤寂的背影渐渐缩小，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楚永言不可思议的摇头，道：“他竟然，有了人性。” 楚枫道：“是祁夜唤醒的吧，爱，真是个神奇的力量。” 楚永言叹了一口气，语气有几分耐人寻味，道：“是啊。” 楚枫挑眉看向他，道：“咋的，你是不是有过？” 楚永言斜睨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 楚枫道：“好奇嘛，谁啊？” 楚永言沉默，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已经，不在了。” 楚枫微微一怔，道：“啊？” 楚永言垂下眼睫，道：“还因为他，连累了我哥。” “你还有哥？”楚枫震惊了。 “你话好多。”楚永言推了他一把，转过身，道，“走了。” 说完也不等楚枫回话，直接往山下去了。 江媱也牵着她弟弟往山下走。 楚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全身，看着那条长长的路，道：“这也太远了吧，走到半路都得散架啊。” 他转首看着一旁的毛绒绒，笑着道：“小白。” 小白顿了下，直接身体一软躺在地上，道：“啊~老大，我好虚。” 楚枫：“……”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忽然灵机一动，学着小白身体一软，直接倒在墨城身上，道：“啊~大黑，我好虚，你快驮我回去。” 墨城：“……” 他无语片刻，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楚枫闻言站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道：“贪吃蛇，我命令你，驮我回去！” 墨城忍不住笑了下，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抱起，不紧不慢往山下走。 楚枫却拍拍他的手臂，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墨城脚步微顿，垂眸看着他，道：“那是怎样？” 楚枫从他手臂上下去，绕到墨城后背，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上去，双手环过他的脖颈，道：“这样的。” 说完他又往上爬了爬，道：“快搂着我的脚，要掉下去了。” 墨城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依言搂着他两边的膝弯，背着他往山下走。 小白从地上坐起身，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赶忙追了上去。 它在墨城脚边蹭了蹭，道：“大黑大黑，我也想……” 它还没说完，只感觉浑身一紧，雪白的毛发又不自觉的炸立起来，抬眸往上，发现墨城正盯着它。 它连忙道：“我是，我是想说，我先走了哈，老大再见！” 第92章 把我摔了 就敲诈你 小白说完一股溜的就跑到山下去了。 楚枫道：“哇靠，就这还跟我说虚？” 他一手撑着墨城的肩直起身，从后面露出半个头，指着小白道：“小白，你晚饭没了我跟你说。” 小白跑得比兔子还快，大声道：“没事儿，给大黑吃吧。” 说完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恶。”楚枫趴回墨城身上，道，“你说这家伙气不气人。” 墨城道：“你惯的。” 楚枫偏头看着他，道：“那我也惯你啊，你怎么这么好？” 墨城顿了下，转过半张俊美的脸来，直视他，道：“因为我不会拒绝你。” 他贴得很近，楚枫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喷在脸上的呼吸。 正巧，朝阳的暖黄色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那张脸镀上一层滤镜。 楚枫微微一顿，别开脸，拍拍的他肩膀，道：“看路，要是把我摔了，我就敲诈你。” 墨城低低笑了两声，转首回去，不紧不慢往下走。 楚枫呼出一口气，又把头转了回来，闲聊道：“你这个应该叫还债，以前都是你挂我身上，今天我终于挂你身上了，你说对不对？” 墨城道：“以后你想，还可以。” 楚枫笑了，道：“好啊，你别说，你这后背还挺舒服的。” 墨城闻言也笑了。 楚枫说完，把头贴在墨城的肩膀上，轻轻阖上眼。 他是真累了，身上的疼痛也不是假的。 走了一会儿，墨城忽然出声，道：“小道士。” 楚枫道：“嗯？” 墨城道：“你为什么要放过阎天和？” 楚枫想了想，道：“因为祁夜吧，我觉得他挺惨的，就想成全他一下。” 墨城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祁夜会出现，所以在我杀他时，让我停手？” 楚枫道：“嗯，从我知道不是阎天和让我看到前尘往事的时候，我就猜到祁夜有灵识，会在关键时刻出来。” 墨城道：“若他没出现，你会怎么做？” 楚枫默了下，道：“如果他愿意放过那些人，我可能，也会给他一条生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睁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城道：“想知道你对这事的态度。” 楚枫起身，偏头看着他，道：“你指的什么，人魔相恋？” 墨城却道：“不是，是做错事，该不该原谅。” 他默了下，道：“阎天和很多事都是为了祁夜，但他也确实杀过很多人，比如，梦县之前的迎风城，他灭了一城的人，只为给自己复活做准备。” 墨城说着顿了顿，又道：“包括第一批来梦县的人，也是他在作乱，只不过那时候他很虚弱，只能以入梦的方式食人魂魄。”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墨城道：“我知道的还有很多。” 楚枫沉默须臾，道：“你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我了，不过我在我看来，人都是有私心的，要看是什么事，站在什么角度。” 他偏头看着墨城，道：“如果你是阎天和，我肯定会原谅你，但那些被他伤害的人肯定是希望他能得到报应，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吧。” 墨城颔首道：“明白了。” 楚枫“嗯”了一声，又趴回他的背上，阖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刚刚睡着，他就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身穿雪白道袍，手拿一柄银光闪闪的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那群人的衣着与元青神官很相似，皆是身披战甲，手拿各色武器指着他。 那群人像是有些害怕，指着他的时候很多都在手抖，却又不敢退缩，硬着头皮将他团团围住。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感觉他们跟元青一样，像是神官。 “丰烨，收手吧。”有人对他开口。 “真君，别再错下去了。” 他不知道是谁在对他说话，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很愤怒，一点也听不进去。 “谁再挡我，诛！”他手腕一转，手中长剑扫出一道冷光，光刃所过之处，无数人被掀翻在地。 他冷声道：“退开，否则别怪本君不顾往日情面。” “你又何苦执迷不悟？”这道声音带着威严，有种无形的气势，仿佛能震慑人心，“这是他的劫，他跨不过去，是他罪有应得。”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道，“那我就改了这该死的天规，抹了这个劫！” 说完他转过身，直朝那道声音来源刺去。 “唉……”那声音长叹一声，抬手接招。 与此同时，无数攻击从四面八方涌现，汇成漫天光华，直直朝他冲杀而来。 恐怖的杀伐之气震碎了周围的建筑，势不可挡般摧毁了一切，楚枫在这一刻猛然惊醒过来。 他趴在墨城背上大口喘气，冷汗涔涔而下。 墨城微微转头，道：“做噩梦了？” 楚枫缓过神，道：“是啊。” 他垂眸看着脖颈上的天极灯，道：“自从接触它以后，我就老做噩梦，老是会看到丰烨的事情，因为这个灯是他的，所以才这样吗？” 墨城沉吟须臾，道：“你对你以前的事有记忆吗？” 楚枫道：“有啊。” 楚枫说着把脖子上的天极灯扯了下来，道：“算了，还是给小白拿着吧，本来以为是神物可以帮我辟邪安神，没想到还严重了。” 墨城却道：“此物跟随丰烨多年，早就生出了灵性，你能看到那些，或许是它故意为之。” 楚枫道：“给我看了也没用啊，丰烨不是死了吗，我也帮不到他啊。” 墨城没吭声。 楚枫把天极灯放进道袍里，道：“贪吃蛇。” 墨城道：“嗯？” 楚枫道：“你不是知道很多吗，那你知道这个丰烨是怎么回事吗？” 墨城道：“你想知道哪些？” 楚枫想了想，道：“他怎么没的？” 墨城道：“这件事九重天一直都在保守秘密，没有对外透露半点风声，不过据我所知，他根本没死。” 楚枫微微一怔，道：“真的假的？”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道：“那他为什么都不出来了。” 墨城顿了下， 道：“或许……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楚枫微微颔首，思绪被眼前的一颗银珠勾走。 那颗银珠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雕着繁杂的花纹，与他发带上的一模一样。 第93章 送你了 楚枫盯着那颗银珠看了半天，抬手把自己的发带扯到前面，将仅剩的一颗坠饰放到墨城头上比对了一下。 果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楚枫用手指拨动了一下墨城头上的银珠，道：“你这个是我的吧？” 墨城道：“它现在是我的。” 楚枫趴在墨城肩膀上，偏头看着他，道：“我可没说要送给你。” 墨城道：“这是我捡的。” 楚枫道：“是我掉的。” “你看。”楚枫说着把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将没有坠饰的那边给他看。 墨城扫了一眼，抬眸看着他，道：“那现在你把它送我可好？” 楚枫道：“你喜欢？”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洒脱道：“好吧，那送你了。” 他顿了下，道：“其实这个不值钱的。” 墨城却道：“那要看戴它的人，在我看来，它无价。” 楚枫噗嗤一声笑了，道：“小嘴挺甜啊，还会哄人开心，我以为你们蛇都是冷冰冰的呢。” 墨城道：“那要看对什么人。” 楚枫笑了。 他默了下， 道：“贪吃蛇。” 墨城道：“怎么了？” 楚枫顿了顿，道：“在九嶷山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杀我？” 墨城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隔了很久他才道：“很重要吗？” 楚枫道：“闲聊嘛，还有这么远，干走路多无聊啊。” 墨城如实道：“因为天心门。” 楚枫颔首道：“明白了。” 隔了一会儿，墨城道：“你，都知道了？” 楚枫道：“你指的什么，你的事情吗？” 墨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楚枫道：“你都没有刻意隐藏，如果我还猜不到，我就不应该叫道长，应该叫蠢货。”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知道你还带着我？” 楚枫半开玩笑道：“不是你自己跟着我的吗？” 他拍拍墨城的肩膀，道：“每次出去干完坏事又回来找我的是谁？” 墨城笑而不语。 隔了一会儿，他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枫笑着道：“摸你的时候。” 墨城：“……” “哈哈哈……”楚枫笑完又道，“真的，赶路的时候我摸到你蛇骨就确认了，一开始只是怀疑。” 听到这话，墨城忽然明白那天晚上楚枫说的‘我帮的，不只是你。’那句话的含义了。 他笑了笑，道：“我以为你只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道士。” 楚枫道：“坏心思肯定没有，其他的嘛，不好说。” 闲聊间，他们也离梦县越来越近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多，见到两人总是忍不住盯着看，有的甚至驻足观看。 墨城依旧走的不紧不慢，道：“你猜他们在想什么？” 楚枫道：“我猜他们肯定在心里想，你看那个小道士，有手有脚还让别人背，真不要脸啊。” 墨城忍不住笑了。 “要不你变蛇驮我吧。”楚枫说着拍拍他的肩，道，“你在街上游，我站你脖子上，肯定超级拉风，他们肯定就会想，哇塞，这个道长太牛逼了吧。” 墨城道：“别想。” 楚枫偏头看着他，道：“你是不是不想在地上游，那你飞起来嘛。” 楚枫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墨城道：“你笑什么？” 楚枫抬起手臂从他肩膀越过，学着游戏里的贪吃蛇一样一拐一拐的，道：“你变成蛇在天上飞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墨城扫了那只手臂一眼，道：“信不信我扔你下去？” 楚枫哈哈道：“别嘛，你怎么能得罪你的力量源泉呢，你要是扔我下去，小心不给你血喝。” 墨城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一把将他扯过来，用一只手臂夹住，道：“那我就一口吞了你。” 楚枫的脚还在他腰上，上半身又被他夹在手臂下，难受得不行，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还没等他说句什么，周围的行人忽然慢慢围聚上来。 他们越聚越近，越来越多，盯着两人目不转睛的看。 楚枫微微一怔，道：“干什么？” 终于有人开口了，道：“道长，真是你啊道长。” 楚枫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人群有人道：“哎呀，昨晚啊我们大家都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人要吃我们，但是有个道长和他的妖仆救了我们，没想到今天见到了一模一样的道长。” 楚枫明白过来了。 阎天和犯事的时候，这些人的灵魂出现在太子庙，虽然表面看起来木讷无神，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楚枫道：“啊，好巧。” 有人道：“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大家都做同一个梦，又出现一模一样的道长，这怎么会是巧合呢，这分明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我们出现的方式不对。” 语音落下，立马有人附和道：“对，以前做奇怪的梦可以说正常，但这次太不一样了，大家都这么统一梦到同一件事，定是不正常的。” “对啊，还记得咱们梦县老睡死人吗，我看肯定是那妖怪要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吃我们。” 语言一出，众人几乎统一口径的说道：“对，一定是这样的！” 楚枫道：“巧合巧合，大家没事就行，散了吧。” 事情已经过去，楚枫不想多言引起恐慌。 有人却道：“不管是不是巧合，在我眼里你就是救命恩人了。”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道长就别深藏了。” 说着就有人走上前来，道:“道长是哪个派的高道啊，有空我们一定去观里烧香。” 听到这个，楚枫立马道：“天心门，有空多去我们观里看看，多多益善哈。”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皆是面面相觑， 须臾，有人道：“天心？道长你是天心门的？” 楚枫颔首道：“对。” 有人脱口道：“天心门不是跟妖孽勾结了吗，居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蹭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那人也意识到什么，立马住嘴。 他边上的人忙道：“道长别生气，他就是口快，而且，而且这些年……” 他没说完，楚枫也明白了，这些年外界都这么传的，包括朝廷也是这么说他们的。 第94章 答应你 随着人越聚越多，几乎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楚枫扫视一圈，道：“我们天心门虽然这些年淡出视野，但绝对没有做过祸害大家的事情，至于勾结妖孽……” 楚枫下意识看了眼墨城，道：“我们只是做了和别人不同的选择，不参与斩杀妖王，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诋毁是吧。” 楚枫说着顿了顿，道：“退一步讲，就算我们勾结了，我们也从来没祸害过谁，你们说对不对？”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道：“道长说得对，外界虽然是这么传的，但确实没听到天心门祸害一方，说起来，可比那些天下第一派可好多……”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捂住了他的嘴，立马四下看看，确认没有天哲派的人才松了口气，道：“小声点，不要命啦。” 这些年天哲派的暴行几乎在每个地方都上演过，那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巴。 有人道：“照我看啊，别管什么派不派的了，这道长救过我们，那肯定就是好人，去他观里烧香准没错。” 有人附和道：“对，我支持。” 赞同声越来越多，楚枫微微勾起唇角，虽然这些人不可能去他所在的观里烧香，但至少能给附近的天心门缓解一下压力。 这些年因为其他道派打压，他们日子越来越艰苦，许多分支已经关闭了道门，仅剩的一些分支也因为香客太少过得艰苦不堪。 楚枫默了下，道：“其实太子庙也挺灵验的，这次也多亏他，如果可以的话，大家也可以去拜，当然别忘了支持一下我们哈。” 有人哈哈笑起来，道：“道长你也太好玩了吧，又想我们不抛弃太子庙，又想我们去支持你们，心思不小啊。” 楚枫笑着挠了挠头，道：“可以选择性的去嘛，抽签算卦，收妖辟邪找我们，求神许愿找太子，这不挺好嘛，主打的就是一个按需选择。” 有人道：“好好好，那道长现在给算一卦呗。” 楚枫摆摆手，道：“我不行，我主打收妖邪，有妖可以找我。”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道：“这么一说，城北那个妖还没收吧，道长要不给帮忙收了吧，它已经杀了好多人了，现在都没人敢靠近那块了。” 有人颔首道：“对对对，那个妖都在那边作乱好长时间了，镇妖司悬赏榜上第二个就是它，太子庙没出事的时候，它就是悬赏榜首，还杀了很多前去的道长。” 这个妖楚枫有些印象，一开始他本来不准备参与太子庙的事情，准备找个妖收，这个妖就是他的目标。 只不过后来楚永言揭了榜首，他才去了太子庙。 楚枫颔首道：“行，我找个时间看看。” 有人道：“道长去的话小心呐，那个妖厉害着嘞，连镇妖司都拿它没办法，杀过好多人。” “听说这次太子庙出事，那妖有点蠢蠢欲动，想来梦县把我们一网打尽，镇妖司去了好多人伏妖，结果……一个没回来。” 楚枫微微一怔，难怪在太子庙没有见到镇妖司的人，原来是去城北了？ 说起来，镇妖司虽然确实有拿妖物修行，在特殊情况下也会拿人修炼，但会保护百姓也是真的。 挂出的悬赏榜也都是些作恶多端的妖物，背地里收的就不得而知了。 楚枫道：“好，多谢提醒。” 说完他跳上墨城的后背，道：“我们先走了，晚点我再去那边看。” 墨城任由他挂在身上，还贴心的搂着他的双脚不让人掉下去。 有人道：“道长，你要是把这个妖帮我们收了，那可真是解决我们一大难题了，我们全梦县的人都得感谢你啊。” 楚枫摆摆手，道：“我尽量吧。” 说完他转头回来，对墨城道：“走吧。” 墨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围在那边的人自觉让路，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心惊胆战，有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贯穿整个身体。 他们到达客栈时，已经接近晌午，一路上都有人围堵感谢，仿佛所有人都不觉得那是个简单的梦。 楚枫说了一路回谢的话，回到客栈时嘴巴都干了。 他拿起房间的茶猛猛喝了几口，墨城在一旁坐下，轻抬着眉眼看他，忽然道：“你真要去城北？” 楚枫呼出一口舒爽的气，道：“是啊，遇上了就看看吧，不行再说，至少我尽了自己的力。” 墨城微微颔首，道：“嗯。” 楚枫转头看他，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办？” 墨城道：“先陪你。” 楚枫笑了下，拿起干净的杯子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好，那我就先抱上你这条大腿了，到时候打不过记得让我先跑。” 墨城：“……” 楚枫哈哈两声道：“开玩笑的，我不会丢下你。” 墨城接过他递来的茶，微微弯起唇道：“我知道。” 楚枫笑完坐他边上，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蛇骨怎么办啊？” 墨城敛了脸上笑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道：“已经找回两截，剩下的我自有方法。” 楚枫颔首道：“行，如果有需要的话，跟我说。” 墨城微微一顿，偏头看着他。 楚枫笑笑，道：“互帮互助嘛。” 他默了下，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墨城道：“你说。” 楚枫道：“我知道你的情况，也知道你很仇恨人类，你要报仇，我没有插嘴的权利，但我希望你能放过那些百姓，他们是无辜的，对于你的事情，他们什么也没做。” 楚枫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艰难了，就不要再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了，好吗？” 墨城顿了下，道：“岩城的百姓不是我杀的。” 楚枫道：“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阎天和的事，岩城的事，楚枫害怕墨城也会跟他们一样，一个不如意就拉一城的百姓下地狱，视人命如蝼蚁。 对于墨城来说，人类带给他的伤害可不是一星半点，迁怒是很正常的事情。 墨城沉吟须臾，道：“我答应你。” 若是一开始没有遇到楚枫，或许墨城真的会实现那句话‘所过之处，皆是地狱。’ 楚枫闻言笑了，用茶壶跟他手里的茶杯碰了一下，道：“好蛇蛇，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楚枫抱着茶壶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墨城抬眸看着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随后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第95章 忽然出现的妖 墨城答应，楚枫暂时放下心来，放下茶壶后去隔壁找了楚永言。 开门的是张盛沐，见到楚枫，他笑着道：“道长你回来了，他让我跟你说，他累了想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楚枫扫了一眼里面，楚永言正躺在床上，凳子上有他换下来的血衣。 楚枫道：“他睡着了吗？” 张盛沐点头道：“对，他回来的时候很疲惫，没一会儿就睡了。” 楚枫道：“行吧。对了，你见到小白没有？” 张盛沐道：“没有啊，它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楚枫嘀咕一句，又道，“算了，你先休息，他醒了叫我。” 张盛沐点头道：“欸好。” 回到房间，楚枫收拾一番，也准备睡一觉再说。 只是小白没回来，他有些不放心，便让墨城帮忙找找。 楚枫道：“它应该跑不远，可能担心真的没晚饭，出去觅食了，你找它的时候顺便看看江媱他们怎么样了。” 墨城“嗯”了一声，起身出了门。 楚枫洗漱完倒床就睡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没一会儿他就入了眠。 转眼天色暗下，房外传来楚永言的声音。 楚枫迷迷糊糊睁开眼，缓慢坐起身，他发现身上的疼痛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楚永言敲着门，语气像是有些急切，道：“醒了没啊，赶紧开门。” 此时房间一片昏暗，小白和墨城都没回来，楚枫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道：“来了。” 一开门，楚永言就道：“你是真能睡啊，那么大动静你都感觉不到吗？” 楚枫道：“昨天太累了，睡得比较死，你这么急干什么？” “我能不急吗？”楚永言拉着他往外走，来到街边，道，“你看看。” 楚枫抬眸看去，顿时感觉瞌睡都清醒了几分。 街道上人来人往，竟没有一个是带气的，全都是行尸走肉。 他们的魂魄似乎被什么抽了，没有一缕残存。 楚枫愣住了，道：“这……什么情况啊？” 楚永言道：“阎天和根本没有收手，他食言了，用了这些人的灵魂喂养祁夜。” 楚枫道：“怎么可能。” 楚永言道：“他是魔，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楚枫摇头，道：“不会吧，我感觉他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楚永言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我们被骗了。” 楚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没道理啊，他都知道那不是祁夜的灵体了，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楚永言道：“他可以吃了助长自己啊。” 楚枫默了下，道：“去太子庙看看。” 楚永言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道：“走吧。” 楚枫转身往城南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道：“小白和墨城呢，你见到没？” 楚永言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管那么干什么，如果去的早，说不定还能救下一些人。” 楚永言说着就伸手拉他往一边走，道：“他们肯定没事的，我们先去救人。” 他今天的力气似乎格外大，拽着楚枫踉跄了好几步。 楚枫道：“等下。” 楚永言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走，道：“还有什么好等的，一会儿他吸收完那些灵魂，我们可能都打不过了。” 楚枫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停下脚步，想挣开楚永言，后者却死死拽着他，捏得他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楚枫眸光微微一沉，道：“你是谁？” 楚永言还没来得及回话，脸上顿时浮现痛苦之色，随后他惨叫一声，竟原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楚枫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摇晃起来，意识渐渐恢复，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墨城道：“小道士？” “老大，老大。”小白也在叫他。 楚枫思绪渐渐恢复清明，低低的“嗯”了一声。 墨城微微倾身，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问：“你怎么样？” 楚枫忍着伤痛闭了闭眼，道：“没事。” 小白道：“吓死我了，老大你知道吗，你刚刚差点被吃了。” 楚枫愣了下，道：“是吗，我只感觉好像做了个比较真实的梦，你们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墨城道：“没看清。” 此时仍旧是黑夜，楚枫看不见墨城，只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很沉，像是心情不太好。 小白道：“我也没看清，一开门就看到他站在你床边，正想吞噬你来着，大黑一出手，他立马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小白顿了顿，道：“不过大黑也打到他了，他已经消散了 。” 楚枫微微颔首，道：“得亏你们回来了。”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道：“你们回来时，外面没出什么事情吧？” 墨城道：“无事。” 楚枫呼出一口气，道：“那就好。” 墨城偏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楚枫道：“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了，我以为阎天和真食言了呢。” 墨城道：“他已经离开了。” 小白道：“老大，你这么一说，我昨天做的那个梦也好真实，被你摇醒的时候都差点把你打了呢。” 楚枫道：“对啊，你当时见到什么了？” 小白嘿嘿两声，道：“梦到正跟一个妹妹玩呢，她说要带我走，本来我都跟她要双宿双飞了，结果就被你棒打鸳鸯了。” 楚枫忍不住道：“重色轻老大的家伙。” 小白道：“才不是呢，我是被她勾引蛊惑了，我其实还是爱你多一点的老大。” 楚枫笑了下，摸摸它的头，道：“这梦县挺乱啊，不止阎天和以这样的方式吞魂。” 墨城道：“依我看，就是城北那只妖。” 楚枫道：“怎么说？” 墨城道：“城内毕竟有镇妖司，加上一些其他道士在，它不敢贸然进来作乱，只能学阎天和的方式，以入梦的方式吞人魂魄助长修炼。” “方才那个并不是它的本身，而是一道灵体。”墨城说着抬手一扫，房间的油灯顿时亮了起来。 他将手里的一张画纸展开，点点上面的图案，道：“灵体消散时，我看到那条尾巴和这个一模一样，虽然没看清全身，但想来不会有错。” 第96章 轻松日常 楚枫贴着他的手臂凑过去瞄了一眼，那画纸是悬赏榜上的那张，许是墨城知道他要去收妖，所以揭了下来。 楚枫道：“看来真得去会会这个妖了。” 墨城微微颔首，将画纸折好，道：“你留下，我去便可。” 楚枫道：“别了吧，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也不知道那妖到底是什么道行，我叫上言子一起，人多力量大。” 小白也道：“大黑，你才修出人行，虽然很厉害了，但那个妖能杀镇妖司的人，肯定不简单的，我们一块儿吧。” 楚枫伸手拍拍墨城的肩，道：“听我的。” 墨城微微转首，与他四目相对，低低的“嗯”了一声。 恰在此时，楚永言推门进来了，看到楚枫正贴着墨城，还相互盯着看，忍不住道：“你俩干嘛呢，要不亲一嘴儿算了。” 楚枫回过神来，抄起侧方的枕头就朝楚永言砸了过去，道：“滚犊子。” 楚永言抱着枕头哈哈笑了，道：“开个玩笑，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楚枫道：“两个男的亲嘴叫搞基，我可不搞。” “搞鸡？”楚永言指着墨城，道，“他不是蛇吗，顶多也就是搞蛇或者搞妖，不过，你让他变个鸡好像也不是不行。” 楚枫无语道：“你找抽是吧？” 楚永言哈哈笑道：“没有没有，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 楚枫也笑了下，道：“休息得怎么样了？” 楚永言抱着枕头找了个位置坐下，道：“还行吧，能打。” 楚枫怔了下，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楚永言背靠在椅子上，道：“外面到处都在说，天心门的道长要帮忙收妖了，还接了悬赏榜，猜也猜到了。” 楚枫道：“你居然还去外面转了一圈。” 楚永言颔首道：“嗯，还听到个不太好的消息。” 楚枫问：“是什么？” 楚永言道：“我们离开后，太子庙再无一人出来，也就是说，先前跟我们困在同一个地方的道士，全部失踪了。” 楚枫这才想起遇到江媱的时候，里面还有一群昏迷的道长，当时楚枫想着等找到出路再说，结果后面被偷袭又遇上事，给忘了。 楚枫道：“可能还在里面没找到路。话说，我们当时到底掉在什么地方了？” 楚永言道：“神像脚下，有个特别大的深坑，当时我们就在里面，听到消息后我回去看过了，剩下的人全都不见踪影。” 楚枫道：“你的意思是，那里还有东西没清理？” 楚永言道：“我不确定，或许是阎天和杀了他们。” 小白道：“也有可能是城北的妖，刚才它都差点把老大吃了。” 楚枫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他默了下，道：“你确定一个人都没出来吗？” 楚永言道：“嗯。” 小白道：“没出来就算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楚永言道：“小笨蛋，我们担心的可不是那些人，而是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收干净。” 小白腼腆的笑了，道：“永言大神，你别这么喊人家嘛，怪不好意思的。” 楚永言哈哈笑了两声，朝它招手，道：“过来。” 小白下床，跳进了楚永言怀里，被楚永言摸得微微眯起眼睛。 楚枫伸手扯了扯墨城，道：“你快变蛇，咱不能输给他们。” 墨城挑眉看着他。 楚永言低声笑着，视线落在楚枫身上，准备看他尴尬表情。 他旁边那位是妖王，怎么可能会乖乖就范，被人玩弄。 楚永言刚这么想着，就看到墨城瞬息之间化成一条小黑蛇，不紧不慢的缠上楚枫的手。 楚枫低头看着缠绕上来的蛇，忍不住笑了，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修长的蛇身，随后在那颗黑脑袋上亲了一口。 墨城身形一顿，支起上半身盯着他看。 楚枫笑着道：“你这个样子好乖，就忍不住想亲一口。” 楚永言看得微微一怔，随后低头望着小白，道：“好吧，咱们输给玩蛇的了。” 小白看到那一幕，耳朵瞬间耷拉下来，道：“呜呜呜，老大不爱我了。” 楚枫道：“欸，是你先去找大神的。” 小白顿时从楚永言身上跳下来，回到楚枫身边，道：“我其实还是爱你多一点的老大，大神只是暂时的。” 楚枫笑着摸摸它的头，道：“老大知道，这不是闹着玩嘛，累那么久放松一下。” 小白嘿嘿笑了，用毛绒绒的头蹭了蹭楚枫的手。 楚永言正色起来，道：“行了不闹了，让我看看那妖孽长什么样。” 楚枫将一旁的画纸递给他。 楚永言低头看了看，那画有些潦草，倒也能大致分清长相。 画像上的妖形状看起来有些像豹子，身形比豹子大一圈，长着三条尾巴，头上生有一对角。 标注上写着：此妖擅长摄魂与伪装术 楚永言看完将画纸收起，道：“怎么样，你能行吗？” 楚枫道：“没什么事，就摔得地方有点疼，其他不影响。” 楚永言颔首道：“行，这样，我去让人弄点吃的，吃完我们就出发。” 楚枫颔首道：“嗯。” 语落，楚永言也不多留，起身将画纸递还给他，转身出了门。 楚枫也从床上起身，开始收拾行头。 上次墨城给他画的符箓似乎格外好用，楚枫收拾一半，忽然道：“贪吃蛇。” 墨城化成人形坐在床边，道：“嗯？” 楚枫道：“我符不够用了，你能再帮我画几张吗？” 墨城起身过来，道：“要多少？” 楚枫将一叠黄纸递给他，道：“画完就成。” 墨城从他手里接过，执笔帮他画了起来。 楚枫看了看，随口道：“怎么感觉你画的符比我的好使呢？” 墨城道：“因为里面灌注了我的灵力。” “灵力。”楚枫看着符箓上带有的神性，朝他凑近了些，低语道，“为什么不是妖力，你老实跟我讲，你根本不是妖，对不对？” 墨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楚枫下意识道：“你化龙成功了？？？” 墨城转首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知道太多，小心被灭口。” 第97章 一点都没变 楚枫道：“你会灭我口吗？” 墨城转首回去，继续低头帮他画符，道：“不会。” 楚枫笑了，顺手拉条凳子过来，在他边上坐下，道：“那不就得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讲的，说说。” 墨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如你所想。” 楚枫愣了下，道：“那，你为什么要变蛇呢，不是应该变成龙吗？” 墨城道：“我现在更喜欢妖这个身份。” 楚枫下意识道：“为什么？” 没等墨城开口，小白从远处跳了过来，道：“你俩嘀嘀咕咕聊啥呢，带我一个嘛。” 楚枫伸手摸摸小白，道：“小孩子家家聊什么聊，出去玩会儿。” 小白道：“不嘛，我也想跟你们说悄悄话。” 楚枫道：“这是我跟大黑的悄悄话，你加入了还叫悄悄话吗。” 小白努努嘴，道：“好吧，那我去看看饭什么时候来。” 楚枫“嗯”了一声。 小白往外跑了几步，忽又停下，转头看着他，道：“老大，就是，那个……晚饭我还有吗？” 楚枫笑了，道：“什么时候饿过你，那只是逗你玩儿的。” “老大万岁！”小白开心的蹦跶几下，跳了出去。 此时房间只剩他俩。 方才被小白一打岔，墨城也专心帮他画符，楚枫也不好再问别的了。 他看了一眼墨城，起身继续收拾行头。 墨城却忽然道：“我更喜欢妖这个身份，是因为可以更好的杀人。” 楚枫收拾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看着他。 墨城头也没抬，仍旧画着符，继续道：“曾经有人对我说，希望我修有所成，造福一方百姓。我努力遵守，后来我发现，有些人，根本不配被造福。” 墨城顿了顿，又道：“待我消除心中所恨，或许我会化成本来的样子。” 楚枫心里一惊，若墨城真的成功化龙，那他就是目前唯一的真龙，能解决各种天灾。 楚枫下意识道：“那如果不能呢？” 墨城执笔的手顿了下，道：“那便是骇人的妖魔。” 楚枫不太喜欢这样沉重的气氛，便半开玩笑道：“你就不怕天下的人请愿，派神君下来收了你这妖魔。” 墨城笑了下，道：“他们大可试试。” 不知为何，楚枫总觉得墨城没有看着那么简单。 听到派神君下来收他，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好似一点也不畏惧。 楚枫猜不出太多东西，也没妄想改变别人报仇的想法。 他默了下，道：“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别迁怒百姓。” 墨城唇角微微勾了下，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道：“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楚枫没听清，道：“什么？” 墨城将笔放下，道：“我说，画完了。” “不对吧，你刚刚明明说了好几个字。”楚枫说着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些符。 和之前一样，荧光闪闪的，一看就不平凡。 他刚刚靠近，墨城瞬息之间化成一条小黑蛇，缠上眼前的手，在他手腕上绕了几圈，随后不动了。 楚枫低头看了他一眼。 墨城道：“累了，休息会儿。” 楚枫道：“你休息就休息啊，缠我身上干嘛。” 手腕上的黑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盯着他看，道：“不给么？” 楚枫道：“给给给。” 说着便伸手摁着那颗黑脑袋压回手腕上，又道：“是不是耗神太多了，要不要补补？” 墨城道：“不必。” 楚枫颔首道：“行吧。” 他说完便不再管墨城，自顾自的把那些符箓收拾好。 正在此时，楚枫惊奇的发现，墨城缠绕上来后，他身上的酸痛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他垂眸看了小黑蛇一眼，微微勾唇笑了下。 收拾完没多久，楚永言便带着小白回来了。 很快饭菜也上了桌，他们把张盛沐叫来一起吃。 今日的饭菜似乎格外丰盛，张盛沐都忍不住道：“这顿要花不少钱吧？” 楚永言道：“不要钱，他们送的。” 张盛沐惊讶道：“还有这好事？” 楚永言指了指楚枫，道：“沾他光，现在全梦县的人都说他是救命恩人。” 张盛沐愣了下，道：“啊？一晚上不见，道长出名了啊，怎么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楚永言转头看着他，道：“你昨晚没做梦？” 张盛沐道：“对啊，我昨晚睡得很死，没做什么梦。” 楚永言道：“一点都没有吗？” 张盛沐摇了摇头，道：“咋的了？” 楚枫道：“没事儿，吃饭吧。” 说完，他看了张盛沐身边的老徐一眼，楚永言同样也在看他。 这个阴灵似乎比想象中要厉害，竟然能护住张盛沐的魂魄不受影响。 饭后楚永言给老徐施加了一道封印，或许是担心他们不在，老徐会出去作乱。 楚枫继续让张盛沐待在客栈里。 收妖毕竟是凶险的活儿，就算老徐会保护他，也容易出现危险。 张盛沐似乎也知道会给他们拖后腿，也没抢着要去，只道：“行，那我就等你们回来，道长注意安全啊。” 楚枫道：“好。” 楚永言道：“记得看好行李，让他们喂好我们的马。” 张盛沐道：“好嘞。” 楚枫本想把小白也留下的，但它非吵着要去，楚枫只好带着它和楚永言还有墨城一起出发了。 根据悬妖榜上给的地址，那妖是在城北桐东坡，距离梦县有些距离，步行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 楚枫问了具体位置后，道：“这么远，要不回去骑马吧。” 楚永言道：“可以啊，如果你能承受咱们的马不小心被吃掉的话。” 楚枫：“……” 这时，小白忽然摇身变大，来到楚枫身侧，道：“老大你上来吧，白天大黑驮你，晚上该我了。” 楚枫毫不客气的翻身上去，道：“好好好，老大果然没白疼你们。” 楚永言露出羡慕的眼神，道：“小白白。” 小白道：“我太小了，只能坐老大一个人，你是大神，我相信你可以跟上的。” 小白说完也不等楚永言回话，拔腿就跑。 楚永言笑着叹了口气，随后身形一闪，直接原地消失。 第98章 第三方势力 楚枫跟小白到桐东坡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到处静悄悄的。 一块大石头立在小路边，透过月光可以大致看清，桐东坡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刻在石头中间。 石头边上的小路许是没什么人踏足，道路都快被杂草封了。 小白道：“咱们要等等永言大神吗？” 楚枫道：“嗯，等他一起。” 说完，他从小白背上下来，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上的墨城。 他似乎真累了，此刻像是已经沉睡。 楚枫把衣袖盖好，又扫视一下四周。 入眼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这些年时常闹天灾，山上的植物长得并不茂盛，有些稀疏，身后的那一座也是如此。 片刻后楚永言也到了，楚枫从大石头上跳下去，道：“腿脚挺利索啊，这么快就跟来了。” 楚永言笑着走上前来，道：“还行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大石头后面的山，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楚枫道：“暂时没看出什么，先上去。” 他说着走上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夜间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道袍，见他走远，小白快步跟了上去。 楚永言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忽然道：“对于这次的妖，你有什么看法？” 楚枫道：“不就是吃人的妖吗，还能有什么看法。” 他说着默了下，道：“怎么的，你有看法？” 楚永言道：“我觉得这妖的出现不简单。” 楚枫道：“怎么说？” 楚永言道：“感觉，如果你仔细看悬妖榜就会发现，他跟阎天和作乱的时间差不了太多。” 这个楚枫倒是还没注意过，他从怀里掏出画纸，转身把小白抱起来，道：“帮帮我看日子。” 小白是妖，也能夜间视物。 它用发光的蓝眼睛盯着画纸看了看，道：“上面写着的日子是在一个月前。” 楚枫又拿出另一张画纸展开，道：“再看看这个。” 小白道：“也是一月前，他们挂出来的日子相差不过半月。” 楚枫道：“还真是差不多。” 他转头看着楚永言，道：“有什么猜想？” 楚永言却道：“先说说你的猜想。” 楚枫转首回去继续走，思考片刻，道：“那我就大胆猜一猜，这妖应该是被某些人放到这里来的，它跟小丑鱼不同，它不是镇守，而是借机食魂。” 楚永言颔首道：“和我想的一样。” 楚枫默了下，继续道：“它跟阎天和的能力很相同，但却不如阎天和，后者可以同时勾出整个梦县人的魂魄，它却不行，所以它想趁阎天和喂养祁夜的时候伺机而动，但没成功。” 楚枫说着顿了下，道：“这也说不通啊，如果它想伺机而动，那我们在太子庙都没发现它的踪迹啊。” 楚永言道：“太子庙没见镇妖司的人，听说是去收它了，如此一来，它便丢失了机会。” 这么一说，楚枫忽然明白了，镇妖司跟天哲派是一伙儿的，或许是他们也察觉到什么，所以兵分两路了。 一路前去收妖阻止它，一路跟随阎天和杀人。 楚枫道：“这么一说的话，这妖不是国师他们放的？” 他说着心里一惊，道：“难不成，背后还有第三只手？” 楚枫这时忽然想起了马儿坡的商队，当时见到他们遇害的场面，里面那群人是去抢元青神官那块玉佩的。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领头拿着玉佩问身边的人“东家要的是这个吧？” 楚枫开始还以为可能是国师派的人，现在想想，是他错了。 商队的荣叔一早就说了，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官老爷，既然都准备上供了，国师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楚枫道：“卧槽了，他们藏得真是深啊。” 楚永言叹了口气，道：“越来越乱了。” 楚枫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等收了这个妖或许就知道了。” 楚永言道：“但愿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楚枫却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但他还是想抱有一丝期待，期待那只妖只是个巧合。 转眼他们走到了桐东坡的山脚，眼前出现三条路，一条上山，左右两边各一条，围在山脚下，通往不同的地方。 楚枫选择中间那条上了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仍没发现妖物半点踪迹。 夜间的山林湿气很重，冷风吹来格外寒冷，楚枫拢了拢单薄的道袍，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道：“这么找不行啊。” 楚永言道：“我试试追踪诀。” 说完他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嘴里默念几句，符箓腾空而飞，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又落回楚永言手里。 楚永言看着符箓摇摇头，道：“没那妖的妖气，追踪不了。” 说着他扫视一圈四周，道：“这附近也没任何妖的踪迹。” 楚枫道：“这怎么弄，是不是来错山头了？ ” 楚永言道：“还有个办法可以试试，用你的血引它过来。” 楚枫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血对妖似乎有致命的吸引，闻言也不磨叽，直接割开了手指。 鲜红的血液跟随伤口涌出，他用手接着，抹了一些在身上。 腥甜的血气通过夜风瞬间传出去老远，盘踞在另一个山头的妖猛地睁开了眼，缓缓抬头看着楚枫的方向，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那妖的前方是一片残碎的人骨，有的还带着血，像是才被吃掉没多久。 边上的大石头下还有几个被困住的人，见它睁开眼，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一人还算淡定。 他身着一身道袍，满脸的胡渣，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样子有些邋遢，但眉宇间还残存着几分英气。 那妖扫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道：“青霞观观主果然不一样，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 张教别开脸，冷哼一声，道：“要杀要剐随你，不必多言。” 那妖缓缓起来，从大石头上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它左后肢微微拐了下，像是受了伤。 它微微眯起眼睛，猛吸了一口吹来的风，道：“好香，我最喜欢的猎物主动上门了，真好。” 第99章 桐东坡1 张教神情一凝，跟随视线看向对面山头。 那妖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直接原地消失。 虽说它离开了驻地，但楚枫他们在桐东坡上等待半天也没见那妖的踪迹。 楚永言环顾一圈四周，道：“这都引不出来，没道理啊，是你蛇忘记隐妖气，让对方不敢靠近吗？” 楚枫下意识看了眼手腕上的墨城，道：“他哪儿来的妖气啊，根本就没有好吧。” 楚永言一拍脑门，道：“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小白，道：“要不你隐一下？” 小白道：“我不会啊，这怎么隐，不呼吸就可以吗？” 楚永言无语道：“算了，你这实力对方应该也不惧。” 小白不服，道：“我很强的好……” 它正说着，侧下方忽然传来异响，楚永言当即捂住它的嘴，道：“嘘！” 小白下意识止声，旋即点了点头。 它止住声音后，那边的异常也能听得更加真切了。 那响动有些像人踩在枯叶上，和游走在丛林间发出的声音很相似，且非常急切，似乎正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很快，楚枫能隐约听到人的大口喘气声，像是跑太累发出的一样。 他抬起眉眼看向夜色深处，那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正往他们这边跑来。 人影看到他们像是很激动，跑步的速度都变快了，还大声道：“道长，道长啊，终于，终于找到你们了！” 声音是张盛沐的。 楚枫和楚永言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张盛沐继续道：“出事了，出事了啊！” 楚枫抬眸看着他，问：“出什么事了？” 张盛沐跑到跟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道：“梦县，梦县出事了！” 楚永言拍拍他的背帮忙顺气，道：“不急，你慢慢说。” 张盛沐缓了好一会儿，然后道：“你们走后没多久，梦县忽然有人倒地不起，我听说后就去看热闹了，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同样的事，我就赶忙跑了回去，结果发现老徐好像不见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就硬着头皮去找，然后，然后就看到很多人都疯了，开始相互厮杀，拿刀对砍，死了好多好多人，到处都流着血，我都快吓死了。” 楚永言听得皱起眉，道：“然后呢？” 张盛沐道：“然后我就听人说，好像是那妖怪来作乱了，说它很会调动人的情绪所以才会出现对砍的事情，我听到后就赶紧跑来找你们了。” 他说着抬手抓着楚永言，道：“道长，咱们可能中计了，它趁你们来抓它，绕道去杀梦县的人了，你们快回去救人吧。” 楚永言默了下，道：“行，那先回去。” 说完就转身往山下走。 张盛沐又转头看着楚枫，见他不动，道：“道长？” 楚枫道：“要是真中计了，我们回去它又回来了怎么办？” “我看不如这样吧。”楚枫抬眼看着楚永言，道，“你跟他回去，我在这里守。” 楚永言道：“行吗？” 楚枫道：“嗯，应该没问题。” 楚永言顿了许久，道：“要不你回去，我守。” 楚枫道：“你比我厉害，回去更容易止住事情发展。” 楚永言像是不太想扔下他一个人，道：“那就一起吧。” 楚枫道：“没事儿，听我的。” 楚永言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腕，最后勉强答应道：“行。” 语落，他招呼一声张盛沐，道：“走吧。” 张盛沐道：“我，我也要回去吗？” 楚永言道：“那你想怎样？” 张盛沐道：“要不，我跟他一起留下吧，我怪害怕的其实。” 楚永言道：“你不管老徐了？” 张盛沐微微一怔，见楚枫正看着这边，他顿了顿，道：“那，那就走吧。” 说完，他缓步跟在了楚永言的身后。 临走时，他揉了揉左腿，许是刚才跑得太用力，此刻有些发疼发酸。 楚枫斜睨一眼，抱着小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小白道：“这妖厉害啊，知道我们要来抓它，竟然来了个调虎离山，希望永言大神能赶回去多救一些人吧。” 看着渐渐离开视线的人影，楚枫忽然道：“小白，贪吃蛇当时打到那妖什么地方了？” 小白回忆道：“身下吧，我也不知道，那道灵体都消散了，打到哪里不重要了吧。” 楚枫却微微勾唇笑了下，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小白从他身上下去，跳上边上的大石头四下眺望一番，担忧道：“永言大神都不在了，大黑也沉睡中，老大，你说咱们还能打过那个妖吗？” 楚枫把脚搁到一边，背靠在那块大石头上，道：“打了就知道了。” 小白道：“好吧。” 说完它打了个哈欠，在大石头上蜷成一团，把头放在爪子上，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慢慢闭上了眼。 楚枫用双手枕着头，抬眸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 高挂的明月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四周静悄悄的，楚枫思绪逐渐飘远。 虽然感觉他是穿来这里的，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却让他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比如，他为什么可以幻化头上的武器。 为什么他的血可以让妖垂涎，吸了可以涨修为。 为什么他才入观十载，却能强过很多道长，能引出道之本源‘炁’ 他的记忆里，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他是在另一个世界中，但他没有那个世界小时候的记忆，只有长大后的记忆。 想着想着，一阵冷风忽然吹来，带起一股倦意来袭，楚枫如小白一般，慢慢闭上了眼。 平稳的呼吸声逐渐响彻此地，漆黑的夜色中忽然亮起一双赤红的眼睛，几颗尖利的獠牙也缓缓露出视野。 那妖的视线从小白身上移开落在楚枫身上，那双眼瞬间变得贪婪，它一步一步从夜色中走出。 似乎怕吵醒他们，它步子很轻，恍如猛虎捕猎之前一般，格外小心翼翼。 它越靠越近，最后停在楚枫不到一米的距离，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石头边的人，旋即它纵身一跃，直接朝楚枫扑杀过去。 半靠在石头边的楚枫唇角忽然勾起浅浅的弧度，在它落地的前一刻猛然睁开了眼，顺手从头上取下发饰，手腕翻转，一把寒光凌凌的长剑瞬息出现。 第100章 桐东坡2 楚枫迅速起身，执剑一扫，那妖心里大惊，当即往边上跳开，隐于夜色中。 它扑杀太过激进，也没料到楚枫会突然醒来，就算反应已经很快，却还是收不住，肚皮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它跳到一旁，拉开距离，围着楚枫小走，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道：“你怎么没中摄魂术？” 楚枫道：“在梦县已经中过一次了，怎么会中第二次呢。” 那妖扫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白，冷哼道：“罢了，就算你没中，你也活不成了，无非就是麻烦些。” 说完，它身形一动，再次朝着楚枫扑杀过去。 楚枫当即从道袍中拿出一张符箓，嘴里默念咒语，符箓顿时光芒大盛，瞬间点亮了周围。 楚枫此时也看清了那妖物的形状，与画纸上的很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少了一条尾巴。 很快，它从不远处逼到身前，楚枫没再多看，执剑的手腕翻转和发着金光的符箓一起朝它招呼过去。 刺眼的符箓绽放夺目光芒，骇人的力量从里面涌出，那妖心里一惊，当即闪身跳开，却还是被符箓打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地面。 楚枫又拿出一张新的符点亮周围，提着剑往那妖走去，道：“问你个事，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就放过你的元灵。” “不然。”楚枫抬眸看着它，道，“我就让你神形俱灭。” 那妖从地上踉跄起身，瘸着左腿下意识往后退，嘴角却噙着个冷笑，道：“话别说太早，胜负还未定呢。” 语落，它赤红的双眼忽然亮了一下，蜷缩在大石头上的小白猛然睁开眼，原本蓝幽幽的大眼睛顿时变得如那妖一般，赤红如血。 楚枫察觉到什么，当即转过身，只见小白从大石头上起来，身体陡然变大，龇牙咧嘴的盯着他。 楚枫喊了声：“小白？” 小白没有回应，直直朝他冲杀而来。 楚枫一怔，当即抬手，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又收回了手，侧身躲开小白的攻击。 他刚刚稳住身形，小白再次冲了过来，它速度很快，楚枫来不及避开，只得用剑横在身前。 小白的爪子从剑身擦过，带起一道刺耳的响声。 楚枫刻意将剑峰朝上，只挡了攻击，没有伤到小白，可他却被小白冲来的力道击退了好几步。 看到这一幕，那妖笑着走上前来，道：“没想到吧，你没事，但它不行。” 楚枫盯着小白，道：“小白快醒醒。” 小白只冷冷的盯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那妖走到小白边上停下，与它并肩而站，道：“没用的，你们来的那天晚上它就受了我的蛊惑，你叫醒一次，叫不醒第二次。” 楚枫沉下眼眸，道：“能叫醒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 那妖哈哈笑了，道：“省省吧，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差点被吃的时候他们见到了我的灵体，而它被你叫醒的时候，你却什么都没看到？” 楚枫下意识道：“为什么？” 那妖道：“因为那道灵体进它体内蛰伏了呀。不妨告诉你，其实，你来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楚枫不解道：“既然那天你都来了，为什么没直接对我动手？” 那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道：“我是想吃你的，但一直有条蛇在你身上，等他走了后，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又让我没法靠近，我只能对它做手脚了。” 楚枫下意识看了眼脖子，忽然明白过来了，上面的天极灯被他取了下来，所以当时才会差点被吃。 那妖抬首盯着他，道：“怎么样，你是准备放弃抵抗乖乖被我吃掉，还是被我和你的宠兽联手击杀，然后再被分尸？” 楚枫道：“我从来不做等死的事。” 那妖嘴角一勾，道：“我喜欢你这样的猎物，没了帮手还要抵抗，这会让我更加兴奋。” 说完，它赤红的眼睛再次亮了一下，小白猛地抬起头，朝楚枫一步一步走去。 那妖跟随小白并肩而行，在离楚枫半米处微微一顿，旋即朝他猛地一跃，带起一阵凌冽的妖风杀来。 楚枫正准备动作，缠绕在手腕上的黑蛇忽然动了，他垂眸看了过去，小黑蛇陡然变成一条超大的蟒蛇。 巨大的身躯在他眼前游离，一瞬间就将他围住，小白和那妖的攻击全落在了墨城身上。 锋利的利爪从坚硬的鳞片上划过，带起一道刺目的光。 墨城目光沉沉，巨大的蛇身一扫，冲来的妖全被打飞了出去。 他似乎控制了力道，小白虽被打飞出去，但没受什么伤。 另一只妖却不同了，本就受伤的躯体遭受一击，差点没从地上起来。 确认小白没事，楚枫的视线落在那只妖上，道：“忘了告诉你，我其实还有一个帮手。” 楚枫说着微微侧首看着身边的黑蛇。 蛇的下半身将楚枫围在中间，支起的上半身环过后背从他肩膀越过一点，以一个保护的姿势盯着前方的妖。 楚枫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大黑蛇，看着那只妖，道：“你骗走楚永言，控制了小白，却唯独遗漏了他。” 那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看着墨城，一脸的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 墨城道：“想感受本王的气息，你还不够资格。” 那妖霎时一怔，顿时低头匍匐前半身，慢慢往后退，道：“是我不自量力了，对，对不起，还请，还请息怒。” 黑蛇冰冷的蛇眼死死盯着它，道：“本王这里从来没有息怒二字。” 那妖闻言浑身一抖，瞳孔顿时瞪大，当即转身想跑，却被黑蛇瞬息追上，粗大的蛇尾扫过去，将那妖浑身骨头都打得散了架。 它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黑蛇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墨城化作人形，不紧不慢走过去，捏着它的后颈将它拖到楚枫跟前，随手扔在地上，道：“剩下的交给你。” 楚枫笑着看他，道：“好蛇蛇，你真棒！” 墨城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默默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第101章 桐东坡3 楚枫蹲下身，盯着地上的妖，沉声道：“现在胜负定了吧，我还是那句话，问你的事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的元灵。” 那妖盯着墨城看，眼里的惊恐怎么也压不下去，道：“你想问什么？” 楚枫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那妖没吭声。 楚枫道：“别给你机会不中用。” 那妖默了下，开口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会说的。” 楚枫道：“行，那我剐一下。” 那妖一愣，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只见楚枫拿起那把剑朝它贴了过来。 它慌忙想往后撤，但浑身散了架，躺在地上根本动不了。 楚枫伸手捏了捏它的皮毛，道：“从哪儿开始好呢？” “这儿吧。”楚枫看着它的腹部，道，“这里先前被划了一剑，应该好剐点儿。” 那妖惊恐地盯着他，使尽浑身解数想逃，但被墨城压制得死死的，怎么也逃不掉，身体也没法动弹分毫，只有脑袋能稍稍往后移动一点。 楚枫伸手把它的脑袋扳了回来，道：“你自己说的随便我，怎么还怕了呢。” 那妖的头非常抵抗的往后移动，道：“我劝你善良一点。” 楚枫道：“你都不善良，干嘛要为难我？” 那妖一怔，顿时哑口。 楚枫板不回它的头，便索性不管了，道：“也不知道你这肉好不好吃，我就先剐一点烤一下试试。” 那妖闻言，只感觉浑身一凉，道：“什么！你，你还要吃？！” 楚枫随口道：“这年头不是闹灾荒吗，很少能吃肉，只能用你们的打打牙祭了。” 说着便用手里的剑朝那妖的腹部刺去，那妖瞳孔剧烈收缩，忙道：“等等等等等等等，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你别吃我。” 楚枫停下手中动作，挑眉看着它，道：“你也怕被吃啊？” 那妖道：“废话，让我看着自己被吃，还不如让我死。” 楚枫道：“那讲讲吧。” 那妖顿了下，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被人放到这里来的。” 楚枫微微一怔，道：“是谁？” 妖道：“我不知道，他一直带着面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是个道人，道行非常高，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他打惨了。” 楚枫道：“那你记得他的衣着特点吗？” 妖道：“很随心所欲，甚至他都不穿道袍。” 楚枫默了下，道：“那他放你来这里的时候说过什么？” 那妖想了想，道：“让我趁机夺阎天和勾出的魂魄，平时有空也学学他，暗地里吃点，说以后有大用。” 楚枫道：“什么时候放你来的？” 它道：“两个月前。” 比悬赏榜给出的时间要多。 这么说来的话，那时候的阎天和还没开始作乱，那人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楚枫心里一惊，看来这个人很不简单。 虽然这里最早的时候是阎天和在作乱，他利用之前杀的那城百姓成功复活了自己，但他太虚弱了，只能以入梦的方式杀那些逃难到这里的人。 一开始杀的不多，后来梦县的人去拜了太子庙，许是祁夜将阎天和镇住了，才让那些人安稳度过了上百年。 这些年间，阎天和似乎没有作乱，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开始的，这个人怎么会提前知道阎天和会做什么，并且安排了能力相同的妖前来夺魂。 沉默许久楚枫才又开口道：“他有告诉过你，抢来的那些魂魄，他要用来干什么吗？” 那妖张了张口，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旋即它瞳孔骤然放大，当场断了气。 楚枫一怔，攀着它的身体摇了摇，道：“喂？” 墨城道：“它死了。” 楚枫愣住了，道：“怎么可能，你出手了？” 墨城摇摇头，道：“没有。” 楚枫不解道：“怎么这么突然，我没杀它啊。” 墨城道：“放它来的人自然留了一手，许是知道它被俘，因此杀了它。” 楚枫顿了下，用符箓在那妖身上扫了扫，道：“元灵都散了，真狠啊。” 墨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做得不绝，怎能深藏。” 楚枫看着地上的尸体叹气一声。 妖身死，元灵散，楚枫再也问不出别的了，他将手里的剑幻成银簪插回发丝间，从妖物边上绕过朝小白走了过去。 刚才被墨城打了一下，虽然没受伤，但它晕过去了。 楚枫将它从地上抱起，用手掌摁着它的头轻轻摇晃，道：“小白？” 小白很快被他摇醒，缓缓睁开眼，露出蓝幽幽的大眼睛，道：“别晃了老大，脑花要碎掉了。” “嘶~”它动了下，道：“哇，我身上好痛，好像让人给打了。” 墨城从后方过来，捏着它的耳朵将它从楚枫怀里提到半空，道：“再有下次，打断你一条腿。” 小白一脸莫名，委屈道：“我怎么样了啊，你就要打断我一条腿。” 楚枫赶紧从他手里抢过小白，道：“你别这么凶，会吓到它的。” 说完，他摸摸小白的头，道：“没事儿啊，下次再被蛊惑就炖了你。” 听到前半句小白还开心的咧起嘴，后半句出来的时候它浑身一抖，顿时哭道：“卧槽啊，你们好狠的心，一个比一个歹毒，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楚枫哈哈笑起来，道：“笨蛋，逗你玩儿呢，不过下次注意，再这样老大会难过的。” 小白道：“我刚刚到底怎么了啊？” 墨城道：“弑主。” 小白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啊？那个是你吗老大，我还以为是臭妖怪呢，对不起老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完全不受控制，脑子跟坏了一样。” 楚枫摸摸它的头，道：“老大不怪你，以后记得守好本心。” “我知道了老大。”小白声音低低的，趴在他怀里，有些愧疚道，“都怪我修为不高被别的妖利用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对不起老大，我会要好好补偿你，也会好好修炼的。” 楚枫笑着道：“没事，老大原谅你了。” 小白顿时开心的笑起来，道：“老大最好了！” 笑完，它又怯怯的看着墨城，道：“大黑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这样你就打断我的腿吧。” 墨城走上前，又把它从楚枫怀里提走，道：“以后跟着我修炼。” 小白的耳朵被他捏在手里，身体悬在半空，缩着四只小爪子，又惧又喜，乖巧道：“嗯嗯！” 第102章 桐东坡4 那妖死了，残存在小白体内的灵体也消失 了，楚枫也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便带着他们往回走，准备跟楚永言汇合后一同讨论这事。 下山时，墨城也没将小白还给楚枫，捏着它的耳朵单手提着走。 小白乖巧的缩成一团，怯怯道：“那个……大黑，我其实可以走的，要不，你让我自己走吧。” 墨城扫了它一眼，小白的毛发顿时又炸立起来，远远看去，墨城像是提了个长毛刺猬。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小白，你又炸毛了。” 小白发去求救的眼神，道：“大黑看得我浑身发紧，紧张得都想尿尿了。” 楚枫拍拍墨城，道：“你别吓它了，让它自己走吧，你要是想抓个什么，你抓我。” 墨城闻言手指一松，将小白放了，小白顿时撒丫子跑路，道：“老大我尿急，先走一步！” 说完便没了踪影，楚枫摇头笑笑，正准备继续走，身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掌心朝上，平摊在楚枫身前。 楚枫脚步一顿，微微侧首看着身边的人 ，道：“你真要抓我？ ” 墨城轻挑着眉，道：“嗯。” 楚枫笑了下，没把手覆上去，而是用掌心贴上墨城的手背抓住了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四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墨城右手虎口上。 楚枫道：“我是老大，要抓也是我抓你。” 墨城却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道：“打过我，就听你的。” 楚枫道：“欸，你这多少有点过分了吧，我什么实力，你什么实力？” 墨城拉着他往山下走，道：“你能反抓回去我也认。” 楚枫道：“好，你别耍赖啊。” 说完，他手腕一转，准备反抓回去，结果他人都跟着转了一圈，被握住的手也丝毫没动。 楚枫不信邪，请来另一只手帮忙，结果怎么都撬不开墨城的手，被他捏在掌心的手也动不了一点儿。 墨城手劲格外大，他怎么也反抓不回去了。 最后楚枫手脚并用都没成功，甚至像个小孩一样，直接吊他手上都没能把自己的手扭动分毫。 楚枫无语道：“给我钉上螺丝了是吧，这都动不了。” 墨城唇带笑意的看着他，道：“认输吧。” 见他望来，楚枫顿时面露痛苦，道：“啊，好痛，大黑你捏太紧，血液都堵塞了，我手快要失去知觉了。” 墨城微微一怔，当即放开了他，楚枫顿时笑起来，立马把他手抓进掌心，在他眼前摇晃，道：“我赢了我赢了。” 墨城愣了下，道：“你使诈。” 楚枫道：“这叫计谋。” 说完，他放开墨城的手往山下走，笑着道：“反正你输了，以后我就是老大，你要听我的。”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墨城忽然微微勾唇笑了下，转瞬化作一条大蟒蛇，‘嗖’的一下从后方蹿上去。 楚枫发现动静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条巨蛇朝他冲来，顿时撒丫子开跑，道：“我敲啊，玩下而已，不用这样恼羞成怒吧！” 他语音还未落下，墨城已经追了上来，蛇尾勾住他奔跑的脚往后一拉。 楚枫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就在他将要摔个狗吃屎时，巨大的蛇身忽然缠了上来，一瞬间就将他缠得满满当当。 楚枫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墨城将他翻了个面，变成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姿势。 他将楚枫缠满，剩下的身体盘成一个圆，立着高高的蛇头盯着楚枫看。 楚枫被他缠的动弹不得，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此时就像个木乃伊，只不过缠他的不是白布，而是巨大的蛇身。 楚枫忙道：“大黑大黑大黑，大黑你冷静啊，我是你的小道士啊。” 墨城盯着他看了会儿，高立起来的蛇头缓缓垂了下来。 看他越贴越近，楚枫脑海霎时浮现出第一次见墨城的场景，当时他光溜溜的…… 一个不留神，墨城的蛇信都差点扫到脸上了，楚枫顿时扭动起来，道：“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听你的。” 墨城停下动作，问：“真的？” 楚枫道：“真的。” 墨城顿了一会儿，旋即化作人形，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太急，他化成人形后依然压在楚枫身上，上半身用手撑着，修长的腿却把他压得严严实实。 楚枫挣扎几下将他从身上推开，迅速掏出一张符贴他脑门上，贴完就撒丫子开跑，道：“真你个溜溜球。” 墨城伸手把脑门上的符箓撕下来，低头一看，顿时笑了。 沉吟一会儿，他从地上起身，转瞬消失。 楚枫跑了须臾，发现后面的人没跟来，他放缓脚步朝后方看，纳闷道：“怎么没动静了，不应该啊，那纸没画符，我也没念咒啊。” 说完他转头回来，顿时撞上一道黑影，楚枫被撞得往后一仰，墨城迅速抓着他的手臂朝自己一拉，楚枫没站稳，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墨城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道：“往哪儿跑？” 楚枫的一只手被他拽得死死的，便也没再挣扎，他站直身体，离墨城稍稍远了些，道：“好好好，不闹了，我输了。” 墨城没吭声，只垂眸看着他。 楚枫道：“这次是真的，我发誓，不过先说好，害人的事儿我不干。” 墨城唇角微微勾了下，牵着他的手转过身，不紧不慢的往山下走，道：“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楚枫任由他拉着，下意识转头看他。 墨城道：“纵使我赢了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依然如之前一般，都听你的，不用记在心上。” 楚枫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道：“那你这么卖力干什么，还变蛇缠我，可恶啊。”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我觉得你的样子很有趣，就想逗逗你。” 楚枫朝他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道：“你这妖孽，我迟早收了你。” 墨城笑而不语。他知道楚枫不会。 第103章 桐东坡5 来到山下，楚永言慵懒的靠在一处，他背靠的石头上写着‘桐东坡’三个字。 见到楚枫下来，他将嘴里叼着的一根杂草扔了，道：“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你是在上面玩蛇吗？” 此时墨城已经变回小蛇缠在他手腕处，楚枫下意识看了眼，道：“哪有。” 说完他四下望望，道：“小白没下来吗？” 语音还未落下，小白就从远处跑来了，道：“老大老大，我发现那边好像有人欸。” 楚枫道：“你确定？” 小白道：“嗯嗯，我尿尿的时候闻到人味了，还听到一点点声音，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说完，它看到从地上起身的楚永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永言大神，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没跟张盛沐回去吗？” 楚永言笑了下，道：“什么张盛沐啊，就是那妖的元灵变的而已，我和你老大一早就看出来了。” 小白道：“那你为什么还走？” 楚永言躬身，屈指敲了敲它的头，道：“笨蛋，将计就计知道吗？我不走，它真身肯定不敢出来，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吧。” 小白反应过来，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怎么发现的啊？” 楚永言直起身，道：“张盛沐就算能找到这里，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找到我们，以他的性子，肯定吓得到处乱窜，话都说不明白，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头脑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清晰。” 小白回想以往，点头道：“是哦，他胆小，一怕就缩身后扯你们衣角，要是独自面对那样的事，那不得吓晕过去，不过它装得真挺像的，我一点都没怀疑呢。” 楚枫道：“悬妖纸上有写，那妖最擅长的就是摄魂术和伪装术。” 小白转首看着他，道：“难怪你还问我大黑打到妖怪哪里了。” 它说着眼睛瞪得溜圆的，道：“你们也太厉害了吧，一下子就识破了，不过你们怎么做到一下就达成共识的啊，老大你就不怕永言大神真被骗了？” 没等楚枫说话，楚永言就开口道：“这叫默契，我们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达成共识。” 楚枫笑着道：“剩下的随机应变。” 小白道：“你们真厉害，这就是好兄弟的魅力吗，我也好想有个好兄弟哦。” 说着，它把视线落在楚枫手腕上，想开口又怯怯的缩了回去，低语道：“算了，这个太可怕了。” 楚枫笑了笑，将它从地上抱起，道：“你刚刚说的人在哪个山头？” 小白抬起毛绒绒的爪子指着对面的一座山，道：“就那边。” 楚枫抬眸看了过去，又看了看石碑，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是个这一片的地名，不像马儿坡，是特指某一座山。 楚永言道：“去看看？” 楚枫道：“嗯。” 说完，他抱着小白往对面山头走去。 路上小白百思不得其解，道：“好奇怪啊，我明明看到那只妖怪的灵体被大黑打散了，为什么他还有啊？” 楚永言道：“三条尾巴三道灵体，跟有三条命差不多，散了一个还有两个。” 小白恍然道：“竟然还有这说法呢，看来我也得多修几条尾巴出来。” 楚永言道：“那也得看什么妖不是，你看有的狐狸有九条尾巴，不也只有一命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有些异样，像是想起什么往事，神色都暗淡了些。 小白道：“对哦，不过说起狐狸，我突然想起月珂姐姐了，也不知道她中的流魂焰好了没。” 上次见到月珂还是在镇妖司，当时她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楚枫道：“她是九尾狐，法力高，应该不会有事。” 语落，他看向楚永言，道：“有心事？” 楚永言摇摇头，道：“没有。” 见他不愿多说，楚枫也没追问，只道：“要是哪天想通了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楚永言脚步猛然一顿，转首看着他，顿时红了眼眶。 黎明时的光线很暗，楚枫看不清他的眼，只觉得他此刻的神色很复杂，像是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须臾，楚永言低下头，道：“嗯。” 楚枫拍拍他的肩，道：“要是我有事你肯定也会帮我的，别想太多。” 说完，他过身，抱着小白往前走。 楚永言立身原地盯着他的背影，隔了很久才追上去。 两人并肩走了会儿，前面忽然传来跑步声，步子很急且很凌乱。 楚枫抬眼看去，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往这边跑。 他们很快跑到近前，这些人全都蓬头垢面的，浑身脏乱不堪，有两人的服饰能隐约分辨出是镇妖司的人。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皆是一脸惊恐，见到楚枫他们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下跑。 楚枫微微一怔，几人从他边上跑过，带起一阵酸臭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腐尸味。 看样子，他们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许是妖物身死，困住他们的束缚自动解开，这些人终于得以逃生。 在他们离开后，还有一人不紧不慢从山上下来。 他着一身残破的道袍，脸上满是胡渣，虽然看起来有几分邋遢，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嫌恶，反而会觉得这是一个比较随性的道长。 待人走到近前，楚枫认出了他，是在岩城有过两面之缘的张教。 左靖家的静茹就是他带走的。 只是此时的他和前两次见面时出入较大，不只是外表上的，而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败，像是打不起精神。 就好似，他失恋了一样，却又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心。 张教像是也认出了楚枫，看到他后下意识停下脚步，道：“是你。” 楚枫道：“好巧。” 张教笑了下，又缓步走来，道：“是啊，多谢救命之恩，这下又多欠你一份情了。” 楚枫道：“都是道友，不用客气。” 他默了下，道：“你怎么会在这？” 张教边走边道：“这不是应约帮忙收妖吗，道行不够，栽它手里了。” 说着，他视线从楚永言身上扫过，又落到他身上，道：“天心门还是这么厉害，仅用两人就制服了它。” 楚枫笑笑，没准备搬出墨城，说都是他的功劳。 这人不知是敌是友，虽然青霞观是妖王出事以后建立的，但到底是哪头的真不好说。 于是他一转话锋道：“上头还有人吗？” 张教摇摇头，道：“没了，只剩一些人体残肢。” 第104章 回梦县 活着的人都逃了出来，楚枫也没再继续上去，转身和张教一起下了山。 路上，张教道：“那妖真死了吗？” 楚枫颔首道：“嗯，元灵都散了。” 张教沉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低语道：“可惜。” 楚枫没听清，道：“什么？” 张教摇摇头，道：“没，道友可否告知一声它死在何处？” 楚枫指了下对面山头，道：“那上边，尸体应该还在。” 张教颔首道：“多谢，我去看看。” 说完，他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楚枫默了下，跟随步子，想起之前的事，道：“静茹怎么样了？” 张教脚步忽的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道：“左靖入狱，小若每日忏悔供奉她，她知晓后放下了执念，已经踏上奈何桥了。” 楚枫道：“放下也好，希望下辈子别再所托非人了。” “但愿如此。”张教默了下，道：“她要的，其实就是一个道歉和公道，只恨我没用，拖了二十年都没能帮到她。” 楚枫道：“这二十年你照顾她，没让她乱出去害人背上人命，已经算是帮到了。” 张教垂下眼眸，良久后才道：“这二十年，其实一直都是她在帮我。” 楚枫微微一怔。 张教道：“在别人眼里，我是青霞观观主，但其实，我也曾深陷歧途，是她一步一步将我拉了回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照顾我。” 他说着忽然笑了下，只是那笑略带凄苦。 他道：“你们可能很难相信，一个被爱人害死，丢尸荒野的女人在化鬼后还会存着一丝善意。” 他顿了顿，又道：“我遇见她时，只觉得她可怜，收在身边也只是随手之举，可她却说，我给了她容身之所，要报答我。” 张教说着笑了下，道：“我只是随便听听没当回事，可她却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还跟我一起开设道馆。” 他默了下，道：“在别人眼里她是害人的厉鬼，在我眼里，她却再温柔不过。” 听到这个，楚枫忽然明白了，许是静茹离开，踏上了黄泉路，所以张教才变成了个样子。 “其实。”张教说着忽然转首看着楚枫，道，“我是故意把小若引到观里的，我想让静茹报仇，亲手把那些害死她的人送去地狱。” 楚枫道：“那你出现在岩城……” 张教道：“是为了帮她功成身退，因为妖王的事，岩城去了太多道士，我担心左靖会请人，所以才跟了过去。” 他顿了顿，道：“但是见到你之后我想通了，如果她真的背上人命，去了地府不好过，她总归要走的，我没有办法留她一辈子。” 楚枫完全没料到左靖的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他知道张教故意害左靖断子绝孙，但没想到他出现在岩城，不是刻意帮镇妖司，而是帮静茹的。 小白也震惊了，道：“我说小若怎么老反反复复的上身，明明被老大镇住了，转头又被上身了，原来背后有你啊。” 张教道：“我有出手，但我没想害你们。” 小白道：“唉，当时她可把我吓坏了。” 张教道：“厉鬼嘛，索命时多多少少有些骇人。” 楚枫道：“那小鬼呢，我看他怨气很大，真能走吗？” 张教默了下，道：“被静茹强行带走的，好在他脱离不了母体，否则，真不好弄。” 话语间，他们已经重返山下，张教要去看看那妖，楚枫没拦着，也不想跟去，便带着小白和楚永言回了梦县。 他们到达时，天已经彻底亮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比刚来时热闹许多。 放眼看去，那些人也不如之前那般心浮气躁各种情绪尽显，此时的他们看起来一切如常，许是作乱的妖物死了，他们不再遭受侵扰。 楚永言道：“看来梦县的事已经彻底解决，这些人恢复了正常。” 说完，他视线落在一个摊位上，道：“走，去撮一顿。” 楚枫赶忙拉着他，道：“你有钱吗你就撮一顿。” 楚永言摸摸比脸都干净的兜，道：“贫道没有。” 语落，他抬眸看着楚枫，道：“咱们不是干了这么多活儿吗，走，去要钱。” 说着便拉着楚枫朝镇妖司走，路上他们走过之前的街道，楚枫下意识停住脚步。 这里是之前遇到江媱的地方，两边的乞丐都还在，唯独少了江媱。 楚枫四下望望，始终没见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楚永言道：“这小妮子怕是带着弟弟走了，可能怕有人说她弟弟是怪物。” 楚枫颔首：“应该是，算了，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径直去往到镇妖司。 第105章 我劝你再嚣张一点 这里的镇妖司不比岩城豪华，人也不多，许是去收妖时死了不少。 楚枫抱着小白跨过门槛，楚永言紧随其后，里面的人不知在忙些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招呼他们。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瘦瘦高高的，长得比较一般。 他从门外进来，见到两人，像是认出他们的服饰，原本带笑的脸都垮下去几分。 虽然不太明显，但根本逃不过两人的眼。 那人进来后直接找了个位置，大摇大摆的坐下，道：“你说你们收了悬赏的妖，妖丹呢？” 楚枫这时才想起，妖丹好像没有拿。 虽然那妖不是他亲手杀的，但肯定逃不过一死，楚枫只说放过它的元灵，没说留它一命。 他默了下，道：“忘了。” 那人道：“没有妖丹我们不认，谁知道是不是来骗人的。” 楚枫道：“路程不远，你派人跟我们走一趟，取了妖丹再给成吧？” 那人却道：“那妖死了，梦县都传开了，有谁能证明是你们杀的？” 楚枫回来时，并没有听到街道上的人讨论那妖身死的事，估摸着，也就镇妖司知道了。 楚枫道：“那妖死在黎明，你们逃回来的人在黎明时见过我们，你可以问，也可以派人验尸。” 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道：“镇妖司可不是什么悠闲之地，我们忙得很，没空派人走一趟。” 楚永言脸色不太好看了，道：“派人去送死有空，验尸没空，是吧？” 那人当即垮脸，皱眉道：“我劝你说话注意点。” 楚枫抬眸看向一副官架子的人，道：“我劝你说话也注意点，本来就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非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其实悬赏收妖遇见妖丹缺失很正常，比如有的妖会自爆，避免修炼多年的成果便宜了人类，不可能每次都能拿妖丹去领悬赏。 如果没有妖丹，镇妖司这边会派人去现场查验，以确保万无一失。 但楚枫发现每一次都会被刁难，不管是在岩城还是在这里。 在岩城，那妖自爆，楚枫即便拿了妖物命根子去也没用，但叶琸态度还算好，楚枫也没计较，加之当时闹妖王之事，他们确实忙。 但这里可不一样，明摆着就是不想理。 那人靠在椅子上，道：“没有拿回妖丹，那是你们的事。” 楚枫道：“没有妖丹，派人去现场，也是你们的事吧？” 那人皱眉道：“都说了我们很忙，人手也不够。” 楚枫正要说什么，外头忽然来了一人，来人一身道袍，满脸的胡渣，身上有些脏污，像是没来得及清理。 他不紧不慢从外头走了进来，前边不仅有两个引路的人，原本大摇大摆坐在上面的人见到他，顿时起身，笑脸相迎，道：“张道长，你回来了，怎么样？” 张教斜睨他一眼，没有应声，从道袍拿出妖丹递给楚枫，道：“你忘拿了。” 楚枫伸手接过，道：“多谢道友。” 张教微微颔首，转身往外，道：“走了，有缘再会。” 先前的人赶忙上前拉着他，道：“道长别急，再坐会儿？” 张教道：“不了，有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人愣了下，转头往回，又重新坐到高位上。 楚永言耐着性子道：“现在妖丹在此，你还有什么说的？” 那人道：“妖丹是在，那谁能证明是你们杀的？” 小白道：“你没听那个道长说，是我们忘拿了吗？” 高座上的人嗤笑一声，道：“他说你们忘了就是忘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骗了他。” 楚枫忍不住笑了，从道袍里拿出一张悬赏画纸扔给他，道：“算了，这钱我们不挣了，留着给你买棺材。” 说完，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高座上的人开口道：“等等，把妖丹留下。” 楚枫停下脚步，转首看着他。 那人被他怔了下，很快恢复平静，道：“妖丹是张道长带来的，你没权利带走。” 楚枫转身回来，道：“怎么的，又想要又不给钱是吧，脸这么大呢？” 那人微微眯起眼睛，道：“难不成，你还想跟官府叫嚣，我劝你识相一点。” 楚枫忍不住笑了，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道：“我劝你再嚣张一点，这样我打你的时候会更爽快。” 那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指着他，怒道：“放肆，你竟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语音落下，他招呼一声，边上的两个人顿时冲过来拦住去路，外头也冲进来好些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楚永言冷笑一声，道：“这么多空闲之人，你还说人手不够。” 那人斜睨楚永言一眼，视线落在楚枫身上，道：“两个选择，要么留下妖丹，要么死在这里。” 小白愤愤道：“这么大个镇妖司，一粒金铢都给不起吗？既然给不起，为什么要贴悬赏榜？” 那人冷笑道：“将死之人，不配拥有，拿着也是浪费。” 楚枫是真被这群人给恶心到了，道：“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们走，要么，送你们去地府。” 那人眯起眼睛，道：“好大的口气，杀了他们！” 语音落下，所有人齐齐冲了过来。 楚永言率先出手，小白紧随其后，楚枫立身场中，抬眸看着高座上的人，对方同样也在看他。 须臾，他从上面一步一步走来，冷冷道：“天心门的人早就该死了，就先从你们开始吧！” 说完，他脚步一点，直朝这边杀来。 没等楚枫有所动作，墨城忽然从他手腕上脱离下来，瞬息化作人形，抬手出招，冲来的人躲避不及，被一掌打在胸口，弹飞出去老远。 其余人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势不可挡的力量从那道玄衣身影涌出。 他们蓦然瞪大眼睛，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挡，却根本挡不住，有的被冲击得当场死亡，有的撞破门窗落在外头滚了好几圈。 墨城抬步，朝先前那人不紧不慢走了过去，道：“本想让他了结这事再定夺，不曾想，你喜欢找死。” 那人咳了几口血，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人，顿时睁大眼睛，满脸惊慌道：“妖，妖王，你是妖王！” 第106章 这次听我的 那人被吓得直往后挪，挪开一段距离后艰难的从地上起来，道：“来人，来人！” 语音落下许久，四周也无一人出来，他抬眸看向远处，视线落在那些倒地不起的人身上，顿时愣住，而后他看向楚枫，道：“原来妖王在你身上。” 楚枫微微转身面向他，道：“想说什么？” 那人看着越走越近的墨城，慌张地后退，又看着楚枫道：“我是，我是想说，方才是我莽撞了，我这就把悬赏的钱给你，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说着便从身上取下钱袋，他数都没数一下，直接朝楚枫扔过去，道：“都给你，你跟他商量一下，留我一命吧。” 楚枫没接，任由钱袋落在脚边，道：“早干什么去了。” 那人见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道：“我，我刚就是，就是一时糊涂，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定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的。” 见墨城脚步不停，他吓得直哆嗦，道：“我对外就说，这些人是去收妖死了，跟你们没关系，这样，你们也不会成为通缉犯。” 楚永言道：“把你处理干净，我们一样不会成为通缉犯。” 他还待再说，墨城已然走到身前，他吓得惊慌失措，腿脚一软，直接跪在墨城面前，道：“妖，妖王，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当初可没去九嶷山，你不应该杀我，至于刚才，那，那都是误……” ‘会’字还没出来，他已经失了声。 墨城骨节分明的手压在他的头上，轻轻一用力，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咔嚓一声，顿时碎裂。 墨城垂眸看着他，道：“本王很忙，没空听你的废话。” 那人抬眸看着墨城，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犹如铜铃，鲜红的血液从头顶流下，撕裂了那张满是惊恐的脸。 他张了张口，最后身体一软直直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好几下才断了气。 楚枫一怔，往前几步，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墨城微微一顿，转首看着他。 楚枫几步走上去，道：“应该等会儿杀的，问问你蛇骨的事，还有镇妖司到底有什么打算。” 墨城原本以为楚枫是要怪他杀了人，没想到是想问消息才那么说。 他默了下，道：“蛇骨的事我自有打算，至于镇妖司，像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想必玄寂也不会告诉他什么重要消息。” 楚永言也道：“玄寂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让这种废物知道什么，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估摸着都是那长史去收妖死了，他暂时掌权。” 楚枫道：“怎么说？” 楚永言道：“刚才张教来送妖丹，那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他默了下，继续道：“如果是梦县长史，想来张教也会客气几分。” 这么一说，楚枫也明白过来了。 张教可能是跟镇妖司的人一起去的，许是真正的长史已经死了，他知道这个人只是暂时掌权，所以态度才会那么冷淡。 看张教进镇妖司的排面就能看出来，这里的人肯定见过他不止一次。 想来是之前的人跟他关系不错，所以才会以礼相待。 楚枫道：“行，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路过钱袋边，他脚尖一勾，地上的钱袋腾空而起，楚枫伸手抓住，扯开看了一眼。 里面有一粒金铢，几十粒银铢，还有一些铜铢。 楚枫仔细数了数，加上阎天和的悬赏，他们总共应得一粒金铢和八十银铢。 因为阎天和他没收，所以之前也没要，毕竟拿不出尸体也拿不出内丹，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楚枫把应得的两份悬赏钱拿了，剩下的扔回那人身边，道：“走吧。” 语落，他带着小白朝外头走，楚永言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楚枫发现后面的人没跟来，他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墨城。 见他不动，楚枫道：“贪吃蛇，想什么呢，走了。” 墨城道：“你先回。” 楚枫道：“怎么了？” 他说着顿了下，道：“是不是这里也有你的……” 他没说完，墨城也听懂了，道：“没有。” 楚枫道：“那你干嘛不走，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喘气了。” 墨城转首看着他，道：“这次听我的，先走。” 楚枫怔了下，没再追问，颔首道：“好，今晚能回吗？” 墨城“嗯”了一声。 楚枫道：“行，我在客栈等你。” 墨城闻言朝他笑了下，道：“好。” 语音落下，他转身回去，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带笑的脸顿时冷如寒冰。 楚枫跟楚永言回了客栈，叫上张盛沐一起吃饭。 饭后楚枫有些困了，一夜未眠，吃饱喝足后就想睡。 他简单的洗漱一番躺上床，睡觉之前摸到了道袍里的天极灯，想了想，又把东西戴回脖子上。 小白趴在一边，视线落在天极灯身上，道：“老大，你说这里面真有那个真君的神力吗？” 楚枫拿起脖子上的灯看了看，道：“谁知道呢，这么小个玩意儿，应该封不住那样的神力吧。” 小白道：“我觉得也是。” 楚枫道：“就算没有这东西应该也不简单，不然他们干嘛让我护送。” 小白点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镇妖宫哦。老大你先睡吧，我守着你。” 楚枫道：“大白天的不用守，去玩儿吧，晚上记得回来。” 小白道：“知道啦老大，你快睡吧。” 楚枫“嗯”了一声，闭上眼，很快入了眠。 他似乎没睡多久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客栈似乎来了好多人，把外面都堵满了。 楚枫皱眉睁开眼，此时外头还有光，看天色像是刚入黄昏。 “行，知道了，我们晚些时候会去看的。”是楚永言的声音。 听到这个，想必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楚枫从床上翻下来，没有急着出去，贴在门口听。 外头的人道：“欸好，那就麻烦两位道长了。” “那妖真是太可怕了，还请道长一定要救救我们。” 楚永言道：“嗯，回吧。”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道长也请小心。” 楚永言没说话，目送那些人离开。 第107章 鳞片 外头的声音渐渐消失，楚永言伸手推开门，从缝隙里看着他，道：“听到多少？” 楚枫耸了下肩，道：“两三句。” 说完，楚枫转身往里走，披上自己的道袍，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怎么个事儿？” 楚永言从外头进来，顺手掩好房门，边走边道：“镇妖司的事，不用管。” “镇妖司？”楚枫反应过来了，道，“他们发现得挺快啊。” 楚永言笑了下，道：“什么挺快啊，那是你蛇弄得动静太大了。” 楚枫道：“什么意思？” 楚永言在他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们走了以后，他把镇妖司毁了，这里的人听到动静去看，见到一条滔天巨蟒，吓得连滚带爬的来请我们。” 说着，他抬眸看着楚枫，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他身份的？” 楚枫道：“不告诉你。” 语落，他四下看了看，道：“小白呢？” 楚永言道：“听到动静跑出去凑热闹了。” 他顿了顿，道：“要不要意思一下，去镇妖司转转？” 楚枫往后一靠，道：“去不了一点儿，看到那个地方就浑身不得劲。” 楚永言道：“行，那我去一趟吧，应人所求，过程还是要走一走的，让他们放宽心。” 楚枫颔首道：“好。” 楚永言起身出门，楚枫没坐多久便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这里的事差不多办完，他们也该启程去往镇妖宫了，耽误这么些天，又延误不少时间。 好在老师傅没有说必须多少天送到，只说让他送去，不然这些事他根本管不了一点。 收拾到一半，一条小黑蛇忽然从窗口游了进来，落地化作人形，不紧不慢朝这边走。 楚枫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收拾，道：“回来了。” 墨城在椅子边坐下，道：“嗯。” 楚枫道：“既然都把人杀了，怎么还要多此一举，毁了那里。” 墨城轻抬着眉眼看他，道：“不想连累你。” 楚枫收拾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他猜到了，在墨城让他离开的时候就猜到了。 让他们走，是不想把镇妖司的事扯上他们。 毕竟镇妖司是朝廷的，如果死人的事跟楚枫扯上关系，那成为通缉犯肯定免不了，走到哪里都不好过。 墨城独自留下，抹除他们的痕迹，弄出动静，让所有人看到是蛇妖所为，便不会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 墨城道：“我一个妖，他们奈何不了我，但你不一样。” 楚枫默了下，直起身，道：“多谢了。” 墨城道：“你我之间，早已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楚枫笑了，转首看着他，道：“是啊，现在他们说我勾结妖孽，我都没办法还嘴了。” 墨城也笑了，问他道：“后悔么？” “你指的什么？”楚枫放下手中活儿，从床边走来，道，“是指我带着你，还是选择默默支持你？” 墨城道：“都有。” 楚枫在他边上坐下，道：“支持你的做法，是因为跟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能理解你当初的怨恨，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至于带着你嘛。” 楚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好像一直都是你要跟着的。”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其实，你完全可以让我走。” 楚枫道：“你这么好的蛇蛇，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呢，又能打架又能玩闹，反正我挺喜欢的。” 墨城轻挑了下眉，转首看着他，问：“真的？” 楚枫笑着道：“当然。就像这次，要不是你，我跟言子肯定要很久才能解决，说不定还打不过阎天和，搞不好还得栽在这里。” 楚枫说着朝他凑近了些，道：“知道我去收后面那只妖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吗？” 墨城下意识道：“为何？” 楚枫道：“因为你啊，我知道你会帮我，就感觉自己有个很牛逼的后盾，无所畏惧一样。” 墨城道：“其实就算我不出手，那妖也不是你的对手。” 楚枫靠回椅子上，道：“我知道，我是想让你明白那种感觉。” 墨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楚枫道：“不管怎么样，这次还是多谢你了。” 他站起身，拍拍墨城的肩，道：“别感觉这话见外，我是真的很想跟你说声感谢，这一路上，你真的帮了不少忙。” 墨城垂眸看着他放在肩膀上的手，道：“以后有需要，我还会在。” 楚枫朝他笑了下，旋即转过身，去到床边继续收拾剩下的行李。 墨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出声，道：“小道士。” 楚枫道：“嗯？” 墨城道：“我需要离开几日。” 楚枫停下手中动作，转首看他，道：“这么突然，刚刚才说完，以后还会在呢。” 墨城一怔，道：“只需几日。” 楚枫扑哧一声笑了，道：“逗你玩儿呢，你紧张什么。” 他转头回去，没有多问，只道：“注意安全。” 墨城“嗯”了一声，从座位上起来，伸手递给他一块鳞片。 那鳞片的样子与蛇鳞相似，看起来倒是比蛇鳞硬一点，也更有光泽，黑乎乎的，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流动着浅浅暗芒。 楚枫从他手心拿起，道：“你今天蹭掉的？” 墨城：“……” 他默了下，道：“不是，我自己扯下的。” 楚枫一怔。 墨城道：“遇到危险时催动它，我会过来。” 楚枫看着手心的鳞片有些犯难，道：“我没灵力怎么催动啊，用符炸可以吗？” 墨城忍不住笑了下，道：“我教你。” 说完，他抬起手，有些微凉的手掌覆在那双热乎的手上。 楚枫感觉接触到墨城的那瞬间，体内有一股暖流从丹田涌了出来，冲入整个身体，又从指尖涌出一点。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根手指此时泛起淡淡的金光。 楚枫道：“这不是炁凝聚出来的吗？” 墨城道：“用它点在鳞片上就可以。能感受到是怎么引出的么？” 楚枫道：“可以，这东西我用过两次。” 墨城轻轻“嗯”了一声，收回手。 楚枫看着指尖的光芒，道：“这玩意不会就是灵力吧？” 墨城道：“算是。” 第108章 洪清庄 给完鳞片，墨城很快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小白从外面回来，站在楚枫边上叨叨讲个不停。 跟他说镇妖司被毁得多惨，心里有多解气，等等等，一直讲。 楚枫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边，把小白抱在怀里，一边撸毛一边听着。 小白说着四下看看，道：“大黑呢，大黑怎么还没回来，弄出这么大个事，可别被抓走了哟。老大，一会儿他回来，咱们可得把他藏好。” 楚枫道：“他回来后又出去了。” 小白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楚枫道：“有一会儿了。” 小白默了下，道：“唉，感觉最近大黑好忙哦，待不了几天就出去。” 小白说着转头看他，道：“老大，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找妹子了，偷偷摸摸的，也不带回来见见。” 楚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想什么呢一天天的，他是去办事。” 小白道：“好吧，我还以为他出去私会呢。” 转眼天色暗下，夜幕降临，楚永言处理好外面的事也回到了客栈。 他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条蛇，看花色，跟墨城有些相似，只不过没他那么黑，蛇身的鳞片也不泛光泽。 那条蛇被他捏在手里，下半身笔直的吊着，看起来像是死了一般。 楚永言拿着蛇，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进客栈，道：“就到这里吧，妖已收，你们不必再担心了，桐东坡的那只妖也已身死，日后可以放心去。” 有人道：“哎呀，真是多谢两位道长啊，你们真是大好人，以后我们定会去观中捐香火。” 楚永言摆摆手，道：“嗯，回吧。” 说完就转身往里走，似乎是怕有人跟进来，又补充一句道：“我要去做法收拾它，身边不宜有人。” 那些人闻言顿时止住脚步，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进了一间房中。 楚永言身影消失，下面的人才逐渐散去。 他进门后立马贴在门口，见到下面的人全部离开，才把房门掩好。 楚枫抱着已经熟睡的小白，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条蛇上，道：“在哪儿抓的野蛇？” 楚永言从远处过来，把蛇扔在地上，道：“这天气，野外逛逛就能找到了。” 那蛇被他扔在地上，顿时活了过来，像是有些害怕他们，游动着身体往后缩。 楚永言垂眸看了一眼，笑道：“挺有灵性的。” 他一屁股坐在楚枫对面，又道：“我跟它说，装个死骗骗那些人就不杀它了，结果它装了一路，还挺聪明的。” 说完，楚永言用脚尖轻轻推了推它，道：“行了你自由了，去吧，注意着点，别被人看见。” 那蛇点点头，小心翼翼从楚枫身边游过，从窗户溜了出去。 楚枫道：“你直接跟那些人说妖已经被收了不就好了，还专门抓条蛇。” 楚永言道：“你不懂，有些人愚昧得很，非要见到尸体才算完，不然总说不放心。” 楚永言说着四下看看，道：“你蛇呢？” 楚枫道：“办事去了。” 楚永言‘嘶’了一声，道：“看来，又有某个门派要被灭了。” 楚枫默了下，道：“你听到什么了？” 楚永言便把天哲派的事情告诉了楚枫。 经过几天，消息已经传到了梦县。 楚永言抬眸看着他，道：“有什么想说的？” 楚枫沉默许久，道：“他们自己欠下的孽债，遭到报应也是自作自受，我没什么说的，他不滥杀就行。” 楚永言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嗜血成性，终有一日没控制住心中的仇恨，迁怒到无辜百姓怎么办？” 楚枫道：“至少现在他是好的。” 他默了下，道：“太长远的事，我不想过早的去思考。” 楚永言颔首道：“你决定就好，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楚枫朝他笑了下，道：“好兄弟。” 楚永言也笑了。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楚永言没跟他闲聊多久就离开了。 他们做好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 楚永言回到房间，张盛沐已经睡下，边上是他收拾好的行李。 楚永言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老徐，这几日老徐似乎凝聚得特别快，不仅能简单言语，连实体都快凝聚出来了。 他顿了顿，没再多看，转身褪去道袍，简单洗漱一番便躺上了床。 翌日 楚枫起了个大早，他将收拾好的包裹拿到楼下，点了几个小菜。 很快，张盛沐和楚永言也下来了。 简单吃完后，店中小厮给他们牵来了马，这两日，他们把两匹马照顾得很好，看起来比刚买时都要有神。 楚枫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去，策马离开了梦县。 临走时，许多人过来送别，甚至追到了城外。 有人望着迎着朝霞而行的三道身影，道：“天心门的道长根本不似传闻那般，勾结妖孽不管人的死活，感觉他们比许多大派都要好。” 有人接话道：“是啊，好像这些年都误会他们了，明日我就去天心门烧香去。” “行啊，一起。” “好啊，约个时间。” “……” 策马的人离开视线，送别的人转头往回走，在欢声笑语中缓步而行。 ***** 梦县距离张盛沐的家不是很远，有张盛沐指路，他们很快就到了洪清庄。 入眼是一片残破的村子，许多房屋歪歪斜斜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但里面仍有人居住。 放眼望去，村子里的房屋全是用泥土堆砌而成。 家家户户看着都挺贫穷的，门口挂着的老玉米也很清苦，一点都不饱满，只有干瘪的几粒挂在玉米芯上。 这些年灾荒严重，很多人都在饱受煎熬，这个村子的人看起来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正值晌午，村子里看起来一片寂静，只有村口的一棵大树随风摇曳着。 如果不是张盛沐说这里是他家，楚枫都要以为这是个被人遗弃的小村庄了。 不仅如此，这个村庄看起来总有几分奇怪，像是有一团散不去的云雾笼罩着一样。 细看之下好似没有，楚枫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第109章 洪清庄1 楚永言骑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的小村庄，道：“这也不远啊，前两天你怎么不直接回？” 张盛沐默了下，道：“回来也没啥用，而且，而且不是说好了，来我家坐坐吗，我怕你们找不到路，才，才没自己回的。” 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楚枫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张盛沐指着村中一间小屋，道：“那就是我家。” 楚枫跟随视线扫了一眼，他家看起来比其他的好些，至少没有歪歪斜斜的。 “行，那就去坐会儿。”楚永言说完，驱着马往那间小屋走去。 楚枫紧随其后。 他们踏进村子的那一刻，原本寂静无比的村子忽然出现许多人，站在自家门口注视着他们，全都一脸漠然。 有的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是不怀好意一般，上下打量个没完。 楚枫不禁道：“你们村是不是不太欢迎外人啊，要不然我和言子还是先走吧。” 张盛沐忙道：“没有没有，道长多虑了，他们只是很少见生人才会这样，道长别见怪。” 这个村庄很偏僻，来的路上楚枫就感觉到了。 各种崎岖的山路，有时候还得下马走，要不是张盛沐指路，他们根本找不到这个村，没多少生人来也属正常。 楚枫没再多想，不过一路过去，他发现这里的女人大部分都怀有身孕。 许是没什么东西吃，全都骨瘦如柴的，整个人就看到一个大肚子。 奇怪的是，怀孕的人很多，但小孩却没见到几个。 有小孩的家庭也奇奇怪怪的，见到他们皆是一脸紧张，有力的手臂紧紧圈着怀中的孩子，生怕被人抢了一般。 楚永言看得皱起眉，道：“你们这是不是发生过抢孩子的事儿，一个个的这么防着。” 张盛沐道：“没有，他们就是看到生人紧张。” 楚永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很快，他们走到了张盛沐的家。 他家似乎没有其他人了，一间老旧的小房子，门上挂着生锈的锁。 大门两边悬挂的东西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是大蒜，只不过那蒜头特别小，像是发育不良。 他家离其他房屋有些距离，比较偏后方，不像邻居们，房屋都贴在一起。 他家在一个小坡上，除了坡下，周围没有其他建筑。 张盛沐从马背上下去，摸出大门钥匙打开门，楚枫和楚永言也翻身下了马。 张盛沐从屋里搬出两根破旧的小板凳出来，道：“两位道长歇歇吧。” 说完便从屋檐下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缰绳，把马牵到后方拴了起来，回来后又拿着一个木桶出去，道：“我去打点水，你们先坐会儿。” 楚枫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会儿就走。” 张盛沐却道：“这里距离下一个城镇还很远，道长不如明日再走，也让我招待一下你们，感谢感谢你们这一路的照顾。” 说完也没等楚枫回话，拿着木桶就出门去了。 楚永言坐在小板凳上，用道袍下摆朝脸上扇风，道：“有没有感觉这里怪怪的？” 楚枫道：“有那么一点儿。” 楚永言道：“我说得不是那些人的举动。” 楚枫道：“我说得也不是。” 楚永言顿了下，偏头看着他。 楚枫道：“进村前我就感觉这里好像有股雾气罩着，进来后更强烈了，虽然看不见，但好像能感觉到。” 楚永言道：“进步很多啊，这都能有所察觉了。” 楚枫转头看他，道：“你的意思是，这里……” 楚永言道：“不简单。” 语音刚落，张盛沐提着水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些从地里带回来的萝卜。 楚永言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平常，而是带着一种审视。 张盛沐像是没有察觉，放下东西后从房间拿来两个干净的碗，洗了后舀满水递给他们，道：“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还很凉，这天喝刚好，能解热。” 楚枫从他手里接过，道：“多谢了。” 张盛沐笑着道：“道长客气。” 说完他转过身，道：“我去弄些吃的，两位稍等一会儿。” 一回来他就忙前忙后的，楚枫道：“你也坐会儿吧，晚些时候我们帮你。” 张盛沐却摆摆手，道：“我没事儿，做惯了，你们休息就成。” 语落便开始忙活起来。 看他这般忙前忙后的，就好像担心他们问什么一般，一刻也不停歇。 这下不仅是楚永言，就连楚枫都开始审视起来。 张盛沐之前表现得都很平常，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回家后怎么这般奇怪，还有跟在他身边的老徐，几天没怎么关注，都快凝聚出实体了。 楚枫坐了会儿，从小板凳上起来，借着帮忙的由头过去。 张盛沐再三推辞，楚枫道：“没事儿，大家都走一路了，不用这样见外，我帮你，这样就可以更快吃饭了。” 张盛沐眼见推不开，只得让楚枫帮忙。 楚枫从快要见底的米缸中舀出一些米，一边淘水一边道：“张盛沐，你去岩城是干什么来着？” 张盛沐顿了下，往灶里放柴，道：“就，找份差事，挣点钱讨媳妇。” 楚枫半开玩笑道：“是不是看村里很多人怀孕有后，你羡慕了？” 张盛沐笑了两声，脸上有些不自然的道：“哪有。” 楚枫转头看了他一眼，把淘米水轻轻倒掉，又道：“你们村怀孕的人那么多，怎么没见几个小孩呢？” 张盛沐沉默须臾，道：“这不是，才怀上吗，还没生呢，肯定少。” 楚枫笑了下，把洗干净的米放进锅里，舀上足够的水，盖上锅盖，斜靠在灶台边盯着他看。 张盛沐像是被他盯得浑身发紧，头也不敢抬，一个劲的在边上捡柴往灶孔里塞。 楚枫道：“再塞就熄火了。” 张盛沐捡柴的手微微一顿。 楚枫道：“都把我们请来了，真不打算说？” 他默了下，站直身体，又道：“是准备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求，还是等我们撞见，再问你？” 张盛沐一怔，猛地抬起头看他，眼里的惊讶怎么也压不住。 第110章 洪清庄2 张盛沐怎么也没想到，楚枫这么快就发现他们村不对劲了。 他就着捡柴的姿势沉默了许久，道：“我……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楚枫微微颔首，走到先前的地方搬来那根小板凳，在他斜对面坐下，道：“说说吧。” 张盛沐看看楚永言，又看着楚枫，道：“我和老徐，其实是因为村里发生怪事才走的。” 他默了下，道：“结果去到岩城又发生妖王的事，好在遇见了你们，不然我都不敢回来。” 楚永言也搬着小板凳从那边过来，与楚枫并肩坐下，道：“是什么事儿？” 张盛沐道：“就，几个月前，我们村忽然闹鬼，一到半夜就丢小孩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伙儿把周围山区都翻烂了也找不到尸首什么的，一连好多天都是如此，吓得人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顿了顿，道：“后来我们就去后山请先生，那先生看了后说，我们村犯了什么罪，大意就是我们没有日日供奉神明，没有得到庇护，这才发生了祸事。”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地儿穷成这样，都想出去逃难了，哪还有什么东西去日日敬神明啊，小儿拳头大的萝卜，不足二两的红薯，敬上去神明看了都摇头。” 楚枫道：“然后呢？” 张盛沐道：“然后我们为了小辈们，家家户户都开始日日敬香供奉，可怪事还是发生，先生又说，我们供的太素了，神明不喜欢，要求供奉荤食。” 他顿了顿，又道：“于是我们就照做了，把家里能杀的都杀了，可还是没有用，先生又说了，我们落下供奉太多，普通荤食不行，要……” 楚永言道：“要什么？” 张盛沐道：“要小孩儿。” 楚永言扑哧一声笑了，道：“这算哪门子神明，光吃供奉不干事，要求荤食还不算，还要用小孩儿供奉，你们脑子莫不是被门夹了，这也信？” 张盛沐道：“我们开始也是不信的，但那先生说的话又很准，说什么很快就会怀上新的，而且还是男孩，然后那些丢失孩子的人还真就怀上了。” 楚枫道：“这么离奇？” 张盛沐道：“可不是么，不过大家也舍不得亲自下手，于是就送去后山给先生了，特别是家有女孩儿的，一听说能怀上男孩，直接就给送走了。” 楚枫沉默许久，道：“后来呢？” 张盛沐道：“后来村里确实没再闹鬼，但那些怀孕的女人又变得很奇怪，肚子的孩子好像长得特别快，今天你们看到那些快要生了的大肚子，其实有的才怀了四个月不到。” 他说着忽然朝外头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又小声道：“而且她们怀孕后不仅性情大变，暴瘦如柴，还喜欢吃生食，饿起来连老鼠都逮来吃。其实她们以前很热情好客的，也是因为那些事才变成这样。” 小白道：“吃生食，怎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楚枫道：“小若。” 小白道：“对，她被上身时就这样，这里的人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 楚永言却道：“不一样，她们没被上身，只不过肚子里的东西有问题。” 他说着抬眸看向张盛沐，道：“所以你和老徐就跑了？” 张盛沐道：“对，我们知道这事肯定有问题，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于是就连夜跑了。” 他默了下，道：“当时在饭馆看到楚枫道长那么厉害，我就想着要是能请来看看肯定行，没想到你们恰好会路过这块，我这才敢跟着回家，才邀请你们来。” 他顿了顿，又道：“我真的没想隐瞒的，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而且也没钱请你们。” 一开始张盛沐并不知道楚枫他们是怎样的，到底会不会收钱，知道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楚枫道：“那些被送走的孩子，最后都没见到了吗？” 张盛沐颔首道：“对啊，都是些可怜的娃子。” 楚永言道：“他让你们供奉的是哪位神明，竟然如此歹毒。” 张盛沐道：“叫离尘，也是镇妖的神明。” 楚永言猛地一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盛沐被他吓得一愣，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变小了，道：“叫，离，离尘。” 楚永言道：“你们拜他，难道不清楚，他跟丰烨一样早就不管事了么？” 张盛沐道：“我，我也不知道，是那先生让我们拜的，其实，之前我们都不了解这位神官的。” 张盛沐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他，道：“怎么了？” 楚永言垂着眼睫，脸色铁青，道：“那人在哪？” “你是说那位先生吗？”张盛沐指了指后头，道：“就在后山，离这不远。” 楚永言直接起身往他所指的方向走，道：“我去一趟。” 楚枫也站起身，道：“一起。” 看向他时，楚永言脸色稍稍缓了些，语气也和平常一般，道：“我自己去就行，你留下。” 楚枫还待再说，楚永言道：“你留在村中看看情况。” 楚枫默了下，道：“好。” 楚永言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 张盛沐忙道：“道长，道长吃了饭再去吧。” 楚永言摆摆手，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看着离开视线的人，楚枫道：“你刚刚说那位神官叫什么？” 张盛沐道：“离尘。” 楚枫重新坐了回去，道：“把你知道这位神官的所有事，都跟我说说。” 张盛沐微微一顿，开口道：“我知道的不多，只听先生说过一点，他说这神明很厉害，会管事，让我们放心拜。” 楚枫道：“没了？” 张盛沐点点头，像是又想起什么，道：“他还说过，这位神官会伏魔，有个魔跟他有过节，好像打了很多年。” “魔？”楚枫下意识道，“阎天和么？” 在太子庙，楚枫就感觉阎天和跟楚永言像是认识，但又不似朋友那种，而是给人一种敌对的感觉。 第111章 洪清庄3 楚永言和阎天和的每次交流，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特别是阎天和帮江媱的时候，楚永言说他竟然有了人性。 除了早就认识，楚枫想不出别的了。 他沉默须臾，道：“还有其他的吗？” 张盛沐摇摇头，道：“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楚枫微微颔首，没再问离尘的事，只道：“你说的那先生是一直都在后山，还是后面来的？” 张盛沐把锅里的饭盛起，一边刷锅一边道：“后面来的，在这里住了有三四年的样子，平常谁家里有个什么事儿，都是让他帮忙看日子，所以大家伙儿都很相信他。” 楚枫道：“他有说过，是因为什么来这的么？” 张盛沐想了想，道：“他说是来此静修的，说我们这地儿好，适合修行。” 他说着笑了下，道：“我们这地儿偏僻，基本都没什么人来，确实挺适合静修的。” 语音落下，外头忽然来了几个人。 带头的是个很瘦弱的老者，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面相看着很和蔼，但那眼神却犀利得很。 他身后跟着几位壮汉，看起来像是村里的主力。 张盛沐见到前面的老者，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道：“村长，您怎么来了？” 老者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在楚枫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去外头这么多天，怎么回来还带着人？” 张盛沐道：“这道长帮过我很多，这才带回来坐坐，怎么还惊动您了。” 村长冷哼一声，道：“你带生人回来，我这村长还不能来过问么！” 说完，他犀利的眼睛紧盯着楚枫道：“我们村不太喜欢外人，道长要是歇好了就尽早离开吧。” 语音还未落下，张盛沐忙道：“老村长，您这是干什么，这道长很厉害的，我，我还想让他帮忙看看村里的事儿呢。” 村长却冷着脸道：“我们村能有什么事，你别一天到晚瞎搅和，大家伙儿现在好得很，你要走就赶紧走，别回来碍事！” 张盛沐伸手拉着老者，道：“我这不也是担心大伙儿吗，毕竟村里出……” 他话还没说完，老者一甩手，冷冷道：“用得着你担心吗，张先生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想怎么样！” 张盛沐微微一顿。 村长说完转过身，背负着双手，道：“明日我还来，若是你还没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 张盛沐深知楚枫的秉性，忙道：“道长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以前不这样的，就是最近变了。” 楚枫道：“他以前什么样？” 张盛沐道：“很和蔼的，对外人很友好，在外面遇见要饭的，他自己没多少都会分点给别人，要是村里来个生人，他都会客客气气的招待，根本不会这样。” 楚枫默了下，道：“是出事后开始变的么？” 张盛沐道：“对，所以道长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可能是被什么给蛊惑了。” 楚枫颔首道：“嗯。” 他四下看了看，道：“你家有供奉那位神明么？” 张盛沐道：“有，在这边。” 说完，张盛沐转过身，把楚枫往家里带。 他家的神龛没有设在大堂，而是设在卧室里。 楚枫跟着他进入卧室，门口转角处便是那神龛，它边上是个大木柜，上头摆满了杂物，香蜡纸钱还有一些旧衣服什么的。 木柜边上有一张单人床，床身紧靠着墙壁。 整个屋子看起来很狭小，倒没什么怪味，就是比较杂乱。 张盛沐走在前头，顺手从木柜上拿起三根香点燃，拜完后插在神龛前的一个小香炉里，然后开始收拾木柜上的杂物。 他一边弄一边道：“太长时间没收拾，有点儿乱，让道长见笑了。” 楚枫道：“没事。” 说完，楚枫微微转身，面对着神龛上的神像。 那神像是用泥土捏的，模样与之前见过的不同，不是正襟危坐着，而是挺身而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垂直，掌下立着一柄剑。 那剑捏得不太好，有些歪扭，不过能从形状看出来，与楚永言在太子庙用的剑有几分相似。 楚枫抿了抿唇，道：“这神像是那先生给你们的么？” 张盛沐道：“不是，是我们照着他给的模样捏的。” 说着，他抱起一堆杂物走到对面，又道：“我们村也有二十来户人，他哪有多的给我们，都是大伙儿坐在一起，照着他给的捏。” 楚枫道：“他给你们临摹，用的是画像还是雕刻？” 张盛沐道：“也是个泥巴捏的，我这个捏得跟他那个有七八分像了。” 张盛沐说着顿了顿，又道：“其实我看这神官一身正气的，不知道为什么要……” 他没继续说下去，许是怕自己多嘴得罪神明，但楚枫也听明白了。 他默了下，道：“应该是借他的由头害人。” 张盛沐微微一怔，道：“真的假的。” 楚枫“嗯” 了一声，抬眸看着神像，这时他发现刚才点燃的三根香忽然熄灭了。 张盛沐像是也发现了，连忙走过来，盯着熄灭的三根香道：“一段时间没回，受潮了？” 说着，他从木柜上拿来火，重新吹燃点上，却怎么都点不燃了。 张盛沐不禁皱起眉，又伸手摸了摸那三根香，道：“这也没受潮啊，咋回事儿啊？” 语落，他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猛地一变，道：“该不是……我离开太久没有供奉，他生气了吧！” 说着就要给前面的神像跪下求原谅，楚枫伸手拉住他，道：“别急着跪，这神像不对劲。” 他语音刚刚落下，神龛上的泥土神像忽然‘砰’地一声炸开，从里面钻出一道黑影，直朝这边冲来。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小白率先跳起，一脚踢在那道黑影上。 黑影躲闪不及被踢了个正着，顿时发出一阵如孩童般的惨叫，随后缩成一团，从门口滚了出去。 楚枫紧追而上，手中符箓还没来得及催动，那团黑影直直滚到屋檐下，顿时失不见。 第112章 洪清庄4 与此同时，村里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惊慌的哭喊声。 楚枫朝声音来源跑去，看到前方一幕，顿时愣在原地。 只见一处破旧的屋檐下仰面躺着一个女人，像是被什么开膛破肚了，肚子上有个巨大的口，血肉往外翻出，肠子流得满地都是。 那女人还没断气，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把周围人吓得都不敢靠近。 小白看得瞪大了眼睛，道：“那东西这么快吗，刚刚消失就杀人了。” 楚枫道：“不太像是刚才那东西干的。” 这时，回过神来的张盛沐从屋里追了出来，看到那一幕，吓得直朝后面缩，道：“道，道长……” 楚枫伸手抓着他，道：“躺地上的女人之前有怀孕吗？” 张盛沐不敢往那边看，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有，她家孩子是第一个失踪的，也是这次怀孕最早的一个。” 语落，他抬眸看着楚枫，道：“怎，怎么了？” 楚枫道：“可能是肚子里的东西跑出来了。” 张盛沐吓得一愣，道：“啊，这这这，这怎么办啊？” 楚枫看着女人边上一条醒目的血迹，那血迹一直延伸到破旧的房屋后方。 楚枫道：“我去看看，你让他们先别拜那神像。” 张盛沐下意识拉着他的道袍，道：“啊，我，我一个人不行，我害怕。” 楚枫转头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老徐，又把视线转向他，道：“前几天趁我们不在，你背地里帮他，不就是希望他能赶紧变强，回来后好保护你么？” 张盛沐一怔，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楚枫道：“开始没注意，听你说完后就猜到了。一般的鬼，特别是被镇住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凝聚出实体。” 张盛沐道：“我……” 楚枫把手里的小白塞给他，道：“这样行了？” 张盛沐下意识抱住，随后一愣，道：“那，那你呢道长？” 小白也道：“老大？” 楚枫道：“我没事。” 说完，楚枫转身朝那边过去，很快就走到了跟前。 此时，躺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断了气，她丈夫抱着她的上半身哭得泣不成声。 她创口太大，五脏也被肚子里的东西啃得七七八八，就算是墨城在这里也难给她捡回一条命。 楚枫路过时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一声，随即转身跟着血迹去到屋后。 房屋后面有条横着的长沟，紧贴着房屋，沟对面种有芭蕉树，许是因为这个，后方显得很是阴冷，明明阳光明媚，却总有些凉飕飕的。 楚枫跟随血迹来到芭蕉树边，在血迹消失的地方看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东西。 正在此时，身后的房顶上忽然传来异响，上面的瓦片像是被什么踩裂了，发出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楚枫当即转头看过去，只见到一个肉乎乎的东西朝他冲了过来。 那东西看着是人形，却一点也不像人，上半身很长，一双利爪特别尖锐，还长着一条尾巴。 楚枫连忙从道袍中拿出符箓，嘴中默念咒语，符箓顿时闪烁金光，那东西顿时一愣，当即转身猛跳，从房顶跃到了屋前。 楚枫赶紧从屋后跑回去，却看到无比离奇的一幕。 村长不知道何时带着人来了，原先不敢靠近这块的人全都围在女尸边上，看到房顶上跳下来的怪物，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笑脸相迎。 村长更是直接带头跪了下来，朝那个怪物磕头，道：“神子，拜见神子。” 楚枫脚步一顿，下巴都快惊掉了，但凡来个正常人见到这东西都喊不出一句神子。 可这些人不仅能喊出口，还一脸崇敬的朝那浑身布满鲜血的怪物磕头。 在场的，除了傻站着的张盛沐和楚枫，全都在朝那东西跪拜，包括女尸的丈夫。 那怪物嘴角咧开一个笑，露出锯齿状的尖牙，跳在女尸头上站着，一脸得意的看着楚枫。 楚枫往前几步，正要开口，村长率先说话了。 他朝小怪物再次一拜，道：“神子啊，我们村干旱多年，还请神子为我们降一场雨，度过这个难关，日后我们定会加倍供奉您。” “好啊。”那小怪物说话了。 它从女尸头上跳下，一脚将女尸踢上高空，旋即纵身一跃，尖锐的利爪飞快挥舞，几个呼吸间，便将那具女尸撕得粉碎，碎肉夹着血液从高空坠落。 那肉被撕得很碎，与血一同坠下，很像是一场久违的‘雨’。 地上的人见状，扬起喜悦的笑脸，从地上起身，在那场‘雨’下欢呼雀跃。 楚枫站在屋檐下，看到这离奇的一幕，一时没回过神来。 远处的小白愣了许久，道：“这，这特么的是一群疯子吧？” 它转头看着张盛沐，道：“你家住在疯人村？” 张盛沐吓得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在抖，道：“不，不是啊，他们，他们不这样的啊，这，为什么会这样，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很快，‘雨’下完了，欢呼雀跃的人停了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那怪物。 小怪物道：“本神子刚刚出生，还虚弱得很，需要补一补才能继续做法。” 说着，它忽然转头看着楚枫，一脸阴险，道：“把他杀了，本神子给你们一场更大更久的雨。” 语音落下，所有人一脸凶狠的看了过来，楚枫扫了眼，视线落在那小怪物身上。 此时的它嘴角还噙着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楚枫忍不住嗤了一声，直接把手里的符箓朝它拍了过去，道：“就你这倒霉样儿还神子，哪个神官要是生了你，做梦都得哭醒。” 强力的符箓飞来，怪物心里一惊，当即朝边上跳开，与此同时，那些被蛊惑了的人从旁边杀了过来。 楚枫微微一怔，几下从边上跳到了屋顶，下边人的不依不饶，有的想攀爬上来，有的拿着锄头等农具攻击。 这些人的攻击力并不高，就是力气比较大，把上面的瓦片弄下去不少，木望板都快弄断了。 他看了眼张盛沐怀里的小白，道：“别看了快来帮忙，你老大要被分尸了。” 第113章 洪清庄5 小白回过神来，从张盛沐身上跳下，几步来到房顶，瞬间变大，对着众人龇牙咧嘴，想将那些人吓退。 底下的人却丝毫不惧，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朝这边攻击。 小白微微一怔，道：“这些人疯了，怎么办啊老大？” 楚枫道：“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睡一觉或者晕过去。” 小白道：“我试试吧。” 语音还未落下，底下的怪物忽然跳了上来，小白当即转头对着它。 楚枫摸摸小白的头，道：“你管那些人，这个交给我。” 小白道：“好，老大你小心点。” 楚枫“嗯”了一声，取下头上发簪，手腕翻转，一把长剑幻化而成，他没等怪物冲来，自己率先朝它冲了过去。 还没等他跑两步，屋顶上的木望板忽然断了。 “哎哟卧槽！”楚枫脚下一空，一条腿直接陷了进去，他赶忙用双手撑着两边，避免自己直接摔下去。 对面的怪物见到这一幕，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皮在房顶上笑得打滚。 楚枫没好气的看着它，将手里的剑朝它扔了过去，道：“笑你个溜溜球。” 那小怪物往旁边跳开，轻松躲过长剑，还是忍不住笑。 看它笑得那么欢，楚枫都忍不住笑了下。 笑完，他用双手撑着两边试图爬出来，谁知刚一用力，两边的木板顿时传来一道轻微的断裂声。 楚枫当即松了力道，垂眸看着，断裂声虽然停了，但盖在上面的瓦片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滑落几片后，木望板还是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我敲！”楚枫脸色一变，根本没来及往上爬就掉了下去。 “老大！”小白吓了一跳，赶忙朝那边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抓住他。 楚枫跟随断裂的木望板还有瓦片一同坠落，好在民间的泥瓦房都不是特别高，摔下去也死不了，顶多就疼几天。 正在楚枫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上面的小怪物又传来一阵大笑。 那笑声极度猖狂，只是它没笑几声就止住了，像是被什么忽然扼住了咽喉一般，戛然而止。 楚枫来不及多想，他快要落到地面了。 正在他用尽全力在半空转了个身，想让自己不要后脑着地时，下面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他没来得及看清，头就被一同掉下来的瓦片给砸了一下。 “啊！”楚枫忍不住惨叫一声，只感觉被砸得眼前一黑。 待他再睁开眼时，已经被人抱了个满怀。 来人身体微微后倾，有力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将他紧紧圈住。 他角度选得很好，楚枫落下来时，正好撞进他怀里和他抱住。 楚枫的头越顺势过他的左肩，双手环着他的肩膀，从高空坠落而下的巨大冲击力也没使他后退半步。 “我敲好痛。”楚枫被撞得胸口发疼。 他缓了口气，微一侧首，便看到了墨城头上的雕花银珠。 还没等他说句什么，同他一起坠落下来的木板瓦片砸得周围啪啪作响，外头的人也开始往这边冲。 巨大的响动使楚枫身体微微一缩，下意识抬脚一跳，双腿直接夹在墨城腰上，修长的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道：“贪吃蛇快带我跑，要被砸死啦。” 墨城没动，只是轻描淡写一扫，那些瓦片和木板便全都落到了其他地方。 与此同时，朝这边冲来的人也被扫飞了出去。 他似乎控制了力道，那些人虽被扫飞很远，却没有一个人受伤。 半晌没有一个瓦片砸到身边，楚枫这才从墨城肩膀上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感叹道：“有法力就是好。” 此时的他仍然挂在墨城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手腕环着脖颈，只将胸口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墨城微微站直身体，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头顶，将他轻轻往下压。 楚枫梗着脖子，盯着他道：“干嘛？” 墨城道：“别动，看看伤。” 楚枫这才低头，把脑门抵在墨城的锁骨处，道：“你不是说要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城用手指轻轻拨开他的发丝，露出一个还在冒血的洞，道：“不希望我回么？” 楚枫道：“才没有。怎么样，我头严不严重啊？” 墨城道：“没事。” 说完，他手指覆盖在伤口处轻轻一压，原本还在冒血的洞顿时恢复如初。 他默了下，道：“下次遇见危险，直接催动那片鳞。” 楚枫道：“我这是意外，没想到这房子这么脆弱，踩几脚就顶不住了。” 墨城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木望板，道：“存在这么多年都没换新一次，塌也正常。” 楚枫‘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往上看，道：“那小怪物是不是被你给嘎了？” 还没等墨城开口，张盛沐便从外面跑来了，大叫道：“道长，道长，你没事吧道长！” 一边叫一边往这边跑，走到门口时，他脚步猛地一顿，看到楚枫挂在墨城身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楚枫偏头看他，很自然的从墨城身上下去往外走，道：“没事儿。” 他出去时，那些着了魔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小白在那边转了一圈，道：“他们没事老大。” 楚枫点点头，朝它招手，小白便快速跑了回来，道：“你们终于抱完了，刚才我看着都不好意思下去。” 楚枫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变蛇缠我身上的时候你好意思看，哦，我挂他身上你就不好意思看了？” 小白一怔，道：“欸？说得好对哦。” 张盛沐也愣了下，看着楚枫，一脸‘我刚才想多了’的表情。 楚枫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刚才的事有什么，或许是之前接触惯了。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屋檐下。 那里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仰面躺着，能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太明显，倒也能看出一二。 从衣着和体态看，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他们边上跪着一道阴灵，是跟随多日的老徐。 他跪在两人身边，不停的抹着泪。 第114章 洪清庄6 楚枫指了下那边，问张盛沐道：“那两个是老徐的家人吗？” 张盛沐叹气一声，道：“是啊，这次我们出去老徐就一直很牵挂家里，没想到又出了那档子事儿，唉……”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他想跟我回来，就是放心不下家里，去的路上有好几次他都想回来的，都怪我，是我不愿意回才害死了他。” 小白道：“你也别太自责了，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呢，对吧？” 张盛沐没多说，只点点头，往那边走了过去。 这时，墨城也从后面过来了，楚枫转身看他，道：“你能帮忙看看么？” 墨城“嗯”了一声，跟着楚枫一同上前。 地上的两人只是暂时晕了过去，并没有性命之忧，可老徐却跪在他们边上哭个不停。 或许是担心，或许是觉得愧对他们。 张盛沐在边上站了会儿，走过去把地上的人拖到一处靠着，在他碰到女人的时候似乎才注意到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顿时一怔，道：“伯，伯母怎么也会……” 楚枫道：“你们走的时候她没有吗？” 张盛沐道：“没有，要是有的话，老徐也不可能走了啊。” 楚枫不可思议道：“你们离开没到两个月，肚子就这么显了吗，这到底怀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刚刚那个东西吧？” 墨城道：“是尸胎。” 楚枫一怔，道：“尸胎？” 墨城“嗯”了一声，道：“若是死于非命，心有怨气，后又遭到辱尸，便会成为尸母，由她产下的婴，会成为尸胎。” 楚枫道：“等下，人死了还能怀孕的吗？” 墨城道：“怨气太大，不甘入土，便会聚阴，人死肉不腐。在极端的情况下，可以。” “不过……”墨城顿了顿，道，“这种情况很难达成，除非有人帮忙，且耗时很久，从身亡到尸母，至少十五年以上才能炼成。” 楚枫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人弄出来的？” 墨城点点头。 楚枫默了下，道：“那这些尸胎是怎么进这些人身体的？” 墨城道：“有两种情况，一是被强行成为容器，二是烧香供奉和它通了灵被乘虚而入。” 这么一看，不用说也是后者了。 楚枫道：“有什么办法弄出来吗？” 墨城道：“杀了尸母，用她的骨灰兑水喝下便可。” 张盛沐道：“可，我们去哪儿找尸母啊。” 楚枫道：“谁让你们供奉神像的就找谁。” 张盛沐一怔，道：“张，张先生？不，不会吧，应该不会是他吧。” 楚枫道：“为什么不能，这不都明摆着了吗？” 张盛沐道：“不是啊，他来这里都几年了，大家伙儿都对他很好，他没理由害我们啊，要害的话早害了，而且，而且我们是村里开始闹鬼之后才找的他。” 楚枫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之前能力不够呢？” 张盛沐默了下，摇摇头，道：“他挺厉害的，之前去他家里的时候，还见过五枚金黄金黄的五帝钱呢，这是能力高强的道长才会有的吧？” 一般用五帝钱的道长，手里的五帝钱都是铜的。 如果呈现金黄色，要么就是染黄了出去骗人，要么就是道行高深，五帝铜钱被日积月累的使用，有了灵性，自发成为金色。 张盛沐道：“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但仔细想想也不对，我们是闹事后才找的他，他也一直尽心尽力的帮我们，最后也确实没闹鬼了，只是……” 他顿了顿，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什么尸母找到我们这里了，然后趁机把尸胎弄进了大家体内啊？” 楚枫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怎么不来帮你们？” 张盛沐被他说得一时哑口。 楚枫道：“是谁让你们用小孩当供奉的，是谁说送了孩子还会怀上的？” 张盛沐顿了许久，道：“是，张，张先生。” 楚枫道：“起来带路吧。” 张盛沐默了下，把手里的人放到一边靠好，旋即起身走过来，扫视一圈，道：“那他们怎么办啊？” 墨城道：“死不了，带路。” 张盛沐像是有些害怕墨城，下意识缩了下，点点头，转身带起路来。 楚枫抱着小白跟着。 谁知没走两步，墨城忽然伸手把小白从他怀里提了出来。 小白浑身一紧，被他提上半空，身体顿时缩成一团。 楚枫一愣，偏头看他，道：“干嘛？” 墨城道：“让它自己走。” 说着便把小白放在地上，垂眸扫了它一眼，明明是个较为平淡的眼神，却把小白吓得毛发炸立。 它连忙道：“老大我自己走走，锻炼一下。” 说完便一股溜的跑到张盛沐边上去了。 看到那个像长毛刺猬的小白，楚枫忍不住笑了，对墨城道：“你能不能别老吓它。” 墨城抱着双臂，一本正经道：“我没有。” 楚枫笑了两声，与墨城并肩走着。 身边的人又开口道：“以后少抱它。” 楚枫侧首道：“我不抱它抱你啊？” 墨城道：“你不喜欢么？” 楚枫道：“我喜欢撸你，但你也得变回去不是，你现在一副人样，让我怎么……” 后面的撸字他没说出来，许是想到了什么，楚枫顿时住嘴了。 墨城盯着他看，道：“怎么不说了？” 楚枫轻咳一声，像是第一次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没，就，那什么，你得变回去我才能抱啊是不是？” 墨城低低笑了两声，转瞬化作一条小黑蛇，盘在他手心。 看他变成蛇形，楚枫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这只是条蛇，会变人而已，应该不会懂那个意思……吧。 须臾，他用手指戳戳那颗黑脑袋，道：“你以后少变人。” 墨城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楚枫道：“你变多了不习惯，有些话说的时候会变味儿。” 他顿了顿，道：“你不是想让我抱吗，你老变人，抱起来也会不一样，你看今天小白都说不好意思看了。” 墨城轻笑一声，道：“好。” 第115章 洪清庄7 楚枫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小黑蛇，墨城变得细细长长的他也不好真抱，便把手里的黑蛇绕成一个圆，放到了胸口中。 没一会儿，里面的黑蛇从他衣襟处探出个头来，楚枫垂眸看着他，问：“怎么了？” 墨城道：“有些热。” 楚枫道：“那你自己下来走？” 他语音还未落下，墨城从他的衣襟里慢慢游了出来。 楚枫本以为他会顺着手臂下去缠在手腕上，没想到墨城却反身贴上他的胸口，黝黑的脑袋贴着锁骨慢慢往上游离。 冰凉细滑的触感从锁骨慢慢延伸到脖颈，楚枫喉结滚了滚，只感觉心里一紧。 他下意识伸手摸着那条往上攀爬的小黑蛇，修长的手指从那颗黑脑袋上慢慢往下滑。 乍一看，他像是将墨城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此时墨城已经从他的脖颈处爬了上去，停在他的肩膀上，修长的蛇尾随意的垂在他的后背，上半身微微支起。 他变得很小，支起的上半身刚好到楚枫的耳朵。 “你喜欢这样？”楚枫微微侧首盯着他看。 墨城道：“嗯。” 他偏着黑黑的脑袋，问：“你觉得呢？” 楚枫笑了下，道：“我都可以。” 转眼烈日西斜，在张盛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后山，看到一座竹舍。 竹舍建在山顶下端，被青竹和树围绕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直通而上。 走过几阶石梯，能看到前面有一个地堂，不是特别大，与一般农村的地堂不同，不似那种长方形或者正方形，是圆形。 地堂两边种有花草，长得特别茂盛，大部分楚枫不认识，只能分辨其中几种，是解寒的。 地堂对面便是那竹舍，有三四十平米的样子，建成两层，大门的左右两边都有上去的楼梯。 此时竹舍里头像是没有人，楼下和楼上的门都挂着锁， 张盛沐往前走去，扯了扯门上的锁，道：“张先生好像没在家。” 楚枫四下看了看，道：“他没在，那言子去哪儿了？” 来的路上他们也没碰上楚永言。 按理说，如果这人不在家，楚永言要么折返回去，要么守在这里，但现在连他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张盛沐道：“可能，找张先生去了？” 楚枫也往前走过了去，道：“这人经常不在家么？” 张盛沐回忆道：“反正我每次来他都在，大家伙儿来找他的时候也都在，他患有顽疾，不怎么出去走动。” 小白道：“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楚枫默了下，道：“等等看。” 墨城道：“不进去看看？” 楚枫看了一眼门上的锁，道：“我不会开，而且擅闯别人家也不太好，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法阵的，我想先会会他。” 墨城在他肩膀上点点头，冰冷的蛇眼盯着那块地堂看。 楚枫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忽然道：“贪吃蛇。” 墨城收回视线偏头看他，道：“嗯？” 楚枫伸手把他从肩膀上拿了下来，捧在手心，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城道：“一个小派而已费不了多少时间，我本以为玄寂会在，没想晚了一步。” 楚枫默了下，道：“你知道玄寂的底细么？” 墨城支起蛇身盯着他，道：“不完全了解，怎么？” 楚枫道：“我觉得，能再了解他一点去报仇会更好。” 墨城微微一怔，道：“什么意思？” 楚枫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他活了多少年吗？” 墨城道：“都说他只活了六十多岁，依我看远远不止，他夺我内丹时迸发出的力量可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能修成的。” 楚枫一直没问过墨城渡劫当日的事，他担心会揭墨城的伤疤。 此时他自己提起，楚枫便顺势问道：“那天……除了国师和天哲派，还有没有比较强力的人？” 墨城道：“有五个。” 楚枫道：“你能认出他们是哪个派的吗？” 墨城道：“认不全，当时人太多，加上雷劫，我只看到铺天盖地的杀伐朝我冲来。” 他顿了顿，道：“被夺丹抽骨的时候也只见到他们与玄寂并排，蒙着脸，一身夜行衣，根本分辨不出样貌。” 墨城说得不咸不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但楚枫心里知道，墨城只是不想把满身仇怨的情绪带给他。 楚枫沉默许久，道：“现在呢，你查到那些人了吗？” 墨城摇摇头，道：“没有，当初有三人被我斩首，剩下两人夺走我一节蛇骨至今下落不明，玄寂也在找。” 他默了下，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楚枫道：“这不是担心你么，你找玄寂是不是也想得到那两人的线索？” 墨城道：“不全是，我内丹在玄寂身上。” 楚枫顿了顿，道：“我在太子庙见过祁夜的事，在里面看到过一个和尚，是丰闽寺的大法师，但我总觉得他很像玄寂，如果你要找，或许可以去丰闽寺看看。” 墨城微微一怔，道：“你见过玄寂？” 楚枫道：“嗯，去梦县的路上跟他擦肩而过。” 墨城沉吟须臾，道：“我知道了。” 楚枫“嗯”了一声，道：“需要我的话，尽管说。” 墨城却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可我已经进来了啊。”楚枫看着墨城微微一笑，道，“从你留在我身边的那一刻，就已经牵扯进来了。” 墨城表情有刹那凝固，楚枫笑着摸摸那颗黑脑袋，道：“但我一点也不介意，我很乐意帮你，因为你是我的。” 墨城紧盯着他，如水晶般明亮的蛇眼里倒映着楚枫的笑脸。 恍然间，仿佛世间所有的温柔都是这个人给他的。 从神印到如今，皆有他的影子，只是那张难忘的脸，如今已然换了模样，以至于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发现墨城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楚枫道：“干嘛这么看我，不知道我会害羞吗？” 墨城忍不住笑了，道：“没看出来。” 楚枫哈哈两声，又半开玩笑道：“如果换作我有事，你会怎么做？” 墨城道：“你只管往前走，你的身后有我。” 楚枫开心的笑了。 第116章 洪清庄8 他们没坐多久那个所谓的张先生便回来了。 楚枫准备将墨城放回肩膀上，掌心的黑蛇却顺势游到手腕，圈成一个圆。 楚枫垂眸扫了一眼，伸手将道袍衣袖往下一扯，盖住了形似黑手镯的墨城。 “张先生。”张盛沐赶忙上去迎他，道，“你可算回来了。” 张玉成斜睨他一眼，停在地堂边，视线落在楚枫身上，道：“道长有何贵干？” 楚枫直言道：“村里的事。” 张玉成顿了顿，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往里走，道：“他们不供奉神明，该有此劫。” 说着，他轻轻咳嗽一声，才又继续道：“只可惜我道行不够，只能出此下策。” 楚枫抬着眉眼看他，此人表面上看着有些孱弱，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身形也很是单薄，面无血色，留着胡子，一身简朴的青色道衣，年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除了孱弱些，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有句古话叫做，人不可貌相。 就好比他腰上挂着的五帝钱，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莹莹金光，一看就不同凡响。 楚枫道：“那些送来的孩子呢？” 张玉成道：“自然是供奉给神明了。” 楚枫嗤笑一声，道：“别扯，大家都是学道的，就别来糊弄我们了。” 张玉成脚步微微一顿，看向他，道：“你不信？” 楚枫站起身，道：“不信，如果要用小孩儿做供奉，那还叫神明么，早就被除名了吧。” 张玉成却笑了，道：“你说得不错，他确实被除名了。” 楚枫脱口道：“什么？！” 张玉成转首回去继续走。 须臾，他停在门口，道：“据说千年前他犯下大错，被九重天的帝君除名，要不是丰烨真君保他一命，他早就不在了。” 他说着嗤了一声，道：“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张盛沐微微一顿，道：“不，不是啊，你之前不是说，他很厉害会管事，让我们放心拜吗？” 张玉成却道：“我不这么说，你们敢拜吗？” 张盛沐没话说了。 楚枫道：“你是根据什么判断是离尘要这供奉的？” 张玉成道：“村里发生怪事，我将能请的神都请了一遍，最后是有位神官给了提示，我才知道是他。” 张玉成说着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能力不足，只能让村民烧香供奉以求平息。” 楚枫道：“你自己信吗？” 张玉成却道：“信与不信随你，我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害他们，何况这几年他们待我不薄，我也没理由害人。” 他说着默了下，道：“你若是怀疑我，杀了我也无所谓。” 说完，他便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楚枫微微一怔，这操作，都给他整不会了 。 张盛沐小跑到楚枫身边，低声道：“你看我说不是张先生吧。” 楚枫沉吟片刻，抬眸看着张玉成，道：“尸胎呢，你怎么说？” 张玉成开锁的手微微一顿，他默了下，没吭声，继续转动手上的钥匙将门打开。 他往里走了几步，忽又停住，背对着他们，道：“说来话长，进来听吧。” 说完他便走了进去，将手里的钥匙随意丢在大堂的一张木桌上。 张盛沐闻言，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 楚枫没急着动，从口袋掏出符纸联络楚永言，只是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 看他不动，小白喊了声，“老大？” 楚永言久久没有动静，楚枫默了下，道：“走吧。” 语落，他抬步踏进竹舍。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就刺入鼻中，那感觉，就好像进了一家中药铺 。 楚枫抬眸扫了一眼，大堂里堆了很多瓶瓶罐罐，靠左边的一处还放着两个陶器，看起来像是熬药的。 大堂的木桌上有个碗，里面还剩小半碗药，中间摆着中午没吃完的饭菜。 对着正门的墙上有个神龛，挺小巧的，里面有个跟张盛沐家里一样的泥神像。 那神像看着似乎更精神，也更立体一些。 表面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一身正气，有几分人的神韵。 神像前面的香炉里有不少香根，看起来应该是经常在烧香供奉他。 有三根似乎才燃烧完，上面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火星 。 张玉成进屋后去卧室拿了件外套披上，出来后给楚枫拉了条椅子，道：“坐吧。” 说完，他不紧不慢去了木桌边，在一角坐下。 他像是病得很厉害，坐下后又轻轻咳嗽起来。 张盛沐面露担忧道：“张先生，你这病又加重了啊？” 张玉成摆摆手，道：“这两日山上有些冷，受了凉，无妨。” 张盛沐道：“要不去县里看看吧？自己治总归没大夫好。” 张玉成摇摇头。 楚枫在大堂看了一圈，似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墙上挂着的都是些道家要用的东西，摆设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 他也没感受到有什么阴灵之类的东西。 这么一看，此处就是个普通道长的居所。 楚枫看了一圈无果后，在那条椅子上坐了下来，道：“讲讲吧，要是摆脱不了嫌疑，就别怪我欺负你一个病患。” 张玉成默了下，缓声道：“其实，我也在查尸母的事。” 楚枫道：“如果我没了解错的话，是你说送了孩子会怀孕的？” 张玉成道：“没错。” 他顿了顿，道：“我当时只是在安抚他们，我知道骨肉之情难以割舍才如此说的，没成想真的出了事。都怪我，是我害了他们，咳咳咳……” 张玉成说到后面太过激动，以至于血气不顺，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张盛沐连忙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帮忙顺气，安慰道：“这是飞来的横祸，先生你别自责。” 张玉成却含着泪摇摇头，道：“是我病入膏肓不中用了。唉，本想在临死前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的，看来是难了，还好你又找了个道长，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又顿时咳嗽起来。 张盛沐吓得直接站起身，一边安慰一边给他顺气。 看他这副模样，楚枫愣住了，不禁暗道：真的冤枉他了？ 第117章 洪清庄9 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怎的，张玉成咳嗽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的病不像是装的，从外表和家里的药罐就能看出来，此人已经被顽疾缠身多年。 不过他的话楚枫没信几分，他默了下，道：“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道长？” 张玉成垂着眼睫，轻轻拿掉挡嘴的白布，道：“并未。” “是么？”楚枫紧盯着他，希望能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张玉成却神色如常道：“嗯，今日我一早便出门了，方才归来，除了你们，并未见过其他人。” 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张盛沐不停的给他顺气，道：“可能，永言道长找错路了吧，当时他走得急，我就给指了个方向，都没来得及说清位置。” 楚枫却不这么认为，楚永言有时看着散漫，但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这么久都没找到应该不可能，而且用符箓传去的消息至今没回。 可这么一个病秧子，真能对付楚永言么，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 最主要的是，不管是外面还是屋内，都没打斗的痕迹。 楚枫盯着张玉成，留意着他每一个举动。 可对方一直都在咳嗽，苍白的脸上除了痛苦就是细密的汗珠。 他这么发病，搞得楚枫都不好再问其他的事了。 咳了好一会儿，张玉成才缓过一口气。 须臾，他从桌边缓慢起身，拿着桌上没喝完的药去往左边。 那里靠墙处有块长长的木板，上面立着两个陶器，他将没喝完的药倒进其中一个陶器中，又往里加了一点水。 张盛沐似乎看出他的意图，赶紧上前，道：“张先生我帮你。” 张玉成欣慰的笑了下，道：“多谢。” 语落，他又低低咳嗽了两声。 这下就连小白都忍不住道：“这么严重啊，真能干事吗？” 楚枫摸着小白的头，头一次遇见这样病入膏肓的人，他一时也难以判断了。 张玉成从旁边的一个布袋中拿出一包药递给张盛沐，道：“帮我倒进去，再加三碗水。” “诶好。”张盛沐从他手里接过药，依言照做。 张玉成又低咳几声，不紧不慢去了里屋，拿来几块炭。 那炭的颜色有些奇怪，是暗红色的。 楚枫看着他将炭放进炭炉里，拿出火慢慢点燃，张盛沐蹲在炉边帮他吹。 很快，里面的炭被点燃了，张盛沐便将装满药的陶器放置在炉上烧。 没一会儿，里面的水被煮沸，不算宽敞的房间中充满了浓烈的中药味，还有那木炭散发的味道。 也不知是什么炭，看着颜色怪怪的，烧出来的气味也挺别致，带着桂花香，香味不会被浓烈的中药味盖住。 张玉成坐在楚枫对面，手中拿着蒲扇轻轻煽火。 此时他像是好了些，没有咳得那般猛烈了，楚枫便道：“尸母的事你还没讲完。” 张玉成顿了顿，一边煽火一边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这件事的，一开始我认为那只是个巧合，直到有身孕的人越来越多我才反应过来。” 张盛沐道：“我其实比较好奇，大家都发生什么了，两个月不到，怎么全变样了，对着一个怪物叫神子，还，还很听它的话。” 张玉成道：“尸母能控制那些尸胎，让怀孕的人言听计从，包括枕边人。” 张盛沐恍然道：“难怪村里的人都跟疯了一样。” 说着，他偏头看着张玉成，道：“先生，你也在查，那有什么发现吗？” 张玉成叹了口气，道：“恕我无能，我并无发现，或许，她是离尘唤来的吧，被他庇护着，让我们无从追查。” 楚枫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犯困，感觉脑袋莫名其妙的变重了。 他默了下，道：“你口口声声说是离尘作乱，如果他真的那么十恶不赦，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他的事？” 楚枫说着抬眼看着张玉成，道：“照你的话来说，他应该会被万人唾弃才对，可现在知道这个神官的人都很少。” 张玉成面不改色道：“时过境迁，有多少人会去管千年之前的事情，又有多少会流传下来呢？” 楚枫沉声道：“承认是自己做的有那么难么？” 张盛沐一顿，道：“道长，这话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张玉成扼住了咽喉。 张盛沐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掐住了脖子，他看着那个孱弱的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张玉成掐着他从座位上慢慢起身，盯着楚枫道：“罢了，多说无益，你已认定是我，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 楚枫道：“终于选择不装了？” 张玉成嘴角噙着一个笑，那笑容在满是病容的脸上也显得有几分阴险。 他道：“不必了。” 说完，他拂袖一扇，炭炉中燃烧出来的烟和熬药的烟雾被煽得直往这边冲。 楚枫这时才意识到那些东西不对，他当即捂住口鼻却还是晚了一步，早已吸入身体的毒气在此时发作。 剧烈的疼痛在身体内的每一处蔓延，喷涌的血气直冲脑海，他眼眼蓦然一黑，当即失去了意识。 漫天烟雾中，张玉成盯着楚枫瘫软下去的身影，拉深了嘴角的笑容，他松开已经被掐晕过去的张盛沐，不紧不慢朝楚枫走了过去。 确认他真的中毒晕厥后，张玉成缓缓转头，看着对面的泥神像。 此时烟雾还未散尽，那神像看着还有些朦胧。 张玉成直勾勾的盯着它，笑着道：“他比你聪明些，自始至终都没被骗，始终认定是我，可惜，他也不懂药理。” 张玉成说着又咳嗽几声，拖着孱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朦胧的烟雾来到神龛前，道：“救命稻草没了，离尘，别抗拒了，乖乖为我所用吧。” 泥神像静静的站在神龛上，与方才并无差别，只是那双本该往前直视的眼睛此时像是用尽全力在动，似乎想往楚枫那边看，可惜它怎么也动不了。 张玉成微微一笑，伸手把泥神像从神龛上拿了下来，面对着楚枫，道：“怎么样，看见清楚了吗？” 第118章 洪清庄10 朦胧烟雾渐渐散去，倒在地上的楚枫和小白身形渐渐清晰起来，见到这一幕，那泥神像的眼不动了。 张玉成嘴角噙着笑，看着泥神像道：“我本想借你的名头做点事，没成想竟引来了你的一道分身，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轻咳两声，继续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说着，他把神像翻了个面，对着自己，道：“看你这么急，做个交易吧，把你这个分身出卖给我，我放了他。” 泥神像一动不动，恍如一个死物。 张玉成继续道：“都被除名了，就算做点坏事又如何，保不齐你还能从中获利，重回往日巅峰杀回去报仇。” 泥神像依旧没动，张玉成脸色沉了沉，还待再说，外面忽然来了一个人。 来人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满脸的胡渣，走起路来有几分散漫。 张玉成扫了外面一眼，看见来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身将泥神像放回神龛上。 外面的人缓步走近，踩过地堂停在门边，看到躺地上的楚枫，神色有几分变化，像是惊讶，又像是有几分不解。 他停在门口半响没动，张玉成放好泥神像转身看着他。 门口的人对着他喊了声：“哥。” 张玉成低咳两声，不紧不慢走到煎药的地方坐下，重新拿着蒲扇煽火，道：“你怎么来了，是青霞观不安逸了？” 张教从楚枫身上收回视线，抬步绕过他，站在张玉成对面，道：“我来找云滟。” 张玉成煽火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着他，道：“怎么，想要回去了？” 张教默了下，道：“静如临走时托我找到她，毕竟是跟随她多年的丫头，死得也可怜，她放心不下，让我务必找到替她超度。” 张玉成没吭声，只轻轻煽着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教道：“堂哥？” 张玉成道：“这么多年才来，不觉得晚了些么？” 他顿了顿，道：“什么时候一个鬼的话你也要尽心办到了，既如此，当初背着她炼尸母的时候怎么毫不手软？” 张教垂着眼睫没吭声。 张玉成继续道：“杀人，劫掠，炼尸母，收妖来修炼……什么坏事我们没做过，也不差毁这一个承诺，她走了便走了，你又何必管这么多，何况尸母我已炼成，你拿不走。” 张教一怔，道：“什么？你，你炼成了？” 张玉成咳嗽几声，道：“不错，现在她娇媚动人，美得不可方物，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走出这里，替我分忧。” 张教愣愣的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张玉成道：“等把这些人和村中的人喂那些尸胎，提升她的实力，届时再出去作乱，给我弄些童心回来做药引。” 说着，张玉成侧身拿来一块厚布盖在陶器的盖子上，掀开盖子，又从怀里拿出一物。 那东西用油纸包着，他一层一层的掀开，露出一个带血的心脏，随后不紧不慢放进了药罐中，伴着那些草药一同煮着。 张教看得微微皱起眉，道：“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 张玉成低咳几声，将手中的油纸捏成一团，扔进炭炉里烧。 须臾，他道：“从你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当真是可笑，当了几年正派的道长，就忘了以前所做的事了？” 张教道：“至少现在我不想做了。” 张玉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炭炉。 张教同样也在看，他默了下，道：“这样真能治你的寒毒吗？” “快十年了。”张玉成咳了两声，道，“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张教叹气一声，道：“若你当初听我的别去，也不至于弄成如此模样。” 张玉成没回，默不作声从座位上站起，绕过他来到楚枫边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许是因为体弱，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楚枫拉起来一点。 张教见状连忙过去帮忙，抬起楚枫的脚，跟张玉成合力搬往一边。 走了几步，张教忽然道：“你想把他怎么样？” 张玉成道：“喂尸母，此人看着不错，她肯定会喜欢，保不齐还能帮我弄几个尸胎出来。” 张教闻言停步， 沉吟须臾道：“放他一马吧。” 张玉成微怔，抬眸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张教道：“此人与我有恩，他……” 他话还没说完，张玉成打断道：“你的恩，与我有何干系？” 张教一怔，道：“我以为不管怎样，你我还是兄弟，至少……” 他没继续说，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张玉成道：“至少什么？至少顾念一下？” 他笑了笑，道：“当初你从我身边拿走蛇骨，怎么没想着顾念一下？” 说着，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道：“要不是你，我早就炼成了神功！也不必日日遭受这煎熬。” 张教却道：“你怎么不说如若不是我，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默了下， 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深中妖王之骨的寒毒，靠着那些无辜孩子来续命，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你。” 许是太过激动，张玉成又剧烈咳嗽起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停嘴，而是边咳边道：“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将那块骨融入身体，修为大涨了。” “可你却把蛇骨逼了出来，害我深中寒毒近十年，终日缠身，生不如死。” 他顿了顿，缓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张教像闻言像是气笑了，道：“我故意为之？当初我就告诉过你，妖王不好惹，别跟那秃子联手，你不听，我让你别异想天开融合蛇骨，你也不听，现在被毒侵蚀，你怀疑我故意？” 他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你在心里怪我。” 张玉成道：“没错，我就是在怪你，我费尽心思夺来一块骨，最后却被你收入囊中，我仅怪，我还恨。” 两人在剧烈的争吵中全然没注意到，环在楚枫手腕上的黑蛇缓缓抬起了头，冰冷的蛇眼死死盯着张玉成。 第119章 洪清庄11 墨城没急着动，他需要暂时留在楚枫身上替他稳住毒素，以免毒入肺腑。 这种毒跟妖毒不同，是各种草药混合而成，不通药理很难解。 张教道：“什么收入囊中，我那是在救你，早说过，你等好了就还给你。” 张玉成道：“你看我像是会好的样子吗，你只是想占为己有罢了 。” 张教道：“我对那骨可没什么想法，不是自己的终究留不住，这么多年，你还没想明白么？”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他已出来，接连灭门找回蛇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玉成没吭声了，拖着楚枫往后走。 张教垂眸盯着楚枫，一边跟随一边道：“放过他，我答应你一个条件，这样行么？” 张玉成微微一顿，看着他道：“你这么想救他？” 张教道：“我欠他两个人情。” 张玉成哈哈笑了，没笑两声又咳嗽起来。 须臾，他略带嘲讽道：“做几年观主还真是变了样啊，会记人情了。” 张教道：“当初失足，不代表我就十恶不赦。”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人，沉声道：“解药是什么？” 张玉成笑着道：“你是在替自己问，还是替他？” 张教微微一怔，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道：“你……” 他话没说完，只感觉肺腑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脑海恍如针刺一般，顿时身体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张玉成放下楚枫，孱弱的身体慢慢伸直，一脸笑意的看着张教，道：“弟弟啊，你不是很了解我的么，怎么可以这般没有防备。” 张教满脸不可置信，盯着那个骨瘦如柴的人瞪大了眼睛，道：“堂哥？” “你，你连我都不放过？！”张教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张玉成道：“只要敢挡我，坏我事，我谁也不放过。” 他一步一步朝张教走了过去，道：“蛇骨在哪？” 张教冷哼一声别过头，道：“我不会让它落在你这种人手里。” “我这种人？”张玉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停在张教身边蹲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道，“我哪种人？” 张教没吭声，只死死盯着他。 “说！”张玉成低吼一声，手中力道也跟着加重了几分。 张教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这时，一道冷风忽然吹了过来，张玉成孱弱的身体被这阵风吹得一抖，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路口，那里站着一道阴灵。 张玉成微微眯起眼睛，松开地上的人站起身，将那阴灵上下打量一遍。 他忽然笑了，道：“老徐，才多久不见，你就成这个样子了？” 老徐死死瞪着他，幽幽开口：“是你，害了全村的人。” 张玉成道：“没错，是我，怎么样？” 他指了下里头，道：“你好兄弟也死了呢，多好，可以跟你作伴了。” 老徐跟随视线看去，见到里头的张盛沐，顿时像发了疯一样朝张玉成冲了过去。 张玉成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取下腰上五帝钱，拿着一枚扣在手上，道：“小小阴灵也敢犯我，今日就让你死个彻底！” 说完，他手指快速在五帝钱上划动，那枚金黄的五帝钱在他的手势下亮起，朝老徐射出一道淡黄色光芒。 老徐一顿，当即化成一道风。 张玉成停手，细细感受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正在此时，老徐赫然出现在他身后，鬼爪直接朝他抓了过去。 张玉成迅速转身，许是太过体弱，即便他反应迅速但身体跟不上，被老徐抓伤了左颈，黑红色的血液顿时涌了出来。 他躲避得及时，伤口不算深，还避开了致命部位。 张玉成捂着左颈，脸色沉了沉，道：“真是小看你了。” 说完，他再次点亮手中的五帝钱，炽盛的光芒吓得老徐往后退步，正巧退到了张教边上。 地上的人扫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在他腿上画了一道符，手指停顿的瞬间，张教低呵一声，道：“开！” 语音落下，一道金光在老徐身上炸开，楚永言给他设下的封印被解，逼人的阴戾之气从他身上散开。 老徐抬起头，死死盯着张玉成，一副索命鬼的模样，旋即他身形一闪，再次朝对面的人杀了过去。 张玉成面不改色，直接盘腿坐下，手心夹着五枚五帝钱，闭眼默念，周围顿时腾起一道屏障。 飞来的老徐正好打在那道屏障上，屏障轰然炸开，老徐惨叫一声，被掀飞出去老远。 张玉成嘴角噙着冷笑，看着前方倒了一地的人，他再次念起了咒语。 伴随着语音传出，不知何处响起一道轻灵的声音，声音渐近，老徐抬头，天空中缓缓落下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女子，穿着极为暴露的衣裙，一件透明色披纱，里头穿着一件裹胸裙。 下身的裙摆刚好遮住翘臀，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右脚踝上还吊着一串铃铛。 她身形完美，容貌姣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好看。 她像是有种魔力，仿佛能让见到她的人迷恋，沉沦，就连冷冰冰的老徐都被迷幻住了。 她落在张玉成身边，轻轻喊了声：“主人。” 张玉成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滟微微颔首，转过身，朝那边缓步走了过去，她每走一步，脚上的铃铛就轻响一声。 她先是停在了张教身边，此时他已经不省人事，只能任人宰割。 云滟正要蹲下身体，张玉成道：“这个先不急，你好好看看那边那个。” 云滟又往前走了几步，垂眸看向楚枫，露出了满意的笑，道：“主人，我想要他。” 张玉成道：“那就快点，再过一刻他就要毒发身亡了。” 云滟轻轻点头，朝楚枫走近，一旁的老徐像是清醒了些，当即飞过去阻止，只是他刚刚飞到一半，一条滔天巨蟒忽然从楚枫身边游离出来。 恐怖的森寒之气涌出，震的天空都低沉了下来，周围狂风大作，夜幕下的天直接陷入黑夜。 张玉成脸色勃然一变，孱弱的身体被这气息震得剧烈咳嗽。 他捂着胸口，看着巨蟒裹着一个人直冲天上，眨眼功夫，那条巨蟒变成了一道黑影，怀中抱着个不省人事的人。 第120章 洪清庄12 墨城的身影隐在漆黑的夜空中，只能通过时不时闪动的雷电看到，可怖的天象下，他轻轻托着楚枫，挺身直立。 闪电落幕，周围再次陷入黑夜，云滟微微眯起眼睛，直朝半空飞掠而去。 她刚刚掠上去，一道无形的攻击从上方落下，她脸色微变，当即往边上闪开，却还是被打中半边身体，直直从高空坠下。 伴随铃铛轻响，云滟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哼。 听着很是娇气，受伤后的可怜模样也惹人怜惜，就连炼制她的张玉成都忍不住起身想去呵护她。 墨城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视线只停留在楚枫身上，此时的他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得吓人。 许是那毒比较猛烈，原本红润的唇有些发黑，全身瘫软得如同一具尸体。 墨城看了一会儿，将横抱起来的人放下，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拖着他的后脑。 楚枫身体自发后仰着，墨城微微倾身贴近，托着他后脑的手往上抬了下，旋即低头，一口咬住了楚枫的唇。 墨城轻轻撬开紧闭的唇齿，微凉的舌头顺势越了进去。 楚枫喉结滚了滚，他像是恢复了一点意识，只感觉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下意识吞咽着。 墨城垂眸看着他，那双始终冷冰冰的眼此时像是化开不少。 吞了一会儿，楚枫似乎觉得不够，不停的朝那异物索取。 越往里吞他越感觉自己像是好了不少，四肢都好像能动了，担心那东西跑掉，楚枫努力抬手圈着跟异物连接的东西。 圆滚滚的，好像一颗头颅，楚枫皱了皱眉，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一点缝隙，恰巧闪电划过苍穹，四周被点亮一瞬，楚枫的视线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平日都是冷冰冰的，就算是笑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半分缩减，此时却像是抛开了杂念，那双眼不再冰冷，而是有几分热切。 而他抱着的东西，真的是一颗头，是墨城的头，他的墨发被风吹得轻舞，被闪电照亮的眉眼格外好看。 楚枫顿时愣住，只感觉自己好像被那闪电给劈了一下。 他他他他，他在跟一条蛇……？还特么的是公的！ “呃！”楚枫两眼一黑，差点原地去世。 墨城见状微微一怔，正要抬起头，楚枫忽然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紧闭着眼，把头往上抬起几分，在嘴中异物退走之前狠狠的吞了一口。 他知道一定是这东西救了他，以防万一，再吸一口。 墨城一顿，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楚枫双手一摊，依旧紧闭着眼睛，把头一偏，道：“呃，我又晕了。”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 他离得很近，楚枫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呼在脸上的气。 许是扫得楚枫有些痒，他又伸手扣了扣脸，然后手一软，又在墨城怀里装晕。 墨城没有揭穿，只静静的看着他，双手将他托得稳稳当当。 总感觉有道视线在身上，楚枫轻轻睁开一只眼看了过去，正好又撞上墨城的视线。 眼看装不下去，楚枫只好站起身，问：“打到哪儿了，赢了没？” 墨城道：“刚刚开始。” “啊？我看看。”楚枫离开墨城身边，还没走出两步，两只脚顿时踩空，整个人直接从高空掉落。 楚枫霎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我敲啊！” 他发出狂叫就连底下的人都听到了，张玉成抬头上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夜空，哪怕闪电划过苍穹，他也只能看到一层又一层的云。 那声音没一会儿就停了，张玉成眯起眼睛盯着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空中，楚枫被飞身下来的墨城抓住，惊魂过后还在直拍胸口。 他缓了一口气，紧紧贴着墨城，道：“不是，你带我飞这么高干什么，刚刚差点人没了。” 墨城转首看着他，道：“你想让那些人看到方才那一幕？” 楚枫一怔，顿时把头扭到一边，道：“你，刚刚，那什么……” 墨城道：“是在救你。” 他默了下，继续道：“我的涎水几乎可以解万毒。” “啊？”楚枫当即把头转了回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瓶子对着他，道，“那快吐点进去，我保存一点。” 墨城：“……” 楚枫看他不动，道：“我血都给你了，要点水不过分吧？而且小白他们的毒还没解呢。” 墨城道：“他们我会想办法。” 说着，他垂眸看了一眼楚枫手里的瓶子，沉吟好一会儿，道：“这个不能保存，会失效。” “好吧。”楚枫信以为真，把瓶子收了起来。 对于刚才的事情，只当是墨城为了救他。 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反感，难道因为墨城是蛇？ 楚枫摇摇头，跟蛇应该更反感才对，或许是相处久了吧。 他没再多想，眼下正事要紧。 楚枫看了眼黑漆漆的下方，道：“我没什么事了，带我下去吧。” 墨城却转首看着他，问：“确定？” 楚枫一脸莫名，道：“啊，还能有什么事，毒不都解了吗？” 墨城沉吟一会儿，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若有不适，记得告知我。” 说完，他抓着楚枫的肩，从半空缓缓落下。 楚枫微怔，仔细感受了下，身上除了有点发热，好像没哪里不适。 第121章 洪清庄13 穿过云层，两人降到下空，此时周围仍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楚枫紧贴着墨城，垂眸往下看，那间竹舍不知何时亮起了光，大堂的灯火照在外面，能依稀看清周围。 此时那边除了花草树木什么也没有，不管是老徐还是张教，全都不见了踪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楚枫开始变得正色起来，他凝眸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上山的路上有几道火光，像是人在举着火把往这边走。 那火把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楚枫微微一怔，道：“有人？” 墨城看了一眼，道：“洪清庄的村民。” 楚枫不解道：“他们怎么来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道：“贪吃蛇，今天的那个小怪物也是尸胎吗？” 墨城道：“可以这么认为。” 楚枫转首看向他，道：“可以这么认为？” 墨城道：“那女子被尸胎入体之前有身孕，它入体后吞噬融合了腹中的胎。” 楚枫道：“你的意思是，它不是一个完整的尸胎？” 墨城道：“嗯。” 他默了下，继续道：“这种尸胎的实力会比其他尸胎更强，想来是精心挑选过。” 楚枫道：“其实我比较不明白，这些东西出来后到底能有什么用？帮忙打架劫掠？” 墨城道：“从母体吸取养分传给尸母，会让她变得更强，也是养尸母中的一环。” 他沉吟片刻，又道：“出生后的尸胎可以帮主人做所有想做的事。” 楚枫道：“比如？” 墨城道：“张玉成需要童心做药引，那些尸胎可以在一日之内挖出上百个给他。” 楚枫顿时一怔。 墨城道：“它们异常忠诚，唯命是从，哪怕下火海都不会眨眼。” 楚枫愣了好一会儿，道：“这么离谱，看来得灭了才行。” 话语间，他们已经落到地面。 竹舍的门大开着，张玉成坐在里头的木桌边喝着药，他脚下躺着张盛沐和小白。 正在此时，先前打着火把的人上来了，领头的人正是白日里见过的村长，他身后跟着的壮汉也没变。 他径直跑过地堂跪在竹舍门口，道：“张，张先生，神子出事了，您快随我去看看吧。” 张玉成道：“什么事？” 村长缓了口气，道：“好，好像被人杀了，还，还有，刘梅也死了，死无全尸啊。” 刘梅正是被小怪物破开肚子的女人。 村长顿了顿，道：“她……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记忆混乱了，都看到是神子杀的。” 此时的村长像是恢复不少理智，不如之前那般凶神恶煞。 张玉成道：“死了就死了，你着什么急，大半夜的爬上来扰我清修。” 村长道：“不是，你不说不会有事吗，现在闹出了这么多人命，还有那神子，也……”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许是清醒过来后也知道那小怪物不对劲。 张玉成道：“不这样，离尘怎么能看出你们要供奉他的诚意呢？” 村长道：“那……” 他叹了口气，道：“现在神子死了，我们村还能求来和平求来雨水吗？” 说着，他顿了顿，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干旱而死，也要灭亡了。” 张玉成道：“那就顺其自然吧。” 村长一愣，抬眸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听你的，你就可以帮我们吗？” 楚枫从后方过来，道：“别指望了，他都快把你们祸害完了。” 村长转头，像是才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 ，顿了下，道：“什，什么？” 楚枫道：“你们村怀上的孩子都是尸胎，那个小怪物根本不是什么神子，是他在骗你们。” 村长愣住了，望着张玉成道：“先生，这是真的吗？” 张玉成没吭声，只静静的看着楚枫他们。 村长像是明白过来了，道：“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他从地上起身，道：“枉我们尽心尽力对你，当初你身患顽疾，我们去山上寻药给你送来，从不求回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玉成道：“你们想活，我也想活，有什么问题吗？” 村长闻言身体一软，指着他道：“你，你……” 他身后的壮汉连忙扶着他，怒骂道：“张玉成，你还是人吗！你怎可如此狼心狗肺！” 张玉成没理会，只是看着墨城，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说完，他像是有些激动，咳嗽了两声才又继续道：“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 他这反应，像是有点期待墨城出现一样。 楚枫微微皱眉，紧紧盯着张玉成，这个人很会伪装，城府也深，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 张玉成道：“也好，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墨城冷冷的看着他，道：“用你这苟延残喘的身体么？” 张玉成却道：“不，用本真人专门为你布置的法阵！” 语音落下， 他陡然出手，伴随着结印，他们所站的圆形地堂忽然亮了起来。 原本的地堂消失，变成一个巨大的法阵，上下左右中，每个方位都放置了一枚金黄的五帝钱。 楚枫不认识这是什么阵，但也深知不好，当即跑到最近的中间部位想将那枚开始发光的五帝钱拿走。 只是他没走出两步，所有五帝钱都已亮起，发出的淡黄色光芒彼此照映相连。 短短几息之间，阵法已然成型。 楚枫脸色微变，转身看向墨城，此时的他像是受到什么影响，第一次皱起了眉。 “贪吃蛇。”楚枫心里一惊，连忙朝那边跑过去，刚刚跨出一步，五帝钱所连接出来的线便将他弹回了原地。 乍一看，这个阵法像是划分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并不相连，但却彼此呼应。 楚枫一怔，道：“这是，五行阵？” 张玉成从屋里出来，哈哈笑道：“错了。” 他抬眸看着墨城，笑得极为阴险，道：“这是缚龙阵。” 第122章 洪清庄14 伴随着法阵成型，张玉成盘腿坐下，手指结印嘴里默念咒语。 阵中的五帝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炽盛的光芒伴随着他的手印变得更为强烈。 无形的冲击仿佛全朝墨城压了过去，短短片刻功夫，那张俊美的脸上就凝结了出细密的汗珠。 楚枫心中焦急万分，他再次抬步过去，却还是如方才一般被挡了回来。 随着五帝钱飞速旋转，阵中开始变得燥热起来，就连楚枫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杀伐之气。 很快，飞速旋转的五帝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根红黄色的光柱。 每一根光柱都有房柱粗细，上面遍布古老的符文，此时上面的符文仿佛被激活了一般，不停从石柱上涌出，十分统一的朝着墨城飞去。 尽管他已经出手阻挡，但那些符文如同免疫一般，直接越过他的攻击砸在身上。 每砸到一枚，墨城眉头就紧皱一分。 此时那五根光柱还在不停的冒出符文，墨城凝眉扫了一眼，直接飞跃而起，他脚尖刚刚离地，就被五根首尾相连的光柱给击退回来。 伴随而来，还有暴雨般密集的攻击。 所有攻击而来的符文免疫抵挡，尽数砸在他的身上，墨城当场被那些数不尽的符文砸得半跪在地。 他一矮身，所有冲击而来的符文便将他牢牢束缚在地，从四面八方将他缠绕。 看到这一幕，张玉成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几近癫狂。 他道；“二十年了，快二十年了，我终于能得偿所愿，终于可以不再遭受这该死的寒毒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哈哈哈哈……咳咳咳咳……”笑到一半，他又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咳了一会儿，张玉成缓了口气，道：“妖王，哦，不，神龙，怎么样，我专门为你设下的法阵滋味如何？” 没等墨城说话，他自顾自的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找来，所以我从九嶷山拿走你的一节骨后就开始研究这个法阵了，此阵又名伏龙阵，专门针对你，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也不枉我费尽心力研究。” 墨城没有吭声，只死死的盯着他。 张玉成道：“是不是很意外我知道你的身份？” 他哈哈笑道：“其实，我也是想融合你的骨时才知道的，我想，不只是我，玄寂也知道，因为他也这么做了。” 张玉成说着，从地上慢慢起身，道：“为了捕获你，我，我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真没想到，十年后的你落在了我手里，哈哈哈……” “那该死的秃驴肯定也没想到，他现在估摸着还在寻找对付你的办法吧，哈哈，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狂笑，那癫狂样子格外瘆人，仿佛他所追求的一切马上将要实现了一般，全然没注意楚枫打灭了阵中的一根光柱。 消失的光柱上方立着一把剑，剑尖刚好插在五帝钱中央的孔上，五根首尾相连的光柱少了根，伏龙阵威力被消减不少。 墨城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无数的攻击从地上慢慢站起了身。 张玉成见状，连忙席地而坐，手指再次开始结印，嘴里念着一串听不懂的咒语。 只是那光柱少了一根，任由他怎么念威力也不如之前。 他抬眸扫了一眼那根消失的光柱，再次闭上眼结印，这次他似乎没有用针对伏龙阵，而是神龛上的那个泥神像。 伴随着他的咒语念出，神龛上的泥神像开始抖动不已，很快便跌落在地，直接从那边窜到张玉成身前。 他一把抓起泥神像，咬破中指，一边念咒一边给泥神像眉心点上血珠。 血珠点上瞬间，泥神像周身一亮，张玉成抬手将他扔进伏龙阵中，伴随手势而气，他厉声道：“授法坛庭，为我所用！” 语音落下，一道身影从泥神像中冲了出来，正是失踪的楚永言。 楚枫一怔，脱口道：“言子。” 楚永言双目无神的盯了他一眼，像是受到什么指令一般，很快移开视线，一声不吭的直接朝着那根消失的光柱掠去。 “言子？”楚枫喊了他一声。 楚永言却像是根本听不见，直接越到那柄剑前，徒手拔起，消失的光柱再次亮了起来。 楚枫一愣，连忙跑过去抢剑，道：“你疯了？” 没跑两步，楚永言忽然转身，拿剑指着他。 楚枫差点撞在剑上，连忙停步，他像是看出些端倪，道：“言子，快醒醒，别被控制了！” 楚永言一怔，那双无神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下，楚枫趁机跑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剑，顺势插了回去。 楚永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抬手阻挡，楚枫当即转身给了他一个大逼兜，道：“敲了，能不能清醒点！” 楚永言像是被他扇醒几分意识，当即甩了甩头，低低的道：“哥……” 楚枫没听清，但也知道他清醒了一点，连忙抓着他，还没等楚枫说什么，外面的张玉成再次念咒，楚永言神色蓦然一沉，直接朝楚枫杀了过去。 “我特么……”楚枫赶紧往边上闪开，楚永言紧追而上。 正在此时，愣了许久的村民朝张玉成靠了过去，几个壮汉拿着木棍往他身上一砸。 张玉成脸色勃然大变，当即往边上一侧，也只堪堪躲开，几位壮汉再次抡棍朝他打，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们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如此伤害我们，快说，怎么才能救村里的人！” 张玉成身体十分孱弱，根本抵不住壮汉的攻击，连连后撤，却一点也不慌，道：“想知道，下辈子吧！” 说完，周围忽然响起一阵铃铛声，漆黑的夜色中缓缓走来一名女子。 几名壮汉见到她，当场迷失了一般扔掉木棍朝那女子跑去，粗糙的手不停的在那细嫩的皮肤上划动。 云滟嘴角噙着笑，在他们的拥簇下缓步走着。 没走出两步，她身上披着的透明轻纱被几人扯掉，她垂眸扫了一眼，伸手从那名壮汉手里扯回。 她动作很轻柔，有点欲擒故纵般，那名壮汉像是被迷得心痒痒，当即朝她扑了过去，抱着她亲吻不止。 看到那一幕，楚枫莫名其妙的感觉气血在上涌，倒不是被云滟迷住想试试，而是他感觉一直烧着的身体好似被激发了一般，变得有些难受。 第123章 洪清庄15 仅仅失神片刻，楚永言就从边上杀了过来，楚枫当即转身，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咆哮。 这声音很奇特，像是什么猛兽发出的一般，带着一股威严，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楚枫下意识看去，强烈的光芒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很快，华光减弱，墨城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悠长的黑龙。 它体型庞大，四只利爪如刀锋般尖利，黝黑的鳞片闪着神圣的光芒，样子威严的不可一世。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也让人心生敬畏，就连被云滟迷幻住的人都被震得回过了神，望着那边傻傻的站在原地。 第一次见到真龙，楚枫也怔住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回过神来的楚永言再次掠来。 他杀气腾腾，飞掠而来的速度极快，眨眼功夫便来到身前。 没等楚枫做出反应，黑龙忽的转首，有力的龙尾将楚枫护在中央挡了楚永言一击，随后一甩尾，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楚永言扫出了伏龙阵。 楚永言跌落在地，滚出去好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操控他的张玉成像是也受到什么反噬，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主人！”云滟一怔，连忙朝他跑了过去。 张玉成喘了好几口气，抓着跑来的云滟，那样子又癫又狂，道：“力量，快给我力量，我要，我要伏龙，我要夺他机缘，我要羽化成仙！” 云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颔首道：“是，主人，” 语音落下，她手指点在张玉成眉心，将身上的力量毫无保留的传输给他。 张玉成原本痛苦的表情顿时恢复过来，手指再次开始结印。 许是有了额外的力量加成，伴随着他的结印，伏龙阵的威力仿佛更甚之前。 光柱散发出来的光刺得眼生疼，首尾相连的线也变得烫人。 与此同时，倒地的楚永言忽然起身再次入阵。 楚枫脸色微变，看向一旁的墨城。 化身成龙以后，不知是墨城的力量变强还是怎的，里面被光柱划分出来的区域不再限制他，飞去的符文似乎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紧紧束缚他。 尽管张玉成非常努力，伏龙阵的力量也在加强，可效果却大不如前。 看到这一幕，张玉成难以置信地摇头，道：“怎，怎么可能！” “伏龙？”墨城嗤笑一声，道，“区区法阵若能伏我，我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 张玉成抬眸往上看，黑龙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吓得他险些跌倒在地。 他连忙稳住身形，抓着云滟道：“快，再多给我些！” 云滟此时像是已经透支太多，脸色开始发白，红唇也变得如死人一般发紫发黑。 她道：“等，主人，您等一下。” 张玉成道：“我等不了，此时若让他有所动作，我们都将万劫不复！” 云滟紧拧着眉，望向那几名壮汉，她身形一闪，直朝他们杀了过去。 正在医治张盛沐的村长见状，大喊一声：“二蛋，快带人跑！” 被喊的男人这才从黑龙身上回过神，可惜为时已晚，云滟已经逼到身前，他来不及跑，被云滟五指如钩的手抓住肩膀。 二蛋心里大惊，一边抵抗一边大喊：“救命！” 正在此时，不知隐到何处的老徐忽然出现了，从侧面将云滟击退把几名壮汉护在身后。 云滟微微眯起眼睛，道：“挡我者，死！” 语落，她直接朝老徐杀了过去。 场面顿时陷入一阵混乱，打架的打架，跑的跑，喊救命的喊救命，还有人跪在地上拜墨城。 看到这一幕，张玉成也知云滟一时半会儿是帮不了他了，能帮他挡住老徐也不错。 他微一凝眉，仿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楚永言身上。 他看着阵中的楚永言，低语道：“离尘，可别让我失望啊，你好歹也当过神官，就算是分身也应该大有作为。” 说完，他咬破中指再次开始结印，阵中的楚永言双眸一沉，眉心血印闪过一抹红光，他手腕一转，一把寒光凌凌的剑赫然出现。 “言子。”楚枫喊了他一声。 楚永言恍若未闻，如之前一般，双目无神，仿佛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机器，受到指令后直朝墨城杀去。 此时的墨城不如之前那般处处受限，他身形一动，修长的龙尾横扫而过，伏龙阵的光柱被击得寸寸龟裂，而后轰然炸开，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眼前。 张玉成心中大惊，手忙脚乱的在那里阻挡结印，沉声道：“我可以的，十年前我们都可以捕获你，如今你已大不如前，我定能制服！届时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墨城嗤笑道：“享用本王的一切，你也配？” 语落，黑龙腾空而起，轻松越过伏龙阵的束缚直冲天上，剧烈的狂风呼啸，粗壮的树枝被吹弯了腰，天上雷云滚滚，刺眼的闪电几乎砸到地面。 张玉成脸色勃然大变，心知这下不好了。 果然，下一秒，一道华光从天而降，所谓的伏龙阵被强行破开，五枚金光闪闪的五帝钱顿时崩裂，化作齑粉。 “不！！！”张玉成心疼的大喊。 看着使用了一生的法器被毁，他几乎失了声。 而后他眸色一沉，死死盯着楚枫，咬牙道：“都是你打灭光柱给他缓了口气，该死的东西，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语音落下，他再次念起咒语，本来去追杀墨城的楚永言忽然转身，直朝楚枫杀了过来。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楚永言的长剑定在楚枫喉间三寸距离便不再往前半分，而后楚永言手腕一转，直接朝自己刺了一剑。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肩胛汩汩流下，他踉跄两步，扑通一声跪在楚枫身前。 “言子！”楚枫愣住了，连忙过去扶他。 此时的楚永言像是恢复了意识，他闭着眼，感受着长剑带来的痛苦，低低的道：“对不起……” 楚枫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说着便蹲下身体查看他的伤势，恰在此时，楚永言抬起了头，眼里竟有泪光闪动，他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哥……” 他话还没说完，直接倒在了楚枫身上。 “哥？”楚枫愣了好一会儿，道，“你是在，叫我吗？” 然而楚永言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躺在他的身上。 第124章 洪清庄16 正在楚枫愣神之际，后边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老徐！” 声音是张盛沐发出的，楚枫转首后望，只见被村长救回来的张盛沐正看着前方的阴灵。 他一边喊着老徐，一边流泪，虚弱的身体努力的想从地上起来。 抱着小白的村长满脸惊慌的往后躲，颤声道：“徐娃子。” 此时的老徐正挡在张盛沐前边，云滟的手直接将他的鬼体给洞穿了。 鬼体虽不如人那般脆弱，但若遭到非人的攻击也会受伤。 老徐的鬼体在那一击下都变得透明了不少。 云滟眸光沉沉，直接将手里的老徐甩开，再次朝张盛沐杀去。 许是外面的壮汉都有能跑能躲的能力，加上老徐的阻挡，她一直没能吸取到力量，此时虚弱的张盛沐和年迈的村长可以算得上是盘中餐。 老徐被甩开以后，张玉成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助云滟一臂之力，符箓飞到一半便被楚枫拦截了下来。 之前楚永言朝自己刺了一剑，这一剑不仅让他恢复了理智，也对施法者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张玉成遭到反噬，此时很不好过，看到符箓被截，他脸色变了又变。 许是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慌忙起身朝里屋跑去，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 张玉成吓得直往后退，病态的脸煞白如纸，他没等墨城出手，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催动。 符箓光芒闪烁，直朝墨城飞去，墨城只用两根手指便将飞来的符箓击碎。 他收回手，抬起冰冷的眼眸盯着张玉成跑下山的背影，旋即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云滟探出的利爪被老徐拦截下来，张盛沐慌忙的从地上起身，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云滟再次逼近朝他杀去。 许是张玉成此时处境极其危险，云滟仿佛不顾一切的想要吸取到力量帮他，出手无比狠辣，招招致命。 老徐几乎拼尽全力帮他阻挡，张盛沐却还是被抓伤了好几次。 此时楚枫在帮楚永言止血也抽不开身，只得用符箓帮忙。 可惜他的符箓全是收妖收鬼用的，根本无法对付尸母，只能帮忙挡一挡。 有楚枫的帮忙，云滟变得有些吃力，随后她似乎想起什么，当即跳到一处盘腿坐下，嘴里开始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与此同时，山下的房屋忽然一间一间的燃起了油灯，痛苦的尖叫从每一个怀孕的女人嘴里传出。 短短片刻，村里哀嚎遍地，有男人从房屋出来往山上走，似乎想来请张玉成给看看。 很快，村里的男人结成一个长队，全拿着火把上山，刚到半路就遇到了他们想找的人。 见到他，为首的男人忙道：“先生，村里的……” 他话还没说完，张玉成满脸惊慌的大喊：“滚开，快滚开，滚啊！！！”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张玉成身后忽然飞来一道黑影，那黑影恍如索命的厉鬼，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张玉成惨叫一声，随后身体一软，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不停抽搐，鲜红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 墨城往前几步，道：“你以为你逃得掉？” 张玉成一边抽搐一边瞪着他，道：“你，你……” 墨城道：“本王想要报复的人，没有一个能逃。” 张玉成痛的额上青筋暴起，强忍着痛苦，道：“你身为神物，怎可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遭万人唾弃，跌落神坛吗！” 墨城嗤笑一声，道：“我连天谴都不怕，还惧跌落神坛？” 张玉成一怔，道：“你……” 他刚刚张口，墨城往前两步，抬起一只脚踩在张玉成头上轻轻往下一压，那颗圆滚滚的头颅‘砰’的一声炸开，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墨城冷冷的扫了一眼，道：“你只需赴死，多余的话不必说。” 众人被一幕吓呆了，似乎都忘记了要跑，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玄衣男子黑靴下的头颅，不由自主的浑身发颤。 此时的山上却不如这边轻松，云滟吸收了那些尸胎的力量，变得强横不少。 她的样子也仿佛比之前更诱人了些，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跟她亲近。 暂时脱离危险的壮汉见到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往里面走，满脸淫笑，迷失得彻底，张盛沐也是如此。 他原本躲避云滟缩到了角落，准备趁着老徐帮忙的时候躲楚枫边上去，此时却被迷惑得起身，直直朝云滟走了过去。 云滟嘴角噙着笑，媚眼如丝的看缓缓走来的人，将那件透明的轻纱滑到肩下，露出了雪白的香肩。 被迷惑的壮汉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蛊惑，当即像疯了一样朝她跑去。 楚枫连忙出手阻挡，只是此时的他也很不好过，本就一直烧着的身体在时间的推移下更加难以忍受，身边的楚永言又流血不止，还要帮忙挡云滟，可以说他现在也是心力交瘁。 看着那些壮汉靠近，云滟直接脱掉了轻纱，那些被迷惑的人直接扑在她身上亲吻不止。 云滟嘴角勾起冷笑，抬起五指如钩的手直朝肩上的一男子抓去，那人还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好在老徐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 人被拉走，云滟没追而是直接转手换了个目标，这一次又被老徐拉走。 他拖着受伤的鬼体一次又一次的救下村里的人。 云滟像是被惹怒了，如报复般的朝老徐冲了过去。 面对恢复不少力量的云滟，就算有楚枫帮忙老徐也挡不住，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半晌起不来。 而那些被他救下的人再一次朝云滟扑了上去。 看到张盛沐也跟发疯一般扑在云滟身上，老徐无力道：“盛子哥……” 他真的尽力了，却还是无能为力。 云滟笑着道：“你在叫他么？” 她伸手捏着张盛沐的下巴，道：“原来你很在乎他啊，那我让他变鬼陪你吧？” 说完，她捏着张盛沐的下巴面对着自己，缓缓朝他凑过去。 “不，不要！放开他，放开他！”老徐疯狂摇头，仿佛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起身冲了过去。 楚枫像是看出些什么，忙道：“老徐，回来！” 话音响起的同时楚枫也出了手，却还是晚了一步，老徐冲开所有围住云滟的村民，燃起鬼火抱住她。 云滟被那火烧得惨叫不已，东飞西跑却怎么也甩不开。 老徐死死圈着她，缓缓转头看着楚枫，道：“是这样烧的吧，道长？” 第125章 洪清庄17 云滟被烧，所有被她迷惑的人开始清醒过来，张盛沐第一个起身朝东飞西撞的云滟冲去，嘴里不停喊着：“老徐！” 老徐听到声音，又把头转向他，朝他微笑，道：“盛子哥。” 此时的他像是耗尽了力量，声音小得可怜，连鬼身都快燃烧殆尽了。 很快，东飞西撞的云滟尖叫声停了，跟着老徐一同从半空坠落。 她浑身都被鬼火烧得黑乎乎的，落地后没挣扎几下就不动了，可那烧她的鬼火却不熄灭，像是要将她彻底焚烧。 张盛沐连跑过去，跪在云滟边上，手足无措的道：“老徐，老徐啊你快别烧了。” 他一边说，一边想将手伸过去把老徐拉出来，却被那灼热的鬼火给烧得根本不能靠近。 张盛沐虽然不懂，但也深知这样下去不行，跪在边上都快急出眼泪了，道：“老徐你快出来，我们都没事了，你别这样。” 老徐悠悠道：“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从燃烧的时候就已经不能了。” 他望着张盛沐，道：“盛子哥，谢谢你这一路背我回来，我好开心最后能救下你和村里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能帮上大家的忙，也不枉你们带我一场。我一点也不痛，你别哭。” 此时的他下半身已然消失，只剩下半透明的上身，从他痛苦的表情下也能看到，他其实很痛，很不好过。 张盛沐看得眼泪止不住的流，一边擦一边道：“我没哭，你快停下，不然盛子哥要生气了。” 老徐扯出一个笑来，道：“小气鬼，这次不依你了。” 张盛沐闻言顿时崩溃，声音沙哑的喊了声：“老徐……” 他几乎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呀，早知道我就不带你走了，也不会弄成这样……” 老徐道：“定数吧 ，不出去咱们村可就真完了，遇不上两位道长，还会养出一个魔头，只是……” 他顿了顿，仿佛快到极限，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道：“只是……我那可怜的双亲……我这一生都无法尽孝了，如果，如果可以的话，盛子哥以后帮我照看一二吧。” 张盛沐疯狂点头，道：“好，好，我答应你。” 老徐欣慰的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着楚枫，道：“这一路，谢谢你们了，道长。” “我也算，了却遗憾，回家看看了……” 他话并没有说完就停下了，仅剩的一点鬼身也化成火焰燃烧尸母。 张盛沐跪在边上几近崩溃，抽泣道：“老徐……老徐啊……” 其他的村民也摸了摸湿润的眼角，道：“坤子，你安心去吧，我们都会照顾你爹娘的。” 只是此时的徐坤根本听不见了，不过在他眼里，交给张盛沐就已经安心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张盛沐。 渐渐的，鬼火熄灭了，只剩下黑乎乎的云滟，她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但若持续不管，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能恢复过来。 张盛沐跪在边上哭了好久，任凭村民怎么拉他都不肯起来，直到楚枫过来，他才抬起头问了一句：“道长，他，这算是灰飞烟灭了吗？” “是不是……连胎都没法投了？”说到最后他几乎失了声，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哗哗流。 楚枫强忍着不适蹲下身看了一眼，道：“投胎肯定是不能了。” 张盛沐闻言顿时呜呜大哭起来，其他村民也跟着抹泪。 楚枫叹气一声，拍拍张盛沐的肩，道：“或许可以试试重聚他。” 张盛沐转首看他，道：“什么？” 楚枫道：“我得等言子醒了问他具体的操作，我先收集老徐的残魂。” 说完，楚枫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箓，嘴中默念咒语，符箓顿时亮起光芒，而后在尸母边上转了一圈，又飞到半空中收纳。 张盛沐满是期待的问：“意思是，还有转机吗？” 楚枫道：“我不能保证，我只知道有个法子能让死去的鬼变成聻。” 张盛沐一怔，道：“那是什么？” 楚枫道：“就是鬼死了后又重聚了，会变得更厉害，但这样的不能投胎，如果他阴德够的话，运气好可以做一名阴差。” 张盛沐道：“真的吗？道长你别骗我。” 楚枫颔首道：“真的，就是我不会，得让言子来。” 张盛沐连忙擦干眼泪，道：“好，我信你，那我要做什么吗，要不要用我的血啊，或者……”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可以把我积的德给他吗，这样他机会是不是就更大了？” 此言一出，村里的几个人忙道：“如果能的话，我的也可以。” “我也行” “我们都愿意！” 楚枫道：“也得先成功不是，现在先把她抬出去烧了成吗？” 语落，楚枫伸手把吸纳完残魂的符箓召回来，小心翼翼的叠放好。 众人看向被烧焦的云滟，道：“这玩意都这样了还要烧啊。” 张盛沐道：“当然啊，她的骨……” 楚枫连忙捂着他的嘴，道：“当然要烧，不然要复活。” 听到要复活，几个壮汉差点吓死，赶忙跑过来抬着云滟往外走，开始在周边找树木枝条。 许是因为张玉成都是一个人住，且深中寒毒，行动不便家里能烧的柴火特别少，最后他们一合计，直接商量把竹舍给拆了烧。 正在他们拆竹舍时发现里屋还躺着一个男人，衣不蔽体，嘴唇发黑，脸色枯黄，呼吸都快要没了。 被几人抬出来的时候，楚枫都差点没认出来，那是才见过没多久的张教。 他像是被吸了不少精气，干枯的身体看着都有些瘆人。 楚枫之前中毒昏迷，并不知道张教怎么会出现在此，看着他那微弱的呼吸，楚枫道：“村长，这个有救吗？” 村长看了一眼，道：“我且试试吧。” 说完，他把怀里的小白还给楚枫，转头去了张教身边。 几名壮汉帮不上忙，便继续去拆房子了。 第126章 洪清庄18 楚枫把楚永言带到一处靠着，此时他身上的血已经止住，就是始终昏迷不醒。 把他放置好，楚枫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现在不能走，以免出现什么岔子。 张盛沐道：“道长，你刚刚干嘛不让我说下去啊？” 楚枫道：“要救村里的女人得喝下她的骨灰水，你觉得她们要是知道后还敢喝吗？” 张盛沐恍然道：“对啊，别说她们了，我都喝不下去。” 楚枫道：“所以啊，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给人添堵，就当个药喝了多好。” 他说着顿了下，道：“一会儿烧完你把村里的人都支走再去弄骨灰。” 张盛沐颔首道：“没问题。” 语落，他又盯着楚枫看，道：“道长，你是不是也得喝点药啊？” 楚枫转头看着他，张盛沐道：“你手好烫，刚刚捂我嘴巴都烫嘴，要不让村长给看看，他挺厉害的，你看把我和小白的毒都解了呢。” 张盛沐说着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弓背老者，道：“以前张玉成不舒服，都是托老村长帮他找药，一来二去，他也知道很多药理，都快成大夫了。” 楚枫默了下，道：“晚点吧。” 他之前中过媚妖毒，此时的感觉跟当初毒发前期差不多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没那么要命。 他知道这可能不是张玉成的毒，不知道是墨城的，还是当初的毒没清理干净又开始了。 张盛沐道：“真没事吗，我看你脸都变红了，呼吸也挺快的，好像很难受啊。” 楚枫往后靠在一块石头上，道：“暂时没事。” 张盛沐道：“好吧，那我去帮忙，争取快点弄完送你回去。” 楚枫颔首道：“好。” 许是知道老徐还有转机，张盛沐也不如之前那般难过，虽然还有些体虚，但干起来事来也挺厉害的。 有他的加入，很快村里的人就把竹舍给拆完堆成一座小山，把云滟放在顶上开始焚烧。 熊熊大火燃起，竹子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躺在草席上的张教缓缓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火堆，神情复杂。 或许是觉得没有完成静如的嘱托而愧疚，或许是悔不当初参与炼制尸母，如何感想，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老村长把最后的药喂进他嘴里，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啦，剩下的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张教喝下最后的药水，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生死看淡般的说了一句：“多谢了。” 村长叹气一声，拿着碗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 张玉成家里的草药很多都是村长带人送来的，他知道不少，看到锅里煎的药渣，找解药自然不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熊熊大火渐渐熄灭，一具完整的尸体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堆骨灰。 张盛沐听从楚枫的话，在火焰熄灭之前将人支回村，顺便把楚永言和张教给抬了回去。 等他做完一切想去叫楚枫时，忽然发现那里多了一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墨城。 见过他之前的样子，张盛沐连对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道：“额……神，龙，龙王爷，那个，楚枫道长咋样了？” 他不敢靠近，伸直了脖子往这边看，只是墨城刚好背对着他，把怀里的楚枫挡了个严严实实。 墨城道：“装完骨灰就离开，别让人上来。” 张盛沐道：“那，道长怎么办啊，我看他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还，还有就是，这些骨灰是直接兑水喝就行吗？” 墨城‘嗯’了一声，道：“别磨叽。” “好好好。”张盛沐赶忙转头回去刨地上的骨灰，把它捧在事先准备好的桑皮纸里，而后一裹皮纸，飞快往山下跑。 他回去了许久，把骨灰兑成一大盆水，给村里还在腹痛不止的孕妇各分了一碗。 直到所有人都好了，肚子里的东西都被排了出来，早就泛起鱼肚白的天也没亮起来，墨城和楚枫也始终不见踪影。 张盛沐望着始终亮不起来的天，道：“奇怪。” 说完又往后山看了一眼，似乎想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又碍于墨城的话不敢去。 而此时的山上，正弥漫着暧昧的气氛。 楚枫半坐在草地上，白道袍滑到双肩下，露出大片白净的皮肤。 满头漆黑的长发半散着，有些凌乱的披在身上，他身前有个人，正倾身吻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他的后背，从脖颈一路吻到锁骨。 楚枫滚了滚喉结，呼出一口气，他身体后倾，撑地的双手紧紧抓着青草。 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一点也不想拒绝，甚至抬起一只手滑进了那件玄衣里。 墨城微微一顿，轻抬着眉眼看他，楚枫的眼梢被烧出一片绯红，样子格外好看。 没等他说句什么，墨城伸首吻住了他的唇。 细腻微凉的触感在唇齿间游离，楚枫喉结滚动之际发出一声轻哼。 许是身体受影响的缘故，那声轻哼撩人得一塌糊涂，墨城拖着他后背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几分。 有墨城稳稳拖着，楚枫双手不再撑地，尽数跑进那件玄衣里停在劲瘦的腰上。 此时墨城像是也被撩起了火，拖着他的手慢慢往后放，倾身压下去的同时加深了唇上的吻。 楚枫顺势平躺在草地山，黑发铺了满地，滑到肩下的道袍被彻底扯开，轻吻他的唇从嘴角一路来到脖颈处。 楚枫呼出一口热气，意识沉沦间，他忽然想起在岩城的某个夜晚，他也如此时此刻般难受至极，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躺在了他的身边…… 当时他以为自己中了媚毒，所以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 因为太真实，他还问过小黑蛇有没有人进来过。 此刻经历同样的事，他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是没人来过，但是有条蛇在房间。 楚枫喉结滚了滚，微微偏头贴着墨城的侧脸，道：“那天晚上，也是你？” 墨城的唇在他耳边抬起几分，低低的笑了声，道：“才知道？” 第127章 洪清庄19 楚枫一把抓着他的衣襟，道：“不是啊，我上次问你有没有做过什么的时候，你不是说没有吗？” 墨城垂眸看着他，道：“你当时问的是九嶷山上那次。” “靠。”楚枫呼出一口气，道：“搁这儿卡bug是吧，我……唔！” 没等他说完，墨城抵住他的唇，修长的手指从他锁骨处慢慢滑到了腰上。 墨城的吻细密又绵长，没有强取豪夺的般的狂躁，而是温柔细心的怜惜。 楚枫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最后的理智也被那份温柔击溃，他松开手，直接勾住墨城的脖子，加深了那个吻。 束缚的道袍彻底解开，墨城的玄衣落在身侧。 早就泛起鱼肚白的天始终没亮，黑乎乎的云布满天空，仿佛将这里的一切遮蔽，没有任何人能窥视。 远在山下的人被这天的奇怪天象给吓得坐立不安，时不时就出来跪拜，各路神仙都给拜了一遍也没见天亮。 *** 时间悄然而逝，黎明终于过去。 天渐渐亮了，远在山下的人松了口气，但又悬起了心，因为这天太奇怪，一亮直接便是晌午时分，烈日直照头顶。 在此期间，张盛沐不停的观望后山，有好几次想上去看看情况，却始终没敢上去。 而此时的山上，楚枫的毒终于平静下去，这下算是彻底没事了，意识也清醒后，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喵的，果然是某虫上脑，都敢跟蛇妖…… 楚枫一只手捂着脸，斜躺在草地上，别提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了。 蛇妖可以，他真的能！！ “怎么了？”看他半晌没动，墨城问了一句。 “我……”楚枫把挡脸的手揉了揉眉心，道，“我麻了，起不来。” 墨城没懂，只当是字面意思，便在他边蹲下，道：“哪儿，我看看。” 楚枫呼出一口气，在墨城蹲在他身边时忽然起身，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两侧将他压地上，道：“是不是你放的毒，老实交代，不然弄你！” 墨城没反抗，道：“想怎么弄？” 楚枫抬起一只手捏住他精致的下巴，俯身下去，道：“掐死你。”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道：“不是。” 楚枫盯着他眼睛看，问：“真的？” 墨城道：“也算……” 他话还没说完，楚枫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道：“好啊，果然是你这条小淫蛇，我说怎么忽然又这样了。” “快说，你为什么对我放毒！”楚枫一脸凶巴巴的，实际上一点也没动真格，他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 墨城道：“我的涎水可以解毒治伤，但也有其他效果。” 墨城说着唇角勾起几分笑意，道：“我替你解毒时，你不停吞咽，分开始还不忘吸一口，我……” 楚枫赶忙捂着他的嘴，道：“我，我那是无意识的，有什么吞什么。” 墨城笑了起来，道：“你说了算。” 他眉眼笑开的样子格外好看，楚枫垂眸盯着他，只感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双眼。 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道：“有毒的小淫龙。” 对于楚枫给他起的怪名字，墨城似乎从来都不在意，他笑着伸手把楚枫覆在唇上的手拿开，正色道：“小道士，与我相伴，共赴余生如何？” 楚枫轻笑一声，道：“看你表现吧。” 说完，他翻身从墨城肚子上起来，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墨城从后方揽住了腰。 他一勾手便把楚枫揽了回去，顺势抱进怀里。 许是力度大了些，楚枫吃痛的惨叫一声，下意识把屁股抬一点，满脸痛苦道：“不是，你有话好好说，别这么暴力，痛啊，钻心的那种。” 墨城下意识搂着他痛的地方，道：“抱歉。” 他这话一出来，楚枫只感觉脸要挂不住了，便扯开话题道：“你拉我回来是想说什么？” 墨城道：“刚刚的话，我没开玩笑。” 楚枫怔了下，道：“我也没。”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之前你挂我身上，我跟你亲近什么的都觉得是习以为常，哪怕之前你救我用亲吻的方式我都感觉没什么，现在……” 楚枫默了下，道：“我想我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说着笑了笑，道：“也是离谱，我以前都没发现我自己会喜欢男的。” 之前楚枫确实没想那么多，在他眼里墨城是蛇妖，整天变成蛇挂身上，一来二去就习惯了，直到刚刚发生的事他才明白过来。 他对墨城有冲动，不只是因为墨城涎水作祟，如果换个人，他指定一脚踢开。 墨城盯着他看，问：“那为何不答应？” 楚枫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是有点没缓过来。” 说完，他转头看着墨城，道：“来日方长，下次一定！” 语音落下，楚枫双手撑地，翻身从他怀里爬起，身上那件白道袍此时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 他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道：“可恶，弄成这样，你赔我一件。” 墨城笑着起身，松散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他往前几步，伸手把他的衣服递给楚枫，道：“穿我的？” 楚枫一点也没客气，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来，道：“好啊。” 说完就往身上套，墨城拿着他的道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穿。 楚枫很快便穿完了，在他身前摆弄几下，道：“怎么样，帅不帅？” 墨城眉眼含笑的道：“帅。” 楚枫哈哈两声，道：“那当然，走了。” 第128章 洪清庄20 楚枫说完转身往山下走，不远处被拆掉的地方看着空荡荡的，地堂上的一大堆灰烬被风吹得四散。 临走时楚枫侧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之前在张盛沐家里见过的那个泥神像，里面有冲出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滚到张盛沐屋檐下便消失了，紧接着便是张梅被小怪物破开了肚子。 那道黑影消失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当时打到黑影的时候，是一个孩童的声音，楚枫心里蓦然一沉。 “怎么了？”看他盯着那堆灰烬半晌不走，墨城问了一句。 他没穿楚枫的衣服，许是小了一号穿着不太舒服，也不知道从哪儿掏了一套黑衣服穿着。 楚枫道：“你说，那些被他害死的孩子，还有没有可能留下什么，或者说，有没有可能还有活着的，会不会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墨城道：“你想怎么做？” 楚枫道：“我想找找，万一还有活口呢，就算……真没了，能找到阴灵给送一程也比在世间流浪好啊。” 楚枫默了下，道：“他们已经很惨了，在做个孤魂野鬼不是更惨吗？” 墨城沉吟须臾道：“交给我。” 楚枫转首看他，道：“一起找吧，这地儿宽，你一个也不好找。” 墨城道：“我是妖，找人还不容易？” 楚枫却道：“你是小淫龙，有淫毒。” 墨城笑了下。 楚枫又道：“真行吗？” 墨城“嗯”了一声，道：“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他将楚枫从地上横抱而起，缓步往山下走。 楚枫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起来了，他抬眼盯着墨城，道：“这么突然的吗？” 墨城道：“方才就见你走的不便。” 他默了下，垂眸看着楚枫，道：“很痛么？” 楚枫下意识将头转到一边，有些不自然的道：“啊，你说呢。就这还想两根都上，这不是要我命么。” 后面一句他说得特别小声，不过墨城也听见了。 他笑而不语，只是抱着怀里的人不紧不慢走着，顺便将他的疼痛给消了。 感受到身上的痛苦消失，楚枫便准备自己下来走，刚刚落脚便听到周围有许多窸窸窣窣的声响，草丛也跟抽了风似的动来动去。 楚枫神经一紧，又把落地的脚给缩了回去，挂在他手臂上，道：“你有没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墨城道：“嗯。” 楚枫道：“是不是你有同类啊？” 说着便朝地面到处看，只见那些草丛里出现许多花花绿绿的蛇，各种大小的都有。 它们像是有些害怕不敢靠近，只在草丛中缩出半个头，但那场面也已经够吓人了，仅仅是那些蛇头都能炖一大锅，还别说有隐在草里没出来的。 楚枫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闭上眼睛。 虽然他不怕蛇，但也架不住数量多，还有毒。 墨城只站了几秒，便再次往山下走。 他一抬步，那些隐在草里的蛇全部后撤，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枫这才敢睁开眼睛，看着墨城道：“你知道你刚刚那个样子像什么吗？” 墨城道：“什么？” 楚枫想起某度电影，道：“不像妖王，像个蛇王，哈哈哈。” 墨城垂眸看着他，楚枫笑完又正色起来，道：“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墨城沉吟了一会儿，道：“没有活口，今日杀的是最后一个。” 楚枫微微一怔，道：“这么狠吗？” 墨城道：“像这种人，你还指望他有良心么？” 楚枫道：“那，有逃走的阴灵吗？” 墨城道：“有几个，因为惧怕张玉成都躲在村子里。” 楚枫叹气一声，道：“回去看看吧。” 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来，道：“等下，你的涎水有催情效果，那……刚才我好像又吃了不少……” 楚枫说着脸色都变了。 墨城道：“只有龙涎才会，刚才我是蛇。” 楚枫道：“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你吗？” 墨城道：“龙涎只有化身回去才会有。” “啊？这么离谱？”楚枫道：“你比巴拉拉小魔仙还厉害，变完身连口水都能升级是吧？” 墨城：“……” *** 很快，他们来到了山下，楚枫早已从墨城身上下来。 不过他们下来时并没有看到张玉成的尸体，不知道是被野兽叼走，还是被这些村民给拖走了。 到村时，张盛沐和村民全都在山口迎接他们，哪怕是还体虚的女人也都来了。 许是张盛沐和村长他们把山上见到的事，还有张玉成所作所为都给大家说了，那些人一见到两人下来，二话不说就朝他们拜了下去。 有人感谢，有人祈求，有人痛恨自己的无知。 楚枫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想把人扶起来，便听到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的恳求声：“神龙，请您为我们唤一场雨吧。” “我们这地干旱多年，都已经种不出庄稼，连喝的水都快要发愁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完了……” 楚枫扶人的人手一顿，转首看着墨城。 墨城只冷冷的扫了一眼，径直越过他们往里走，道：“我只是蛇妖，唤不来你们想要的雨。” 村民们一怔，面面相觑道：“啊？？” “这……” “怎么会……” 有人道：“可，可昨晚村长他们说，明明见到了神龙……” 墨城脚步微顿，侧首看着他们，冰冷的眼神吓得那些人当即止声。 他道：“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次。” 村民们被震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愣愣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须臾，有人道：“怎么办，我，我们，我们真的被神抛弃了吗，连神龙都拒绝插手，到底要怎样才能度过这难关啊……” 有女人哭着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我的，我的孩子啊……” 许是因为悲伤和体虚，她没哭几声就晕倒了过去。 第129章 洪清庄21 很多人都在为之前送走的孩子的事悔恨不已，也有人因为求不来雨，唉声叹气。 有人哭泣，有人安抚，有人自怨自艾。 看到这一幕幕，楚枫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有人抬眸看着他，道：“道长，听说你们修道之人法力高深时，也能呼风唤雨，您能不能帮帮我们啊？” 楚枫道：“那都是骗人的，天上的神仙都各司其职管不了风调雨顺，人怎么可以呢，真有那样的人，还要龙干什么？” 那人满脸失望的叹气一声，垂下了头。 这时，村长颤颤巍巍的走过来，道：“此次真是多谢道长帮忙，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实在不行……” 他默了好久，道：“大不了我带着大伙儿逃难去。” 楚枫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怎么逃啊？” 村长道：“那能如何，留下也是死，我一大把年纪倒是无所谓，但他们还年轻啊，出去还有一线生机不是。” 在梦县时，楚枫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天灾有多严重，见到这些人他才知道。 那里毕竟是县中，总会过得体面点，而这些农民根本没有人管，不仅不会管，每年还要给朝廷纳税。 逃难，是他们最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老村长带领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张盛沐走上前来，道：“道长，你没事了吧？” 楚枫回过神来，道：“啊，没事了。” 张盛沐道：“这次让你们弄成这样，永言道长还受了伤，真是怪不好意思的，还好你们都没事，不然我可就成罪人了。” 楚枫拍拍他的肩，道：“别想那么多，能帮到你我也挺开心的，用我们道家的话来讲，相遇是缘分，一切都有定数，救人于水火也是道家的传统美德。” 张盛沐低头笑笑，道：“还是道长会讲话，不管怎么说，都很谢谢你们，真的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遇上你们这样的贵人。” 楚枫转头看着他，一开始，楚枫以为张盛沐过来是想通过他求雨，没成想说的是这些。 楚枫笑笑，道：“不说这些了，言子他们呢？” 张盛沐道：“在村长家呢，我带你过去。” 说着便带起路来，他一边走一边道：“我家地儿小安置不下他们，只能先放村长家了。” 楚枫缓步跟着，道：“嗯。” 张盛沐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忽然又道：“那个，道长啊。” 楚枫道：“嗯？” 张盛沐脚步微顿，转首看着他，道：“老徐，真的还有机会吗？” 楚枫道：“有。” 闻言，张盛沐像是放下心来，道：“欸好，好，那就好。” 说完，他又开始带路。 村长家离这里不远，都是一个村，基本都挨在一起。 很快他们便来到达地方。 村长家和张盛沐家一样，是在一个小坡上，背靠山体，下边有几个住户。 他们到达时村长没在，大门大开着，许是将那些人带领回去后还没来得及回。 不过他们来时见到了刚从屋里出来的墨城，张盛沐下意识往边上站，低眉敛目的，一副见了大人物的样子。 楚枫愣了下，道：“我还以为你去歇着了呢。” 他朝里头看了看，道：“怎么样，都醒了没？” 楚枫刚刚问出来，里面就传来一道如孩童般的声音，道：“嘤嘤嘤，老大，你终于出现了。” 这一听就是小白，楚枫笑了下，对墨城道：“我去看看它。” 说完便往里头走，墨城忽然伸手抓着他，道：“我出去一趟。” “嗯？”楚枫停步，转头看他道，“你去哪儿？” 墨城道：“取骨。” 楚枫默了下，道：“好，早去早回。” 墨城“嗯”了一声，不紧不慢走出大门，走下小坡。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楚枫才转身回去，进入里屋。 里屋比较大，摆着两张床，左右两边各一张。 靠右手边是一张正常睡觉用的床，左边那个是一个用板凳和木板临时组成的简易床，上面只铺了几张单薄的布。 楚永言和小白在右手边那张床上，张教则躺在左边的木板上。 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瘦弱的身体仿佛被吸干了一样。 见到楚枫进来，小白连忙起身，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两只爪子朝他挥舞，道：“老大，老大。” 楚枫走过去把它抱进怀里，摸摸它的头，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小白道：“没事了老大，就是想你的很。” 小白说着在他身上嗅了嗅，道：“欸？你身上怎么全是大黑的味道啊？” 它盯着楚枫的衣服眨巴了几下眼睛，道：“是我眼花了吗，你的衣物怎么变黑了？” 楚枫一怔，道：“啊我……嗯，你眼花了。” 说着便伸手蒙着小白的眼睛，道：“肯定是有余毒未清，等会让村长给你看看。” 这一路下来，他都快忘记自己还穿着墨城的衣服了。 张盛沐先前就有好几次想问，听到这话，也下意识搓了搓眼睛，暗想一会儿让村长给好好看看。 小白道：“啊？那我会瞎吗，这是什么毒啊，这么难好吗？” 楚枫道：“不会瞎的。”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楚永言，此时的他双眸紧闭还在昏迷之中，也不知道张玉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么久都醒不过来。 楚枫正在思索着，对面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楚道兄。” 楚枫转头回去，望着张教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张教摇摇头，道：“没有，就是想跟你聊聊。” 楚枫微微颔首，坐正了些，道：“其实我也挺想跟你聊聊的，你怎么出现在张玉成家的？” 张教便把之前的事跟楚枫讲了一遍。 楚枫这才明白过来，墨城忽然说要出去，是因为张教跟他说了蛇骨位置。 还有之前在左靖家，张教让左靖把云滟的尸体挖出来丢弃荒野，其实是别有用心。 张教被左靖请去看的时候，他就知道云滟会尸变，也知道她的遭遇后，便有了炼尸母的想法。 第130章 洪清庄22 左靖依言将云滟挖出丢弃后，张教便将尸体给捡了回去。 楚枫沉默了许久，道：“我从来没想到左靖家的事会有这么多算计在里面。” 他抬眸看着张教，道：“真是深藏不露。” 张教却笑了笑，道：“何止是这个，其实我和静如的相遇，也是算计。” 他道：“我炼制尸母时知道了她的事，云滟求我帮她的小姐，不然就算灰飞烟灭也绝不从我。” 他默了下，道：“你知道炼制尸母需要如何吗？” “需要将她的魂锁在尸体内，这样的尸母才会有意识，才会更强，所以我迫于无奈，只好去找到静如的魂魄。” 他说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可我没想到我会爱上她，因为她，我改变了自己，也送走了炼制到一半的云滟。” 他忽然笑了，又道：“她们两主仆也算是姐妹情深，一个为了让我帮主子，甘愿被炼制，一个临走前都还在求我帮她找小姐妹超度。” 张教缓缓睁开眼，道：“只是她们从来没想到，所求之人，便是幕后黑手。” 说着，他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不知是悔恨还是心痛。 他将自己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自嘲般的笑道：“栽成这样，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楚枫也抬眸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那形同枯槁的身体，一看就是被吸了精气。 许是云滟消失的那段时间做的，至于为什么没杀他，或许是当时张玉成被几个壮汉袭击，护主心切的云滟离开，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楚枫没说话，张教的所作所为确实可以称得上活该。 张教道：“跟你说这么多也不是想让你帮我如何，就是不吐不快。” 他默了下，道：“除了你，我好像也没什么人可以讲讲了，在别人眼里我是青霞观观主，没人知道，我当初是个魔头。” 楚枫道：“跟我说，不怕我给你捅出去？” 张教看着他道：“你不会，你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楚枫没说话。 张教默了好一会儿，道：“有句话说得好啊，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他紧紧盯着楚枫，道：“希望有一天，你不会成为魔头。” 楚枫只感觉这话莫名其妙的。 张教却一脸认真道：“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无尽的黑暗，还有嗜血的杀戮。” 小白挣开楚枫捂眼的手，道：“胡说八道，我老大光明着呢，帮了那么多人，哪来的黑暗！” 张教却摇摇头，道：“我说的黑暗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他盯着楚枫，道：“妖王是不那么容易接触的，与他同行，小心万劫不复。” 小白道：“哪来的什么妖王，你少在这里吓人。” 张教没理会小白，只自顾自的起身。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木板上起来，拖着虚弱的身体往外走，对楚枫道：“保重。”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要走？” 张教缓步出门，道：“事情都这样了，留下还有何意义，何况此事与我也有关系，无颜面对，倒不如出去自在一番，享最后时光。” 说完，他便踏门而出，离开了洪清庄。 不多时，村长从外面回来了，他径直来到里屋，似乎早就料到楚枫会在，来时还给他拿了些吃的。 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只是几个小小的红薯躺在冰冷的碗里。 楚枫几乎一天一夜没进食，看到吃的，连忙起身接过，道：“谢了谢了。” 村长在他对面的木板边坐着，道：“道长不嫌弃就好。” 他默了下，道：“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了，村里的牲口啊什么的，早就没了，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 楚枫笑着道：“没事儿，能填填肚子就很好了。” 说着，他从碗里拿起一个只比拇指大一圈的红薯，细心的剥掉外头那层皮。 那红薯像是昨晚上煮的，颜色看着有点发黑，楚枫没嫌弃，剥完就塞进嘴里，点头道：“好吃。” 村长笑了起来，没有被蛊惑以后，他的眼神不如之前那般犀利，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是温和。 他道：“昨日真是多有得罪，还望道长不计前嫌。” 村长说的应该是带人去张盛沐家让他走的事。 楚枫道：“张盛沐跟我说了情况，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村长颔首道：“道长真是难得的好人，要是张玉成能有你一般好，我们也就不会遭此横祸了。” 听到这个，楚枫嚼红薯的动作缓了下来。 村长长叹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满脸的悔恨，道：“现在……唉。” 他别开脸，抹了把鼻子，道：“怪我啊，都怪我，要不是我去求他帮忙，也不会……不会害死那么多孩子。” 楚枫一怔，道：“你求的？” 村长吸了下鼻子，像是努力忍住情绪，道：“不瞒道长，孩子的事，其实，其实是我跟他的交易。” “什么？？？？！”楚枫愣住了。 张盛沐也愣在原地，目瞪口呆道：“啊？？？” 村长道：“道长也看到了我们这地儿是何情况，我迫于无奈，便就着送草药的时候求他为我们想想办法。” 村长顿了顿，道：“他告诉我想要求雨就得听他的，他会给我请神让我得偿所愿，前提是要把村里的孩子供奉给神。” 楚枫不解道：“为什么你会信一个要用小孩来做供奉的神啊？” 村长道：“他说天上的神不会管，要管的话早管了，所以他要请的是一个堕落的神，只有这样的神才敢违抗天命，为我们降雨。” “堕落的神？”楚枫下意识看向楚永言，道，“怎么个堕落法？” 村长道：“我也不清楚，只听他说这样的神会有些阴暗，要求的供奉也会异常奇特。” 楚枫转首回去看着他，道：“所以第一个孩子失踪的那天，就是你和他交易开始的时候？” 村长红着眼睛看地面，半晌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这样的沉默和表态已经不用多说。 楚枫默了好久，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须臾，他才开口道：“难怪啊，难怪你会带头叫那小怪物神子，还带着大家一起求雨，它死了你立马上来找张玉成。” 第131章 洪清庄23 楚枫完全没料到这事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村长道：“我也是别无他法了，实在不想看到全村的人这般艰难的活着，我想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才会，才会答应的。” 张盛沐道：“村长你糊涂啊，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交易！” “我……唉。”村长叹气一声，摇头闭上眼，悔恨不已。 之前墨城说第一个尸胎是‘精心挑选’过的，没成想还真是。 当时情况紧急，楚枫没想过张玉成顽疾缠身行动不便，怎么能精准的挑选出一个怀孕的女子。 现在看来都是因为村长，他跟大家都住得比较近，谁家媳妇有了他肯定知道。 还有来的当天，楚枫总算彻底明白村长为什么要来驱赶他了，许是看出他是道士，担心会坏了他们的事。 楚枫瞬间感觉没胃口了，将手里剥掉一半皮的红薯放回碗里，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要专门道个歉。” 他默了下，道：“那你知道那些孩子最后都怎样了吗？” 村长微微一顿，道：“不是都供奉给神了吗？” 楚枫道：“供个鬼，被张玉成用来做药引了。” 村长闻言差点从木板边滚下来，道：“怎么，怎么可能，他明明说的是要供养神的，还说第一个孩子死了以后会降下神子，等他出世后我们就能得偿所愿了。” “天啊……”他悲叹的大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作孽啊，我真是作孽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得知真实的消息，他似乎再也绷不住情绪，悔恨的泪水从他眼里滚落。 楚枫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丧尽天良，一个为了村里的生存大计去求愿，什么都没得来，只害苦了那些无辜的孩童。 看到这一幕，就连一向心软老实的张盛沐都没去劝也没伸手扶，沉默的站在一旁，像是在极力消化这样的消息。 “我真是糊涂至极，愚昧至极！”村长抱头大哭，“我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他真的供奉给神了，只要我们伺候好，还能有一线生机。” “糊涂啊，我真是糊涂！”村长哭着，忽然伸手扇自己的巴掌，“到现在我还抱有一丝期待。” 张盛沐见状过去阻止他道：“老村长，你别这样。” 村长被张盛沐抓着手，被迫停止自扇巴掌。 他泪眼婆娑的看着楚枫，道：“我原本想着神龙不愿帮忙，想求你继续帮我们上供，给那位神说说好话，帮帮我们，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听到这个，楚枫忽然明白村长为什么会对他坦白。 合着是想让他帮忙上供孩子？？ 他伙同张玉成把村里的孩子骗走，最后竟然不知道那些孩子的遭遇，真是可笑又可恨。 许是村长哭得太过激烈，床上的楚永言皱眉睁开了眼睛，道：“谁在给我哭丧吗？” 说着便捂着受伤的肩膀坐起身，看着泪流满面还跪在床前的村长，他语出惊人的道：“我谢谢你啊，我还没死。” 村长一愣，下意识止住了哭声。 楚枫转头看他，道：“伤怎么样？” “死不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就是有点儿头疼。” “饿了，有东西吃吗？”楚永言说着四处看了看。 楚枫便把先前的红薯拿来递给他。 楚永言扫了一眼，道：“这么点儿哪够啊，塞牙吗？” 被他这么一打岔，村长都不哭了，颤颤巍巍起身道：“我再去拿点。” 说着便出了门，张盛沐也跟着一起去了。 此时房里只剩下小白楚枫和楚永言。 他转首看着楚枫，道：“你怎么不给我哭丧？” “哭你妹啊。”楚枫道，“你死没死我还能不知道？” 楚永言咧嘴笑了，往嘴里塞了个没剥皮的红薯。 楚枫道：“等下，你不剥皮吗？” 楚永言又从嘴里掏了出来，看着手上的红薯，道：“这玩意儿还要剥皮吗？” “剥了好吃点。”楚枫伸手从碗里拿了个新的，细心剥掉外层的皮，然后递给他。 楚永言没接，就着他的手啃下红薯，边嚼边道：“嗯，不错。” 说完，他朝门口伸了伸脖子，道：“刚怎么回事儿？” 楚枫便把之前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楚永言垂着眉眼，学着楚枫的样子给红薯剥皮，良久才道：“为了一场雨，癫狂到这种样子了么？” 楚枫没回答，把话题往离尘身上引，道：“村长说，听张玉成讲，离尘是个堕落的神官。” 他紧盯着楚永言，道：“之前也听他说过，离尘被天上除名了，是怎么个事儿？” 楚永言一脸平静道：“我又不是离尘，你问我干什么？” 楚枫道：“我看你挺像啊。” 楚永言抬眸看他，道：“我看你还挺像丰烨呢，你说你是不是？” 楚枫道：“肯定不是啊。” 在他的记忆中，他只是个穿越者。 “那不就完了。”楚永言啃掉手里的红薯，又道，“他们是大人物，我们，只是我们。” 楚枫还待再说，村长和张盛沐在这时折返回来，给他们带来不少吃的。 楚枫便没再继续，起身过去帮忙拿。 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本一脸平静的楚永言神色变得有几分耐人寻味起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盯着楚枫的背影失神。 这次村长他们带来的东西不是红薯，是米饭，还配着小青菜。 一共三碗饭一盘菜，他和楚永言还有小白一人一碗。 那饭是在张盛沐家煮好却没来得及吃得那锅，没坏，如果能加个鸡蛋炒一炒就更好了。 楚枫这么想着，又扒拉一口饭，道：“对了，你们吃了没？” 张盛沐道：“吃了，道长放心吧。” “好。”楚枫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件事，道，“你这会儿有空，让村里的人把那泥神像都拿出来。” 张盛沐微微一怔，道：“咋的了？” 楚枫道：“听我的就成，其他的后面再说。” 张盛沐点点头，依言出门。 第132章 洪清庄24 村长像是还沉浸在悔恨中，愣在原地没动。 楚永言道：“你也去。” 村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道：“啊？哦好，我，我也去。” 说着他便出了门。 楚永言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许是因为天干，那菜不仅小，口感也很干瘪，一点水分都没有。 他嚼了两口，似乎实在难以下咽，又给吐了出来，皱眉道：“怎么这个样啊，这跟吃干草有什么区别？” 楚枫却道：“还好吧，总比没吃得强，他们这地儿都这样了你还想吃什么，有饭都算谢天谢地。” 楚永言似乎没心思吃了，端着碗看他道：“你蛇呢，不打算管管？” 楚枫道：“出去了，等回来再说吧。” 楚永言微微颔首，把碗放到食盘里。 楚枫喊了一声：“言子。” 楚永言抬眸看他，道：“干嘛？” 楚枫道：“你还记得你晕倒之前说什么了吗？” 楚永言道：“什么？” 楚枫道：“我好像听到你喊哥了。” “是吗？”楚永言道，“你肯定听错了。” 楚枫道：“不可能，你当时离我很近，我真听到了，还有你那样子，就好像心里堆积着好多事，又说不出来似的，红着眼睛有点委屈巴巴的，看着老揪心了。” 楚永言默了下，道：“那可能……受伤了才下意识叫的吧。” 他盯着楚枫道：“以前我哥对我特别好，会保护我也很疼我，在他的羽翼下，我很少会受伤吃苦。” “许是昨天受伤……”楚永言沉吟好一会儿，道，“想起他了。” 楚枫道：“你当时那个样子，我都怀疑你叫的是我。” 楚永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少在这里占我便宜，想当我哥，你还差得远。” 楚枫也笑了，道：“这样，当你大表哥行不行？” 楚永言道：“起开，谁要大表哥，做你蛇的大表哥去。” 楚枫道：“挖槽，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做他大表哥啊？” 楚永言哈哈笑起来，道：“还嫌他老，你比他更老。” 楚枫把碗放食盘里，道：“欸，你这多少带点人身攻击了，我这么嫩嫩的一小伙儿，哪老了？” “对对对，你不老。”楚永言摇头笑笑，忽然发现他的衣着，道，“等下，你这衣服是那条蛇的吧，你没事穿他的干什么？” 小白本来竖起耳朵听他们聊，一听这话，当即抬起头盯着楚枫，圆溜溜的大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枫一脸高深道：“这事说来话长。” 楚永言道：“那就长话短说。” 楚枫道：“我穿他衣服了。” 楚永言：“？？？没了？” 楚枫道：“啊。” 楚永言无语了，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何区别？” “算了，懒得理你。”他翻身下床，道，“我去看看他们的泥人。” 楚枫喊住他，道：“我去吧，有其他事交给你。” 楚枫说着起身，将收集过老徐的符箓给他，道：“想想办法。” 他都没有说明情况楚永言就看出来了，他垂着眼睫，伸手拿过符箓，沉默一会儿道：“你真想这么做？” 楚枫道：“嗯。” 楚永言道：“这是冤魂。” 楚枫道：“对，他死得冤，但他也没想过害谁，回来还救了那么多人，要不是他，这次我们也很难办，我觉得应该给个机会。” 楚永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好，都依你。” 楚枫笑着拍拍他的肩，道：“那就拜托了，我去看看他们。” 楚永言点点头，返回原位坐着，开始研究手里的符箓。 看楚枫要离开，小白当即跳下床，道：“老大等等我。” 楚枫把它提回去，道：“你先吃，吃饱再来找我。” 小白看看吃到一半的饭，又看看他，道：“好吧。” 楚枫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他出来时正好遇见张盛沐，见到他当即小跑过来，道：“道长，都拿出来了，现在怎么做？” 楚枫道：“带我去。” “好。”张盛沐点点头，依言带路。 那些泥神像目前都放在张盛沐家，他们很快就到了，此时他家里还围着不少人，见到他们，都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楚枫径直走过去，看了眼摆成一排排的泥神像。 那些神像都是他们捏的，模样参差不齐，有的只能大概看得出那是个人形。 有人道：“道长，这泥神像有什么问题吗？” 楚枫道：“没什么，就是用不着了随便看看，以防万一。” 他转身看向众人，道：“没什么事，都回去吧。” 众人闻言也没多留，慢慢的散了。 待人走后，楚枫才从身上拿出符箓，给每个泥神像的额头贴上一张。 张盛沐不解道：“道长，这是干啥？” 楚枫边贴边道：“还记得你家的泥神像炸了吗？” 张盛沐点头道：“肯定记得，里面还蹦出来一个黑影子，吓得我腿都软了。” 楚枫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孩子的阴灵就藏在里边，所以我才在张玉成家没有察觉到。” “啊？”张盛沐愣住了，道，“不会吧。” 他话还没说完，其中有好几个泥神像开始抖动起来，上面的符箓顿时散发金光。 张盛沐吓得连连后退，抱着房柱缩成一团，道：“这这这，不会吧，真有啊。” 楚枫垂眸看着那几个抖动的泥神像，准备伸手拿起其中一个。 正在这时，那些泥神像抖动得异常厉害，旋即‘砰’的一声炸开，一团团黑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满屋子乱撞。 贴在他们身上的符箓如同长了眼，不管他们怎么乱飞乱撞都如影随形的跟着，怎么也甩不掉。 尖厉的叫声很快从他们身上传来，即便楚枫没有催动那些符，只是单纯的不让他们逃走，他们也叫得格外凄惨。 张盛沐吓得脸色发白，从房柱边闪现般的来到楚枫身后，抓着他的衣角，道：“道，道长啊，这，咋弄啊，要不你把我敲晕过去吧，我看着瘆得慌啊。” 楚枫道：“怕什么，这是你们村的孩子。” 张盛沐一怔，道：“啊？这……” 他像是瞬间不怕了，看着周围惊慌的黑影，眼睛有些泛红，道：“真是那群可怜的娃子吗，我，我还以为是那些没来及的进入身体的尸胎。” 第133章 洪清庄25 这时，在那群尖叫连连的黑影中传出一道声音：“盛子叔。” 张盛沐一顿，往前走了好几步，在那群黑影中寻找声音来源，道：“淘淘，是你吗淘淘？” 他语音落下，一道黑影忽然冲了过来，张盛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黑影似乎没准备伤他，在离张盛沐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哭着道：“盛子叔。” 张盛沐又惧又心疼，他从地上起来，朝黑影伸了伸手，道：“淘淘啊……” 黑影像是惧怕楚枫，下意识往后退，退到一米处时，他忽然跪了下来。 许是见到熟人，他不再如之前那般惊慌，跪下来就对着楚枫磕头，道：“道长饶命啊，道长。” 他哭着道：“我们没干过什么坏事，是实在没地方去才藏里面的，道长，求您饶了我们吧。” 有他带头，其余还在惊慌冲撞的黑影也慢慢平静下来，一团接一团的飞过来，在第一团黑影后跪着，道：“道长，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其中有个小女孩的声音格外清朗，道：“我姐姐都被那个大坏蛋弄来喂那个女人了，我们都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您放过我们吧……” 说着便朝楚枫一个劲的磕头。 他们弱小的身体被恐惧吞噬，全都颤抖不已。 楚枫蹲下身，温声道：“别怕，道士哥哥不会收你们的。” 那些孩子闻言，下意识停止磕头，怯怯的抬头看他。 楚枫道：“起来吧。” 语音落下许久都没有一团黑影敢起来，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楚枫深知这些孩子对道长的恐惧，不仅是道与鬼的关系，还因为他们死在道士的手里。 楚枫便试着缓解一下气氛，道：“听话的小朋友，道士哥哥会送他一个大礼包哦。” “啊？”有孩子直起上半身，怯怯的道，“什，什么大礼包？” 楚枫道：“听话的小朋友才有。” 他说着站起身，道：“都起来。”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那些恐惧不已的孩童们慢慢的爬了起来，只是还远远的站在一米开外，不敢靠近半分。 楚枫问：“所有逃出来的同伴都在这里吗？” 有孩童点头道：“嗯。” 张盛沐不知何时也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数了数，道：“怎么这么少？” 有孩子哭道：“没回来的，都被那个女人吃了。” 他们说的女人是尸母云滟。 “真是丧尽天良！”张盛沐怒骂一声。 楚枫沉默许久，道：“想不想报仇？” 那些孩子一怔，道：“当然想，我们被他害得那么惨，要不是那坏蛋太厉害，都想给他撕了。” 楚枫道：“打不过没事儿，去找地府的大佬告状，给他丫的干到十八层地狱里去，在油锅里反复炸。” 有孩子当即道：“真的可以吗？” 楚枫道：“当然，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好！” “我要去！” “我也要！” 那些孩子顿时跃跃欲试。 楚枫道：“好好好，别急，都能去。” 说着，楚枫从兜里又掏出一张符，那符跟孩子们头上贴的不同，乃是用墨水画的，纸张也不似一般的符纸，有点像布。 “等一等。”有孩子道，“道长哥哥，那个，大礼包呢？” 楚枫唇角咧开一个笑，道：“来啦。” 语音落下，他双手结印，嘴里念咒。 用墨水画满的符箓顿时变大，像被褥一般把那些黑影全部盖住，旋即符箓一收，在原地滚成一个球状，只有成人的两个拳头大。 楚枫跑过去把那球捡起来，顺手扯下头顶的发带，在球的封口处缠上，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张盛沐一怔，道：“大，大礼包？” 楚枫在手里轻轻抛了一下，道：“怎么样，像不像？” 张盛沐盯着傻愣了好一会儿，道：“像，像。” 楚枫笑了下，拿着那个装满阴灵的球往里走，张盛沐反应过来，连忙拉着他，道：“道长，这些孩子够可怜的，你，放他们一马吧。” 楚枫道：“我是要放啊。” “那……”张盛沐盯着他手里的球，道，“这是？” 楚枫道：“哦，为了方便嘛，一个一个的送多麻烦，把他们裹成一团送，事半功倍。” 前者像是用专车一个一个送，费时费力，后者则是用大巴车，一车搞定。 张盛沐像是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把他们收了呢。” 楚枫道：“怎么可能，除非他们不愿意走，现在他们都愿意去地府告状，我还费那劲干嘛。” 张盛沐默了下，道：“这样真能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吗？” 楚枫道：“有人指控的话会派阴差调查，这种情况够他在里面待到魂飞魄散了。” “太好了。”张盛沐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还是道长妙啊，别人都是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有你才这般让人解气，有罪死了都别想好过。” 楚枫笑了下，道：“我反正没那么大度，也不可能要求别人大度，有机会出气就别委屈自己受气。” 楚枫说着继续往里屋走，道：“借你房间用一用。” 张盛沐道：“好。” 看着他往里走的背影，张盛沐忽然道：“道长。” 楚枫转首看他，道：“嗯？” 张盛沐道：“我其实一直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正常死的不用超度，枉死的却要呢？” 楚枫道：“枉死的鬼阴差不会领，因为他们阳寿未尽，阴差不知道，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一个个去查，只能靠我们送，或者主动去。” 张盛沐恍然道：“这样啊。” 楚枫“嗯”了一声，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张盛沐摇摇头，道：“没了。” 楚枫道：“好，那暂时不要进来打扰我。” 张盛沐道：“放心吧道长。” 楚枫点点头，进入里屋找了个位置坐下，将那个球放在面前，开始念咒。 不知过去多久，楚枫把自己给念睡着了。 这两天一夜除去中毒那个时段，他根本没合过眼，中间还被墨城给冲撞那么久，早就快顶不住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被吵醒的。 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哭，有人在着急忙慌的大喊大叫 。 楚枫迷迷糊糊睁开眼。 正在这时，小白跑了进来，道：“老大老大不好了，村长昨晚吊死了。” 第134章 丰闽寺 听到这样的噩耗，楚枫立马来了精神，一屁股坐起来，道：“在哪？” 小白道：“村头。” 楚枫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两步，左腿顿时传来一阵酥麻感。 许是睡觉被压着了，此刻那条腿麻木得根本走不了。 他稍稍往后靠在木柜边，道：“言子呢？” 小白道：“他已经过去了。” 楚枫揉捏着那条被压麻的腿，道：“确定是吊死的吗？” 小白道：“看着像是，具体的还不知道。” 楚枫点点头，靠在那边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走。 他扶着墙缓步往外，临走前将之前的那个球捡了起来，开口往里一看，那些孩童的阴灵已经全部消失。 这代表那些孩子已经被他送走。 楚枫暗暗放下心，跟着小白一同出门。 出来时，外头有不少人着急忙慌的跑来跑去，像是在忙着给村长料理后事。 楚枫便跟着那些人一同去了事发地。 那是在入村的位置，边上的大树下围满了人，楚枫到达时，村长刚好被几个壮汉从树上的白绫上取下来。 此时天才蒙蒙亮，有人在边上打着火把照明，楚枫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幕。 他抱着小白走到树下，看着那些人将尸体轻放在一块木板上，由四个人抬着往村长家走。 人群也跟着一路往回，只有楚永言还站在树下发呆，一直望着那块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白绫。 楚枫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问：“怎么了？” “没事。”楚永言回过神来，收回视线看他，道，“被吵醒了？” 楚枫“嗯”了一声，朝那块白绫伸了伸脖子，道：“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没？” 楚永言道：“正常吊死的，没有被害的痕迹，应该就是想不开了。” 他默了下，又道：“昨夜他忽然出门时我就猜到了。” 小白道：“他还想不开啊，不是一直想尽办法的活命吗？” 楚枫道：“可能是知道那些孩子真正的死因，觉得愧对大家无颜面对吧。” 楚永言赞同的点点头，没想继续这个话题，从怀里拿出昨天那张符箓递还给楚枫，道：“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你。” 楚枫下意识接住，道：“我能干什么？” 楚永言道：“用你的血喂三次就成，只有你的血才能唤醒。” 楚枫微微颔首，将符箓放回兜里，也带着小白往回走，准备去村长家看看情况，楚永言也快步跟上去。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村长家，微陡的小坡上和门口都围着不少人。 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疑惑不解。 几个壮汉将村长放在门口边的小地堂上，在他家里扯出一张草席，抱着一床棉被出来，随后摊开。 几人合力将尸体抬上去，裹好棉被和草席，又在两头各捆了一根绳子，打上结，用扁担和木棍穿过。 几位壮汉弯下腰，准备抬走，看到楚枫他们回来又下意识停住，像是想起什么，道：“那个，道长，是不是该给看个日子啊？” 楚永言道：“不用看，抬走吧。” 有人道：“他这吊死的，要不要注意什么？” 楚枫道：“注意他别爬起来就行。” 那些人一愣。 楚永言哈哈两声，道：“没事儿，没那么多讲究，尽管抬。” 几人闻言放下心来，抬着尸体就走。 村长没有妻子和儿女，加之这地方着实难过，没人会给他办丧事，顶多也就邻居们合力送上山就完了。 好点的给挖个坑，不好的直接丢。 不过这些村民算好的了，壮汉抬走后，有好些人扛着锄头跟在后面，准备一会儿给他挖坑。 张盛沐也从家里拿来锄头，看到楚枫他们，他小跑上前，道：“道长，我刚给你们做了饭，饿了的话就去吃吧。” 楚枫看了眼他扛着的东西，道：“你也去帮忙挖坑？” 张盛沐道：“嗯。” 楚永言道：“他做了什么你也清楚，你居然还去帮忙？” 张盛沐垂下眼睫，沉吟好一会儿，道：“虽然他很愚昧，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大家，只不过被利用蒙骗，现在他自杀，也算是赎罪了吧。” 他顿了顿，道：“我想求道长一件事。” 楚枫道：“你说。” 张盛沐道：“村长的事我们几个知道就好，别让其他人知道。逝者已矣，就别让他死不安宁了。” 他沉吟须臾，又道：“其实村长真不坏的，什么都为大伙儿着想，这次是张玉成骗了他，他知道后也……” 楚枫道：“你们村的事，你决定就好。” 张盛沐忙道：“多谢道长。” 楚枫点点头转身离开，楚永言紧随而上。 张盛沐扛着锄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扭头回去，小跑跟上送葬的部队。 他们似乎准备把村长埋后山，一路从小坡边抬着往上走。 楚枫回了张盛沐家，准备把老徐先救回来，时间拖得越久会越难成聻。 远在另一边的墨城却没他们这么轻松。 张教将他的蛇骨埋在一处寺庙内，那寺庙看着很是荒凉，像是被遗弃多年，残枝败叶到处都是，庙门上爬满藤蔓，墙脚青苔遍布。 歪斜的匾额挂在顶上，‘丰闽寺’三个大字格外晃眼。 这寺庙看着不大，供奉的佛像也少，看起来像个分寺。 张教之所以将蛇骨埋在这里，是因为当初张玉成原本答应国师联手剿灭妖王，所得到的一切都由国师安排。 可他却在剿灭时反悔，和另一人偷走一截蛇骨从此下落不明，国师派人满世界找他都没能找到。 张教从他手里拿走蛇骨后，担心自己保不住，这才埋到了跟国师同源的丰闽寺。 他们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墨城伸手推开寺庙大门，前往主殿的中央此时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大门，身披干净利落的米白色蝉衣。 他一只手竖在胸前，另一只手负于身后，一串发亮的佛珠斜挂在掌心，眉心的一点红如同朱砂点缀，在那张白净的脸上显得妖异又好看。 墨城盯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沉声道：“是你。” 玄寂微微勾起一边唇，头也没回的道：“好久不见。” 第135章 丰闽寺2 墨城跨过庙门，一步一步往里走，他每走一步，周围的建筑就凝结出一层冰。 厚厚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很快便将整个寺庙覆盖。 墨城停在距离人影一米处，沉声道：“终于不藏了？” 玄寂依旧背对着他，道：“再这般让你肆意下去，人类还有明日么？” 墨城道：“你应该问，你还有明日么？” 玄寂轻笑一声，不紧不慢转过身，抬起眉眼直视前方的人，道：“好的大的口气，那便让贫僧好好讨教一番！” 语音落下，斜挂在他掌心的佛珠脱手飞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从那串佛珠中迸发，带起一阵强劲的力量直朝墨城飞去。 墨城站着没动，待佛珠靠近，他陡然伸手抓住，将佛珠当场碾碎，沉声道：“如你所愿。” 看着从他手心坠下的齑粉，玄寂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没料到他能徒手接下自己的法器，并当场粉碎。 没等玄寂多想，墨城已然出手，强横的妖力如同洪水猛兽，势不可挡般直冲而来。 玄寂眸光一沉，双手合十，嘴中默念，耀眼的金光在周身亮起，随后他一抬手，金光飞出撞上袭来的妖力，轰然一声炸开。 余波飞散，周围建筑都被掀翻不少，玄寂也被震退好几步。 他脸色微变，显然是没料到墨城的实力会精进的如此之快，被废后出来才没多久，都险些挡不住。 墨城没给他任何喘息机会，玄寂刚刚稳住身形，便再次朝他出手。 强劲的妖力，刺眼的佛光很快便在这座废弃的寺庙内冲撞。 不到一刻，整座寺庙被毁得面目全非，到处坍塌，佛像滚得满地都是，就连正殿的那尊高大佛像也没能幸免，被墨城的一道余光扫过，当场分割成两半，轰隆一声跌倒在地。 伴随佛像落下的，还有一截手臂长短的白骨。 那骨被一块青色的布包着，落地后青布散开，能清楚的看到那是蛇类特有的脊骨模样。 玄寂似有所感的后望一眼，当即飞身掠去。 他指尖还未来得及触碰到白骨，就被一道冲来的妖力击中，玄寂躲闪不及，被掀飞出去老远。 墨城瞬息出现在那块骨边，垂眸扫了一眼，道：“本王就是毁了也不给你。” 语落，墨城伸手一击，地上的白骨寸寸龟裂，而后散成一团白灰。 玄寂还未来得及起身，半跪在地，看着那一幕瞪大了眼睛，道：“你……你连自己的骨都毁！” 墨城转过身，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道：“区区一块骨，毁了又如何？” 玄寂捂着伤口站起身，道：“既如此，你又大费周章的找那些骨做什么！” 墨城道：“因为本王的东西，你们不配！” 语音落下，墨城再度出手，直朝玄寂杀去 ，他本就有些力不从心，加之又受了伤，根本挡不住，被再度击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墙上随后滚落在地。 他踉跄起身，早已没了之前的轻松，不可思议道：“你妖丹丢失，仅靠几块找回的骨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你背后是谁在帮你？” “你只需赴死便够。”墨城抬手，强横的力量从指尖飞出，带起一阵凛冽的劲风飞了过去。 正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金光，正好砸在墨城的攻击上，两道光芒冲击，轰然炸开，余波四散，周围建筑尽数塌陷。 感受到那股力量，墨城神色一凝，盯着那个踉跄的人影，道：“你不是玄寂！” 那人勾唇一笑，转身飞走。 墨城当即追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僧人像是早有准备，飞离后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丰闽寺中，盘坐在蒲团上的一位僧人苏醒，睁眼的那一瞬间，他当场吐了口血，原本挂在手心的佛珠化成粉末，洒落在地。 “师兄！”有人担忧的喊了一声。 他的面前围着好几个僧人，全都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此时他的样子与方才相差甚大，除了年龄和衣裳，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无事。”僧人说了一句，而后起身，越过人群朝前方高台上的人跪了下去，道，“多谢师父出手相救。” 高台上的僧人背对着这边，一身米白色蝉衣，一只手竖在胸前，另一只手负于身后，眉心的一点红格外晃眼。 如果楚枫在场，一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出现在祁夜故事中的那位僧人。 他闭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如何？” 跪在地上的人道：“弟子无能，没能带回蛇骨。” 玄寂轻轻睁开眼，没有说话。 地上的人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背后绝对有人帮他，否则我的能力加之师父帮忙，不可能落败。” 玄寂垂着眼睫，忽然轻笑一声，道：“那便先斩掉他的羽翼。” 他转过半张脸来，道：“吩咐下去，不留活口。” 远在门口的镇妖司首领闻言，朝里头躬身道：“是，国师。” 说完，他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丰闽寺。 玄寂转首回去，不紧不慢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道：“你也累了，回休养几日。” 地上的人没动，低着头，道：“师父……” 玄寂闭上眼，道：“说。” 地上的人道：“此次试探，那蛇妖比想象中厉害得多，我们该如何防范？” 他默了下，道：“眼看那些门派一个个被灭，各路道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对我们也开始颇有怨言，若是再这般下去……” 玄寂道：“无妨，我自有打算。” “是。”地上的人默了下，缓慢起身，恭敬道，“那弟子退下了。” 说完，他转身往外，在几人的搀扶下回去。 玄寂忽然道：“慢。” 几人下意识停步。 玄寂道：“他可有识破身份？” 那人顿了下，道：“您出手时他知道了。” 玄寂眉头轻轻一皱，没再吭声。 半晌无言，那人也没再多说，被几人扶着走了出去。 他们似乎很怕玄寂，在里面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出门倒是开了口，道：“祖明师兄，那个妖王真有那么厉害吗？” 祖明道：“要不是师父出手，你们都见不到我了。” 有人不解道：“国师为什么要帮你化做那个样子去啊？” 祖明道：“为了试探他真正的实力，只有在面对师父的时候，那蛇妖才会暴怒，才会不留余地的出手。” 说着，他又喷出一口血来，道：“最近各大道家灭门惨死，只有掌握他确切的实力，师父才好做出对应之策。” 第136章 洪清庄结尾 在他们离开后，又有人进入殿中。 玄寂依旧笔直的站着，背对着这边。 来人躬身一礼，道：“国师，那个抓住的张教怎么办？” 玄寂淡声道：“已是将死之人，随他去吧。” “是。”那人默了下，又道：“是否还要继续派人去洪清庄一趟？” 玄寂揉了揉眉心，轻轻睁开眼，道：“不必，人已死，再去毫无意义。” “是。”来人躬身一礼。 正在他准备退出去时，玄寂道：“等等，留下两人，查查那两个道士。” “是！”来人开口应下，恭敬的退出殿外。 *** 洪清庄 此时正值夜幕时分，楚枫已经将老徐成功变成聻，只不过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只有一道灵体。 张盛沐领着老徐连连感谢，激动得都快流出眼泪了。 楚枫道：“行了，谢这么多够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张盛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好，好。” 他看着身旁的老徐顿了顿，又道：“那个，道长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早点恢复啊？” 楚枫看向一旁的人。 楚永言会意，道：“让你们村的人供奉他，让他多吃点香火就行，这样也能让他向善。” 张盛沐一怔，道：“真行吗？” 楚永言点点头。 张盛沐道：“可他现在都不算鬼，神也不是，能吃供奉吗？” 楚永言道：“当然，那些尸胎都能吃，他自然也可以吃。” 楚永言说着，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没摔坏的小泥人，道：“我把老徐弄进去，你每日烧香给他，不必供品，只需香火就成。” 张盛沐认真听着，道：“然后呢？” 楚永言一边抬手做法一边道：“三日后让村里的人照着老徐的样子捏个泥人，每家烧香供奉即可，不必每日，七日一次就成。” 楚永言说着抬眸看他，道：“但你需要每日，直到他能开口说话为止。” 张盛沐连连点头，道：“好，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楚永言默了下，将泥人放到一边，道：“你跟我出来。” 张盛沐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两人来到外面，张盛沐率先开口道：“怎么了道长？” 楚永言道：“老徐是冤魂，很难保证他有意识后会被仇恨蒙蔽，变成怨气缠身的聻。”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箓递过去，道：“如果哪天发现泥人变黑，就用这个贴他头上。” 张盛沐道：“如果变成怨气缠身的聻，会怎么样？” 楚永言道：“你们村会被灭，你也会死。” 张盛沐闻言浑身一紧，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符箓，道：“那，那贴上后呢？” 楚永言又从怀里取出另一张折叠起来的符，道：“烧了它，我会过来。” 张盛沐连忙接下，又不解道：“楚枫道长说，如果好的话，他还能变成一名阴差来着，会有这么凶险吗？” 楚永言道：“以防万一嘛，你也别太害怕。” 他默了下，道：“功德够的话确实可以，但也不能排除他会变，我只是做个最坏的打算。” 张盛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道长。” 楚永言“嗯”了一声，转身往回。 张盛沐又叫住他，道：“道长，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的功德给他啊？” 楚永言转首看着他。 张盛沐道：“我是，我是觉得老徐不会变，而且楚枫道长也说了，如果阴德够，老徐成阴差的机会也更大。” 楚永言默了下，道：“我没那本事，你得去求楚枫。” 张盛沐一怔，道：“啊？？” 在他眼里，楚永言比楚枫厉害得多。 楚永言道：“你没听错，找他。” 楚永言顿了顿，道：“他只是知道的东西少，能力摆在那。” 张盛沐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正想说什么才发现楚永言已经进了屋。 他紧跟而上，再次来到里屋，二话不说就朝楚枫跪了下去。 楚枫被他吓了一跳，道：“你干嘛，腿软啊？” 张盛沐便将刚才的请求朝他说了一遍。 楚枫道：“闹呢，我哪儿会。” 楚永言道：“你想好，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弄。” 楚枫没想那么多，直言道：“那就弄吧，都搞到这一步了，不过张盛沐，你要想好才是真的。” 张盛沐道：“我早就想好了，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投胎无门，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楚枫点点头，道：“好。” 说完，他转首看着楚永言，道：“怎么弄？” 楚永言便将所知的方法给他说了一遍，又让张盛沐在一处盘腿坐下，把载着老徐灵体的泥人放在他对面，并在地上画了不少符，又将张盛沐和泥人身上都各贴上一张。 一切准备就绪，楚枫正准备按楚永言说的来，身后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楚枫微微一顿，只见侧后方的人伸来一只手，轻轻压着他结印的手，道：“我来。” 楚枫下意识扭头回去，正对上墨城那双好看的眼。 他愣了下，道：“你回来了？” 墨城“嗯”了一声，往前几步与他并肩而立。 楚枫道：“这么快，怎么样，找到没？” 墨城微微颔首。 楚枫有些兴奋道：“可以可以，没白走，我看看在哪儿。” 说着便上手摸了下，将整个脊骨反复摸了好几次都没摸到多出的骨。 楚枫微微皱起眉，又用双手掐着他的大腿捏，道：“在哪儿啊，找不到呢，你变蛇我看看。” 墨城抓着他不停游动的手，道：“被我毁了。” 楚枫一愣，道：“啊？？你没事毁自己的骨头干什么？” 墨城道：“被人融合过，我嫌脏。” 楚枫：“……” 他盯着墨城看了好久，道：“不是，你有洁癖啊，被人用过你就不要了，那你少得那一截怎么办？” 墨城道：“有其他的骨在身体做牵引，会自行长出。” 楚枫道：“………………好吧。” 第137章 洪清庄结尾2 楚枫一直不知道墨城还有这能力，有其他的骨头做牵引会长出来新的。 沉默一会儿，楚枫又不解道：“既然你嫌弃，那干嘛还跑一趟？” 墨城道：“我不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给人染指。” 楚枫：“好吧。” 想起刚才墨城说‘我来’楚枫指了下地上，道：“这个你真会？” 墨城微微颔首，往前几步停在张盛沐身侧，没有多言直接抬手施法。 楚永言退到一旁，饶有兴致般盯着墨城看，似乎很意外他会管。 很快，张盛沐就因为承受不住力量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直到夜幕降临，墨城才停手。 转阴德不比其他，挥挥手便可，这个需要做到天衣无缝，不能被人察觉，时间上自然就慢。 做完一切，张盛沐已经瘫软在地，盯着前面的泥神像，道：“怎，怎么样，成了吗？” 墨城淡声道：“嗯。” “多，多谢……”张盛沐眨了几下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楚枫走上去拍拍墨城的肩，道：“辛苦了。” 墨城朝他勾唇笑了下。 楚枫从他边上绕过去，招呼一声楚永言，道：“来抬一下。” 楚永言依言过来，跟楚枫合力将张盛沐抬到一边的床上。 张盛沐此时虚弱得紧，楚枫他们把他抬上床都没有睁开眼。 楚枫便道：“他没事吧？” 楚永言道：“放心，不会有事，明日一早便好。” 楚枫放下心来，转身捡起地上的泥神像，放到木柜边的那个神龛上，道：“老徐，我们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以后可别干坏事啊，不然……” 楚枫戳戳泥神像的肩膀，道：“我和言子就亲自跑来抓你。” 泥神像没有回话，但忽然朝楚枫倒了下来，面朝地上，那样子像极了匍匐跪拜。 楚枫把他扶起来放好，顺手从侧边的木柜上抽出三根香点燃，然后插进前方的香炉中，又道：“张盛沐这会儿不行了，第一天的香，我给你烧。” 楚永言笑了下，道：“老徐是个有福之人。”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道：“饿了，弄点吃的去，你要不要吃？” 楚枫道：“肯定啊，这一天都只吃了一顿，都快给我饿瘦了。” 楚永言哈哈两声，道：“那走吧。” 说完便往外走，楚枫插完手里的香也走了出门。 两人一同来到灶台边，楚永言坐在灶前生火，楚枫则在边上忙活。 之前张盛沐家里买的米此时已经吃完了，好在下午有村民来求雨，给送了一点吃的过来。 楚枫将几个红薯洗净，给锅里舀上水，盖好锅盖，楚永言的火还没生起。 楚枫斜靠在灶台边，道：“你玩蛇呢，怎么这么慢？” 楚永言往灶孔里塞了一把柴，道：“玩蛇不是你在行的吗，我又不会。” 楚枫道：“敲，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楚永言道：“这破灶太难生火了。” “有那么难吗？”楚枫倾身过去，道，“我看看。” 楚永言像是有点来气，道：“你看，刚点燃就熄了，哪天看到那灶王菩萨，非给他一脚” 楚枫偏着脑袋看了下，道：“你这分明就是柴塞多了燃不起来，你弄点出来，别特么的拉屎不出怪茅坑。” 楚永言把手里的火塞给他，道：“你来，我真不会，我只会生野外的火。” 楚枫下意识接住，走到灶台边坐下，将里面塞满的柴撤出一些便开始生火。 楚永言搬了个小板凳坐他边上，朝里头看了眼，此时小白正缠着墨城教法术，似乎没心情管这边。 楚永言收回视线，对他道：“你怎么想的？” 楚枫道：“什么？” 楚永言道：“下午，村民又哭天喊地的来求雨，你怎么想？” 楚枫生火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看了眼里面，道：“再说。” 很快，灶里的火熊熊燃起，锅中的红薯在沸水中翻滚，没多久便熟了。 楚枫将红薯捞起，给张盛沐留了一份，剩下的端到桌上，几人围坐在一起吃。 吃完后，楚永言便带着小白去了村长家休息，张盛沐家里不宽，又没有多余的床，睡不下他们几个。 待他走后，楚枫便开始收拾残局，墨城在边上帮他，忽然道：“你怎么想？” 楚枫一怔：“啊？” 墨城道：“求雨的事。” 楚枫愣了下，道：“你刚刚，听到了？” 墨城道：“嗯。” 楚枫默了下，道：“我肯定是希望你能帮。但老实讲，能帮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最根本的问题没解决……” 楚枫看着他道：“往后也难。” 墨城没有说话，将桌上的残局一一收拾了。 楚枫知道墨城一直都不喜人类，可以说还有点痛恨。 他的仇恨没消，心中怨气大，变龙也不愿给人下雨，否则那天晚上就已经下了。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上的乌云密布，可就是没有一滴雨落下。 当时楚枫就知道这事难了，所以在下山那天，墨城强势拒绝后，他没有刻意去找。 楚枫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墨城道：“想听听你的看法。” 楚枫道：“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和他们一样有欲有求，能理解他们的难处，肯定是希望你能帮一下。” 楚枫默了下，道：“但站在你的角度想，又觉得很过分，人类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却反过来求你这样那样的，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一场雨只能解燃眉之急，过后也难。” 墨城看着他没说话，只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拇指指腹从他唇上轻轻扫过，带走上面的红薯残渣。 须臾，他道：“你是第一个会站在我立场上想的人。” 楚枫笑了下，很自然的别开头，挣开他捏住的下巴，道：“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小淫龙。” 墨城笑了，看着他拿着残渣出去的背影没说话。 夜里 楚枫躺在床上睡觉，夜半时分，窗外下起了大雨，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吵醒了他。 楚枫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盘在边上的黑蛇已不见踪影。 他翻身下床，拿起一旁的油灯打开窗户一角，倾盆大雨哗啦啦的下着，豆大的雨滴砸在窗口边，溅得他满身都是，油灯也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这么大的雨，他也好多年没见过了。 楚枫的手伸出窗外接雨，漆黑的夜色中忽然出现一条龙，庞大的身躯在乌云中穿梭几下，直朝他飞身而来，最后化成拇指大小的黑龙，落在他的掌心。 修长的尾巴搭在他的中指上，四只爪子站在他的手心，龙头微微扬起盯着他。 楚枫朝他笑了，将手从窗外缩回，带他回到了床边 。 第138章 只给你一人 外面的人被这场雨弄得激动万分，欢呼雀跃中，他们结伴来到了张盛沐家，纷纷在外面跪拜，感谢神龙降雨。 楚枫坐在床边，垂眸看着掌心的小黑龙，喊了声：“墨城。” 黑龙抬首看他。 楚枫笑了笑，道：“谢谢你。” 墨城没有回话，转瞬变成一条黑蛇，从他手心往上游离，越过手臂来到肩膀上，修长的蛇身从他后背越过。 蛇的长尾搭在他的左肩，上半身在他右肩上支起，偏着黑黑的脑袋看他。 楚枫笑着转头过去，用手指戳了戳那颗黑脑袋，道：“大半夜还缠我身上，下去睡。” 墨城瞬间化作人形，半坐在床上，上半身贴着楚枫，看着他道：“你人都是我的，还不让我缠？” 楚枫道：“敲，你这什么虎狼之词。” 墨城低低的笑了两声，往后一躺，一只手枕着头，姿势随意的睡在床上。 楚枫转头看了一眼，伸手推了推他，道：“进去点。” 墨城依言进去，楚枫理了理衣服，在他边上躺下。 这是张单人床，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就很难受。 楚枫道：“要不你还是变回去吧，这也太挤了。” “好。”墨城应声，又变成之前的小黑蛇，在枕头上盘成一个小圆。 楚枫侧过身去，伸手摸了摸对面的黑蛇，道：“还是这样舒服。” 说完便闭上眼准备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他听到了外面村民跪拜的声音。 楚枫坐起身，道：“他们过来了？” 墨城道：“嗯。” 楚枫默了下，提着黑蛇翻身下床，随意的将他往脖子上一挂，披上道袍拿着桌上的油灯走出屋，打开了张盛沐家的大门。 倾盆大雨中，全村村民跪在外面叩首，表达对他们的感谢。 楚枫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提着油灯走出门，道：“快起来，这么大雨别淋坏了。” 那些人没动，看到楚枫出来，反而拜得更加厉害了。 有人问：“道长，神龙呢？” “呃……”楚枫下意识看着肩膀上的黑蛇，低语道，“叫你呢。” 墨城盯着楚枫，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些村民，只沉声道：“说事。” 那些人被这声音弄得一怔，四下观望也没见到人影，更没看到龙的半个身影。 许是神龙不想被他们看见吧，众人这么想着，便也没再寻找，低头道：“神龙大人，多谢神龙大人眷顾，为我们下雨，日后我们会日日供奉您，还请以后多多保佑。” 墨城没吭声。 半晌无言，有人怯怯道：“神龙大人，您，您还在吗？” “保佑？”墨城冷笑一声，道，“此次降雨只因一人，若真想供奉。” 墨城转首看着些人，道：“请丰烨真君神像，日日供奉不断香火，我可以考虑。” “丰烨真君？”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道这位真君。 有人壮着胆子道：“这是哪位神官？” 墨城转首看着楚枫，道：“你们只需办事，不必多问。” “那……”那人还没问出来，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张画纸，落在领头的人面前。 那画纸像是被法力包裹住，滂沱大雨也没让它湿润半分。 墨城道：“为他建一座庙，请最好的工匠临摹雕刻。” 那人伸手将画纸捡起展开一看，微弱的油灯下，他隐约看清画像上的人脸，顿时一怔，下意识抬头看着楚枫。 此时的楚枫正站在屋檐下吹着手里的油灯玩儿，也不吹灭，燃起来就轻轻吹一下，将上面的火舌吹得摇摆不停。 许是觉得搭不上话有些无聊，在那里吹来吹去的。 那人拿着画纸愣了好一会儿，不说有十分像吧，光看脸，有七八分。 他沉吟须臾，道：“是……神龙大人。” 墨城没再吭声。 半晌无言，楚枫道：“行了，快起来吧，晚上本来就冷，再这样淋下去会生病的，回去吧。” 这次才有人陆陆续续起来，一边感谢一边慢慢往回走。 远在村长家的楚永言看到刚才那一幕，忽然笑了下，自言自语道：“这蛇不会喜欢我哥吧。” 谁知小白忽然从后面跳他肩膀上，朝张盛沐家看，道：“你哥？你哥在哪儿？” 楚永言一愣，二话没说直接给了它一拳头。 “啊！”小白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圆滚滚的身体从他肩膀上直直倒了下去。 楚永言伸手接住，呼出一口气，道：“小崽子吓我一跳。” 确认小白真晕了过去，楚永言叹气一声，道：“让你知道还得了。” 说着，他将小白提进里屋，揉了揉被他打肿的地方，道：“妈的，这下完了，怎么肿这么大。” 他坐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垂眸看着舌头都从嘴里掉出来了的小白，思忖道：“明天给我哥编个什么理由好呢？” 村民渐渐散去，楚枫关好大门回到之前的屋中，将油灯搁在桌上，放好道袍躺上床。 墨城盘在床边的位置，楚枫躺在最里面。 桌上的油灯轻轻跳跃着，楚枫盯着天花，想起了在马儿坡看到过的场景，道：“贪吃蛇。” 墨城抬起蛇头看他。 楚枫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丰烨啊？” 墨城“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楚枫翻身侧躺着，面对他道：“喜欢到什么程度？” 墨城没回，只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楚枫道：“你刚不是给人修庙嘛，问问不行啊？” 墨城像是听出些别样的味道，低低的笑了两声，道：“不开心了？” 楚枫平躺回去，道：“才没有。” 墨城转瞬化作人形，勾唇笑了笑，斜躺在床边，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十分自然的抓着他的手，温润的声音从楚枫身侧响起。 他道：“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我这一生的爱，只会给你一人。” 楚枫眉眼一弯，勾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微微别开头，看着里边，道：“算你有眼光。” 墨城笑了起来，楚枫又慢慢转头回来盯着他看，昏暗的油灯下，楚枫能依稀看清他的样子。 墨城那张本就俊美的脸在笑开的时候格外好看，仿佛能牵动人心。 楚枫盯着看了一会儿，脱口道：“不得不说，你真帅啊。” “是么？”墨城敛了唇角的笑，看着他道，“那昨日怎么还有人说我老？” 楚枫一怔，道：“啊，有吗？” 墨城道：“有。” “呃……”楚枫道，“不知道欸，明天我问问言子是不是他造谣，今晚先睡！” 说完，楚枫当即翻身面朝墙壁，用被子把自己裹着，道：“晚安，玛卡巴卡。” 第139章 离别 翌日 楚枫一早就醒了，这一夜还算睡得安稳，只是他醒来后却没有发现墨城的身影。 “贪吃蛇？”楚枫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楚枫默了下，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来到外头，此时张盛沐也已经起来，正在给他们做饭。 见到楚枫，他笑着道：“道长醒啦，不是我吵到你了吧？” 楚枫摇摇头，道：“没有，你见到墨城了吗？” 张盛沐道：“天还未亮他就走了。” 楚枫一怔，道：“走了？” 张盛沐道：“嗯，好像有什么事，走得很急，当时我起夜撒尿正好遇上，他还让我跟你说一声不用等他回来，处理好事情会去找你。”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没打招呼就走，看来是真急。 楚枫道：“行吧。” 他看了眼灶台那边，道：“要不要帮忙？” 张盛沐道：“不用，都已经做好了，等永言道长他们来就可以吃了，如果道长饿的话也可以先吃。” 楚枫道：“等他们一起吧。” 说完便舀了点水出去洗漱。 此时雨已经停了，外面都是湿漉漉的，楚枫小心的走到外面，将打来的水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准备弓着腰洗脸，忽然发现对面的山坡上有许多人。 有的扛着木头，有的抬着石板，还有的在那片空地上挖坑。 楚枫下意识道：“他们在干什么？” 张盛沐顺着视线看过去，道：“哦，说是准备建庙，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要建。” 昨晚张盛沐在昏迷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枫道：“效率真高啊，不过应该缓一段时间，现在大家都这么困难。” 张盛沐道：“没事，反正房子大家会建，也花不到什么钱，就请工匠雕神像要花点。” 他默了下，道：“也花不了太多，大家伙凑凑也差不多了，现在下了雨，等秋季丰收怎么都够。” 说完，张盛沐给他打来一点热水倒进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发现有点凉，又加了些进去。 楚枫看着那边，从道袍中掏出十来粒银铢给他，道：“房子你们建，神像钱我来出。” 张盛沐一怔，道：“道长……” 楚枫道：“拿着吧。” 张盛沐道：“可，你们……” 楚枫将银铢放进他手里，道：“没事儿，到时候在庙里给我留个名，写大点，让他知道我是他这地儿的头号东家 ，没事也多保佑保佑我。” 张盛沐笑了起来，道：“好，那我就收下了，一定照办。” 楚枫点点头，继续洗漱。 没多久楚永言带着小白过来了。 见到他，小白撒丫子跑过来，往他身上一跳，道：“老大。” 楚枫伸手接住它，定睛一看，顿时微微皱眉。 此时小白有一只眼睛周围黑黑的，跟大熊猫一样，没肿起来，就是黑乎乎的。 楚枫捧着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道：“你跟言子睡一晚上，还变种了？？？” 小白委屈道：“才不是呢，昨晚做梦，让永言大神给打了。” 楚枫下意识抬头看着楚永言。 楚永言道：“哦，那什么，昨晚它可能做什么怪梦，发狂了，我被它吵醒的时候一着急，就给了它一拳，然后就这样了。” “发狂？”楚枫看着怀里的小白，道，“你做什么梦了还发狂？” 小白委屈巴巴的道：“我也不记得了，脑子一片空白，现在都想不起来，我都怀疑是他故意的，呜呜呜……” “怎么可能呢。”楚永言走上前来揉揉它的头，道，“小白这么乖这么可爱，永言大神怎么会故意打你呢，是吧？” 小白“哼”了一声，瞪着一黑一白的大眼睛，道：“老大，我现在是不是都不好看了？” 它眨巴着那两只不一样的眼，带着点委屈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 楚枫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下，道：“没事，不好看，好笑也是可以的。” “你……”小白顿时呜呜哭了起来，道，“你也欺负我。” “好好好。”楚枫敛了脸上的笑，摸着它的头，道，“对不起，老大不笑了，怎么样，还痛不痛？” 小白摇摇头。 楚枫道：“那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吃饭去。” 说着，楚枫抱着它来到大堂，桌上摆着一盆红薯，边上摆着一盘小菜。 张盛沐贴心的给大家拿了碗，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家里买的米也吃完了，只有这些，真是对不住两位道长。” 楚枫道：“没关系，红薯也挺好吃，甜甜的合我胃口。” 楚永言伸手从盆里拿了个红薯剥皮，随口道：“你家之前那些米是买的？” 张盛沐在一边坐下，道：“是啊，还是把家里的一些家当卖了才买的呢，这几年旱灾，我们之前都是靠存粮过活，存粮没了，只能想办法买点。” 楚永言点点头，没再说话。 楚枫道：“那你这，还能撑过去吗？” 张盛沐道：“能，这不是下雨了吗，晚点我就去种庄稼，只是可能没办法陪着两位道长了，不过两位放心，我会掐着时辰赶回来给你们做吃的。” 楚枫道：“不用，吃完我们也要走了。” 张盛沐一怔，道：“啊？这么快？” 楚枫道：“你们这儿事也办完了，我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更何况我还有事呢，不能多留。” 张盛沐像是没胃口吃了，放下手里的红薯，叹气一声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我还想让两位多留些日子呢。” 楚枫道：“没事儿，等回来的时候我再来你家蹭饭。” 张盛沐笑了起来，道：“好啊，道长可一定要来，到时候我养几只鸡，你来我宰了给你吃。” 楚枫笑着道：“好。” 饭后，楚枫将行李收拾一遍，带好东西便准备走了。 见他们收拾好，张盛沐从后面给他们牵来马，这几天他虽然忙，倒也没忘记帮忙喂马。 牵出来时，那两匹马精神饱满，步履铿锵。 楚枫自己都快忘了还有两匹马，从张盛沐手里接过缰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谢了。” “该是我谢你们才对。”张盛沐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你们有事，我真想你们别走。” 楚枫半开玩笑的道：“怎么的，想包养我们啊？” 张盛沐笑了下，也半开玩笑道：“道长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楚枫哈哈两声，又正色起来，拍拍他的肩，道：“有缘再会。” 说完，他翻身上马，抱着小白重新踏上旅途。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张盛沐红了眼睛，下意识跟着走了上去，道：“我送送你们。” 楚枫道：“不用，我们骑马走，你不好送。” 楚永言也道：“费那功夫干什么，还不如留点力气去地里挖土。” 张盛沐停下脚步，道：“好，好吧。” 良久，他拂袖擦掉滚在脸上的泪水，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才回到屋里。 第140章 遇湖妖 从洪清庄出来一直往南走，经过一个小镇后可以到达云阳城，从地图上看，到达云阳城后，他们就算走掉一半的路程了。 楚枫垂眸看着手里的地图，道：“真特么的远啊，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到一半。” 楚永言道：“老遇上事能怎么办，除非不管。” 他抬眸看着楚枫，道：“按你这样的性子也不可能。” “不过也没事。”楚永言从他手里拿过地图合好，道，“反正也没让你必须多少日送过去，能送到就行了。” 楚枫下意识捏了捏脖子上的天极灯，道：“嗯，赶路吧。” 说完，他站起身，抱着小白骑上马，按地图上的路线走。 昨夜下大雨，加之又是山路，即便有马他们走得也较慢，夕阳都快落下山头了也没能赶到最近的一个镇子。 楚枫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山，道：“完，又要露宿野外了。” 楚永言驱着马与他并肩走着，道：“没事儿，我保护你。” 楚枫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保护的事儿吗，这是会饿肚子的事儿。” 楚永言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道：“言之有理，这没有油荤不管饱啊，张盛沐给的红薯还有吗？” 楚枫道：“没了，他家都那样了我也没有多拿，想着在天黑之前能赶上镇子，谁知道贪吃蛇下个雨下这么宽，走了大半天都还湿漉漉的，这马一不小心还打滑，根本到不了。” 楚永言道：“那怎么弄，连夜赶路？” 楚枫看了看周围的大山，道：“先走走看吧，遇上能留宿的地方就停下。” 楚永言道：“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到一个湖泊边，那湖泊四面环山，面积很大，一眼看不完，一条小路从边上岔过。 位置看起来挺隐秘，不走到这里根本发现不了。 许是昨夜下大雨，那湖泊水位上涨许多，边上的小路都快被淹没了。 楚枫驱着马往前，不知是那马怕水还是怎么的，不管他怎么驱就是不愿走。 楚枫只好下来，准备牵着它过去，那马还是不肯走，甚至还往后退。 楚枫没有硬拉，下意识道：“怎么了？” 楚永言扫了一眼前边，道：“怕是感觉到危险不愿走吧。” “没事儿。”他从马背上翻下来，从道袍中摸出两张符，也没念咒也没干嘛，直接拍在两匹马的头上，道，“行了。” 楚枫拨了下马头上的符，道：“你确定？” 楚永言“嗯”了一声。 楚枫半信半疑的拉了下缰绳，那马果然肯走了。 楚枫道：“行啊言子，这都可以。” 楚永言笑笑，道：“必须行。” 他默了下，道：“不过这一路要小心点了，你懂我意思吧？” “懂，要是来个能吃的……”楚枫敲了下挂在马背上的锅，道，“直接给它煮了。” 楚永言哈哈一笑，道：“那最好来个能吃的。” 楚枫也笑了起来，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走着。 那路像是许久没人踏足，不仅被杂草覆盖还被水淹了一点点，走起来格外的艰难。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穿过一个大山弯，前方出现一条大路。 那路是横着的，而且需爬过一个小坡才能上去，而小山坡的下面，有一大块空地，此时那里堆了好些人。 看样子像是附近的村民，他们聚在一起围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披一件黄色道袍，有些歪扭的套在身上，竖着高高的马尾，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 他的前方设有一个道坛，上面摆满了做法要用的东西。 楚枫牵着马小步过去，那些人似乎都没发现他们，注意力全在那个男子身上。 有人道：“道长啊，能行吗？” 那男子开口道：“本道出手一定行，不管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都抵不过本道长一剑。” 声音听着很是年轻，应该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 那人像是放下心来，道：“好，那就有劳道长帮我们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男子拍拍胸脯，道：“包在本道长身上。” 楚枫看了那边一眼，牵着马继续走，楚永言忽然拉住他。 楚枫道：“干嘛？” 楚永言饶有兴趣道：“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楚枫不解。 楚永言笑笑，道：“第一次见有人收妖拿桃木剑，想看看他一会儿怎么收。” 楚枫微怔，道：“你说这里面有妖？” 楚永言反问：“你没感觉到？” 他扫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湖，又道：“也是，这湖水都给它掩盖了不少妖气，自己又隐藏了些，你感觉不到也正常。” 闻言，楚枫抬眸看着平静的湖面，细细感受一番才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妖气。 他也没急着走了，牵着马在后面观看。 湖里的妖大多都能吃，楚枫这么想着，干脆又找了个位置坐下。 披着黄色道袍的男子还在那边摆弄，时不时的喷下火，然后又念着听不清的咒语。 乍一听，像是有只大蜜蜂在嗡嗡叫。 有人忍不住出声，道：“道长，你这施法半天了咋还没个动静啊，到底能不能行啊，不行的话早点说，我们好趁着天黑之前回去躲一躲。” 男子道：“可能是本道长气势太大，那妖孽吓得不敢出来了，别慌，本道一会儿就把它引出来就地正法！” 楚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下，看了这么久，这人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谁在笑？”男子环顾一圈，视线落在楚枫身上，正准备口吐芬芳，见到他身穿道袍时变了脸，道，“啊，原来，原来是道友啊。” 楚枫道：“我们就坐会儿，你继续。” 男子顿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道：“哦，继，继续。” 他又在那边摆弄了一会儿，陪他站着的村民都像是麻了，打了个哈欠，道：“算了，要不退钱吧，我们换一个。” 听到要退钱，男子立马道：“不不不，我可以的，我行！” 说着便开始在那边比划，厉声道：“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他本想等这句说完后就同村民们讲，这妖肯定不在家。 谁知他语音刚落，平静的湖面忽然炸出一朵大水花，湖水溅起，将那道坛上的火都给浇灭了。 第141章 遇湖妖2 在那大水花的中央能隐约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妖气裹了满身，根本看不清是何妖怪。 众村民忙道：“就是它，道长……” 他话还没说完，黄袍男子像是被炸开的湖水吓懵了，手中桃木剑一丢，当场撒丫子开跑，狂叫道：“啊啊啊啊，我操啊，有妖怪！救命啊！！” 村民一怔：？？？ 他们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请来收妖的道长居然比他们先跑了？！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那些人顿时炸开了锅，连忙逃窜，大喊：“救命！” 边跑边喊还指着跑最前面的男子骂，“你个狗娘养的臭道士，骗钱就算了，还害人！” “我真是操你老母！”村民被他气坏了，逃命的功夫都忍不住骂他。 “你他妈的，别让老子回去逮到你！” 黄袍男子像是没听见，边跑还边把自己的外套扒了，露出里面一件淡蓝色的衣衫 。 那衣服看起来不是任何一家道派的服饰，乃是一套劲装。 “跑？”湖中的妖看他们四处逃窜的样子讥笑一声，道，“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语音落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摆尾，顿时将湖水卷起一个大浪朝那些人冲了过去。 巨大的水浪席卷而过，几乎所有人都被冲得扑进了水里。 楚枫的马也被惊了，他连忙拽着缰绳后撤出一段距离。 一个大浪过后，那些人全趴在地上，勉强没有被水花冲走，先前那男子也被冲得没站稳，狗爬式的趴在地上。 那妖朝他慢慢游了过去，讥笑道：“小哥哥，你不是要收我么，怎么还跑了？” 男子吓得半坐在地，拼命往后挪，道：“不，没有，我那，我那就是开个玩笑，妖大哥别当真。” “是么，好巧，我也想跟小哥哥开个玩笑。”那妖朝他越游越近，道，“我想吃你。” “啊……”男子吓得咽了咽口水，道，“我不好吃的，你换个吧。” 说着，他下意识朝楚枫这边看了过来，道：“道长大哥，救命啊。” 其他人似乎也发现楚枫他们不受影响，连忙跟着一起喊：“道长救命。” 楚枫将马拴在一棵树上，转身回来就看到一群人求救，那妖也盯着他看。 须臾，它像是对楚枫来了兴趣，慢慢的从男子身边离开，朝楚枫这边游了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道：“你的肉，似乎更能让我垂涎。” “哦。”楚枫不紧不慢走过去，一脸淡然的将最近的一位村民扶了起来。 看他一脸无畏的样子，那妖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无视我？” 楚枫又将另一位村民扶起，道：“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一会儿该怎么吃你，爆炒还是清蒸，或者水煮也行。” 边上的人像是被他吓了一跳，道：“道长，您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饿了。”楚枫道，“你们去上面躲。” 村民们看看他，又看看那妖怪，小跑爬上那个小坡去到大路上，先前那男子也灰溜溜的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那妖没再阻拦，注意力似乎全放到了楚枫身上，仿佛只需吃他一人就够。 它游到岸边，二话没说，直接甩动尾巴拍了个巨浪过来。 没等楚枫出手，楚永言箭步来到身前，翻手掷出一张符。 符箓腾空而起，散发出的金光将所有冲来的湖水挡住，而后楚永言抬臂一扫，所有被挡住的湖水原路返回，尽数砸在那只妖身上。 那妖似乎没料到楚永言有这样的身手，被返回的湖水砸得晕头转向，一时都没缓过来。 楚永言嗤笑一声，道：“就这还想动他，问过我了么？” 说完，楚永言几步冲到岸边，正欲抬手了结它，那妖似乎缓过了神，顿时原地消失。 楚永言眉头一皱，当即转身看向楚枫，只见那妖化作一道黑影朝楚枫袭了过去。 “老大！”小白一怔，当即从马背上跳下狂奔过来。 它还没来得及跑过去，那妖就被楚枫身上出现的一道光击飞出去，滚在地上的时候露出了原型。 那是一条大鲶鱼，目测有二三十斤的样子，圆鼓鼓的肚皮在岸边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它动了动嘴边长长的胡须，不可置信道：“逆，逆鳞，你身上怎么会有龙的逆鳞！” 楚枫将墨城之前送的鳞片拿了出来，道：“你说得是这个？” 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大鲶鱼吓得直往后挪，道：“怎么可能，世上已无真龙，怎么会有……” 它大眼珠转了转，一头栽进湖中，飞快往某处游去。 “想跑？”楚永言掷出一张符，直接将那大鲶鱼给炸了出来。 那动静，甚至比鲶鱼精出来的时候还要大，吓得大路上那群缩头缩脑的人一抖。 有人忍不住出声，“这两道长这么厉害！” 之前那男子被村民们押着，也不影响他满脸崇拜的看着这边，道：“哇塞，遇到高手了啊。” “我要拜他为师！”他定定的看着楚永言，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来。 楚永言似乎根本没注意这边，注意力全在那只妖上。 巨大的水花落下，那妖肚皮朝天的翻在水里，像是已经昏死过去，身体随波逐流着。 待水花全部落下楚枫才跑到岸边，看着那条大鲶鱼，他伸手拍了拍楚永言的肩膀，道：“好样的言子。” 说完，他小跑回去从马背上取下行李，就地架起了锅。 楚永言看得一愣，道：“这么急吗？” 楚枫一边涮锅一边道：“饿啊，快把它捞起来。” 楚永言：“……” 他没忍住笑了下，转身从边上折断一根大树枝，将那条大鲶鱼从水里一点一点捞了起来。 捞到浅水边后楚永言丝毫没有留手，将它斩杀后割下一块鱼肉，就着湖水洗了洗。 小白见状也没闲着，撒丫子跑进山里，很快叼来一大堆柴火。 虽然有些湿润，但经过努力还是点燃了。 大路上的村民都看傻眼了，道：“不是吧，他真要吃妖啊？？” 他们还在怀疑着，楚枫那边都已经将鱼丢下了锅。 很快，锅里的水被煮沸，白白的鱼肉翻滚，将那汤汁都染成了浓浓的白色。 楚枫在锅边搓了搓手，“斯哈，这白白的汤汁看着就很补啊。” 楚永言在锅下面塞了根柴，道：“嗯，是不错，就是好像有点儿少，我再去割点。” 说着便起身走了过去。 见他蹲在那边半晌都没回来，楚枫道：“怎么了，要不要帮忙？” “不用。”楚永言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须臾，他终于从那边回来，手里并没有拿着鱼肉，而是一块较小的石盘。 那石盘不大，只有三四厘米宽的样子，上面有些复杂的纹路。 楚永言伸手递给他，道：“看看，有没有觉得眼熟？” 见他一脸正色，楚枫也正色起来，接过石盘低头端详。 只一眼，他就认了出来，道：“这东西，怎么跟林景给我的那个小石盘一样？” 第142章 新人物线索 楚枫将那石盘摊在手心，从身上摸出另一个对比，在火光的照耀下能明显看到，两个石盘似乎出自同一处。 紧贴在一起的时候，里面的纹路可以很神奇的连接在一起，只是刚捡回来的那块有点残缺，但也能看出来，连接起来后，右边还少一块同样的石盘。 在芙蓉镇，临走时林景给楚枫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在意过这东西，收下也只是因为照顾林景的心理。 楚永言蹲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道：“当时林景说这东西怎么来的？” 楚枫想了想，道：“说是他爹年轻时走南闯北得到的，没赚到钱，就带了这东西回来。” 楚枫转首看他，道：“怎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楚永言摇摇头，道：“没有，你呢？” 楚枫道：“好巧，我也没有。” “…………” 两人相顾无言。 楚枫默了下，道：“算了，先收起来以后再说，先吃鱼。” 说着，楚枫便将那石盘合在一起放进兜里，给鱼汤调好味后开始盛锅里的汤。 这几天都吃得太素，小白在旁边都快流出哈喇子了，道：“老大老大，我也要。” 楚枫道：“小笨蛋，这就是给你的。” “老大最好了。”小白闻言开心的蹦达几下，用爪子指了指锅，道：“老大老大我要这块肉。” “好。”楚枫依言给它舀进碗里，道，“还要哪块？” 小白道：“够啦，其他的你们吃。” 楚枫便将手里的碗放到小白面前，重新拿了碗，给自己和楚永言各盛了一碗鱼汤。 白白的汤汁鲜甜美味，浓郁的香气飘了老远，站在大路上的人都看傻了，道：“这，这，这真能吃啊，不会得病吧？” “我操我操，他真喝了，不会中毒吧？！” “这可是妖啊，这道长真敢吃啊。” “可能……他们修行之人比较不一样？” “胡说，那以前怎么没听过有道长会这样？” 有人咂巴了一下嘴，一脸想尝试的模样，道：“为什么感觉很好喝？” 楚枫完全没注意大路上的人，喝着鱼汤，定定的看着远处的鱼妖尸体，忽然道：“你刚刚那石盘是哪儿来的？” 楚永言道：“从它嘴里抠的。” 楚枫微微皱起眉，道：“它怎么会有这东西，还含嘴里，难不成可以用来修炼？” 楚永言盯着鱼妖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楚枫道：“那东西看着挺老旧的，欸，你说该不会又是哪个神官的东西吧？” 想起马儿坡的事，楚枫道：“会不会跟赤影差不多，用类似玉佩的东西保护元灵，然后元灵跑出来了，东西不小心碎了？” 楚永言听笑了，转头看他，道：“你倒是很会想象。” 楚枫喝了一口鱼汤，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发挥一下想象力嘛。” 楚永言“嗯”了一声，忽然皱起眉，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楚枫道：“什么？” 楚永言道：“有个神官的法系纹路跟这个很相似。” 楚枫顿时来了兴趣，人都坐直了些，道：“谁啊？” 楚永言道：“司宸神君。” 楚枫道：“没听过呢。” 楚永言道：“失踪了，多年前下界一趟便再也没有回去，据说当时天君还专门派人找过他，但都一无所获。” 楚枫震惊道：“神官还能失踪？？” 楚永言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对他有印象，没飞升多久便失踪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 楚枫道：“那你知道他因为什么失踪的吗？” 楚永言道：“不清楚，我跟他不熟。” 楚枫转头盯着他看，道：“那你跟谁比较熟？” 楚永言同样转头看他，道：“跟你啊。” “敲。”楚枫暗骂一声，本来还想炸下楚永言的，没想到这货不上道。 自从在张玉成家看到楚永言的不同后，楚枫就知道这家伙没有表面上简单，肯定藏着事。 他低头喝了口鱼汤，正想着再问点什么，之前站在大路上的人忽然过来了。 一大群人，貌似还有新加入的，押着之前那男子快步来到这边，估摸着是想来感谢他们。 被他们押着的人一直在叫喊:“放开我，放开我！” 那些人死死抓着他，道：“你这个骗子，等会儿再收拾你！” 楚枫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男子见到他，几下挣开束缚跑了过来，道：“道长救命啊，道长。” 这人生了一副很好的长相，天庭饱满，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眼睫毛向下自然生长，抬眸看人的时候，有几分孩童的纯真。 这本是一个很矛盾的属性，桃花眼美丽妖艳，可在他的身上却能看到纯真。 有那么一刻，楚枫莫名觉得这个人好眼熟，却又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特别是他带着恳求的眼神看来时，那双眼仿佛能勾魂，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男子见楚枫没说话，又跪了下来，朝他靠近几步，道：“道长，我不是有意要骗人的，我是，我是实在没钱了才想着弄点钱吃饭的。” 说着，他从那件淡蓝色的衣衫中掏出铜铢，道：“你收了妖，这些钱都给你吧，你让他们放了我好不好？” 楚枫垂眸看了眼他塞来的铜铢，总共也就二十来个，不过对于这些农民来说算是一笔不少的钱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楚永言，后者的视线却一直在那个男子身上，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思绪一般。 男子继续道：“我也是第一次骗人，我保证以后不会了，行吗？” 有人道：“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骗过啊，你又不是这儿的人，你说了不算。” 男子像是被气到了，红着眼睛道：“我真没有！我真是第一次！我可以发誓。” 楚枫道：“你真没有？” 男子疯狂点头，道：“没有，要不是我钱袋被人偷了，我也不至于这样。” 楚枫思量须臾，抬眸看着那些人，道：“放他一马吧，他骗的钱在我这，就当你们请我收了妖，怎么样？” 众人相互看了一会儿，道：“行，道长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行。” 楚枫点点头，道：“嗯，那就这样吧。” 这时，有人道：道长，您看要不去我们村坐坐，您帮我们收了妖，我们理应款待您。” 楚枫道：“不用了，我们在这凑活一夜就行，明天还要赶路不想折腾。” 众人劝说一会儿，见楚枫态度坚决，便也没再坚持。 临走时还问楚枫那鱼妖是不是真的能吃，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们还把那条鱼给抬走了，准备回去分一分，学着楚枫煮锅汤喝。 第143章 突兀的离开 见众人离开，男子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的坐到楚枫边上，道：“谢谢道长大哥，我以后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大哥的恩情。” 楚枫笑了下，将手里的铜铢扔给他，道：“不用，以后别再骗人就行。” 男子下意识接住铜铢，怔了好几秒，顿时笑起来，道：“谢谢大哥，大哥你真好。” 说着，他将铜铢往兜里塞，道：“我啊刚刚一看你就觉得特亲切，特有见到亲人的架势你知道吗，我猜，这一定是咱们上辈子的缘分。” 楚枫转首看了他一眼，道：“你叫什么？” 男子道：“顾南双，云阳城无妄县人。” 楚枫微微一怔，道：“你是云阳城那边的？” 顾南双看着他碗里的鱼汤，道：“对啊。” 楚枫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顾南双道：“嗐，流浪到这儿呗。” 楚永言道：“你没家人？” 听到楚永言的声音，他的视线才从楚枫碗里离开，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人。 不知是腼腆还是怎地，他很快又收回视线，道：“没有，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想去找个道观修行，但道观师傅说我没天分，修不了不愿收我，但给我指了一条路，让我往岩城走，可能有机会实现愿望。” 说着，他小心的抬起眼眸，盯着楚永言看，道：“我刚刚，看你好厉害啊，你可以收我为徒弟吗？” 楚永言拒绝道：“我从来不收徒弟。” 顾南双又将视线转到楚枫身上，道：“那这位大哥呢？” 楚枫道：“我自己都有好多整不明白呢，带不了。” 顾南双失落的泄了口气，道：“哦。” 许是他的样子牵动了楚永言某根神经，楚永言默了须臾，道：“我不收徒，但可以教你一些本事，你愿意的话就跟着我。” 楚枫一怔，当即转头盯着楚永言看，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要带人。 身为掌教，观里的师傅曾不止一次要求他收点徒弟，或者带点人学学道法，楚永言从来都是冷着脸拒绝的。 顾南双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连忙起身跑到他边上蹲着，明亮的双眸中仿佛盛满了星辰，那样子格外惹人喜爱。 他道：“好啊，那我以后就跟着你啦。” 楚永言下意识扭头看他，仿佛被勾起一段尘封的记忆，他怔了好几秒转首回去，半晌没有说话。 楚枫盯着他道：“怎么了？” 楚永言摇摇头，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道：“没事儿，我带个人你不介意吧？” 楚枫道：“没事儿啊，你随意。” 楚永言点点头，见顾南双老盯着他们碗里的汤，不禁道：“你饿？” 顾南双颔首道：“嗯，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楚枫道：“那你等会儿。” 说着，楚枫将手里的碗放下，起身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碗，就着湖水洗干净后又用能喝的水冲了冲，给他也盛了一碗汤。 之所以有多的碗筷，是当时在芙蓉镇置办这些的时候张盛沐还在，他们给张盛沐准备的。 很快夜幕降临，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将一切收拾完，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楚永言忽然道：“等等。” 他语气有些凝重，楚枫都不由得提起几分精神，道：“怎么了？” 楚永言就着火光垂眸看着手心，随着上面的字迹涌现，他脸色沉得越来越厉害。 隔了好一会儿，他手握成拳，抬眸看着楚枫，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楚枫一怔，直接坐直了身体，看他一脸沉重的样子，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说着，楚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楚永言道：“没事。” “没事你这副表情干什么？”楚枫显然没信。 “真没事，我的一点私事而已。” 楚永言站起身，道，“顾南双你先帮我照看一段时间，等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楚枫道：“我敲，你要这么急的吗，现在就走？” 楚永言拿好自己的东西，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白都懵了，道：“啊？到底什么事，永言大神你要这么着急啊？” 楚永言道：“等我回来再与你们细说，小白，这段时间保护好他。” 没等小白回话，他直接转身跑进黑暗中，很快消失不见。 顾南双都看傻眼了，愣愣道：“走，走了？这么突然吗？才说好带我来着？” 看着黑暗中的人影逐渐消失，楚枫道：“看来是真有什么急事，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等他回来再说吧。” 顾南双道：“好，都听你的大哥。” 墨城走了，楚永言也走了，楚枫半靠在树干上，总觉得心里不安生，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他们都很急，墨城甚至连声招呼都没跟他打就离开了。 楚枫下意识盯着手心看，楚永言刚才看手心的时候，很像是道观在给他传信。 为什么自己没有？正在他想不明白的时候，手心忽然传来一串字。 楚枫连忙坐直，小跑到火堆边仔细看着。 随着字迹涌现，一句话完整的话浮现出来，意思是让楚枫藏好天极灯，暗中护送，如果遇上抢夺之人，保不住就算毁了也不能被人抢走。 楚枫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天极灯，没有多想，直接一把扯了下来。 此刻它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团细小的火焰在琉璃球中轻轻跳跃着。 楚枫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神奇之处，就算是丰烨真君的配饰，那也只是个配饰而已，能有什么大用？ 之前楚永言说，里面可能藏着丰烨的神力，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东西早就被人疯抢了，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思量半晌无果，楚枫索性不想了，将它放进道袍中。 他靠回树干上，许久无法入眠，便将之前的那块鳞片拿了出来。 黑乎乎的鳞片散发着莹莹光泽，楚枫伸手摸了摸，怎么也没料到，当初墨城随意给他的一片鳞，居然是珍贵的逆鳞。 他抬眸望着天空，想起雨夜墨城在云中穿梭的样子，脑海很突兀的冒出一句话。 那是个和墨城很接近的声音，在对他说：“待我腾云驾雾那一日，我便上界寻你。” “嘶。”楚枫眉头一皱，话语出现后，他脑海恍如有数根银针在扎，剧痛传来，楚枫双手抱着头，疼得直吸冷气。 第144章 前身 随着剧痛加重，楚枫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放置天极灯的地方亮起一团光，几乎将他整个胸膛都点亮了。 楚枫忍着头疼抬手想将天极灯掏出来，手指刚刚伸到一半，他便两眼一黑，直直倒在树下。 他的思绪像是又穿到了某个奇怪的节点，入眼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有道声音从正前方落下，声音浑厚，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威严。 他道：“你来了。” 楚枫下意识道：“你谁？” 那人没有回应，楚枫在黑夜中四下看了看。 很快，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无尽的黑暗，周围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排排威严的守卫并排两边。 前方的高座上有个男人，看着很是年轻，一身尊贵的帝王之袍，上面绣满了繁杂的纹路，他轻靠在座位上，正盯着楚枫。 楚枫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一身雪白的道袍，周身仿佛有团散不去的雾萦绕着。 这服饰，跟他在马儿坡变成丰烨的时候一样。 楚枫立刻明白了，这意识肯定又特么的被卷到丰烨身上了。 没等他开口，‘自己’先说话了。 他道：“天君找我何事？” 天君道：“近日天海传来消息，烛龙大人即将历劫，你修为高深，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丰烨道：“他历劫，跟我有何干系？” 天君站起身，从上面一步一步走来，道：“你也知他是古神，不仅掌管四季更迭，对天界也有莫大的影响。” 天君顿了顿，道：“若他不幸陨落，不管是对人间还是对我们，都将是一场灾难。” 丰烨道：“那你可知，他会噬神。” 天君停在他面前，默了好一会儿，叹气道：“所以吾才派你前去。” 他抬眸看着楚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真有不测，也只有你能从他手下逃脱。” 他看着天君没说话。 “丰烨。”天君微微一叹，道，“若非他实在重要，吾也不会有此番决定，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走一遭。” 丰烨道：“什么条件？” 天君道：“若你愿意前去，我可以破格将你的神使晋升为神官。” “当真？”丰烨有些动容。 天君道：“绝无虚言。” “好。”丰烨转身往外走，道，“若我不幸死于他口，也请天君遵守诺言。” 天君盯着他的背影，神色莫测道：“自然。” 说完，他往前追了几步，道：“吾已派人与他通气，你去时留意一番即可。” 丰烨头也没回道：“知晓了。” 不知不觉间，楚枫仿佛已经融入进去，与丰烨成为一体。 他走出大殿，越过精妙美丽的建筑，飞离了天宫。 待他再睁眼时，前方是一片宽阔的海域，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海的最前边，有两座秀美至极的山峰，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花树，风一吹，花瓣簌簌而坠。 丰烨收回视线，缓步走过两座峰峦间的路来到海边。 这里安静的可怕，海水也如死水一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一切都很平静，斜照的阳光洒下，他如同走进了一幅精美的画里。 可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不安生。 果然，下一秒，明明还是白昼的天忽然陷入黑夜，森然恐怖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 丰烨凝眉，只听平静的海中像是被什么冲破，发出一声巨响。 漆黑的夜色中，他依稀看清有条巨大的黑影从海里飞出，形状似龙，直冲而上。 发出的咆哮响彻天际，让人不寒而栗。 丰烨似乎并不害怕，他往前几步，温声道：“烛龙尊者，我奉天君之命前来助你。” 那龙盘旋在海面之上，声音听着很是年轻。 他沉声道：“本尊还没死，你们就等不及了么？” 丰烨没听懂，道：“什么？” 对面却不肯再说话了，庞大的身躯直接朝他冲来。 丰烨眸色一沉，当即取下头上发簪，手腕一转，执剑而立。 他道：“我只是前来助你，并不想与你为敌。” “是么？”烛龙语气带着几分蔑视，道，“不必惺惺作态，来了，便赴死吧。” 语音未落，一股可怖的能量直冲而来，带起一阵冷冽的劲风。 寒风刺骨，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一瞬间，宽阔的海域凝结成霜，万里冰封。 丰烨以神力护身，挥剑抵挡，只是那烛龙力量格外强悍，一刻钟不到他便败下阵来，身体被一道黑气击中，他来不及挡，被震退出去好一段距离。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那庞大的巨龙化身成人，闪现般来到身前，丰烨连忙翻手接招。 光芒交错间，楚枫看到了烛龙尊者的脸，心中猛地一惊，脱口道：“墨城！” 语音刚刚发出，他便感觉被一道攻击打中，眼前蓦然一黑，楚枫也在这时惊醒了过来。 他翻身坐起，惊魂未定一般大口喘着气。 此时小白和顾南双正蹲在他身前，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小白怔了几秒，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道：“老，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南双道：“刚刚怎么都叫不醒，现在忽然惊吓成这样，肯定是没差了。” 楚枫闭眼揉着眉心没有说话，脑海还在消化刚才见到的那一幕。 墨城的前身是烛龙，难怪他有神性，画出来的符都不一样。 他现在变成蛇妖，是历劫失败了么？ 想到这，楚枫忽然记起在马儿坡见到的那一幕。 当时丰烨下界给他神印，怕不是特意的吧？ 那个所谓很重要的事，应该就是下界找他。 楚枫睁开眼，脑海思绪万千，根本都没听到小白他们在说什么。 顾南双看他半晌不动，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道：“道长，大哥，嘿，看这儿！” 楚枫回过神来，下意识盯着他。 顾南双呼出一口气，道：“你可算有反应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勾魂了呢。” 楚枫摇摇头，道：“没有。” 小白在他手边蹭了蹭，道：“老大，你梦到什么了啊，第一次看你这么大反应。” 楚枫摸摸小白的脑袋，视线却落在那堆将要熄灭的火堆上，道：“不是梦，是记忆，一段丰烨的记忆。” 第145章 继续前行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边上的火堆渐渐熄灭。 楚枫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靠回树干上，下意识摸着胸口，那里的光芒已经消失，只有一颗圆形珠子静静的躺着。 他看了顾南双一眼，道：“你能帮忙收拾一下行李么？” 顾南双笑着道：“没问题。” 说着便起身去到一旁开始收拾。 待他离开，楚枫侧过身，将怀里的天极灯拿了出来。 此时的它如之前一般，没有任何异常。 上次他穿到丰烨身上时也是这东西发出一道强光，之后就晕倒了，这次也是。 每一次被卷进去，他都能看到有关丰烨的事情。 楚枫垂眸看着手心的琉璃球，喃喃道：“这里面封着的东西，不会是他的记忆吧？” 小白没听清，道：“啥子？” 楚枫转首看着它，道：“小白，你带这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怪梦，或者被卷到什么怪事里？” 小白想了想，道：“有那么一次，我好像变成人了，躺在棺材里，外面好像有人捶棺钉，我一着急就吓醒了。” 它抬眸看着楚枫，道：“怎么了老大？” 它默了下，道：“不会吧，你刚刚也看到了？” 楚枫将五指合拢，道：“不太一样，反正也挺怪的。” 小白垂眸看着他紧握的手，道：“怎么感觉有点邪门啊，还是赶紧送走吧。” 楚枫“嗯”了一声，准备将手里的天极灯放回去。 小白道：“老大，要不还是让我带着吧，别又影响你了，你刚刚那样子怪吓人的。” 楚枫道：“没事儿，反正也不经常。” 说完，他将东西放回原位，心中却思绪万千。 小白也有类似的经历，说明这里面可能真的封存着丰烨的记忆，会在某个奇怪的节点侵入佩戴的人身上。 楚枫还在想着，顾南双那边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 他牵着两匹马过来，道：“道长大哥，咱们往哪走？” 楚枫起身，从他手里拿过缰绳，道：“往云阳城方向。” 顾南双一怔，道：“啊啊，云，云阳城？” 楚枫道：“怎么了？” 顾南双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我，我才从那边来呢……” 楚枫道：“那怎么整，要不你继续往岩城那边走？” 顾南双忙道：“不了不了，我还是跟着你吧，等言大哥回来。” 他说话时神色有几分怪异，楚枫不由得盯着他，道：“是不是不方便，还是说有什么事？” 顾南双垂着眼睫摇摇头，道：“没，没有，走吧道长大哥。” 说完，他便牵着马往前走。 见他不愿多谈，楚枫也没再问，牵着自己的马不紧不慢跟着，道：“我叫楚枫，以后喊我名字就行。” 顾南双道：“那多不好，我叫你枫哥吧。” 楚枫道：“都行。” 顾南双笑了起来，道：“今天谢谢你们啊，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枫道：“你要走的话他们拦不住你。” 顾南双微微一顿，道：“你怎么知道？” 楚枫笑了下，道：“你穿的劲装，这种衣服只有学武的人才会穿。” “可能你的武功不高打不过妖怪，但打那些人还是没问题的。”楚枫抬眸看着他的背影，道，“你是故意跑我边上来的。” 顾南双沉默了。 楚枫道：“说说吧，为什么？ 顾南双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嗫嚅半天，道：“我说的话，你会信吗？” 楚枫道：“真的肯定信。” 顾南双道：“我从小就都很崇拜道长这类人，觉得他们收妖捉鬼的样子特别牛，今天看到你们出手就觉得好厉害啊，很想拜师，特别想。” 他默了下，道：“所以我才没跑……我不是坏人，大哥你别多想。” 想起他看楚永言那副神情，楚枫信了，道：“嗯。” 顾南双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又道：“那枫哥知道我故意的，为什么还会帮我？” 楚枫道：“帮不帮结果都一样，而且我看你确实像第一次骗人。” “可不是嘛。”顾南双叹了口气，道，“我的剑都让我给当了换钱买吃的了，我是实在没法了才想了这么一招。” “路过这里的时候听他们说有妖怪作祟，老吃过路人，他们寻思找个道长收妖，我就想着来试试。” 话语间，他们已经爬上了那个小坡来到大路上。 顾南双率先上去，牵着马在前面等他，又道：“枫哥去云阳城那边是准备干什么？” 楚枫道：“办事会经过。” 说完，他也走到了大路上，翻身上马，道：“你熟，带下路吧。” 顾南双道：“行。” 语音落下，他也翻身骑上马背，驱马前行。 有顾南双带路，楚枫很快便走到最近的一个镇子，找了一家饭店准备吃点东西。 刚点满一桌子菜，就听周边有人讨论道：“干旱这么久，终于盼来了一场雨，真是上天保佑啊。 ” 有人附和道：“是啊，老天总算睁眼了。” 有人叹气道： “但还是难啊。” “哪里难了？”有人不解。 那人道：“据说最近妖王闹得厉害，前段时间听说岩城死了好多好多人，还有一些道派被灭门，真担心哪天闹到咱们这块儿来。” 那人顿了顿，道：“别的地方嘛还有什么神官敬一敬，保不齐哪天下来护佑一下，咱们这块儿呢，能敬谁啊？要是那妖王来了，整块云阳城都得灭。”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不怎么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有人道：“这不是还有国师嘛。” 有人却道：“说是这么说，但国师估计也焦头烂额着呢，不然岩城那些人怎么没保住？” “听说梦县好像保住了。” “我估摸着梦县可能是因为有那神官坐镇，他们那块不是有个叫祁夜的神官吗？”那人说着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闻啊，国师根本就没去梦县。” 有人道：“咱们这块不是也有个神吗，改日拜拜去。” “你说的是那个司宸神君吧。”那人道，“早就不管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庙都找不到几座了就算找到也是荒废的，上百年前就没人拜了。” “…………” 司宸，楚枫下意识看了眼放置两个石盘的地方，不禁暗想，原来他是这片地区的人 ？ 第146章 继续前行2 那些谈论的人只是路过，扛着锄头等农具准备去地里干活，没一会儿声音便消失了。 小白道：“老大，你说咱们这次会不会遇上那神官啊？” 楚枫忍不住笑了，道：“人家都失踪了怎么可能还遇得上。” 小白却道：“死了的飞升的咱们都能遇上，说不定失踪的也可以呢。” 楚枫没有接话。 很快，店里的小厮将饭菜端上桌，总共三个菜，一荤两素，楚枫如之前一般拿碗给小白夹菜。 顾南双似乎对小白挺感兴趣，老喜欢盯着它看，想伸手摸摸又像是不好意思。 看楚枫没说话，他趁机插话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之前见过神官？” 小白傲娇道：“当然啦，我们都见过两个了呢。” 顾南双有些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那他们都什么样啊，跟雕像一样吗？” 话语间，楚枫已经将饭菜弄好放到小白面前，它低头吃了一口，鼓着腮帮子道：“有的像有的不像，反正真人都比雕像好看。” 顾南双听着眼睛都亮了，道：“天呐，我也好想见见他们的风采。”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如此。” 这句话他声音压得很低，楚枫都没听清，下意识道：“什么？” “没，没有。”顾南双笑笑，端着面前的碗筷吃起了饭。 楚枫没多问，他心里装着事，只想吃完赶紧赶路。 墨城和楚永言接连离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饭后顾南双一如之前那般在前方带路，楚枫和小白跟在后头。 天很快暗了下来。 赶路期间他们除了吃饭喝水几乎没有停过，此时夜幕即将降临，他们还没找到落脚点。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楚枫勒停了马，望着侧山腰上的大山洞，道：“今晚在那儿凑合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顾南双跟随视线看去，道：“都听你的枫哥。” 楚枫微微颔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进入旁边的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似乎能直接通往那个大山洞，不知道是不是过路的人经常去歇脚，从而形成了一条这样的路。 这路不宽，刚好能容下一个人走，楚枫走在最前方，小白还趴在马背上，它一直盯着那个洞，直到被树木挡住才收回视线。 “老大，那个洞好像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人凿的。”小白从马背跳到了楚枫边上，继续道：“刚才爬坡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里面有个头。” “头？”楚枫愣了下，道：“什么头？” 小白笑着道：“石头做的头啦，你以为是啥头，人头啊？” 楚枫笑笑没说话，他心中有事，言语自然就少了。 他们爬过那个小坡，转了个弯来到那个大洞边。 这里地势平坦，路面与斜坡至少五米宽。 许是因为干旱的原因，洞的前方一片没有什么杂草，只有坡下有些树木，半遮半掩的挡着这里。 楚枫将马拴在边上，带着小白他们往大洞走。 之前他们在侧面，并没有看到洞里的情况，加上天也暗了，什么都看不清，直到走近才发现，里面有一座烂了的雕像。 与其说是雕像，倒不如说是壁画，他不像之前那些神像是独立的，他是被刻在了山壁上。 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也没有人修缮，他的下半身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上半身，此时天色太暗，楚枫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个大洞也如小白所说，不是自然形成，有人工凿过的痕迹。 左侧像是有过一次坍塌，原本弧形的洞被掩盖了一角，碎石堆得满地都是。 楚枫和顾南双清理出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搬了两块大石头坐着。 清理碎石的时候，小白给他们叼了很多柴火回来。 此时火光已经燃起，两人一兽围着火，楚枫再次抬头看着山壁，上面的人不是被画上去的，是人用工具雕刻的，有立体感，只不过是贴在山壁上。 见楚枫盯着看，顾南双和小白也跟着看了过去。 小白道：“老大，你说这是个男的还是女的啊？” 这雕的时间太久，很多地方都毁了，一时间他还真没分辨出来。 顾南双道：“男的。” 小白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南双道：“看他头冠就知道了。” 楚枫下意识将视线移上去，虽然那雕刻毁了不少，但那发冠却完好无损，能看清样貌。 那是道冠，唯有道教中非常厉害的人才能佩戴，形状似莲，每一片花瓣都镶嵌一枚珍珠，共二十四颗，对应着二十四节气，围珍珠六十四颗，以对应着六十四卦像。 楚枫道：“是玉清如意冠。” 顾南双道：“枫哥也认识？” 楚枫笑了下，道：“我学道的，当然认识，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佩戴的，我们道观掌门都不行。” 顾南双道：“是啊，他本来就不是一般的人。” 楚枫将视线转向顾南双，问：“你知道他？” 顾南双道：“云阳城这边没有人不认识。” 小白好奇的问：“谁呀谁呀？” 顾南双转头回来，道：“原名张旭，道号司宸。” “司，司宸？”楚枫愣了好一会儿。 顾南双点点头，道：“嗯，飞升了，然后又失踪了嘛，听说三四百年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白像是来了兴致，屁股都坐直了些，道：“诶，那有没有传说啊什么的？” 顾南双道：“没有。” 小白噜噜嘴，又问：“那失踪呢，有没有传出来是咋的了？” 顾南双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个其实也是传闻，他都上天了，谁还能知道是不是失踪。” “好叭。”小白把头转向楚枫，“老大你怎么看？” “我看还是早点睡觉，明天起来赶路。”楚枫说着就起身往里走。 小白像是看出他的异常，连忙跟上步伐，道：“老大，你没事吧？” 楚枫靠坐在山壁边，闭了闭眼，道：“就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伸手摸摸小白的头，道：“睡吧，等他们回信应该就好了。” “老大睡吧，我守夜。”小白被他摸得微微眯起眼睛，又在他手心蹭了几下，道，“他们都不在，我要保护你。” 楚枫笑了，道：“那就辛苦我家小白了。” “嘿嘿，不辛苦。”小白朝外面蹦跶出去，道，“我最喜欢老大了，我愿意守着保护你。” 第147章 白玉小人 没多久顾南双也从火堆边起身进来，靠坐在一处，偏头看了看楚枫，见他已经闭眼入睡又转头看着小白。 小白趴在地上，背朝着这边。 顾南双微微侧身面朝里面，从怀中拿出一物，宝贝似的捧着。 那东西看起来是个用白玉做的小人，只有两个拇指般大小，挺身直立着，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手掌下立着一柄小巧玲珑的剑。 顾南双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抚着白玉小人儿的脸颊，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须臾，他喃声道：“若是能见你一面，那该多好。” 白玉小人儿静静的躺在他左手掌心，从大体样子来看，它有些像洪清庄之前供奉的那位神官，离尘。 听他喃喃自语，小白悄咪咪的从后方接近，在他左侧肩膀探出个毛茸茸的头来，小声道：“看什么呢？” 顾南双被它吓了一跳，赶忙将白玉小人儿塞回兜里，道：“没，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不是听你还在说话，过来瞅瞅。”小白用爪子推推他的肩膀，道，“刚那是啥宝贝啊，给我看看呗。” “没，没啥。”顾南双躺了下去，双手环抱在胸前，道，“我先睡了，明天见。” 见他不想说，小白也不再追问，跑回了火堆边。 四周慢慢静下来，虫鸣声渐渐变少。 这么久也无事发生，小白眨巴几下惺忪的睡眼也准备眯一会儿。 深夜，周围一切都沉寂下去，本应该是让人熟睡的时辰，楚枫却一点也睡不沉，他似乎总能听到有什么人在向他求救。 声音很是缥缈，仿佛被风一吹便会散去，可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救我……救我……”声音再次入耳，楚枫微微皱起眉。 “求你……救我……让我解脱……我想解脱……”断断续续的声音侵入识海，楚枫眉头紧皱，最后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大喘了几口气，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火堆里的柴被烧得偶尔发出轻响。 楚枫闭了闭眼，丝毫没注意到山壁上有一道微光亮起，在他醒来后很快暗淡下去。 而那微光的亮起的地方，正是壁画上的道冠，只有那么短短一瞬。 小白似乎被他大声喘气的声音给吵醒了，守夜时它本身就睡得浅，见到楚枫坐着，不禁出声道：“怎么了老大？” 楚枫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你听到什么了？”小白瞌睡都醒了些，从地上半坐起来。 “可能……又做什么梦了吧。”楚枫揉揉眉心，叹气一声又躺了下去。 他们在地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杂草，然后垫了两件衣裳，夜深时还有些冷，他拢着道袍，翻滚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刚入眠，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救我……我不想再遭受这无尽的折磨了，帮帮我……” 楚枫又被惊醒了，再次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抓了抓头发，道：“小白，你感受一下，附近是不是有鬼啊。” 小白一脸懵的道：“啊？没有啊，这里很干净，很好啊。你咋的了老大？” 楚枫差点把自己的头抓成鸡窝，郁闷道：“我一睡着就有人叫救我救我，都没停过，我真的是操了。” 小白道：“这样吧，我出去逛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可能隔得远我感受不到。” 楚枫道：“注意安全。” 小白“嗯”了一声，迈着小腿跑了出去。 此时天也快蒙蒙亮了，楚枫睡意全无，他干脆起来走到柴火边，往里头扔了些干柴。 即将熄灭的火再次燃起，楚枫出神的望着里面跳跃的火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小白就跑了回来，还给他带了两个野果子，它将含着的果子放在楚枫手心，然后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楚枫问：“怎么样？” 小白道：“没有，这里很干净，别说孤魂野鬼了，连只妖怪都没有。” “那，那声音怎么来的？”楚枫没想明白。 方才的声音绝对不是做梦呈现出来的，之前他梦见过很多祈求声跟这个完全不一样，这个有点像意识的传达。 想到这，楚枫下意识抬头看着前方的壁画。 此时它如之前一般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近毁的样子，下半身残缺，上半身模糊不清，唯有那顶玉清如意冠完好。 楚枫“啧”了一声，道：“如果真是你，你好歹也说个地名啊，只顾着喊，我能怎么办？” 刻在山壁上的人没有任何异常传来，楚枫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没事吧老大？”小白面露担忧。 楚枫道：“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事，我只感觉最近脑子都要炸了，不是做梦就是在做梦的路上，还都是些奇奇怪怪的。” “算逑，爱咋咋吧。”他咬了一口小白找来的果子，道，“还挺甜，哪儿找的，我去摘点等会儿路上吃。” 小白道：“离这不远，就在那边。”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楚枫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他们回来时顾南双也起来了，此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顾南双正坐在火堆边打哈欠，一只手拨弄着火堆里的柴。 小白见状笑道：“你挺淡定啊，不怕我们跑路不管你啦？” 顾南双道：“马儿和行李都还在呢，我才不怕。” 说着他把头转过来看着楚枫，见他兜了不少果子回来，顿时小跑过去，道：“哇，你哪儿找的啊枫哥，这么多，哈哈，早上不用挨饿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且总有一种孩子般纯真的感觉。 他伸手拿起果子咬了一口，满足地笑道：“真甜，有哥哥照顾就是好，都不用自己找吃的。” 楚枫也笑了，这人虽然只跟了他一天一夜，却总觉的一点也不生疏，就好像之前就认识一般。 他绕过顾南双去了火堆边，将道袍里的果子放下，一边烤手一边道：“小顾，关于司宸的事，你真的一点也没听说吗？” “嗯？”顾南双盯着他，问：“枫哥对他很感兴趣？” 楚枫的视线从壁画上收回，又转头盯着火堆，隔了一会儿才道：“没有，随便问问。” “其实。”顾南双停顿了一下，道，“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吧，听说，听说哈，他是被自己的徒弟给诓下界了，然后就没音信了。” 第148章 司宸的传说 “他还有徒弟？”楚枫有些惊讶。 顾南双从远处过来，边走边道：“有，他是长武观的开创人，门徒挺多的，现在都还在传承呢，观里都还在供奉他。” “我之前说想要拜师的道观就是他们。”顾南双说着抿了下唇，道，“但是他们不收我。” 楚枫微微颔首，又问：“那诓他的徒弟呢，也跟着失踪了？” 顾南双道：“好像是的吧，我也不清楚。说真的，我们这块都知道有过这神官，其他的还真不知道，可能长武观的师傅们知道一些吧。” 楚枫微微颔首没再多问，起身去往里面，盯着那壁画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时，道，“收拾收拾走吧。” “好。”顾南双将地上的果子放进包裹里，熄灭了没有燃尽的火堆，捧了些泥土盖着，以防止复燃。 做完一切，他们牵着马再次返回道路。 由于昨夜没有给马喂食，他们到正路时那马儿不太愿意走，楚枫只能牵着它沿着路一边吃一边走。 不多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壮年男子，他们推着手推车，车上面堆满了粗布包裹和床单被褥等杂物，有的还坐着老人和小孩。 壮年男子后方是一群妇女孩子还有较为健壮的老人，一眼望过去，约莫有二十来人。 每个推车上面都堆满了东西，看着像是逃荒的。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离开家乡的不舍，还有对未来的恐慌。 楚枫牵马站在路边让行，望着那群行动缓慢的人，问顾南双道：“这哪儿闹饥荒了？” 顾南双微微将脸别开，像是怕那群人见到他似的，隔了一会儿才道：“没有闹饥荒，就是……有些地方生活不下去了。” “啊？”楚枫下意识盯着他看。 这时，为首的壮汉忽然在他面前停下，楚枫又将头转回来看着壮汉。 壮汉却盯着他身后的人，确认再三道：“小双？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顾南双脸上挤出个尴尬地笑，道：“全叔。” 壮汉把目光移动到楚枫身上，本有些颓废的神情忽然带了几分光亮，道：“这，这是你请的道长吗？” 顾南双忙道：“不是的全叔，他是我半路遇见的师傅，路过这一块的。” 壮汉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道：“想来也是，这么年轻的道长应该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楚枫道：“你们这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壮汉刚要开口，推车上的一个孩子忽然出声道：“爹爹，我饿。” 他声音小小的，蜷缩着身体，像是饿了好一段时间才开口。 许是刚才一直赶路，眼下终于停顿他才敢说。 “先下来。”壮汉说完，等孩子们下车后，将手里的推车轻轻放下，在一堆包裹中翻了好一阵子才翻出一袋干粮。 他先是分出一点给两个孩子，然后又给了后面的孩童，其余人都只眼巴巴的看着，就连老人都只咽了咽口水，没有问着要。 壮汉分完，又将干粮放回原位，先前的孩子吃完了，死死盯着他放干粮的手，道：“爹爹……” “只能吃这些，填填肚子就行了，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壮汉打断他的话，拿起边上的包裹将干粮压住，压得严严实实，像是什么宝贝一般。 孩童不说话了，乖巧地点点头。 楚枫看了半天，出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壮汉摇摇头，道：“还没定下来，听说前几日梦县那边下了雨，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他说着叹气一声，重新将推车扶起，下车的孩童再次坐了上去。 顾南双道：“全叔，听说梦县那边也不太平，你们注意安全。” 壮汉点点头，推着车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停住，道：“你们准备往哪儿走啊？” 楚枫道：“西北方，镇妖宫那边。” “哎哟。”壮汉猛地摇摇头，道，“过不去了。” 楚枫一怔，道：“啊，那边怎么了？” 壮汉道：“往那边走不是要穿过无妄县嘛，现在无妄县生人根本进不了，全被魔云川的火山给毁了。” “毁，毁了？”顾南双愣了好一会儿，道，“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不是还没有吗？” “唉……”壮汉长叹一声。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声啜泣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总之……那边过不去了。”壮汉推着车往前走，道，“我就是那边逃出来的，这群人也是路上零零散散聚起来的，反正，唉……” 顾南双忙道：“那村里的人呢？” 壮汉道：“跑的跑死的死，各奔东西了。” “小双啊。”壮汉盯着顾南双，道，“你也别回去了，不行跟全叔走吧，那边现在方圆几里都没法靠近。” 顾南双摇摇头，道：“我，我找了个愿意带我的道长哥哥，就不跟你走了。” 壮汉没有多说，只微微颔首，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往前走。 楚枫道：“是天灾还是什么？” 壮汉顿住脚步，隔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天灾吧，也可能是魔物作祟，到底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毁都毁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管我们的死活。” 这时人群有个苍老的声音出现，道：“我看就是魔物，那个传闻肯定是真的，不然为什么叫魔云川。” 楚枫下意识道：“什么传说？” 那老人道：“说是几百年前司宸神官收留过一个妖，他上天以后也没带走也没收，把他留在了人间。” 他顿了顿，道：“说是啊那妖没有司宸神官管着生出了魔障，后面说是司宸神下来收他，他死后魔气不灭，生生把葬身的山头形成了魔云川。” 楚枫道：“后来呢？” 老人道：“有的说司宸神为了镇压他留在魔云川了，有的说司宸神是跟那妖同归于尽了，还有人说他是觉得自己犯了错，留了那么大一个祸患在凡间无颜再回去，然后失踪了。” 这么一听，这个传说好像还有几分可信。 这时有人道：“我也觉得是真的，魔云川常年寸草不生，时不时就祸害一下周围百姓，这次都把无妄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复活害人了。” 第149章 似曾相识 那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很快便听不到声音了。 楚枫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牵着马继续上路。 小白趴在马背上，忽然出声道：“顾南双，你不是说没什么传闻嘛，刚刚他们怎么还说了那么多？” 顾南双道：“我也是第一次听，我以前真不知道，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其实……唉，我们这块儿不太会提起这个神。” 楚枫道：“为什么？” 顾南双道：“别的神官嘛要么就是战死，要么就是在天上当得好好的，只有他是莫名其妙的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家也不敢多说，你说要是万一他没事岂不是得罪。” 楚枫微微颔首，忽又想起方才那壮汉的话，道：“你之前离开无妄县是去请道长？” 顾南双如实道：“嗯，但是那边说以前有去魔云川看过，并没有发现异常，然后把我打发走了。” 楚枫微微一顿，又问：“你是提前就知道魔云川会出事？” “不是提前。”顾南双叹气一声，道，“这么跟你讲吧，前几天的时候魔云川有异动，他们担心有什么事，所以想请人去看看。” “你被他们打发走以后怎么没回去，反而还准备去梦县？”楚枫不解。 顾南双道：“这不是观里师傅给指了条路嘛，让我去往那边，说是能遇见有缘人，更何况我也只是个带话的。” 在攀谈过程中楚枫才知道，顾南双跟那壮汉也就有过几天的接触而已。 他跟那壮汉并不是一个村的人，他是到处求道拜师正巧路过他们那儿，当时被饿昏了头，让村里的好心人给救了，便暂留过几日。 后面那个村的人发现魔云川有些不对劲，而他正巧要去长武观拜师，那些人便委托他帮忙带话，仅此而已。 小白道：“那你之前还说你是无妄县人。” 顾南双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们觉得我来路不明不要我嘛，更何况我真是云阳城这一带的人，只不过跟他们不是一个地方而已。” 小白问：“那你是哪个村的？” 顾南双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是哪个村的了，从我记事起我就在要饭。” 楚枫听得微微一怔，顾南双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要饭的，可以说有些像世家小公子。 他顿了顿道：“后来我被一个武夫收留了，他教我功夫，教我怎么生活，离世后又把所有家当都给了我。” “但我没有选择留下。”顾南双垂着眼睫，沉默须臾道，“我还是想去追我的梦，我变买了些东西，拿着他留下的钱财又开始了新的流浪。” 楚枫道：“你的梦，是拜入道派？” 顾南双忽然笑了起来，道：“是啊，我的梦就是成为道派的一员，这个念头从我记事起就有了，就像是某种执念，不管被拒绝多少次我都不会退缩。” “你为什么非要拜道教？”楚枫感觉难以理解。 “我也不知道。”顾南双耸耸肩，“或许就是热爱吧，热爱这个派系，热爱里面的……某一个人。”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为小声，楚枫没听清，小白倒是听见了，道：“人？谁啊，昨晚上你偷偷看的那白玉人儿？” 顾南双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昨夜还是被小白看到了。 他没有说话，低头牵着马走。 小白道：“我看那小人儿好像某位神官，啧，你收太快了都没看清，欸，你再给我看一眼嘛。” 顾南双道：“不要。” “瞧你那小气样儿。”小白道，“不过那到底是哪位神官啊？” 顾南双坦白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小白一脸惊讶：“不清楚你还这么稀罕，当个宝贝似的。” 顾南双道：“你不懂。” 小白“切”了声，道：“等我能变人的时候我就懂了，哼！” 顾南双被它的样子给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 “聊完了？”楚枫看了看他们，道，“那就上马吧。” 说着，楚枫翻上马背拉住缰绳准备走，身后的顾南双出声道：“枫哥，他们说那边走不了了，方圆几里都没法靠近，咱们真要去吗？” 楚枫道：“看看吧，实在不行绕路，我不可能回头的。” “什么事啊，你要这么拼。”顾南双盯着他的背影。 “受人之事忠人所托嘛。”楚枫换了个较为轻松表情，回头看他，道，“就像言子让我带着你一样，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平安见到他。” 顾南双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与他四目相对，道：“谢谢枫哥。” 楚枫轻轻“嗯”了一声，缓慢转头回去，总觉的这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之前分明没有见过顾南双的，也没有见过类似的眼眸，可那如孩童般纯真的眼却恍如利器般扎在他的脑海中，只要见到，便觉得似曾相识。 “见鬼。”楚枫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直接策马而行。 顾南双紧随其后，每当走到分叉路口时就给楚枫指指路。 一路上他们走得较为顺利，偶尔会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往梦县走，估摸着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想去某个生路。 越往无妄县走气温越高也越荒凉。 明明天上没有烈日，应是个凉爽的好天气，可这片区域却热得可怕，仿佛有人在烧火烤他们。 楚枫将外套脱掉一件，顺手擦流在脖子上的汗珠，忍不住停下休息。 此时他还没见到那所谓的魔云川，周遭都还是些寻常的山脉，只不过这里的山也被这热气炙烤得快要失去生机，恍如下一秒山上的树木便要自燃起来。 “呼……”楚枫呼出一口热气，坐下的马儿也热得直跺脚，他舔了舔干涩的唇，道，“这特么的是走进锅炉了吗怎么这么热，你走的时候也这样？” 顾南双也热得直喘气，道：“没有啊，我走的时候就那个村有这么热，这些地方都还是正常的。” “一座火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热浪范围有这么远？”楚枫觉得难以置信。 顾南双道：“所以大家都觉得不正常嘛，听说之前喷发，里面的岩浆不是寻常色，而是血红色的，看着吓人，但据说那岩浆焕发生机，能让被毁的山川重新活过来，周边种的庄稼也异常肥沃。” 楚枫道：“确定不是火山灰的功劳？” 顾南双耸耸肩：“我是听他们说的，反正我见到的时候周围一切了无生机，他们种的庄稼全死了。” 第150章 魔云川 随着深入，气温也跟着升高，太过炙热以至于马儿都不愿再继续前行，即便楚枫拉着它，它也不肯动，在原地直打转。 看着眼前仅有的一条路，楚枫也犯了难，据顾南双讲，这里离魔云川还有十里，难以想象魔云川得热成什么样。 楚枫环顾一圈，道：“小顾，有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去？” 顾南双摇摇头，道：“就算想要绕过去，也得再走五里才能绕。” “而且……”顾南双默了下，道，“我们去的方向没有路绕，有也跟走正路没区别，都是要穿过魔云川的。” 楚枫道：“它不是一座火山吗，按理来说绕一座火山应该有很多路。” 顾南双道：“你去了就知晓了。” 看着不愿前行的马，楚枫叹气道：“这马也不肯走，应该是没法过去了。” 小白道：“没事儿老大，我不是还在嘛，我用妖力护着你们走。” 语音落下，小白浑身亮起淡蓝色的微光，光芒如云烟般漂浮慢慢散开后缠绕在他们身上。 很快楚枫便不觉得热了，他伸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这样太耗费你的精力了。” 小白却朝他笑了笑，道：“没事儿的老大，只要你想去，火海我都跟你闯，一点精力怕什么，等过了这段路休息休息就回来了。” “好。”楚枫揉揉它的小脑袋，翻身骑上马背，道，“那我们走快点，争取早点穿过这地方。” 语落，他扬鞭而起，有小白帮忙挡住热气马儿不再驻留，疾驰往前，顾南双紧随其后。 路上楚枫见到许多连夜赶路的人，似乎都在逃离这个地方，只有他们背驰而行。 越靠近魔云川，楚枫还能看见那些不愿离开的人朝着魔云川方向跪拜，祈求它能平息怒火。 人间这种拜火山的并不少见，有的是担心它某天喷发，祈求平安，有的是因为火山下的肥沃土地年年丰收，从而感恩跪拜。 无论哪一种，都不算稀奇。 许多人明明已经热得受不了，却仍匍匐着身体，虔诚地跪拜着。 一路走来楚枫看见不少，当他走到无妄县中时，那些没有离开的人几乎都在拜，有的甚至热死在了供品前。 地上歪倒的尸体，那些没死的人仿佛也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在朝火山方向跪拜。 看到这一幕，楚枫不自觉地放慢步伐。 此时已入黄昏，天气也应该凉爽下来，可这里依旧炙热得厉害，纵使有小白的妖力护体，他都能感觉到阵阵热气。 不敢想象，这里的人是怎么度过的。 “那就是魔云川。”是顾南双的声音。 楚枫跟随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几座高耸的山，最中间的一座寸草不生，黑气蔓延，炙热的岩浆在沟壑中缓缓流淌。 火山前面有两座正常的山脉，因为之前的喷发，那两座山此时也被毁得不轻，靠近火山的那半边甚至已经毫无生机。 两座山峰的连接处此时还流淌着火红的岩浆，那岩浆正顺着路缓缓往无妄县流。 其实楚枫所见到的无妄县已经少了一半，那一半早已被岩浆覆盖，他们所站的地方因为地势变高，岩浆没能流进去，分成两股在侧边流走了。 “这么严重？”楚枫来时都没看到，他的注意力全在地上的尸体和那些人身上。 顾南双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他默了下，又道：“看这样子那些山脚下的村庄肯定都没了，而且，我们也走不了了。” 楚枫下意识转头看他。 顾南双指着某处，道：“那原本是一条路，现在全被岩浆盖了。” 楚枫道：“只有这一条吗？” 顾南双道：“不止，但如果这条都没了，其他路肯定也一样。” 楚枫微微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不行我去问问吧，趁现在还有人。”顾南双说着翻身下马，道，“可能有我不知道的路。” 说完，他跑到一个还在跪拜的人面前小声问了几句，那人缓慢地摇摇头，没吭声。 他又跑到另一个人边上，那人同样摇了摇头。 接连去了好几个顾南双才跑回来，道：“真没路过去了，不过我知道一个消息。” 楚枫道：“什么？” 顾南双道：“有人说这里的司宸庙可以避热，现在不少人都在那边，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才撑到现在，一会儿拜完他们也会回去。” “司宸庙？”楚枫默了下，道，“我们也去。” 顾南双点点头，骑上马背，道：“好，说不定歇一夜明日那岩浆凉下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楚枫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感觉这事或许跟司宸有些关系，想去看看。 顾南双不是这个县土生土长的人，他也不知司宸庙在哪，一路上走走问问半天才找到地方。 楚枫本以为这里会是人山人海，却不曾想只有百十人在。 他们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坐在台阶，有些在庙里祈求，有的在庙门口朝魔云川方向跪拜，总之……看起来挺乱。 之所以有人会出庙拜魔云川，或许是觉得在神庙前拜其他东西是对神明的不尊敬，也许还因为这里看不到魔云川。 这司宸庙设在一个小坡上，爬过几十个石阶才能到达庙中，寺庙侧边种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那地面铺满了金黄的叶子。 那树看起来得有几百年了，高大繁茂，片片杏叶飘落时，当真是美不胜收。 这庙也不如想象中破旧，应当是经常会有人来上香打扫。 而且达到这里后，小白收了妖力楚枫也不觉得有半分热气，反而有些凉爽。 见到有生人来，之前聚在这里的人只当是他们也没有离开，和他们这些不怕死的一样来这里避灾。 楚枫从马背上下来，将马拴在一处，汇入了人群中。 他在里面挤了半天才进入房中，此时那小小的房间里已经跪满了人，再无法往前一步，不止雕像前面，整个雕像被人围着跪了一圈。 而那高座上的神像正襟危坐，一脸慈祥。 没错，就是慈祥，许是雕刻他的人觉得神应该都是慈眉善目的吧。 第151章 魔云川2 楚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看出异常，但这里能隔绝外面的热气肯定不简单。 “感谢司宸神官在灾难来临时给我们一个容生之所。” “如你有灵，请再帮帮那些惨死的人，让他们早登极乐吧。” “能得您庇佑真是大伙儿福气，日后我等定会日日供奉，为您重新修一座庙，青灯长燃，香火不绝。” 地上的人一边出声一边跪拜，看着无比虔诚。 他们前面的桌上堆满了供品，小巧的香炉中插满了还在燃烧的香。 只不过那香燃烧得很慢，慢得有些过分，楚枫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个异常。 那香看着只是寻常的香，不是特制品，可它烧了半天几乎没有动过，就好似明明有人收，却不领取这供奉。 “那个……我能进去上炷香吗？”楚枫朝屋里的人问了一句。 最边上的人闻言转头看了看他，往边上挪出一点空间。 “谢谢。”楚枫莞尔一笑，跨步往前。 里面的人见他进来，也挪出一部分空间让行。 进去上香，不可能会有人不愿意让路，你想感谢神明，别人也想，这很正常。 楚枫来到供桌前，伸手拿起边上的香点燃，对着神像拜了三拜，随后插进香炉中。 奇的是，他点燃的香似乎不太一样，能明显的看到在一点一点的减少。 “大姨，这炉子里的香跟这些没烧的一样吗？”楚枫问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女人。 那女人道：“都一样，这些都是平常我们用来供奉他的，怎么了？” “没事，问问。”楚枫说完便不再停留，缓步出了门。 顾南双赶忙从边上凑过来，问：“怎么了枫哥？” 楚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往那银杏树走去，待周围没人时他才开口：“这座庙应该是跟司宸通灵，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收这些人的供奉。” “通灵？”顾南双愣了好一会儿，道，“你的意思这庙许愿真的灵验？” “想想也是。”顾南双朝庙那边望，“不然这里怎么能避灾呢，外面都热死了人，呆在这里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看起来很矛盾，他保护这些人，却不收取他们的供奉。 楚枫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索性不管了，反正他也只是借宿一晚，明天还要赶路。 他来到马前，将熟睡过去的小白抱了下来，拿上包袱去往银杏树下，准备在树下对付一夜。 这棵银杏树非常高大，枝繁叶茂的，地上的树叶也因无人清理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楚枫找了个块干净的地，将边上的树叶拢到一起，盖了件衣裳上去，用包裹当枕头就地躺下。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庙里的灯火被人点燃，小庙周围也能依稀看清。 楚枫平躺在银杏树下，轻闭着眼，莫名觉得里面的香飘散出来的味道格外安神，渐渐的，他听着那些人不高不低的讨论声入了眠。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串很轻的铃声传入耳膜，清脆又空灵。 “师父师父，我喜欢这个。”是一个男童的声音。 楚枫皱皱眉，下意识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燃起灯火的小庙，高大的银杏树也不见踪影。 他的眼里是一片繁华的集市，明媚的阳光洒在街道，各色行人闲逛着，吆喝声此起彼伏。 “该来的还是来了。”在那个山洞时楚枫就知道这条路怕是没那么好走了，他被人找上了。 准确来说，是被司宸找上了。 叮铃铃——— 铃铛轻响再次传来，楚枫扭头寻找声音来源，最后视线定格在一男子一孩童身上。 男子身形高挑，正背对着这边，齐腰的长发用一个道冠竖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袍，白色打底，浅蓝色在衣袍上绣出精美的图案。 楚枫见到他的那一刻，男子忽然转头看了过来，那是一张不含烟火气息的脸，如墨画般俊美，气质清冷绝尘，与那雕像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薄唇微微上扬，几缕发丝随风而动，更显他飘逸出尘。 这是继墨城之后，楚枫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而且他的气质当真是恍如谪仙一般清清冷冷又带着点高傲。 “师父师父，我想要这个，你给我买好不好。”他边上的孩童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手里的铃铛。 司宸将头转了回去，摸摸男孩的头，道：“好，想要师父便给你买。”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男孩开心地笑着，宝贝似的把那个铃铛按在胸前。 司宸从身上拿出铜铢付给老板，牵着男孩的手继续在街上闲逛。 “师父，你帮我带上吧，我喜欢这个铃铛。”男孩将手里的铃铛递给司宸，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楚枫这时才看清那个铃铛的模样。 那是个拇指大小的银色铃铛，上面雕刻着花纹，铃铛顶部用一根编织的红绳穿过，红绳两侧还编织着几颗小小的银珠做装饰。 司宸从男孩手里接过银铃，准备给他挂脖子上，男孩突然抓着他的手，道：“我想系在头上，等我变身的时候再挂脖子上。” “都依你。”司宸说着，将手里的银色铃铛挂在男孩的头上。 他并没有系的很板正，拇指大的铃铛落在男孩发髻的左侧，有些松垮的坠着。 待他系好，男孩左右晃头，他一晃，铃铛就跟着轻响一声。 “哈哈哈……真好听。”男孩笑得很是开心，“这是我过过最开心的生辰。” 看得出来，他似乎特别喜欢那个铃铛。 司宸温和地笑了笑，拉着男孩的小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道：“以后的每一年为师都会让你开心。” “师父最好了！”男孩的眼睛弯成一条缝。 随着两人走远，楚枫也缓慢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周围的一切都变了，热闹的街道消失，各色的行人也跟着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翠绿的草地，地上开满了各色各样的小野花。 此时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草地的尽头是一片悬崖，夕阳余晖倾斜在这里，给周围镀上了一层暖光。 司宸迎着夕阳坐在悬崖边，他的身旁站着一只银白色的狼，狼的脖子吊着一个银铃，红色挂绳在那白色的毛发中异常显眼。 那头狼的名字叫做————白云澈 第152章 魔云川3 司宸的手轻轻搭在白狼头上，温柔地抚摸着。 白狼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触碰，微微眯起眼睛，随后它往前几步，用头在司宸的脖颈处蹭来蹭去，时不时的舔舐几下。 被它舔了好几下司宸才推开它，温声道：“别闹。” 被推开的白狼也不恼，枕着司宸的腿就地躺下，随后翻了一面，四脚朝天，两只前脚微微弯曲着，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一副撒娇的模样。 那白狼虽已成年，但它撒娇时看起来依然可爱。 司宸像是被逗笑了，微微勾起唇角，正准备伸手摸白狼的头，枕在他腿上的狼忽然化身成了一个人。 他伸手抓着司宸落在半空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紧盯着他，道：“师父，我好喜欢你。” 此时他已不再是孩童模样，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 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银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在地，那双微挑的丹凤眼仿佛天生带着锐利，却又被他明朗的笑容压得恰到好处。 “你喜欢我吗？”白云澈紧紧盯着司宸的脸。 司宸没有收回落在他脸颊上的手，微微抬头看向火红的夕阳，轻轻地“嗯”了一声。 “真的吗？！” 白云澈的脸上笑开了花，激动地从他腿上起身，微尖的下巴抵在司宸的肩膀处，似是很深情的在他耳边说，“那你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司宸并没有听出其中之意，他以为的喜欢只是普通的喜欢，便一本正经道：“人生的路很长，纵然我们是师徒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分离。你我都有不同的路要走，总会有离别的一日。” 闻言，白云澈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不少，很快他又笑起来。 “那我跟你走一样的路不就不分开了嘛。” 司宸还待再说，白云澈忽然抬起一只手，摊开掌心，里面是他们之前买的银铃。 他就着先前的姿势贴在司宸的肩膀，说话时唇都快要凑到司宸的侧脸上了。 他轻声道：“师父帮我系。” 撩人的嗓音似乎并没有掀起司宸的情绪。 他身体往右边倾斜，与白云澈分开一点距离。 “多少年了还改不掉这习惯，你现在修成这般模样，以后应当保持距离。” “我喜欢你嘛，就想跟你贴在一起。” 白云澈追着凑近，微微偏头盯着司宸那张俊美的侧脸，再次将手里的银铃拿到他胸前，在他耳边轻轻说，“师父帮我系。” 此时他满头银发自然的垂着，铺满了后背与肩膀，因倾身贴在司宸身上的缘故，侧边的发尾还垂落到了青草地上。 司宸将他身体推直，顺手拿起红绳，有些无奈。 “明明可以变上去，非要让我多此一举。” “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师父给我系。” 白云澈笑得很是开心，转身背对着他，微微弓着身体。 即便他躬身，司宸似乎还是觉着扎得不顺手，便从地上起身，细心的将他满头银发一点一点拢到一起，用那根带着银铃的红绳帮他扎好。 “小兄弟，小兄弟————” 楚枫被人推了推，眼前的画面也在这一刻消散，他缓慢睁开眼。 黑夜中，有个健壮的男人蹲在他边上，左手拿着吃的，右手正在摇晃他。 “怎么了？”楚枫下意识坐起身。 “我们刚煮了些吃的，看你也一直没吃，给你送点来。” 男子说着将手里的碗递给他。 楚枫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他确实很饿，一天都没吃饭，赶路期间饿了也就拿几个果子充饥。 “没事儿。”男人笑笑，“都是落难的人，相遇了也是缘分。刚刚没打搅到你的美梦吧？” 楚枫笑着道：“没有。” 男人点点头，又道：“听小兄弟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啊。” 楚枫如实道：“对，我是路过这块，碰巧被困在这里没走出去。” 男人微微颔首，叹气一声：“这灾祸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波。” 他说着停顿一下，又继续道：“若是明日你们还走不出去就回来，我们这别的暂时没有，饭肯定能管上。” “你们这里还能种出粮食？” 男人道：“前些年干旱不严重时我们这里年年丰收，存了不少粮食，干旱后有这火山的肥沃土地，我们倒也饿不着，就是这灾难没办法预估……” 男人说着默了下，“生活在这种地方有利有弊吧。” 听他说话楚枫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对于这次的火山喷发，这里的人似乎更倾向于自然灾害，之前遇到的那群人更倾向于妖魔鬼怪。 不都是一个地区的吗，为什么不一样？ 楚枫还在想着，男人出声道：“小兄弟快些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起身去小庙那边。 不知何时，庙那边架起了几口大锅，摆放着一堆桌椅板凳，还搭建出切菜放菜的木板，上面还有些没切完的菜。 一眼望去，有种农村宴席的感觉，只不过桌子很少，只有两三张，毕竟地方也不大。 楚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碗，透过小庙的火光能依稀看清，那是一碗白米饭，上面盖着不少菜，甚至还有两块肉。 出门在外，楚枫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白米饭了，赶紧拿着筷子刨了两口进嘴。 “还是饭香啊。” 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这时顾南双端着碗过来，见到他已经吃上，惊讶道：“诶？枫哥怎么吃上了，我刚想着给你端过来呢。” 楚枫鼓着腮帮子道：“一个大哥端来的。好吃，你吃了没。” “还没呢，我准备给你端来以后再去拿来着。” 顾南双从远处过来，与他并排坐下，“那这碗就赏我自己吧。” 顾南双说着，往嘴里塞了几口，又道：“枫哥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楚枫道：“嗯？怎么说？” 顾南双道：“倒头就睡，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楚枫笑了笑，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画面，被人打断没看完，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这时顾南双再次出声：“你不知道，你刚睡着以后老奇怪了，庙里的烟一直往你这儿来，把你身上都裹满了。” 楚枫一怔，道：“什么？” 顾南双漫不经心道：“就是里面烧香的烟啊，一直往你这里冲，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别人都没看到，就我看到了。” 楚枫愣了好一会儿，问：“你见到的烟是什么颜色？” “透明色夹杂着点金光。” “上香的烟不都是这颜色吗。”顾南双又补充一句。 楚枫紧紧盯着他，放缓语气道：“你确定你见到的烟是透明色夹着金光，还都裹我身上了？” 顾南双点点头：“嗯呐，最后还都被你吸了。” 操了——— 楚枫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居然吸走了原本给司宸的供奉！！ 第153章 魔云川4 怎么可能————！ 楚枫还在震惊中，他怎么会吸走供奉，他明明只是躺下睡了个觉，看了一点司宸的事啊！！ “枫哥，枫哥？”顾南双用手肘推推他，“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儿。”楚枫缓过神来，没准备对他说。 不过关于这事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是顾南双为什么可以看见供奉这种虚无的东西，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二是他到底为什么能吸走司宸的供奉，这是重点！ 如果楚永言和墨城在就好了，他就可以问问了。 说真的，他有些想念墨城了，细细算来他们分别不算太久，可楚枫就是挺想念的。 特别是今日看到那狼妖贴在司宸身上的时候，他就不经意间想起之前小黑蛇搭在他的肩头上，对着他吐蛇信的样子。 “希望明天能离开这地方吧，说真的，这种刚喷发完的火山容易再次喷发，怪吓人的。”顾南双忽然开口。 楚枫思绪被拉回不少，随口说了一句：“给他堵上就不会喷了。” 顾南双被逗笑了，道：“那么大一片怎么可能堵得上。” 楚枫道：“哪里来的一片，不就只有一个山头吗？” “才不是呢。”顾南双道，“你今天见到的那一座山，只是离这个地方最近的一座而已，它的身后可是有上百座那样的山头呢。” 楚枫一怔。 顾南双继续道：“不然大家干嘛叫它魔云川，而不是魔云山呢。” 今天见到那火山时，前面有两座秀丽的大山挡着，跟那火山呈三角形，那时火山黑气蔓延，周围都黑呼呼的，他确实没看到更远的地方。 顾南双道：“等咱们能过的时候你就知道魔云川有多大了，为什么我会说绕不了路。” 话语间顾南双已经将碗里的饭吃完，起身去了小庙那边，说是没吃饱再去添一点。 楚枫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小白，此时它还在熟睡中，许是因为下午耗费太多精力，这会儿还在恢复。 他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起身去小庙边，给它也打了一份饭回去。 做完这一切，楚枫再次躺回银杏树下，枕着包袱，没眨几下眼又睡了过去。 准确来说，是被带入了某个节点。 此次入眼的不再是那美好的画面，周围黑漆漆的，天空下着瓢泼大雨，时不时有闪电在苍穹划过，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 他站在一处高地，透过闪电能依稀看见，下方是茂密的森林，中间有条一米宽的路，路上有个白影飞快的跑着。 咝啦———— 一道刺目的闪电从天而降，恍如长了眼睛一般，直朝那白色影子砸去。 刺目的强光霎时点亮森林，楚枫看清了那个白色影子，是白云澈，此时他是狼的模样，速度快如闪电般在林中流窜。 咝啦———— 又一道刺目闪电，恍如提前预判了一般，精准得砸在白狼前方，它连忙收住脚步，堪堪避开那道雷电。 没等它有所动作，天上再次落下一道，伴随着震耳雷声直朝白云澈砸去，恍如要将它绞杀在此。 白云澈身形敏捷跳开原地，龇牙咧嘴的瞪着天空，像是想把那劈来的闪电撕碎。 很快，一道道雷电接踵而至，白云澈敏捷的躲开，朝前方快速奔走。 它已经被这雷电追了半夜，很快就要筋疲力尽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白狼咬着牙，在密林中飞快移动来躲避这该死的天劫。 它跑得实在太快，楚枫很快就要看不见了，正准备跟上，白狼在此时忽然被闪电劈中。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受伤的身体因脚步不稳，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没等白狼缓一口气，粗大的闪电又一次劈下，它挣扎着起身，躲开雷电快速奔走。 没跑出两步，白狼再一次被闪电劈中，身体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它似乎已经力竭，倒地之后再也没有爬起来，嘴里发出不甘的呜咽声。 苍穹的雷电好似要将它赶尽杀绝，再次落下，比之前威势更猛，精准的朝它天灵盖劈去。 白狼抬眸，被闪电照亮的眼里尽是不甘，还有对死亡的恐惧。 它感觉自己死定了。 可当闪电落至半空时，有一人忽然从侧面飞来，他浑身亮起金光，蓝白相间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翻飞。 是司宸，他张开双臂，背朝闪电面朝白狼，从半空飞身而下，衣袂翩翩，三千青丝随风飞舞，给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增添了几分唯美。 “师父……”白云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司宸给他挡了一道天劫。 “走。”司宸落地，抓着白狼后颈一把将它从地上提起，几步越出密林，很快消失不见。 苍穹上的闪电似乎并不想放过白云澈，跟着司宸的步子追去。 楚枫也下意识追，脚刚踏出一步才反应过来他的下面是悬崖。 “我类个豆，这怎么过去。”楚枫顿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没过一会儿，眼前的场景变换了。 此时仍旧是黑夜，苍穹的雷电也未停歇，只是它不如之前那般到处劈，而是一直往前面的一间小木屋劈个不停。 奇的是那间小木屋像是有神秘力量，雷电怎么也劈不进去。 楚枫走过竹林间的小路朝那木屋靠近，停在篱笆处。 那木屋门大开着，司宸盘腿坐在堂屋正中央，双手合十，极力护着身侧的白狼。 此时的他与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像是隔了好多年，他头顶的道冠变成了玉清如意冠，浑身散发出的金光看起来神性十足。 他身侧的白狼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大半边的身体被劈得焦黑，它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痴痴的盯着司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许久，它眼里落下一滴泪，像是隐忍多年的压抑，又像是无以言表的感动。 见到这一幕楚枫才知道，原来司宸下界是为了帮徒弟渡天劫！ 第154章 魔云川5 天渐渐亮了，雷声退去，大雨止歇。 司宸静坐在屋中，对抗了半夜的天劫，他看起来很是疲惫。 天劫退去后，身侧的白狼化成人形。 白云澈伤得很重，此时嘴角还有未干枯的血迹，没被遮住的皮肤全是烧伤。 他像是不知道疼，起来后一把抱住司宸，收紧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师父，我好想你。”他嗓音沙哑。 “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恨不能马上冲上天去找你。” “只恨我没用，跟不上你的步伐，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登上九重天。” 白云澈声音颤抖，他压抑着情绪，把红着的双眼埋在司宸的肩上，温热的泪珠洇湿了那白蓝相间的衣裳。 司宸的手掌轻抚着白云澈的后脑，又拢了拢他散乱的白发，说话的声音很是温和。 他道：“凡事都有度，你太过急躁了，此番若不是我下界，你可知你是什么后果。” “我才不管后果，只要能上去找你，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受。” 白云澈抬起头，满腔的爱意仿佛要凝聚出实体。 他紧盯着司宸，问：“师父，我现在渡过了劫，我是不是也能去天上，像之前那样跟着你？” 司宸将他推开些，不徐不缓的说：“云澈，就算你渡过天劫也不可能去九重天。” “为什么！” 白云澈的声音明显带着慌乱。 司宸道：“因为你是妖，九重天只有神不会有妖。” “我不是渡天劫了吗？”白云澈不解。 司宸道：“天劫是对你修行的考验，并不是打开上界的门。” “你们妖一生会经历三次天劫，三次过后便是妖仙，可以有一方自己的领土，统治群妖，神君们不会轻易去发难，仅此而已。” 白云澈垂着头，神色忽然变得晦暗不明。 沉默许久，他问：“那为何蛇可以化龙，龙可以成神呢？” 司宸耐心道：“龙只是龙，它本身就是神只，所谓蛇化龙，化的是蛟龙，蛟龙一样也是妖。” 白云澈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嗓音沙哑得可怕。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和你一起了是吧？” 司宸道：“我早就说过，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就算是师徒也会分别……” “我不要！” 白云澈打断他，眼里透着偏执的疯狂，“我不要分别，我要跟你在一起！” 司宸有刹那间的怔愣，像是第一次见到白云澈这样。 当初他上界时，白云澈虽然也很不情愿很不舍，但也没有这般模样，还说要努力修行，上天找他。 “我不要分别……” 白云澈抓着他的双肩，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你为何非要与我在一起？” 司宸不明白。 “我是人，你是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白云澈像是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隔了一会儿，他又道：“不可能也没事，我把它变成可能不就好了吗？” “你想做什么？” 司宸能明显感觉到白云澈情绪不对。 “我想做我这辈子日思夜想却没能实现的事。” 白云澈红着眼，微微倾身靠近，随后一口咬住了那张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唇。 司宸蓦然瞪大双眼，触电般将他推开。 “你做什么，你疯了！” 司宸像是第一次有了情绪。 白云澈就着被他推倒的姿势，趴在地上呵呵笑着。 “早知如此，我早该发疯，何必白费功夫！” “还妄图上界找你，没日没夜的修炼……” 司宸站起身，擦掉他留在唇上的津液，像是终于明白白云澈说的话了。 “是什么时候？” 白云澈转头盯着他。 司宸道：“你对我……是什么时候？” 白云澈道：“记不清了。” 司宸不可置信的摇头，捡到白云澈的时候，它只是一条被同族欺负，被赶出狼群的小狼狗，每天喜欢跟他亲昵。 日子长了，司宸也习惯了那些亲昵。 在他眼里，这就跟宠兽喜欢和主人亲热一样，只不过他们的身份是师徒。 司宸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扎心话，“我们不可能。” 白云澈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盖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那种喜欢。”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不求能跟你和其他道侣一般，恩恩爱爱，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每天有你作伴就好，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可是……”白云澈咬着牙，“上天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 事情演变成这样，司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缓步往外走，道：“你好好静静。” 白云澈没有说话，趴在地上死死盯着他走出门的脚步。 司宸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叹气一声，背对着他道：“修行到今天不易，别让儿女情长绊住你的脚步。”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站上高峰，坐拥一方天地，而不是拘泥于眼前。” “我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是希望我离开后你能保护自己，不再被同族欺负，若你能秉承师意造福一方，为师会很欣慰。” “若……” 司宸顿了顿，继续道：“若你非要执迷于此，你我师徒决断，此生不复相见。”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司宸说完不再停留，一步一步走出门外。 “师父。” 白云澈喊住他。 司宸停住脚步，转过半张俊美的脸来。 白云澈在此时吐了口血，他匍匐着身躯一点一点朝外移动，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 “师父，我知道错了，留下来陪我一日好吗？” “就一日。” 白云澈红着眼睛，一脸真诚。 那双眼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血红中带点黑。 恍然间，司宸像是在他身上看到了阵阵魔气。 他转身回去，将白云澈从地上扶起。 “白云……” 名字还没喊完，司宸只感觉眼前蓦然一黑，旋即身体一软，倒在了白云澈怀里。 白云澈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染血的手指抚上司宸那张如玉般精美的脸。 “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眼里消失。” 白云澈眼里尽是疯狂。 “师父——”他吻上司宸的唇，贪婪的撕扯几口。 “只有你，是我此生想要求的道。” 第155章 魔云川6 白云澈语音落下，眼前的场景开始破碎，最后陷入一片黑夜。 “呵呵……” 楚枫听到一声很轻的笑，带着讥讽又透着不屑。 他下意识四处张望，此时周围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次的场景转换比任何时候都要久，楚枫莫名有些不安。 好在没过一会儿，眼前再次出现光亮。 随着周围慢慢变得清晰，楚枫错愕的皱起眉。 映入眼帘的还是方才那间小屋，一点没变，只不过站在门口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楚枫在篱笆处站了一会儿，缓步走进屋内。 他在里屋见到了司宸，只不过此时的他与方才相差甚远。 他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双手被墙壁延伸过来的锁链牢牢锁住，头发散乱的铺在床头，好在衣襟完好无损。 “司宸。” 楚枫往前几步，却根本无法触碰到人，他似乎都快忘了，这些只是记忆。 很快，白云澈从门外进来，此时的他像是已经痊愈，看不出有半点伤痕。 他端着吃食，心情似乎很不错，坐在床沿边。 他笑着道：“师父你看，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粥。” “如今正是盛夏，外面开满了莲花，还结了许多莲子。” 司宸闭着眼，没有理会他。 白云澈继续说：“还记得以前你带我去赏莲，说喜欢它们的气节……” “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司宸打断了他。 白云澈脸上笑容僵住几秒，像是没有听见司宸的话，舀起一勺莲子粥喂到他唇边。 “师父喝粥。” 司宸别开脸，忍着脾气道：“你闹够了没有。” “你将我囚禁在此，真以为能躲过那些来寻我的人？” “师父教过我要如何躲避敌人的。” 白云澈微笑：“我学得很好，你也夸过我不是么？” 说完再次将手里的莲子粥贴到他唇边。 司宸皱着眉，“你到底想怎样？” 看他不吃，白云澈将粥放在一边，脱掉自己的鞋爬上床。 司宸皱紧眉头，提高嗓音，“你到底想怎样？” 白云澈躺在侧边，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一只手紧紧搂着他精瘦的腰。 “我就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只要答应我不离开，愿意留下来我就放开你。” “师父。” 白云澈微微抬头，那双锐利的丹凤眼盛满了爱意。 “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再让你从我眼里消失，我做不到，我承受不了一辈子的分别。” “只能委屈你了。” 司宸道：“我是你师父！” 白云澈起身，看着他的脸，很认真的说：“我爱的就是师父。” 司宸道：“师父，师父，师者如父，你没听过吗？” “我是妖啊。” 白云澈的手捧着司宸半张脸，低头在他耳下轻嗅。 “我怎么可能懂你说的这些呢？” “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如果不能了，我就想办法。” “不可理喻！”司宸别开脸。 白云澈将他的脸掰正，红色唇瓣点在他脖子上。 白云澈在他耳边轻声说：“师父，听说成为道侣可以做一件事。” 司宸顿时警觉起来。 “你要做什么！” 白云澈捧着他脸的手往下移，越过胸膛停在腰上，修长的手指勾住那根白色腰带。 “我想要你。” 白云澈呼吸沉沉，眼里充满了占有欲。 司宸脸色骤变，从未有过的慌乱充斥着他。 “你疯了！别碰我！” 司宸声音都在发抖，铐在手腕上的铁链被扯得的哗啦作响。 白云澈像是根本听不见，一点一点的在他身上亲吻。 司宸不愿受辱，使用浑身解数反抗。 白云澈不顾他的抵触扯开衣襟。 “师父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法器被我损毁，神力被封，你挣脱不了的。” “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说完，白云澈的唇瓣在那软滑的皮肤上轻点，像是面对珍宝一般，痴迷又小心。 “不要！！” 司宸眼里沁出水光，从未有过的慌乱使他浑身紧绷。 终于，他再也无法承受，燃烧精魂冲破身体的封印。 铐在手腕上的铁链被冲击得寸寸龟裂，随后“砰”的一声炸开，无数碎片往四面散落。 司宸飞身而起，三千青丝随风而动，他拢着自己的衣袍，眼里落下一滴泪。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白云澈愣了好几秒才有所反应。 “师父，你就这么抵触我吗？不惜燃烧精魂冲破封印。” “是。” 司宸抬起眉眼，“我宁死也绝不受辱。”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从原地消失。 白云澈脸色极为难看，浑身腾起阵阵魔意。 许久，他说了一句话，“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是吗？” 他抬起眼，盯着司宸离开的方向。 “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眼里消失。” 说完，他不紧不慢从床上下来，每走一步，他的白衣就被染黑一节。 到门口时，他的白衣成黑色，雪白的长发变成青丝。 他一步一步踏出门，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楚枫也下意识跟着出去。 门外 司宸并没有离开，准确来说，是没有破开结界。 白云澈唇角勾起浅浅弧度，一步一步走上虚空，仿佛踏着阶梯一般。 他停在司宸一米的距离，道：“师父，别白费力气了，你法器被毁，破不开这结界的。” 司宸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一惊。 “你……” 白云澈抬步往前，浑身黑气四溢。 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准离开我！” “你入魔了。”司宸皱紧眉头。 “怎么，师父要诛我么？” 白云澈抬起眉眼，忽然笑了声。 只是他刚刚咧开唇，前面的司宸已然对他出手。 或许是他觉得不能放任不管，又或许是想了结一切。 到底是什么想法楚枫也猜不透。 因为最后他只看到他们所在的山坡被白云澈的魔气点燃，化成火山。 司宸带着他跃进火山中，两道身影被大火侵蚀，楚枫再也看不见了。 待火光消失，一切归于平静时，之前那座秀丽的山再也恢复不了原貌，变成一座实打实的火山。 岩浆流淌，黑气弥漫，并开始侵蚀周围的山川。 第156章 魔云川7 翌日 斑驳的阳光从银杏叶间穿过，洒下碎金色的光，一阵清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片片杏叶随风掉落。 有一片正巧落在楚枫的眉宇间，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 楚枫缓缓睁眼，伸手挡了下照射在脸上的光。 “老大，你终于醒了。” “枫哥，你没事吧？” 两道声音从左右传来。 “没事。” 适应强烈的光线后，他将盖在眉宇间的杏叶拿起，在指尖转了两圈。 司宸没死，那白云澈呢？ 是不是也活着？ “老大，我刚刚去打探过了，岩浆已经冷却下来，我们可以走了。” 小白的声音将楚枫思绪拉回，他从地上起身，活动几下筋骨。 “行，那出发吧，去会会这个魔云川。”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包袱，顺手拍拍上面的灰，挎在肩膀上。 走到小庙门口时，楚枫驻足往里看了一眼。 那雕像的样貌与司宸相差甚远，衣着风格倒是没差别，特别是头上那顶玉清如意冠，跟他在梦境里见过的一样。 一朵金色莲花，花瓣镶嵌着珍珠，最顶上有个小巧的如意。 看着那石雕发冠，楚枫莫名觉得上面的如意头有些眼熟。 在梦境里他没觉得，变成石头后就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像小石盘！ 楚枫猛地一惊，赶紧将兜里的石盘翻找出来。 那石盘是碎裂状态，一共有三块，他身上只有两块。 一块是芙蓉镇林景送的。 一块是前几日楚永言在鱼妖嘴里抠出来的。 两块石盘拼在一起后，能看出整个石盘的大致模样以及花纹样式。 他拿着细细对比，果真与那雕像上的如意头一模一样。 想起那鱼妖把这石头含在嘴里修炼，楚枫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这也许是司宸法器的一部分，被白云澈毁掉后流落出来了。 “老大，怎么不走啦？”小白在马儿边上喊他。 此时顾南双也已经骑上马，就等他出发了。 “来了。” 楚枫收起石盘快步过去。 临走时庙里有人给他拿了些吃的，说是早上叫他没反应，怕他没吃路上饿，给他装了些吃剩的红薯和玉米。 接过食物，楚枫感觉心都是暖洋洋的，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各位。” “没事儿，遇到就是缘分，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外闯也不容易，我们正好有些吃的，不用客气。” “吃吧小伙子，路上注意安全，魔云川的路可不好走。” 还是之前那些人，他们有的站在庙门口闲谈，有的坐在小板凳上，还有些躺在地上小憩。 有人在对他笑，有人埋头想自己的事，有人在朝他挥手。 楚枫握紧手中食物，驱马离开了小庙。 外面的空气依旧炎热，街道中如昨日一般有不少人在朝火山跪拜，顶不住炎热时就回小庙避避。 他们穿过有些荒凉的街道，跨上一条被岩浆覆盖过的路。 走了半个时辰，楚枫终于见到了所谓的魔云川。 那是一片由上百座火山形成的区域，半片天空都被黑气熏染得阴阴沉沉，炙热的阳光也晒不透那漫天烟雾。 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高矮不一的火山。 火红的岩浆随着山体流淌而下，如同一条条蜿蜒的赤蛇游到地面，填满陆地上的沟壑。 无数条沟壑连着四面八方的山体，岩浆呈网状铺满整个魔云川。 楚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壮观得仿佛来到了地狱。 “那儿之前是个村子。”顾南双朝楚枫指了个方向。 “我就是被那个村子的人给救了，昨天看到的全叔就是那里的人。” 楚枫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一片黑色山石还有干了的岩浆，看样子，山村应当被埋了。 楚枫道：“听他说喷发之前有异动，那异动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锁链撞击声，从魔云川深处发出来的，不知道撞到什么了，反正咚咚响，连地都跟着动。” “你看那边全是岩浆流淌，什么东西才能在那边生活啊，听到这种声音大家都幻想是不是有恶魔苏醒了。” 顾南双说着忽然压低嗓音，微微朝楚枫身边靠。 “我都听了几晚上，怪吓人的，身体恢复好后赶紧跑了。” 想必这里的声音没有传到县中，否则那边的人也不会认为是灾害。 楚枫道：“这么说，魔云川深处没法去是吧？” “那当然了，那边常年高温，根本靠近不了。” 顾南双说着心里一惊，“你要干啥，你想抄近路走那边？” “不不不……不行，咱们绕边正常走过去都不错了。” 话语间，他们已经走到最近的一座火山脚下。 那座火山在最边沿，下方有一条光秃秃的路，那条路便是往镇妖宫方向的。 楚枫走在前方，脑子里回想着司宸跃进的是哪一座山。 这里有上百座，深处还没办法去，怎样才能找到他。 楚枫思考着，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呵呵……” 这声笑好似在哪儿听过。 是白云澈！ 昨夜场景转换时，他听到的笑声跟这如出一辙。 楚枫心里一惊，胯下的马儿也在这一刻变得狂躁不安，他紧紧勒住马，寻找声音来源。 “你，就是他想找的救兵？” 声音仿佛从云端传来。 楚枫蓦然抬首，火山顶上，有一道修长的黑影伫立。 他背负着双手，如墨的发丝被风轻轻带起，一枚拇指大小的银铃也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白云澈。”楚枫下意识出声。 “你知道我，看来他给你看了不少。” 白云澈音色沉沉，“那你一定也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 “任何人！” 楚枫道：“你明明知道他不愿意。” “少管闲事。” 白云澈嗓音冷得可怕，锐利的丹凤眼恍如利刃般扎在楚枫身上。 他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死！” 第157章 魔云川8 想起山洞那夜司宸的求救，楚枫默了许久。 他想救，但白云澈一看就不是善茬，没有楚永言没有墨城，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看来，你是想死了。” 没等楚枫回应，白云澈直截了当出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枫哥！” 顾南双刚刚喊出一声，白云澈就将他掀翻在地，震得他当场晕厥，马儿也在这一刻被惊得四处逃窜。 楚枫胯下的马也是如此，扬蹄嘶鸣狂躁不止，楚枫勒紧缰绳都被甩了出去。 “老大！” 小白惊呼出声，几下跳到楚枫被甩飞的地方，挡在他的身前，一脸敌意的瞪着前方的人。 “滚开！” 白云澈闪身接近，挥袖将小白扇飞出去。 他修炼几百年，还曾渡过天劫，小白根本无法抵抗，扇飞出去时受了重伤，半天没爬起来。 与此同时，楚枫从头上取下银簪。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变换，白云澈赫然出现，打飞他手中的银簪，顺势划破了他的手。 鲜血溅起，银簪落地，楚枫皱紧眉头，在白云澈即将扼住咽喉的瞬间翻滚出去。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喘口气，白云澈欺身而上，五指如钩的手直朝他胸口抓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伴随楚枫声音响起，数十张符箓从白色道袍中飞出，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前。 符箓泛起金色光芒，随后破碎成无数燃烧的符文迎上白云澈的手。 只一瞬间，白云澈就被击退出去。 符箓中的神力与墨城留下的术法让白云澈拧起了眉。 正在此时，楚枫召回银簪，那银簪在他念完咒语后也腾起朦胧金光，就好似被唤醒了一般。 白云澈看得微微眯起眼睛。 “难怪他会求你。” “呵呵……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白云澈语气冰冷，再次出手。 这次没等楚枫反应，手中银簪脱手飞出挡在他的前方。 那根小小的银簪此时仿佛有股巨大的能量，横在半空与白云澈对峙。 随后它身形一震，竟直接将他弹飞出去。 白云澈身形不稳，狠狠撞在身后的火山上，激起一阵落石。 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根小小银簪，喃喃出声：“好厉害的法器。” 这是楚枫第一次见到银簪爆发力量，他错愕几秒，正要伸手抓它回来研究一下，不知何处突然飞来一根锁链。 楚枫猝不及防，被铁链缠住腰身拖到半空。 那锁链没有杀意，银簪像是没准备击退它，只乖乖的跟着飞上半空，自己插回了楚枫的发丝间。 它回归的瞬间，楚枫只觉得头恍如被针扎了一般，一堆杂乱的声音侵入识海。 “哥，对不起……” “真君，我真的喜欢他……” “丰烨，放下法器……” “做个交易吧……” “呃！”楚枫疼得闷哼出声，脑海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戳。 渐渐的，他好像看到天彻底黑了，闭上眼的时候，那些声音也跟着消失。 哗啦——哗啦———— 一阵锁链相撞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道低沉的闷哼。 每当锁链撞击一次，闷哼声也会随之传来。 很快又有另一道男声响起，他似乎有些累，在大口的呼气，气息略带急促。 “师父……” “师父我爱你。” “师父……” 意识渐渐清醒，楚枫在这一声声师父和锁链撞击声中睁开了眼。 只一眼，他感觉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过，连眼睛都跟着瞪大了。 只见前方一个小坡上，司宸衣不蔽体的半躺在地面，双手被无尽的铁链牢牢铐住，周围流淌着火红岩浆。 司宸紧咬着唇，把头别在一边，似乎不愿看白云澈那张意乱情迷的脸。 “司宸！”楚枫下意识喊他。 只是他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发出去。 “司宸。” 楚枫又喊了一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司宸忽然将脸转了过来。 那双眼中满是痛苦与绝望，之前的那些美好荡然无存。 对上楚枫视线的瞬间，司宸眼角沁出一滴泪。 他紧紧咬着唇，承受着他宁死都不愿做的事。 看到这一幕，楚枫心里只有两个字。 心疼。 多么善良温和的一个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给了白狼无尽的温柔与呵护，最后却被囚禁在这漫无天日的火山中，遭受着不该有的折磨…… “师父。”白云澈捧着司宸的脸，将他的头掰正。 “告诉我你把他们藏哪儿了？” 司宸没有说话。 白云澈迷恋的在他耳边轻吻，带着低低的喘息声，“不要逼我。” “只要能留下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司宸终于开口。 “三百多年了，你还没够么？” “不够，怎么可能会够呢，我说了要一辈子的。” 白云澈捧着司宸的脸，一口咬住他的唇，贪婪的撕扯几口。 须臾，他低声道：“只是师父让我觉得心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想走，想要离我而去。” “你就这么想做神官，这么不愿妥协么？” 说着，他像是来了火气，嗓音沉下几分。 “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了你还是不愿留下！” “我早说过只要你答应我，我绝对不会这般对你，可你就是不愿，还想着让人帮你。” 说完，白云澈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发脾气，又放缓了嗓音。 “师父对不起……” “我真的太爱你了，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被人抢走，告诉我，他们到底被你藏什么地方了？” 白云澈紧紧抱着司宸，试图想通过别样的方式让司宸交出楚枫他们。 司宸咬紧牙关始终不言，手上的锁链被震得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直到白云澈软和下来司宸也没再开口，只有满脸的绝望与羞愤欲绝。 或许是觉得被楚枫看到这不堪的一幕，让他感觉无地自容。 白云澈从地上起身，收拾好司宸后，捡起落在岩浆边的黑衣，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我一定会找到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的！” 第158章 魔云川9 司宸静默，待白云澈暂时离开后才将楚枫，小白和顾南双放出来。 平稳落地后楚枫才知道，他们此时身处在火山之中。 奇的是，这里温度似乎比外凉快很多，许是白狼担心司宸受不了施过法。 楚枫抬眸随便瞄了一眼，四周几乎全是岩浆，只有一少部分地方可以站人。 有些岩浆从山顶往下滴，落到地面的沟壑中顺着一处流淌。 他顺着沟壑看去，沟壑尽头是一片巨大的岩浆池，恍如一片湖泊横在那儿，四面八方的岩浆如同河流一般汇入进去。 那岩浆池上方有一高高的山崖，崖上看起来很宽敞，却似乎没路上去。 “老大。”小白喃喃出声，“你没事吧？” 楚枫转首回来，摸摸它的头。 “你怎么样？” 小白咬咬牙，“我还顶得住。” 楚枫便又去看了顾南双，见他只是暂时晕过去时舒了口气。 检查完后，他去了司宸的边上，试图帮他解开手铐。 司宸却开口道：“别碰。” 楚枫将手停在半空，转头看着他。 “这锁链他施了法，你一动他便会知晓。” 看他这么久，楚枫还是第一次能和司宸对上话。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我该怎么做？” 司宸道：“用你的神力。” “神力？” 楚枫愣了下，“我没有，我只是个普通的道士。” “对了，你刚把我们藏哪儿了，白云澈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司宸道：“你身上有我破损的法器，我将你们放入其中他感应不到。” 楚枫不解道：“既然你还有能力，为什么会……” 他没再说下去，许是害怕戳中司宸的痛处，不过司宸也听明白了。 他道：“我之所以能出手一瞬，是因为你给的供奉。” 楚枫霎时一怔。 他之前听过一点，神官如果能吃到人间的供奉，法力会增强。 “可你只收了我的，其他的人你并没有收。” 司宸道：“我只能收你的，白云澈知晓人间会有人供奉我，早就切断了连接，我根本没有法办收取。” 既然切断了为什么能收取他的？ 难不成因为他不是本地人？ 算了。 楚枫不想纠结这个，准备先救人，一会儿白云澈回来看到他们，不把他们撕了才怪。 楚枫道：“既然铁链不能动，我也没有神力，该怎么救你？” 司宸盯着他看，迟疑好一会儿，最后微微一叹。 “既如此，便将你的血予我一用吧。” 楚枫想都没想就答应道：“好。” 说着，他便从头上取下银簪，变成一把小匕首，准备割开手指。 司宸开口道：“我要的会有些多，我需要借助你的灵血冲破封印。” 楚枫割手指的动作一顿，将小刀移动到手腕处，眼睛一闭，在上面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刀片，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淌。 司宸薄唇微张，将血吸入口中。 楚枫垂眸看着手腕，只觉得惊奇，那血从伤口处冒出来以后，会变成金色的光线被司宸吸入。 以前小白，墨城吸血的时候，都是咬在他皮肤上，司宸却是隔着好一段距离，还能把血变光线。 只是他没看几眼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就像是身体的精气神都被吸走了一般，还有一种他说不出的东西好似也在流失。 以前被墨城吸血最严重时，他也只是头昏眼花，可这一次，他有种前所未有的难受。 不是头昏眼花，亦不是浑身疼痛，而是一种恍如被抽干了的虚。 没过一会儿，楚枫手里的小刀掉落在地，身体的沉重感使他双膝跪在地上，撑地的手都有些隐隐发颤。 楚枫皱眉闭着眼，喊了声：“司宸。” 此时的司宸已经停止吸取，楚枫手腕的伤口也在这一刻恢复如初。 随后他听到身侧的锁链在寸寸崩断，半躺在地的司宸缓缓站起了身。 一双如玉的手来到眼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多谢！” 楚枫闻声下意识抬眸，眼前的人还是之前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只不过眼里再也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绝望与仇怨。 “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司宸说着，将楚枫扶到小白边上，从他身上要走了小石盘。 石盘入手，司宸将它放进掌心注入神力，小石盘上的纹路顿时如同活了一般，缓缓勾勒出原本的样貌。 坚硬的石盘变成金色，与他此时道冠上缺失的如意头相吻合。 楚枫盯着他掌心，道：“只有两块，还能发挥威力吗？” “无妨。” 语落，司宸将两个法器残片抛掷半空，嘴中轻念咒语。 很快，不知何处飞来一枚残片，撞在之前的残片上，顿时发出刺眼的光芒，随后融合成一个圆，一个完好无损的如意头浮现眼前。 与此同时，白云澈赶回来了。 他从火山口飞跃进来，见到这一幕，难以置信得瞪大眼睛。 “师父！你……” 听到声音，司宸的脸色一沉，原本还算柔和的眸子眯成一条线。 白云澈道：“原来，你把他们藏在了这里！” “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司宸音色沉沉。 白云澈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有几分难堪。 他道：“是啊，我了解你师父，所以留下了你，师父了解我，所以救了自己。” “师父要……离我而去么？”白云澈远远的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 他能看出司宸恢复了，还复原了法器，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力加持在身上。 “离你而去？呵……”司宸转头看着他，嗓音沉得可怕。 “那我这些年遭受的折磨又算什么！” “我明明可以高高在上，守护一方，可只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被囚禁三百多年。” “你毁我法器，封我神力，锢我神魂，遭受着我死都不愿做的事，使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宸缓缓转过身，“你觉得我此刻只是想离你而去？” “师父是想，像之前一样杀我么？” 白云澈一步一步走来，步子缓而沉重。 他道：“我不明白，我只不过是想跟你在一起罢了，你不愿意，我就想个办法。”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说囚禁，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再这般对你，可你就是不愿。” “我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你，可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离开的机会。” “我到底哪里不好令你这般抗拒，你以前明明还是很喜欢我的。” “多说无益，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被强行侵占身体，囚禁在这漫无天日的火山中有多绝望。” 司宸抬手召回自己的法器，泛起金光的如意在他掌心旋转。 “今日，我不为苍生，只为自己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