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封神修炼蜀山法》 第一章 封神第一冤案 谁是封神世界下场最凄惨的人?是被剖心的比干、还是身死绝龙岭的闻仲、亦或者食子又被血淋淋人头吓死的姬昌…答案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不过,要说最冤的冤案,肯定有我一份了。” 骷髅山白骨洞外,碧云童子抓住一缕烟霞,心中暗道。 这一年,帝辛刚刚继位,姜子牙还在昆仑修道,哪吒还有十五年就会朝白骨洞射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箭。 我,石矶娘娘左右童子之一,将有幸体验人道至宝乾坤弓的威力。 “时间不多了。” 碧云童子叹了口气,掌中烟霞炼成丝线,须臾又变回原状,光华聚散,映在那张稚气未脱却难掩俊美脸庞上,显得颇为神异。 其身前,一团五色云烟悬浮,时隐时现,将刚炼的烟霞吞没。 这团云烟换作太乙五烟罗,虽名太乙,却和乾元山金光洞那位无甚关系,是碧云童子依照蜀山五台派法门,采云、霞、雾、霭、虹,耗费三百六十五日光阴炼就的护身之宝,以应对那一根来势汹汹的震天箭。 至于法门从何而来嘛…… 碧云童子将五烟罗收了,闭目凝神,观想泥丸紫府,元神前悬着一部白玉雕就的道书。 这部道书中,记载着蜀山剑侠传中峨眉、五台以及其他旁门、魔道修行、炼剑、炼宝、炼丹诸多妙法。 碧云十五年前打破胎中之谜,道书凭空出现在泥丸宫,才有了改命的机会。 虽说石矶娘娘是截教门人,早就修成仙身,也算地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终究不是嫡传,未能修行碧游正法。 何况,法不轻传,通天教主传给石矶的功法暗藏玄妙,门人能练,童子却没那个福分。 碧云、彩云练的,是三界流传甚广的大路货色功诀,修到头也难成正果。 幸亏是云霞化形,寿数悠长,否则连截教外围编外成员都做不得。 这时,碧云泥丸宫中的道书就派上了大用场。 碧云童子心念微动,忽然掠出一道青色光华,裹住身形,瞬间消失无踪。 这是蜀山最具特色的剑遁之法,须先打通周身经脉、穴窍,再寻一口有灵飞剑,炼成身剑合一,堪堪炼就也能日行万里。 “如今,护身法门算是攻守兼备,道行却差了些,峨嵋九天玄经玄妙高深,修炼之后,根基是扎实了,进境却慢了下来…青烟剑火候尚浅,太乙五烟罗还是粗胚,定然拦不下那一箭……” 碧云童子的飞剑,是用化形脱壳时的青云炼就,本来没有定型,炼成剑器后,更是聚散随心。 这口剑炼形质各两次,锋锐程度在碧游标配太阿剑之上,但品质距离玉虚十二仙镇洞之宝还差了一大截。 不是不想寻五金精华炼剑,奈何洞天福地都被三教弟子占据,几乎垄断了地仙界九成以上的天材地宝。 至于三教仙人的童子,以及旁门炼气士,能得一块仙金就算是走了狗屎运。 “若想渡过劫难,道、法、术须齐头并进,先要集齐那三千七百种灵药,炼出六阳换骨琼浆,再搜寻些仙金、罡煞,紫青双剑不指望,看看能否炼几口无形剑。 好在已练成身剑合一法门,谨慎些便能避开石矶娘娘法眼,是时候设法溜下山去,另寻机缘了……” 碧云童子念头攒动,轻飘飘去到百里外,刹那返回,竟然没惊动骷髅山中石矶、马元两个截教真仙,足见青烟剑遁之玄妙。 不错,觉醒宿慧十五年,甚至没能离开骷髅山地界。 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护法、巡山、采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虽然药圃里的药没几株,但是也要尽心栽培,就算是最寻常的灵草,也轮不到碧云、彩云享用。 这是童子们的命运,没人会怜悯截教外门弟子的童儿,就像没人会怜悯社畜牛马一般。 当然了,仙人童子的生活也比世间无数凡夫俗子强。 如果不是哪吒乾坤弓、震天箭蓄势待发,碧云甚至想过在洞府中炼成金仙再入世。 “你是魔是仙,与我何干?真是无妄之灾……” 碧云心湖略起波澜,迈步朝洞府行去。 “你又在偷闲!娘娘要去西昆仑寻度厄真人论道,让我随侍,你再不上进,怕是要被逐出山门了!” 彩云童子声音先至,然后才现身,看着约莫十五六岁模样,一袭粉裳,眉眼还没长开,面容稍显稚嫩,声音却有几分娇俏可爱。 嗯,十五年后,她会被乾坤圈砸死,紧接着,石矶娘娘被九龙神火罩炼成顽石,小小白骨洞,主仆三人,排着队丧命,队形整整齐齐。 这一切的一切,竟源于哪吒百无聊赖时的消遣。 天定命数?真是可笑。 碧云心神激荡,表面却看不出分毫。 “你怎凭空污人清白,我分明是赶早去采百花露水,好去后山药圃分用,何时偷闲了?” 碧云理不直气也壮,挥袖凝就一团清澈露水。 这倒也不算假话,的确是一大早就去寻花了,但主要目的是采花卉精气,炼那十二花煞神罡,采露水是顺手的事。 “哼,等着被娘娘训斥吧!” 彩云童儿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气鼓鼓地进了白骨洞。 “如此也好,横竖无人看顾,独自下山便是了,连理由都无需编了。” 碧云摇了摇头,跟着进了正厅。 只见一位身穿赤色道袍的女仙盘坐石榻之上。 她眼角狭长,鼻梁高挺,看着有些凌厉,却忽然伸手,轻抚怀中黑毛狸奴脊背。 这位坤道,正是石?截教真仙?白骨洞之主?九龙神火罩之友?矶娘娘。 “我与彩云即将西行,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便归,你行事素来稳重,洞府便由你看顾。” 石矶娘娘说着,将狸奴抱了起来,凑到脸上猛吸了一口。 “谨遵娘娘法旨。” 碧云童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恭恭敬敬打了个稽首。 彩云童儿瞪大了眼睛。 诶,稳重…娘娘,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修为尚浅,咱们那邻居又非善类,这八卦云光帕,便留给你护身吧。” 石矶娘娘放下狸猫,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袖中飞出一道白光。 碧云接过那件白骨洞仅有的两件法宝之一,薄如蝉翼的锦帕竟有些发沉。 第二章 十二花煞神罡 清晨,石矶娘娘挥了挥衣袖,带走一片云彩。 碧云目送二人远去,祭起青烟剑,却没急着出山。 红尘凶险,须做足准备。 碧云回到洞府,祭起八卦云须帕,锦帕金纹白底,悬在空中熠熠生辉。 这桩宝物品质不差,算是后天法宝中的上品,暂且还要胜过炼就八重禁制的太乙五烟罗。 碧云怕交还时露出破绽,便用粗劣法门将云须帕浅炼了一番,然后依照峨眉独有的炼宝法门,祭起五烟罗。 法力涌出,汇入那亩许大小的五色云烟,霎时浮现云、霞、雾、霭、虹异象,仿佛梦幻。 大约两个时辰,祭炼完毕。 这时日上三竿,阳气旺盛,竟将骷髅山阴气削减了三分。 碧云收了法宝,施展剑遁之法,剑光裹住身形,须臾化作青烟,在白骨洞方圆百里游弋。 青烟剑一尺三寸,无有剑锷,两头锋锐都是剑尖,祭起时,云烟飘渺,若隐若现,的确没有数十丈甚至数百丈剑气虹光气势磅礴,却胜在来去无痕。 “如今看来,封神与蜀山的遁法,倒是有些类似,都是用炁裹住身形遁走。 不过,封神炼气士用的是五行元气,蜀山剑仙却是将飞剑炼成虹光……” 碧云在一簇葵花前现身,祭起一枚巴掌大小的墨玉葫芦,收集罡煞。 这地界不比别处,少见天日,阴气深重,常年寒风呼啸,葵花稀少,至于有灵性的葵花就更少见了。 碧云也是误打误撞,前几日采了梅花幽煞后,竟在山阳处寻到一小片葵花,那日天色阴沉,葵花萎靡,没能采得罡气,却暗暗记下方位。 今日太阳悬空,煌煌浩荡,那簇葵花果然恢复了生气,正好采集神罡。 碧云的墨玉葫芦,也是偷偷用峨眉法炼的,内有乾坤,葫芦发出毫光,笼罩金灿灿花瓣,抽丝剥茧般吸纳缕缕赤金罡气。 “终究比不得第一流的洞天福地,仙金绝迹,灵花异草也稀少。” 碧云收了三十六缕大葵花神罡,盖上葫芦,重返洞府。 这类花草罡煞,以及炼制太乙五烟罗用的云雾之气,收集、炼制都要耗费颇多光阴。 诸如玉虚十二金仙,碧游随侍七仙那等玄门上仙,全身都是先天之宝,根本看不上几乎随处可见的罡煞。 至于散修,就算有心去炼,也缺少对应的采煞、炼煞法门,事倍功半。 碧云得了蜀山道书,等于站在无数炼气士的肩膀上,跳过了末法时代、元炁枯竭时漫长的摸索过程。 这道采花炼煞的法门是蜀山旁门之术,唤作十二花煞神罡,需采集灵花罡煞之气,蕴养在十二正经之内,攒就神通。 花卉属木,却又有细分,葵花向阳,木中有火,神罡动用时,酷烈胜火,梅花性寒,木中有水,寒煞施展,骤成风雪。 若能集花煞神罡,便等于多出十二道法术,合起来又做护身法宝。 这些时日,碧云收集了梅花幽煞、桃花毒瘴、葵花神罡三种罡煞,坐在石榻上,缓缓吐纳,分别将其炼入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手阳明大肠经内,谁知那三种异气忽然肆虐,试图扰乱法力运行。 “这类旁门之法,专擅杀伐,练起来也凶险,无怪乎少有玄门之士修行。” 碧云内视经脉,祭起一缕青烟剑气,沿手足经脉走了一圈,什么神罡邪煞都安分了。 终究是旁门左道,不比玄门飞剑堂皇神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如果有足够的五金之精、仙草灵药,谁会炼劳什子旁门罡煞呢? 哦,截教外门多的是人炼,不为别的,就喜欢打打杀杀,单纯喜欢那口乌烟瘴气。 碧云边思忖着,祭炼完三道罡煞,接着去药圃,将葫芦内攒着的的花露分入四十九个玉瓶内,施法将其定在空中,瓶口微微微向下倾斜,水炁均匀缓慢溢出、坠沉,似烟似雾,弥漫开来。 “这么一来,就算无人照料,也足够撑几个月了。” 碧云收回葫芦,看着雾霭萦绕的、宛如仙境的药圃,轻轻颔首。 轰! 天空忽然起了道炸雷,紧接着,三十六个巨大骷髅将白骨洞围住,空洞的眼眶、颌骨中涌出赤色血煞,遮蔽天日。 谁会在此时来犯?这般气象,少说也是真仙之流,若是恶邻居马元也就罢了,别来个旁的凶神…… 碧云蹙眉,身形拔地而起,化作青烟,敛藏在山间雾霭之中,静观其变。 白骨洞法阵,乃是石矶娘娘与度厄真人共同参悟创下,颇为玄妙,金仙之下,根本破不开分毫。 故而,碧云并无惧意,却惊异于骷髅吐出血煞的无穷无尽。 这是杀了多少人才有的异象? “贫道等了几十年,总算等到那婆娘离开,白骨洞,本就该是俺的洞府,嘿嘿嘿,就留了一个小崽子,看你怎么抵挡?” 碧云遮掩行藏,隐在暗处,循着声线望去,却见那道人生的青面獠牙,七窍俱在喷火,脖颈上剩了光秃秃一根项圈,本该串在上面的三十六个骷髅念珠,正悬在空中。 真是马元…… 碧云眼眸微凝。 这座骷髅山,出了两个截教门人,正是石矶娘娘与凶神马元。 虽是同门道友,二人却颇有龃龉。 当年修道回来后,石矶娘娘倚仗修为神通,占据了汇聚骷髅山九成天地元气的白骨洞。 马元知晓打不过也骂不过,气闷住在百里外的侧峰上,闲来便抓几个人羊回来嚼食。 这般恶劣行径,无疑是在败坏碧游门风,石矶娘娘看不过眼,提着太阿剑出了洞府,将其教训了一顿。 如此,马元便不敢在骷髅山吃人,就算馋极了也是偷偷下山取用,久而久之,心中愈发憋闷。 今日,石矶娘娘祭遁光西行,恰被马元瞧见,他动了心思,却又怕是圈套,等了两个时辰,未见遁光复返,才施展神通,祭血煞封锁白骨洞,意图“夺回”洞府。 碧云看着那遮天蔽日的赤色血煞,不由得蹙起眉头。 他修炼的法门,是峨嵋正宗九天玄经,优点是根基扎实,按部就班修行就能成就大道,缺点嘛,进境缓慢,十五年水磨功夫,在蜀山还能被叫一声剑仙,换算成封神修为,也就是炼气化神境界,与真仙道行的马元差了十万八千里。 若非如此,也不必着急下山炼丹炼剑了。 “好不容易有了下山机会,怎能被你坏了大计?” 碧云悄然祭起青烟剑。 第三章 炼质炼形,烟罗幻化 这是一次试探。 青烟剑虚实变幻,转瞬千丈,越过护山法阵,凿在那密不透风的血煞牢笼上,刹那返回。 碧云清晰看见血雾被斩出一道缝隙,但很快就被填补完全。 嗡。 青烟剑悬在身前,剑身依旧是纯粹青色,仿佛雨水洗过的天空边缘。 “好消息,血煞污不了青烟剑…坏消息,若不能及时遁去,即便化身青烟也会被窥破行藏。” 碧云心念微动,青烟剑化作流光,绕躯壳转了一圈,钻入膻中大穴。 青烟剑不比无形剑,纵然能化云烟,依旧有细微气机流溢。 若祭剑遁,稍有破绽,便会被那凶恶道人生生嚼食,吞入腹中。 法阵之外,血煞愈发厚重,马元竟凝煞成云,大摇大摆躺在云床上,七窍时而喷出火蛇,看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这凶神修为高深,须得暂避锋芒,我倒要看看,他能跟我耗多久?” 碧云并无躁意,却厌恶马元难缠,心中默默思忖对策,看着天上翻滚涌动的血色煞气,忽然生出个模糊的念头。 他又一次重返洞府,端坐石床之上,将青烟剑、太乙五烟罗一并祭起。 这两件法宝,皆由云烟炼就,一攻一守,妙用无穷,其中,青烟剑炼质两次,太乙五烟罗炼了四次。 秋日励霜锋,炼质才三尺。 此乃蜀山特有的炼宝之法,与封神法门大相径庭,纯靠水磨功夫,用法力融会金火,从有形有质炼至无形无质,从无形无质又炼到有形有质。 赫赫有名的南明离火剑,便是由达摩炼质十九次锻就,成为破魔诛邪奇宝。 相较之下,现今阐截西方三教炼宝更加简单,选用仙金神铁,一炉便锻造完成,但品质往往就此定格,无法继续提升。 这两种法门近乎迥异的原因,在于天地元气、天材地宝的多寡。 碧云无有现成的顶尖材料,不得不另辟蹊径,炼云成剑,炼霞成宝,多次炼形炼质,先将云霞炼成纯粹水行元炁,又耗费苦功炼回原状,去芜存菁的同时,更是将自身法力、气机融汇在法宝之中。 如此辛劳苦功,本来材质寻常的飞剑、法宝,玄妙已胜过寻常仙人家私。 碧云更是和青烟剑与太乙五烟罗构建了微妙神异的联系,上次炼形便发觉,五烟罗有了新的变化。 太乙五烟罗是蜀山五台派秘宝,炼至大成,能抵挡峨嵋掌门飞剑锋芒。 碧云身前的那团烟罗,是化形时的遗蜕炼就,材料品质较五台祖师选用的高了不止百倍,更加神异。 其心念一动,那团五色烟霞就开始翻涌、凝聚,依稀变作人形。 “嗯,再炼形一次,就能幻化出清晰样貌了。” 碧云轻笑,运转法力汇入云烟,仔细洗练。 炼宝是个枯燥且辛苦的过程,他却甘之若饴,甚至忽略了堵在山外的那位大敌。 碧云无有名师指点,石矶娘娘练的又非玄门正宗道法,却凭借两世阅历,生生定住心念。 这是区别根性的重要标准之一,定力足够,大道有望,心浮气躁,那便只能沦为旁门左道了。 炼宝半月,碧云心无旁骛,马元却在第二日就等得不耐烦了。 “这婆娘的法阵的确有些说法,俺炼的血煞难以破开禁制,却需想个别的法子。” 马元摩挲着层峦叠嶂的下巴,心里也生出个模糊念头。 “不对啊,俺又不是来破阵的,只要能逼那童子出来,将其擒获,知悉法阵奥妙,何愁夺不来洞府?” 马元双掌一拍,仰天大笑,笑了半个时辰,才想起正事儿。 “这小子总不可能炼就上乘遁法,只要出来,定有动静,俺又何必大张旗鼓围堵,不如将血煞收敛,炼成神针,就瞅着一个点去攻,渗入一丝便能迷其心智,白骨洞不攻自破……” 马元说着,真的收了三十六个骷髅,花了三日功夫,凝聚满天血煞,炼出七十二根神针。 嗖—— 血煞神针似天女散花,骤然落下。 嗤…… 石矶娘娘布法阵时,显然做了种种预设,谁都能忽略,邻居是不可能忘的。 这七十二根神针刚落下,便被三昧真火缠绕、灼烧,发出刺耳声响。 “好你个贼婆娘……” 马元又吃惊又心疼,连忙将神针收回,却损了八根,剩下六十四针也有损伤。 这下,他心中更是愤恨,决心骗来禁制后就将洞里童儿吞吃了。 马元越想越气,站起身来,往脑后一拍,凭空生出一只手掌,忽然变大千倍万倍,缓缓落下,倒扣在白骨洞上,化作金石。 这只巨掌在即将触碰法阵时,忽然定住,没敢再往下按压。 “不对,差点着了道,百年才炼成的神通,绝不能被毁了。” 马元难得地理智了起来,他低头俯瞰白骨洞地界,看飞鸟来去、云卷云舒,又生一计。 “总归破不得阵,那童儿又是似乌龟,倒不如出言诱骗,兴许能将他哄出来。” 马元硕大眼珠转了转,几乎掉落出来,心念微动,血煞神针又散开,化作赤雾,在巨掌外翻涌 “兀那童儿,俺是你师伯,速来迎接!” 马元运转法力,声音似霹雳绽开。 许久,未有回音。 马元挠了挠脑袋,再次出声。 “你再不出来,等石矶回来,俺就去告你一状。” “贫道有一桩落灰的宝物,你若出来,俺送予你又何妨?” …… 马元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用尽言语,依旧没能逼出洞中童子,自己却是越说越气。 如此又是三日,马元说的口干舌燥,又放弃了哄骗计策,决定重新找寻法阵破绽。 “俺倒要看看,无有主阵之人,能阻吾神通几次?”” 马元气愤至极,掌发神雷真火,接连不断砸向白骨洞,断断续续砸了十日,法力损耗了大半,依旧没能破开禁制。 他是个莽撞恶汉,碧游宫学道时三心二意,哪知阵法玄妙。 白骨洞法阵依托地利,元气源源不断,不先隔绝彼此联系,便破不了禁制。 “这贼婆娘没那么大本事,定是她西昆仑那姘头添了手笔。” 马元重新落在云床,一边调息,一边喝骂。 嗡。 白骨洞内,太乙五烟罗忽而幻化,身形、样貌与石床上道童一般无二。 碧云幽幽醒转,眸中多出几分火气。 第四章 金蝉脱壳,集齐罡煞 常言道:泥人也有三把火。 哪怕是斩去三尸的大罗神仙,依旧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不过是能够掌控罢了。 马元先是堵了白骨洞,蓄意毁坏法阵,又屡屡出言不逊。 饶是碧云定力深厚,也觉其人面目可憎。 “老贼婆,小贼魔,白骨洞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轰! 马元说着说着来了精神,运转法力,掌心攒雷,猛地砸下。 神雷撞在法阵上,略有波澜。 好歹耗了十天半个月,禁制也给面子,稍微松动几分。 如果继续下去,有望在石矶归来前破开洞门。 碧云收敛嗔念,元神观想紫府道书,从峨眉第一阵——两仪微尘大阵中摹刻了一鳞半爪,抬手祭起八卦云须帕,倒转演化四象、两仪道韵,无声无息加持护山法阵。 马元见掌心雷见功,心中暗喜,连忙起身捏印,使得笼罩白骨洞的那只巨掌动作,直直朝下覆压。 轰! 法阵焕发金光,忽而变成黑白二色,阴阳环抱,转瞬将那巨掌搅碎。 碧云趁此机会,祭起太乙五烟罗,变作己身模样,青烟剑裹挟幻身,化虹朝东掠去,其形颇似木遁,生生将血煞凿出一道豁口。 “好小子,总算是把你激出来了!” 马元喜形于色,弹指发了一道掌心雷,仓促之下竟没击中,忙将漫天血煞收进念珠,施展土遁,疾驰追踪。 他却没觉察,青烟剑忽然化云散开,裹挟五色烟罗,就隐匿在不远处,竟直往东追去了。 “这等蠢物,也能叩开碧游门扉…截教有教无类,诚不欺我。” 碧云腹诽,悄悄收回青烟剑和太乙五烟罗,身剑合一,须臾出山,朝西遁去。 这却不是逃遁,而是要去往马元洞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嗖。 剑光飘渺无形,青烟聚散,转瞬过了三百里,到了骷髅山最高的那座侧峰周遭。 这里与白骨洞不同,大概是阴气汇聚主峰的缘故,侧峰阳气较旺,竟有不少灵花异草。 碧云依照少清术数推衍,算出大概方位,不再遮掩行藏,全力飞遁,剑光化作数十丈青色长虹,径直落向山峰北巅。 这处所在,竟有芝兰衬托,受大日沐浴,倒比白骨洞更像是仙家洞府。 碧云大袖一挥,一尺三寸青色剑锋便将纸糊般的禁制捅破,毫不费力进了那凶神的老巢。 不出所料,马元也是穷的叮当响,浑身上下就太阿剑和念珠拿得出手,洞府里剩了些石桌石床。 碧云也没嫌弃,青烟飘渺,剑光无形,将桌案悉数斩成齑粉,然后沿着弯折甬道,去往后山,却见谷中栽满数万年的人参、朱果、何首乌之类宝药,还存了几盒云母、朱砂,生出灵性的花草更是不计其数。 “我说骷髅山灵药那般稀少,原来都被你采了去,十二花煞神罡有着落了……” 碧云说着,先祭剑将药圃连一块千丈方圆的山石齐齐削断,打开墨玉葫芦,收了进去,然后化作长虹原路返回,顺带着将那座简陋洞府斩了个七零八碎。 “今时今日,你道行高吾十倍百倍,故能以势压我,此番下山,定要炼就神通,来日再做计较!” 碧云神色肃然,忽见远处天边赤雾浩荡飘来,心念微动,手阳明大肠经内,大葵花神罡焕发赤金光华。 “小贼休走!” 马元人未至,那三十六个巨大骷髅先飞了过来,血煞铺天盖地,笼罩山头。 这话却有些可笑了,不走还等着过年吗? 碧云眼眸微凝,大葵花神罡迸发,心窍流溢火炁,刹那点燃。 呼! 大风起兮,火光冲天。 马元血煞沾染真火,至阴遇至阳,仿佛烈火烹油,蔓延极快,半边天幕被映成赤色。 碧云又祭太乙五烟罗,在雾霭掩映下,幻化人形,分出两道身影,各自朝东西两边遁去。 “好孽障,想故技重施?” 马元血煞折损甚巨,嗔念大作,祭法眼观摩,却见两道身影似乎都是云气凝就。 “呵呵,故意用真身涉险,以为俺看不出来吗?” 马元看的分明,往东行、也就是朝自己掠来的那道遁光灵性更充沛,定是真身无疑。 噌! 马元捏印,身后太阿剑直直出鞘。 呼—— 仙剑破风,气势汹汹,所经之处,云霞俱散,元气也被搅得乱七八糟。 太阿剑浩荡掠去,轻易将那道身影斩成两段,迅疾返回。 这一剑要真斩在碧云身上,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咦,元神呢?那小子分明修成炼气化神境界,就算受日光灼烧,多少也能撑上几息吧?” 马元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那两段躯壳消散无形,知晓再次受骗,一时心火攒动,额上青筋泵起,扭曲蠕动,甚是骇人。 “贫道誓要杀汝!” 马元强压怒气,又看见狼藉一片的洞府,青色脸庞憋成酱紫色,遁光驾起,直直西去,较先前更迅速三分。 约莫十息。 碧云从溪畔一片白雾中钻出,捏印掐诀,召回分成两半的五色烟霞,身形却没停滞,依靠青烟剑遁遮掩,逍遥东去。 这么行了半个时辰,走过三千里山川,那十二万九千六百缕五色烟霞才陆续掠回。 “幸亏已炼形四次,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全部收回。” 碧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上绘九州四海地形,着重标注了少有的几处无主洞天、福地。 最近的一处,唤作黄沙洞天,敛藏在九曲黄河之畔,凡俗辟易,唯有神仙中人能涉足。 “今日也算是因祸得福,发了笔小财,先入黄沙洞天辟座静室,清点药园草木,炼齐十二花煞神罡,然后再寻仙金、五行精粹炼那上乘飞剑。” 碧云回身望去,天边已无赤色霞光,但他依旧保持警惕,祭五烟罗裹住周身,换了副面貌。 封神蜀山两界,上仙大神都有一手灵验推算。 马元头脑简单,学不会复杂玩意儿,别的仙人却未必。 虽然碧云已经走在改命之路上,天数渐渐变动,但神仙们依旧能推算出与自己相关的部分轨迹。 “让那蠢物耗去半月光阴,我须在两个半月内有所进展。 这童子身份,多有妨碍,还是得另寻出路……” 碧云心思沉浮,剑光直去万里,傍晚时,便到黄河之畔,俯瞰下去,却见大河滔滔,黄沙漫天,其中一处,汇聚无穷癸水戊土元气,正是洞天所在。 第五章 黄沙洞天 当年盘古破开鸿蒙,分辨清浊,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炼气士修行,餐霞食气,多数时候指的就是清气。 所谓洞天福地,便是地仙界少有汇聚清气的山川。 诸如玉虚祖庭昆仑山、截教金鳌岛,玉虚十二仙洞府,皆在其列。 这黄沙洞天清浊二气混杂,凶险颇多,并无仙人栖居,唯有旁门左道之士,亦或者无跟脚的散修才会涉足。 碧云祭法眼,寻到洞天入口,没再动用剑遁,而是捏了把土撒下,借土遁入内。 呼—— 狂风呼啸,黄沙肆虐。 偌大洞天,竟被风沙充斥,几乎无有空隙。 如果方才剑遁入内,就算青烟聚散无形,剑光破开风沙的痕迹也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炼气士讲“法侣财地”,法排在第一位,是大道基石。 碧云修炼的种种法门,大道上限或许比不过阐截嫡传,法术精妙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站在末法时代无数仙神的肩膀上,但在证就功果前,依然需要小心行事。 “终究不比无形剑,来去无踪、诛邪破魔无声无息,青烟痕迹再细微,还是留痕了。” 碧云驾遁光飞掠,正思忖着,忽见一道黝黑光华袭来。 窣…… 碧云将太乙五烟罗分出些许,五色流光辉映,那根乌龙钉陷入霞光,泥牛入海,没了动静。 黄沙之中,灰袍矮叟大惊失色,仓皇逃遁。 碧云运转法力,引动手少阴肺经内的梅花幽煞,化作靛蓝色匹练,转瞬万丈,将暗处那散修冻成冰雕。 “今日初来,未曾拜会各位道友,这份大礼受之有愧。” 碧云轻笑,抬手将乌龙钉打了回去。 嗖—— 冰雕碎裂,那灰袍矮叟也身死道消。 大道之争,向来如此。 这一手,震慑住了暗中观摩的几个贼厮。 碧云心念微动,继续飞遁,直至确定无人跟随,才在漫天黄沙中寻了处戈壁,凿了方静室。 “不错、不错,十二花煞神罡的威力比我预估要高出许多,炼至大成,兴许另有玄妙……” 碧云炼就三种罡煞,一日之内便动用两道,屡屡建功。 嗡。 碧云依照石矶娘娘传授法门,结合蜀山阵法,布了个简化版的两仪颠倒阵,然后才祭起墨玉葫芦,心神沉浸,清点收获。 “虽无仙金异宝,但那百余株灵药也弥足珍贵,人参、朱果常见,年份却久,药力更足,还有七种药材恰好是炼六阳换骨琼浆和炼无形剑能用上的。” 碧云清楚,炼那宝丹仙剑都非一日之功,于是迅速挪移视线,移了九株灵花,开始凝炼罡煞。 这桩旁门法术在蜀山炼气士看来,修炼条件繁琐苛刻,实是末法元气匮乏之故。 碧云搜集十二种灵花异草,其实并没耗费多少功夫。 为何是十二种?盖因暗合一年月数,亦合地支之数,人身正经恰好能容纳。 至于花的种类,倒是没有明确要求,灵性足够便可。 碧云已经炼了大葵花神罡、梅花幽煞、桃花毒瘴,方才选的九种,也是有阴有阳,春夏秋冬皆有。 若是凡人出身,亦或者精怪成道,炼了罡煞还没完,须日夜祭炼,免得施展时伤了经脉。 碧云由青云点化,与罡、煞之类相似,皆属天地异气,少了许多麻烦,唯有纳入经脉时要花点功夫,炼成后便无需费心了。 不觉间,日落月升,月落日升,一日匆匆而过。 碧云也从入定中醒转,十二正经中各自纳了一道神罡邪煞,心念微动,便能合一,有水火、阴阳、风雷等种种变化,在躯壳里是法术,离体也能做法宝。 不过,十二花煞神罡品质算是定死了,也就能与十来道禁制的法宝比拟,无法像五烟罗那样继续炼形炼质。 当然了,本就是炼剑前过渡用的法术,能和阐截两教仙人的普通法宝相提并论,也足够称道。 “我竟有些怀念马元了。” 碧云收了墨玉葫芦,洒脱一笑。 大袖挥动,撤了禁制。 碧云收好家私,再次捻土驾土遁,黄光贴地飞掠,在风沙中毫不起眼,格外低调。 “这方洞天癸水、戊土二气尤为充沛,土中生金,定有炼剑宝材。” 碧云身形隐在遁光内,五指掐动,算出模糊方位,瞬间改变方向,径直北去。 不多时,便见天幕、黄沙零星出现几道遁光,观其气机,修为都不高,大都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境。 莫看阐教截教金仙遍地走,散数多如狗,那毕竟是仙道祖脉,放眼地仙界,没成仙的炼气士多如牛毛。 遁光迅疾,迎风猎猎。 碧云没用剑遁,半个时辰堪堪行了八百里路,远眺时,透过风沙,竟瞧见远处矗立着一座巍峨火山,山巅黑烟滚滚,火焰熊熊,风中黄沙都被融化,变作泥流坠落,眨眼烧成黢黑石块。 “好一座黄沙洞天,大河黄沙与火山烟尘同在,真是奇异。” 碧云心血来潮,知晓那火山上多半就有仙金,连忙收敛气机,祭土遁缓行。 这座火山处处透露着神妙,洞天里的炼气士不瞎不傻,山上少不了纷争,越是接近,越要小心。 如此过了一刻,抵达火山脚下。 这座火山通体赤色,表面遍布裂缝,常有岩浆、灼浪迸发,偶尔雾气升腾,也是毒雾。 此地风沙绝迹,倒是方便祭青烟剑遁。 碧云目之所及,遍地是宝,干脆徒步登山…罡煞、地火、灵草、乃至寻常金石,走哪薅哪,就差掘地三尺了。 这是散修都做不到的程度。 至于先前从矮叟手上得来的乌龙钉,倒是灵物炼制,却已成形,乌烟瘴气的,扔了也不心疼。 紫府道书记载的飞剑种类繁多,天辛剑、太乙分光剑,仅需五金之精便能祭炼,无形剑、七修剑却需灵药,南明离火剑、金光烈火剑更是要采集离火之精。 其实用金银铜铁之类,也能炼剑,但初始品质太低,远逊青烟,炼质八九次才与太阿相差仿佛,费时费力。 世间太阳、太阴、太乙、太白之类精金,由金炁凝就,几无杂质,炼一次就比太阿剑还要锋锐,炼个二三十次,怕是能比拟诛仙四剑。 自然,炼十九次的南明离火剑都耗费达摩祖师多年精力,越往后越难炼,炼二三十次,需要的道行与光阴难以估计。 碧云边思忖边采集,渐渐摸清岩浆迸发规律,动作愈发娴熟。 大约两个时辰,行至山腰,远方有一处百丈方圆、十余丈深的凹坑,内中热气升腾,岩浆汹涌 碧云祭法眼看的分明,赤浪之中,敛藏着一抹白光。 “好浓郁的庚金之气,定有仙金神铁出世!” 碧云眼眸微凝,化作青烟,与身旁毒雾融在一处,准备做螳螂后的黄雀。 “夫人,快动手!” 不知何处传来一道雄浑声线,便见一抹赤色遁光朝岩浆掠去。 第六章 太阳精金 夫人? 这是个对炼气士来说,格外小众的词汇。 碧云两世记忆中,也就是正一派的道士不禁婚娶。 不管是封神还是蜀山,童身都格外紧要。 姜子牙无缘长生之始,便在娶马氏为妻,峨眉掌教夫妇,也是转世后才修成剑仙。 炼气士成仙前,须得守住元阳、元阴。 如果能像吕洞宾那样,泄而复得,甚至交而不泄则另说。 碧云收敛心神,定睛看去,赤色遁光中是个约莫双十年华的美妇,才炼精化气修为。 “好胆魄。” 碧云话是那么说,却没打算效仿。 因为下一瞬,捕蝉的螳螂就出现了。 “哼,炼精化气修为,也敢觊觎山中奇珍?” 这竟是个人身虫首的螃蟹精,话音未落,手臂化作数丈长巨钳,朝那赤色遁光夹去。 碧云灵觉敏锐,忽觉地下有元气波动,低头看去,瞳孔微缩。 哗! 自地下钻出个魁梧汉子,手持一把大钢刀,猛地砍向螃蟹精脖颈。 这不是土遁,而是地行术。 封神五行遁法,都是用元气裹住身形,土遁并非钻土,水遁不是泅水,火遁更不需往火堆扑,也就地行术是真的能在地下穿梭。 噗嗤。 螃蟹精尸首分离,先后坠入岩浆,焚了个干净。 碧云猜测,那汉子已在地下待了许久,一直隐藏气机,方才忽然出言,多半是故意露出破绽,以引出暗中之人。 至于二人身份,碧云也猜了个差不离。 夫妻同修、地行术,不是张奎、高兰英还能有谁? 今时邓婵玉还没出生呢,土行孙是五短身材,也不匹配。 碧云紧盯着那对夫妇的动作,却见张奎扭身又钻入地下,仍旧是高兰英施展火遁,朝岩浆浪潮飞掠。 “若是没记错,她未来在渑池守城时炼就一套太阳神针,莫非便是今日得的仙金? 这就说的通了,太阳精金,至阳至刚,金中有火,她恰好擅长火遁,火能生土,成婚之后,无形中助涨张奎运势……” 碧云想通关节,依旧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等异宝出世,绝不会只有精怪觊觎。 不出所料,山巅兀得响起一道炸雷,一黄一白两道身影疾驰而下,直指凹坑赤浪,竟然都有炼神返虚境界。 张奎有地行术在身,潜藏山石之内,稍有点动静便能觉察,知晓大敌将至,连忙钻出地面,飞身朝妻子扑去。 这时,高兰英刚好得手,祭遁光裹住那块精金,骤然回掠,顺手将丈夫也裹了进去。 “奸夫淫妇,蝼蚁般的存在,也敢窃吾异宝?” 黄袍老道舌绽春雷,挥动拂尘,丝绦变作万丈长短,朝那对夫妇卷去。 此人修为高深,又是有心算无心,任凭赤光飞掠,依旧被拂尘追上。 嗖! 碧云祭起剑遁,幻化青烟,轻飘飘将那对夫妻裹挟,在毒雾中游弋。 “谁人装神弄鬼,快滚出来!” 老道环顾四周,没瞧见二人身影,神色略显惊异。 嗖! 白光落地,现出身形,竟是个前凸后翘、熟到滴水的妖媚女修。 “本打算等仙金出世,取之做敲门砖,拜入九龙岛吕岳上仙门下。 你非要守株待兔,贪图那些散修的微薄家底。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人摘了桃子,白费数月光阴。” 女修嘴角长了粒红痣,说话时,朱唇轻启,甚是魅惑。 “你懂个屁,九龙岛那位在截教资历极深,怎看得上寻常宝物,我听说他老人家要炼一套瘟癀大阵,正缺耗材,若能抓几个修为尚可的散修献上,何愁大事不成?” 老道伸手在女人臀上掐了一把,冷哼一声便走。 女修也不恼,笑呵呵跟了上去。 嗖—— 青烟聚散,剑光近乎无形。 老道神情忽然僵滞,手中拂尘都没来得及动用,身子便断成两截,连带元神也泯灭。 女修更是不堪,脸上笑意未散,音容尤在,轻易丧了性命。 轰! 大葵花神罡迸发,添一缕地火,将尸身烧了个干干净净,仅剩下一把拂尘、两个乾坤袋。 “这等邪魔外道,杀之无业有功,却没料想能听见海外秘闻…杀生炼阵,像是截教外门那些凶神的一贯作风……” 碧云又祭剑遁,将拂尘和乾坤袋一并裹挟,辗转腾挪数次,寻到了一方雾气弥漫的温泉。 这样,就算遭遇凶险,也能随时化青烟遁走。 “至于你们两个…煞费苦心夺宝,也够累的,先休息两日吧。” 碧云心念微动,施展桃花毒瘴,将二人迷得神魂颠倒,丢入墨玉葫芦,然后祭一个猛子扎进温泉,在水下岩壁凿了个简易洞府,布下禁制,隔绝泉水。 嗡。 碧云祭起刚到手的仙金。 这块仙金通体赤金色,形状并不规整,坑坑洼洼,仅有拳头大小。 碧云有些失望,炼无形剑需采太乙精金,面前那块,是太阳精金。 “我是云气化形,大道亲水,炼火行飞剑倒是能用上太阳精金,却与吾跟脚有冲突。 这块仙金拳头大小,锻成剑胎,炼两次又要缩水,长短怕是不足半尺,威力大打折扣。” 碧云心念略有,连忙闭目,默诵道经,很快平复心境。 “这次下山没几日,便屡屡遭逢凶险,幸有青烟剑、太乙五烟罗护持,方能逢凶化吉。 奈何修为浅薄,法眼窥不破阴邪行藏,有无修炼天眼、神目法门,未能料敌机先,只能后发制人,甚是被动。” 碧云观想紫府,元神沉入道书。 天遁镜,妖魔鬼怪无处遁形,尤其克制旁门左道之法。 碧云睁开眼眸,盯着悬在空中的那块仙金。 若依阐截两教法门,至多炼一套神针,换成峨眉秘法,炼两面宝镜都足够。 碧云正要施法炼宝,心头忽然一跳。 这是修行玄门正法的好处之一,天然多一份警醒,心血来潮,便能及时从歧路返回。 碧云连忙止住动作,盘坐调息,定心敛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醒转。 “这次下山,我总想一蹴而就,炼出最上乘的飞剑、法宝,却忘了,我修为浅薄,若是从头祭炼什么无形剑、七修剑,少说也要耗费数十年甚至数百年苦功,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碧云窥破魔障,忽觉灵台清明,较从前轻快许多。 按蜀山法门炼剑、炼宝,修为越高炼的越快。 “如今死劫愈发临近,我该想办法先提升手头飞剑、法宝品质才是。 让我想想…非金材质飞剑…虹霓剑、红蛛剑、冰魄神光剑…咦,冰魄神光剑……” 碧云祭起青烟剑,一尺三寸剑身散作烟霞云雾,丝丝缕缕,刹那分合。 “若能采到极地神光,佐以寒冰精髓,青烟剑便有冰魄神光之妙用,什么邪煞也难侵染,变化更是随心。” 碧云心境澄明,定下方略,重新将视线落在那块太阳精金上。 “这天遁镜有破妄照邪之神效,乃是护道至宝,还需炼出补足短板。 嗯,大概要用半块,剩下的,炼一套太阳神针,留给那夫妻二人,不枉一场缘法。” 碧云大袖一挥,从葫芦里搬出一座八卦铜炉。 第七章 天遁镜与天魔 这座铜炉在白骨洞库房积灰已久,品质一般,碧云又是水行根底,火法寻常。 不过,他有特殊的炼宝技巧。 碧云抬手,青烟剑分成一百零八缕丝线,太阳精金生出无数孔洞,蚀作蜂窝,持续掉落金屑,窸窸窣窣落入炉中。 轰。 碧云拍了拍腰间葫芦,发出一缕采来的地肺真火,催大葵花神罡涌出,火焰兀得蹿起。 峨眉身为玄门正宗,擅仙家剑术、阵法,不以火法见长,也就三仙二老道行足够,元神造诣不差,才能动用三昧真火,小一辈的,根本没人会使。 封神世界,阐截两教几乎人人都会三昧火法。 这是因为,封神走的是炼胸中五气,攒顶上三花的路数,未成仙便能炼就阳神,精气神三昧格外旺盛。 至于蜀山,末法时代,大劫化作无数小劫,炼气士修行路上灾厄重重,天劫、人劫,接连不断,但只要积攒够法力、外功,按部就班修行便能飞升。 如此一来,散仙、地仙都未必炼成元婴,自然难修三昧真火。 碧云是两种路数都练过,起初修炼的法门普普通通,但也壮大了三昧,碍于童子身份,学不了截教秘传火法。 “嗯…火法必须得学。” 碧云施法操纵地肺真火,那火焰甚是暴躁,肆意吞吐,半晌才安分,的确难以驾驭。 莫以为三昧真火是寻常法术,玄门之外,少有人能炼就,绝非简单将精气神合一、心火点燃那么简单。 峨眉炼宝之法,种类繁多,不局限火炼,譬如青烟剑、太乙五烟罗,就是靠罡风、天雷相助炼就,玄妙无穷。 奈何,天遁镜蕴藏破魔神光,至阳至刚,必须用真火才能炼成。 碧云倚仗青烟之利,将精金蚀成金粉,煅烧起来便容易了许多,在大葵花神罡助力下,耗费半日光阴,法力都快告罄,才将精金化作金水。 “这一步完成,后面就轻省了。” 碧云调息片刻,继续施法,先将金水分出一半,然后捏印掐诀,打出三百六十五道秘传符箓,汇入赤色金水之内,又添了些五行材料,丢了几株灵草,经真火灼烧、法力锻打,渐渐有了模样,打造出天遁镜胚。 嗖。 青烟剑祭起,剑光再度分化,在那椭圆金胚上不断雕琢,勾勒出鸟兽虫文,另有一百零八枚圈圈点点蝌蚪文。 这是从广成天书下卷中选的文字,每一个蝌蚪文都蕴含玄妙至理。 碧云说是炼天遁镜,但选材、淬炼、雕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玄妙远胜峨眉的那面铜镜,还没炼成就焕发出千万缕五色神光,辉映石室,几乎溢出禁制。 “好宝贝。” 碧云不惊反喜,祭起五烟罗,欲收光华。 谁知宝镜折射地肺真火,竟将烟罗灼出千百孔洞。 碧云见状,笑容更甚。 本来还发愁太乙五烟罗、青烟剑祭炼愈发艰难,这下好了,有天遁镜相助,炼形,炼质能快上三四成。 天遁镜光继续飞掠,接近禁制。 嗖。 碧云连忙祭起青烟剑,分化剑光,拦住五色光华,然后将法阵加固了几分。 如此半个时辰,镜胎光华收敛。 碧云又祭葵花神罡,催发火势,天遁镜回炉,法力炼沿着镜上纹饰流动,抽丝剥茧般拆解形质,渐渐将镜子炼作金、火二炁,空中仅剩鸟兽虫文与蝌蚪字。 这之后又花了半日,将元炁凝聚,炼回镜形,完成了第一次炼质。 法宝材质越好,上限越高,炼的越慢。 譬如太乙五烟罗,采寻常云霞炼就,没花太多功夫就炼形、质各四次,但再炼几次就达到极限了。 碧云常用的青烟剑,遗蜕炼就,上限随道行水涨船高,十五年炼形质各两次,品质已胜过太阿。 至于天遁镜,采仙金、融灵药、祭真火、绘天文,炼质一次,灵光不输照妖宝鉴,再炼两三次,天地间便少有镜、鉴能与其争辉。 嗡。 天遁镜再次出炉,镜面光滑,镜中倒影纤毫毕现,宝光流溢,霎时朝四面八方射去。 碧云有前面的教训,早早祭起青烟剑、五烟罗,裹住五色光华。 “我先操演一二,看看玄妙如何……” 碧云咧开嘴角,一指虚点,那面赤金宝镜随之而动,镜面朝外一照,石室禁制、温泉水火二炁被剖析了个分明。 法力汇入越多,照的越远,看的越清楚。 碧云经脉气机汹涌,全力祭起天遁镜,往地下照了照,几乎照到地脉、岩浆源头。 天遁镜通灵,玄妙无穷。 若用宝镜窥破虚妄,神光内敛,就算照到别人身上也难以发觉。 若拿来攻伐,五色光华映照,庚金、丙火气机流溢,便是破魔重宝。 碧云看见火山底下,地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岩浆洪流中游弋。 可惜,地底火炁汹涌肆虐,映在镜上,格外灼目。 碧云连忙闭眼,收了宝镜,顺势盘坐吐纳。 峨眉根本在于紫清宝篆,分上中下三册,分别是太清仙法、九天玄经、少清秘笈,对应法、道、术。 这部宝篆,乃是千古上仙广成子创下,考虑到那方世界并无阐教、截教之说,加之太清、少清字样,多半是道祖化身下界重修,开创法脉,传道衍法。 碧云没见过碧游宫嫡传功诀,单看石矶娘娘修行气象,截教外门功诀是不如玄经的。 其丹田内一点神光亮起,暖流从下腹游走,经由周身经脉,行走周天,过程中温养肉身,祛除浊气,到眉心泥丸紫府,又分出光华洗练元神。 这门功法并不特意修炼五脏五行之气,更看重人身整体的修行。 只是不知为何,创法之人刨除了斩三尸的手段,却多了应对外魔、心魔、天魔的手段。 “这方世界,并无天魔,莫非…仙人斩三尸,削贪嗔痴念,那些念头并未消失,竟渐渐凝聚,化作天魔? 如此说来,斩尸越多,炼气士杂念越重,岂不是自然而然诞生魔界?” 碧云搬运了三十六个周天,睁开眼眸,心思渐渐活络,对比两界修行法门的差异,诞生了一些看似天马行空,却无意间接近真相的猜测。 第八章 剑光分化 碧云神游一阵,重新定住心念,拍了拍葫芦,将先前在熔岩凹坑斩获的法宝取了出来。 老道拂尘竟由玄铁、蛟须炼就,材料不差,手法略显粗糙,重新祭炼的话还能用,两个乾坤袋里,分别装着些草药、金石,嗯…比不了马元的赠礼,但还也点价值。 碧云余光瞥见那面刚炼成的宝镜,忽然灵光一闪,于是收了草药,留下金石,祭起天遁镜一照,炼去杂质,剩下纯粹金、土元气,收进葫芦。 “这不比那破烂铜炉好用多了?” 碧云呢喃一声,陷入思索。 天遁镜能反射火光,等同于有两座宝炉,炼宝甚是便利,正好将太乙五烟罗、青烟剑重新祭炼一番。 嗡。 天遁镜映照地肺真火,轻轻一转,便将灼热火炁凝聚起来,化作一柱赤色光线,照在两件法宝上。 恰似冰雪消融,烟霞雾霭经受灼蚀,千疮百孔,迅疾收缩。 碧云连忙运转法力,丝丝缕缕与云烟交织,幻化道道神箓,内外齐炼,五烟罗与青烟剑俱化水炁。 “我行走红尘,全靠二宝护持,方能渡过险阻。 这两桩法宝都是水行,其实怕那真火煞火,从前没受损伤,是没遇见擅长火法的高人。 今日用天遁镜重炼,平添几分至阳气机,也就无惧寻常仙家火焰了。” 饶是碧云定力颇深,看见法宝的玄妙变化,心中也生出些许喜意。 这次炼宝,是形质同炼,真火炼形,法力炼质。 若按常理算,越往后炼宝越缓慢,但在天遁镜加持下,加快了进程,三日便完成两桩法宝的祭炼。 碧云收了天遁镜,揣进怀中,青烟剑迅疾来去,太乙五烟罗缓缓蔓延,玄妙更盛。 嗖。 碧云心念微动,青烟剑凝成一道青色光华,忽然分作千百道,曲直皆有,朝四面八方激射,渗入石壁,又刹那回转,凝成剑器。 这便是蜀山飞剑炼出火候的特征之一——剑光分化,千百缕光华,锋锐程度与剑身等同,绝非从前云烟聚散那样轻飘。 峨眉嫡传门人,练的心法都是由九天玄经衍化,剑诀却有区别。 紫青双剑、霹雳鸳鸯剑、七修剑、无形剑等等,各有玄妙,长眉真人以玄经做根基,又将多年搜集的玄门、旁门剑诀去芜存菁,创了太清阴阳、紫霄神雷、天罡北斗、有形无形四门剑诀。 这四门剑诀甚是难炼,单说太清阴阳剑诀,就分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四部,偌大峨眉,也就紫青双剑剑主李英琼、周轻云二人各自炼就两部,合起来才算炼成。 后来长眉弟子,峨眉新任掌门齐漱溟化繁为简,创下筑基用的元元剑诀。 碧云紫府道书内,包罗万象,五台、武当、青城乃至昆仑法门皆有,但并不齐备,也就峨眉道法一股脑包圆了。 嗖。 碧云运转元元剑诀,祭青烟剑掠空,尝试触碰剑气化虹门扉。 只见靛青光华一闪而过,略有些霞光,却没成形。 碧云也不气馁,收飞剑入膻中穴窍。 这时法宝炼了,日常修行也结束,闲来无事,总算想起丢进葫芦里的那对倒霉蛋。 嗡。 碧云祭起天遁镜,往葫芦上一照,登时显出内中情景。 这葫芦也用蜀山法祭炼过,内有乾坤,约莫有十里方圆,本来空无一物,幸有骷髅山一气仙赞助,多出座药园,让那夫妇有了立足之地。 当日碧云将其救走,是知晓二人与截教颇有渊源,未来还会入商为将,天然站在阐教对立面,算是潜在的优质同盟。 为了掩盖身份、法术,不得不用十二花煞神罡将二人迷晕,然后就沉浸在炼宝、修行的氛围中,心无旁骛,险些忘却此事。 彼时动用桃花毒瘴不多,炼天遁镜前,夫妻俩就已经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张奎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混混沌沌,几无光亮,偶尔飘过几道神雷煞火,将周遭照亮,正要运转法力,却发觉丹田死寂,仿佛冰封。 “莫非忘记,咱们夺取仙金遭了埋伏,幸有高人出手相助才保全性命。 若是没猜错,此地应是某种法宝衍化……” 高兰英强撑着坐起来,依照法诀搬运河车,吐纳元气,有毒瘴搅扰,是慢了些,但还是能修行的。 她话音未落,便有几缕五色光华进入葫芦,映得整座小天地似天宫一般。 这下才算看清楚,自己竟身处在一片药圃边缘,七八亩地里,种了百余株灵药,年份都不浅。 张奎艰难抬起头,望向空中光华。 这是宝镜粗胚炼成时的异象,碧云怕气机外泄,加固了石室禁制,却没想到宝光竟渗入葫芦里,现出惊人异象。 “真是世外高人……” 张奎见状,轻叹一声。 高兰英更是看的如痴如醉。 夫妻二人练的是碧游功法没错,却非截教仙人传授,而是年少慕艾时,私定终身,在花园枯井中偶然得了半部残卷。 这道书本就不全,仅有一卷筑基吐纳法,一门地形术、一门火行针诀,以及五行遁术,炼宝法门仅有半篇。 炼气士修行,筑基最是紧要,二人无人指点,那时痴痴缠缠,破了童身,修行格外艰难。 哪怕张奎在土行道术上颇有天分,甚至炼成地行术,但修为却似龟爬。 高兰英也好不到哪去,炼什么都费劲,也就是火法还凑合。 这二人心知一时半会见不了天日,干脆原地盘坐修行。 不多时,忽觉肌体灼热,睁开眼,天空竟浮现出一个火球,甚是刺眼。 碧云在收药园入内之后,怕灵药无日精月华沐浴,便加了几道法术,闲时拿出去晒太阳、月亮,收集精华,无暇便用水火二炁模拟日月。 这却苦了夫妇二人,若是还能动用法力倒也无妨,寻常水火也难侵袭。 如今嘛,经脉法力受毒瘴搅扰,一日行不了一个周天,只觉火光刺眼、灼人。 不得已之下,二人强撑着起身,左右张望,找寻阴凉,愣是没寻到。 好不容易撑过火烤,水炁又发动,甚是阴寒,园中灵药年份都久,巴不得直接元气灌顶,愈发精神。 张奎、高兰英却似霜打的茄子,那叫一个蔫巴。 如此过了两日,天空屡有五色光华流溢,还飞出飞进几件物什,就在二人快撑不住时,才被施法挪了出去。 “如果我说,我不是有意为之…你们信吗?” 碧云看着二人那凄惨模样,沉吟良久才出言。 张奎、高兰英瘫在地上,却见那道人身旁,靛青仙剑萦绕,锋芒毕露,连忙榨出最后几分气力,点头似捣蒜。 信。 你说什么我们都信。 第九章 种因得果,碧游道书 碧云一巴掌拍在青烟剑剑脊上。 嗡。 青烟剑震颤,晃晃悠悠躲到角落。 这口剑炼形炼质各三次,灵性愈发充沛,很是识相。 张奎和高兰英惊讶于飞剑神异,但寄人篱下,知趣地没敢多看,更不敢问。 “我见你们身有玄门清光,知晓与吾师门颇有渊源,故而出手搭救。 这几日,我先辟了方隐秘石室,躲避风头,接着道法略有精进,闭关起来,忘了光阴流逝。 谁知那恶道在汝等身上布了毒瘴,一时发作,我竟未曾觉察,致使二位受了些苦难。” 碧云言辞恳切,似无虚言,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然炼了半块太阳精金。 他灵机一动,又祭起几缕桃花毒瘴。 扑通。 夫妻二人又一次昏迷。 这样就不尴尬了。 碧云连忙将那三足四方八卦炉搬来,祭起天遁镜,炼化剩下的那团金水。 只要在二人醒来前,炼出一套太阳神针,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炼形炼质难,单纯炼法宝、兵刃粗胚简单。 封神蜀山两界,都有太阳神针,炼法却完全不同,前者是用精金炼就,后者则是炼日光成形。 碧云看了看二人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祭青烟剑溜出去,倚仗宝镜玄妙,收了一百零八缕太阳光华。 天遁镜映射地肺火光,法力汇入金水,须臾炼就一百零八根金针。 碧云小心翼翼将太阳光华融入金针,分天罡、地煞之数,在其中三十六根内又添了丝缕真火。 “嗯,给你们多的,我留少的。” 碧云想了想,将留给自己的三十六根炼了形质,初次祭炼,驾轻就熟之下,没花多少功夫。 至于要交还过去的七十二根,炼出粗胚足矣。 碧云收起铜炉、天遁镜,消了毒瘴,从葫芦里取了几枚灵果,化作汁液,掠入二人口中。 这般照料,一是立场相近,二是对方人品端正,在葫芦里都被折腾成那样了,也没去碰那些灵药。 不多时,张奎和高兰英便醒转过来,躯壳恢复如常,法力重新游走。 “你们方才忽然晕厥,大抵是余毒未消之故,我及时喂下灵药,料想已无大碍。 尔等费尽千辛万苦,谋求仙金,身上又无宝光,定是要炼那护身之物。 贫道略通炼宝之法,瞧见那仙金甚是欢喜,没忍住越俎代庖。 这套神针由太阳精金炼就,有地煞之数,佐以大日精华,分合皆有玄妙。 你们拿去时常祭炼,不失为一桩奇宝。” 碧云姿容气度俱是上乘,加之七十二根金灿灿神针悬空,宝光璀璨,不信服都难。 “我夫妻何德何能,让前辈如此关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张奎忆起在葫芦里看见的种种玄妙景象,又想起被搭救时的凶险,心中百感交集,连忙起身施礼。 高兰英聪敏,眼力毒辣,看出那套神针品质不俗,知晓道人身怀上乘法门,起了攀附心思。 “这次遇劫,幸有前辈施以援手,才得以保存性命,如若不然,一切都要成空。 我夫妻修为的确浅薄了些,却愿追随前辈左右,也好报答,做不了门人,做童子也无妨。” 她哪里知道,身前那个高深莫测的“前辈”,自己都还在骷髅山白骨洞做童子呢。 碧云闻言,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张奎是个粗人,性情耿直,欠了救命、炼宝两桩大恩,心中难安,有意回报。 妻子的言语,他是觉得有些冒昧的,见那位前辈笑而不语,连忙上前赔罪。 “我妻戏言,前辈切莫当真…哦,吾等竟忘了报上名姓,实在失礼……” 张奎说着,斜撇了妻子一眼。 高兰英见状,心中暗叹,却还是跟着再次施礼。 “晚辈张奎…” “晚辈高兰英…” “谢前辈救命、赠宝之恩。” 张奎拉着妻子报了名姓,自顾自在怀中摸索,须臾取出一块锦帛,咬破指尖,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是做甚?” 碧云挑了挑眉毛,轻声问道。 “好教前辈知晓,我夫妻本是凡夫俗子,机缘巧合得了仙法,奈何无人指点,修行困难重重,故将法门写在帛上,斗胆请您指点。” 张奎神色异常郑重,说完便低下头,继续书写。 其本意是赠送道书来报恩,却用指点二字代替,任谁听了都觉舒泰。 碧云闻言一怔。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赤诚之人?幸亏出手救了,否则做梦都要悔青肠子。 碧云唏嘘不已,却忘了数日前救人时,也无施恩图报之心。 若那时起了杀人夺宝之心,亦或是冷眼旁观,也得不到功诀,无非是种善因、得善果罢了。 高兰英心中并无惊讶或是恼怒的情绪。 当年私定终身,便是看重张奎人品,知晓他是恩怨分明的性子。 她先前言语看似功利,也是想和丈夫共修正果,求的是永结同心,而非独自长生。 如今张奎有了定计,她也愿意支持,就算失了入玄门正宗的机会,只要丈夫开心,她便不后悔。 大约半个时辰,张奎便将道书一字不落写了出来,期间碧云还贴心地提供了笔墨,免得对方失血过多。 “你们想好了,确定要将道书予吾观摩?” 碧云眼眸微凝,正色出言。 张奎扭头看向妻子,高兰英忽然伸出手,悄然缠上,十指相扣。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请前辈指点。” 张奎将锦帛递过,心情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好。” 碧云也不再推辞,接过锦帛,认真参悟。 这部道书于他意义重大,关键不在学得什么法术,而是能对此界玄门之法有真切认知。 锦帛记载的道法中,炼气功诀粗陋,五行遁术也是玄门寻常,但内里脉络、道理却有无穷玄妙。 其余三昧真火、地形术法门,倒是次一等的收获了。 碧云看了百十息,便将帛上文字摹刻心湖。 嗖。 碧云轻轻弹指,七十二根神针掠到二人身前,又取了个空的乾坤袋。 张奎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过,收入袖中。 碧云暗暗点头,将石矶娘娘教给自己的那部功法写在了帛锦上,另添了些炼宝心得。 其紫府道书内,倒也记载了些能修到散仙的旁门功法,但就内中也蕴藏着末法时代道法精粹,传出去会惹出大祸。 碧云忖道:“若能谋个真传身份,再引荐二人入截教不迟。” 至于石矶娘娘,大劫将至还天天傻乐着吸猫,做其门人祸福难料,不在考虑范围。 第十章 元神元婴,山中赤龙 夫妻二人见碧云笔走龙蛇,本以为是在阐述玄机,拿到手才发现,锦帛上竟添了一部足以修到炼虚合道境界的功诀。 “这黄沙洞天绝非善地,你们先前露过行迹,如今法宝、功诀俱已寻得,还是从速离去吧。” 碧云懒得再客套,刹那身剑相合,内裹一层土行遁光,带着张奎、高兰英,化云烟腾挪,须臾到了山脚处,选了个隐秘地方,放下二人就走。 夫妻俩见碧云行踪飘渺、来去无踪,神色羡艳,又忆起短短数日内的奇诡境遇,更是唏嘘。 嗖。 青烟聚散,却没往温泉石室方向去。 “这几日炼宝、修行,几无停歇,纵然得了碧游道书,也该缓一缓,修炼玄门之法,断不能急于求成。” 碧云心念微动,在飘渺剑光掩映中,祭起天遁镜,照耀四方。 宝镜鸟兽虫文焕发光彩,蝌蚪字流溢神光,将方圆十里气机探得分明。 其间灵花异草、真火金石尽皆显现,就连废弃的残破禁制都映了出来。 青烟剑形质各炼三次,神异远胜往昔,聚散之时,仿照周遭云雾变幻颜色,更难瞧出破绽,加之天遁镜在手,轻易避开凶险。 碧云物我两忘,浩浩乎冯虚御风,悠闲自在徜徉山间,无形中暗合清静真意,心中浮现碧游道书法门,真气在周身百骸游走,忽然冲上泥丸,黯淡元神多出一点灵光。 不知不觉间,两界法门在其身上有了融汇之势。 封神世界,仙凡各有四境。 炼精化气境,纳清气,褪浊气,法力贯通周身经脉; 炼气化神境,修出元神,继续积攒法力; 炼神返虚境,元神渐褪阴气,由阴转阳; 炼虚合道境,蕴养五脏,攒就胸中五气,修至肉身无漏便能成仙。 仙道四境主修元神,要将三昧炼成神花,炼出一朵是散数,炼出两朵称真仙,三花聚顶是金仙,炼三归一,便是大罗神仙。 至于蜀山世界…分剑侠、剑仙、散仙、地仙、天仙、金仙六境。 剑侠初入仙道,开始打磨穴窍、贯通经脉,不能飞遁; 剑仙身剑合一,炼就元神,上下青冥; 散仙元神化婴,真灵不昧,甚至能转世修行,累计道行; 地仙蕴养婴儿,炼去阴气,以期纯阳; 天仙元婴已然纯阳,不惧天劫,能够飞升上界; 金仙元婴与真身无异,五湖四海皆可去得,肉身便是佛家说的臭皮囊,有无皆可。 这剑仙法门,炼出元神便有无穷寿数,即便肉身损毁,大道依旧有望。 此类案例不胜枚举,穷神凌浑躯壳毁坏,借乞丐尸身还魂,极乐真人以婴儿行走天下、斩妖除魔。 所谓元婴,超出神魂范畴,更像是炼出一个真我,近似真灵。 碧云多年前就炼出元神,改修九天玄经之后,元神便从婴儿模样化作黯淡虚影。 若非今日先得碧游道书,又入清静境界,忽然顿悟,元神也难生出灵光。 碧云栖身剑光之内,心神沉浸,观想泥丸宫,却见元神一点光华绽开,游走虚影上下,甚是奇异。 如此一来,便能尝试用封神法辅助炼神,剑仙境界修出散仙几分神妙。 碧云道行精进,甚是开怀,心神飘忽一阵,才发现到了火山边缘,漫天风沙滚滚席卷。 “我入洞天以来,久在山中,反倒忽略了山外天地,也该出去走走了。” 碧云心血来潮,身化云烟到山脚,期间,天遁镜一直悬在身前,映照万物。 “嗯?” 碧云刚要撤去剑光,视线却被宝镜吸引。 天遁镜恰好映照身后赤色山岳,却见地脉与火山口之间形成一条通道,其中似有影子在往上飞掠。 “我炼成宝镜那日,祭起操演许久,往地下照时,窥见岩浆内有异动,奈何地脉元气浓郁杂乱,甚是灼目,没能看清。” 碧云思忖片刻,从太乙五烟罗中分出些许烟霞,汇聚眼眶,然后祭起法眼,端详宝镜。 如此,竟真窥破遮掩,看清那道虚影。 天遁镜内,分明映照出个通体赤色、身躯数百丈长,鹿角马头、蛇身鱼鳞的庞然巨物。 “这是…蛟龙?不…生有五爪,并无妖气,竟是真龙之属吗?” 碧云瞳孔微缩,猛地吃了一惊。 莫看龙族式微,阐教截教能将江河湖海龙宫视作无物,那是人家神仙众多,威震三界,而非真龙孱弱。 每一条真龙都有无穷伟力,生来就有种种神通,哪怕是龙子龙女,也非寻常炼气士能对付的存在。 世人皆以为龙族擅长行云布雨,却不知,龙也有水火之分。 这倒不是说单会火法或是水法,真龙降世时,躯壳内水火二气渐渐生长,彼此交锋,互相磋磨。 如此潜移默化,自然是肉身强横、气力巨大,水火两道气机愈发旺盛,渐起冲突,必须分出主次,否则便要被折磨至死。 诸如东南西北四海、泾河、渭河之龙王,都是水属,尧治世时,洞庭龙君胞弟作乱,被天帝削去爵位,锁在湖底,却是火龙。 碧云思忖着,仔细观摩镜中赤龙,生怕错过半点细节。 天遁镜神异,那条真龙道行远不及金仙,照理说无法察觉窥探。 谁知火山里的那条赤龙,忽然摆尾,停滞悬空,转过身,用那对金色瞳孔望了过来,那股莽荒气息也跨越近十里传来过来。 ? 不是,说好的金仙之下断无法觉察呢? 碧云暗骂,狠狠拍了天遁镜一巴掌,攥着揣进怀里,仓促祭土遁,离开火山地界。 经此一遭,他没敢再全力催发天遁镜,仅探查方圆千丈境况,留够祭剑遁走光阴。 碧云走的果断,却不知,那条赤龙依旧悬在半空,忽视往上喷涌的岩浆,死死盯着他远去的方向。 “咦,真是奇怪,小小黄沙洞天,怎有这等品质的异宝?莫非是先天之物?” 赤龙歪了歪脑袋,口吐人言,竟是婉转女声。 真龙神通玄妙,生来就能分辨奇珍异宝。 赤龙的确没发觉有人窥探,但脱离地脉后,无有元气扰乱,极易感知宝物气机。 她在悬空逗留好一阵,许久才摆动矫健有力的纤长龙尾,一头扎进岩浆海洋。 第十一章 渡劫之法,天蓝神砂 碧云误以为被赤龙窥破行藏,连忙出了火山,祭土遁远走千里方才停歇。 天地之间,灰黄一片,大河奔腾,瀑布喧嚣。 碧云撤了遁光,在河畔现身,倚仗太乙五烟罗神妙,又变了形容。 自进入洞天以来,共斗法两回…哦,准确的说是诛外魔两回,露脸那次动静不小,就怕有人记得彼时幻化的模样,惹来麻烦。 碧云来黄沙洞天,有两层考虑,一是与世隔绝,不易被马元追来,二是便于炼宝、炼丹,积攒底蕴,以应对十五年后灾劫。 其实他早就思考过,发现解决死劫最直接的办法是杀了李靖。 如今距离灵珠子投胎还有三年,干掉李靖,哪吒便要换个身份出世,命数便变动了。 可是…… 石矶娘娘与李靖业师度厄真人是多年好友,杀之便等同于决裂,失去唯一靠山。 何况李靖与阐教渊源极深,谁敢对他动杀心,没到陈塘关,就有少则一位,多则三位阐教金仙前来诛妖灭邪。 “你说你是白骨洞童子,不是妖邪?好好好,截教石矶纵容童子行凶,罪大恶极,嗯…那就将她一并打杀,全当是帮通天师叔清理门墙了。” 这么一来,非但提前敲响了丧钟,还授人以柄,让阐教得以占据大义。 至于说舍了面皮主动交好,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个法子。 若无二十年前西昆仑的那桩公案,倒是有些希望,现在嘛,趁早打消念头。 彼时李靖还在度厄真人门下修行,恰逢石矶娘娘访友,二人打了个照面。 炼气士修行之余,或多或少有些独门技艺。 石矶娘娘擅长观气相面,初见李靖就窥得天机,顺嘴透露给面前道友。 “此子无缘仙道,却有大富大贵之命,宜趁早入世,免得错过机缘。” 度厄真人深知谶语玄妙,也没解释,直接将便宜徒弟逐出门墙。 这话放在大劫后看,完全应验…李靖算半个沙门弟子,的确无缘仙道,后来父凭子贵,上天庭做天王,掌管十万天兵,也的确是大富大贵。 若李靖再晚些下山,就会错过与殷夫人的缘分,更生不了那三个仙道胚子。 奈何李靖并无跨越光阴的神通,看不到未来功果,只觉造化弄人,莫名其妙就失了仙缘。 这些年来,宦海沉浮,摸爬滚打,勉强混了个总兵官职,黄、邓两家的小辈都能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每次想到“大富大贵”谶语都觉得窝火。 莫说化干戈为玉帛了,不抄起长戈捅石矶娘娘心口都算是给度厄真人面子。 碧云想起石矶娘娘抱着黑猫猛吸的情景,无奈叹了口气。 她怕是还觉得那些话是好心,殊不知三言两语就把人得罪死了。 “若想主动破局,还剩下最后一条路。” 碧云就地盘腿坐下,耳边响彻着千万年不变的喧扬水声,心湖却出奇平静。 他欲将乾坤弓、震天箭“借”走,待到大劫结束再还回去。 这法子依旧有风险,但在能接受的范畴。 只要挪走那副弓箭,命数应该会发生相应偏移。 除非…… “除非骷髅山白骨洞一仙二童,本就是给太乙真人和哪吒预备的耗材。” 碧云思绪攒动,目光幽幽。 若真如此,更不能坐以待毙,未来陈塘关之行,算是初步试探。 “嗯,性命最重要,一旦形势有变,便不再打弓箭主意,立刻祭剑遁逃走。” 碧云自己都不确定盗不盗弓箭,又无杀生念头,就算太乙、普贤、文殊时刻推衍,也算不出甚么古怪。 这次出山时间紧迫,约莫六十日后,便需回白骨洞点卯,免得被石矶娘娘下三山五岳追杀令。 “如此一来,我须拼命挖掘黄沙洞天资源,要是还有闲暇,再去别处。” 碧云纵身一跃,跳入滚滚沙河,大浪打来,立即沉入河底。 黄沙洞天水、土二炁最是充沛,先前炼了火行的至阳天遁镜、太阳神针,眼下来到河畔,也该炼几桩水行、土行异宝了。 碧云心念微动,祭起天遁镜,透过水中泥沙,找寻蕴含水炁的五金之精。 这次要炼的是蜀山旁门天蓝神砂,此砂妙用无穷,甚至能抵御天魔,就连昊天宝鉴之主杨瑾遇上此砂,一时都难以破开。 蜀山神砂种类繁多,大部分都是邪魔外道法宝,往往乌烟瘴气,必须杀生才能炼就,只有天蓝神砂在内的少数几种例外。 碧云也知道,譬如百灵斩仙剑、九子母阴魂剑之类邪煞飞剑,只要杀的足够多,品质提升极快,威力也不俗,较炼形炼质的水磨功夫轻松十倍百倍。 大劫之下,人人自危,斗法时,谁能说清哪件法宝是正义的,哪件法宝是邪恶的? 奈何练了九天玄经,再走邪路就是找死,君不见强如邓隐,先叛出峨眉,然后靠血神经闯出赫赫凶名,威震天下,还不是被长眉治的服服帖帖。 碧云敢肆意杀生,就算躲过哪吒那一箭,也会和十天君、吕岳一样,在大劫中被清除。 虽然都是死,人家死了有神位,他死了就是真死了。 至于马元、法戒之流,也该遭劫才对,不想西方教竟出手拉拢,免去一死。 总而言之,邪法不能乱练,老老实实沉淀吧。 碧云在泥浆般的河水中寻摸一阵,倚仗宝镜玄妙,很快寻了三千三百三十三粒蕴含水、金二炁的沙粒。 “若按泥丸道书所言,这类天材地宝甚是难寻,要在海中起伏千万次才能集齐,我花了半个时辰,竟数倍超出,足见末法时代资源之匮乏。” 碧云将沙粒收入葫芦,依稀间觉得,死劫也没那么难渡了。 这便是在三界连通、神仙众多世界修行末法功诀的妙处,那些灵砂,别人寻来无用,在碧云手里,摇身一变就成了法宝。 嗖。 碧云祭水遁,沿着大河顺流而下,看见远处立着几座小山,又祭土遁接近,辟了洞府,准备炼宝。 天遁镜算是炼对了,在没炼成三昧真火的情况下,凭借宝镜的至阳光华、以及能够凝聚火光的特点,大大降低了炼宝难度。 “嗯,炼完天蓝神砂,就着手修炼三昧真火。” 碧云定心敛性,祭起墨玉葫芦,将那三千三百三十三粒灵砂抛撒在空中,拍了拍天遁镜,发出光华定住,搬出铜炉,点燃地肺真火,又祭镜照耀,火焰熊熊,煅烧砂粒。 蜀山玄门中人法宝足够玄妙,很少费心费神炼砂,旁门炼气士,又无异宝加持,炼制缓慢。 碧云有天遁镜加持,又不嫌炼砂麻烦,全神贯注之下,仅用三日光阴,便将神砂初步炼成,祭起时,分化千万,浮现靛蓝一片神光,璀璨华丽,神异无比。 第十二章 三昧真火,凶险临近 碧云有意修行三昧火法,炼就神砂粗胚后,决定暂不炼形炼质,挥袖收了那片靛蓝光华。 这几次炼宝,用的都是是在火山地缝采的地肺真火,已快要告罄。 此类外火往往暴躁,很难驯服,炼宝、炼丹时容易出差错,稍有不慎,就要炼废。 天遁镜蕴含至阳之气,的确神异,却只能凝聚火光,仍需炼就玄门真火。 封神与蜀山都有三昧真火,但由于修行侧重不同,前者妙用无穷,后者更像是道行的外化。 阐截两教三昧真火,是将精气神攒在一处,养就离精,道行越高,威力越大。 碧云心中浮现真火炼法,搬离龙,纳坎虎,也就是玄门说的水火相济、心肾相交。 躯壳五脏,分属五行,精藏于肾,又称肾水,气汇于心,又叫心火。 至于神魄,在那眉心紫府泥丸,盖因觉醒宿慧之故,格外凝实。 碧云依照法门,搬运精气,离龙从心窍而出,却往手三阴、足三阴经脉游走,心气渐渐内敛;坎虎自肾藏生,竟往手三阳、足三阳经脉涌动,肾水渐渐活跃。 这也与碧云此刻情景相似,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本身亲水,却不能只炼水法,必须炼点火法,免得将来胸中五气失衡。 碧云精气交汇,在腰间带脉环绕一圈,沿任脉往上,汇聚眉心。 轰! 碧云眼、口、鼻喷涌出纯阳罡火,起初无形无色,渐渐转赤,炙烤得身下石壁迸裂。 “我修为尚浅,发挥不出真火威势,拿来斗法徒增笑料,炼丹炼宝倒是够用了。” 碧云轻轻吐气,真火消弭,左右两肩、印堂阳气猛地往上窜了一截。 这便是玄门三昧真火的神异之处,天然是邪魔外道克星,单凭此火,狐媚野鬼便不敢接近。 “截教法门,诚然玄妙,可惜吾是水行胚子,炼出的三昧真火差了火候,剩下那门,更是难炼……” 碧云从张奎处得的那半卷道书内,正宗玄理之外,最珍贵的便是地行术。 奈何,土克水,那地行术是要入山中地下,炼戊土之气,穿梭似飞,对云气化身的炼气士来说,过于艰难了。 碧云尝试调动脾脏元气,依照地行法门运转,半晌行不了一个周天,捏诀都困难,更别说入地遁走了。 “这道遁术门槛奇高,大抵只有土行胚子才能炼就,遍数两教也就土行孙、张奎二人,炼不成也正常。” 碧云早有预料,连失望的情绪也无半分,将天遁镜、太阳神针祭起。 炼成三昧真火,意味着,此后祭炼法宝更快几分。 “我需集中精力主炼某几种法宝,剩下的,靠水磨功夫堆吧,炼形炼质还是太耗光阴,若能寻几个倒霉…苦力日夜祭炼,就省事多了。” 碧云思忖着,祭三昧真火,浩浩然掠向宝镜、神针,法宝沐浴三昧真火,又添了几分玄妙。 至于主炼何物,青烟剑排第一位、天遁镜后来居上排第二,太乙五烟罗次之,太阳神针、天蓝神砂、墨玉葫芦更往后。 碧云收了法宝,盘坐运功,差不多百息能添一缕法力,修行速度放在峨眉小辈中算是上游,也就逊色三英二云些许。 若和阐教三代门人比,却仅比韩毒龙、薛恶虎、土行孙快那么一星半点了。 这三人距离身死起码还有三四十年,碧云却仅剩十五年活计。 “若想与乾元山金光洞抗衡,必须尽快寻到足够灵药,早日炼成六阳换骨琼浆。” 嗖。 碧云又祭土遁,须臾出了洞府,动用天遁镜,走走停停采集灵药。 他腰间墨玉葫芦里有一座药园,内有百十株药草,年份少则千年,多则数万年,异常珍稀。 封神世界似乎无有甚么改善根骨的丹丸,雷震子吃的仙杏、放入杨任眼眶的灵丹,近乎一蹴而就。 峨眉也有大小还丹,能提升资质,但效用不及东海凌虚子崔海客的六阳换骨琼浆。 这是末法时代摸索出的改命手段,那时连千年朱果都少见,只好汇聚数千种药材特性,去芜存菁,效果的确好的出奇,收集起来,的确麻烦。 碧云在天遁镜帮助下,半日寻了几十种药材,连土壤一块移进葫芦。 “我沿着河岸行走,灵药多是水、土二行,琼浆却是火行为主…先前在火山时,宝镜映出几种玄阳宝药,依稀记得方位,只要不再祭镜照那赤龙,料想无甚凶险……” 碧云早就回过味儿了,天遁镜陆续照了数十个炼气士,道行最高的都炼虚合道境界了,半仙之躯,依旧没发觉有人窥探。 赤龙大概是有什么特殊法门,亦或是有奇宝护身。 碧云思忖着,祭起土遁就走,刚掠空,天遁镜就照见数里外掠空的四道遁光。 “这四人身上皆有碧游法门气机,定是截教弟子…尚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先避开为妙。” 碧云行事谨慎,连忙变换方向,绕了一大圈,足足一个时辰,慢悠悠抵达火山。 好巧不巧,刚落地,拿天遁镜往四面照一圈,那四道遁光再次显现。 “莫非是冲我来的?” 碧云心中警惕,又怕遁走惹人怀疑,暗运玄经,太乙五烟罗护住躯壳,青烟剑蓄势待发。 为了掩人耳目,他又一次掘地三尺,连蕴含元气的石块都没放过。 嗖。 遁光落在山脚处。 碧云松了口气,继续用天遁镜窥探。 这四人都生的丑恶,脸色迥异…青、赤、黄、黑够开染坊,身形也较寻常人巨大,高的三丈,矮的也是两丈有余。 “我想想,截教门下,容貌丑陋,咦…四人都成仙了…散数境界,却不知是九龙岛四圣,还是吕岳的四个徒弟?” 碧云仔细观摩,根据前世记忆,有了判断。 这四个凶神分头行事,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上搜索,每遇见一个炼气士就拦下盘问,手上还拿着一副画像,比对一阵,还上手去摸。 碧云有种不妙的预感。 好像真是冲他来的…所为何事?他与吕岳和九龙岛四圣素无瓜葛,近些时日交恶的,也就是马元了,莫非…… 碧云见百丈外地壳裂缝有雾气喷涌,须臾身剑合一,散作云烟。 第十三章 青烟飘渺,树大招风 嗖。 碧云借青烟剑玄妙散作云雾,心中灵机一动,忽然驱使元元剑诀,法力在经脉中游走,剑光就此分化。 若是五金之精炼就的飞剑,分化起来漫天剑光辉映,气势恢宏,碧云却刻意收敛那锋芒气机,仅将青烟散作七十二缕,分别去往山中各处。 如此一来,碧云便能将身形在剑光中腾挪,任意来去,真称得上一句飘渺无踪。 嗡。 碧云匿在地缝喷涌白雾内,怕露气机,先用太乙五罗烟裹住天遁镜,然后才祭起,照向那四个凶神。 “我竟忽略,这四人并无坐骑,那便并非四圣,确是瘟神门人。” 碧云有了猜测,法力奔走似飞,催发天遁镜,宝镜边缘鸟兽篆文发出微光,顷刻映出四人跟脚。 只见其肌肤、血肉、经脉乃至神魄,皆有幽绿瘟气流溢,煞是邪异。 碧云驱使剑气,忽然腾挪到数里外一团白雾中,又祭宝镜,光明正大窥视四人手中画像。 好嘛,一袭青衫,唇红齿白,面容稚嫩却难掩俊秀,确是碧云无疑。 “这却奇怪,我与吕岳并无恩怨,怎差门人来搜寻,莫非蠢物马元也有开窍的一日,竟知晓求援?” 碧云有了些许猜测,饶是他定力深厚,也觉前路凶险,心中蒙上一层阴云。 截教门人众多,鱼龙混杂,甚么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君,名号响亮,本事却稀松平常,更有马元、羽翼仙那等法力高深、头脑简单的蠢物。 若将上述仙人视作鱼,那么内门四大嫡传、随侍七仙,外门赵公明、三霄以及吕岳便是真龙了。 莫看吕岳久居西海,名声不显,却是最先入碧游门墙的仙人,资历奇深,道行极高。 尤其是那独门瘟法,甚是诡异,在火云洞三圣出手前,几无解救之法。 他的四个门人,也非寻常人物…周信、李奇、朱天麟、杨文辉,名字都在封神榜上。 这四人攒就五气,炼就仙身,自此得了吕岳真传,倚仗秘法,联手能敌玄门真仙。 “贫道截教吕岳上仙门下弟子周信,今奉师命,与三位师弟一道入黄沙洞天缉凶,待到搜查完毕,自会离去。” 赤发恶道人见山中渐起遁光,一脚轻轻点地,衣袖迎风猎猎,来到空中,祭起一张幽绿罗网,刹那将整座火山罩住。 众散修一听是截教门人,心中便慌的厉害,其中又有知晓吕岳根底的,更是惴惴,悉数收了遁光,安分了下来。 碧云见状,方知截教威势之盛,亦悟出碧游道统衰落缘由。 正所谓:否极泰来,物极必反。 截教有教无类,门人弟子遍布三山五岳,四海九州,号称“诸神参拜,万仙来朝”,名头比八景、玉虚道统加起来还响亮,树大招风,又不知收敛,招致多少因果。 碧云心知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欲待凶神离去再现身,便维持剑遁,在云雾中游弋。 这般精细操纵剑光,还是头一回,许是青烟剑与其本是一体,长久分化之下,元元剑诀又精进几分,剑气愈发凝实,差分毫便能化虹。 碧云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剑术有进,遁光也更加神速,惊的是剑气变化,怕露出破绽。 他行事素来谨慎,恨不得有十足把握才肯涉险,却忽略,自身剑术源自峨眉,青烟剑由灵云炼攒就,炼形质各三次,寻常仙人根本窥不破玄机。 这时,那四个凶神也正式开始了盘查。 碧云隐匿一阵,发现剑光非但没露破绽,甚至形质与云烟一般无二,放下心来,左右腾挪,探听辛秘。 如此走了一圈,窃听四人言语,探了个差不离,赤发青面的是周信,面黄留须的是李奇,紫面大眼的唤作朱天麟,头戴鱼尾冠,脸黑似锅底的是那杨文辉。 碧云倚仗天遁镜神异,清楚看见,那四个凶神探查时,皆用手段,悄无声息往散修体内渡入丝缕瘟煞邪气。 “这点煞气,催发三昧真火便能烧个干净,并不能坏人性命,也不知是什么诡计。” 碧云紫府道书中,峨眉、青城功诀最是齐备,也有许多旁门之术,但邪魔外道之法却少得可怜,纵有炼煞成珠之术,依旧看不破声名山独门瘟法的根底。 如今火山方圆十里都被封锁,那四个凶神盘查极快,不多时便从山脚到了山腰。 李奇拦下个身姿窈窕的女修,问了来历,比对了画像,依旧伸出手,指尖凝聚瘟病煞气,欲揉捏那嫩的出水的脸颊。 女修见那凶神面似满月、仅留三缕鼠须,甚是猥琐,怎堪羞辱…情急之下,抬手发出一根金梭。 她是炼气化神境界,与朝歌司天监那些个天师修为相当,大道独行数十年,也算有些手段。 奈何她面对的是声名山吕岳之徒、攒就五气的截教仙人,二者差距,犹如天堑。 李奇轻飘飘弹指,便将金梭弹回,刹那钉穿女修右胸,顺手打开腰间黑洞洞布袋,将她收了进去。 这一下,众散修更是惊惧,再无人敢反抗,任凭四凶神搓扁揉圆。 “本以为那黄袍老道是信口胡诌,如今看来,九龙岛声名山竟真要做那丧心病狂之事,拿炼气士做耗材?” 碧云渐渐串起脉络,暗暗叹息。 不止他在嗟叹,那火山之内,赤龙被天幕幽绿法网气机惊动,发觉火山被封锁,也变幻身形,缩成三尺长短、拇指粗细,沿着地下甬道蜿蜒蛇行,暂时栖身地缝,越看越心惊。 若与寻常精怪族属相比,龙族算是庞然大物,奈何其根性与世间多数生灵迥异,少有真龙能拜入玄门正宗。 真龙也分三六九等,那四海龙宫的龙王、太子、龙女,无疑是最尊贵的存在,其中又属东海龙王修为最高,算是世间蛟龙共主。 截教祖庭金鳌岛坐落东海,那些个外门仙人知晓龙宫富庶,隔三差五勒索,蓬莱岛羽翼仙,饿了就抓几条蛟龙果腹。 赤龙深知碧游门风恶劣,见四凶神将山上搅得天翻地覆,正要重回地脉养伤,却又发现一桩上乘法宝的气机。 第十四章 炼制火珠,丙灵真精 这次赤龙察觉的宝物,并非天遁镜,却是碧云用来裹住宝镜与躯壳的太乙五烟罗。 莫看此宝材质稀松,只是寻常烟霞凝聚,但却经过四次炼形炼质,上限奇高。 赤龙左看右看,金色眼眸转了一阵,分明知晓那桩异宝就在附近,却怎么也寻不见。 “诶?” 赤龙神龙摆尾,转向东边,又摆尾,转向西边。 这却是碧云借剑遁来回腾挪,太乙五烟罗跟着动,自然将她绕了个晕头转向。 赤龙转得眼冒金星,连忙停下,却又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便没再回去,就在地缝隐藏。 碧云腾挪,却是跟着四人行踪,继续探听情报。 “真是邪门,老师分明算出,那厮就在黄沙洞天,怎寻了半晌,还是没找见?” 朱天麟面似紫枣,说话时,大嘴张开,露出两排尖利獠牙。 “这却奇了,你小子素来懒惰,老师的差事都敢糊弄,怎还起了热心肠,费心帮马元师叔找寻对头?” 李奇一身淡黄道袍,脸似满月,留三绺长髯,嗤笑着讥讽。 “莫乱嚼舌,我就不信,你不眼馋那串骷髅念珠?” 朱天麟气恼地哼了一声,道破玄机。 这四人联袂进洞天,拿着画像搜寻,自非心血来潮…和碧云猜的一样,此事的确与骷髅山一气仙马元有关。 “莫争吵了,什么念珠不念珠的,那小子是马元师叔仇人,咱们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无妨。 这座破山火炁甚是浓郁,我炼的瘟癀之气都有些沸腾,若再寻不见,便趁早出去。 老师的差事,才是最要紧的,先前抓的那些个散修,能成瘟奴的不足一成,就看这一茬如何了。” 周信大步流星行来,对着师弟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却无意中透露出惊天秘密。 嗤。 不远处,赤色地缝涌出雾气。 碧云藏在剑光内,闻言蹙起眉头。 瘟奴? 莫非,方才渡入那些散修体内的瘟气,并非纯粹的害人邪术,而是在筛选根性? “你们说,那小子会不会躲进了火山里?” 朱天麟被师兄训斥,面上挂不住,忽见山口黑烟滚滚,连忙转移话题。 “你怕是被瘟气迷了心窍,我听马元师叔说过那厮根底,却是白骨洞石矶点化的一缕青云,水炁化身,能入火山? 好吧,就算他藏在山内,吾等炼就瘟癀大术,几无克星,唯独怕火,谁敢进入冒险?” 李奇轻缕长须,再次嗤笑。 朱天麟紫色面庞涨得发黑,喏喏不敢言声。 “好了,莫再斗嘴,将剩下那十来个散修盘查完便走。” 周信说完,右脚猛地蹬地,身形拔地而起。 这般,四凶神又忙碌起来,找寻隐蔽洞府、盘查身份、布种瘟气。 大约两个时辰,清查结束,赤发道人将青瘟网收了,带着三个师弟一道,祭遁光离去。 呼。 碧云长舒了口气。 这四人修为深厚,又是同门而出,几无嫌隙,的确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若依其言语,定是马元去西海九龙岛求援,如今未见那蠢物身影,莫非是隐在暗处?” 碧云心知黄沙洞天凶险重重,又怕敌人设伏,依照紫清宝篆记载的推衍之法掐算一阵,又想起四人皆惧真火,决定暂时留在山中。 若依常理,炼就火法之后,就算无法融入地脉岩浆,接近却无妨。 截教门人,大都学过三昧火法,也就是吕岳、以及十天君中的几位,不炼清气炼煞气,精气神三昧之中,元精、元神倒是纯阳,元气却染了阴邪,炼三昧真火,不伤敌,先伤己。 如此一来,自然对真火神焰避如蛇蝎。 “这四人皆惧火焰,我初炼三昧,尚不纯熟,好在火法大门开了道缝,倒是能尝试用旁门炼煞之法,凝火成珠。” 碧云心念微动,径直祭剑遁,朝山巅掠去。 赤龙见四凶神离开,心下稍安,忽然察觉宝物气机移动,竟奔着自己栖身之所而去,心中暗喜,便沿着细窄缝隙,原路返回。 她以为那宝物通灵,故而能自行移动,怕将它惊走,又一次变化,却成了一根赤色细丝,混在赤壁岩浆之间,极难窥破行藏。 赤龙是真龙之属,生来就有种种神通,目力奇佳,藏在万丈山底,依旧能看见山口情形。 这是什么宝贝,竟然化形了吗? 赤龙看的分明,那人一袭青衫,似乎是炼气士,但身上宝光璀璨至极,倒像是传说中生出灵智的那类无上至宝。 碧云上山时,先动用天遁镜探查,发现山巅灼热,并无旁人,又有前车之鉴,不敢照山内,怕惊动赤龙。 他却不知,赤龙变化身形,就算祭宝镜也未必能看清。 这方天地,出名的珠子不多,也就是定海珠、定风珠、日月珠、混沌珠,算上灵珠子,拢共没多少颗,剩下的就是些邪异宝物了。 碧云紫府道书中,法宝篇内,宝珠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却记载的都是些天生灵珠,添了篇炼第二元神的法诀。 至于炼煞成珠之法,仅仅一门,却看不出法门根源,像是旁门,却又有玄门的影子,好似有人将玄门旁门法术熔成一炉,单创了一法。 碧云调动精气,搬离龙,纳坎虎,经手足三阴、三阳经脉,绕带脉,又沿任脉汇入眉心,攒就三昧真火,护住周身经络,然后才捏印掐诀一阵,万丈熔坑内,丝丝火气上涌,裹挟黑烟,缓缓炼就地煞火珠。 “这法宝还会自己炼宝贝?” 赤龙瞪大眼眸,目不转睛盯着山口。 碧云起初施法不甚娴熟,半晌才炼就一颗,炼了三五颗,渐渐得心应手,大半个时辰,炼了七十二颗火珠。 赤龙也算看明白了,那人并非宝物化形,身上依稀有清光流溢,倒像是玄门正宗嫡传,用的是种从没见过的炼宝手法。 “这人真是奇怪,分明是水行根底,怎还将火法炼出花儿来?” 赤龙思忖片刻,心念微动,从口中吐出一道丙灵真精,化作火蛇,朝山口掠去。 真龙之属,非但擅寻宝,更是对水火二气异常敏感。 这条赤龙修行到了紧要关头,便是要将火行内丹炼就一丝水炁,方能达成圆满,成就龙珠。 第十五章 金光烈火,人财两空 这丙灵真精,乃是世间无数火行宝物中最特殊的一种,本是地火精粹,机缘巧合生出灵智,单豢养着,百年便能化蛟,若拿来炼宝,更是妙用无穷。 碧云炼了七十二颗地煞火珠,忽然想起雷火皆蕴至阳之气,便思忖要不要炼些雷珠,还没决定,余光瞥见一抹赤色光华游弋而上,乍看是条火蛇,祭天遁镜才发觉,竟是丙灵真精,猛地心头一跳。 真精较甚么太阳精金珍稀百倍,就连紫府道书都特地多写了几笔。 “若得此物,渡过眼前灾劫就更有把握了。” 碧云按耐住喜意,怕惊走那道丙灵真精,悄悄祭天遁镜照向熔坑,没瞧见赤龙,刹那祭起青烟剑。 嗖。 青色剑光一闪而过,迅疾似电,忽然分化千万,炼剑成丝,将那火蛇团团围住,飞快掠上火口。 赤龙见了那道璀璨剑光,心神摇曳半晌,心知那人跟脚非凡,生出结交之意。 碧云收了丙灵火精,又祭天遁镜,定住其身形,才放入墨玉葫芦。 这宝贝已有灵智,若直接放进去,那片药园就要焚毁一空了。 嗯?药园? 碧云依稀抓住一缕脉络,没等想明白,余光又瞥见一道金芒,从岩浆中蹦了出来。 太白元金? 碧云眼皮子跳了跳。 “我修行至今,素来穷困,就连飞剑都是拿遗蜕炼就,若非侥幸得了半块太阳精金,连天遁镜都炼不成。 今日怎突然走运,先是丙灵真精,又是太白庚金,生生凑出金光烈火剑材料?” 碧云知晓事有端倪,又祭天遁镜,朝熔坑下里里外外照了三遍,才在赤色岩壁缝隙处,瞧见了那发丝粗细的赤龙。 “真是人心不古,堂堂真龙,那般道行,怎还跟我玩起心眼来了。” 碧云暗暗腹诽,见那一大块元金缓缓上浮,又见赤龙并无动作,骤然祭起青烟剑,剑光分成两半,一半裹挟身形逃遁,一半分千百缕,夺了太白元金化青烟消弭。 赤龙歪了歪脑袋,愣住了。 “这人…怎么只吃饵、不咬钩啊?” 赤龙暗恼,温婉声线也多出几分火气。 至于碧云,匆忙化剑光,先将记忆中的那几株玄阳灵药采了,然后转成土遁,朝先前炼天蓝神砂的那片山峦掠去。 嗡。 碧云知晓形势凶险,一边飞遁,一边祭天遁镜映照方圆十里境况。 若大敌临近,他便舍了顾忌,全力祭青烟剑,少说也能日行个七八万里,堪比真仙遁速。 如果炼成剑气化虹,轻松十余万里,也就老牌金仙能追上了。 好在,那四个凶神都有师命在身,并非只顾着寻他。 碧云行了两个时辰,重返那座简易洞府,布下禁制,直接开始炼那金光烈火剑。 赤龙宝贝颇多,真精、元金固然珍贵,却也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那时故意拿出引诱,就没想着收回去。 她设局引诱,倒也无甚歹念,只是异类难得正法,心想询问些玄理,炼就水火龙珠,方能渡过即将到来的那场劫难。 赤龙是火行出身,加之擅寻宝物,又见碧云有炼宝之能,便凑了两样刚好能炼法宝的物什作饵,谁知竟是人财两空的结局。 本来,碧云思忖自己是水行出身,炼火行飞剑也发挥不出十足威力。 谁知先是遭逢瘟神,又平白得了两件宝物,正好炼那辟邪降魔、能融敌人法宝、飞剑的金光烈火剑。 此剑炼法由长眉真人创下,其弟子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即峨眉掌门齐漱溟炼成一口。 彼时,真人知晓正邪之争临近,孤身前往东海,炼无数金石,才炼出一小块太白元金,又用三昧真火、六丁神火淬炼,耗费数年光阴才炼成。 为了炼此仙剑,甚至连慈云寺斗剑都托三仙二老代为看顾,自己专心炼形炼质,可见其威力之大。 碧云倒好,赚了赤龙一条丙灵火精,又拿了一大块太白元金,免去寻宝艰辛,直接就能炼剑。 这块太白元金足有脸盘大小,炼四五口剑都绰绰有余。 碧云心知宝物珍贵,来之不…略有些不易,也没暴殄天物,仅祭青烟剑切了一条。 所谓金光烈火,指的是祭起时的惊人异象,身剑合一,飘然掠空,先是金光辉映,然后烈火浮现,留下一道赤虹。 此剑所经之处,甚么邪煞之气也荡然无存,寻常法宝须臾化作金水,就连同品质的飞剑遇上,也要损耗灵光。 这金光,源自太白元金,乃是金中极品,火嘛,则与炼制时动用的真火神焰有关。 碧云心念微动,攒就三昧真火,又祭起天遁镜,思忖片刻,还是没将那丙灵真精添进去。 “这宝贝甚是珍稀,断不能轻易用了,穷人乍富,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碧云摇头笑了笑,攒精气神三昧,心火点燃离精,天遁镜凝聚火光,骤然将那条元金包裹。 此金本就纯粹,几无杂质,加之真火灼热,半日功夫便将元金炼成金水。 这之后,便是驭使元元剑诀,催发剑气,融入金水,然后捏印掐诀,法力凝成密麻剑篆,渐渐形成剑胎。 碧云又催十二花煞神罡做柴薪,静心敛性,默默炼形炼质。 如此一日一夜,方炼就金光烈火仙剑。 这口剑由元金炼就,不比青烟剑云气松散,炼起来甚是缓慢,也就是初次炼质,加上碧游三昧真火、天遁镜、十二花煞神罡合力,才没耗费多少光阴。 若是炼第二次,少说数月光阴,炼形或是炼质三次,就得按年来算了。 好在,平日也能积攒水磨功夫,慢慢祭炼,倒也无需次次闭关专炼。 碧云心念微动,那口通体赤色飞剑忽然掠空,绕着洞府行了一圈。 霎时间,满堂尽是金光烈火。 嗖。 碧云又祭青烟剑,分化剑光。 只见赤、青两种剑光交织,丝丝缕缕,充斥石室。 其身形,也隐在剑光之内,忽然间生出一缕虹光,险些破开禁制。 “这蜀山炼剑之法,果然神异,每一种飞剑,各有玄妙。” 碧云现出身形,青烟入膻中,金光烈火入手少阳经脉,祭起土遁,离了洞府。 第十六章 十面埋伏,剑破罗网 这次入黄沙洞天,炼了天遁镜、天蓝神砂、金光烈火剑等等异宝,青烟剑、太乙五烟罗品质拔高一层,也算是功行圆满。 碧云心忖,那四凶神心思都在瘟奴身上,马元又还没赶来,便祭土遁,花了三个时辰,行了两千多里路,抵达洞天边缘。 嗡。 碧云依旧谨慎,祭起天遁镜,照在那黄沙漩涡上,朝四面转了一圈,没看出端倪,又记起先前照赤龙时的疏漏,便竭力运转法力,催发宝镜,祭起法眼,免得漏掉细节。 这一回,映出黄沙漩涡十余里外的情形,却见那绿袍道人盘坐云端,其肌体、脏腑之内,依稀有幽绿瘟气流溢,气机较四凶神更加雄浑。 “莫非是吕岳亲至?不对,瘟神也是凶神恶煞,这绿袍道士好歹还是人形,大概是李平、陈庚其中之一。” 碧云先前就有猜测,那时瘟神四个门人齐至火山,外面没有留人,也不怕他从别处跑了,就知晓多半是留有后手。 只是没想到,洞天之外,竟有个玄门真仙守株待兔,自己却是那只兔子。 “这事儿的确蹊跷,他们怎知吾在黄沙洞天?若说马元会推衍之术,那日月都要颠倒…我与吕岳素无瓜葛,莫非能凭空算吾方位?” 碧云对推衍之法也算有些了解,紫清宝篆之中,九天玄经之外,还有两部太清仙法、少清秘笈,内中蕴含禁制、阵法、推衍种种法门。 封神世界也有推算之术,阐截两教门人大都会用。 这两界的推衍、掐算之法,根本都在八卦、易理,本质无甚区别。 碧云很清楚,推算亲友命数简单,算自己、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是难上加难。 这便是算命半仙常说“天机不可泄露”的缘故,整日算与己身毫无瓜葛之人命数,损耗福运寿数,难成正果。 碧云见洞天外真仙堵门,有意离去,祭天遁镜扫一圈,却见漫漫黄沙中,四道遁光径直朝自己袭来。 “嗯?我在赤焰火山时,与四人相隔咫尺,都没发觉吾之行藏,今日怎似开了天眼一般?” 碧云眉头微蹙,轻轻抖袖,一道赤金光华浮现,破风熔砂,灼目至极,在空中画出一条赤色长虹。 这非剑气化虹之境,而是金光烈火剑炼形之后的异象。 至于为何祭起刚炼成的金光烈火剑,而非炼形质三次的青烟剑,也有一番考虑。 如今身处黄沙洞天,不管祭什么剑都要会留下痕迹,若暴露青烟剑玄妙,逃出生天后便难再动用,故而选了有长虹贯日气象的金光烈火剑。 “好快的火遁!” 李奇轻捋长髯,惊呼一声。 “我看…并非火遁。” 周信竭力祭土遁,却距离那赤光越来越远,无奈止住身形。 “我听老师说,马元师叔被那小贼骗着往西行,足足三天两夜,到了西昆仑地界。 他以为那童子已与石矶汇合,便想去度厄道场寻个说法,谁知误打误撞闯进陆压洞府,被一道赤虹击飞数万里。 这小贼遁法与陆压化虹遁术甚是相似,莫非二人之间有些渊源?” 朱天麟也撤了遁光,远眺那道赤虹,蹙眉言道。 “若是如此,小贼何必舍近求远,去白骨洞做童子?陆压道行之高,老师都要敬他三分,怎会认识那蝼蚁般的存在?” 周信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若非老师遣金眼驼送来此宝,我还以为,那厮已逃出洞天了。” 周信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日晷,渡入晷上竖杆,登时投下影子,指明方向。 “此子甚是油滑,咱们需待他停下,从四方围堵,方能成功。” 周信看着晷上转动的黑线,嘴角缓缓上扬。 这日冕是吕岳耗费数日光阴炼成的宝物,只需渡一丝法力,便能寻到千万里外沾染其气机的存在。 “这小贼停下了,大抵是想玩灯下黑,就躲在东边三百里外的一座山上。” 周信见日冕影子定住,确定了方位,抬起头,看向三个师弟。 “我绕路从北边往南去抓他。” 李奇说着,祭土遁扬长而去。 “我去南边。” 杨文辉也驾遁光走了。 “我去西边。” 朱天麟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现在就在西边!” 周信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施展遁法,先往南,再绕过那座山头,然后从更东边往西渐渐逼近。 朱天麟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连忙祭遁法,朝东掠去。 如此一来,四个瘟神门人便布下一道渐渐缩紧的巨大罗网。 碧云遁走百里便收了异象惊人金光烈火剑,该换土遁,寻了座小山,辟了简易洞府。 天遁镜悬空,映照方圆十里气机。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那日被马元堵在白骨洞,不得不还以颜色,毁其洞府、盗其药园时,祭青烟剑光,气机出现、消散须臾之间,怎会留下痕迹?” 碧云先前在火山上,曾生出一点灵光,隐约抓住脉络,却被看见丙火真精的喜悦冲散了。 他闭上眼眸,仔细回忆那时情景…剑斩洞府、火烧血煞,须臾气机便散…太乙五罗烟系数收回,并无遗漏。 碧游猛地睁开眼眸,似有所悟。 “不是我留了痕迹,而是药园有那蠢物气机……” 碧云低下头,看向墨玉葫芦。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碧云言罢,祭起十二花煞神罡,渡入葫中乾坤,又祭一缕真火,刹那点燃。 轰! 这葫芦内百十株灵药,年份皆是千年、万年,甚是珍贵,如今却被火海吞噬,化作茫茫一片。 嗡。 天遁镜震颤,映出四面来敌。 “好一个马元、好一个吕岳,尔等欺我太甚!” 碧云刹那身剑合一,祭起金光烈火剑,径直朝西边遁去。 朱天麟也是个蠢物。 这是碧云在赤焰火山化云烟窃听时就得出的结论。 若想冲破四人封锁,朱天麟是唯一的破绽。 “好贼子,你盗吾师叔灵药,罪大恶极,就算远走千里,逃不过因果,今日我师兄弟布下天罗地网,封锁东西南北,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朱天麟见那道赤色遁光来的迅疾,连忙抛起一张幽绿罗网,朝东边掠去。 “你要灵药?我给你便是了!” 碧云轻拍腰间葫芦,内中乙木精气充盈至极,寻到出口,化作瀑布朝外倾泻,依稀夹杂几缕真火。 朱天麟心头一跳。 轰。 真火熊熊,裹挟剑光。 赤虹骤然撞在青瘟网上,熔出个径长十丈的大洞。 朱天麟被碧云气势震慑,又怕引火烧身,竟然躲到一边,没敢阻拦。 周信匆忙赶来,掌中日晷竖杆冒出黑烟,影子也消失了。 赤虹浩浩荡荡掠走。 “这笔账,还没算完。” 碧云的声音被风沙掩埋。 第十七章 破局之法,炼瘟似蛊 碧云驾驭赤虹,浩浩荡荡行了百里,方收剑光,祭烟罗变化容貌,又祭起土遁。 这口金光烈火剑,自然不如南明离火剑神异,却也是一等一的破魔利器。 若祭青烟剑分化剑光,凭借四次炼质的锋锐,也能破开青瘟网,却难以达到那般焚尽邪煞的威势。 不过,金光烈火剑仅炼了一次,剑光难以分化,遁走也较青烟剑慢了许多。 “这次逃出洞天,定要寻个僻静所在,清修一阵,积攒道行,炼剑炼宝。” 碧云烧了那百十株千年、万年灵药,没觉肉痛,却心知若无机缘,数年之内都凑不齐炼六阳换骨琼浆、以及炼无形剑要用的数千种草药了。 “如今内有凶险,外有围堵,若想脱困,唯有将水彻底搅浑,必须将外面那人引进来,方有一线生机。 这些个凶神奉师命前来,炼那劳什子瘟奴,甚至抓我都是其次,须从此处入手,闹出大动静……” 碧云换土遁改水遁,身形被一团玄色遁光裹着,俯瞰那浑浊到不能再浑浊的河水,念头起伏。 今时的境界,是无法与那些个凶神恶煞正面抗衡的,纵然火行法术、法宝克制瘟神,但道行差距太大,先前突出重围,还是倚仗乙木精气助涨火势,难以复刻。 当然,能以蜀山剑仙、封神炼气化神修为震慑瘟神门人,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了。 碧云将心念沉入葫芦,内中火气消散,残存几缕乙木精气,飘飘荡荡,远远避开那条丙灵火蛇。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委实玄妙。” 碧云心念微动,翻转腕子,掌中便多了两颗地煞火珠,攥着盘玩。 “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就…再去赤焰火山,拉赤龙下水。” 这法子不厚道,但管用。 碧云顺着河流东去,始终祭天遁镜探查,见那四个凶神没再追来,知晓推算脉络已断,暗暗松了口气。 正要寻那四凶神踪迹,天遁镜忽然发出毫光。 碧云轻拍那宝镜,赤金色镜面上,映出河底之下数里的情形。 只见那人似泥鳅一般,在那半软半硬的淤泥内穿梭,脚力比遁光还快。 “怎的去而复返,身上还有丝缕瘟气?” 碧云蹙眉,身形猛坠,沉入沙河。 封神世界有传音之术,蜀山有飞剑传讯之法。 奈何,皆需高深修为,否则炼成也是鸡肋,无法传至千里万里。 碧云是水行根底,入河倒是无妨,偏生水中混杂无数泥沙,使得身形都沉重了几分。 他心念微动,青烟剑从胸前膻中穴掠出,凝云烟成水,刹那刺入河底,拦住那人去路。 “莫声张,此地往东五百里,再往北两百里,那儿有处戈壁,你我崖上相见。” 这人先是惊了一跳,发觉声线熟悉,身形一滞,然后才点了点头。 碧云也出了河面,祭土遁,朝东行去。 这黄沙洞天漫天风沙,单是祭剑遁会露行迹,就够烦恼的,遑论还有浓重戊土元炁,较洞天外难行的多。 碧云忆起,紫府道书中,记载着一桩法宝,唤作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炼成后,上天下地,无不如意,还能抵御水火,拿来护身。 这宝物异常难炼,需采海底千年精铁,用北极万载玄冰磨冶,不能用一丝火焰,他很快就收了念头。 如此神游一阵,约莫小半个时辰,抵达那处戈壁,只见大风喧嚣,黄沙滚滚,几乎看不见前路,地上遍是卵石,零星生了些灌木,甚是荒凉。 碧云祭天遁镜,见方圆十里并无异状,放下心来。 “你地行术又有精进,较吾土遁快了不少。” 碧云恢复先前的容貌,落在崖上,轻声言道。 “不敢当前辈称赞。” 张奎拱手施了一礼,声音略有些低沉。 碧云见他神色有异,又知其躯壳内残存丝缕瘟气,心念一动,出言问询。 “你们夫妻二人,不是早就离开洞天了吗,怎又折返回来?” “这……好叫前辈知晓,我们的确出去过,还在数千里外辟了座洞府。 她新得法宝,忙着祭炼…额…我耐不住打坐枯燥,又思及无趁手兵刃,便重入洞天,想着再寻些天材地宝,炼一口宝刀。” 张奎言语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显然是临时编出的说辞。 碧云忽然想起,张奎、高兰英二人都曾被他收入墨玉葫芦内,在药园之中待了足足两日,多半沾染了气机。 彼时天遁镜初炼,葫芦内又充斥着雷、火、罡煞、草木种种元气混杂,马元留下的细微法力,的确难以发觉。 “当真无事?” 碧云盯着张奎眼眸,再度发问。 “我听闻近日洞天不太平,前辈要小心些,吾寻到精金玄铁,也就离去了。” 张奎被那视线刺的支撑不住,咬了咬牙,借地行术遁走。 碧云知晓事有蹊跷,便祭土遁,远远跟着,东弯西折行了半日,经过山峦、石林、荒漠,三千里路,方见一处天然深坑,内中幽绿瘟气冲天而起。 “若非跟着前来,怎能寻到此地?” 碧云见那汉子还要前行,轻轻抬手,发出三十六根太阳神针,轻易钉入地下。 这些神针纤细如发,在黄沙掩映下,祭起也不甚起眼。 张奎见神针与妻子那套格外相似,知晓碧云跟了上来,犹疑半晌才调转方向。 这般,二人往回行了千里,在一座山谷汇合,那魁梧汉子才道出真相。 “我与夫人得前辈赠宝、指点,自觉收获颇丰,便出了洞天,在数千里外寻座清静峰峦辟座洞府。 她新得法宝,忙着祭炼,我耐不住打坐枯燥,施展地行术在山中穿梭。 本以为走了运道,寻见一株千年朱果,刚钻出地面,就见五个凶神恶煞御风东行,我连忙遁地,躲过一劫。 谁知又过了几日,忽有一个面如满月的恶道,手持日晷,悄悄寻到吾等洞府,轻易将我们抓进洞天,封了经脉,布了瘟种,丢入那深坑之中。” 张奎忆起彼时情景,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碧云被那四个凶神围追堵截,早已将其视作生死仇敌,听闻此言,更是痛恨。 这对道侣与他也算有些缘分,受牵连被种瘟气,实是无妄之灾。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碧云那日救下二人,免去他们的一场灾厄,却又生出另一道劫数。 “我见那些更早被抓的散修浑浑噩噩,半死不活,心中惊惧,她却拼着经脉迸裂冲破了几个穴窍,施展火法,焚了吾躯壳瘟气。 如此,我才能借地行术逃遁,也曾想过找寻援手,但那五个凶神道行奇高,怕牵连前辈,便没去赤焰火山。 我知洞天外也有人看守,便沿着洞天壁垒绕了一圈,希冀寻到别的出口,请那有道真仙前来诛妖灭邪。 谁成想,洞天竟无丝毫破绽,我无计可施,便想着回去,与那些个邪魔外道做过一场,就算搭去性命,还能与兰英做对亡命鸳鸯……” 张奎渐渐颓唐,长长叹息一声。 “你是说,地行术能越过那瘟坑禁制?” 碧云眼眸微凝,掌中火珠相互磋磨。 第十八章 赤虹来去,火烧魔窟 轰隆。 碧云身处震位,运转法力,掌心渐渐生雷,骤然发出,又分化剑光,将紫电裹住、收回,捏印掐诀朝里打了些法篆,那蜿蜒肆虐的紫电才渐渐安分,缓缓凝成宝珠。 这雷法是峨眉太乙神雷,炼的珠子却是旁门天罡雷珠。 碧云心知,要想将洞天外那绿袍道人引进来,须得将形势闹到四凶神无法处置的地步。 这洞天内的那处炼瘟深坑,地处偏荒,还设有重重禁制,定是极其紧要的所在,故而决定将那处魔窟捣毁,彻底将水搅浑。 不到两个时辰,碧云炼出三十六颗天罡雷珠,恰好与先前炼的七十二粒地煞火珠呼应。 “我会在外弄出些动静,魔窟险要,就算遭受袭扰,那四凶神也不会倾巢出动,至多能引出两三个。 你千万不能急躁,先寻高兰英所在,藏在地下,静待时机。 我会再次凿阵,引出留守之人,那时魔窟定然空虚。 你再施展地行术,将雷火宝珠带进瘟坑,从内部破坏禁制,趁乱去往高兰英身旁,轻敲葫芦三下,我便有法子将你们一并救走。 若所料不差,那时,洞天外的绿袍道人也会按捺不住,亲自入内抓我,汝等见机行事,速速离去!” 碧云说着,将那一百零八天罡地煞雷珠、火珠放进乾坤袋,连同腰间葫芦一并递了过去。 至于说二人身上气机是否会再招徕日晷感应…倒是无需担心。 碧云先前就用天遁镜照过,发觉张奎身上已无丝毫马元气息,也不知是被高兰英真火烧了个干净,亦或是那四凶神见日冕影子忽东忽西,将二人身上沾染的气机抽走。 总之,就算还有残存气机,大不了再渡三昧真火将二人里外烧一遍,料想也就消除隐忧了。 “如此一来,前辈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那几个邪魔外道甚是凶恶,怎能全身而退?” 张奎是个赤诚之人,闻言发觉凶险,连忙询问。 “若我不主动现身,就算将天捅破,也引不来洞天外那绿袍道人…以身入局,方能胜天半子。 我最是惜命,若无十分把握,也不会冒险,你只需依照计划行事,定能成功。” 碧云说完,淡然一笑。 张奎心中万分感激,却知言语轻飘,不似行动那般实在,只将恩情记在心里,重重点了点头,接过乾坤袋和葫芦,便扭身钻地,朝魔窟潜行。 碧云捻了把土,往空中一撒,祭起土遁,跟了上去,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千丈深坑十里地界。 “我知你有诛邪破魔无上神威,炼成之后,久藏锋芒,今日倒是能肆意一回。” 碧云低头看向右掌,手少阳经脉商阳穴内,气机震颤,丝缕剑气奔走,游走周身。 这处穴窍,正是金光烈火剑栖身之地。 嗡。 碧云刹那身剑合一,先是金光照亮琼宇,紧接着,生出赤虹百丈,熔化风中黄沙,径直朝那魔窟掠去。 轰! 赤虹猛地撞在那半球形幽绿禁制上,烧出一点破绽,就要遁走。 碧云回首催发十二花煞神罡,将三昧真火点燃,忽然间化作火龙,朝那点破绽吞吐真火,熔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漏眼。 “好贼子,我们没抓你,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朱天麟身形拔地而起,手持一口太阿剑,刹那出了禁制,朝赤虹斩来。 碧云驭使元元剑诀,剑光调转,斩向太阿,纵然金光烈火剑初炼,剑光真火催发,依旧将那凶神宝剑烧出一个缺口。 自然,碧云也被太阿剑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筋骨刺痛,咬牙稳住剑光,朝西疾驰。 朱天麟宝剑被毁,甚是心痛,祭起遁光就追。 “这蠢货,那厮遁法稀奇,单枪匹马怎能追上,莫被小贼反伤了!” 周信见势不妙,先施法给洞天外的陈庚传音,言说碧云露了行藏,兴许会朝漩涡行去,又朝身旁两个师弟使了个眼色,命二人前去援引。 嗖。 李奇与杨文辉连忙祭遁光,朝天边那点赤芒追去。 碧云祭剑遁,须臾远去,约莫三百里,赤虹忽然变向,往北遁走,那是沙河所在。 朱天麟被戏耍了两次,心中愤恨至极,竭力运转天瘟宝经,法力似江河奔腾,生生咬住赤虹尾巴,跟着去往北方。 李奇、杨文辉见状,暗暗叫苦,却不得不跟着全力飞遁,往北而行。 这三人哪知,峨眉剑遁最是神速,虽说碧云尚未炼成剑气化虹,却有剑光分化之能,日行七八万里轻而易举,较散仙土遁快了三四成。 若非刻意压低遁速,早就将三人甩得瞧不见影子。 碧云见三人上钩,忽然加快剑遁,赤虹刹那远去数十里,彻底摆脱三人追踪,没多久就到了河畔。 “我知你有灵智,若想回你主人那去,稍后便化作赤虹,与吾烟罗一道,全力遁走。” 碧云说着,轻轻抖袖,飞出那条丙灵火蛇,又分半数烟罗,幻化人形,小蛇思忖片刻,灵动地点了点头,身形猛地变大,化作一团赤色真火,裹住幻身,朝赤焰火山掠去。 嗖—— 赤色光华掠空,并不似剑遁那般迅疾,但丙灵真精元炁化身,也与散仙遁速相差不多。 朱天麟先失了碧云踪迹,怒火上涌,心念纷杂,又见西北方向掠出一道赤光,连忙跟上上去。 李奇、杨文辉全力祭遁法,已有些疲惫,见那憨货又变换方向,赶紧传音阻拦。 奈何朱天麟气的三尸神跳动,根本听不进劝解,遁速又快了一分。 李奇见势不妙,连忙对身旁杨文辉说:“你去追那憨货,我怕那小贼又耍诈,需沿先前方向行一阵,看看有无蹊跷。” 如此,瘟神四个门人彻底分散。 碧云将丙灵真精与烟罗送走,剑遁转水遁,沿着沙河往西行。 李奇到河畔时,他已远走近百里,然后才祭起金光烈火剑,重新化作赤虹,朝那魔窟划去。 大约一刻,周信在那千丈瘟坑外来回踱步,捏印掐诀,修补禁制,忽见天边赤虹掠来,心中猛地一惊,连忙飞身去阻拦,却还是慢了半步。 轰。 赤虹又凿在那幽绿禁制上,刹那折返。 周信也顾不上瘟坑了,连忙祭遁光去追,没行几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三十六颗天罡雷珠、七十二粒地煞火珠砸在禁制上,忽然绽开,赤火与紫电交织,瘟气似冰雪般消融。 “竖子敢尔!!” 周信目眦欲裂,顾前难顾后,一时间,竟呆在原地。 赤虹又调转回来,从其身边掠过。 张奎寻到高兰英,轻敲葫芦三下。 “正是此刻。” 赤色剑光内,碧云轻声呢喃。 轰! 赤虹再度撞在禁制上,法阵彻底崩溃,葫芦内青烟剑骤然掠出,化作云烟,在瘟气、火光、雷电掩映下,裹住二人身形,刹那消弭。 碧云收了金光烈火剑,攒就一缕三昧真火,祭起青烟剑,分化千万剑光,剑光沾染真火,又化作赤色,朝四面八方掠去,密密麻麻,仿佛璀璨烟花。 周信仰望天幕,看着那无数缕赤色剑光,根本不知该追往何方。 第十九章 后土神经,千里瘟癀 这便显出蜀山法门玄妙、剑遁迅疾——碧云凭借剑仙道行,竟能接连与那几个凶神恶煞交锋。 虽是一触即走,但金光烈火剑煌煌天威,凭借至阳真火,毁了一口太阿剑、破了魔窟禁制,建立赫赫奇功。 碧云事前将乾坤袋与葫芦交给张奎,便是起了御两口仙剑合力的心思。 金光烈火剑初炼,祭起剑遁无妨,却无法用它剑光分化,故将青烟剑收入葫芦,地行入魔窟,再内外夹击,然后破开禁制。 这也就有了青烟剑分化千万,又裹真火转赤、辉映琼宇的惊人异象。 碧云将二人收入葫芦,剑遁裹挟身形,顺着万千赤丝中一缕,朝西飞遁,又祭天遁镜,照看十里外的情形。 呼。 碧云轻轻抖袖,攒就三昧离精,骤然入葫,刹那将张奎与高兰英包裹。 这三昧真火是蕴含至阳之气的精气神养就,天然压胜妖邪,若是运用得当,能在不伤人分毫的情况下,祛除异气。 大抵是峨眉之法注重阴阳二气,不专修五行的缘故,碧云水行根底,催发起相克的火法,竟也有三分真意。 张奎搀着高兰英,刚在那混沌一片葫中世界盘坐,忽见两团赤色真火掠来,还没回神,就被火焰包裹,从七窍钻入肉身,沿着经脉游走,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泰。 碧云处理了二人身上的异种气机,又丢进去一瓶灵丹,还是在骷髅山采花露得的奖赏。 张奎见空中坠下一抹灵光,连忙接住,刚打开,就有一股淡淡清香,知晓是灵丹妙药,连忙取了一粒,喂妻子服下,便收起玉瓶,再不瞧一眼。 碧云祭天遁镜看的分明,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汉子确是赤诚之人,重情重义,确没救错。 本来命数,张奎便是在那日,为救高兰英伤了根基,再无成仙了道的机会,幸亏炼就地行术,才做了一县总兵。 今日能破魔窟禁制,张奎功不可没,碧云根性与土行相克,修不得地行奇术,转念欲炼那飞天遁地之宝,却需精通土行的炼气士相助。 碧云将青烟无数剑光收回,换回金光烈火剑飞遁,心神却沉入紫府道书,搜罗起旁门种种功诀。 其中一门,唤作《后土神经》,名头是响亮,甚至能修到地仙,但限制极多,甚是鸡肋。 这门功诀,乃是桑木姥弟子冷秋虹前世之师陈嫣炼的法门,修行此经,需有极深的土行禀赋,造诣深了,能炼种种土行法宝,甚至能将元神合于戊土。 正所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蜀山玄门正宗,都走的是积攒功行,炼纯阳元神,脱壳成婴的路数,也就是旁门才会着重修炼五行。 封神世界,又是反其道而行之,格外注重五行道术。 这后土神经对碧云用处甚微,若是传给张奎,凭借他的土行禀赋,有很大几率成仙,就算成不了,也能帮着炼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自然,传道演法是大事,须得小心谨慎,再等等不迟。 碧云收敛念头,专心祭剑遁,一刻行了千里,正要换土遁往那洞天出口行去,却见天边绿幽幽、阴惨惨一片,瘟癀之气铺天盖地涌来,竟有覆压万物之势。 “好果断、好狠辣!” 碧云看着那雄伟气象,赞叹一声。 虽是生死大敌,却也不得不承认,洞天外那位,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本以为破了魔窟,定能引绿袍道人进来,谁知他非但不现身,还气势汹汹催发瘟法,裹挟洞天。 这却要从碧云火烧瘟坑,救走张奎夫妇时说起了。 彼时禁制被破,周信见剑光千万缕,知晓难以追踪,又见身后瘟坑内,近百个瘟奴渐渐苏醒,连忙撒青瘟网。 谁知坑内真火依旧熊熊,倒拦下两道遁光,青瘟网则被天雷、真火烧了个稀烂。 余下炼气士见状,知晓有望逃出生天,纵然肌体酥软、元神昏沉,依旧咬牙逃遁,分往四面八方。 周信独木难支,左右飞掠,拦下半数,还是跑了几十个。 这炼瘟之事,乃声名山第一要务,天瘟宝经修行,离不得瘟气。 这次吕岳为了应对大劫,先出手给马元治伤,借机拉拢,又派出门人,假借帮气寻仇的由头,沿途布种瘟气,有根性的便被抓来,做那瘟奴。 炼人化瘟本就有悖神仙两道义理,遑论是搜罗近百根性尚可的散修? 只要暴露,不说阐教,更不提天庭,单说截教内部,就会有人将状告到教主那去。 截教外门确有许多凶神恶煞,但多是残害凡俗生灵,光明正大屠戮散修的真没几个。 周信暗暗叫苦。 本是大功一件,如今事败,回山之日,定会遭受严厉惩罚,若再不处理首尾,能否保住瘟神门人身份都难说。 周信连忙施法传音,将禁制被破、瘟奴逃走之事告知三个师弟,以及坐镇洞天出口的师叔。 陈庚盘坐云头,伸手将那道声线震碎,大袖挥动,捏印掐诀,生出幽绿瘟气,源源不断朝那漩涡坠落。 “真是群废物,瓮中捉鳖都办不成,反倒吃瘪,罢了…既然辛苦炼的法阵被破,那便将整座洞天化作炼瘟宝地。 如此一来,瘟癀之气充斥四方,那贼厮就算能抵御,也会露出行藏。” 这等玄门真仙,能与天地交感,法力近乎无穷,施展起瘟法,气势甚是骇人。 不消百息,瘟癀之气便覆压洞天三百里天地,内中一切生灵,皆得病症,头疼脑热,躁动难安。 这也就是大范围发瘟,尚有三日活路,若针对某一人,中之无药则亡。 截教外门凶神之心性,管中窥豹,略见一斑,甚么道德玄理、清静之心,甚么扶危济困、入世济人,那是嫡传弟子的事儿。 诸如吕岳、陈庚、李平、马元,乃至金鳌岛十天君之流,都是杀生似喝水般平常的狠辣人物。 呼。 大风起兮。 碧云眼见瘟癀之气渐渐席卷,心知不妙,连忙变幻方向,朝赤焰火山遁去。 “本想着将二人丢在洞天边缘,好趁机逃离,现在看,怕是扛不过那漫天瘟气,也带着去火山吧。” 碧云正思忖着,天遁镜忽然一震,却见东边一道赤芒掠来,紧接着,又有一道遁光紧追,透过光华,映出那面似紫枣的丑陋凶神。。 “好你个小蛇,怎将对头引过来了?” 碧云眼皮跳了跳,挥袖将烟罗连同丙灵真精一道收了,也不再遮掩,祭起金光烈火剑,化作长虹,径直朝赤焰火山掠去。 第二十章 置之死地,祸水东引 偌大一座洞天,渐渐被那瘟癀邪气充斥,幽绿异气肆虐,将风沙都停滞。 只见半空中白、青、黑、赤、黄五行遁光纷纷跌落,失了灵光,坠入凡尘。 虽说碧云是一片青云化形,但炼就肉身后,未必能扛住瘟病,祭太乙五烟罗倒是能护持,却又会暴露方位。 赤虹浩浩荡荡破风熔砂,那朱天麟使出吃奶的劲,依旧拍马不及,却记下了方向,施法传音。 不多时,碧云驾赤虹落在火山外,祭起青烟剑,化作云烟,隐在雾气之内。 “我入洞天以来,在火山内待的时日最长,不想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此地。” 碧云将青烟剑分成千缕万缕,遍布火山上下,心念稍动便能来回腾挪。 他见洞天外道人施展绝户计,知晓破坏瘟阵也无法将其逼进来,便选了个战场。 碧云清楚,唯有自己身陷囹圄,无法逃脱时,才可能让对手放松警惕。 “兵书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有书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赤焰火山,便是整座洞天最有望抗衡瘟神门人的地利。” 碧云祭天遁镜探查,却见火山上下,依稀亮起数十道灵光,那是散修们的气机。 今时今日,洞天内的散修经历种种,已知那几个凶神起的是什么心思。 赤焰火山上,还有四十九个炼气士,或是根性稍差,没养出瘟种,或是趁魔窟被毁逃了回来。 这些炼气士瞧见洞天被那幽绿瘟气充斥,天光黯淡,知晓凶神渐渐逼近火山,渐渐生出决一死战的念头。 碧云祭起天遁镜,往火山内照了照,赤龙果然被洞天剧变惊动,仰头望着那幽绿天幕,金色眼眸流溢出惊怒之色。 不出所料,若赤龙与截教相熟,在周信四人初至时就会现身,被他吞了丙火真精、太白元金后,更该检举揭发才对。 如是种种,证明赤龙与截教毫无情分,甚至还有恩怨。 何况,真龙之属受截教打压多年,赤龙又是火行,一旦暴露行藏,定会被几个凶神围剿。 嗤—— 瘟病之气将火山包裹,形成一个方圆十里的幽绿半球,异气触碰火炁,刹那消散。 碧云收敛念头,却见火山之外,先后掠来四道遁光,分别悬在东西南北四方,居高临下。 “截教外门童子碧云,冒犯真仙,盗走宝药,毁坏声名山秘传法阵,罪大恶极,必须诛灭。 若有包庇、窝藏乃至伙同者,与其同罪,如愿检举、揭发,协助抓捕,不仅能活着出去,还有望入吾师门。” 周信御风悬空,赤色道袍猎猎作响,运转法力,舌绽春雷,言辞间,先占据大义,又威逼利诱,将山间炼气士分而化之。 如此一来,果然人心浮动,几个贪生怕死、心存侥幸的散修,竟真的放下兵刃、收了法宝,大声叫嚷,说是愿意投诚。 这般蠢物,终究是少数。 碧云骤然祭起金光烈火剑,朝天幕袭去。 赤焰火山上心存斗志的炼气士,纷纷祭起法宝。 只见三四十道各色光华朝那无尽瘟气掠去,或刀或剑、或珠或印,齐齐显威,竟将漫天瘟气凿出数十条口子,依稀能见天光。 “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赤发凶神轻哼一声,朝另外三个丑恶道人点了点头,四人齐齐捏印掐诀,身后无穷瘟气化作一条墨绿蛟龙,轻轻张口,便将那些寻常法宝吞了,就连金光烈火剑,钻破龙颈后,真火也黯淡了三分。 真火的确克制瘟气,但那点火势与四人合力催发的邪法比起来,过于渺小。 陈庚催发瘟气,创造出压过火山的地利。 这四个凶神也知晓碧云手段层出不穷,又畏惧山中地火,便借势强压,根本无有以身犯险的打算。 李奇又聚瘟气,弥补恶蛟脖颈创口,拔剑一指,那孽龙便朝山中俯冲而下。 此龙由邪煞瘟气凝就,无有肉身,又受火炁压胜,往下百丈,蛟须便被焚了大半,鳞片也烤得绽开。 奈何整座洞天都是瘟气,孽龙伤势须臾复元,气势依旧汹汹。 炼气士知晓凶险,纷纷施展火法,亦或是去往那岩浆地缝处。 碧云见状,刹那收回金光烈火剑,身剑合一,径直朝山巅掠去。 “这小子会火法,莫让他进火山口!” 周信眼皮一跳,惊声呼喊。 李奇闻言,连忙操纵孽龙转向,也朝山巅飞掠,几息便追了上去。 碧云身在剑光之内,却也能感受到身后的阴邪气机,也不犹豫,先发太乙神雷入地缝,迸发岩浆,接着搬离龙、纳坎虎,攒就三昧,经脉十二道花煞神罡,尽数涌出,与熔岩汇合,化作一条赤色火龙,与那墨绿孽龙撞在一处。 轰! 终究道行有差,火龙消散,孽龙也是皮开肉绽、筋骨显露,却被源源不断瘟气复元。 好在,碧云也在刹那之间,抵达那冒着滚滚黑烟的山口,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这就棘手了……” 李奇看着山口处那格外浓郁的火炁,轻叹一声。 碧云身形猛地坠落,半路上,却被一股无形力道拖住,没能去往地脉。 “你…你好无耻,那日骗吾宝贝,今日还敢祸水东引,又入吾洞府?” 赤龙看着那道面容陌生、气机却格外熟悉的身影,纵然压低声线,也能感受到话语中蕴藏的恼意。 诶?怎是条母龙…不对,怎是龙女? 碧云连忙将丙灵真精与被切去一条的太白元金祭了出来。 “好叫前辈知晓,吾乃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童子碧云是也,外面那几个凶神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给我安了无数罪状,却改变不了吾是被迫还击的事实。 这些个恶道人,虽与我家娘娘师出同门,却无半点清静之心,此番在洞天残害生灵,炼那邪煞瘟法,生怕被那有道之士知晓,若发现前辈藏身山中,可能泄露天机,岂不是要痛下杀手?” 碧云说着,轻轻拍了拍火蛇的脑袋,它便咻地一声朝赤龙掠去了。 赤龙气恼地瞪了火蛇一眼,那小东西依旧兴冲冲奔来,无奈长叹一声。 “你究竟是什么根底?休说是骷髅山白骨洞出身…莫以为吾不知,截教外门多的是穷困仙人,石矶娘娘亦在其列,汝身上宝光都快把我眼睛晃瞎了,快交个底,也好商量退敌之策!” 赤龙瞧见瘟神门人上山那日,就知形势凶险,奈何她修行到了紧要关头,离不得岩浆,没过几日,竟成了瓮中鱼鳖。 第二十一章 洞庭龙女,阐教嫡传 碧云闻言,神色未变,心湖却渐起波澜。 “这赤龙竟能瞧见吾身上宝光,也难怪能发现吾之踪迹,她大抵不知被窥探,单是发现有宝物气机罢了。 她见我身怀异宝,又见四凶神大张旗鼓来抓,误以为我是什么跟脚深厚的存在…倒是能从中做文章……” 碧云身形悬在那甬道半截处,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正琢磨着,却见岩浆忽然翻腾,赤浪迸起,连忙攒就真火,护住躯壳。 赤龙见此情形,更确信碧云是玄门弟子,她生来就与火炁亲近,熟悉各种火焰气机,一眼就认出那是玄门正宗三昧真火。 “若是童子,怎能学得此术?” 赤龙又想起那日见碧云炼宝时,身上隐约流溢的玄门清光,心中渐渐有了底气。 她修为的确较那四个凶神差了些许,但真龙有无穷伟力,加之是大道亲火,再借助火山地利、禁制,足够与四人周旋一阵。 她是怕得罪瘟神门人惹来祸事,但要是能借机交好疑似阐教嫡传的存在,那就无甚要紧了。 “这太白元金和丙灵真精,本就送予你了,怎能再拿回来? 你只要告诉我,究竟师承哪一位上仙,我便助你脱困。” 赤龙说着,低头瞥了火蛇一眼,小东西打了个激灵,喷出道黑烟,不情不愿地飞走了。 碧云行事素来谨慎,轻易不显山露水,方才岩浆上涌,腾挪躲了便是,偏偏施展三昧火法护身,自是有意为之。 “你还没自报家门,怎让我先言说师承?” 碧云收了元金、真精,悬在半空,一改先前平和语气,故意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言道。 赤龙闻言不怒反喜,更确信心中猜测,大教嫡传,傲点才对味儿,瞧不上龙族才正常,先前叫“前辈”,还说出身骷髅山白骨洞,定然都是出门在外的伪装,被戳破了,自然恢复本来性情。 “好叫道长知晓,我是洞庭龙君之女,姓敖名离,为修成水火相济、炼就龙珠,独自入了黄沙洞天……” 她说着说着,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摇身一变,成了个眉眼如黛、身姿婀娜的美丽少女,头上还有对似玉非玉的龙角。 嗯?洞庭龙女?不会排行第三,闺名三娘吧?莫非是逃婚跑出来了? 碧云心念微动,暗暗祭起天遁镜,却见龙女火炁纯粹,无有丝毫杂质,但偏离了阴阳生克的至理,渐渐猜出先前拿太白元金、丙灵真精作饵的缘由。 “贫道也不瞒你,吾一身道法皆是天授,若非要说起来,倒是与广成……” “我知晓了,小仙长切莫道出上仙尊名,免得冥冥中感应,责怪于我。” 敖离一听“广成”二字,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丰盈处随心念起伏,久久没能平静。 她哪知道,蜀山亦有一位广成子,还是峨眉法脉源头,神通广大,曾引黄帝飞升,与九仙山桃源洞那位毫无关联。 碧云敢对天发誓,他说的都是真话,别人怎么想,他管不了。 “她定以为吾是阐教嫡传,若真来请教修行疑难,就麻烦了…紫府道书中,倒是有一两种适合异类修行的法门,尚不知其秉性,暂时不能传授,免得拿了法门就把我卖了,须先糊弄过去……” 碧云通过天遁镜,看见山外瘟气汹涌,知晓将生异变,掐着时机出言。 “你方才提及要修成水火相济,且细细说来……” 轰。 天空兀得传来一声巨响,却是凶神又用瘟气炼成孽龙,施法趋势,玉石俱焚般撞在山口上。 敖离眼见要跨过修行关隘,忽然被惊扰,一时真火上涌,根本顾不得什么瘟神不瘟神,先将碧云挪到身旁护住,轻轻抖袖,地脉岩浆变作一条倒垂瀑布,奔腾着涌出山口,又化火鸟,先将孽龙残躯啄食干净,须臾扶摇而上,游弋一圈,驱散数里阴云。 不过,没过多久,四个凶神再度施法,瘟气又填补了上来,却没再攻伐。 “这些个凶神恶煞,甚是可恶。” 敖离以为抱上了玉虚嫡传的大腿,甚至蹙眉皱鼻出言谴责瘟神门人,殊不知,她自己才是真大腿。 “如今危机临近,甚是凶险,须先渡过眼前劫难,再传你法门不迟……” 碧云心知“阐教嫡传”身份还没坐实,便搬出一套法阵装点门面。 “我得了一套旁门火行阵图,唤作都天烈火大阵,眼下正用的上。” 碧云说着,生生在岩浆海洋凝出云雾,分毫不差将阵图摹刻了出来。 这座大阵,乃是蜀山华山派秘传之法,说是旁门,却也是三清门下,法阵内蕴含许多玄门至理。 只见那阵图按离、震做正位,内中蕴含八卦九宫玄妙,一旦炼成,催发时天雷滚滚、真火熊熊,足够应付身前危机。 敖离真龙之属,眼力最是毒辣,她看出阵图珍贵,心念沉浸其中,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都天烈火大阵果然厉害,纵炼出三分玄妙,也足够退敌了…只是,炼此阵需先炼阵旗,仓促之间,怕是难以凑齐。” 敖离透过狭小山口,望向那阴沉惨淡天幕,心神微沉,低下头,小心翼翼看向碧云,却见那俊秀道人依旧气定神闲。 不愧是阐教嫡传,道心真是稳固。 敖离看出碧云身形被某种异宝裹住,其面容多半也施了变化,但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莫慌,凑不齐,炼就是了。” 碧云说着,祭天遁镜四处照了照,就那岩浆、熔岩之内有不少金石。 “你取些五金之属,蕴含火炁的最佳,我略施手段便能炼就,花不了多少功夫。” 碧云始终记得自己“阐教嫡传”的身份,轻飘飘几句言语,就显出大教底蕴。 若在别处,怎么也得用炼质三次以上的神旗布阵才能与来敌抗衡,但依托地利,加之龙女火法,也够用了。 敖离心中羡艳,暗暗惊奇。 不愧是阐教嫡传,炼法宝说的那般轻松。 敖离也没去寻什么寻常金铁,白皙纤细的手掌在袖中摸索片刻,接着就扔出一大块赤色仙金。 ? 碧云被马元追杀、被瘟神门人围堵时,都无几分惊慌之意,但看见身前那块磨盘大小的太阳精金,心神却一阵恍惚。 你们到底糟蹋了多少天材地宝? 碧云收神,祭起太乙五烟罗,云霞雾霭虹焕发光彩,遮住身形、气机,挥袖将那块仙金收了进去,祭起青烟剑切了一小块,剩下的自然贪墨,驾轻就熟之下,仅半个时辰,便炼就六十四根旗杆,又凝水炁、火炁,抽成丝线,做了旗帜。 第二十二章 坎离龙珠,都天烈火 若按紫府道书所言,末法时代,元炁甚是匮乏,莫说整块仙金,就连神砂、罡煞之类都极其难寻。 碧云跟着石矶娘娘,也是穷惯了的,青烟剑与太乙五烟罗,都是那时就地取材炼的,甚是辛酸。 封神世界遍地奇珍,许是阔绰惯了,神仙们炼宝手法也相对粗糙。 终南山云中子,折一根松枝削了削便是巨阙仙剑,那松树指不定就是什么上古灵根。 反倒是截教十天君、吕岳之流,擅长用寻常材料炼宝。 这便是重道行与重法术的区别,云中子福德之仙,根性深厚,早就修成高深境界,无需上乘宝物也能诛妖灭邪,自然较截教外门邪煞更加逍遥。 碧云倒是也想那般专修大道,奈何身份、根性俱是下乘,必须入世求取机缘,才能有一线生机。 若能渡过大劫,莫说清修百年,千年、万年也甘之若饴。 碧云撤去烟罗遮掩,身前六十四根赤金阵旗悬空,焕发光彩,红线相互勾连,却是火行元炁,颇有玄妙。 敖离见他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炼就阵旗,甚是讶异,又想起先前瞧见的赤色长虹似乎蕴含元金气机,那块太白元金又被切了一条,知晓又是一件奇宝,心中惊叹连连。 “我知阐教有两位教主,收徒也比截教严苛许多,却没想到,玉虚金仙的一个弟子,就有这般神通……” 敖离看着阵旗神光,心神摇曳,一时恍惚。 她是洞庭龙君最宠爱的女儿,幼时过的快活,却在几年前被泾河龙王生的浪荡小儿子提亲。 这龙族与人间有帝王和大小诸侯一般,亦分三六九等,泾河流域广阔,乃是仅次于四海的存在,权势极大。 若是洞庭龙君胞弟,也是龙族多年来唯一炼就纯阳龙身的那条真龙没被锁住,倒也无惧泾河龙宫。 如今嘛,形势变化,敖离知晓难违成命,趁着父亲出游,逃出龙宫,接着便入了黄沙洞天,炼那坎离龙珠,失败了好几次。 好在,她内丹打磨的扎实,经得起折腾,但也就仅剩最后一次成珠机会。 若是炼成,她便有望去四海龙宫祖脉,尝试修炼前古火龙传承,若是失败,那就再拗不过命运了。 敖离羡慕碧云能入玄门正宗,得授妙法,掌控命数,却不知,碧云更是被所谓定数几乎限死,唯有主动求变才有一线生机。 “好了,阵旗炼成了。” 碧云挥袖,将阵旗分出半数,扔到龙女身前。 “我还不知小仙长道号,能否……” 敖离接过阵旗,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诶,好问题。 碧云闻言也是一愣。 大抵是当童子久了,很少与外人往来的缘故,先前张奎与他打了几次交道,也没弄清他的名姓、师承。 “你就叫我碧云吧。” 碧云着急向瘟神门人还以颜色,懒得想劳什子道号,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 敖离还以为他是不愿告知,又拿骷髅山白骨洞假身份敷衍,闷闷点了点头。 碧云见她低头愣在原地,摇头叹息。 “莫神游了,大敌当前,快去布阵。” 碧云说着,御风而起,又祭真火裹住肉身,朝山口、甬道各处布置阵旗。 敖离闻言,柳梢般的眉毛蹙起又舒展,几度欲言又止,但还是乖乖听话,钻进岩浆,去地脉插旗了。 炼就都天烈火阵旗,法阵就成了大半,二人依照六十四卦方位,将神旗布在山内各处,须臾布下禁制,打造的铁桶一般。 “你修为高,坐镇主位往阵里渡法力,我遁法尚可,持阵旗调动雷火御敌。” 碧云回到岩浆海洋上方,对龙女说道。 敖离本能觉得有些不对,但看见对方眼眸中分明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还是同意了。 “你小心些,莫被那四个恶道伤了。” “嗯。” 碧云淡然点了点头。 敖离见过阵图,知晓三分玄机,单靠揣测,依旧难以想象都天烈火阵的真正威势。 碧云眼眸微凝,手中阵旗、穴窍飞剑渐渐雀跃。 这都天烈火大阵是华山派镇山阵法,阵旗被烈火祖师祭炼多年,施展起来,真火、阴雷、罡风一齐肆虐,阴素棠、史南溪之流甚至敢借之攻打峨眉飞雷崖、凝碧崖,足见阵法稀奇。 虽是削减版本,但龙女道行不低,赤焰火山火炁无穷尽,碧云于蜀山法门略有建树,加之火克瘟气,定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奇效。 此刻的碧云身上,牵动着龙女内丹多年积攒的法力、赤焰火山无数年的火炁积攒。 嗖。 碧云刹那祭起金光烈火剑,身剑合一,化作赤色长虹,顷刻出了山口。 周信四人忌惮火炁,久久没敢落往火山,先前驾驭瘟癀孽龙攻伐,又被龙女火法破了,心中急躁。 这时忽见熟悉的赤色遁光出现,纷纷打起精神,又施瘟法,化龙、化蛟、化刀、化剑,铺天盖地朝赤虹攻去。 碧云轻挥阵旗,口中默念真诀,引动阵势,火炁由龙女调动,从地脉离位涌出,近乎无穷无尽,凝就暗赤地火,又从震位迸发雷光。 霎时间,千百火线似红蛇乱窜肆虐,缕缕雷光汇聚,化作阴雷,齐齐爆发。 轰。 只见周信、李奇、杨文辉、朱天麟施展的瘟法须臾被破,那火线与雷霆却去势不减,转瞬间抵达四人身前。 “这厮竟也布了阵法,快走!” 李奇三绺胡须被燎了个精光,已然六神无主,瞪大眼眸倒退身形。 余下三个凶神也知形势不妙,连忙施遁法退避。 碧云心知攻守之势异也,又想着重创一两个凶神,好将洞天外那邪煞道人逼进洞天,根本不愿善罢甘休。 呼。 罡风呼啸。 千万道火线与阴雷绕火山转了一圈,似浪潮般席卷,漫天瘟气被瞬间点燃,火势蔓延奇快无比。 若非瘟癀煞气铺天盖地,还寻不到那许多柴薪,恰恰应了佛家说的因果循环之理。 这四个凶神修炼邪法,再施展不得三昧真火,熊熊烈火袭来,几无护身手段,只能仓皇败逃。 “啊——” 朱天麟走的最慢,衣衫已被焚毁,躯干烧得和焦炭一般,直冒黑烟,幸亏修成仙身,胸中五气不断滋养脏腑,生出血肉,怕是已被烧死了。 呼。 碧云又挥阵旗,调动那无穷地火,裹住那蠢笨凶神,烧得他前胸后背似碎炭般裂开,依稀能瞧见跳动心脏。 这时,周信忽然心血来潮,回头一看,发觉小师弟被火势困住,登时变了神色,连忙转身去救。 “我说了,这笔账还没算清。” 碧云运转元元剑诀,剑光又快了三分。 嗖。 赤虹迅疾,须臾来去。 这一剑洞穿朱天麟心窍,真火与金光齐齐蔓延开来,摧毁肉身,灼烧泥丸,将那凶煞焚了个神形俱灭。 第二十三章 玉版火真经 这口蕴含庚金神光、三昧真火的上乘飞剑,总算见血开锋,诛了邪魔。 余下三个瘟神门人是又惊又恼,恨不得将碧云撕成两截嚼碎了。 可那都天烈火阵威势过于骇人,地火化作千万道红线,狂蛇起雾般肆虐,加之阴雷敛藏,浑身上下已有许多细微伤势,再不走,也要丢了小命,便咬牙遁了。 本来陈庚坐镇在洞天之外,持续施展瘟法,借瘟气感知内中动静,知四侄围住赤焰火山,正候佳音,忽觉一股浓郁阳罡迸发,刹那焚了千里瘟癀,那些瘟气是耗费多年光阴炼就,甚是珍贵,一次损了小半,已然伤筋动骨,才仓皇收了瘟法。 不等思索,便得周信传音,知晓来龙,听闻都天烈火阵神威,心中猛地一突。 “这小贼究竟是何来历?若真是石矶的童子,怎有那般高妙火法? 何况,那赤虹横空的气象,分明与西昆仑陆压有三分神似……” 陈庚入截教多年,知悉种种辛秘,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疑神疑鬼。 “莫非陆压与那童儿,真有渊源?石矶假意与度厄交好,其实是瞒天过海,与陆压往来?” 陈庚蹙起眉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九龙岛声名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二人一宝,却是那火龙岛罗宣、西昆仑陆压,以及清虚道德真君手上的五火七禽扇。 这三者,近乎火行源流,天然克制世间邪煞之气,瘟神遇上,非死即伤。 “为了个死掉的废物与陆压交恶,得不偿失,若是一走了之,炼瘟秘密泄露,又是一场大祸……” 陈庚一时举棋不定,陷入两难境地。 …… 碧云斩了朱天麟,得了一口残破太阿剑,再无恋战之心,祭起剑光便走。 都天烈火大阵固然玄妙,阵旗却只炼了一次,大半威势都落在火山上,稍离远些,就断了根源,后继乏力。 “这次倚仗大阵之威,借助龙女道行,诛了朱天麟,那绿袍道人投鼠忌器,大抵能消停一两日,摸清虚实后,又会来犯…真仙道行…尚有个不知身在何方的马元…都天烈火阵怕是难以对付……” 碧云剑遁迅疾,赤虹呼啸着落回赤焰火山,也不在山间游弋,径入岩浆地脉。 敖离盘坐阵中主位,心神与法阵相合,将碧云斗邪魔、诛瘟神的场面映入脑中,先见碧云以身犯险,心中担忧,接着见他大显神威,剑斩那紫面恶道人,喜悦之余,又怕惹出更大祸事,思绪似乱麻般纠缠。 正思忖着,又见碧云化赤虹回来,睁开眼眸瞧了一阵,未见伤势才算安心。 “如今大敌既已退去,何时动身离开洞天?” 敖离以为灾厄已消,顾盼神飞,眸中焕发灵动光彩。 她一直栖身赤焰火山,的确不知洞天外的情形,还当来的仅是吕岳徒弟,哪知还有陈庚压阵。 “莫非忘却先前约定?我答应过你,渡过劫难便传授调和坎离、水火相济之关窍。” 碧云气定神闲,轻笑着说道。 “真的?” 敖离见他淡然自若,心神渐渐安稳,听见坎离二字,更是雀跃,难得露出笑容,却似雨后虹光,须臾消弭。 “自无虚言。” 碧云颔首,也懒得再遮掩剑术,轻轻弹指,渡出一缕剑气,轻飘切下一块赤色岩壁,又在上面细心雕琢,尘埃石屑掉落迅速,很快便刻出一部道书。 这是蜀山一个上古剑仙的传承,本来记载在古玉之上,唤作玉版火真经,共五十三页,虽远不及九天玄经玄妙,却记述了修成水火并济的关窍,更难能可贵的是,非常适合异类修行。 此经曾失传多年,谁知在那陕地黄龙山,出了个人猿交合而生的古怪存在,机巧得了传承,苦无师长教授,便入世俗,寻道士阐述玄理,仅悟出半部玄妙,便闯出赫赫声名,玄门旁门皆称之为猿长老。 这部道书,确是最适合龙女修行的功诀无疑。 碧云将道书递过去,敖离没想到竟真有此机缘,心念恍惚不定,伸手猛掐柔嫩脸颊,才算回过神来。 “你没得师门应允,私下授吾经文,会不会受到惩罚?” 敖离眼巴巴盯着那块看似寻常的赤岩,恨不得立刻就拿来参悟,又怕牵连身前道人,生生按捺住渴望的念头,抬起头来询问。 “这部道书并非九仙山…” 碧云话没说完,就见龙女伸出食指,轻轻嘘了一声,接着又指了指天空,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部道书的确蕴含玄门至理,纵然珍贵,却非玉虚法门,你不外传,我便无事。” 碧云眼眸微凝,又将道书往前递了寸许。 敖离闻言,点头似捣蒜,郑重接过道书,抬手指天立誓,什么天打五雷轰、被扒皮抽筋,怎么狠怎么来,依稀听见笑声,才红着脸,低头去看那部功诀。 “火真经……阴阳虽妙,不外乎日月。造化虽大,不外乎坎离。坎离即阴阳,阴阳即性命,性命即身心,身心即神气,坎离匡郭,运毂正轴,取将坎内中心实,点化离宫腹中阴……” 敖离粗略扫了一眼,心中便想起一道霹雳,仿佛盘古破开鸿蒙、分辨清浊,从混混沌沌变作一片光明。 她连忙抬起头来,却见碧云盘膝而坐,摆弄着那道赤虹,以为是故意远离,留出片清修之地,心中愈发感动,泪水差点决堤,咬着嘴唇,半晌才压了回去。 “这火真经果然玄妙……” 敖离压下纷杂心念,朝着赤虹方向,轻声赞叹。 “如何,有无晦涩难通之处,我帮你解惑。” 碧云忙着研究剑诀,天遁镜也没示警,根本没察觉龙女神色变化,头也不回地问道。 敖离见状,心情更加复杂,却也知机缘难得,连忙定心敛性,倒是不再扭捏,大大方方请教玄理。 碧云走上前来,捧着道书耐心解释,不消半个时辰,便将内中玄妙道了个分明,抬起头来,看似不经意地出言。 “我恰巧有一门上乘剑术将要突破,大抵还要在洞天内修行一两日。 这次出来的仓促,炼成此术便须归去。 你初得真经,好生闭关修炼龙珠,未来还有再见之时。” 碧云神色淡然,言辞缓缓,无有丝毫异状。 敖离闻言心念微动,依据火真经记载,结合自身境况,推算出闭关光阴。 “我得此真经,至多两日便能炼就坎离龙珠,你我一起走,也能有个照应……” 敖离说着说着,偏过头,视线渐渐游离。 “好。” 碧云笑着点头。 第二十四章 少阳剑诀 碧云传龙女玉版火真经,确有旁的考虑,但炼剑诀一事,并非虚言。 其实早在焚毁药园时,他就跳出了必死之局,不过洞天依旧被重重封锁,行动依旧受限,布都天烈火阵烧了漫天瘟气后,才少了许多掣肘。 本来洞天内处处风沙,无形剑遁、地行术之外的任何遁法都会留痕。 谁成想陈庚施展邪术,发瘟充斥洞天,停滞风沙,地火阴雷席卷时,顺带烧了千里黄沙。 如此,单凭青烟剑玄妙,方圆千里来去自如,便足以隐匿行藏。 只是碧云两世宿慧,定力深厚,心性又与较寻常人高出许多,有一种极其深厚的韧性。 这种韧性使得他不愿忍受莫须有的灾厄,不愿向所谓命数、定数服软低头,所以才冒着凶险出了骷髅山,盗了马元药圃,才煞费苦心炼就那都天烈火大阵,予以瘟神门人痛击。 正所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 碧云并无丝毫过错,便有一根锋利无匹的震天箭蓄势待发,分明被堵洞门、辱师长在先,无奈还击,蠢物马元却恶人先告状,请来吕岳门人围追堵截。 这些无妄灾劫,渐渐积攒,悉数化作胸中块垒,甚是憋闷——不平则鸣,决意反击…便是碧云传授龙女火真经,诓她闭关炼龙珠,做那胜负手,自己也加紧修炼剑诀的真正缘由。 赤焰火山地脉,敖离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依照火真经法门调和坎离,火炁化作红光,映得那张白皙面庞红扑扑的。 碧云心念微动,捏印掐诀一阵,布了些隔绝音讯、遮掩气机的禁制,又将都天烈火神旗重新排布,由攻转守,刚要祭起金光烈火剑出去,忽觉腰间葫芦传来细微动静。 “我差点又将你二人忘却……” 碧云摇头笑了笑,祭剑在甬道凿出一方石室,拍了拍葫芦,将二人放了出来。 “这是……” 张奎与高兰英忽觉天地变色,往四周看去,竟是一片岩浆火海。 “如今四凶神已除其一,稍后会有更厉害的魔头前来,你二人经历重重磨难,不易劳动,就留在此地,护持法阵,静心修行,至多三日,我便能带你们离开洞天。” 碧云伸手一招,将都天烈火阵主旗交给二人,心念微动,膻中穴剑光璀璨。 嗖。 青烟剑分化千万缕,进入禁制,切了一块石板,写画一阵,裹着轻放在龙女身前,刹那聚拢归来。 不等张奎、高兰英反应,碧云便祭起金光烈火剑,大摇大摆化赤虹遁去。 “这次入洞天,倚仗最多的是青烟剑,彼时身剑合一,化云烟隐匿身形,运转剑诀何止千百次,终于将元元剑诀炼至大成,仅凭一缕剑气便能贯通周身经络。” 碧云身在赤虹之内,思绪起伏。 峨眉剑术,本无境界之分,仅有功行之差,却有好事者,将祭飞剑时的四种异象与境界联系起来,便是那剑气化虹、剑气雷音、剑光分化、炼剑成丝。 其中,前两种境界是剑遁异象,不算艰难,第三种剑光分化,却要看飞剑材质、炼形质次数,也就第四种炼剑成丝,须有无上法力、极其高深的剑术才能舒展。 碧云元元剑诀还没大成时,就根据青烟聚散特性,炼出剑光分化的玄妙手段,抛开金光烈火异象,也曾有过化虹征兆。 不久前祭金光烈火剑诛灭邪魔,剑诀就有了突破趋势。 轰。 赤虹刹那拖曳千丈,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碧云刹那换青烟剑遁,云雾丝缕断续,轻飘无声去往数十里外。 “终究品质有差,纵然金光烈火选用的皆是天材地宝,炼形质两次的差距,遁速依旧较青烟剑慢了许多。” 碧云与青烟剑关联最深,相伴最久,心意相通,分明达到剑气雷音的速度,却能无声无息。 “这金光烈火剑异象凶神都曾目睹,祭之便能吸引视线,还能遮掩青烟剑存在,若那绿袍道人又施手段,封锁方圆,如此缓慢遁速,定会吃亏,必须转修那四大剑诀了。” 碧云对龙女说要修炼剑诀,便是转元元剑诀,化作太清阴阳剑诀。 虽然最初下山时的计划是炼无形剑,奈何对应灵药与仙金没寻得,误打误撞,先炼了一口金光烈火剑。 此剑属火,青烟属水,恰好对应阴阳。 这太清阴阳剑诀,本就是长眉真人给拥有多口飞剑,亦或是需双剑合璧的弟子预备的,李英琼、周轻云炼的便是此诀。 峨眉四大剑诀,太清有无形剑诀最是迅疾,加之悄无声息,乃是诛妖灭邪最佳之选。 至于太清阴阳剑诀,遁速略逊,但杀力不逊色分毫,还能助益修行纯阳肉身、元神。 若非修炼时需先从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四部入门剑诀打磨阴阳二气,略显繁琐,其名头会更加响亮。 不过,此诀恰好符合碧云的需要,今时需祭金光烈火剑遁走,遮掩青烟聚散妙用,转少阳剑诀,遁速便能提起来,至少不会被真仙轻易追上。 何况先修炼少阳剑诀,阳气助涨真火,平添三分诛邪威能,最是克制邪煞。 碧云心念微动,寻了处山峦落下,辟了静室,依照少阳剑诀法门,祭剑气入手三阳经,逐个打磨穴窍…商阳、阳溪、曲池,接连蕴养三穴,忽觉心头躁动,才停止修行,睁开眼眸。 炼剑诀与炼心法并不等同,纵然早就贯通周身百脉,依旧要用剑气重新打磨、蕴养对应穴窍。 如此一来,纵是再锋锐的剑气,在经脉中也翻不起波浪,须臾运转周天,剑遁才能迅疾胜电。 碧云心知玄门妙法需按部就班修行,急躁不得,便放松心神,取出那口残破太阿剑,攒就三昧真火,又祭天遁镜,助涨火势,很快将它熔成金水,又耐心抽丝剥茧、返本归元,分出五行精金。 这时敌人吃亏没多久,心中忌惮,左右无事,碧云便盘膝而坐,搬运河车,直至真气似沸,又将先前炼的天蓝神砂祭起,炼了次形质,快天黑时,才重新施展剑遁,回到赤焰火山。 第二十五章 戊癸法网,诱敌深入 赤焰火山内的气象,愈发神妙,却见龙女盘坐,地火岩浆涌动,将身形裹住,又有氤氲雾气悬在顶上,丝丝缕缕往火中渡去。 碧云暗暗点头,心知她已得了道书真意,才扭头看向张奎、高兰英二人。 这对夫妻,分属土、火,各有禀赋,操演起阵势,倒也有模有样,就是修为低了些,较先前威势差了许多。 “若有强敌来犯,不必冒险,守住法阵即可。” 碧云说着,忽然抖了抖衣袖,将那道丙火真精放出,又以太清仙法掐诀,使真精融入都天烈火大阵。 如此一来,纵使龙女无暇抽身,凭借地脉火炁与丙灵真精合力,也能稳住法阵。 至于他自己,则是要去洞天入口处窥探那几个凶神的动静,也好见机行事。 呼。 碧云运转少阳剑诀,身化云烟,刹那远去数十里,在云雾之间游弋。 这座洞天经历近日动荡频繁,单是风沙都削减了三四成,水炁渐渐凝聚升腾,朝暮时分,天边流溢缕缕霞光,煞是好看。 碧云径往西去,却见残阳将坠,映得漫天云霞似火烧一般。 炼就剑气雷音之后,遁速又上一重楼阁,青烟剑聚散飘渺,无声无息,速度却是奇快,不到一刻,就抵达洞天边缘。 嗡。 碧云祭起天遁镜,却见漩涡之上,布下重重禁制,道道法阵。 这回几个瘟神也学聪明了,知晓金光烈火剑存在,没再用独门瘟术,单施展五行禁法。 大抵是真被都天烈火阵震慑,足足一夜,三散数一真仙竟没敢入洞天,仅在外面施法封锁。 不仅有法阵,那绿袍道人衣袖纷飞,拢着什么物什,看不真切,依稀有光华流溢。 碧云运转九天玄经,法力浩荡汇入宝镜,边缘蝌蚪篆文轻轻转动,窥破了玄机。 这也是陈庚不晓天遁镜玄妙,未曾布那遮掩视线的禁制,才被炼质一次的天遁镜照了个分明。 只见陈庚衣袖之间,水、土二炁肆虐,却是一块既不像石头、也不像泥沙的材料,经由法力操纵,渐渐抽丝,似是要编织罗网。 碧云也是头一回见截教门人炼宝,心中好奇,又想着触类旁通,看的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丁点儿细节。 虽曾侍候石矶娘娘多年,但她过于穷困,辟洞府至今,就没再炼过宝物,根本无缘观摩。 “嗯?怎有一缕似有似无的气机,不像元炁,也非法力,紫府神识之外,似乎还夹杂了旁的东西……” 碧云蹙起眉头,却见那法网渐渐成形,绿袍道人接连捏印,先朝北方拜了拜,又仰起头默诵真诀。 这举动倒是好理解,炼的是水土二行宝物,北方属水,中央属土,无非是借方位合乎五行。 可稀奇的是,绿袍道人施法时,北方、中央,各有一道细微气机飘来,钻入法网。 碧云观摩良久,渐渐看出些门道。 封神世界法宝,分先天后天,也就是天生、人炼之别,其中又有阴阳镜、落宝金钱之类的奇珍,若无高深遁术,遇见就要遭灾。 这类宝物,仿佛烙印了天地间的某种规律,几无破解之法。 陈庚炼那法网时的神秘气机,便是用碧游秘法借来天威,冥冥中得了戊土、癸水呼应。 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分,上则阳,下则阴,五行配合天干,阴有五种,阳也有五种。 这张法网,材料用的是西方神泥、瀚海精魄,那神泥在海外岛上现世,其性属阳,故是戊土,瀚海精魄藏在无尽海底,其性属阴,故是癸水。 如此一来,法宝一次成形,品质取决于材质与借来天威的多寡,道行越高,借的天威越多,炼的法宝便越厉害。 陈庚炼就戊癸法网,依旧无有入洞天缉凶的意思,盘坐云头,闭目调息。 余下周信、李奇、杨文辉三个恶道人,亲眼见到朱天麟身死的惨状,又见陈庚有退缩之意,心中愈发愤懑。 “我兄弟四人,共修仙道,积攒数百年情谊,谁知小师弟一朝遭人毒手,身死道消。 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报?那火阵固然厉害,若无漫天瘟气助涨,怎有那般威势? 咱们小心些,莫再施展瘟法,设法将那贼厮诱出,单靠修为,以力压之,就不信不能成功!” 周信运转法力,悄悄给两个师弟传音。 “你们要是想死,自去便是,莫怪我不出手搭救。” 陈庚眼眸依旧紧闭,嘴唇轻轻开阖,语气很是冷冽。 周信心下一凛,连忙噤声。 截教外门几无规矩,为人处世全凭心情,炼瘟的几个更是凶狠,真惹恼了,自己人也照打不误。 碧云借天遁镜玄妙,能窥情形,却听不见音讯,却能揣摩几人神色,发现叔侄之间似有嫌隙,知晓有机可乘,屏气凝神继续窥探。 只见周信眼珠子滴溜溜转,忽然想起了什么,给李奇、杨文辉使眼色,合力施法,布下隔绝气机的禁制。 陈庚察觉异动,以为三人是要背过身谩骂,也没在意,冷笑一声,继续运功。 “如今亲师叔是指望不上了,却要看看外来的师叔是否返本归元,又到了何处?” 周信言罢,从怀中取出日晷,放在三人中间,往内渡了一丝赤煞,竖杆即刻倒影,黑线指向西方,仔细看才能发觉,线条在慢慢缩短。 碧云吃过那桩法宝的亏,看见凶神取出日晷,纵没看清细节,也知晓马元将至,登时撤了青烟遮掩,运转少阳剑诀,金光烈火剑化作赤色长虹,穿过漩涡,凿在法阵上,刹那折返。 轰。 这一剑无比迅疾,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动。 周信三人被惊了一跳,连忙收了日晷,祭起法眼,却见那贼厮光明正大御风悬空,慢悠悠打了个稽首,然后才化赤虹,径往北去。 “好孽障……” 这三个凶神先前吃了败仗,丧了师弟,心中甚是愤懑,又被限制,不让入洞天,胸中郁气几乎迸发,瞧见仇人离了赤焰山法阵,怎还按捺得住杀意,登时祭起遁光,钻入漩涡。 陈庚身前有重重禁制,纵然真仙之身耳聪目明,也是过了几息才被异动惊醒,发觉三个“废物”都进了洞天,怕死光了回去无法交代,连忙跟着进入那凶险之地。 第二十六章 剑气雷音,炼就坎离 这时大日完全坠落,洞天内,一片昏黄黯淡颜色,偏有赤虹千丈划破琼宇,惹出好大动静。 碧云祭起天遁镜回照,见三个瘟神咬牙切齿追赶,依旧跟不上剑遁神速。 好在,更远处掠来一道黄色遁光,尤为迅疾,几能与金光烈火剑化成的赤虹比拟。 “真是废物……” 陈庚看着那三道慢腾腾的身形,气不打一处来,胡乱抓住一个,看也不看,抬手丢出洞天。 “你给我守好出口,莫被贼厮钻了空子!” 杨文辉眼前一恍惚,立稳身形,才发觉回到洞天外法阵处,闻言连忙点头。 陈庚继续追踪,遁法催发到极致,死死咬住那道赤虹的尾巴。 余下周信、李奇二人面面相觑,知晓追也难及,便换了思路,朝赤焰火山遁走。 陈庚追了百息,惊异于那童儿遁法玄妙,又想到其人似有分身、障眼异术,怕中圈套,退意渐生。 碧云借天遁镜将绿袍道人神色变化看的一清二楚,抬手往后发了一道太乙神雷。 轰! 这雷是玄门正宗神雷,纵是剑仙道行施展,也有破魔诛邪之奇效。 陈庚谨慎,瞧见雷光凝实,挥动太阿剑,将那神雷击散,残余雷弧沿着剑身蔓延,电得手腕微麻。 “这小子身上定有古怪……” 陈庚心中暗惊,却也判明那是真身,便运转法力,祭起戊癸神网,朝千丈外那虹光抛掷。 炼此网时,他便想到瘟气畏火的弱点,施展多年没用过的碧游法门祭炼,那张网无有丝毫邪气,抛去时,发出黑、黄二色光华。 终究真仙道行,法力较海还雄厚,戊癸神网往空中一张,化作亩许方圆乌云,如影随形,渐朝赤虹包裹。 碧云知晓那网非邪煞法宝,内中又蕴含真仙无穷法力,较瘟神弟子祭的天瘟网厉害十倍百倍,也不惊慌,将少阳剑诀运快三分,便将那乌云远远甩在身后,又祭起十二花煞神罡,攒就一缕真火。 呼! 好长一道火线,兀得蔓延到绿袍道人身前。 “你那点微末道行,也敢肖想用火来克我?” 陈庚轻笑,挥袖将火拢住,刚要震散,谁知内中藏着三十六根纤似发丝般的太阳神针,猛地迸发,朝臂膀激射。 嗖、嗖…… 陈庚察觉端倪,连忙抖袖,还是慢了片刻,袖口被灼出七八个黑孔,也就是肉身经过淬炼,仅有几个赤点,那条火线又猛地燃起,真火溢散,绿色道袍被焚得千疮百孔,远远看着,似乞丐衣衫一般。 碧云眼眸微凝,捏诀收了太阳神针,继续驭赤虹北去。 这次出山,他屡屡遭逢强敌,幸好懂得生克道理,借力打力,加之蜀山法玄妙,才能渡过灾劫。 碧云心知敌我道行悬殊,方才那一手火中藏针的手段,要是散仙境界施展,少说也能要了那绿袍道人半条性命,剑仙修为,还是差了意思。 轰。 赤虹猛然加速,剑气爆发雷音。 陈庚吃了暗亏,恼意上涌,又见仇人远去,连忙咬牙跟上。 如此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到了洞天北边尽头,碧云一直被盯着,无法祭烟罗分出幻身,又不想暴露青烟剑,便换了方向,往西南行,径朝赤焰火山而去。 这却给了陈庚接近的机会,趁着赤虹偏转,连忙祭起太阿剑,化作一点迅疾寒芒。 谁知碧云忽然发狠,全力运转少阳剑诀,手三阳经穴窍迸发锋芒,裹在赤虹前端,刹那爆发雷鸣。 轰! 碧云祭金光烈火剑遁,须臾十数里,甩开陈庚,又换青烟剑遁,更是迅疾,一刻就到了赤焰山地界。 他走的倒是潇洒,却将一个玄门真仙耍得异常狼狈,紧赶慢赶,竟连赤虹尾巴也追不上了。 陈庚望向西南方向,心中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贼厮遁法如此神速,怎与我周旋良久…莫非……” 陈庚似被泼了一盆冷水,陡然清醒,连忙祭遁法,往赤焰山方向掠去。 …… 赤焰山漫天火光,周信、李奇两个丑陋巨汉悬空,左右腾挪,攥着太阿剑,接连朝山口斩去。 截教几乎人手一口太阿剑,自有独门剑术,二人剑气落下,确有些威势。 这时双方已交手近半个时辰,从起初的试探,慢慢转向生死相搏,高兰英在阵内,捏印掐诀,调动火炁,张奎攥阵旗,以地行术来回游走,那丙灵真精更是神异,在阵中如鱼得水,火蛇变作火蛟,张牙舞爪朝剑气扑去,却被斩得遍体鳞伤,幸有火炁滋润,才没丧失灵性。 …… 嗖。 青烟飘渺,从北行来,绕过二凶神,在地缝水雾间腾挪几次,悄然到了山口,又散成剑光,越过禁制,攥住都天烈火阵旗。 龙女看着身前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神色有些复杂。 “你不是阐教嫡传。” 敖离语气很是笃定。 “嗯。” 碧云点了点头。 “我依旧愿意帮你。” 敖离说完就后悔了,别过头,独自生着闷气。 …… “我就知那厮有帮手,彼时瘟坑被破,便在阵内瞧见一道熟悉身影,还纳闷是怎么越过禁制的,如今看来,此人竟修成那神异无比的地行术吗?” 周信祭起法眼,看着火山接连变动的阵势,知晓是有人在短时间内挪移阵旗,也就地行术能在山石中自如走动,轻易猜出玄机。 “不过说来奇怪,两日前至此,那火阵威势甚是惊人,今日变化倒是繁多,却似无根之萍,无有那般雄浑气魄……” 李奇眉头紧锁,神色甚是疑惑。 “这有甚稀奇,那贼厮被师叔追得似野狗一般,失了主阵之人,法阵还能有几分威力? 哪怕他摆脱追踪,也还不是要回到此处,那时法阵已毁,任他法术精妙,也要饮恨!” 周信冷笑一声,再度挥剑,斩向那条身形缩小、往地缝钻去的火蛟。 这一剑还没落下,他便觉心中惴惴,忽然察觉山中迸发出无穷火炁,凭借本能,祭起遁光就走。 轰! 都天烈火阵催发,山中岩浆从四面八方地缝喷涌,刹那间化作囚笼,将二人倒扣在阵内,赤虹掠空,火龙随行,前后撞在二凶神身上,真火、剑光焕发璀璨光华。 嗖。 碧云又祭葫芦,将敖离、张奎、高兰英收了进去,身剑合一,云烟聚散飘渺,约莫两刻,便抵达黄沙漩涡,借太乙五烟罗玄妙变化成赤发青面三丈巨汉,佯作惊慌神色,朝外狂奔。 “大师兄,出什么事……” 杨文辉毫无防备撤了禁制,走上前来,却见一颗赤色宝珠悬空,忽然爆发无穷火焰,将一切吞噬。 第二十七章 东去洞庭,金锁罪龙 这颗赤色宝珠,正是敖离调和坎离,炼就的火行龙珠,异类修行,若非早早拜入玄门正宗,便都是要修炼内丹。 真龙内丹,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种,炼丹成珠,才能算得上神仙之流,否则,纵有千万年道行,也易被扒皮抽筋。 这颗坎离龙珠中几乎蕴含龙女的全部修为,催发开来,真火无穷无尽,寻常散数,自然难以抗衡。 赤龙收回龙珠,碧云收走那口烧剩下的太阿剑,祭青烟剑遁,径朝东去。 至于说陈庚,此时才堪堪赶到赤焰火山,瞧见那岩浆迸发、天地皆赤的惊人异象,搜寻一阵,连周信、李奇的尸骸都瞧不见,依稀察觉洞天外法阵被破,知晓杨文辉多半也死了,心中翻江倒海,神色接连变幻,先是煞白,接着变成赤色。 “这般火法,若非炼就仙身,怎能施展…小贼身边定有帮凶……” 陈庚稳住心神,祭起法眼,仔细寻找蛛丝马迹,但火山近乎崩碎,内中禁制、法阵也早被撤去,还被真火里外烧了个遍,愣是没看出帮凶跟脚。 “如此看来,只能回去再请师兄推算了。” 陈庚想到回山要面临吕岳的滔天怒火,就头疼的厉害,恨不得即刻抓住碧云杀了泄愤,却也知晓对方遁法神速,难以追寻,无奈长叹一声,重新去往黄沙漩涡,布下重重禁制,又施瘟法,欲灭绝洞天生灵,免得炼瘟消息走漏。 本来先前施瘟法充斥洞天时,三日便能将内中炼气士尽数杀死,奈何都天烈火阵出世,毁了计划,也就火山上的炼气士被抓走,余下多数仅是昏睡,如今都已醒转。 呼—— 天地之间,又生出亿万缕幽绿瘟气,须臾蔓延数百里,千百道遁光拔地而起。 “呵呵,逃了棘手对头,还能逃得了蝼蚁?” 陈庚御风悬空,望着那些朝黄沙漩涡方向掠去的五色流光,冷笑连连。 嗖—— 自西向东掠来一道遁光,却是马元伤愈,又闻贼厮被困,日夜不停赶来,刚到洞天外,不见瘟神门人,正要进入漩涡,又被法阵阻拦,一时恼怒,脑后忽然生出几只巨掌,将禁制扯了个稀烂。 轰! 千百道遁光绽开,朝四面八方掠去。 陈庚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 夜幕似铁,洞庭湖中水月交辉,渔灯掩映,云雾渐渐升腾,仅有君山露出一角,仿佛白银盘中置一青螺。 呼。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渔夫在舟首放着灯笼,吸引鱼群,脚边鸬鹚鸟忽然伸颈,啄起一条筷子长短的银鱼,涟漪碎碎圆圆,依稀间,似有一缕青光沉入湖底。 这却是那青烟剑散,化云作水,借以入湖。 湖中静谧,隐有传音。 “我是从龙宫逃出来的,回去定要遭受惩罚,不如先去一处偏僻所在暂歇,然后从长计议……” “如此甚好。” 剑光幽而复明,淡淡一抹青色,朝君山之下掠去。 不消几息,便悄然下潜到了湖底,入眼一座长宽皆万丈的水晶宫殿,珊瑚明珠镶嵌墙壁,梁柱皆由金制,顶上则是各色琉璃瓦,极尽华贵。 青光散去,现出两道纤长身影。 碧云依旧谨慎,祭天遁镜,照在那水中仙宫上,依稀能见火炁流溢,却又被金光遮掩。 敖离却似倦鸟归林,神色悠闲,扭动腰身行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掌心一翻,多出一块龙纹玉佩。 “这里禁制重重,几乎是一处绝地,唯有我,父王,以及二位兄长能够出入,不过,他们与叔父关系不睦,少来探望,你要寻幽静洞府清修,再没有比此宫更合适的了。” 碧云点了点头,上前接过入禁制的信物,却又悄然渡剑气入膻中穴窍,方便随时遁走。 这二人先穿过一条白玉雕就的长廊,又弯弯折折走过几座水下园林,终于抵达那凄寒冷宫。 “我叔父本是钱塘龙君,大尧治世时,发洪水获罪,被囚此地,大殿有八道金锁,专困真龙,纵有万般神通也无法施展。 大抵是道行消磨太快,我逃出洞庭前几年,叔父说要专心抵御金锁禁制,少说需百年光阴,就此沉睡。” 敖离也算摸出了碧云的几分脾性,知其行事谨慎,故而先言说境况,免得他心忧。 她话音刚落,冷宫…亦或者说牢狱内传来叮当哐啷一阵急促响声。 “嗯…三娘…你既带来贵客,怎能不让我这个做主人的见上一见?” 这道声音很是清澈,仿佛少年,偏偏给人一种经受岁月磋磨的沧桑感,显得格外怪异。 敖离惊讶地转过身,却见大殿外道道符箓发出金光,正门被生生挤出一条缝隙,内中一抹璀璨赤色游弋,忽然摆尾,金色巨眸视线锐利,透过门缝,望了出来。 “叔父,你醒了?!!” 敖离心中又喜又惊,悄悄往前走了几步,护在碧云身前。 碧云借天遁镜看的分明,那条赤色真龙,身形较龙女大了十倍不止,龙角、脖颈、龙爪皆有金锁束缚,宫殿内外符箓千万道,似是神道手笔,能够勾连天地,消磨修为。 “晚辈碧云,拜见龙君前辈。” 碧云知晓钱塘君要在多年后才会脱困,稳妥起见,还是先运转剑诀,催发青烟剑,然后才拱手施了一礼。 “我那侄女运道浅薄,若无大机缘,断难修成龙珠,你确是洞庭龙宫千百年来第一等的贵客……三娘,吾行动不便,你代我好生招待碧云道友……” 钱塘龙君话没说完,便被八根粗壮金锁扯了回去,宫殿符箓也渐渐收敛光华,却有一片沾染血污的赤色龙鳞,从门缝挤了出来,被门上神光一扫,变得乌漆麻黑。 敖离见状大喜,收了那块巴掌大小的焦黑龙鳞,连连称谢,然后便拉着碧云,径往远处一座宫殿去了。 “这是叔父宝库的钥匙,我都没进去过几次,先前得的鳞片也就是指甲大小,仅能选用一件宝贝,今日倒稀奇,怎那般大方……” 敖离心中略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欢喜的情绪占据了。 碧云回首望去,却见那座冷宫神光渐散,又恢复成一片死寂。 第二十八章 龙君宝库,万载寒髓 碧云结识敖离之后,才知真龙生来就擅寻宝、鉴宝,有着近乎神通般的灵觉。 他清楚,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钱塘龙君是龙女叔父,又不是亲爹,就算助她炼就龙珠,也没到开宝库任意选取的地步。 “我须早些炼就太清禁制,免得轻易被人窥见根底……” 碧云回想起束缚住赤龙的八道金锁,一边思索,一边跟着龙女弯折前行。 这座宫殿虽是钱塘龙君幽禁之地,却也有种种玄妙,分明建在湖底,却有几座殿宇完全隔绝水流,几与陆地无异,内中禁制颇有讲究。 碧云祭天遁镜仔细查看,默默记忆,竟忽视了路上的金阶玉柱。 不管是蜀山还是封神,在修为到达登峰造极地步之前,任何法术、法宝、兵刃,都非无敌。 常学常思,勤记勤练,才能补足道法短板。 如此行了百十息,方抵达龙君宝库。 只见大门高达三十余丈,一整块仙金切成,重似山岳,内中又有火龙秘法加持,若无钥匙,纵是玄门上仙也难强行破开。 敖离从袖中取出那块焦黑鳞片,祭出一缕丹火,鳞片忽然复元赤色,化作一抹流光,钻进门板,咔咔几声,便现出一道神铁台阶。 碧云从龙女那得了不少好处,早知真龙富庶,到了龙宫,才发现还是远远低估了。 这座宝库通体由一块千丈长宽的灵玉雕成,内中镂空,四面凿出大大小小数百个宝窟,内中五行精粹、先天之物、古仙遗宝乃至奇兽内丹一应俱全,宝光璀璨至极,看的人眼花。 碧云暗祭天遁镜,发现宝窟前各有一道赤色屏障,就算入了宝库,也难尽数盗走。 “你能挑几件是几件,多多益善,若是看不出品质高低,我便帮你甄别……” 敖离扭过头,眨了眨眼睛。 她与钱塘君是龙族中少有炼火丹的存在,先天就亲近,加之常来玩耍,行宫各殿玄妙都一清二楚。 碧云轻轻颔首,却打算自行选择。 嗡。 天遁镜祭起,边缘鸟兽虫文连同蝌蚪字一齐发出毫光,须臾照破数百道屏障,内中宝光璀璨还是黯淡,一目了然。 单靠宝光判断有失偏颇,碧云也不急躁,绕着宝窟走了一圈,走马观花般瞧了瞧,渐渐有了心仪之选。 这宝库内,大半是前人遗留之宝,得去也难炼到心意相通,剩下小半,则是各种天然宝物。 呼。 碧云伸手轻轻朝宝窟探去,刚一接触,赤色屏障刹那消散,内中宝物飞掠而出,悬在半空,焕发光彩。 “这是…西方太乙精金……” 敖离分辨出仙金品类,心中有些疑惑,但想到碧云行事素有章法,却没出言。 碧云轻拍腰间葫芦,将那块人脸大小的太乙精金收了进去。 这物什在外面,倒是能惹得穷困神仙打破头,在宝库中,却称不上珍贵。 碧云葫芦里,也还剩了不少仙金,太乙精金略有些特殊,它是炼无形剑不可或缺的材料。 如今已有青烟剑、金光烈火剑,一水一火,前者遁走,后者炼魔,各有玄妙。 可惜,青烟剑再玄妙,就算分化亿万缕剑光,依旧有迹可循。 峨眉无形剑则不然,配合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初成便能无声无息越过种种禁制,炼出火候,更是能斩妖邪于无形,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来去无踪。 碧云收了精金,继续挪步,触碰另一方宝库,又得了一样宝物。 这回到手的,是一块初看拳头大小,兀得变作丈许见方的玄冰精华,也有人称之为万年寒髓。 自然,身前那块,年份少说也有元会之数,较寻常寒髓珍贵十倍百倍。 碧云取此宝,有两层考虑。 其一,若未来真炼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须用万载玄冰冶炼,恰好能用上。 其二,则是生出重炼青烟剑的心思——紫府道书之中,记载了一口极其独特的飞剑炼法,唤作冰魄寒光剑。 这口剑乃金钟岛主叶缤采两极玄冰精华与元磁精英凝炼而成,与本身呼吸相通,合而为一,且带有奇寒、元磁诸般神妙,藏有五行生克妙用,变化由心,用时能化为千亿,妙用无穷,可分可合,能散能聚,不怕消耗,也不惧阴火邪气污浊。 碧云与青烟剑气机相合,道行越高,飞剑品质上限越高,但毕竟是云烟炼就,威力较相同炼形、质次数的玄门正宗飞剑逊色些许。 若能寻到元磁之炁,再加上万载寒髓,悉数炼入青烟剑,那时飞剑品质已然不低,也不用从头祭炼,只消略耗光阴,就能增添无数玄妙。 这万载寒髓在蜀山珍稀,在封神世界也不算什么旷世奇珍,就是找寻时颇为麻烦,极耗光阴。 碧云最缺的,恰恰是时间,既已炼就两口飞剑,数种护身之宝,便需将心思重新放在大道上,那些琐碎之事,能省则省。 “何况,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敖离那是传了火真经,也无甚人情债,拿点天材地宝无妨,钱塘君的东西,稍选两样便可,莫要贪心,免得将来难还……” 碧云心思缜密,纵见千百珍宝,也怕内有陷阱,要不是龙女也跟着进来,甚至要考虑是否分云烟幻化人身代为取宝。 敖离不晓其中玄机,还以为是单纯看走眼,正要帮着选下一件,却见那青衫道人已收起了葫芦。 “你不再选了?那块鳞片足有巴掌大小,剩下的气机还够再取两桩宝物……” 敖离知道他不是阐教嫡传之后,非但没失望,反倒暗暗欢喜,得了钥匙,恨不得将钱塘君的珍藏都送出去,生怕碧云吃亏。 “不必了,知足常乐…此番收获就够我消化一阵了。” 碧云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好笑地摇了摇头,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宝库。 “你等等我……” 敖离见他走远,提起特地换的广袖流仙裙摆,匆忙跟了上去。 如此又是一刻,龙女挑了一座飞檐斗拱、怪石林立的园子,开了禁制,直到碧云祭太乙五烟罗遮掩,开始闭关,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 第二十九章 太清仙法,斩断脉络 只见云、霞、雾、霭、虹丝丝缕缕升腾,五彩斑斓,将静室笼罩。 碧云盘坐榻上,五心向天,依照九天玄经法门,吐纳元气,搬运周天,积攒功行。 峨眉看重纯阳二字,法宝要炼至纯阳,肉身、元神更是要炼就纯阳,五行道术略有涉猎,却不专修胸中五气。 这九天玄经内含种种玄理,修炼之时,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化作暖流蕴养肌体,炼的越纯熟,定力也就越深,甚至能在枯燥的修行中寻到乐趣。 碧云修炼一个时辰,待到玄经真气微沸,方才醒转,收功调息。 正宗玄门静功,往往有特定的打坐时间,多是子午卯酉四时,不易贪功,免得心浮气躁,走火入魔。 若无天大机缘,同等资质,修魔功的前期进境会极快,但越往后,关隘越多,却是玄门妙法占优。 碧云静坐一阵,平复心绪,才将太清仙法关窍映在识海,认真钻研,然后重炼身上种种法宝,遮掩气机、宝光。 这次祭炼,非炼形炼质,而是借太清禁制,将法宝内的箓篆重新洗练,达到如臂使指、心意相通的地步。 尤其是借之幻化身形的太乙五烟罗,须多加几道禁法,遮掩住命数,避免再被仇家算出行迹。 “若要炼太清仙法,须是散仙功行,一时半会难以成就,那吕岳丧了门人,定然急着寻仇……” 碧云思索一阵,心湖又浮现出半部道书,却是张奎、高兰英赠予的碧游法门。 这对夫妻还在葫芦里,却是怕被吕岳算出方位,二人道行又浅,断无生还之机,便躲在里面修行,待避过风头,再出来不迟。 碧云起身,从案上取了几样瓜果,都是龙女预备的,一股脑丢进葫芦里。 “你们再辛苦些时日……” 碧云重新盘坐榻上,静心敛性,依照道书筑基法门运功,纳清气,经十二重楼,经由周身穴窍、经脉,渐渐汇入气海,养就纯粹真气,真气又过肝、心、脾、肺、肾五脏,化作五行元气,滋养肉身,躯壳生出法力,重新归入丹田。 峨眉法炼尽阴气、浊气、杂气,肉身洁净,以期纯阳;截教法养就五脏、五气、五行,以气养神,渐炼三花。 这两界法门各有侧重,却也殊途同归,最终都是要达到超脱生死、避灾免厄的上乘境地。 碧云依照碧游法又修行了一个时辰,由于真气大半用来蕴养肌体,法力增长比蜀山还慢,但气血、精神却旺盛了许多。 其泥丸紫府,那道黯淡影子,先前生出一点灵光,而今灵光更盛,从小人眉心处,渐渐往下蔓延。 “我早年就已炼就元神,却是改修九天玄经后,复归混沌,凭借碧游法气养精神之玄妙,大概半个月功夫就能重炼,就算功行没到散仙,也能尝试修炼太清禁制了……” 碧云心知吕岳道行高深,上次凭借几缕气机,就能算出与自身毫无瓜葛之人的方位,今番门人身死,命数相连,怕是近日就要寻来。 若用青烟剑遁,似乎有逃脱希望,但谁也不知吕岳做了多少准备,有无那封锁一方天地的手段。 如此一来,反倒不如留在洞庭湖,湖内有两座龙宫,少说三条炼就龙珠的真龙,方便借力打力、浑水摸鱼。 碧云收敛杂念,默诵黄庭,足足半个时辰,待到心湖涟漪尽消、真气平稳,才再度入定。 这般清修一夜,待到东方将白、朝霞映照之时,自然而然醒转。 碧云睁开眼眸,望着周遭奢华胜过白骨洞百倍的陈设,蹙起眉毛。 “这次下山,是要寻机缘,以期早日炼就神通,渡过未来劫难,本无与人交恶之意,偏偏被逼着与马元、吕岳成了仇人。 我受石矶娘娘点化、授业之恩,必须将这层关系断掉,免得太乙真人还没动手,先招来瘟神…白骨洞…成就散仙前绝不能回去……” 碧云沉思一阵,挥了挥衣袖,凝就几团白雾,稍稍祭炼,化作帛纸,在几张纸上都写画一阵,捏印掐诀一阵,帛纸变成拳头大小的白鹤,先后放走,振翅出了洞庭湖,径往西去。 这几只白鹤,由水炁炼就,能隐云雾之内,加之体型微小,更难被人觉察,分开放走,起码有一只能到西昆仑。 碧云十五年打破胎中之谜,知晓前尘,等同于两世记忆汇入一世,玄门修行,又非佛家那般讲求断绝尘缘,达到无因无果甚至无我的境地,恩怨皆需报应。 至于说是否后悔下山寻求机缘,导致结下仇怨,却是半点也无。 碧云并非逆来顺受的性情,更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 哪怕出来还是死,好歹是自己选的,总比稀里糊涂被人射死要强许多。 碧云神色平静,趁着大日将升,阳气正旺,盘坐修炼少阳剑诀,继续打磨手三阳经穴窍,约莫半个时辰才醒转。 嗡—— 天遁镜忽然轻颤。 碧云沉入心念,却见龙女来到院外,在洞门前来回踱步。 “本就是你家的园子,既然来了,怎杵在院外?” 碧云挥袖将笼罩静室的那部分太乙五烟罗收了,附在躯壳之外,朗声笑道。 “你出关了?我还以为,你会闭关个十天半个月……” 敖离眉宇愁绪瞬间化开,明朗眼眸似一泓秋水,光彩照人,脚步轻快地迈过门槛,语气中夹杂着丝丝喜意。 嘎吱。 碧云推开房门,旭日初升,阳光穿过波澜湖水,层层折射,斑驳纯粹,映在脸上,别有一种美感。 敖离眼眸略有些迷离,须臾过回神,才想起来,那人似乎一直都在用法术遮掩真容,清醒了些许,但又很快沉浸遐思。 “真想看看他本来的模样……” 碧云出了静室,往前行了几步,却见龙女神游天外,无奈摇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敖离回过神,却见道人近在咫尺,依稀间还能嗅到其身上的气息,又想到方才绮念,脸上渐渐生出绯色。 “我承龙君收留、赠宝之恩,昨日初来,尚未安定,今日出关,不能失了礼数……” 碧云心念微动,祭起天遁镜,往冷宫方向照了照,日出时分,琉璃瓦辉映光华,那座大殿似乎也没那么凄冷了。 第三十章 炼阴返阳,火龙传承 这不是幻觉,冷宫的寒气,真的在丝丝缕缕衰减。 天遁镜映照之下,太阳光华透过湖水,仅剩些许,落在那座殿宇之上,内中赤龙便开始吐纳,尝试在琉璃瓦上积聚阳气,纵然没引入殿内,却也实打实得削弱了几分阴寒。 至于钱塘君腹中龙珠境况,却看不真切,天遁镜再玄妙,毕竟只炼了一次,又有神道禁制遮掩。 敖离顺着碧云的视线,望了过去,却见冷宫依旧是那副多年不变的凄冷模样。 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碧云想要快些去道谢,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如此也好,我叔父日出、正午时分最精神,有时还能睁开眼皮,若换夜里,怎么都是叫不醒的。 嗯?我们昨日入湖底时,天色已晚,叔父竟然醒来了?莫不是察觉我也炼就龙珠…还是说……” 敖离说着,忽然看向身旁道人,神色惊疑不定。 “这便去吧,莫误了时辰。” 碧云摆了摆手,似乎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敖离闻言轻咬樱唇,扭动腰身走在前面,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 她幼时曾听父亲说过,叔父年轻时脾气很是火爆,素来好斗,最终招致祸事,惹得江河泛滥,害了许多生灵,方才获罪。 敖离怕钱塘君算计碧云,仔细想了想黄沙洞天内的境遇,又觉得叔父吃亏的可能性更大,心中忧虑也就散了。 这二人沿着那斗折廊桥、金阶缓行一刻,便到了冷宫前,碧云暗将心神沉入宝镜,水炁已不再升腾。 叮铃哐啷…… 大殿正门又被撞开一道缝隙,那只金色眼眸焕发出异样神采。 “嗯…三娘,我不是让你帮我招待贵客吗?怎的一大早将碧云道友带到这荒僻之地?” 赤龙声如洪钟,殿内回声阵阵,先后传来。 敖离没有辩解,扭头看向道人。 “好叫龙君知晓,此非敖离之过,却是晚辈平白得了两件至宝,未曾向龙君道谢,心中过意不去,这才来叨扰……” 碧云面带笑意,立在门外拱手言道。 “莫道什么龙君不龙君的,我戴罪之身,早就被剥了名爵,你与我颇有缘分,又是三娘恩人,唤我敖震便是……” 大殿内又传来锁链摩擦的尖锐声音,钱塘君奋力挣扎,才没被拖回去。 敖震…倒是龙似其名…… 碧云看着殿门与金锁上,发出神光的符篆,又见那锁链几乎嵌入真龙躯壳,心中暗道。 敖离却神色几度变化,有些急切,又有几分羞躁。 若他与叔父平辈论交,我岂不是凭空矮了一辈? 不等她细想,就听见碧云言语。 “这怎么能行,我与敖离有过命的交情,又受龙君恩惠,怎能乱了辈分……” 碧云将洞天内的经历道出,算是直钩垂钓了。 “若我没记错,那黄沙洞天多少山泽野修,无有几个有功行的,竟还遭逢过凶险吗? 我观你一身气机清正,定是玄门正宗出身,哪来的贼厮,安敢冒犯?” 敖震果然上钩,生生抵住金锁力道,巨大龙爪扒着门缝,愣是不愿被扯回去。 “叔父……” 敖离鼓起脸颊,似恼非恼地瞪了钱塘龙君一眼。 “哦对对对…我多嘴了…道友去宝库,怎只选了两件寻常物什,三娘炼就坎离龙珠,必须好生感谢才是…不如,再进去选几件?” 敖震说着,竟用后爪去撕扯鳞片。 “这…龙君莫再费心,我能取那两桩异宝,已是得了大机缘,心中甚是欢喜,怎能贪得无厌?” 碧云见那赤龙动作没停,连忙朝龙女使了个眼色。 敖离心领神会,连忙出言转移话题。 “叔父真是偏心,我是您的亲侄女,拢共也没去过宝库几次,他一个外来的,怎有那般运道? 您还说是为我炼就龙珠之事道谢,怎知吾修为精进,也不询问,连那火龙传承关窍,都不传授……” 敖离鼓着小脸,侧身扭头,气呼呼的,仅留给殿内赤龙一道背影。 “这……确是我的不是…你容我慢慢道来……” 敖震闻言悚然一惊,才发觉自己目的过于明显,也不敢再向碧云套话,言说起火龙一脉的辛秘。 “你可知上古之时,有一条古龙,名叫烛九阴,此龙人面蛇身,并无四足,也不似真龙那般擅行云布雨,却有阴阳变化、水火交融之神通。 这便是咱们火龙一脉的始祖,那时天地初开,尚无多少凡俗生灵,烛龙睁眼白昼、闭眼黑夜,呼气炎夏、吸气寒冬,神仙们也能承受。 不知何时,天地间人族渐兴,又有许多无有灵智的飞禽走兽,烛龙便销声匿迹,也不知是身殒还是遁世了,他消失前,将一身神通记录成册,丢入东海龙宫。 若想获得那上古传承,需先炼就龙珠,还要得到敖光允许,能悟出多少神通,就看丹火纯粹与否了……” 敖震用那巨大龙爪勉力扒拉着门缝,数丈长的尖利指甲几乎要翻过来,血迹触目惊心。 “我就知道叔父最疼我了。” 敖离转过身,笑颜明媚。 “这是自然……” 敖震语气平淡,心中却已暗暗叫苦,抵御符篆极其费力,要不是看见顿开金锁的机会,吃饱撑得与禁制较劲。 不错,这条修行数万年的真龙,之所以对碧云青眼有加,正是冥冥中感知到脱困机缘在其身上。 敖震时刻受金锁、符篆磋磨,幸亏龙珠炼的扎实,才没被坏了根基,但道行还是日复一日削减,着实难熬。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脱困,大日将升、太阳高挂时便借机吐纳,攒就阳气,待龙女好,一半是血脉相近,一般却是要借其火炁驱散些许寒意。 今番碧云与龙女逃出黄沙洞天,寻地暂歇,来到钱塘行宫,敖震便心血来潮,知晓机缘已到,待见到碧云,察觉到他身上有水火两种纯粹气机,更加笃定,开宝库、套话,都是想寻到具体的脱困之法。 叮、叮、叮…… 大殿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金石交击之声。 碧云见状,言说要再度闭关,借机告辞,龙女也跟着走了。 敖震顺着台阶下坡,连忙松开爪子,身形又被八根金锁拽回去,牢牢束缚。 “你不说,我也猜出七八分…万年寒髓…竟能将那至阴之物炼成法宝吗? 敖震遍体鳞伤,神色却异常平静,其身上金锁,恰是那太阴精金淬月华炼就,种种符篆,蕴藏阴阳玄妙。 第三十一章 东海北海,日月宝珠 碧云重回静室之内,祭起太乙五烟罗,遮掩气机,细细思忖。 “这钱塘龙君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天庭封禁,我几分斤两去凑那热闹? 截教吕岳、马元,怕不是在满世界寻我,从西海至此,要不了多少功夫。 本是怕离了洞庭泄露气机,沦落死地,才打算借势拖延,先将元神重炼,修习太清禁制再走。 如今看来,洞庭湖也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碧云心中有了定计,先用太清仙法中的先天神算推衍,前路混混沌沌,难以算清,心中却生出一道模糊灵光,登时知晓吉兆在北。 这也是他先入为主,觉得陈庚谨慎狠辣,定会将洞天里的生灵灭口,却没料到,蠢物马元破开禁制,放走数百炼气士。 如今九龙岛声名山上下,正忙着满世界灭口,生怕拿散修炼瘟的事儿传到金鳌岛,报仇的事儿,反倒要往后放一放。 终究道行悬殊,若是相近修为,凭借先天神算,怎么也能算个七七八八。 “若往北…北海万年冰雪,凄寒彻骨,我是水行根底,倒也能助涨几分神通。 不过,金光烈火剑与都天烈火阵都露过底,却要多多倚仗青烟剑与天蓝神砂。 哦…对了,还有龙女…她动手杀了两个瘟神门人,也易被算出行迹,须得早些离去,入龙宫避祸。” 碧云心念微动,先施展峨眉炼宝秘法,祭炼青烟剑与神砂一阵,然后取出铜炉、天遁镜,催发三昧真火,将那几口烧去气机的太阿剑,彻底熔成金水,炼回本元,又将仙金分离,按五行重新炼就剑胎。 “这下,身上便再无丝毫贼脏了……” 碧云将法宝、材料都收入葫芦,撤去太乙五烟罗,又一次推开房门,见湖水赤色流溢,却是残阳余晖。 这些赤光之间,却有一道玄色光华,转瞬百丈,须臾掠进庭院。 “你要走了?” 龙女立在那圆形拱门前,容貌依旧美丽,身姿依旧婀娜,眼眸却变得黯淡,再无先前那般神采。 今早从冷宫离去时,敖离就发觉碧云神色有异,略一思忖,便知是钱塘君算计之故,又晓强敌将至,怕碧云不告而别,整日都望着庭院方向,盯着那云霞雾霭异象。 不出所料,傍晚时,果然瞧见烟罗消弭,她连忙动用多年没施展过的水遁,匆匆赶来。 “我要走了。” 碧云点了点头,淡然回应。 “你也早些去东海,虽说龙族式微,但毕竟靠着天庭,纵是大教弟子,也不好强行去抓人。 这次吕岳敕令门人炼那邪异法术,本就不占理,我稍后便会将洞天见闻记述下来,送往阐教上仙洞府。 如此一来,那几个凶神就更难光明正大对吾等出手了,自然,也会更加恨我…哈哈,债多不压身,不差这一件了……” 碧云看着染尽湖水的赤色霞光,洒脱笑道。 “我们还能再见吗?” 敖离抬起头来,许是夕阳映照的缘故,她的眼眸似乎有些发红。 “这有何难,只要修成上乘神通,天南海北便是咫尺,自有重逢之日。” 碧云想了想,轻拍葫芦,掠出一道白色流光,却是方才熔太阿剑炼出的一口剑胎。 这抹白光迅疾绕龙女飞了一圈,才悬停在其身前,却是一口火炁充沛、通体赤色的宝剑。 峨眉常以剑光颜色分辨飞剑品质,金色最佳、青色次之、白光再次,余下杂色更是低劣。 自然,紫青双剑、青烟剑那等本身就有异象的飞剑,又要另算。 这时送去的那口剑胎,材料倒是不差,但没炼质,发白光都勉强。 不过,底子在那,又是与龙女对应的火行,多蕴养些时日,也有玄妙。 碧云看着那口剑胎,缓缓出言。 “这口剑胎炼的仓促了些,你多用法力蕴养,免得被人夺去。” 龙女是修炼了火真经,但内中仅有心法,并无炼宝、炼剑乃至御剑的法门。 碧云心知,龙女与他一道闯出黄沙洞天,身上祸事也不小,是吉是凶,还要看能得几分烛龙传承,便赠了一口火行剑胎,添几分神通。 至于说金光烈火剑、都天烈火阵旗,材料都是从龙女那得的,自无吝啬之意,但那两样法宝与吕岳门人之死关联太深,还得用太清禁制重炼才能濯洗干净。 敖离眸中隐有雾气,她怔怔看着身前悬浮的那口剑胎,半晌才抬起头来。 “你煞费苦心炼的宝物,怎轻易就赠给我了……” 敖离说是那么说,却立马挥袖将剑胎收走,摊开纤嫩手掌,上面放着一件宝物。 “这是我及笄之年时,父王送我的生辰礼,奈何吾法术稀松,未能将其祭炼,致使明珠蒙尘。 我知你有种种玄妙神通,又擅炼宝,你且拿去,就算炼不成,也能留个纪念……” 敖离想要接近,却又怕心思被看破,轻轻吹气,那颗宝珠便朝道人飞了过去。 嗯? 碧云见状,心头又是一跳。 这是…日月珠……天地孕育之物? 你们龙族真是富得流油,无怪乎会被大教盯上。 不说蜀山法炼第二元神需借宝珠,单是日月珠自身品质,就高的出奇。 若是拿寻常珠子祭炼,少说也得炼质十次以上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我知你宝物奇多,但此珠过于珍贵……” 碧云连忙运转功诀,平复心境,才没被那璀璨宝光晃晕神智。 “你不收…那就别想走了……” 敖离轻声呢喃,目光幽幽。 “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嗯…这桩法宝,你也拿去护身吧。” 碧云有些心虚地收了日月珠,知晓又占了便宜,忙取出那三十六根炼形质一次的太阳神针,化流光朝龙女掠去。 “今日之后,你我便要天各一方,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能否……” 敖离见道人又回赠法宝,心中暗觉生分,渐生恼意,也顾不得什么女子面皮,咬牙出言。 碧云闻言,暗暗警惕,修炼九天玄经,须是元阳之身。 “你先说,我听了再决定答不答应。” 敖离杏眼圆睁,瞪了他一眼。 “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却连你真容都没见过!” “这事儿好说。” 碧云松了口气,先祭烟罗遮掩庭院,然后才撤去面上云雾幻容。 敖离看着道人真正的容颜,脸颊被赤霞映得更红了。 第三十二章 心似浮云,重炼元神 后世有诗云: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这说的,便是洞庭湖水域辽阔,云雾萦绕的壮阔景象。 呼。 清风拂过。 湖面泛起一点涟漪,层层推移,越来越浅。 一缕云烟分化、消弭,散在空中。 碧云运转少阳剑诀,须臾身剑合一,北去千里,在一处山峦显露行迹,故意泄露气机,又断断续续往北行了三四千里,待到快天明时,祭青烟剑折返,回到洞庭湖,寻了一处往北沿江走水路的偏僻渡口,又用烟罗变幻身形,从内中一缕赤霞借得几丝火炁,裹住躯壳,才在岸边现身。 只见渡口孤零零飘着两三叶小舟,艄公苍老瘦削,面容晒得皲裂,撑着长槁立在船头,忽见一个腰挂葫芦的中年人从远处芦苇小径行来,立马来了精神。 碧云借五烟罗幻化,灰袍束发,两鬓微白,容貌也寻常,远远扯着嗓子喊话,任谁也无法将他与那些高来高去的炼气士联系起来。 “船家,你这船能去孟津吗?” “这位客人莫非寻老叟消遣…此地距孟津少说十余万里,就算沿着江水北行几千里,接着又是陆地……老叟的船也小,走不远,至多到下一个渡口。” 艄公声线沙哑,以为来人有心戏弄,却也没生气,笑着解释道。 “如此也好,船家行到哪,我乘到哪儿便是了。” 碧云行到栈桥前,从怀中取了个布袋,内里装了百十文钱,上了船头,将钱塞到艄公怀里,便径往篷里去了。 “这也太多了些,顺流往北,不消半日便能过百里水路,十文足矣……” 艄公掂量着布袋,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妨事,剩下的,换成干粮清水,晌午也好食用。” 碧云摆了摆手,弯腰钻进乌篷,思忖片刻,竟曲肱枕着后脑,躺在了船板上。 本是想着直去北海,但考虑到,万一吕岳算到他的去处,设下埋伏,多半要遭灾,又忖入世以来一直东奔西走,心神疲倦,便干脆混迹红尘,也好先炼就太清禁制,遮掩气机。 天遁镜藏在丹田之内,映照方圆十余里,稍有异状,便会提醒。 如此,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碧云自己都不知何时到何地,旁人要算,便是难上加难。 何况,还有青烟剑在,大不了祭起剑遁开溜。 艄公解下绳索,撑起长槁,顺着水流北去,舟虽小,在他操纵下,竟似游鱼般灵活,较大船还轻快些许。 碧云躺在乌篷里,闭眸凝神,躯壳放松极了,须臾入眠,呼吸愈发均匀。 艄公也算见多识广,但瞥见此情此景,依旧有些惊异,撑槁数十年,还没见过心那般大的客人。 这倒非刻意假装,过去十五年,碧云忧虑死劫,侍奉之余,都在修炼,但弦绷得太紧,只张不弛,今番难得放松,自然而然安睡。 奈何,修炼九天玄经多年,法力流转早就养成习惯,哪怕沉睡,依旧沿脉络奔走。 这却在无意中,炼起静功中的卧功来,其身心似水一般沉静,法力流淌时缓时急,恰似弯折江河,颇得清静真意,道行积攒较平时入定还要快上五分。 不单是九天玄经,就连那碧游筑基之法,也渐渐开始运转,前者炼去浊气、异气,后者蕴养五脏,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艄公见客人睡意正酣,便放慢速度,免得将他惊醒。 如此过去两个时辰,小舟经过湍流,略有颠簸,船尾震动。 碧云醒转,伸了个懒腰,定住神念,才发觉道行又有精进,抵得上七八日苦功。 这时已到正午,太阳高挂,甚是酷烈,他瞧见艄公晒得满头大汗,心念微动,轻轻吐纳,便凝就云雾,遮住日光。 碧云见阴凉处备了一副碗筷,满满当当装了些干饼、鱼脯,笑了笑,端起来大快朵颐。 这却是蜀山玄门正宗不禁荤腥,仅有牛肉不能食用,峨眉辟谷的剑仙,也有尝人间烟火的时候。 今生,碧云久居骷髅山白骨洞,也就摘些瓜果回去享用,莫说荤腥,就连干饼都是头一回吃。 虽是粟米粗制,嚼食起来,倒也有种独特的清香,鱼脯更是滋味儿十足。 碧云吃的欢快,心境也愈发平和。 莫看碧游、峨眉乃两界各自的玄门正宗,但根本宗旨却有些差别。 封神世界的炼气士,尤其是跟脚深厚、法脉纯正的,恨不得扎根洞府,千年万年不涉红尘。 蜀山剑仙嘛,旁门、邪魔外道就不说了,峨眉嫡传弟子都要下山积攒外功。 这正是出世、入世之心的细微差别。 碧云心知隐约有些领悟,却又道不真切,将那碗饭食吃的一点不剩,才放下筷子,起身出了乌篷。 只见江水漫漫,两岸连山,云雾萦绕,仿佛玉带,心境更加澄明。 艄公得了阴凉,心中欢喜,用那沙哑嗓子唱起渔歌。 碧云听得津津有味,半晌才回到蓬里,坐在船板上,闭目养神。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方瞧见远处那座渔火点点的渡口。 “船家手艺精绝,晚辈在舱中坐着,几乎没受什么颠簸……” 碧云立在船头,迎着夹杂水藻气息的微风,淡然笑道。 “老叟也是多年未遇先生这般贵客,心中欢喜得很……” 艄公咧开嘴角,露出残缺、黢黑的牙齿。 “船家,有缘再见。” 碧云说着,拱手施了一礼,接着转身上了渡口,往人潮行去。 艄公看着那道修长背影,依稀觉得那中年人与寻常客人大有不同,但真要细说,又似乎寻不出甚么差别,无奈摇了摇头,钻进蓬里收拾碗筷,忽见那陶碗之下,扣着一袋铜钱,连忙出去,那人却已消失不见。 …… 这般接连数日,碧云都乘船走水路,一时间,几乎忘却甚么炼剑、炼宝、大劫种种烦忧,道行却进境奇快,本需半月才能重炼的元神,第七日,就在楼船甲板上炼就了。 呼。 碧云轻轻吐纳,真气游走周身,滋润肉身,养足精神,忽然往眉心泥丸一涌,黯淡人影刹那变作璀璨金色。 第三十三章 太清禁制,分光捉影 所谓元神,便是修道之士以吐纳引导之术,凝聚精气,搬运周天,神气混合,炼成一团,与魂魄关系甚密。 封神世界,成仙前炼的元神甚是孱弱,却能炼阴返阳,但是,若不在榜上,死了便要蒙昧真灵,忘却前尘。 蜀山成散仙才有元神,但就算兵解,还能转世,找回记忆。 这两界法门殊途同归,炼三花、斩三尸与炼就纯阳婴儿,皆是上乘功果。 碧云功行较散仙差得还远,却是两界法门兼修,早年就炼出过元神,转修玄经“倒退”回去,但是底子还在。 如今借碧游法,在剑仙境界重新修出元神,相当于将元神炼了两次,去芜存菁,倒有几分飞剑炼形炼质的意思,大道颇有裨益。 碧云道行精进,耐心等到下一个渡口离去,寻无人处,祭起剑光便走。 这几日跟船沿水路走,不觉间到了兖州地界,剑遁往北行了七八千里,在游魂关地界寻了座光秃秃荒山,辟了方洞穴,祭起太乙五烟罗,盘坐在地。 “奇哉怪也,足足十日,吕岳竟没来寻我晦气…莫不是被旁的事情绊住,还是真被我骗去更北边了?” 碧云摇了摇头,收敛杂念,将天遁镜祭在半空,闭眸凝神,刹那入定。 紫清宝篆之中,上部太清仙法对功行要求最高,却是需借元神催发,攒就阴阳二气,借之施展。 如此一来,修为越高,元神越接近纯阳,能调动的纯粹阴阳二气便越多,太清仙法威力也就越大。 碧云元神经两次淬炼,与峨眉散仙相差毫厘,丹田法力游走,经由三阴、三阳经脉,汇入泥丸,灌在那金色人影顶上。 他依照仙法关窍,手掐法印,往前一扬,一口真气朝洞中烟罗喷涌,一青一白两种光气细似游丝,忽然朝四面八方散射。 这青白两道光华,便是仙法炼就的阴阳之气,法门特殊,却非黑白。 只见室中云、霞、雾、霭、虹渐渐消融、阴阳二气交织,重新淬炼,又浮现出来,变得更加凝实。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日,才堪堪将太乙五烟罗重新祭炼,碧云心念微动,那丝丝云霞便一阵涌动,幻化各种形状,甚至能凝成可堪一用的兵刃。 “不错…太清仙法重炼,倒是使得法宝与吾联系更加紧密,外人断难夺走,祭起时也能随心变化。” 碧云收敛细微喜意,定了定神,心念再度沉入道书,却是要将仙法中的禁制,打入太乙五烟罗。 峨眉种种法阵,都脱胎于太清仙法,凝碧崖、飞雷崖等仙府,皆设太清禁制,既能防御外敌,还能遮掩推算。 这类法门,本是设在洞府等不能挪移的物什上,碧云将其炼入无有定形烟罗,难度也随之提升。 大约过了四五个时辰,碧云捏印数百次,打了千余道法篆,烙印上去的少之又少。 “不行,需将烟罗定住……” 碧云思忖一阵,从葫芦里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璀璨冰晶,寒气流溢,刹那将石室冰封,烟罗也瞬间固定。 嗡。 碧云再度捏印,法篆果然落在烟罗上,足足三千六百道,将禁制初步炼成。 “这太乙五烟罗常常变幻,禁制也要挪移,大抵较峨眉剑仙洞府遮掩效果要弱上些许。” 碧云收了万载寒髓,又祭真火,石室冰雪消融,太乙五烟罗也再度涌动,内中青、白二色光华渐渐收敛。 他将烟罗尽数收回,裹在身上,又祭天遁镜,照向己身,竟瞧不见躯壳内的法力流动,更无气机溢出。 “这禁制在烟罗上,平时倒能遮掩气机,但与人斗法时,却不能裹在飞剑、法宝上,势必会有短暂的缺口,易被算出行藏。 不过,一剑能杀的,麻烦很好解决,一剑杀不了的,刹那远遁,再用烟罗遮掩,就算面对面,也算不出,还能找个地方修行,无需担忧被人寻到……” 碧云心中渐有底气,笼罩在身上的阴霾散了大半,重新参悟起太清仙法。 好不容易修为精进,重炼元神,得以研习上乘法术,但内中法门多需高深境界,仅有少数几门能够修炼。 “这倒是个好法术……” 碧云瞧上了一道唤作“分光捉影”的玄门法诀,却是收剑、收宝之法。 此法既无功伐之玄,又无护持之妙,炼成后,却能用手掌夺人飞剑、法宝。 自然,需得修为高于对手,或者相差仿佛时才能使用,但敌人失了兵刃、法宝,便似无牙之犬,收拾起来也省力。 这种法诀,非峨眉独有,却最是精妙,李英琼、余英男、笑和尚都曾借之夺敌宝物。 其中玄机,在乎道行、也在剑术。 唯有修炼上乘剑诀,手上经脉蕴含纯粹剑气,裹在掌上挥动,才能斩断法宝与对头之间的气机联系,及时隔绝,便能收走。 碧云心知剑术火候差了些,便静心敛性,依照九天玄经搬运周天,然后才去练少阳剑诀,继续用剑气打磨穴窍、经脉。 今番元神重炼,道行也厚了三分,剑气势如破竹,很快就打通右手无名指液门、关冲二穴,指尖似飞剑一般吞吐罡气。 “好在先炼的是少阳剑诀,若换少阴,炼中指,夺剑够呛,激将倒是一激一个准……” 碧云知晓暂炼不成分光捉影法诀,摇头收掌,将青烟剑、金光烈火剑、天遁镜等等法宝祭起,用太清仙法重新炼了一遍,其灵性愈发充沛。 只见青烟、烈火剑光一青一白,在石室中上下翻飞,互相追逐,恰似先前施展仙法的阴阳二气。 “这次去北地,须改头换面,不能暴露青烟聚散之妙用,但拿来对敌却无妨…少阳剑诀与之相性不符,加之体内阳盛阴衰,也该炼那少阴剑诀了……” 碧云有了定计,挥袖将飞剑、法宝悉数收回,依照少阴剑诀,祭剑气,修炼手三阴经脉。 许是水行根底与少阴剑诀相合,修炼时,竟比少阳剑更快几分,轻松打磨四五个穴位。 第三十四章 天师降妖,铁嘴神鹰 碧云将少阴剑诀修至入门,经脉中,便有阴阳两种精纯剑气,俱是玄门正宗,将膻中穴一激,刹那身剑合一,化作缥缥缈缈云烟,径往北行。 炼就剑气雷音,还没成就散仙,一个时辰便能行一万五千里,日行十八万里,已是金仙之下第一等的遁速。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吕祖一言,道尽剑仙风流。 嗖—— 碧云隐在云烟之内,暗将天遁镜祭起,却见十里外迎面一道遁光,窥其容貌,平平无奇,看着眼生,真仙道行,身上依稀流溢幽绿瘟气。 “这人多半就是吕岳另外一个师弟李平了……” 碧云知晓敌人来的蹊跷,连忙先一步落下遁光,坠入一片枯黄草野。 剑光消弭的刹那,祭起太乙五烟罗裹住身形,彻底隔绝气机。 碧云祭天遁镜暗暗窥探,那人竟直往西去,丝毫不停,方才遭遇倒像是一场短暂惊梦。 “这些个瘟神在搞什么名堂?” 碧云蹙起眉头,思忖一阵,还以为是龙女或是石矶娘娘出了什么事,掐算一阵,却都无甚凶险。 “可惜道行不够,无法飞剑传书,否则,纵是千里万里,也要不了多少功夫。” 碧云再次身剑合一,有前车之鉴,怕被道行高深的仙人撞上、发现破绽,便化云烟,沿着溪流河涧遁走。 这般行了半日,便跨越兖州,到了冀州,越往北行越寒冷,草野也越发荒芜。 碧云贴地蜿蜒行了数万里,路上也瞧见几道遁光,却都是没成仙的散修,沿水行需绕路,慢了些,恰好溪水断流,正要重归云端,天遁镜却映出异象。 只见远山依稀有些积雪,忽从谷中蹿出一头生有四只角、猪耳人眼的怪物,在那山岭乱石之间来回跳跃,又见一道遁光紧随其后。 碧云借宝镜看的分明,遁光里是个腰挂铜令,白发苍苍的老者,令牌正反面写着“司”、“天”二字。 “莫非是朝歌司天台的天师?” 他心念微动,刹那数里,隐在云雾中,运转法力,渡入天遁镜,却见老者顶上有几缕微弱红光。 碧云前世记忆中,女娲娘娘被殷受题诗亵渎,本欲径去朝歌报应,却被殷郊、殷洪发出的红光阻了云路,想起商汤气数未尽,折返回宫,才祭起万妖幡,召来轩辕坟三妖。 “这便是大商国运对王侯将相冥冥中的庇佑吗?” 碧云盯着那几缕红光,默默思忖。 “好孽障,你潜入村落,吃了十多个婴孩,罪大恶极,怎还敢入冀州城晃荡?老夫潜伏数日,终于发现你的踪迹,怎能让你走了?” 老者见追赶不上,无奈撤了遁法,抛起一副龟甲,内中六枚铜钱忽然连成一线,化金光朝那怪物掠去。 这怪物,却是从天地初开时延续至今的一族异类,其名诸怀,牛身四角,人目猪耳,音似呜雁,喜欢食人,甚是凶恶。 只见六枚铜钱精准打在诸怀背上,打得它嘶鸣声声,畏缩着往崖边退去。 老者以为法术建功,抬手收了金钱,奔向崖边,打算彻底斩除妖邪。 诸怀用那只赤红眼眸盯着他,撅了撅蹄子,又嘶鸣一声。 噗踏、噗踏…… 老者耳朵动了动,忽然回身,却见足足七头四角牛妖朝自己奔来,猛然一惊,就要祭遁光避开,却被崖边那头狠狠顶飞了起来。 这诸怀异兽,身形较寻常耕牛大了不少,气力更是千百倍胜之,乃是北地特有的异类。 老者纵有炼气化神修为,却还是凡体,加之年老力衰,根本经不起冲撞,重重落在被雪水润湿的泥地上。 如此,八头诸怀朝其躯壳缓缓挪步,不时发出嘶哑鸣叫声,犄角正中的那只人眼,藏出狠厉神色。 碧云也被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惊住了。 你那红光也不顶用啊? 本来见老者追得起劲,还以为他胜券在握,加之瞧见顶上红气,知晓得商汤气数庇佑,谁知竟被那形都没化的妖兽骗入陷阱…… 碧云又祭天遁镜,却见那几头妖兽身上多了丝丝黑气。 “如此看来,那红光并无抵御法术、神通的效用,却是伤之、杀之会沾染恶业。” 碧云知晓文臣武将并非杀不得,心下稍安。 老者躺在地上,花白胡子被血染赤,不断咳嗽,掌中龟甲攥得越来越紧。 嗡。 龟甲上裂纹发出金光,铜钱被金光裹住,化作道道金线,朝八头异兽身躯缠去。 “大商司天台要都是这等修为,九州百姓过的该是多么凄惨。” 碧云摇了摇头,刚要出手,却见山巅乌泱泱飞来一群鸟兽,借天遁镜一照,竟是铁翅尖嘴,羽翼之间蕴含丝丝道气。 “这是…铁嘴神鹰?” 碧云再往远处照,却见又有一道遁光掠来,内中是个背负朱红葫芦、虎背熊腰的汉子,其顶上,也有丝缕红光,多半有官职在身。 老者祭起金丝,缠住妖兽足蹄。 唳—— 百十铁嘴神鹰俯冲而下,几乎刹那就将八头诸怀啄食了个干净,仅剩下一副骨架,散落在地。 遁光徐徐掠来,现出身形,那汉子捏了个法诀,身后葫芦冒出黑烟,百十神鹰便尽数收了回去。 北地荒凉,人烟稀少,诸侯倒是挺多,但兵多将广的也就袁福通、崇侯虎与苏护三位了。 这其中,袁福通手下颇有些能人异士,崇侯虎胞弟崇黑虎是截教门人,苏护帐中也有个身怀道术的低调督粮官。 “您都一把年纪了,不在朝歌享清福,怎跑到北地来折腾,也不怕葬身荒郊野岭?” 崇黑虎用法力封好葫芦,大步流星而来,语气甚是急促。 “你…你怎…来了……” 老者说着,又咳出一大口鲜血。 “我教中有高人,正在通缉一个叛出师门的凶恶妖道,据说那人就在东边、北边几州躲藏。 若能寻到那厮踪迹,便能得仙丹妙法…莫说我,就连海外的几个散仙都往大商疆土来了。” 崇黑虎轻轻将老者搀起,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喂入其嘴中,又从腰间解下水囊送服。 “好大的手笔……” 碧云隐在云烟之内,暗暗惊异,却又觉得有些古怪。 “怎不差陈庚、李平来抓我,反倒大费周章悬赏通缉?” 碧云眼眸微凝,刹那祭起剑遁,继续北上。 第三十五章 一剑霜寒,开辟洞府 这是方冰雪世界,天与地之间,唯有白茫茫一片,狂风与骤雪交织,刮的草木弯折。 好在,严寒凝结水汽,常有冷雾弥漫,碧云借青烟剑遁隐匿行藏,又祭天遁镜探查,却是要寻一处隐秘所在清修。 如今暂时脱险,又与白骨洞断了联系,确需闭关修炼,积攒道行,才能彻底解决身上的麻烦。 碧云剑遁迅疾,须臾走过数千里,渐渐连草都看不着,视线尽头,有一条横亘千万里的山脉,跨越过去,竟是一座亿万年冰川。 冰川上有万年不消的积雪坚冰,又有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裂谷,雪峰孤立,云迷雾涌,景色之奇异,几能与黄沙洞天相提并论。 纵然化身云烟,依旧在穿越罡风冷雾时发出飕飕声响。 本以为能一直借云雾藏身,结果行了两个时辰,北边数百里外忽然生出一道漩涡,转动甚是快速,竟在数息之间将方圆千里冷雾卷了个干净。 碧云当机立断,舍了剑遁换土遁,落向附近的一座雪山。 “莫非又是冲我来的?吾青烟剑之玄妙,就连龙女也只知三分,那漩涡来的古怪,忽然将云雾收走,时机也太巧合了……” 碧云心中暗暗警惕,祭太乙五烟罗裹住身形,遮掩气机,又变化出一袭与积雪几乎同色的道袍,在雪山上缓行。 老招数,依旧装作散修…嗯…好吧,不用装,无教无派,真是散修。 总之,以一种近乎穷凶极恶的姿态,搜罗能看见的天材地宝。 此山高约三千丈,在低矮冰川映衬下,也算雄伟,加之罡风阵阵、奇寒无比,就连北地山民都很少上来,鲜有人迹。 故而,山中奇珍异宝还真不少,半个时辰,单是百年、千年雪参就挖出了三根。 这还是碧云知晓数罟不入洿池的道理,没有尽数取用就得来的收获。 嗡。 天遁镜忽然震动。 这面宝镜,本就是纯用仙金锻造,经历一次炼形炼质,又用太清仙法重炼,愈发神异,渐渐生出灵性,稍有异动便会发光提醒。 碧云顺势望去,却见异状源于在山巅处,再渡法力细看,原来是两株万余年的雪莲并蒂而开,洁白花瓣隐在积雪之内,确实不起眼。 不等动身,又见镜中映出西边十里外掠来两道遁光。 “大抵是与我无缘,罢了。” 碧云怕引来北方那个一看就非同寻常的大麻烦,也不敢乱祭遁光,便收敛心思,继续收集那些年份浅的药草。 谁知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偏偏来惹他。 碧云借宝镜看的分明,那二人似乎并没发现山巅的雪莲,倒是直冲着自己掠来了。 “这二人也就是炼气化神境界,观之气机松散漂浮,竟颇有些目中无人的架势,却不知有什么倚仗?” 碧云运转少阳剑诀,膻中青烟剑锋芒毕露,经脉花煞神罡蓄势待发。 如今的形势,能不起冲突最好…… 嗖—— 遁光径直落在身前。 “如此严寒,你穿的那般单薄,定然也是炼气之士,那便跟我们走吧!” 这二人现出身形,一胖一瘦,倒无甚凶煞气象,就是浑身穿金戴银,腰挂香囊,全然不似清修之士,眼神中,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好吧,看样子势必要动手了。 碧云知晓愿望落空,无奈轻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我家侯爷打算办一场法会,请三山五岳之士共襄盛举,跟着我们走,吃香喝辣富贵不愁!若是不从……” 穿金袍挂金链的胖子眼睛几乎挤成一条缝,伸手按在腰间玉质剑柄上。 “这确是一件好事,不过,在下初来乍到,可否容我先安顿下来,再去赴会不迟?” 碧云瞥了眼天幕,却见仅有丝缕雾气,知晓难以无形遁走,心中再次叹息。 “你是在找死。” 胖子瞬间拔剑。 嗖。 碧云祭起土遁,径往东南边行去。 “你倒是客气点,万一惹了大教弟子……” 瘦子边祭遁光边埋怨。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大教弟子?” 胖子冷哼一声,全力催发遁光去追。 碧云控制遁速,仅比二人快上一线,往东南行了数百里,又放慢三分,让那二人得以追上。 呼。 碧云撤了遁光,落在冰川上。 胖瘦二人跟着落地,胖子一脚蹬地,身形拔地而起,活似一头飞猪,攥剑斩下,瘦子却别过头去,没有动作。 碧云望向天幕,冷雾再度凝聚。 嗖。 剑光一闪即逝。 胖子身形分成两半,瘦子瞪大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仓皇祭遁光逃离,却没发觉一缕云烟从袖中钻了进去。 咔嚓。 不知是不是胖子蹬地那一脚太猛了,冰川竟发出细微声响。 天遁镜再度发出光华。 碧云隐在雾中,定睛一看,却见冰川积雪掩映下,竟有一道百丈长、寸许宽的裂缝,内中似有光华流溢,忙落下剑光,接近再照。 “这确是天工造化,钟灵神秀之地。” 宝镜之中,映出内中玄妙,裂缝往下百丈,竟斜着往下蔓延,生出一条天然幽径,曲曲折折通往遍地奇花异草的洞穴。 碧云心念微动,剑光分做千万,刹那进入洞穴,里外搜寻一阵,才借剑遁入内。 只见石洞内四通八达,少说有数十处能住人的空穴,不知从何处源源不断涌来热气,内中灵芝、朱果之类不甚耐寒的灵药才能存活。 碧云寻到一处天然洞府,按耐住心中喜意,收敛心神,依照太清仙法,喷出青、白两道真气,捏印掐诀一阵,设下五行、两仪种种禁制。 “如此一来,我在北海也算有一处清修之地了。” 碧云看着五脏俱全的洞府,满足地说道。 这恰好应验了在洞庭湖推衍时,冥冥中知晓北上大吉的灵觉。 碧云心知洞府难求,便继续布设禁制,依托石道,按阵图固定都天烈火阵旗,又将丙灵真精祭起,渗入法阵。 如此忙活了一日,总算将十余处石穴都布下禁制,又去焚了尸身,连冰川裂缝都用封万载寒髓封得严严实实,就算是玄门上仙,也难凭借法眼看出玄妙。 碧云辟好洞府,没急着修行,而是沉下心神,仔细琢磨起先前赶路时听到的言语。 “我送往西昆仑的几封信笺,数日前便到了,中途未有什么波折,那崇黑虎说叛出师门,莫不是吕岳去找过娘娘晦气,恰好得了吾主动与白骨洞断绝往来的消息?” 第三十六章 浩瀚冰洋,元磁踪迹 “终于停下了。” 碧云从入定中醒转,睁开眼眸,轻声呢喃。 冰川裂缝正北一万两千里处,巍峨入云的雪峰上,幽深洞口外,瘦削炼气士撤下遁光,瞧见洞内走出个还算熟悉的道友,连忙开口:“快去——” 他话没说完,肾脏一缕水炁凝聚,化作神针,刹那贯穿五脏六腑,兀得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云烟被风吹走,飘忽南下。 这也是瘦子法术稀松,加之那时畏惧、惊喜心绪起伏,才给了分剑光入体的机会。 若换作金光烈火剑,就算炼剑成丝也难以无声无息潜入敌人躯壳,青烟剑则不然,本就是水炁炼就,渗入一个低境界散修脏腑轻而易举。 “你存了一丝善念,我也存了一丝善念,若你就此远去,我悄悄收回那缕剑光便是,若回到贼巢,收拾包袱跑路,我也懒得杀生…罢了… 如今知晓袁福通麾下炼气士身在何处,也算是提前避免了许多麻烦……若非要费心寻那元磁真气,倒是还能与那些个注定失败的反贼玩玩。” 碧云心念微动,刹那祭起青烟剑遁,往洞府外行去。 这条裂缝被万载寒髓弥补,将冰川重新复原,若非用真火持续往下烧个三天三夜,决计寻不到洞府所在。 地行术之所以稀奇,便在于大地坚实,越往下行越难,法力高深者,倒是能强行破开,但又容易毁坏地脉,祸害一方。 碧云又祭寒髓,收丝缕寒气,将那弥合的冰缝钻出一道极其细微的孔道,化烟遁出,边走又边弥合。 “这北地的水也是够深的,西北千里处有异状,北边万里是贼窝…我却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断不能露了根底。” 碧云出了裂缝,化云烟潜入冷雾,飘飘荡荡,先往正北行了七八千里,又往西北行,足足三四个时辰,行了六七万里路,才到了陆地边缘,得以目睹那无尽冰洋。 只见冰山随波浪涌动,许是时常碰撞的缘故,显得奇形怪状,多有残缺,似森木林立,密密麻麻,忽有几块被浪打在一处,撞得支离破碎,分出亿万冰晶,折射出种种光彩。 这时天色渐晚,远方阴云渐渐飘来。 碧云隐在剑光看了好一阵,却没等到心心念念要看到的极光。 自非闲情逸致,却是要搜寻那元磁真气。 “我见封神世界许多天材地宝与蜀山相通或是相似,料想定然也有元磁真气。 不过,蜀山有两极,此界却仅有北地常年凄寒…那元磁真气,乃是世界边缘,天地交合生出。 天为阳,地为阴,火为阳,水为阴…水克火,火克金,金却又能生水,也难怪元磁真气能吸引仙金神铁。 只是,此界元磁真气,究竟又藏在何处呢?” 碧云思忖一阵,又见天已全黑,无奈原路返回,中间折了一次,却是采了雪山之巅并蒂莲中的一朵,然后又绕开那漩涡诞生处,悄悄回了洞府。 呼。 法阵变化,丙灵真精轻动,分出火苗,悬在空中,将洞府照亮。 碧云盘坐在地,轻轻拍了拍腰间葫芦,待内中有了回应,然后才出言。 “如今形势扑朔迷离,也难晓敌人踪迹,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若不出手,你们或许会受些伤势,却未必会得罪吕岳,全无性命之忧,不至似今日这般躲躲藏藏。” 碧云将心念沉入葫芦,却见那对在里面待了足足十日的夫妇二人正跪在地上。 “若非前辈出手,我与夫君定要么折损一人,要么都伤根基,那样的日子,才叫无望。 如今得前辈传授功诀,有了成仙机缘,心中甚是感激,那吕岳纵容门人行凶,甚是可恶,怎能怪到前辈身上。” 张奎还没开口,高兰英倒把台阶架好了。 这事儿也确实有些尴尬,那时救人,半是心存善念,半是有意结交,谁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般局面。 本也想过要不要将他们交给龙女带去东海,但又怕三人处在一块,容易被算出踪迹,便一直带在身上。 碧云拍了拍葫芦,先将二人放出来,然后陷入沉思。 这夫妻俩经历数次凶险,瞧见洞府奇异,也仅有些许惊讶之色,很快便收敛,甚至看见熟悉的都天烈火阵,感受到丙灵真精气息,二人还相视一笑。 “你有地行术,却无法带人地行,可要是再炼一桩能装人的法宝,便能如影随形,天下四处皆能去得了……” 碧云看着腰间葫芦,有了定计。 这法子倒也不难想,但前些时日忙着跑路、修行,也就无从想起了。 “我夫妇承蒙前辈恩德,本不该奢求,但要能得那宝物,确是便利许多…晚辈是粗人,不擅言辞。 如今正是危急关头,前辈要是有能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张奎说着,忽然抱拳跪地,高兰英也跟着跪下。 诶…… 碧云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亮了起来。 地行术…元磁真气…… 张奎才是那个最适合找寻元磁踪迹的人。 “这是后土神经,你且拿去修行,凭你的资质,成仙了道不在话下…不过,待你入门,却需帮我寻一种藏在地下…唤作元磁真气的物什。” 碧云说着,凝云成纸,上书千百篆文,轻飘飘递了过去。 “若寻不见也无妨,法宝照炼不误,你们离开后,帮我送两封信便是了。” “多谢前辈!” 高兰英闻言大喜,由衷为丈夫得大机缘感到高兴。 张奎接过道书,犹豫片刻才出言。 “这却好说,只要知晓那元…元磁真气的样貌,吾借地行术,定能寻得…只是……” “只是什么?” 碧云扬了扬眉毛,还以为他是要给妻子也求一部道书。 “只是相识至今,尚不知前辈尊讳……” 张奎挠了挠脑袋,笑着说道。 “嗯……” 碧云闻言,略有些惊异,思忖片刻,还是给出了答案。 “我道号云笈,非阐非截,无门无派一散修。” 碧云心神沉入泥丸紫府,玉质道书发出微光。 云笈者,盛装道书之箱箧也。 番外 我家童子不可能叛逃 时间:赤焰火山爆发当日 却说碧云伙同敖离接连杀了三个瘟神门人,逃出生天,一时间,九龙岛震动,声名山惊惶。 吕岳闭关闭了一半,心血来潮,算出四个门人死绝,黄沙洞天炼气士四散而逃,心中怒火几乎冲霄。 不过,他也知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要是炼瘟之事泄露,定要吃掌教挂落,先传音陈庚、马元,又叫上师弟李平,费力推算逃窜散修踪迹,往天南海北缉拿。 奈何,那些散修根性迥异,有的往上数八辈,师门里没一个成仙的,有的却是大神通者沾亲带故的存在。 譬如,其中一个被钉穿右胸,侥幸没死的坤道,恰好与三霄娘娘相识。 她先是一路东行,但瘟神们追得太厉害,知晓难以抵达,便南下,往峨眉山去。 这却是三霄兄长,截教外门扛鼎之人赵公明的道场。 她身上本就有伤,接连逃窜,导致金创迸裂,抵达罗浮洞外就剩下一口气,偏被姚少司救活了。 如此一来,炼瘟之事便彻底泄露,赵公明急公好义,遍地朋友,性情也耿直,却见不得仗势欺人,残害弱小的行径——一封信笺直去金鳌岛,上达圣听。 这时,已是黄沙洞天事发第四日。 吕岳与师弟合力,依旧走漏了几个散修,知晓大祸临头,避无可避,决定豁出去了。 莫看吕岳常年在西海九龙岛修行,距离东海祖庭最远,但他却是截教最先入门的弟子,资历奇高,修为也是相当深厚。 怎见得,有诗为证: “弱水行来不用舟,周游天下妙无端。阳神出窍人难见,水虎牵来事更玄。 九龙岛内经修炼,截教门中我最先。莫问衲子名何姓,吕岳声名四海传。” 本来命数,吕岳发瘟西岐前,姜子牙与之对谈,将其修为与赵公明、三霄并列,可见其道行之深。 正是这样一个人物,先是风头被赵公明压过,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拉拢马元,顺带炼瘟,却被小小童子破坏,门人也死了个干净。 吕岳惊怒交加,三昧火起,掐算碧云踪迹,却是来回变动,没个定准,又想到其人擅长变化,干脆催动金眼驼,提起指瘟双剑直朝西昆仑去,跑得了童子跑不了娘娘,大不了逼他回来。 至于算出的那条火龙,稍后再处置不迟。 这时,石矶娘娘还在与度厄真人论道,甚至都没心血来潮。 毕竟,她的计划里,碧云还在白骨洞老老实实看家,安全得很,事实上,碧云也是毫毛无伤,自然难有感应。 反倒是度厄真人先收到一封信笺,上书内容是与白骨洞断绝往来,落款竟是碧云童儿。 度厄真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回到洞府,坐在蒲团上,笑呵呵地对石矶说: “你说,你的童儿有没有可能,也无缘成道,却有那富贵之命?” 石矶娘娘闻言一怔,瞥了眼脚边和狸奴抢果子吃的彩云童儿,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说的是另外一个。” 度厄真人脸上笑容更盛。 “嗯?你说碧云啊?那小子就是个劳碌命,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诶…都不睡的,还富贵呢,下山去给人做工,怕是会活活累死。” 石矶娘娘一把将地上狸奴脊背抓住,它瞪着滴溜溜的金色眼睛,一口将比脑袋还大的梨吞下。 嗯,仙人养的猫,吃素很合理。 “你看,我的猫都比碧云机灵……” 石矶娘娘话没说完,就见度厄真人将信笺拍在案上。 轰! 这却是洞府外传来的声响。 “好你个石矶,纵容童子杀吾徒儿,莫以为躲在度厄洞府就能避过去!” 吕岳一袭赤色道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三眼圆睁,骑着金眼驼,剑指洞门。 度厄真人“哎呦”一声,肉痛地听着禁制破碎的响动。 石矶娘娘连忙抓起信笺查看,瞧见上面内容,眼睛一花,差点跌到地上去。 “谁?我一直在这,哪有功夫杀他徒儿?” 彩云仰起头来,眼神格外清澈。 “这却好说,是那碧云童儿叛逃在先,惹祸在后,怎也算不到你们身上。” 度厄真人笑着捏住信笺一角,顿了顿,竟没扯动。 “我家童子不可能叛逃!” 石矶娘娘一把将信笺扯回,放下狸奴起身,提着太阿剑,祭起身上仅剩的法宝龙须帕,朝洞外行去。 “你别急啊,那厮修为奇高,咱们又无有上乘火法,加起来都未必斗得过他……” 度厄真人眼皮猛地跳了跳,上前阻拦。 石矶娘娘却一把将他推开,光明正大出了洞府。 “我且问你,你说我童儿杀了你家徒弟,有何凭证?” 吕岳闻言更加愤怒,祭起列瘟印砸下。 “凭证?我师弟亲眼目睹吾徒身死,算不算凭证?” 轰。 度厄真人悄悄出手,借助护山法阵抗下一击,却还是有瘟气溢散,阵外方圆十里生灵死绝。 “这倒奇怪,我家童儿在白骨山守着洞府,怎能杀汝徒儿?” 石矶娘娘坚信碧云是无辜的。 “你那童儿早有贼心,设计盗了马元灵药,我差门人捉贼,反被贼杀…这帐,你认是不认?” 吕岳又祭指瘟剑,含怒斩在洞府禁制上,那能抵寻常金仙功伐的禁制竟似纸糊一般,刹那支离破碎。 “你们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定是马元要害我童儿,我家童儿不得已才还手的!” 石矶娘娘说着,却见空中又飞来一只纸鹤。 她心知,要是碧云与白骨洞断绝关系之事传出去,便再无丝毫倚仗,连忙飞身去抓。 吕岳见状,眼眸微眯,神色愈发阴狠,再度祭起列瘟印。 “吕道友,那碧云童儿已叛出白骨洞,你莫与石矶为难了……” 度厄真人神色大变,运转法力传音。 吕岳闻言一怔,却依旧不愿停手,列瘟印愈发迅疾。 嗖。 赤虹掠空,刹那将印夺走。 陆压道人现身,笑呵呵地看着瘟神。 “好好好,你们三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那童儿的化虹遁术,定是你教的!” 吕岳忌惮地盯着那矮瘦道人,以为猜到了真相。 “你已坠入魔障,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陆压将那幽绿法印往回一丢,轻声言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入了西方教…怎学起……” 吕岳话没说完,余光瞥见身后一道金光掠来,转身定睛,却是碧游宫法旨。 他脸色一白,跪地接旨,展开一看,也顾不得再与石矶纠缠,催动金眼驼就走。 “你啊,不过是个童子罢了,实话实说便是,何必与那凶神较劲?” 度厄真人看着洞门前的满目疮痍,长叹一声。 “我会赔给你的。” 石矶娘娘说完,郑重朝陆压打了个稽首,然后带上彩云和狸奴,祭起土遁,径直回了骷髅山。 轰。 马元仰起头,看着重建洞府多出来的天窗,愣了愣,想要逃跑,却被门前金旨镇住,没能走脱。 第三十七章 天遁烈火,两次炼质 北地地广人稀,有时方圆十里寻不见一个人影,幸亏山阳、盆地处稍暖些许,才有些牧草供百姓放牛放羊。 碧云躲在冰缝数百丈下的洞府里清修,根本无人打搅,倒也清闲。 这似乎是入世以来…甚至说此生最完整的修行岁月,毕竟离开骷髅山前,每日都有庶务在身,就算拿灵果忽悠彩云顶班,依旧要耗费大把精力。 虽说玄门有出世入世分别,甚至姜子牙现在也还在昆仑山劈柴、挑水,但那更像是一种磨练心性的手段,并非真的去做活计,越干心越精,不会耗神。 “你是天生的土行胚子,炼后土神经轻而易举,纵然元阳有失,却也无妨,依旧有成仙希望,只是要注意,守住精元,莫再亏损。” 碧云将那数千篆字拆解,循序渐进讲解,修行最正宗不过的九天玄经,寻常玄理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便是那一法通、万法通的道理。 后土神经是旁门功诀,但修到地仙不难,单按法力算,几乎等同此界真仙。 至于需不需要渡劫,没有先例,暂时不好说,但怎么也比寿数衰竭死了要强的多。 哦,差点忘了,人家两口子还有神位,死了也无妨。 碧云的心境略有波澜,却也习惯了,他认识的人,几乎都有些根底,较真比得气死。 “多谢前辈指点。” 张奎起初听得很是认真,什么入定关窍、戊土法诀、存神入炁之法,听着听着,拐到男女之事上,老脸也是有些微红。 “你们自选石室清修便是,我也要闭个小关,静心修行数十日。 这葫芦你先拿着用,口诀我也一并传你,方便带人遁走,如果能打听声名山消息,那是最好不过。 若遇凶险,地行遁回,按我传授的法门,便能进入洞府,外人再算不出半点痕迹。” 碧云知晓张奎是赤诚之人,对他很是信任,加上葫芦经过他多年祭炼,早就打上极深烙印,也很难被夺走,便取出要用的物什,放心摘下,扔了过去。 张奎连忙接过葫芦,闻言心中暗暗惊异: “我知云笈前辈神通广大,但其修为似乎也不算高,竟能屏蔽仙人妙算,手段也过于玄妙了些……” 他却不知,太清禁制别出心裁,本就与武当、青城、五台等教派迥异,与阐截两教阵法,更是大相径庭。 若是知悉太清仙法关窍,再有真仙以上的道行,以碧云眼下的布置,也遮掩不住。 可惜,太清禁制别无分号,仅此一家,连个参照的地儿都没有,能算出来才是怪事。 当然了,封神玄门嫡传仙人的洞府,更是玄奇,身在其中,混元之下便无人能算出,那却是各自掌教无形中的庇佑,法阵本身侧重防御,轻于断绝推算。 碧云见张奎离去,挥袖引动石室禁制,闭上眼眸,看着那一片虚无,须臾入定,运转起九天玄经。 自从洞庭渡口一行,渐渐悟得清静真意,道行进境又较从前更快了些许,出山时,百息凝聚一缕法力,现在少说也有三四缕了。 不管是蜀山还是封神,玄门正宗都将外丹视作下乘,也就是筑基时,能服食些朱果、灵芝一类仙草,修行之后,最多吃那脱胎换骨之丹。 至于单纯增加功力、道行的丹丸,吃多了有碍大道。 这也是碧云盗马元药圃后,没有轻易炼丹炼药服用的缘由所在。 碧云每日子时开始修行,寅时结束,却是子时一阳生,寅时三阳起的讲究,白昼便都拿来修炼剑诀、打磨躯壳罡煞,祭炼飞剑、法宝。 峨眉炼宝、炼剑之法,脱胎紫清宝篆,却又结合祖师长眉真人数百年降妖除魔得来的种种法门,融成一炉,别有玄妙。 除去紫郢、青索得自上古剑仙之外,七口七修剑、两口鸳鸯霹雳剑,皆是长眉真人经由多年炼就,亦是玄门上乘飞剑。 这法子什么都好,就是吃修为、光阴,剑仙境界,碧云修行一月,也祭炼一月,浑然不知时光流逝。 如此,方将金光烈火剑、天遁镜,以及都天烈火阵旗炼就第二转。 其中,天遁镜还是福至心灵般机巧炼就。 蜀山锻造飞剑、修炼剑诀都叫炼剑,是有原因的。 法宝不比飞剑,多是固定形态,剑器常常要借之遁走,多次将其形质聚散,驱使时,也算是在炼剑了。 天遁镜更独特,此类重照破阴邪、勘破虚妄的宝物,炼成本就不易,炼质自然也艰难。 幸亏碧云道行精进,炼就元神,否则,还真难在一月之内将宝镜再炼形、质一次。 “我须设法学得阐截两教炼宝手段,借他山之石攻玉,若能调动天地之威,帮助炼剑、炼宝,才能早日炼出八九转的宝物…胜过莫邪宝剑、斩仙剑等镇洞之宝。” 碧云说着,祭起金光烈火剑,剑身似煌煌大日,迅猛灼热,剑光也愈发纯粹,心中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口飞剑取材就不凡,炼一次,几乎等同于蜀山炼两三次的玄门剑器,上限有望达到紫青双剑的品质。 碧云左手运转少阳剑诀,将那赤金飞剑化作剑光,绕着躯壳飞掠,右手却用少阴剑诀,剑气裹在手指上,尝试几次,竟真将飞剑钳住了。 不错,一月以来,剑诀又打磨了几个穴窍,分光捉影之法水涨船高,也有了些许进境。 “虽说还夺不得修为高深者的法宝、兵刃,但在北海倒是足够用了。” 碧云之言,倒也不算狂妄。 这座天下,东边有截教,西边有西方教、阐教祖庭,中间、南边,多有两教门人,唯独北方,倒也有些妖邪,却是三皇五帝治世时,在神仙帮助下镇压在冰川内的倒霉蛋。 余下的,便是散修居多,少有神仙两道成名已久的大人物驾临。 碧云思忖着,祭起天遁镜,鸟兽虫文连同蝌蚪字一齐发出光华,照向地下,刹那映照二十八里境地,内中气机一览无余,较从前更加清晰,甚至连细微尘埃都能照见。 第三十八章 封妖大阵,寻到苦主 碧云走出洞门,见二人还没回来,也不着急,查验起洞府中灵药的数量和种类。 其中朱果、人参、灵芝、何首乌最多,皆流溢清气,各有三两处,余下零星生长着几株龙葵、重楼之类草药。 “真是奇怪,此界草药年份大都极深,万年都易得,却似乎无有生出灵智,化身精灵的存在。 若非如此,让那药灵放点血喝了,怕是也能提升资质,可惜……还是得寻个药材多的地界……” 碧云紫府道书中记载的丹丸不少,但能脱胎换骨的,仅有峨眉大还丹、凌虚子九转还金丹和六阳换骨琼浆、卢妪九转百炼灵丹三类。 其中,大还丹需要的药材最少,对道行要求最高,中间那两样,需数千种药材,但依照方子炼便能成功,剩下的百炼灵丹,三百多种药材就能炼,却是治伤为主、脱胎换骨为辅。 碧云心忖,要是寻不够草药,便先炼百炼灵丹服食,早日成就散仙,然后慢慢找寻剩下的草药。 这类神丹,食之无碍大道,但一样也就吃一回,再吃便没了效用。 碧云在骷髅山时就从道书中寻到了几种蕴养药材的偏门法术,稍稍施展,洞府内便有阵阵清香。 不消一个时辰,洞府禁制打开,那夫妇二人便先后归来,瞧见碧云身影,连忙施礼。 碧云暗祭天遁镜去看,却见张奎身上戊土之气溢散,不甚凝实,知晓造诣还浅,没有入门。 这样的进境,莫说与炼龙珠时的龙女比,就连刚转修九天玄经的碧云都略有不及,却是元阳亏损,加上奔波劳碌的缘故。 “莫要多礼,先说说,这一月有什么收获?” 碧云挥袖搬出三个蒲团,率先坐下。 张奎闻言,面上露出些许喜意,也不扭捏,拉着妻子坐下回话。 “我修炼神经,纵然火候还浅,但也知晓了元磁真气的种种特性,便施展地行术,在北地四处穿梭,几度寻到踪迹,却无缘得之,终在北边三万里,接近瀚海的地界,钻地百里,搜来一缕微乎其微的元磁真气。” 张奎说着,缓缓摊开掌心,内中浮现一缕焕发七彩的氤氲薄雾。 碧云祭青烟剑,从袖中切了点太阳精金粉末,轻轻抛洒,瞬间被吸了过去。 “不错,确是元磁真气。” 碧云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我那时寻见此气,甚是开怀,就要循着方向继续地行,却被一座坚固无比的法阵拦下,绕着那座大阵转了一圈,竟再无收获。 若是所料不差,那座阵内,定然有巨量元磁,可惜吾修为太浅……” 张奎心中愧疚,连忙起身,将掌中那缕元磁真气奉上。 “这却无妨,北地有元磁真气就好说,多想办法,迟早能采来。 若非地行术玄妙,能去到地底深处,怕是连真气踪迹都寻不见,你功劳不小。” 碧云听闻“法阵”二字,眼眸微凝,又听说地行术也无法穿过,心中暗暗思忖。 法阵…袁福通叛乱…未来闻仲率魔家四将亲征,耗费十五年光阴才平息…冀州又有天师现身…… 这些脉络串起来,似乎预示了许多东西。 碧云轻轻抖袖,收了那缕元磁真气。 “未能采足元磁,怎敢居功……尚有另一个发现要禀明前辈,西北千里处,也有一座法阵,那禁制倒拦不住我,却是奇寒无比,难以接近,也不知内中有什么玄妙。” 张奎抬起头,蹙眉言道。 “我本想寻几个散修打探些消息,谁知那袁福通豢养了一群鹰犬,四处抓人,方圆万里,怕是没几个炼气士了…” 高兰英说着说着,惭愧地低下头。 “你们奔波一月,很是辛劳,正好安歇几日,我要去看看法阵虚实。” 碧云欲借青烟剑遁、炼两次的天遁宝镜再去探查一番,尤其是近海的那座法阵,关乎元磁真气,必须看个分明。 “这地方甚是凶险,前辈小心。” 张奎说着,解下葫芦交了回来。 “我先前闭关时,将乾坤袋重新祭炼,内里已能纳人,空间略显狭小,但也有个丈许方圆。” 碧云收了葫芦,丢过去一个乾坤袋,话音刚落,便消失无踪。 “终究有些不自在,待采足元磁真气后,还是让二人快些离去吧…依照崇黑虎之言,吕岳似乎只通缉了我一人…嗯…他们仅是协助,未曾杀生,料想无甚大碍……” 碧云依照前法,又一次祭寒髓化开坚冰,造就一条细长孔洞,化云烟遁出,径往北行。 至于炼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事,按张奎的修行进境,怕是还有的等了。 当然,兴许还有别的法子,也得慢慢摸索。 碧云运转少阴剑诀,分化云烟,往正北方向掠去。 这次也是长教训了,知道西北千里那地界古怪,天上雾霭说收就收,便直接往更远处的那座法阵去。 不过三万里路程,以青烟剑之神速,两个时辰便到。 闭关之前,他也曾至海滨,那时天遁镜仅炼质一次,看的很浅。 这回,却要好生搜寻一番,只见天遁镜往地下一照,五色光华辉映,须臾跨越二十八里,内中一切存在都被映了出来。 “好霸道的法阵……” 碧云定睛看去,却见地下二十四里处,已能瞧见些许禁制,不论清气浊气元气异气,触碰便消。 天遁镜转动,意在找寻法阵脉络、根源。 这里似乎是法阵中心正上方,禁制离地面最近,越往四面八方照,禁制也就越深,似是球形。 “若是袁福通真与内中妖邪勾结,定有动作,法阵难窥,倒不如先去其麾下散修栖身的那座雪山瞧瞧,再往侯府走一遭……” 碧云有了定计,找准瘦子逃窜的方向,祭起剑遁就走。 不到一个时辰,南下抵达那座巍峨雪峰,祭镜往那幽深洞穴一照,山体竟被掏空,凿出大小洞府,少说百余散修在内,转动镜面往山根照去,却见禁制化作金锁,往海滨法阵方向蔓延。 “这袁福通也是个人物,谋划都是一环套一环……我炼丹的草药,似乎有着落了。” 碧云望着雪峰,神色莫名。 第三十九章 袁侯求贤,云笈显圣 北海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势力最大,手段最厉害,跟脚也最神秘。 这倒不是怀疑他非老侯爷的亲生骨肉,只是其人能在短短二十余年,炼就一支强军,数载便笼络百余炼气士,若说无有跟脚,怕是没人相信。 今日,侯府却生出一桩稀罕事,不知从哪儿来了个游方术士,喝了个酩酊大醉,抱着葫芦,倒在袁府外,撒泼耍赖要酒喝,竟将正门堵住。 府里的杂役、看家护院、乃至亲兵,几乎倾巢出动,愣是没能将那人挪动一毫一厘,眼瞅着日上三竿,就要误了侯爷公事,满府上下急得乱跳。 好歹是诸侯屋宅,府邸方圆近万丈,数不清多少院落、几许厢房,自然少不了侧门、后门。 不过,下人从偏门出无妨,袁福通却必须从正门出入,否则侯爷的脸面何存? 如此说来,那方士就显得愈发碍眼了。 袁福通坐在书房案前,身旁摆了几座银丝炭炉,身上穿着狐皮大氅,眉眼威严而凌厉,留两撇胡须,声音也极其沉稳。 “那位先生还没起身吗?” 袁福通手捧书简,头也不抬地问道。 “好叫侯爷知晓,那人确实古怪,身子比石头还沉,刀枪刺他也无用…似是有道行的,要不要请那些个……” 谋士立在堂外,始终弓着身子,眼睛盯着脚尖,不敢乱看。 “我笼络来的那些炼气士,多是庸碌之辈,来了也是出糗,还是亲自去请吧。” 袁福通说着,放下书简,起身系紧大氅,径往堂外行去,刚出门,一阵冷风吹来,稍稍受寒便咳个不停。 “侯爷…您身子骨…” 谋士诚惶诚恐,连忙上前劝阻。 “欲成大业,怎能惜身?” 袁福通一手撩起大氅,甩开谋士,独自往外行去。 “不知侯爷究竟有什么谋划,分明养了那么多炼气士,却都放在那座雪峰上,府里一个也不留?” 谋士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一根黑羽,轻轻抛起,随风掠走。 …… 府邸朱门外,方士一袭白袍,歪歪斜斜倒在门槛上,怀中抱着个朱红色酒葫芦,眼眶一圈酡红,有一口没一口地狂灌。 若依常理,权贵门前的热闹,少不了人围观,袁府门前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积威已久么……” 碧云、亦或者说云笈道人,心中暗暗惊讶,眼皮半睁半闭,朝着门内那些个女佣、丫鬟挑了挑眉毛。 “哎呀…这人真轻佻……” “你看他眉眼,生的倒是好看……” “嗯,肌肤比雪还白,要是能摸一把……” “你比他还轻佻呢,真不知羞!” 门内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倒也有几分野趣。 奈何云笈也算是见过仙子(指石矶娘娘)、神女(指敖离)的人了,胭脂俗粉,根本入不得眼,单纯是想掩盖身份,故作浪荡之举罢了。 门内那些个门僮、仆役见状,心中气急,一个个恨不得上去踹那方士几脚,却又知晓其人多半身怀异术,没人敢上前。 “你们都围在门口,不用做事的吗?” 袁福通步履缓而稳,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这些个下人听见那道熟悉声线,一时噤若寒蝉,也不施礼,便做鸟兽状惊散,各干各的差事去了。 碧云依旧躺在门前,单手攥葫芦举起,张大嘴,倒了老半天,没倒出一滴酒水。 袁福通走到门前,一眼就看出那醉酒方士的不凡之处。 极北苦寒之地,冰雪刺骨,便是刚开始修行的炼气士,也要时常运功才能能御寒。 这方士穿了件单薄衣衫,胸膛露了小半,手腕、脚踝经受寒风,却无半点青紫,要说无有道术,傻子都不信。 “先生来袁某府前,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袁福通也不戳破,顺手摘下大氅,俯身要披。 碧云抓着葫芦,翻了个身,靠在门墩上,懒洋洋地抬起头。 “我葫芦里的酒快喝完了,听说侯府阔绰,前来打个秋风。 你府上那些仆看我拦在门外…一次又一次来赶…甚是烦人,早些给我酒水,不我早就走了。” 碧云醉眼惺忪,衣衫甚是凌乱,身前一大块更是被酒水浸湿,过了许久,竟没被寒风冻住。 “这却是袁某御下不力,惊扰先生,实在失礼…来人…将库中美酒全搬出来。” 袁福通侧过头,轻声吩咐。 “唯。” 亲兵颔首抱拳,挥了挥手,叫上同僚一起,转身小跑着往库房奔去。 不消一刻,侯府正院便摆满了大大小小种类不一的酒坛,香气扑鼻。 “如此甚好,这些酒,也够我喝……” “何方术士,安敢在侯府前耍威风?” 碧云撑着门墩晃悠悠起身,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扭过头一看,见一道遁光掠来,须臾现身,却是个白发黑袍、手持黑幡的老道。 天遁镜悄眯眯一照,嚯,竟是个炼精化气境界的大高手,那幡里竟有七八道冤魂。 这也合乎情理,阐教门人廖廖,截教出了个闻太师,玄门弟子,傻了才来给袁福通办事儿。 至于说旁门散仙,都成仙了,一个凡俗公侯也无甚吸引力,快成仙的,忙着炼胸中五气,也懒得来掺和。 故而,那座雪峰洞府内,半数都是炼精化气境界,剩下的,九成都是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仅有三位。 “贫道云笈,云…游——方士,未请教……” 碧云攥着葫芦,身形东倒西歪,脚步也愈发虚浮,往前走了没几步,差点扑到地上。 “呵呵,醉鬼一个,侯爷脾气还是太好了些……” 老道冷笑一声,攥紧幡杆就要晃动。 袁福通见云笈离了大门,忽然迈步,挤到二人之间的位置,出言讲和。 “今日难得瞧见天日,我心中欢喜,欲设小宴…幽玄散人…云笈先生,可否赏脸小酌几杯?” 袁福通说着,伸手朝二人腕子抓去,动作慢归慢、力道浅归浅,但眼神过于真诚,还真将老道抓住了。 “你先等会儿……” 碧云蹙起眉头,扭身躲开。 袁福通笑意略僵。 “这些酒说好给我了,若是设宴,须从别处取。” 碧云轻拍葫芦,那两百多个酒坛便齐齐开封,内中酒水化作细流,千股百股,倒悬汇聚而来,竟是滴酒不漏。 老道霎时遍体生寒。 袁福通见状,连忙吩咐下人设宴。 第四十章 堂上美人,府中妖邪(求追读) 封神世界的某些法度,与蜀山近乎天差地别——玄门正宗嫡传,竟能涉足朝堂,出将入相。 截教闻仲,辅佐三朝商王,未来的姜子牙,会成为武王相父。 若换作峨眉弟子,敢去干涉朝政,就要承受海量业障,不知要攒多少年外功才能消除。 休说广成大圣收徒黄帝,那是上古金仙,法祖般的存在,早就跳出窠臼,寻常玄门剑仙却只能在赈灾、斩魔时与官府略有接触。 如此,纵是修为高深之仙,在炼丹、炼宝、炼剑时,多是派门人在那人迹罕至之地搜寻材料,很少借用凡俗势力。 这个空子被碧云发觉,他炼的蜀山法,人却在封神世界,不管是早就计划好的炼冰魄神光,还是要打探吕岳消息,亦或者临时起意借势寻药,都得来侯府走上一遭。 不管有甚因果,先想法子渡过劫难,证就功果再说,那时,就算有债也好还。 这场小宴排场奇大,设在侯府正厅,袁福通坐在主位,云笈在左,幽玄散人居右,依稀间分出高低。 袁福通不愧是北海一方霸主,宅邸之豪奢,让人惊异,厅内珠帘绮户,处处华丽,桌案选的是上好木材,连香炉都是金银掐丝,勾勒出蛟龙环抱的纹案。 席上酒菜也颇有讲究,海中美味、山中珍馐、南北美酒,按轮次呈上,分置桌案…另有清雅歌姬,妖媚舞女,婉转歌喉,丰腴沟壑,也有一番趣味。 碧云换了容颜、身份,先前打造了浪荡人设,便直勾勾盯着那能斩凡夫的纤细腰肢,也就行为还算克制。 幽玄散人则是放浪形骸,一见美人凑近,伸手就抓,揽臂就抱,那些歌姬舞女也机灵,游鱼般变换动作,轻易躲了过去。 袁福通坐在主位台上,见状,嘴角缓缓上扬。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算宾主皆宜,袁福通见火候差不多了,屏退美人,渐渐话入正题。 “袁某素好神仙之事,不惜散去家财,也要请三山五岳异士北上,谁成想,依旧错过许多高人…未请教,云笈先生仙乡何处?” 袁福通忽然起身,提着酒壶,走下玉阶,笑着朝碧云行来。 幽玄散人闻言,手中筷子停滞,悄悄支起耳朵。 这时,碧云已胡吃海喝好一阵,脸上酡红愈发明显,但眼神却越喝越清明,仿佛真是那酒仙一流。 不需运转法力,也不必动用剑气,单是经脉中的花煞神罡,刹那就能将酒焚成元炁,滋补肉身。 “贫道豫州人士,听闻截教高人拿出仙丹秘法悬赏一个贼人,又传那厮往北行逃遁,吾便一路北上,人没寻见,不觉间竟到了北海,恰好酒水饮尽,便来侯府沽酒……” 碧云见袁福通前来敬酒,身子一动不动,端着酒樽,笑呵呵地说道。 “我听说,北伯侯胞弟、曹州侯崇黑虎复归北地,便是要寻那贼人,也不知是何等穷凶极恶之辈……” 袁福通上前,亲自给碧云斟满一樽。 嗯…穷凶极恶之辈…… 碧云心神沉入天遁镜,往地下一照,却见一赤、一墨两条小蛇在石板下蜿蜒游走,如影随形般跟着袁福通。 这两条小蛇气机内敛,也无甚妖气,却没逃过天遁镜映照,蛇首之内,死气格外浓郁,被蛇妖害了的性命,怕是比幽玄散人黑幡多了百倍。 碧云入府前,就曾祭起过天遁镜,仅照了照砖瓦、梁柱、地基,还没特地照人,就发现了不少端倪。 “呵呵,侯爷有所不知,非贼厮有多厉害,却是那位截教上仙祸事走漏,受了责罚,据说三年内不许离开洞府,不得已之下,才发悬赏,指望旁人缉拿凶犯……” 幽玄散人似是想找回失了的面子,便将从别的散修那得来的小道消息抖了出来。 “这倒是稀奇事……” 碧云心念微动,表面依旧不动声色,言罢,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如今先生既至北海,一时又寻不见那贼厮,不如先在袁某府邸暗歇,若有消息,再离去不迟……” 袁福通看出碧云道术稀奇,见其似有推拒之意,连忙出言挽留。 “我府中无那仙丹妙法,酒水却管够,若有旁的需求,也会尽力而为……” “你今日赠吾的酒水,够喝几年了,红尘无趣,不值得留恋。” 碧云放下杯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袁福通闻言愣住了。 “我说云笈道友啊,你酒也喝了、宴也吃了,莫非还没瞧见侯爷的满心诚意?” 幽玄散人见状,连忙出言劝解。 大抵是被那一手精妙水法震慑,神态、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再无倨傲之色。 “你贪恋富贵,身上浊气越来越重,长此以往,怎能成就大道?” 碧云换了身份,顶着游方术士身份,行事一改往常沉稳,就差指着老道鼻子骂,那叫一个舒坦。 幽玄散人闻言,脸上红一阵紫一阵,抓住黑幡就要晃动。 “你才修行几日,也敢出言讽我……”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都是散修,谁比谁高贵? 老道也算是豁出去了,幡上阴惨黑雾涌动,凝成磨盘大小的骷髅,径朝碧云袭来。 袁福通出言劝阻,却故意放慢语速。 “莫伤了和——” 碧云有意遮掩身份,甚至没用火法,手三阴幽煞汹涌,化作一道冰蓝锁链,洞穿骷髅,刹那绽开,无数冰晶飞溅,在灯火映衬下,格外好看。 袁福通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忙走到厅堂正中,立在二人之间,出言讲和。 “今日得见二位高人神通,委实荣幸…此地东南万里,有一座仙山,天地元气甚是充沛,我差人凿了数百洞府,包括散人在内的炼气士,大都在那儿修行。 我观先生身怀异术,何不同去仙山修行,既能远离红尘,还能论道演法,借他山之石攻玉,岂不美哉?” “哦?什么仙山,竟能容数百炼气士吐纳?我北上时,怎没瞧见?” 碧云也没管被冻成冰雕的幽玄散人,摆弄着玉樽金箸,抬起头,目光炯炯。 袁福通提起酒壶又来斟满一樽,笑而不语。 咔嚓。 老道身上冰块裂开,身形还僵着,那对浑浊眼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嗯……方才那些个歌姬舞女元阴俱在,散人看中哪个,尽管取用。” 袁福通也是端水高手,知晓幽玄吃了亏,便送去补偿。 “这云笈道人,看着像是初出茅庐,年纪似乎不大,用那些艳俗货色,未必能吸引,其人又重道行,纵有色心,也没色胆…不如……” 袁福通眼眸微凝,决定下重注,唤来一个丫鬟嘱咐几句,然后挥袖撵走。 不多时,先是几个舞女进来将幽玄散人搀走,然后有个气质娴静、面容清丽的粉袄少女,施施然入了厅堂。 “这是小女明婳,婳儿…快来见过云笈先生……” 袁福通言罢,笑着出了厅堂。 第四十一章 九尾狐女,遁法飞舟(求追读) 袁福通看人不准,碧云哪是有色心没色胆,分明是嫉妖邪如仇,看见那姑娘的第一瞬间,就想出了七八种杀她的法子。 碧云知晓侯府妖异,入府许久,愣是忍着没用天遁镜去照袁福通的面门,尤其没去照他眉心。 这位诸侯毕竟是能与截教嫡传、“登临大罗而无缘”的闻仲耗上十五年的狠角色,指不定藏着什么厉害手段。 本来见袁福通离开,想说仔细照照府邸,寻些线索,也好去采集元磁真气。 结果一照就照出问题——袁明婳非人! “这回真是捅了妖怪窝了……” 碧云心神沉入镜中,却见少女泥丸宫内,元神璀璨,竟是狐狸形貌。 不过,狐狸还在沉睡,那姑娘暂时还算是人,未来是人是妖就很难说了。 这姑娘眉眼干净,长相清纯,偏偏嘴角生了一粒细小朱砂痣,添了几分魅惑,再看元神狐狸生有九尾,好嘛,缩水版苏妲己。 “先生~~” 袁明婳声线似溪水般澄澈,但配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样貌,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嗯,来,我喝酒,你斟酒…我不停,你也别停。” 碧云说着,端樽饮尽,看向少女。 袁明婳闻言一怔,愣在原地。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心里也知道,父亲图谋甚大,今日被唤来,还以为要受委屈,去侍奉那些个丑陋老道。 谁知进门一看,竟是个俊美年轻人,心中埋怨消了个大半,正要以色诱之,却被对方一句话整懵了。 嗯?斟酒?让我来就干这个,侍女不能做吗? 袁明婳轻咬嘴唇,眼眸生出雾气,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碧云对异类没什么偏见,狐妖除外。 狐媚子、狐狸精,单纯魅惑没什么问题,但习惯性采补就是大问题了。 峨眉法最是注重元阳之身,吕祖丹书倒是提了几笔交而不泄的法门,但人家境界高深,根本无漏,何况玩也不是和狐狸精玩啊。 “怎么,不愿意,那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碧云双眼微眯,笑呵呵地说道。 袁明婳无奈,只得上前提壶斟酒,刚满上,那人端起咕嘟咕嘟两声,又见底,还得继续添。 这姑娘是九尾狐元神没错,却没忆起前尘,还是肉眼凡胎,斟了没几樽,便觉手腕酸痛,身子一歪,就朝那白袍道人靠去。 “你身子骨太弱,我有个方子,能壮大气血、延年益寿,最是适合你不过…… 这样,我与你也算有缘,你让侯爷采足草药,我吃点亏出手炼制,你服上一粒,便能去病免疾。” 碧云一指点在狐狸精脑门上,将她生生身形戳起立正,然后从葫芦里取了纸笔,写画一阵,洋洋洒洒万余字,足足五六千种草药,递了过去。 这其中的药材,几乎将道书丹方包圆了,也不指望全寻到,能弄多少是多少。 反正都是凡间能找到的草药,也就柴胡、桑麻两味难寻,余下的,凭借权势,还是有望凑齐的。 至于说袁福通会不会配合…只要在合作中表现出足够的能力与价值,那些称不上稀奇的草药又算得了什么? 袁明婳满腹幽怨,却也只能拿着药方去复命。 碧云则继续坐在案前,假装喝酒,其实都移花接木,灌进葫芦里了。 …… 当日傍晚,袁福通带着幽玄散人,以及另一个灰袍炼气士,来到厅堂,请碧云一起前往万里外的那座雪峰。 “我竟没瞧出,侯爷也会遁法。” 碧云将壶中最后一滴酒水倒进嘴里,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下。 “呵呵,先生说笑了,袁某凡夫俗子,纵然早年间炼了些微末武艺,却也被疾病废了大半,日行数十里便是极限……” 袁福通身着貂裘,又披了一层狐皮大氅,裹得严严实实,似粽子一般。 “这也好办,吾等任一人施遁法,带上侯爷便是了。” 碧云倒是猜出那灰袍炼气士多半就是带袁福通遁走之人,但没敢祭天遁镜,看不出那人遁法有什么玄妙。 蜀山剑遁之法,造诣越高深,能带的人就越多,但一般也就是个位数,多了遁速就会变慢。 封神遁法,却有些丧心病狂,尤其是玄门正宗五行遁术,科仪做足了,一次带数十人甚至数百人都不成问题。 碧云前世记忆中,姜子牙逃出朝歌时,便曾施土遁,顺道带七百名百姓越过五关,内中玄妙,委实难以想象。 “这却不必,且看吾之手段。” 灰袍炼气士轻笑,浑浊眼眸翻了翻,露出眼白,看着有些瘆人。 嗖。 灰袍炼气士挥袖,祭起一艘小舟,横在地上,率先上去。 袁福通似也轻车熟路,迈步上船,进了船蓬。 “有趣……” 碧云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幽玄散人见状,嘴唇开阖,咬了咬牙,还是出言了。 “老朽今日多有冒犯,道友宽宏大量,莫与吾计较,那雪峰之内,炼气士颇多,鱼龙混杂,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结成盟友,互为援引如何?” “好说…好说,散人是老前辈,我初来乍到,进去了,多指点指点……” 碧云也渐渐熟悉了浪荡子的行为方式,说话时满脸笑容,似乎浑然没将宴席上的不痛快放在心里。 幽玄散人松了口气,伸手示意碧云先上船。 碧云也懒得客套,轻巧迈步,上去才发现,小舟内有乾坤,竟有七八个房间,内中暖炉、桌案、床榻、被褥、烛台应有尽有。 若非顾忌袁福通,他早就祭起天遁镜破解其中玄妙,复刻出来了。 幽玄散人最后登船,还没站稳,小舟便飞了起来,破风消雪,甚是奇异。 这条小舟遁速也不算快,一个时辰约莫两千里的样子,也就比炼气化神境界的遁法快了些许,较剑遁差了许多。 不过也有优点,能带人,舒适感也很强,无甚颠簸,凡人上来,也能如履平地,还能悠闲观景。 “真是个好宝贝……” 碧云仰起头,望着那黝黑天幕,看着被灯火映得发亮的几片雪花,轻声呢喃。 “终究不比遁法……” 袁福通看着漫天风雪,有些出神,话说到一半,忽然转移话题。 “我听婳儿说,先生要炼仙丹?” 袁福通紧了紧大氅,拢袖说道。 第四十二章 璇玑玉窟,魑魅魍魉(求追读、求月票) 袁福通话音刚落,舟上剩下两人也将视线挪了过来,定定地看着那白衣道人。 “哈哈,侯爷也说笑了,我都不知何日才能成仙,怎能炼出仙丹…那丹丸,不过有些延年益寿、去病免疾的功用罢了。 我观侯爷似乎容易受寒,大抵是亏了元气,到时炼成,服上一粒,保准能返本归元。” 碧云咧开嘴角,笑着说道。 “我虽孤陋,也知那延寿之丹难炼,先生给的药方,纵然种类繁多,却都是些凡俗草药,年份要求最高的也才千年,竟能有此神效吗?” 袁福通眼神炯炯,似乎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莫非是学那地皇神农氏,采百草,再去芜存菁,单取每种草药独一无二的特性,汇聚一炉,炼就神丹? 这般法门,三界怕是都少有,云笈道友…你不会是玄门正宗嫡传,故意隐藏身份,游戏红尘吧?” 幽玄散人直面过碧云威势,知晓其神通玄妙,也没怀疑能否炼就丹药,却脑补过了头。 袁福通神色微变,勉强笑道。 “若真如此,却是北海之大幸。” “我要是玄门正宗嫡传,何必来侯府打秋风。” 碧云轻笑,继续仰望那漆黑夜幕。 袁福通闻言,思忖片刻,心绪稍缓。 不过,闹了一出乌龙,舟上四人也没了闲谈的心思,或回房中休憩,或盘坐吐纳,倒也安宁。 如此行了五个时辰,北地昼短夜长,天幕没生出半点光亮,便落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雪峰上。 其间距离万里,换青烟剑遁,少说能省四个时辰,身剑合一法门之神异,略见一斑。 灰袍炼气士捏印掐诀,小舟平缓落在那幽深洞穴前。 “这便是北海天地元炁汇聚之地,世间第一流的道场。” 袁福通指着满是石刺、犬牙交错般的洞口,笑着说道。 “不愧是北地,连洞天福地也这般粗犷…我倒要见识见识,内中有什么玄妙。” 碧云说着,竟反客为主,率先下船。 灰袍炼气士浑浊眼眸凝滞,衣袖内法力涌动,袁福通扭过头,瞥了他一眼,才没动手。 “终于能进去瞧瞧了。” 碧云仿佛没察觉身后的异动,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东摸摸西瞅瞅,发觉洞口有禁制才收手。 当日分青烟剑光,依附在那瘦削散修身上,跟着来到此地,便知内有乾坤,不久前亲身前来,借天遁镜探查,更知其中古怪。 这座雪峰外层的禁制十分复杂,不单有隐匿气机的功用,还能混淆方向,若无人带路,纵有地行神术,也会忽略此地。 至于山内,禁制也不算少,依稀间还能看出玄门、神道的手笔,也不知是怎么被改造成百余散修洞府的。 不过,法阵核心在山下那条锁链,上面的禁制,都是陪衬,祭剑便能破开。 若非能随时逃遁,就算雪峰与元磁真气相关,碧云也会绕着走。 咻。 洞穴之内,掠出一道遁光,来人谨慎地立在禁制内,待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 袁福通从袖中取出一块铜制令牌,走上前来,亲手交给碧云。 “这是出入璇玑玉窟的凭证,请先生收好。” “好名字,星辰映照,冰雪似玉,倒也贴切。” 碧云装作兴致勃勃地把玩着那块令牌,却暗祭天遁镜映照,发觉内中无甚阴邪手段才安心束在腰上。 袁福通笑了笑,率先往洞穴行去,幽玄散人与灰袍炼气士看向碧云,示意他先走。 这样的举动,本是尊崇之意,但在碧云眼里,却有一种要被合围的既视感,他脸上带笑,穴窍内的两口飞剑却有按耐不住的架势。 好在,那二人并无动手的架势,碧云跟在袁福通身后,很快过了禁制,得以亲身感受璇玑玉窟的雄伟壮观。 偌大一座雪峰,足有七千余丈高,竟被生生掏空,在内中石壁凿出大小三百六十五座洞府。 这时碧云立在接近山巅的位置,俯瞰下去,一眼望不到底,洞府似指甲盖大小,人影就是黑点,遁光还没萤火虫大,极其震撼。 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璇玑玉窟内竟流溢日精月华,仿佛跳出了阴云覆盖、冰雪笼罩的北地,竟然重见天日。 “今夜要商议筹办水陆法会的细则,袁某暂要失陪,不知散人有无闲暇,先带云笈先生选一座洞府,再熟悉熟悉玉窟环境?” 袁福通见碧云看的入神,脸上笑意更甚,扭头询问道。 “好说,老朽本就是清闲之人,请侯爷放心,有我在,定能保云笈道友免受烦扰。” 幽玄散人攥着已无几分威力的黑幡,心中打鼓,却强撑出信心十足的模样。 “如此甚好。” 袁福通颔首,待到碧云回神,告罪一声,才与灰袍炼气士一道,乘小舟,往窟底落去。 “总算是走了。” 碧云心念微动,立即祭起天遁镜,刻意控制光华,仅照巴掌大小,先照玉窟上方的几座洞府,然后慢慢往下照去。 结果发现,这座所谓洞天福地里的散修,多有阴邪之气,余下的,都是勉强过了筑基关的炼气士,在别人洞府做牛做马。 碧云忆起发现地缝洞府那日,那胖瘦二人便欲强抓他来此地,又想到那时抗拒,最后误打误撞还是进来了,深感造化弄人。 天遁镜映照之下,虚妄尽散,玄妙尽显——玉窟里的天地元炁的确很充沛,都快能比拟白骨洞了。 这里可是有百余炼气士,共同吐纳之下,上仙洞府都经不住挥霍,此峰却能够源源不断提供天地元炁,其中定有古怪。 碧云心知,多半与地下那条锁链有关,换句话说,与那封妖大阵有关。 奈何袁福通去往窟底,不好往下乱照。 “如何,云笈道友,侯爷一手打造的玉窟,可还算玄妙?” 幽玄散人见碧云久久无言,还以为是被璇玑玉窟壮阔景象震住,确定非玄门嫡传,语气又没先前那般恭敬了。 “嗯,的确不俗,方才侯爷说,让散人带我选一座洞府,却不知,是怎么个选法?” 碧云咧开嘴角,笑容很是纯良。 第四十三章 镇压群邪,技惊四座(求追读、求月票) 怎么个选法? 幽玄散人闻言,眼皮猛跳,心中隐约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这…自是有德者居上佳洞府……” 幽玄散人想到窟底三人的秉性……嗯…武德也算德吧。 袁福通掏空山体,凿出洞府,笼络炼气士,费了不少手段,但散修们的规则依旧是弱肉强食,无别的道理可讲。 “我明白了。” 碧云点了点头,纵身一跃,坠向窟底。 这璇玑玉窟与寻常洞天福地大有不同,元炁并未汇聚在某一处,而是从下往上均匀溢散,换言之,越往下元炁越充沛。 “你切莫冲动行事!” 幽玄散人先前夸下海口,必须碧云周全,也只能苦着脸,无奈跟随。 嗖。 遁光笔直朝窟底最大的三座石洞袭去。 这三处洞府,分别被三位炼神返虚境界的散修占据,建窟至今,多少人想要抢占,皆没成功。 若没有厉害法宝、法术,又无生克变化,在道行悬殊的情况下,想要以弱胜强,便是痴人说梦。 这三人又非良善,都是刀尖舔血,拼死拼活才有今日修为,左边洞中那位人称“瘴娘子”阴九萝,死在她那手诡异毒瘴下的炼气士,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中间洞府里的是个丑陋侏儒,炼就三千神针,雅号“千手神童”,性情暴虐;右边住着的是个使剑老叟,从前寂寂无名,入窟之后,却接连斩了四个心怀叵测的散修。 轰。 碧云动用花煞神罡,十二道各色匹练砸在三处洞门禁制上,烟尘喧嚣,动静奇大。 “我的小祖宗诶!” 幽玄散人见状,还没落地,便吓得两股战战,嘴唇发白。 莫看他先前在侯府逞威风,那是阴魂幡在手,心里有底,毕竟,璇玑玉窟内有法宝的炼气士屈指可数,就算修为差了些,凭借黑幡,也能活的很滋润。 饶是如此,幽玄引魂幡完好时,也没敢去招惹那三个杀星,如今七道阴魂悉数被破,一身手段十不存一,也难怪会心生畏惧了。 至于说碧云为何一反常态,变得飞扬跋扈,自是故意为之。 纵与袁福通相识不久,却也能看出,其人野心勃勃,绝非只知杀戮的莽夫。 否则,借助雪峰禁制,加上藏在暗处的妖邪,屠杀百十炼气士轻而易举。 这璇玑玉窟又非先前黄沙洞天那般,许进不许出,种种布置,也无甚凶狠暗手,倒真似旁门炼气士的一处圣地。 碧云有意借袁福通之力,集齐草药、采足元磁真气,便须先取得对方信任。 袁福通重才,对有手段的炼气士,往往青眼有加。 这样枭雄一般的人物,不怕鹰犬桀骜不驯,只怕手下尽是庸碌之辈。 如今碧云暂时摆脱瘟神追踪,又有太乙五烟罗变换身份,干脆决定将性情也大变样,浪荡到底。 轰! 璇玑玉窟巨响回荡。 “哪来的愣头青,一次招惹三个?” “好似是生面孔,长的倒是俊俏,可惜啊,活不过今日喽……” “开盘、开盘,你们说那小子能撑几息?” 这座奇异福地内,凡是没闭关的炼气士都被巨响惊动,纷纷到各自洞府门口看戏,甚至连刚到窟底的袁福通也生出几分旁观的兴致。 “贫道云笈,受侯爷相邀,有幸入璇玑玉窟,听闻贵地按才德分配洞府,又闻三位修为最高,故而登门。 不知,哪位道友愿意发发善心,腾出来一间空室,我也好早些搬进去住下。” 碧云立在窟底,看着那三座高十余丈的巨大石洞,拱手笑道。 “你怕不是活腻歪了。” 正中洞府传来一道稚嫩声线。 烟尘渐散,那人显露行藏,却是个身长三尺的绿袍童子。 嗖、嗖、嗖…… 空中密密麻麻掠来八十一根黝黑神针。 幽玄散人刚落地,见状便知不妙,连忙挥动黑幡,生出罡风席卷,随即出言劝解。 “这是侯爷贵客,针下留人!” 可惜,话说晚了片刻,罡风没拦下一根神针,甚至没削减几分速度。 碧云轻轻拍了拍葫芦,便将那八十一根品质稀烂的黑针收走。 侏儒眼眸微凝,身形忽然消失。 “我说散人,你究竟站哪头的?” 碧云侧身避开从地下射出来的七十二根黑针,葫芦一转,再次将针收走,还没忘出言埋怨。 好歹修行十多年九天玄经,炼就两口飞剑,也算剑仙一流,纵然难与阐截两教成名已久的仙人正面交锋,但对付炼神返虚的散修却易如反掌。 侏儒躲在暗处,心中甚是惊骇,连忙传音求援。 “老剑人,骚婆娘,人家都快把吾等洞府拆了,还做缩头乌龟?” 莫看那些黑针其貌不扬,却是根据截教外门一位仙人的遗卷炼就,采阴年阴月阴时童子之血,炼出阴气,借之淬炼金针,多年来无往不利,否则也闯不出甚么“千手神童”的名声。 谁知今日忽然失利,针法施展不成,神通就损了大半,若再斗下去,辛苦炼出的三千神针便都要作他人嫁衣了。 “你平素最爱欺凌弱小,今日遇上了硬茬子,也是活该,我看那小哥唇红齿白,细皮嫩肉,正好与我做个邻居。” 左边洞府走出一道身影,却是个女人,她半边脸被毒虫啃咬,红肿溃烂,另外半张脸庞却格外滑嫩,煞是诡异,纵然竭力扭动腰身、卖弄风骚,但顶着那副尊容,怎也勾不起男人兴趣。 “好啊,如果你愿意把右手攥着的东西乖乖奉上,我做你邻居便是了。” 碧云暗祭天遁镜观摩,看出女人在施邪法,故意出言调笑。 阴九萝面色微变,忙祭起掌中镂空金球,毒雾骤然涌出,肆虐袭来。 如果没见过黄沙洞天千里瘟癀的景象,倒还算有趣,现在嘛,看着和小孩玩闹无甚区别。 碧云挥袖,发出一片光华,蓝火星飞,似云即没,将毒瘴生生抵住,猛地裹起收紧,缓缓压成一颗幽绿宝珠。 这套天蓝神砂炼成至今,还是初次动用,祭起便建功。 “若没数错,应该还有一位……” 碧云话没说完,便见一点寒芒绽开。 噌—— 宝剑出鞘,迅疾似电。 老叟剑术似羚羊挂角,甚是刁钻,倒也有几分说法。 不过,终究是以身御剑,而非心神御剑,纵是神仙传的剑术,在真正剑仙眼中也全是破绽。 叮。 碧云使出分光掠影之法,伸出两指,轻轻将剑尖钳住。 “怎么,你们都愿意让出洞府?” 碧云将剑夺来,攥在手上挽了个剑花,环视四周,笑容异常灿烂。 第四十四章 群魔之首,贼喊捉贼(求追读、求月票) 这口剑三尺二寸,寒光凛凛,乃是上古散仙遗宝,虽非整块仙金锻造,但也融了些许,算是一口不错的兵刃了。 碧云炼蜀山法,剑器俱是一尺长短,甚是玲珑,就算得了几口太阿剑,很快也熔了,还真没拿着耍过。 今日以峨眉分光掠影之法,剑气附在指尖,轻轻一夹,便将老叟气机斩断,再发力夺过,攥在手中挥舞,分明笑容和煦,偏生给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我技不如人,你既胜了,此剑与洞府都归你了。” 老叟瘦削且高,立在那儿,似一根旗杆,脾气也倔得出奇,扭头言道。 “你要不说,我便收了,你一说,我还真不稀罕……” 碧云换了身份,行事也较先前肆意,轻轻弹指,那口宝剑便似灵蛇一般,蜿蜒掠了回去。 老叟见宝剑失而复得,甚是惊喜,有心言谢,又抹不开面皮,便挥袖扔来一件物什。 碧云接过一看,却是一枚铜令,比自己那块多了一重禁制,大概是与得了洞府有关。 “你们两个再敢动一下,我就用那黑针钉穿尔等眉心。” 碧云攥着铜令,斜瞥了千手童子与阴九萝一眼,葫芦内黑针骤然激射,上附剑气,沿着二人脚掌钉了一圈。 这二人见他与使剑老叟交谈,心生不良,欲借机偷袭,想要祭毒雾,再发黑针,双管齐下。 奈何碧云炼了两次元神,灵觉之敏锐,到了十分惊人的程度,早就发觉端倪。 “这种狠角色,怎没被玄门上仙收入门墙,放在外面,遗毒无穷……” 阴九萝腹诽一阵,却没敢言语,勉强挤出笑容,看着却更加骇人。 至于千手童子,感受到黑针上的锋锐气机,冷汗冒个不停,脸颊都在颤抖生怕丧了性命。 “你们两个,谁愿意将洞府腾出来?” 碧云将铜令重新扔给老叟,笑呵呵地看着二人,神色很是戏谑。 若是在外边,这种阴险货色,一剑便斩了,如今嘛,还是要考虑袁福通的心思,不能杀的太草率。 “我愿献上洞府,先生大人有大量,莫与奴家计较。” 阴九萝满脸堆笑,从袖中取出一块铜令,也不敢迈步,便将其抛了过来。 “这么说,你不愿意喽?” 碧云接过令牌,扭头看向千手童子。 “我…我…不……” 千手童子惊惧之下,结巴了起来。 碧云将手探向葫芦。 “我不单愿献上洞府,余下两千多根神针也一并奉上。” 千手童子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令牌,勉强憋出一整句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早说嘛。” 碧云笑了笑,轻轻抖袖,也将他的令牌收了。 不到百息,璇玑玉窟最好的两座洞府竟然易主,惊得旁观散修瞠目结舌。 自然,距离碧云最近的幽玄散人,心绪更是久久难以平静。 “幸好昨儿小祖宗心情好,幸好没把他得罪死……” 幽玄散人忆起席间祭阴魂幡的场景,想起被梅花幽煞冰封的滋味,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要是能傍上这条大腿,今后的前程就一片光明了!” 幽玄散人思忖着,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线。 “本以为昨日席间,也见识了先生的三分神通,谁知那惊绝法术,竟是冰山一角?今番得先生相助,假以时日,谁能与吾争锋?” 袁福通从甬道缓步行来,拊掌大笑。 “我虽自负,却也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世间大神通者似那过江之鲫,些许微末手段,何足道哉? 不过,北地确实少有能让我提起兴趣的存在…侯爷独霸一方,是否也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受?” 碧云说话时,看都不看千手童子、阴九萝一眼,几句言语,便将孤傲、浪荡的散修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也不尽然…不说天下九州,单说北海,便有人与我作对,璇玑玉窟在册一百二十三位炼气士,数日前,便损了两个,其中一人,还是死在雪峰洞穴外,暗中的对头显然是在示威……” 袁福通说着,神色渐有变化,负手侧身,显露鹰视狼顾之相。 碧云闻言一怔。 嗯?等会儿…这事儿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呢?真不是在点我吗? 碧云暗祭青烟剑,悄悄观察袁福通神情,未见异色,心念微动,蹙起眉头,缓缓出言。 “贫道最怕欠人恩情,偏偏先获赠美酒,又托侯爷寻草药,未能回报,心中委实难安。 这样吧,那贼厮穷凶极恶,气焰又嚣张,大抵还在北海境内,我遁术尚可,正好四处搜罗一番。 若是遇见,一剑将他斩了便是,若寻不见,我愿帮侯爷办一件能办到的差事。” 碧云身形立得笔直,一袭白衣飘飞,衬得雪松一般,愈显孤傲。 “如此,缉凶之事便交给先生了。” 袁福通闻言大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施了一礼。 碧云微微侧身避开,神色依旧淡然。 “请先生放心,我即日便差麾下采买草药,只要是北海能寻到的,都取回来!” 袁福通久居高位,最是清楚要想马跑得喂草的道理,即刻出言允诺。 好,等得就是这句话! 碧云暗暗雀跃,却故作深沉,板着脸,轻轻颔首。 袁福通更是喜形于色,言说“天佑北海”、“璇玑将兴”云云。 彼时胖瘦二人失踪、身死,北地又多出一座古怪法阵,袁福通还以为是谋划暴露,被玄门弟子或是朝歌眼线盯上,心中惴惴难安,根本没想到真凶会主动上门。 如今正愁无人能用,都打算破罐子破摔,派那些废物去探查了,结果“云笈道人”横空出世,怎能不喜出望外? 袁福通欣喜一阵,才想起那三个曾经的心头好,被冷落在旁。 “这三人与云笈一比,确是萤烛之于日月,浊泥之于清云,不过,下了本钱,不能就这么浪费…窟底至多建三座洞府,既要拉拢…干脆做到底……” 袁福通心绪起伏,神色变幻。 好一阵,才回过神,看着碧云,郑重出言。 “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四十五章 海纳鲸吞,窥得真相 袁福通行事雷厉风行,先问碧云喜好,接着差人将禁制捣鼓一阵,竟将山下元炁分出来一成,单独引出,汇入玉窟最上方的一座大石洞内,期间元炁滚滚涌动,窟内炼气士都有察觉。 这么一来,即便远离地脉,元炁却较窟底三座更加充沛,成为璇玑玉窟第一洞府,好在碧云先前大显神威的情景尤在眼前,倒没人敢生出侵占之心。 只见那座洞府高悬窟顶,岩壁缝隙生着些灵草,洞门外移栽了几片松竹,日精月华辉映,显得既神异又气派。 碧云立在石台上,根本闲不住,摸摸花瓣、扯扯草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知先生可还满意?” 袁福通乘舟悬空,望着正在拈花惹草的碧云,试探着问道。 “嗯…此间乐,不思窟底…不过,那两座洞府是我赢来的,妖妇贼童要想拿回去,须用宝物、法术来换……” 碧云松开花枝,拍了拍手,解下葫芦,咕嘟咕嘟狂饮。 袁福通笑着点了点头,便在灰袍炼气士陪同下,复归窟底去了。 “这位云笈道人,法术甚是稀奇,跟脚也神秘,但绝非玄门正宗出身,大抵是得了散仙传承,机缘巧合炼就一身本领。” 袁福通阅人无数,看见那副贼不走空的做派,更加安心了。 这时,碧云却立在门前石台上,俯瞰蚁穴一般复杂的璇玑玉窟,看着那些渺小到肉眼难见的人影,愈发感觉北海水深。 “若真是寻常诸侯,怎会有冥蛇相随,那些个散修,都是心狠手辣之辈,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还有能调动元炁的禁制,皆非凡俗手段…… 这极北之地,素来偏荒苦寒,太平多年,现在却乱象频发。 如此说来,大劫渐至,怕是再难有清静道场,三山五岳、四海九州,天下虽大,何处能够安身?” 碧云蹙眉沉思,攥着铜令,转身进了洞府。 嗡。 天遁镜祭起,仔细探查。 好在,并无什么隐蔽阴邪布置,石窟元炁极其浓郁,凝成云雾,飘渺聚散。 碧云盘腿而坐,五心向天,存念入定,运转九天玄经,鲸吞元炁,不断温养肉身,积攒法力。 这部功诀,乃是峨眉道统根本,资质越是上佳,练起来进境越快。 至于寻常根骨的剑仙,就算有极深定力,也需按部就班积攒功行。 君不见公认“杀性深重”的李英琼,修行之路高歌猛进,甚至能后来居上,胜过二代道行稍差的几位,血魔邓隐,少年时便难抑欲念,也将玄经炼出火候。 可见,根骨与机缘才是炼九天玄经最紧要的因素,空有清静之心,也难成道。 今番碧云以截教筑基法,重炼出元神,又得璇玑玉窟近乎无穷的元炁相助,机缘不小,修行半个时辰,竟胜从前数日功行。 “若能在此地长久修行,纵无脱胎换骨灵丹,至多七八年,单靠水磨功夫,怕是也能成就散仙境界。” 碧云从入定中醒转,却见石洞内一片白茫茫,似雾非雾、似霞非霞,方知山下元炁究竟浓郁到何种地步。 “可惜,北海是条漏底的大船,与妖邪勾结,注定难以成事……我还是多催袁福通搜集草药,加快找寻元磁真气的步伐吧。” 碧云见石洞元炁过于浓郁,轻拍葫芦,虹吸清气,又将飞剑、法宝都收入葫芦蕴养。 炼剑、炼宝,自身真气、法力祭炼效果最佳、进境最快,也最是如臂使指。 不过,要是无暇分身,也有旁的法子。 紫府道书中,便记载了借灵气蕴养、炼丹丸淬炼、用山水磨冶三种法门。 此三法较亲身祭炼要慢上不少,却似春雨,无声润物。 碧云那墨玉葫芦,是从骷髅山采摘得来,起初就有些许灵性,内有乾坤,借蜀山法祭炼,空间愈发广阔,足有十里方圆。 本拟缓缓收拢元炁,谁成想青烟剑已有几分灵智,竟怂恿金光烈火剑一道海纳鲸吞,剩下的法宝吃不着肉,便喝汤水。 霎时间,元炁滚滚而上,浩浩荡荡,气象甚是惊人。 碧云眼皮一跳,忙拍葫芦,闭了气口,却还是被那两口飞剑、几桩法宝吞了海量元炁,就连在旁边监看异状的天遁镜、遮掩气机的太乙五烟罗都没少中饱私囊,神光愈发璀璨。 这么一吞,纵然没能达到形与质的突破,但飞剑、法宝将元炁炼入器身,时刻蕴养,无疑缩短了提升品质需要的光阴。 单说青烟剑,四次炼形炼质,要想再进一步,少说需三年苦功,如今却减了大半。 法宝是吞饱了,方才的异象却惊动了整座玉窟,雪峰内元炁,须臾之间少了三成,幸亏还在慢慢补充。 “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碧云低下头,狠狠拍了拍葫芦,内中青烟剑、金光烈火剑还以为是主人赞赏,化作剑光,兴奋地四处游弋。 这也是没尽知蜀山炼宝法门玄妙的缘故,从前没见过那般海量元炁,飞剑、法宝倒也安生,与主人一般,都是穷惯了的,忽然来到宝地,自要吃个满饱。 碧云知晓惹了麻烦,但还称不上祸事,便安坐石洞,静待来人。 谁知等了许久,却无半个人影来询问。 若说那些散修不敢来,倒也能理解,主家无丝毫动静,就有些诡异了。 “这却奇哉怪也,我一次耗费那么多元炁,若还在白骨洞,石矶娘娘肯定心疼的要命…袁福通竟毫无反应,那么财大气粗吗?” 碧云心念微动,祭天遁镜,沿着元炁脉络,一寸一寸往下照,追根溯源,却见玉窟之下,还有一层地宫,处处皆设怪异禁制,有的陈旧,有的却是新添。 “我那日在山外,祭镜俯瞰,玉窟重重禁制遮掩下,只看见与锁链有联系,却没想到,袁福通是要借吾等之手,炼去锁链之上符篆,使得封妖法阵渐渐松动!” 碧云又祭天遁镜,照向那三百余处石洞,却见内中禁制,皆与地脉锁链相通,炼气士吐纳元炁,却也是在抽丝剥茧,蚕食锁链气机。 这法子慢是慢了些,胜在悄无声息,大劫将至,上仙、大神人人自危,北海的细微动静,根本惊不起波澜。 第四十六章 宝珠异动,老徒少师 嗡。 天遁镜收敛光华,忙不迭朝葫芦掠去,却撞了个踉跄,没能进入。 “你还没吃够?” 碧云轻轻弹指,宝镜震颤,化作赤光归入丹田。 “今日袁福通说要商议水陆法会筹办事宜,但玉窟内尽是散修,怕是连最简单的科仪都弄不明白,料想又是与那封妖大阵有关。” 碧云思忖一阵,正要将飞剑收回穴窍,却见葫芦内,一颗宝珠光华流溢,忽明忽灭,宛如日月流转。 这颗珠子,自然是龙女临别赠予的日月宝珠,乃是天地孕育之宝,暗含阴阳变化之玄妙。 “如此奇宝,怎会因些许元炁滋润就生异状?” 碧云得日月珠后,未曾用峨眉法祭炼,仅养在丹田之内,却是想着有朝一日炼那第二元神,先前一直黯淡,也不知怎的,忽然亮了起来。 “莫非是龙女遇上了凶险?” 碧云蹙眉,用先天神算推衍一阵,发现并无凶兆,心中更是疑惑。 “这珠子是被地下元炁蕴养才生出的变化,她与封妖大阵能有什么关系?” 碧云依旧没有头绪,便将青烟剑、金光烈火剑连同日月珠一道收入体内。 “这座人造福地与妖邪关联太深,牵扯北地无数生灵性命,不宜久留。” 碧云发现元炁快速弥补,又涌了上来,知晓禁制奇诡,愈发警惕。 虽然身在封神世界,似乎避开了蜀山外功、因果种种掣肘,但紫府道书出现得古怪,内中又多是玄门功诀,魔法稀少,似乎天然就有偏向。 碧云入世以来,克制欲念,少造杀孽,便是存着敬畏之心。 若不是马元、吕岳等凶煞欺人太甚,周、朱、李、杨四人也不会死那么早。 “好在北地种种阴谋,皆指向袁福通,单是吞了玉窟九牛一毛的元炁,倒无多少因果,及时抽身便是了。” 碧云就要再次入定,怀中令牌兀得发烫,却是有客来访。 天遁镜映出来人形容,竟是那使剑老叟。 咻。 碧云轻轻挥袖,收了烟罗,开了禁制。 “我还以为来的是那矮子和丑女人,谁知你却来了…寻我何事?” 碧云算是用剑的行家,难得遇见专修剑术之人,也多了几分耐心。 何况,怎么也得等到草药到手再跑路,期间多少得虚与委蛇几番。 老叟见禁制开启,又闻碧云之言,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石台上。 “好叫先生知晓,我少时便慕道好玄,四处寻访,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一座上古仙人洞府,得了传承。 如此蹉跎半生,终于堪堪炼就仙家剑法,却也陷入迷障,自以为是玄门之外第一等的剑术,直至败在先生手下,方才醒转。 老夫寿数逾百,不奢求成仙了道,只求剑术略有寸进,便算不枉此生,故而冒昧登门,斗胆请先生指点。” 碧云闻言,心中也有些唏嘘。 若非忆起前尘,又得了道书,怕是要浑浑噩噩活到十五年后,再被那天外一箭射死。 不过,同情归同情,法门依旧不能轻传,敖离与张奎,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知晓人品才授下。 “这倒是稀奇,我与你素昧平生,今日生出龃龉,我没取你性命都是给侯爷面子,还回剑器、铜令更是发了善心,怎还有颜来求指点?” 碧云侧卧在石床上,攥着葫芦,仰头灌了几口,笑呵呵地说道。 这却是先用了那浪荡酒鬼形象,不得不维持那般脾性,言辞甚是狠辣。 老叟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紫,却也知晓对方所言不无道理,咬了咬牙,再度抬起头来。 “我愿将得来的仙人传承奉上,先生也无需传吾法门,只要能指出不足就足够了。” 老叟幼时便喜舞刀弄枪,尤喜用剑,寻到仙人洞府后,对剑术愈发痴迷。 奈何天资限制,又无名师教授,所得传承中,剑术又是陪衬,顾此失彼,渐渐成了一条死路。 老叟却越陷越深,剑术几乎成了执念,一心想着再有进境,多年来却停滞不前。 今日他对碧云出剑,竟被其两指钳住剑器,轻易夺走,看出那手法中蕴含着剑术无上至理,羞躁之后,心中又生出希望,才觍着脸来拜谒。 “这买卖倒还能考虑考虑,你且将所学功诀、剑术写下,吾观摩一二,若真是仙人妙术,我便教你几手上乘剑法。” 碧云见老叟痴迷剑术,又有暗伤在身,寿数几乎衰竭,渐渐松了口风。 不过,说的是剑法,而非剑术,单是招式、真气运转关窍,无有炼剑、御剑法门,乃是蜀山剑仙兴盛之前的手段。 至于老叟提到的仙人传承,碧云没报多少希望,只要非阐截两教功诀,亦或是亘古诞世大神通者遗法,便对他无多少作用。 碧云言罢,取出纸笔,轻飘飘丢了过去。 老叟接过,也不就桌案,笔直立着,剑气蕴在纸上,平坦无皱,接着握笔书写,足足一刻才停笔,走上前来,双手奉上。 碧云接过那沓帛纸,粗略一扫,却见文字暗藏锋芒,甚是锐利,再看内容,剑术的确稀松,也就是寻常仙人手段,功诀也仅到真仙境界,却另外记载了借天威炼丹炼宝的法门,纵非玄门正法,也称得上弥足珍贵了。 “你既得此法,只要按部就班修行,成仙有望,怎的……” 碧云话说到一半,看见老叟高挺脊背后斜插的宝剑,没再言语。 这便是重法术、轻大道的下场。 碧云暗叹一声,成仙之心愈发迫切。 “我走了很长的歧路,却没后悔过,若剑术能再有些许寸进,执念消散,便落叶归根,葬在故土吧。” 老叟说着,竟咧嘴笑了起来。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你知吾道号,我还不知你名姓。” 碧云收了那沓帛纸,神色也收敛几分,起身问道。 “老朽姓邓,单名一个山字。” 邓山说着,拱手施了一礼。 “好,我答应传你剑法,看仔细了。” 碧云运转剑诀,老叟身后宝剑便噌得出鞘,刹那飞来。 邓山知晓机缘难得,看的目不转睛。 只见道人一袭白衣,剑气似水如瀑,迅疾灵巧,刹那千百剑光,格外神异。 第四十七章 忽得传音,惊闻辛秘 这套剑法乃是越女正宗,在蜀山玄门、猿族皆有传承,须得有配套剑诀才能发挥真正威势。 不过,单论招式与行气关窍也足够玄妙,邓山得授上乘剑法,郑重施了一礼,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碧云看距离入夜还早,重新闭了洞门,盘坐石床,准备修行。 谁知刚存念入定,耳畔却响起一道陌生声线。 “你与洞庭龙君是什么关系?” 这声音轻细婉转,可是对于身在玉窟,有重重禁制护持,还有太乙五烟罗遮掩气机的碧云听来,却似炸雷一般。 他猛地睁开眼,祭起天遁镜,朝四方照去,竟没寻见声音源头,穴窍两口飞剑吞吐锋芒,蓄势待发。 这人怎知我与龙族有往来,况且玉窟禁制重重,她是如何传音的?不过,洞庭龙君…… 碧云先平复心境,发觉玉窟妖邪并无异动,又见日月珠再次放出神光,渐渐有了猜测。 这座石洞里的禁制,能隔绝外人传音、气机,但作为修行之地,会有无数元气汇入,若道行足够,便能借之传音。 碧云转动宝镜,果然见元气似在轻振。 “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碧云摸不清来人底细,又怕身份暴露,计划落空,缓缓抬起头,轻声出言。 “我是淮河龙女敖雪,本与洞庭龙君有媒妁之言,你身上那颗日月珠,正是昔日送去的嫁妆,可惜造化弄人,终究没能结成姻缘。 这座雪峰颇有古怪…虽不知你与洞庭龙族有什么渊源,但能得此珠,料想是友非敌,还是快些离去吧。” 碧云将日月珠祭起悬空,那珠子果然放出神光,在元气中游弋,似乎十分欢喜。 “如此看来,其言多半是真…不过,她多半还不知昔日未婚夫有了儿女,我还是别多嘴的好。” 碧云看着日月珠的异象,暗暗忖道。 淮河龙女却再度出言,语气较先前急切了三分。 “我与世隔绝多年,也不知故人境况,你且告诉我,敖潋有儿女了吗?敖震是否脱困?” 碧云心头一跳。 嗯?敖潋,莫非便是洞庭君的名讳?她还认识钱塘君敖震…关系也太乱了…… 碧云腹诽一阵,小心斟酌措辞,沉吟片刻才回话。 “好叫前辈知晓,敖震前辈仍在洞庭湖底。” “你只说敖震,不说敖潋,那他定是有孩子了,他最是念旧,我的东西,不会轻易送人。 这颗日月珠辗转到你手上…莫非…你是洞庭湖的姑爷?不对…若成了敖潋女婿,定知北地辛秘…… 我知道了,你怕是与我从前的夫君一样,也做了哄骗小姑娘的勾当。” 淮河龙女的名字也没起错,敖雪,倒也有几分冰雪聪明。 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饶是碧云心智坚定,也被说的十分羞耻,不得不出言辩解。 “这…我与她共同患难,乃是生死之交,此珠也是临别相赠……” 怎么就叫哄骗了,传授火真经,共布都天烈火阵,一起逃出生天,分明是友谊深厚。 碧云暗祭天遁镜,依旧没寻到声音源头。 “好了好了,莫再狡辩了……你拐了洞庭龙女,也算是我的晚辈…好心提醒你一句,快些离开,莫掺和封妖之事,免得生灵涂炭,沾染无穷业力……” 淮河龙女艰难止住笑意,说起了正事。 碧云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连忙出言。 “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来到此地,不晓其中凶险,前辈既知辛秘,可否详细分说?” “你倒是会顺杆爬,难怪能哄了敖潋闺女,罢了,从你这得了故人消息,就当是报酬了。” 敖雪笑骂一声,才道出种种隐秘。 “这座雪峰,本是稳定大阵的一处关窍,却被人改造成了漏眼,日复一日削弱镇妖禁制。 不过,封妖大阵起源于三皇治世之时,经历仙神加持,甚是牢固。 若想破开,还需寻到法阵薄弱处,布一座反阵,再屠戮无数生灵,炼就阴邪之气,耗费数年光阴污浊锁链神光,才有望辟出一条生路。 上古大妖在阵中磋磨多年,道行损耗的厉害,真身无法遁走,那些散修便是现成的躯壳。 若是玄门正宗出身,倒也无妨,元神稳固,又有三昧真火,极难夺舍,野路子嘛,登时一命呜呼。” 敖雪似是憋闷久了,难得与人交谈,分明一大把年纪了,语气却似小姑娘般活泼。 碧云闻言,非但无有惧意,反倒来了精神。 “不知前辈,是否见过此物?” 碧云说着,从葫芦里取出一缕焕发七彩的氤氲雾气。 “你太高估我了,若非法阵松动,我甚至难以与日月珠生出感应,传音都是借助元气,连你面容都看不见,怎知你说的是什么物什?” 敖雪的声音渐渐含混,似乎是受了禁制影响。 碧云毫不气馁,收了元磁真气,再度出言。 “此物甚是独特,有七彩光华,似雾非雾,似炁非炁,更能吸引五金之属……” “这东西有甚稀奇?法阵里到处都是,似乎是用来固定锁——” 敖雪话没说完,便断了音讯。 “前辈、前辈?” 碧云呼唤两声,再无回复,心知封妖大阵起了作用,但先前交谈得到了不少重要信息,也没失望。 嗡。 日月珠收敛光华,蔫巴地落了下来。 碧云攥住珠子,又将太乙五烟罗祭起,裹住石洞,断绝内外元气连接。 “你那旧主天真烂漫,也不知是怎么被拐走的,她要成了洞庭主母,世上也就没有敖离了。 这样的人,究竟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被镇压在那法阵之下?” 宝珠无言,黯然失色。 “我入世至今,走的甚是坎坷,究其根本,皆因修为浅薄,好不容易有了集齐草药的机会,就算有凶险,也要到手了再走。 只是袁福通所图甚大,我假意入伙,兴许也会受牵连,必须想办法从中摘出去,那劳什子水陆法会,绝对不能参与。” 碧云思忖片刻,有了定计,收了烟罗、撤了禁制,祭起遁光,直朝窟底去了。 第四十八章 元磁真气,冰魄神光 呼。 大风呼啸,飞雪漫天。 碧云身剑合一,化作云烟,径往西南冰缝洞府掠去。 “本以为袁福通会阻拦,谁知竟痛快让我离去了…还反复询问我炼的丹药是否真能延寿…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碧云心念微动,运转少阴剑诀,遁速又快了许多,达到剑气雷音之境。 如此一个多时辰,跨越近三万里,远远瞧见一片冷雾绝迹之地,连忙绕路,十息之后,便到了冰缝处。 若非目睹淮河龙女借元气传音,也难知晓,法阵竟然已有疏漏,大抵是飞剑、法宝鲸吞元炁,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能寻见那处漏洞,再祭日月珠联络敖雪,便有望采集足够的元磁真气。 这也是为何要回冰缝洞府的原因——那漏洞在地下深处,唯有地行术能无声无息抵达。 碧云借万载寒髓之玄妙,收拢寒气,化云烟从孔洞而下,归入洞府。 不多时,张奎带着墨玉葫芦,施展地行术,径往那封妖大阵方向去了。 若用剑遁,的确较地行术快上许多,不过碧云一直对那片冷雾绝迹之地很是好奇,便入了葫芦,地行隐匿行藏,悄悄接近,再祭天遁镜探查境况。 大约一刻,到了那片地界的中心地带。 嗡。 天遁镜上篆字转动,焕发光彩,却见一座雪谷之内,布下重重禁制,结成阵势,依稀能瞧出几分玄门道法的影子。 这座法阵,上下炼冰成刃,锋利无匹,中间充斥风雷,威势无穷,远胜仅炼一次的都天烈火阵。 碧云看着阵中种种惊人异象,忆起幽玄散人言语,又想起初入北地时遭逢瘟神李平的场景,心中渐渐明悟。 “如此看来,不只是吕岳,参与炼瘟之事的陈庚、马元都受了责罚,才没来抓我。 至于李平,多半是小惩大诫,还能走动,便奉吕岳之命,四处找寻截教门人悬赏通缉。” 碧云修为尚浅,难以推算来龙去脉,却拼凑线索,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经过那片地界,张奎才钻出冻土,换碧云祭剑遁,不消两个时辰,到了玉窟地界,又换地行,沿着那条锁链,朝北海方向潜行。 这地行术也不愧是封神世界第一等的遁法,张奎炼精化气境界,也就略逊真仙遁速,两个半时辰,便越过万里冰川,到了封妖大阵之外。 天遁镜映照之下,锁链与大阵的连接处,不断往外流溢元气。 嗡。 碧云将日月珠祭起,交到张奎手中,那珠子接近旧主,果然兴奋起来,流溢阴阳光华。 “你竟入地百里,寻到此地了?” 敖雪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既惊讶又欣喜。 “这下好了,你我距离极近,传音也费不了多少功夫,那会儿没来得及问呢,你哄骗的那姑娘,生的好看吗,敖潋给她起的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通过元气传来,却被张奎听了个分明。 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恨不得封上耳朵,神色异常尴尬。 彼时还在黄沙洞天内,赤焰火山被瘟神门人围住,敖离、高兰英、张奎依托都天烈火阵御敌,曾经通传名姓。 “我是被一位精通地行之术的道友带来的…前辈,我来寻你,却是要采集先前说的那种能吸引五金的七彩元炁。 此物于我有大用,若是前辈有法子帮我弄出来千缕万缕,问什么我都愿意回答。” 碧云身在葫芦之内,听见对方跳脱的言语,很是无奈地传音。 “你太精明了,真怕那姑娘与我一般,被哄得连性命也不顾……罢了罢了,我帮你就是了。” 敖雪说完,声音断了一阵,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真将元磁真气,从法阵与锁链处的缝隙渡了出来。 只见真气焕发七彩,似彩虹一般,牢牢附在锁链上,往外蔓延。 “今日承蒙前辈恩情,大阵解封之后,定当回报。” 碧云借天遁镜看见外面境况,心中一喜,连忙传音言谢。 张奎后土神经初成,从脾脏引出一丝法力,化作戊土之气,凝成碗状,那些七彩真气刹那离了锁链,附在碗壁上。 “你还没说呢,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法阵内又传出熟悉女声。 “敖离。” 碧云看着日月珠,轻声言道。 “她是火行根底?莫非也与敖震一样,费尽千辛万苦炼坎离龙珠,再尝试修炼烛龙传承吗?” 敖雪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似乎有些担忧。 “好叫前辈知晓,她早已炼就坎离龙珠,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在接受传承了。” 碧云说着,仰起头来,隔着葫芦,望向东海方向。 若非得敖离赠送日月珠,也难与敖雪攀上关系,加上黄沙洞天内的种种经历,确实欠了她不少人情。 不多时,张奎手中的碗已经被元磁真气填满了,虚浮元炁竟被压得实实在在,仿佛一块七彩宝石。 “好了,前辈收了法力吧,我们也要离去了。” 碧云见状,连忙传音。 “你与我那个死了的夫君太像了,总是用完就将人抛到一旁……去吧去吧,照顾好我那侄女,若有机会,替我向敖震问声好。” 敖雪语气埋怨,愤恨嗔道。 “好。” 碧云言罢,收了日月珠,又被张奎带着,施展地行术,钻出地面,才祭剑遁,再度往地缝洞府掠去。 嗖。 青烟飘渺,迅疾无声。 不消两个时辰,重返洞府。 “今日能采得元磁真气,你功不可没…这是我近日得的一部功诀,足以炼至真仙,你且拿去,给高兰英修炼…… 如今北地即将大乱,你二人跟我东躲西藏,也该安定下来了,且带此信去朝歌,求见闻太师。 若能留在他帐下听用便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选一个关隘投军,有个官面身份,神仙之流也要顾虑三分。” 碧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部功诀、一封信,交到魁梧汉子手上,接着径入石室,闭关去了。 “老伙计,你要比我先脱胎换骨了。” 碧云祭起青烟剑,又取出万载寒髓、元磁真气,运转太清仙法,喷出阴阳二气。 如此过了半月,方将奇寒、元磁两种气机炼入剑身。 嗖。 碧云运转少阴剑诀,飞剑兀得腾空,化作七色匹练,刹那消了颜色,分化亿万光华,无比璀璨。 第四十九章 飞剑脱胎,神光灭邪 这口青烟剑,本是用化形遗蜕,一片灵云炼就,与自身大道最是相契,几乎算是本命,拥有无限可能。 碧云觉醒宿慧以来,十五度春秋,青烟剑炼形质各四次,锋锐无匹,加之能够聚散化烟,更添神妙。 如今用元磁真气、万载寒髓重新祭炼,从前拥有的特性仍在,还添了奇寒、元磁、不惧损耗等重重特质。 蜀山炼剑之法,别出心裁,但初始材料大都低劣,炼就剑胎时,还有些脆弱,斗剑易损耗,却需用炼质法门温养,渐渐便能补足。 这青烟剑从前也是一样,纵是云烟炼就,依然会有损耗,只是过去都遇见的是太阿剑之流,才没损锋芒。 今番将其融入冰魄神光玄妙,便能与呼吸相通,分化亿万光华,又不似纯粹冰魄那般虚浮、易受佛光影响,斗剑千万次,也无有丝毫损耗。 只见那口崭新飞剑悬在空中,起初还能看见七色寒冰形体,刹那化作亿万光华,朝洞府四处激射,转瞬归来,又化云烟,颜色任意变幻,较从前更加透明几分。 “你既已脱胎换骨,添了种种神妙,再叫青烟剑也有些不合适了…终究是烟云做的剑胎,那便唤作…冰魄烟岚剑吧!” 碧云话音刚落,却见那透亮似琥珀,又有七彩流光的飞剑,迸发出无数剑气,欢喜地绕洞府转了几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嗖。 碧云心念微动,又祭起养在手三阳经脉的金光烈火剑,赤虹兀地掠出,朝那口冰寒飞剑追逐。 如此一水一火,一阴一阳,一刚猛一轻灵,恰好与那太清阴阳剑诀呼应。 碧云依稀间似有领悟,却像是隔了一层纱,没能窥得内中真正境界。 “这次炼剑较预想的慢了不少,足足花费半月光阴,也不知外面成了什么模样,草药又寻到了多少……” 紫府道书中,炼剑法门众多,玄门、旁门皆有,也是博采众长,加上青云遗蜕通灵,才能在一口飞剑上汇集两种飞剑的特性,重新祭炼,慢也正常。 碧云祭起天遁镜,发出神光,映照方圆近三十里境况,风雪依旧,却多了些妖邪之气,远远看见天边乌泱泱一片,甚是诡异。 “看样子,封妖大阵又松动了些许……” 碧云将剩了大半的万载寒髓收入葫芦,又将洞府内的都天烈火阵旗与丙灵真精收走,金光烈火剑归窍,祭起冰魄烟岚剑,刹那身剑合一。 炼入元磁、奇寒,剑遁也与从前大有不同,过去祭青烟剑,只能幻化云烟,藏身云雾。 如今借冰魄烟岚剑飞遁,不单能生出云霞雾霭,甚至能凝聚雨雪冰霰,在北地,天然就有一层遮掩。 碧云绕开西北千里处的寒冰阵,径往璇玑玉窟掠去,时而化雾、时而化雪,无有定形,速度还奇快。 这般行了一刻,跨越近四千里冰川,天遁镜忽然轻振。 碧云将心念沉入镜中,却见远方妖气冲天,绵延数十里,铺天盖地掠来,地面山阳处,枯黄草坡上,却有几个牧民正在赶羊。 定睛看去,那黑压压一片,原来是无数只蝙蝠,磨牙吮血,发出尖细嘈杂响动,发现地上雪鸡、羚羊之类野物,便一窝蜂俯冲,刹那将其吸干,剩一副光秃秃骨架散落在地。 碧云见状,猜测炼剑期间,北地又生出祸乱。 彼时采得元磁真气,便命张奎夫妇离去,告知闻仲北地祸事,以地行术之神速,早就到了。 碧云一时也不知,是袁福通提前办了“水陆法会”,亦或者生出了别的变故。 不过,既见妖邪,冰魄烟岚剑又是新炼,未曾开锋见血,倒是能小试牛刀。 这近百万只蝙蝠,虽没生出灵智,却也炼出妖气,加之常食生灵血肉,浑身死气萦绕,没成仙的炼气士都得绕着走。 若有上乘火法,倒是能克制妖邪,可惜北地从开天辟地以来,始终被冰雪覆盖,纵是玄门真火,也要损五分威势。 碧云运转少阴剑诀,剑气在手三阴经脉肆意流转,达到剑气雷音之境,冰魄烟岚剑焕发神光,刹那数十里,生生挤入妖邪之间。 剑光兀得分化,散作亿万,冰魄神光本是七色,却被青烟幻化透明,凝就冷雾,化作飞雪,齐齐绽开,便将那铺天盖地蝙蝠系数斩灭,连齑粉都不剩。 这次剑光分化,溅散十余里,阴云都明亮了起来,气象甚是惊人,虽说碧云借天遁镜照出周遭境况,并无别的修行之人,也没敢停留,继续剑遁,往璇玑玉窟方向行去。 不多时,天遁镜再振,却非妖怪,而是几个熟人——阴九萝、千手童子,正在祭遁光追赶邓山。 “我炼剑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袁福通笼络的炼气士也内斗起来了?” 碧云清晰看见,邓山臂膀、腰腹、脊背,都中了黑针,身上依稀还有毒瘴涌动。 至于追杀他的二人,身上也有几处较浅的剑伤,但并不严重。 噌。 宝剑出鞘,老叟忽然回身朝一道遁光刺去,剑术轻灵,正是越女剑。 这一剑时机、角度都把握的相当精准,邓山又是修习数十年剑术的行家,挑的又是不擅正面斗法的阴九萝,照理说该建功才是。 谁知那毒妇忽然运转法力,祭起一只纸鸟,那鸟儿忽然被妖气充斥,有了真身,头上生角,鸣叫声似婴孩啼哭,俯冲而下,瞬间将剑啄偏,千手童子趁机又发黑针,邓山伤势更重了。 碧云刹那祭剑,收敛光华,剑光近乎无形,轻飘飘将那怪鸟连同阴九萝、千手童子一道斩了。 唳—— 东边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声音与那纸鸟很是相似,但距离较远,天遁镜也照不出行藏。 碧云眼眸微凝,祭剑将邓山身形裹挟,往东边追去,力求除恶务尽,免得惹出麻烦。 剑遁迅疾,十息之后,便瞧见远处那只生角怪鸟的踪迹,就要将其斩灭,天地之间风雪、冷雾忽然停滞。 碧云怕暴露冰魄烟岚剑玄妙,无奈换成土遁,却被怪鸟拉开距离,便先用烟罗幻化形容,接着发出梅花幽煞,一道蓝色匹练疾驰,才将其冻住。 “这是什么法术?” 截教金鳌岛真仙袁角御风而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第五十章 天君炼阵,便宜师徒 这道人身材修长,大袖飘摇,若是不看脸,倒也有几分气度,奈何碧游外门炼左道之术者甚多,往往失了平衡,便显在脸上——靛青色面庞,活似厉鬼一般。 碧云方才身剑合一,化作云烟,追那怪鸟,忽见风霜雾雪俱消,便知不妙。 虽说飞剑炼入元磁真气、万载寒髓,在风雪中如鱼得水,那也得看和谁比了。 碧云来北地不久,便见识过方圆千里寒气皆被收敛的壮阔气象,半月前目睹法阵真容,认得其中气机。 这道人炼那阴寒恶阵,又是碧游法门,那时便猜出是十天君之一,寒冰阵主袁角。 袁角玄门真仙,常年住在通天教主脚边上,较寻常外门弟子神通更大。 若将阵势彻底催开,北地风雪加持,少说波及万里,剑仙境界与炼质四次的冰魄烟岚剑加起来也逃脱不了。 碧云干脆豁出去了,舍剑遁,变幻容貌,催发梅花幽煞,将那怪鸟冻住,又祭烟罗,遮掩躯壳气机,将法宝连葫芦一道,悉数收回丹田,分烟罗裹住脉络、气府,又改变行气法门,换玄经为新得来的那部旁门真仙功诀。 如此一来,纵是截教真仙,也难看出半点端倪,就算在身前掐算,烟罗有太清禁制,只要不再推衍时泄露气机,便出不了差池。 “这是什么法术?” 袁角御风而来,眼眸微凝,盯着被冻住的怪鸟,又瞥向碧云问道。 截教教义与阐教相差颇多,法门也是五花八门,通天教主碧游宫常开,讲授“道德玉文”,内中夹杂炼瘟、炼火、炼冰、炼煞种种法术。 当然了,教主传授时肯定也说过,大道为主、法术为辅,而且不能残害生灵,门人听进去多少,那就难说了。 袁角显然剑走偏锋,并非五行均衡的路数,成仙之后,单炼水法…或者说,单炼阴寒法术。 偌大一个封神世界,也就龙吉公主能和他稍稍比拟。 为了应对大劫,袁角孤身前往北海,炼寒气入阵,如今有了几分火候,边走边摄寒气,事半功倍。 结果刚收了寒气,就察觉到一种奇寒气机,遁来一看,竟是种连脉络都看不出的冰寒法术,也难怪会生出兴趣了。 “好叫上仙知晓,此是我机缘巧合得来的一门法术,却是采梅花寒气,化作罡煞,修成神通。” 碧云变幻了样貌,身形瘦削,颧骨略凸,声音也改变,看出袁角对梅花幽煞感兴趣,也没遮掩,直言相告。 这十二花煞神罡,确是蜀山旁门一桩还不错的法术,但修炼稍显繁琐,且易伤身,单挑一道拿出来,玄妙又要大打折扣。 “嗯…倒是有几分新意……” 袁角见怪鸟身上冰雪奇寒,又没瞧见气机残留,知晓玄妙,越发起了兴致。 “我观上仙气度非凡,莫非是玄门正宗出身吗?这法子本是偶然得之,若上仙瞧得上眼,我将那法门关窍写下来便是了。” 碧云想要尽快摆脱袁角视线,去寻袁福通拿草药,心念微动,便从袖中摸出纸笔,就要书写。 袁角闻言,大喜过望,修行千万年,还是头一次有人夸他气度非凡,又见那散修殷勤,越看越欢喜,竟生出收徒的心思。 “莫急着写,如今北海妖邪频发,极不太平…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来此凶险之地做什么?” 碧云暗道不妙,但形势比人强,也只能收了纸笔,硬着头皮回答。 “我是豫州人士,姓邓名川,少时得了机缘,迈入仙道,不久前听说有个叛出截教的贼厮到了北地,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谁知半月前道行略有精进,闭关出来,天地竟变了模样,拼命从妖邪中杀出来,又见那怪鸟似要通风报信,故而前来追踪,才有缘遇见上仙。” 袁角双手负后,边听边掐算,没算出端倪,思忖片刻,忽然伸手按在那清瘦散修顶上。 碧云见其手掌缓缓接近,忖烟罗有太清禁制,料想无虞,但还是感应丹田冰魄烟岚剑,一旦露出破绽,就算逃不走也能斩他一剑,不算亏。 好在,太清禁制确有玄妙,毕竟是能抵御一众老怪物推衍的法门,足够暂时蒙混过关了。 袁角渡法力在碧云体内游走一圈,发现其资质还算看的过眼,根基也打的扎实,功诀确实平平无奇,依稀间有几道冰寒之气流溢,亦无甚法宝,倒也映证了先前言语。 这时的碧云,其实忍受着极大的苦楚,不说将十一道罡煞从经脉暂时剥离,单是改换功诀就够难熬了。 峨眉九天玄经,玄门妙法,倒是与先前炼的碧游法有共通之处,兼修甚至有相得益彰的效果,但那旁门功法则不然,生生改变行气路线,还要压制真气躁动,甚是艰辛。 好在,袁角很快探查完毕,轻轻点了点头。 “你也算是个修行胚子,若是运道足够,兴许有望成就散数,事到如今,我也懒得隐瞒身份了。 贫道乃是截教通天教主门下,金鳌岛十天君之一袁角是也,我没有弟子,看你资质尚可,又是个机灵的,暂且记名,以观后效。” 碧云闻言,心智再坚定,多少也有些惊乱,连忙平复心境,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时二人皆在空中,倒是无需行跪礼,单拜了三拜,就算暂时成了便宜师徒。 不过,记名弟子入不了谱牒,遑论又是假身份,碧云决定,寻到时机就逃。 “好好好,今日得一佳徒,衣钵有了传…我来北海走的匆忙,未带什么厉害法宝…… 这方幽寒印,乃是初成仙身时炼就,祭起时,冰封八百里不在话下,你修为稍浅,但也能造出百里禁地,拿去护身吧。” 袁角说着,从腰间乾坤袋取出一方散发寒气的玉印,上刻寒蚿、月桂纹样,甚是奇异。 碧云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脸上笑容格外灿烂,连连称谢,便被便宜师父祭遁光裹挟着走了。 这般行了好几个时辰,才停下,放出来时,才发现到了寒冰阵所在的那座幽深雪谷。 第五十一章 碧游心法,四圣将至 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但十天君炼的都是左道之术,道场无丝毫灵秀气象,却显得格外肃杀。 只见雪谷上下充斥兵刃,中间悬了一座玄冰打造的楼阁,既是洞府,也是法阵枢要。 袁角炼阴寒功诀,不喜热气,便炼了玄冰阁,走到哪带到哪儿,充当道场。 这时碧云已被放了出来,看着阵中重重禁制,知晓逃遁艰难,又想起方才那只怪鸟还没处理干净,绞尽脑汁,思索逃脱之法。 “我身在寒冰阵内,稍有异动便会被察觉,就算祭冰魄烟岚剑遁,未必能似从前那般完全遮掩行藏,只能先取得袁角信任,再寻机会遁走了。” 碧云捋清思路,暗祭天遁镜,映照法阵禁制,试图寻出破绽,却没能遂愿。 “如今北地处处凶险,你道行太低,出去也是送死,须在阁中好生修行,若无首肯,不得出阵。 为师早年练的是碧游心法,成仙后,结合此法创出一门太阴九幽真功。 你还没攒就五气,炼真功容易伤身,那碧游心法又是掌教创下,须得考验一番才能传授……” 袁角说着,眉头蹙起,神色有些纠结。 “我福薄命浅,幸得老师垂怜,半只脚迈入玄门正宗,未立寸功,先得了幽玄宝印,甚是感激,怎敢奢求玄功妙法。” 碧云做过多年童子,极擅察言观色,发现对方陷入两难,连忙递去台阶,又从袖中摸出纸笔,笔走龙蛇千百字,双手奉上。 “这便是那炼梅花寒气,凝成罡煞的法门,弟子身无长物,全当是束脩了,老师莫要嫌弃。” 袁角见徒弟乖巧懂事,心中甚慰,又得一门崭新阴寒法术,更是欢喜,也不推辞,接过帛纸垂眸阅览。 本来单纯是收集欲作祟,纵然见过幽煞化匹练冻住怪鸟的场景,也以为是那类剑走偏锋,却充满弊端的法术,想着取长补短,汲取精粹,加以改良。 谁知到手才发现,幽煞法门与阐截两教道法通而不同,仿佛另辟了一条大道,但仅有一道法术,却似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这法门从何而来?你且细说那时情形。” 袁角有心按图索骥,寻到更多妙法,攥紧帛纸,有些急切地问道。 好在,碧云在捏造身份时就想好了对策,早有腹稿,编出一套昆仑寻仙、坠落悬崖、天降秘笈、误食朱果的鬼话,内中却夹杂了峨眉三代门人真实经历,虚虚实实,极难分辨。 袁角见其说的有鼻子有眼,也没怀疑,闻得昆仑二字,更是惊惧,彻底消了去探寻的心思。 “这小子倒也有些运道,胡乱访仙,非但没造劫难,还得了妙法,分明先去的昆仑,却没能入阐教门墙,颠沛流离到了北地,才遇上我,看来的确与截教颇有缘分。” 袁角越想越觉得徒弟没收错,咧嘴笑了笑,才低头继续参悟幽煞法门。 这道法术在蜀山称不上珍贵,却蕴藏着末法天地许多玄理,越是道行高深,能受到的启发越多。 袁角看了一阵,大感法门玄妙,生出将幽煞融入寒冰阵的心思,也不拖延,立刻就要钻研。 “你修为浅薄,看不出幽煞法玄妙,倒似牛嚼牡丹,炼的似是而非。 为师得了好处,也不占你便宜,这是碧游筑基心法,足够炼到成仙了,你拿去细细参悟,争取早日重塑根基。” 袁角轻轻抖袖,便有一道流光从阁上掠出,悬在二人身前,光华敛去,现出内中玉简。 碧云没想到竟有此等收获,连忙上前,恭敬接过功诀,连连称谢。 袁角愈发顺意,欣慰地点了点头,犹豫一阵,五指掐动,又算了起来。 碧云还以为是露了破绽,忙祭太乙五烟罗遮掩气机。 袁角很快结束了推算,神色郁郁,长吁短叹。 “本欲闭关参悟妙法,重炼寒冰阵,算了算时日,怕是要延后了。” “老师有何事烦扰,若事情简单,何不交给弟子去办,您老人家也能专心闭关。” 碧云欲趁其闭关入定之时,设法遁走,眼看着计划将要落空,便要给便宜师父排忧解难。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与你有些关联…我有四位同门道友,将往北海,与你一般,也是要找寻那叛教贼厮踪迹。 按其脚力推算,至多五日便至,我要想将幽煞融入法阵,少说也得闭关七日。” 袁角看着那座凶恶寒冰阵,又想到炼入幽煞的威势,心中奇痒难耐。 碧云闻言,心头微震。 “这却奇哉怪也,我将太清禁制炼入烟罗,只有施展法术时难以遮掩,饶是如此,也就吾之仇敌能算出准确方位。 袁角说四位道友,五日脚程,莫非是吕岳请了九龙岛四圣?那又怎能确定我的踪迹?” 碧云心念沉浮,有心探明究竟,斟酌措辞,再度出言。 “老师,弟子初入门墙,不知教中根底,若四位上仙驾临,我该如何称呼?可有什么忌讳?” 袁角轻哼一声,神色很是不忿。 “你倒是顾虑周全……不过,那四人性情粗莽,法术却稀松,妄自尊大,起了九龙岛四圣的名号,也不怕遭受天谴。 若非吕岳提前差人告知,我都懒得与那四个蠢货往来…如今却不得不候着,到时还要动用我的宝贝寒冰阵。 你也莫叫什么上仙了,那四人也配?称一声师叔,就算给足面子了。 至于说忌讳…北地风雪交加,奇寒无比,就算那四人加起来也斗不过我,能有什么忌讳? 你也是为抓那贼厮到北地的,应该或多或少知晓些内情…真仙道行的陈庚和马元都灰头土脸地回去,四蠢前来,又有何用? 除非…不可能,吕岳道行再高,也炼不出……” 袁角闭不了关,炼不了阵,心情不虞,又见徒儿颇有顾虑,一股脑将心事抖搂了个干净,差点将瘟神的私密泄露。 “总之,莫与那四个蠢货走的太近,那滩浑水,不是你能趟的。” 袁角言罢,拂袖转身,径往阁上去了。 第五十二章 天遁建功,盗书遁走 “你去菜市场了?”这画面委实养眼,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连宋国都提前带头抢了,各方还有什么可说的?挥舞着金币,差点把御宝斋埋了。只要能给几个名额,再多的金币都没问题。 看见此幕,不仅远处的一众超凡者倒吸一口冷气,即使是艾伯特等人,也是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你想象一下鹿正在啃嚼着兔子!”池石镇比划着,淡淡的说道。 “你——”郭宁等人气得双眼猩红,撸起衣袖,一副就要和秦子皓开打的模样。 然男子束发后,尚需年满二十,再行过及冠之礼,方真正视为成人,可参与各种宗族仪式,乃至继承家业。 虽然不知道甜甜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自己要抓紧时间,要不然被那帮老头子抢先了,欧远澜的成果就真的要被抢走了。 同一时刻,孤儿院附近,洪四海看着那些蜂拥而来的记者和警察,在车内将脑袋缩了下来,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扭过头来一看她就傻眼了,一个情绪激动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片刀,将何木子当成了人质和紧追其后的警察对峙了起来。 “不是,可是……”岳鸣只是不太愿意和那一高一瘦的警察一起做事,他总觉得不是一路人,不做一路事。 “你这个连老婆都没有的家伙不要在这里胡扯!”回应李牧的是一圈整齐的中指。 不是在场的骨干们不想说,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要知道柏毅跟前的操作台可是用一整块钢板打造,虽说比不上装甲钢坚硬,可也不是几块布料涂上数层浆糊后就能硬碰硬的。 我胡诌了一个名字,不能让他知道本名,以后也要避免和他见面。 “你们是神级玩家?”雪舞终于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来她这个新手菜鸟玩家还是知道神级玩家的存在的。 事实上,王选民也是这样做的,他掏出手机,拨打了记忆中雷佳的电话号码。 耳旁传来了咯咯的笑声,云七夕闻声抬头,只见云揽月拿绢帕掩着嘴,似是忍不住地笑。 当晚,大家喝得很高兴,甚至戈风在云七夕的强迫下也喝了不少,只有翠翠怀了孕不能喝酒。云七夕便陪着她说话。 “你是想要更多的盘子,还是想要相关的技术?”白狼开启了本次会面的主题。 一道闪电突然从空中降临,猛地劈在了莫嵩手中的巨锤上——此时的莫嵩到像一根避雷针。 而对于东南沿海的渔民来说,海神属性的“妈祖”,会比虚幻的“天帝”,更能安抚他们对海洋的恐惧感。 这两个字打得莫嵩一愣一愣的,意识重归体内。这时,距莫嵩意识投入识海不过过了一瞬,但莫嵩对这座山的理解,已经有了感情色彩了。 宇流明细细的打量着对方,只见其一袭白衣间精彩的身姿隐隐若现,白色的纱衣的衣角上绣着一朵精巧的白莲;乌黑柔顺的长发低垂下来掩映住对方的面颊,发丝之间却有一双秋水般的眼力径直透了过来。 说到这里宇流明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宁焕清。此时,宁焕清望向宇流明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他原本还算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凶戾无比,看向项樱的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 这次,应该遇上了大麻烦吧?我直接上了三楼,人间的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刘德不能退,作为主公,如果因为畏惧而撤退的话,肯定会造成军队士气的大幅度下降,那可不是用特技就能弥补回来的。 那铃声,一阵急,一阵缓,急时若催命,缓时如勾魂。每一下似银针扎在头上,头痛欲裂,恶心反胃。 “何姨,白飞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她们的情义,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您大可放心。”白飞老脸一红,自然明白她已经看出了端倪,也就不想解释什么,信誓旦旦道。 尤其看到现场很多地方都是十年之前的摆设,他最后就只能把目标锁定在那个短刀之上。 绝大多数人的心理,都倾向于宸琳也有着强硬的后台,虽然这和他一身地摊货的形象极不匹配,但保不准人家就好这口呢。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圆本这个大和尚,在面对这个情况之下,还是一脸笑容,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曹修言知道许慎是科比的粉丝,李蠡虽然喜欢勇士,但也对科比有着近乎狂热的喜爱。 遥梦竹死死盯住宸琳,一想起宸琳做的事情,脸上的激愤之色就不能止歇。 “没事,没事。”戈广牧话是这么说,看着眼前的佳人,有一种负罪感。 风司夜见沫妃正一脸愤怒的看着云弑天,而云弑天的脸色则是也很难看。 如此一来安东玉不是身体出轨就是精神出轨。不管怎样都是对不起这段婚姻,而闻人倾悦还被瞒在鼓里,只是这样一来,就真是安家对不起闻人倾悦了。 由于聊天聊得太欢,云叔都忘记叶唐不能吃太辣的食物,一勺一勺的加着王母带来的蜜汁辣椒酱。 在丁峰的今晚九点半网络科技有限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的袁瀚。 周侗笑着说道:“但讲无妨。”大家也被岳母的话吸引都看相她。 就算是刷了新漆,也依旧掩饰不了大门的老旧,就算是再怎么豪华的别墅,也住着内心肮脏的人。 『净化』:移除身上的所有限制效果以及减益效果,并且在接下来的3秒里再次被限制时,新效果的强度将会减少65%。 为了避免和吴邓超发生冲突,那个学期,我都选择在平时练功,周末我都没有去。 第五十三章 四方云动,火中取栗 我想了一会儿,索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说,正好也打听下柳云桥公司的具体位置。 当然了,如果魔法研究院士每年都需要进行审核,若是评定对于王国的贡献不够,或者说当年所得到的研究成果不足以支撑魔法研究院士称号的话,那么将会被撤销评定,以此来杜绝滥竽充数的家伙混日子。 天黑之时,陆岩已经到了洛北峰,转过山脊,下面就是大本营了。 但是她的微笑下一刻就凝固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法阵竟然被阻挡了,她扭头看过去,果然发现了那个和自己理念不同的原生泰拉人。 夜幕下,所有的旅客都进入了梦乡,周遭只有咔咔的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 “奇田大人,宫主之位,原依绝不能承受,义父的死,五大影忍的死,橿原神宫上上下下的死,还有……原次叔叔,他们的死,都与我脱不了干系。 武昙刚落到他手里,就是头目森然,脑中轰然一声,一口气上不开,喉咙更是被捏得生疼。 这让他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够成功的完成自己的计划了,只不过在这里他并不敢想太多,因为他这个计划所针对的人,正是他的上级,他的创造者卡罗索。 她气的巴拉巴拉嘟哝着,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还有人说,这是金牌大风方面的刻意炒作,为的是推出新人歌手张若雨。 “爱卿是要比试一番、、、”听着姜麒言语,心中正有些纠结的刘宏当即问道。 听完这一声,多日为委屈的夏夜诺终于心满意足了。上身紧紧贴在那让他沉醉迷恋的丝滑肌肤上,将自己的肩膀送到郝心的嘴边,兄弟已然对准了正确位置,随时准备摘取那期待已久的胜利果实。 那头的赵雅听见张若风这么说,顿时也明白这件事情是一件阴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侧过脸去,擦擦眼泪继续拿着筷子夹饺子馅里的肥肉。 难道真的是物以类聚?还是近墨者黑?为什么就连朋友也喜欢钻洞? “同样的一人成军,我们却是两条路线,我不如你的原因,是因为我这条路线属于消耗不多的部分么?”萧宏律看着已经下去接收部队的郑吒,再次叹了口气。 大蜜蜜现在感觉就是浑身上下都憋着一股子劲头,死活都想提升自己。 当然姜麒也很好的控制着力气,他今天只想给姜力一点教训而已,并不想伤他性命。着一拳姜麒不过只用了五分力气。 所以那种越级战斗的例子,本质上是低境界的天才能够发挥出高修为的战斗力。 “贫困?”朱元璋突然打断他的话,脸上显出大怒之色,要将自己的赤足从铜盆里抽出来。 所以一般持有法器的修士基本都是家族条件很好,身后又有高人支持的人。 就是执念太深,导致她性格出现了偏执,尤其是在被柳家利用,为了让倩倩活过来,她甘愿付出一切。 他无法想象,邓健居然短时间内,将他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无法想象,他在大理寺的关系,也被邓健摸透了。 几名跟随唐於的下人,还有押着甯叶的二名粗壮汉子也放开了甯叶,直接朝许祁安袭去。 虽然只是一个分身,但在关键时刻它可以配合护宗大阵保护整个宗派的安危,让太清宗免遭灭顶之灾。 他感受到体内的元气变化,像是从汹涌澎湃的江河变成浩瀚深邃的大海。 现在的他已经确定,陈潇一定得到了鸿蒙生肌玉,而他的伤势,也几乎已经痊愈。 “就是五年前带着百人杀进北疆千人包围圈救了骁骑将军的公孙尉!”三角眼吃了一惊,倒是听过公孙尉的事迹。 他话音落下,突然觉得自己肩头吃痛,方才还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之间死死的拧着他的肩,那钻心的痛感传来,令他发出哀嚎。 在长老们看向南宫家族如何决定的时候,宗祠外面却是传來哗然声和混乱声,就连正在宗祠里面开会商量的长老们都听到了。 “凌天你英语好像不怎么懂,要不从明天开始,有空我就给你辅导英语吧。”赵灵儿害羞的说道。 随着若枫的大笑,一团团暗云不断从若枫手中打出,而随着暗云所至,原本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魔双方的战士们竟然一个个又都爬了起来。 洪斌是田霞山庄的负责人,也是天网的重要人物,对自己手下的人好,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受到天网兄弟的尊重。 这种名为蛮荒大地精的怪物与其说是地精,倒不如说是巨魔。皮糙肉厚的,攻击还不低,难怪这人陷进来就出不去。 第五十四章 集齐草药,彻底引爆 “你居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你仍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找了救兵了吧。”凯尔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莫甘娜淡淡的说道,只是那不经意的摩挲着自己左手之上的那一枚戒指。 没想到只是一株樱花树都能让她展露笑容,只是一次在空中自由飞翔的机会就能让她将真心展露出来。 在无数媒体和民众期待的目光中,举办庆功宴会的日子终于到来。 特种兵技能可是冷云峰在军队中最大的依仗,收回一种技能,这不是要了他的命? “美琴,给,这个东西送你了。”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御坂美琴,然后月来到了白井黑子的身边,白井黑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月,没有一丝愤怒之类的感情。 她高兴得旋转跳跃离开厨房,恰好撞到内心过意不去准备来煮饭的顾西风。 林枫带着安妮忙了半天之后,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这时,大门被敲响了。 “明月心你既然答应了我们,怎么还敢把我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当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黑白无常。他们一直监视者这个明月心,就是怕她出尔反尔。没想到果然这个明月心竟然真的要把这个秘密告诉玄清。 而七夜就端起那杯甜酒,在贞德紧张兮兮的目光下放到了一旁,然后将那杯橙汁递给她,自己则是加入方糖,搅动杯子里面的咖啡。 第287章被困看到张山和郑恺父亲的脸色速烈变化,直播间的观众,都有些不理解。 再者,皇帝离京建立行在,可以随时接见大臣,他现在之所以大权独揽借的就是皇帝的势,一旦其他人利用朱厚照的信任来对付他,他所有的权力都会烟消云散。 那时候补贴远方五千万,想必也是别人看在杜安民的面子上给的。 他更加难以置信,一个练功走火入魔的人,怎么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的姿态。 倪怀柔沉默的把菜塞进口中,原本的好胃口也因为沈浪的话消失,不想让沈浪涉险是她的初衷,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根本瞒不住沈浪什么了。 精神鉴定结果出来,证明王援属于人格分裂精神病,法庭最终宣判,王援罪名成立,接受半年精神治疗,半年之后驱逐出境。 金白衣服凌乱脸上还有几个嘴唇印,浑身是劣质香水与酒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满脸羞愤像一言不合就要拼命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第二天思思起床时家里只剩下牛二妞一人,其他人都已走了,思思坐在院子里吃早饭,挥了挥酸溜溜的手,脸有些发红。 方凌倒下,原因在于方凌的攻击性和进取心,抛弃了看似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实际上确实没有一点战斗能力的苏诚。但是就因为这样,方凌没有第一时间识破鬼的骗局,并且被鬼吓的失去了应该有的反应。 只见王座机关被打开后,两个男人从里面飞身而出。其中一个便是帝景,而另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瑶思认不出他是谁。 纪凡心急如焚,一旦那位神级的虚影强者崩溃,仅凭怒莲神火以及乾坤壶的霞光根本不足以对付敌方的神级强者。 慕晴暖摇了摇头,本来精神紧绷了十来天,今天突然松懈下来她应该是困了,但是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太高兴了,现在她不禁觉得不困,反而还有些兴奋,一时半会是睡不着的。 张辽说完就和华信冲向了轩无极,当然他们还提防了孤独凡!他们可不想被孤独凡阴一下,那就尴尬了。 恩,就让我们当安西复兴的第一批基石吧。说到这儿,程涛眼前闪过林姗姗俏丽的脸庞,自己父母和妹妹欢坐一堂的景象,他不怕死,如果能让心爱的人幸福,死也值了。 嘴角掠过一丝得意地笑容,若是按照以前的性子,钱掌门一定会上前去先将对方弄醒,说一些得瑟的话,然后享受的看着对方惊恐的眼神,再一把将他的脑袋割下来。 花洛暂居离城不远处的浮云观,每日里除了参悟打坐,不理世事。除非她的被守护人有了重大危险,她不得不出面解决。 容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想来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断舍离在清晨的时候也传回了消息,原来他在追那鬼界人的时候发现了更多的同伙,断舍离只好暗中藏起来,准备将这些鬼东西一网打尽。 毛强一倒,平民这边的士气顿时大减,本来就打不过,这一下就更雪上加霜了,这场战斗足足又持续了十多分钟。 “爷就知道夸我。它本就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新取什么才能衬它,索性躲个懒。”佟宛颜道。 见到比试的声势搞得这么大,原本稳坐钓鱼台的王浩宇,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第五十五章 妖猴现世,赤虹火线 “怎么可能?虚境大成的功力能发出那么强大的一击?就算是虚境巅峰,如果不使出禁招,也很难发出那样强大的一击吧!”纪云龙满脸惊讶地说道。 幼年巨龙,作为声名远扬的恶龙预备役,出生才一百天,不过它可以成为你拉风的宠物,但要注意,因为幼崽的丢失,母龙已经在发疯了。 端木雪根本不去搭理耗子,转身的时候,和我直接对视上了,我尴尬地看着她,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啥,但这显然不是道歉的场合,而且……也没啥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前方的森林之中突然再次射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转头看向田老爷子,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或许又是装作不在意,此刻正在跟莫凡亲切地聊着,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夏世明和曾氏就出列,在赞礼的吟唱下,二人互相见礼,然后坐到了自己主人的位置上。 没等我话说完,她就是哼的一声将脖子扭到了一边,一副死都不肯原谅我的架势。 此刻的凌清看着连城翊遥,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只是眼底却透着淡淡的梳理和冷漠。 “走吧,今天带你去看看那些人。”吴明难得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 莫容雪伸了伸懒腰,她昨晚睡得很好,也许是哭了一场后心中的积郁少了不少,让她睡得很舒坦。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发生惊天变化的莫迪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督达阿婆已经变得苍老起来,皮肤毛发都在萎缩,只有脊梁挺直。 一想到会失去现在豪华的生活,林艳兰怎么甘心,她可不想看到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这个三王子也太寒酸了。完了完了,我之前竟然天真的以为王子比掌门的孩子还厉害。 为了防止白暖晴遇到什么危险,章墨显最后还是决定让人继续开始调查。他也继续装作非常焦急的样子。 这尼玛谁家在自己后院搬一座山种一片林的,余浅白低声嘟囔着,这也太有钱套嚣张了吧。 那股和体内真气相亲近的寒气。看了看一旁昏睡的莫迪,无勤奋用真气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而且还有惊喜,那股游走的真气被吸收了。 一席话语而出,顿时令袁耀旬眼徐徐瞟向城墙四方,确实瞧见了敌军的慌乱。 “现在是下午七点三十五分,家里的厨务机器人已经准备好晚餐,里面的道路已经清扫过,不会有这样的灰尘。”管家认为这是他的失职,话语中有藏不住的自责。 “不过今天来可以参观一下我们刚刚建成的自然植物基地。”李楠想不出能带这位代理型求助送来的新生看些什么,看到路边的仿生植物之后才有了主意。 老人讲到最后不免有些唏嘘,忍不住感叹自己已经变老了,如果晚生五十年,他绝对会比李虎做的还好。 此时的众人都已惊掉了下巴,因为杨明在众人面前杀人,而在此时,周围突然传出喂喂的警车声。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鲍昂说完之后,急忙的抱着邓永新上了车。 其实他们也受够了付三这一类出世的高手,如果不是华夏各地需要他们出手帮忙,tmd,他们早就拔出火箭炮给这些人尝尝味道了。 在看我这四道菜,一盘好像树叶东西,用水煮过后把水挤压干净就随便放在盘子里。另一盘好像是昆虫一样得东西,用火烤完放在盘子里面黑不溜秋得。 台下的呼叫声惊醒了两人,两人也各自抛开了自己的疑问,准备继续战斗了。 最里面同样是一座角斗场,如被黑色的血染过,不过却没有猛兽扑出,无比的宁静。 那两名战士将枪朝陈波和王近喜丢了过来,然后一起合力把门给关上。两人用背抵在门上,将追上来的丧尸挡在门后。 想到自己一上来就安排大量的运动,结果王媛媛活生生被累哭的邪恶场景,王元心里嘎嘎一笑,别说,他还真的有点期待呢,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 还有一个被火薰得黢黑得砂锅,最后一碗红烧肉还算看着正常些。 结果,那一干鸟兽因为“沾亲带故”,又跟在魖怪后头,也都呼啦啦地转了向。 三则,蒙玄和那老仙儿无端地将自己与天妖扯到了一处,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总也出于某个缘故,有个由头。倘若见了剑气即为佩剑,岂非也能坐实自己与天妖相关? 即便老者这般说,莫九卿还是出手扶着老者来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黄飞又接着问道,他想听听薛思瑶的想法,然后再决定怎么帮她。 猥琐青年见到叶风目光扫来,咧嘴得意一笑,伸手在脖子上,抹了抹。 第五十六章 金锁顿开,冰封千里 天地孕育的生灵,往往有超出常理的禀赋与神通。 不说烛龙那般大神通者,单论蜚、相柳、九婴之类大妖,就能将千万里山川化作死地。 这无支祁也是天生地养,生来便能操纵江河之水,又有无匹气力、火眼金睛,轻易看出法术破绽,刹那击溃。 袁角寒冰阵,钻研多年才敲定阵图,又在北地待了好些时日,收拢亿万缕寒气,甚是厉害。 如此凶阵,又放在冰天雪地祭起,依旧没能压住无支祁的气焰。 “若我没看错,那巨猿多半是大禹治水时,镇压在龟山之下的凶妖无支祁,看样子是分出神念,托胎人身,却被那小贼利用,拖延光阴!” 袁角肩头,瘟癀化身忽然开口,道明玄机。 “好狡猾的小贼……” 袁角暗骂一声,却见无支祁猛地蹬地,又是一拳袭来,连忙催发寒冰阵,收拢冰雪,抵住那势大力沉的一击。 轰。 天地间一声巨响,冰雪化作齑粉,就连阴云也被波及,炸出个窟窿,大日光华落下,化作光柱。 这也就是占了北海地利,恰与寒冰阵奇寒相合,换别的地方,无支祁轻易镇杀真仙。 “你快传音,告诉它,这是小贼想要坐收渔利,莫再纠缠了。” 袁角肩头,那萦绕幽绿瘟气的小人再度张口出言。 不愧是敢炼一座洞天生灵成瘟的狠角色,大妖解封与否,在吕岳眼中并无区别。 这一幕,却被残破雪峰内,祭剑光隐匿的,借宝镜窥探的碧云看了个分明,依靠嘴唇动作,将其言语猜了个七七八八。 若非碧云一直有意隐藏手段,未曾暴露天遁镜之玄妙,也难以抓住敌人破绽。 “好一个吕岳……要想彻底摆脱追踪,必须寻机会先将那小人斩了。” 玉窟废墟之内,碧云化作无色光华,隐匿身形,暗暗忖道。 呼。 碧云忽然分出半数烟罗,散作千万里,往窟底飘去,却是要寻到元炁上涌的通道,便于去往封妖大阵内部。 袁角闻得吕岳言语,眉头蹙起又舒展,神色有些纠结。 “不可,截教与大商牵扯甚深,要是走了妖邪,必然酿成大祸。 何况是我催寒冰阵,才将它惊动,要算起来,也有我的一份因果。” 袁角并不知晓,封妖大阵注定会解开,眼下时机并不算成熟,仓促解封,那些妖邪还需休养才能重回巅峰。 “莫说是你,便是吾真身前来,也难与之争锋…罢了,若真要降妖,不能硬拼,先施法将它困住…… 你可将小贼算计道出,乱其心神,妖猴神念一乱,也就能多拖延些时间。 今日北海动静奇大,定会引得玄门道友前来,九龙岛四圣之中…王魔即将赶到,剩下三个,两日后也就来了,那时,什么妖邪都翻不起波浪了。” 大战之中,瘟癀小人持续出谋划策。 这具化身炼就殊为不易,饶是吕岳道行深厚,也耗费月旬光阴,小人并无真身之法力、神通,但五感却是相通,真身推算,化身言说,除了不能斗法,也算五脏俱全了。 袁角闻言,暗觉有理,便运转法力,先将万千兵刃凝聚一处,阻拦巨猿攻势,接着舌绽春雷,分说内中误会。 “呵呵…误会?镇压上古精怪的法阵,哪一座没有玄门手笔?” 妖猴闻言,冷笑连连。 无支祁也非真身驾临,看似神通广大,却仅有几个时辰的威风。 故而,须先办最紧要的事儿,剩下的账,将来彻底脱困再算就是了。 袁角见其杀意汹涌,看出无法劝说,无奈之下,竭力运转太阴九幽真功,鲸吞万里寒气,化作道道锁链,逼近巨猿躯壳。 无支祁眼眸忽然亮起,却是双能勘破虚妄的火眼金睛。 “这破阵好生难缠,我剩下光阴不多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无支祁心念微动,先挥拳佯攻,却转身往身后凿去。 轰! 无支祁一拳将雪峰尖顶凿断,巨掌快速揉捏,碾压山石,搓出一根千丈巨棍。 袁角见势不妙,连忙捏印掐诀,寒冰阵上下分离,空出一大片,才没被巨棍砸毁。 这类上古大妖,基本上都走的是纳日月精气,炼肉身气力、修本命神通的路数,金仙都难以正面取胜。 不过,阐教截教,除去修炼八九玄功、亦或是炼出金刚不坏之身的门人,也很少靠肉身斗法。 无支祁再度挥棍,以棍代斧,将雪峰劈成两半,接着变化身形,纵身跃下。 “师伯,莫让那妖猴走了!” 南边数十里处,掠来八道遁光,且有法力传音。 袁角刚将寒冰阵分开,忽闻有人呼唤,微微侧身,余光瞥见那道蕴含碧游气机的遁光,便知来人身份。 “你不在曹州当差,怎跑到北海来了?” “好叫师伯知晓,我听闻教中高人悬赏通缉贼厮,便想着回来碰碰运气,恰好碰见司天台天师,知晓封妖大阵松动,又跟着奔走一阵,数日前寻到妖猴线索,知晓难以力敌, 只见八人渐渐显露身形,前面立着的那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背着个巨大葫芦,正是北伯侯胞弟、曹州侯崇黑虎。 这位同样野心勃勃的侯爷,少时眼见世子之位敲定,便出海寻仙,拜入截教外门一个寿数将近却无望成仙的炼气士门下,其师坐化时,十天君曾去吊唁,也算是熟人了。 其身后,却是七个老少不同的炼气士,顶上皆有红光萦绕,显然都有官身。 天数变动愈发明显,袁福通有意提前解封法阵,司天台也及时知悉凶险,从冀州、曹州调来方士。 这些炼气士,修为是低了些,但都精通阵法,尤其是封锁妖邪的法阵。 袁角没来得及回话,却见方圆千里地动山摇,那巨猿,攥住锁链缠在腰上,现出法天象地,身子弓起,猛地一顿,便将锁链从法阵中扯出万丈长短。 “不好,封妖大阵要被破开了!” 老天师眉毛一抖,忙命麾下方士排开,纷纷捏印掐诀。 袁角忙将寒冰阵收拢,上下相合,内中风雪尽数倾泻,造出一座方圆千里的冰雪壁垒。 分错卷了,刚刚那章删了重新发了 就连万鬼山脉深处的灵兽都察觉到了异状,纷纷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鹿轻轻笑了笑,紧接着就看到这些保镖立刻把张雪瑶带了出去,会场才恢复了平静。 她们初到此处,尤其是对方人多势众,尤其是对方还是公主,不宜动手。 “本店主打红松木产品,涵盖日用家居各种木工,可根据顾客需求,进行私人订制。”陈正继续说道。 现在一旁的王发财的后生徒弟,但也有些眼力价,赶紧走过去,把钱收下。 而结果就是眼前的这幅状态了,倘若没有陆瑾融合,这具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 可是如果说有人策划了这一切,最值得怀疑的对向,一定是那个自称是自己前世夫君的花赢了。就算是他主导了这一切,她又有什么能力来对抗? 万鬼山脉在崇明城的南边四五百里处,受了伤的陆瑾磨磨蹭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到。 如果没有赵桓这个穿越者,火炮的技术起码还要发展个一百多年,直到至正年间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火炮,而且还是那种很原始的火铳型火炮,虎蹲炮更是要等到明朝才会被戚继光折腾出来。 但是官家的旨意可以这么下达,天使也可以这么传达,甚至王禀也可以直接这么干。 而且,这儿的人,把孔雀当成一种十分神圣的动物,极为的喜欢,也是极为的敬仰,这也是她选择表演孔雀舞的原因。 靖王殿下望着她的眸子微微的眯起,唇角也轻轻的抿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枪手对于自己的枪法十分的自信,那样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打偏。 四月七日,也就是方汉民率兵离开韦茂的第三天,水上源藏和特务营终于在曼昌以北的山路上碰了面。 刘营长脑门上青筋暴起老高,嘴巴张的老大,连骂人都忘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这这这”这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一句囫囵的话。 “额?”灰白色长发老者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接着他的脸上开始瞬间大变起来。 “哼,老和尚,你为什么拦我,难道他也是你杀宗之人?”枯瘦老者显然也没想到这个老和尚会突然出手拦截他,脸上顿时气愤的问道。 楚童微微愕然,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饭庄,就用这样的人才,那跟在冷唯辰的身边的人,只怕更加了得了。 薄亦晨看着手机,手指不受控制的点出了黎轩的手机号码,自从第一次知道黎轩对自己的心思后他就单方面删除了跟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直到此刻熟练的播出他的号码,薄亦晨才愣了愣。 就算是七星武王境的强者,面对着八星武王层次的幽魂兽,依然不够看,他们虽然在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但被幽魂兽盯上后,距离依然在不断的缩短。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追上,最终身死。 成长装备,一套装备齐全之后,会加优势属性点,一级加一点,但是不加防御之类的其他属性,可张扬根本就不在意防御,只在意攻击,所以这种装备对他来说,是很好的装备。 这些人,都是部落的精英玩家,至少跟张扬参加过一次的部落战争,所有在执行力上,张扬还是放心的,但是为了安全,张扬依然不厌其烦的反复说道。 张扬又处理了一些事情,便是下线,这一次的行动,他也会跟着,在他看来这是一次决定华夏和米国到底谁才是【世界】中老大的战役,所以,不得有矢。 问娘,娘抱着他,只说,亦儿有爹爹,只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不能回家。之后,半晌无语。娘将他抱得紧紧的,紧紧的,他看不到娘的表情,但是却突然感觉有点难过。 嘟哝着,他收好这三枚丹药,这简直就是意外收获,特别是那一枚大成丹,这东西是无价之宝。 利兹城堡在整个欧洲都享有盛名,“欧洲最浪漫的城堡”就是它的头衔。 值此之时,世家掀起得这股劝进风波,顿时在河西内外引起滔天巨浪。 从风行科技的铃声下载业务就可以一窥梦龙的盈利水平,要知道,这只是吾爱音乐网这个渠道的铃声下载。 她做了个深呼吸,举起长剑,剑身上金光流转,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匆匆一瞥金石头皮发麻,面色绯红,迅速拉过斗篷把秀儿包裹着。 身为林拉重要大将之一的曹天君,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沙场猛将。 管他呢,世上自然有许多不知死的鬼,像自己这般绝顶聪明的大人物都险些着了道,何况那些庸庸碌碌的匹夫之辈呢?野狼对自己的智商还是相当自信的。 这番话,如果是在赵勋不知道这些灵珠真假的情况下,心中必然会生出一些紧张。 在还魂客栈与司马芳龄第一交手,便是用这种指法,夹断了对方的假剑。 “想不到他得了大魔剑依旧不是古巨的对手,”慕容秀心里也觉得没底了,要知道她之所以战胜了孙策,完全是因为那位仙子传了她万蛇大阵,打了金蛤王一个猝不及防,否则她想战胜孙策并不容易。 李大少是被逼着上了阵,只要犯一次错,那就是输了,想赢,就得连赢三人。 第五十七章 冰夷河伯,烈火斩瘟(求下追读) 碧云祭起冰魄云光剑,身剑合一,化作无色光华,从乱石缝隙掠过,直往窟底而去。 不等寻到元气上涌入口,便见无支祁施展法天象地,将那条极其粗壮的锁链扯出来,缠在腰身上,猛地迈步,锁链与法阵的连接处的禁制彻底崩碎。 碧云尝试分化剑光,朝锁链渡去,果然能依附玄铁,在链环缝隙之间穿梭。 不过,先前源源不断的乙木精气,忽然断绝了。 “莫不是法阵异动,雪姨出了什么状况?” 碧云眼眸微凝,暗暗忖道。 本欲多攒些乙木精气,趁无支祁与袁角斗法,先祭都天烈火阵,再祭熔化四口太阿剑炼出的几口火行剑胎,藏金光烈火剑于其中,虚虚实实,斩掉那瘟癀化身。 谁知天不遂人愿,木行元气忽然消失,敖雪也没了音讯。 虽说至今还没与那位老龙女见面,却数次得其援手,承了不少人情,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儿。 嗡。 天遁镜震颤,却见袁角冰封千里山川,司天台炼气士施法布阵。 妖猴无支祁将锁链解下,攥在掌中,充当长鞭,朝那无数冰刃挥舞。 不过寒冰阵有北海地利相助,冰刃很快就能填充,却有将其耗死的征兆。 “这么下去,无支祁支撑不了多久,那些大妖,少说也得耗费十余年光阴才能脱困了……” 碧云心念微动,就要化元磁神光,往大阵遁走。 呼。 宛如狂风,地下忽然涌出海量元气,却是禁制破开,锁链、法阵符箓被妖邪炼化,返本归元的结果。 “诶,人呢,方才还在的……” 敖雪的声音再度浮现,她是靠日月珠气机感知碧云方位,剑遁玄妙,剑光隔绝内外,便寻不见了。 碧云连忙找了处空隙,祭出宝珠。 敖雪感受到熟悉的气机,松了口气。 “你没死就好…封妖大阵已破,大妖即将复苏,北地将迎来千年内最凶险的时代。 若我没猜错,我夫…无支祁正在与人斗法,却渐渐身陷重围。 不过,那是暂时的,无支祁有位老友,一直栖身北海,发觉异动,自会前来相助。 你答应我,一定要抓住时机逃离,先寻个地方避避风头,等到风波暂歇,再出北地。” 敖雪似乎也察觉到了凶险,语气难得严肃了起来。 嗯?你夫…差点说漏嘴了吧?倒是符合一直以来的猜测…不过,话里话外,都是给我出主意,怎没提你自己脱困的事儿? 碧云轻易从对方言语中寻到端倪,却是暗暗记下,并没有点破。 “好,雪姨,我答应你…不过,遁走之前,我须解决一个大麻烦,您能否再弄些乙木精气?” “这事儿简单。” 敖雪笑了笑,不到十息,便弄来比先前还要浓郁的海量乙木精气,异常迅疾地顺着锁链涌了出来。 不对…… 碧云忽然蹙起眉头。 这里距离封妖大阵足有两万里之遥,声音还好说,确有些法门能借助气机传音,但乙木精气,绝不会那般迅疾地从两万里外传来。 不过,形势急迫,解决瘟癀化身要紧,其他的,暂且放在一边。 碧云祭起葫芦,虹吸乙木精气,心神沉入宝镜,照看雪峰外的情形,静待变化。 只见那金眼巨猿倚仗气力,将锁链甩得呼呼作响,每次挥动都能砸烂一大片冰刃,却依旧没能破开有风雪加持、填补的阵势。 至于那几个司天台术士,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将顶上红光抽丝,化作赤光,悄无声息往地下渗透,径朝封妖大阵方向掠去,似是要弥补缺漏。 “这就难怪了,司天台炼气士,修为是低了些,却有借大商气数封禁妖魔的法门…… 不过,那点气数,怕是不够弥补大阵缺口。” 碧云正思忖着,宝镜再度震颤,雪峰外,异变陡生。 轰! 寒冰阵忽然被凿出一个窟窿,却是位人面龙身的古怪存在,悄无声息驾临。 这便是敖雪说的,无支祁故友,也是上古时赫赫有名的河伯冰夷。 当年黄帝战蚩尤,得应龙相助,方能成功,便将四渎连同黄河,一并封给应龙。 这却惹恼了从亘古就自认是黄河水神的冰夷,一神一龙大战一场,结果冰夷落败,便来到北海,希冀从瀚海中悟出水法真谛。 好巧不巧,无支祁与冰夷在大尧治世时相识,结为挚友,后来也被应龙打败镇压,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你也配在吾面前卖弄水法?” 冰夷说着,轻轻摆尾,将天上冰面彻底划开。 袁角脸色煞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冰夷轻轻吸气,将方圆千里寒气尽数吸入腹中,壁垒也陡然崩塌。 妖猴眼眸发出金光,身形拔地而起,刹那冲破寒冰阵,仿佛攻城擂木,朝封妖大阵方向凿去。 好机会! 碧云心念微动,祭起冰魄云光剑,身剑合一,须臾出了雪峰,半道攒就三昧,催发都天烈火阵旗,放出千万道火线,内中又藏着四口剑胚,以及炼质两次、融入丙灵真精的金光烈火剑。 冰夷看出那些火法是朝着袁角去的,有心推波助澜,悄悄呼气,生出罡风。 袁角法阵被破,心神受损,正在恍惚,又见火光弥漫,铺天盖地袭来,更是慌乱,施展遁法要走。 谁知火势再度变大,愈发迅疾,内中五道璀璨赤光,先后朝自己掠来,几乎避无可避。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挥剑!” 瘟癀小人急得直跳脚,连忙出言提醒。 袁角勉强回过神来,拔出身后太阿剑,朝赤光斩去。 这一剑斩的匆忙,却也是真仙手笔,照理说该手到擒来,不想太阿剑挥出,竟似被吸引一般,脱手而出,打着旋朝肩头幽绿小人斩去。 “你疯了?!!” 瘟癀化身惊怒交加,连忙驭化身跳下肩头。 呼。 金光烈火剑化作一点赤芒,从幽绿小人眉心洞穿,刹那焚了个干净。 袁角见状,道心几乎失守。 九龙岛声名山,吕岳骤然醒转,连忙运功,逼出元神内的那点赤芒。 轰! 室中游弋的几缕瘟气焚尽,剑光溢出,将洞府石壁灼出个细且深的黝黑孔洞。 第五十八章 纯阳兵解,大杀四方(求追读、求月票) 莫看方才诛灭吕岳化身在刹那之间,似乎轻松写意,其实是将时机、阵法、剑术、飞剑特质巧妙结合才达成的效果。 若慢上片刻,错过袁角神念受损的刹那,便难以借都天烈火阵震慑其心,更难借金光烈火剑与四口粗炼剑胚混淆虚实。 若没将少阴、少阳剑诀炼纯熟,也无法在刹那间换剑,用冰魄云光元磁神效搅扰太阿剑。 当然,在那一瞬间,其实是能够重创、甚至诛杀袁角的,但考虑到那两日的短暂师徒缘分,还是没有出剑。 至于说冰夷、崇黑虎、司天台术士,与他并无恩怨,也就懒得掺和了。 “不枉我辛苦找寻元磁真气,冰魄云光剑较从前玄妙多了何止十倍……” 碧云说着,将金光烈火剑收入手三阳经,又将剑胚收入葫芦,便再度化作无色神光,重返雪峰之内。 斩了瘟癀化身,以袁角、王魔之流的推衍造诣,极难寻到他的踪迹。 若是就此远去,似乎也能渡过眼前灾厄。 “希望还来得及……” 碧云身剑合一,在石块缝隙中穿梭,须臾抵达窟底,顺着锁链抽出形成的甬道,凭借飞剑元磁神光,朝封妖大阵疾驰。 这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消除些许沾染的封妖大阵因果,二是试图将敖雪带走。 虽说袁福通早就有解封大阵之心,但要是碧云没有引袁角前来,或许还能推迟些时日。 锁链被抽出万丈,但剩下的依旧藏在地下,元磁光华在玄铁上流溢奇快,几乎是平时遁速数倍。 如此,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那座残破法阵外,也是半月前采元磁真气的地方。 这座法阵是半球形,径长百里,祭天遁镜照,也难窥全貌。 好在袁福通尚未赶来,纵然内中妖邪都已暴动,但大阵还没彻底破碎。 嗖。 剑光无形,刹那入阵。 经过重炼之后,与冰魄云光剑身剑合一时,既能化云烟,也能化有色、无色神光,肉眼难以察觉,但还是会有很细微的气机变化。 只见阵内百里方圆,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俨然一方小世界。 不过法阵禁制时刻发出神光,上面的符箓,一直在消磨大妖们的道行。 这些妖怪,都是上古时犯下滔天罪行,却又因为各种原因,未曾处决的存在,甚至…还有死了但又活过来的妖物。 其中便有那蛇身九头、口喷毒水的相柳,同样九首、吞吐水火的九婴。 诸如夔牛、蛊雕、蜃、蜚之类妖怪更是数不胜数。 若说共同点,那便是,它们都在尽力,攻向那座已有漏洞的残破法阵。 碧云剑遁百息,才在法阵正中位置,一棵粗壮古树上,寻到了敖雪的气机。 只见树干中间掏空一处,内中雕有桌椅床榻,窗棂、栏杆皆有镂空纹路,还有开着花的藤蔓缠绕。 嗡。 日月珠忽然悬空。 “嗯?” 树屋里,传出温婉声线,接着,便有个一袭云纹金袍,冰肌玉骨,身姿婀娜的美妇走了出来。 “你脚力倒是够快的…莫不是拐跑小姑娘炼就的本领?” 敖雪头上没见龙角,也不知是炼去了,还是幻化隐藏了,她脸上笑盈盈的,那对灵动的眼眸,似乎也在笑。 “终于见面了,雪姨……” 碧云撤去剑光,御风悬空,神色淡然。 天遁镜映照下,敖雪的元神似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再仔细看去,其泥丸紫府气机竟与法阵有九成相似。 “你模样比我想的还要好看几分,我那没见过面的侄女,倒是不算吃亏。” 敖雪莞尔一笑,轻轻挥袖,便借法阵之力,将一只试着飞出法阵的蛊雕打了回去。 她是封妖大阵的监管者,但也是囚犯,与法阵死死绑在一起的囚犯。 这才是她能向璇玑玉窟传音,并且轻易寻到元磁真气、乙木真气,快速渡出去的真实原因。 彼时大禹治水,无支祁被打败囚禁,淮河龙宫也受牵连获罪,敖雪主动请缨,成为了封妖大阵的看守,凭借真龙呼风唤雨的神通,借助北海地利与禁制,镇压群妖多年。 如今大阵有了漏洞,大妖们或许能逃,她却是怎么也逃不掉的,甚至法阵一点点被摧毁的过程中,她的元神也会承受钝刀割肉一般的痛苦,法阵彻底破开,她的真灵都会泯灭。 “你出去之后,亲口告诉她,我想她的神色一定会很精彩。” 碧云思量许久,想到了道书中记载着的一种法门。 敖雪闻言,也没放在心上。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好啊,要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会好好打趣她的……” “你听过兵解之法吗?” 碧云说着,摊开掌心,一点赤芒焕发出璀璨光华。 这是蜀山一种特殊的修行、避劫方式,若功行、积攒不够,可借纯阳飞剑斩去躯壳,元神遁走,转世重修,时机成熟,便能忆起前尘。 敖雪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想起对方身上种种神异之处,也认真了起来。 “我倒是相信你能办到,不过,吾身魂一旦被斩,法阵便会加速崩溃。 这其中的因果、业力,重到难以估量。 唯一合适的破阵人选,只能是我也觉得陌生的曾经夫婿——无支祁。” 敖雪对生死似乎已经看淡,却在提及无支祁时,颇有些怨恨的意味。 “这么一对比,钱塘君都算是良配了。” 碧云咧嘴笑了笑,就要朝那些神通大损的妖邪杀去。 “若真能出去,我就今天勾搭敖潋,明天勾搭敖震,第三天看他们打架。” 敖雪笑嘻嘻地说着,挥袖将一头浑身煞气万年桑木精连根拔起,借法阵禁制磋磨成齑粉,生出格外磅礴乙木精气。 饶是碧云心智坚定,也被那惊世骇俗之语惊得不轻,连忙将乙木精气收入葫芦,身形与冰魄云光剑相合,攒就三昧真火,将木气点燃,借都天烈火阵催发,又祭金光烈火剑。 轰! 封妖大阵掀起赤色焰潮,汹涌滚滚,铺天盖地席卷开来。 相柳九条脖颈皆有血痕,却生生弥合,庞大身躯似座肉身,瞧见真火袭来,连忙吐出灰褐毒水,却被太乙五烟罗与天蓝神砂抵住,金光烈火剑先至,千万火线后来,首级再次被斩落,没等重新连接,便被太乙神雷炸了个粉碎。 九婴吞吐水火,那火非凡火,却是无数年道行积攒的丹火,那水非凡水,乃是阴邪之气汇聚化成,却分别被火、水两口飞剑穿透,斩裂躯壳,真火又席卷而来。 可叹两头上古大妖,先被杀死,又受法阵磋磨道行多年,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没等脱困,便神魂俱灭,再无生还希望。 至于夔牛、蛊雕之类寻常妖物,连一剑也承受不住,死得快极了。 如此倚仗神通,大杀特杀,半个时辰便将妖邪灭了七八成。 碧云也收了法宝,以及许多斩妖得来的千年、万年内丹,重回树屋,静待无支祁驾临。 轰! 妖猴抵达,拼尽全力,一棍砸在法阵上。 “你想托胎凡俗,还是重回龙族?” 碧云静静地看着那位一生坎坷,却始终保持天真烂漫的龙女,神色古井无波,轻声出言。 “这还用说,当然是投胎做人了,不然岂不是平白矮了敖潋、敖震一辈?” 敖雪笑得异常开怀。 “好。” 碧云轻轻弹指,赤芒刹那掠过,斩了龙女躯壳,轻拍葫芦,将其真灵收了进去。 嗖。 碧云祭起剑遁,依照地下锁链甬道,原路返回,发觉袁角等人皆已消失不见,便往冰缝洞府方向掠去。 “总算能安心炼脱胎换骨仙丹了。” 碧云重回故地,先施太清仙法,布下禁制,又祭太乙五烟罗,轻轻抖袖,搬出那座古朴铜炉。 第五十九章 百炼灵丹,脱胎换骨(求追读、求月票) 这次北海之行,收获颇丰,不单采得元磁真气,炼就冰魄云光剑,还得了数千种草药,囊括道书中记载的大半。 此外,还到手了完整的碧游正法,内中还蕴含些许炼丹、炼宝要诀,有望继续用两界法门,加快修行。 咔。 碧云心念微动,那座三足四方八卦炉便应声而开。 封神世界的炼丹法,基本上走的是,凭借真火去芜存菁,再化天地之威入丹的路数,道行越高,炼的丹丸也越神异。 若说上限,蜀山丹丸的确低一些,毕竟,老子一粒丹,服下便能脱胎换骨,还能助涨道行,就连玉虚门下仙人,都能炼出起死回生之神丹。 不过,蜀山丹法,胜在稍有些修为便能炼就,也有种种玄妙。 根据紫府道书所言,大致分三类,其一是长眉真人用过的手段,借洞天福地、灵秀山川,重炼药性;其二是吕祖法门,以自身真气为铅汞,抽坎填离,内外丹齐炼;其三则是先秦之时,上古修行者炼五金八石、各类草药,凭借灵火炼就丹丸。 这三类法门,也恰好对应天、地、人三才。 若以碧云眼下的道行、手段,只能选用第三种,也就是汇聚药性,攒就神丹的法子。 “这些草药,足够炼峨眉大还丹了,待到道行足够深厚时,寻一处仙山,借住地利,等待些年月便能炼就。 如今嘛,还是老老实实先炼九转百炼灵丹,先成就散仙再说。” 碧云与袁福通互相利用,数千种草药得来很是容易,省去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翻山越岭的苦功。 封神世界天材地宝虽多,草药却有缺漏,炼九转还金丹与六阳换骨琼浆,需柴胡、桑麻两味药材,今时今日,神农还没将那两种草药传往世间。 好在九转百炼灵丹也足够神异,炼成服下,至多一两年就能成就散仙。 “这炉子品质低了些,我记得五台派恰有炼天工炉的法门,不如先造个小的,免得炼丹出差池……” 碧云看着那古旧八卦炉,思忖片刻,取出太阳精金、太白元金、以及搜寻来的五行材料,攒就攒真火,祭天遁镜开炼。 蜀山资源匮乏,飞剑难得,五台派却人人有飞剑,甚至有的门人还有多口飞剑,便是天工炉之神效。 这炉子建在五台派山门之内,足有十余丈高,甚是巨大,构造也精巧。 碧云依照相应法门,按阴阳、三才玄妙,八卦、九宫方位,借三昧真火与天遁镜之神效,熔炼金水,持续捏印掐诀,打入法篆,足足耗费半月光阴,才炼就一座径长丈许的玲珑版天工炉。 当年碧云刚转修九天玄经时,修为很是低微,初炼青烟剑,也就花了七日光阴,出山后炼法宝粗胚,一两日便能成就,天工炉之玄妙,可见一斑。 只见宝炉通体赤金色,上下有两张相反的太极图,乃阴阳火窍,表面布满符篆,还有仙鹤、神鹿、灵龟、龙凤等等纹案,内里有一百零八处孔穴,对应天罡地煞之数,正是成丹之所。 碧云淡然挥袖,开了天宫炉,按照卢妪丹方、秘法,取了一味草药丢入炉中,施展三昧真火,炼内中多余的药性。 这种神丹的炼法,其实已被名字概括了,百炼,指的是要分别炼那数百种草药,炼出每种草药的特性,九转,则是指成丹之后,要再炼八次,直至混元一体。 饶是碧云炼就三昧真火,还有天遁镜、天工炉辅助,也耗费了九九八十一日,才将神丹炼成。 起初,手法不熟练,经常将草药特性一并炼去,好在草药皆有备份,选了数量最多的一种试验几日,才摸出门道。 后来渐渐得心应手,步入正轨,越炼越快,在第三十六日便炼出三百六十五种草药特性,融汇成丹,接着又用类似炼质的法门,将丹药重炼八次,共计九转,终于炼成。 这次炼丹耗费的光阴,竟是出山寻求机缘耗去的两倍有余。 咔。 天工炉太极图分开,现出内中情景。 只见三十六粒水云色丹丸,流溢灵光,从炉内孔穴脱落,悬在空中,似星辰一般,忽然散出丹香,甚是清新,轻轻嗅一口,便觉道体舒泰,元神安稳。 碧云心念微动,便有一粒丹丸缓缓漂浮,轻轻开口,神丹遇津化开,沿着十二重楼,归入脏腑。 宛如冬日暖阳,药力在四肢百骸流淌,忽然又变得格外清凉,往眉心涌去。 碧云盘坐定神,运转九天玄经,周身清气流溢,丹田、经脉、穴窍皆受蕴养,法力流转越来越快,足足三日,才将药力尽数吸纳。 呼。 碧云幽幽醒转,轻轻吐气,便有白气三尺悬空,凝而不散,眼眸内,精光似电,就连穴窍内的飞剑都察觉到变化,发出轻吟,甚是雀跃。 “总算是脱胎换骨,现在的资质,已非三英二云能够比拟的了,若拿阐教三代弟子参照,也就逊色杨戬、哪吒些许,还要超过金吒、木吒、韦护之流。” 碧云施展九天玄经,搬运周天,较从前快了十倍不止,每息都有法力生出,道行进境,极其快速。 当然了,资质是能与玉虚门下佼佼者相提并论了,但法宝、法术还是得按部就班去炼。 这才是玄门与旁门最本质的区别,峨眉能镇压蜀山世界多年,靠的不是神功秘法,人间武当派也有三丰祖师遗留之天书,却没有一个长眉真人那样,几乎垄断世间最顶尖机遇的长辈。 阐教倒怎么搜罗三界的天材地宝,却架不住有两位混元大罗金仙做掌教,门人也少,几乎人手一件镇洞之宝。 截教就吃了人多的亏,通天教主法宝再多,也就够给四大亲传、随侍七仙分的,剩下的外门弟子,也得各凭手段了。 “如今根骨拔高,便先专心修行九天玄经,成散仙之后,再用碧游法炼就五气,再成一次仙。 这般两次积累,方能将底蕴攒得足够深厚,才有望与那些个天命之子较量……” 碧云呢喃一声,便定心敛性,继续修行去了。 第六十章 彻底混沌的天数(求追读、求月票) 当碧云在冰川裂缝之下的洞府清修时,北海,或者说整个世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轰! 妖猴无支祁将法阵彻底凿开,火眼金睛看向法阵正中,想要最后看看那道熟悉的身影。 结果非但没寻见故人,还发现,整个法阵化作一片火海,内中妖邪死伤甚巨,活下的也很难成气候了。 “你失败了。” 冰夷的声音被寒风裹挟而来。 无支祁似被泼了盆冷水,快速冷静了下来。 这具躯壳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算即刻收了法相,也就还剩下半年寿数。 “我要回侯府,立即起兵,不求攻城掠地,建立战功,只要让天下诸侯知晓,大商国势将颓,便足够了。” 袁福通变回人形,伸手抓住一头夔牛,生生扒了牛皮,套在身上,恢复成那副弱不禁风的病死鬼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三皇至今,未对祸害人间的大妖赶尽杀绝,仅仅镇压,却留了性命?” 冰夷没有露面,语气也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我不在乎是否被利用,我只想脱困,然后将那些曾经束缚我的,都砸个稀巴烂!” 袁福通攥紧拳头,眸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你该明白,靠乌合之众是成不了事的,纵然托胎人身,你骨子里依旧带着野性。 若还想转世,我给你指一条路…去梅山吧,那里有你的同伴。” 冰夷说着,生出一阵狂风,将那个似人非人的存在送回侯府。 帝辛初年秋,北海袁福通连同诸侯起兵造反,共七十二路。 不久,闻太师率十万大军,驻扎冀州,与北伯侯崇侯虎合兵。 九月,两军对垒,稳扎稳打,互有胜负。 十月,商军趁夜劫营,忽起风雪,死伤逾万。 十一月,妖邪再现,接连食人。 十二月,闻仲率孤军直入,斩杀袁福通,镇压叛逆。 帝辛二年春,太师班师回朝,行军两月,归于朝歌,殷受出城,十里相迎。 …… 终南山,玉柱洞,道人一袭白袍,立在古松之下,伫立远眺。 “老爷,您在看什么?” 金霞童儿手挽水火花篮,踮起脚尖,好奇地问道。 “我在看天,也在看人,不知为何,竟都看不真切。” 云中子言罢,念头起落,便斩下一枝枯松,指尖轻轻摩挲,炼就巨阙宝剑。 “老爷,可是要下山降妖?” 金霞童儿见状,兴奋了起来。 “君臣相宜,天下太平,阐截传教,何来妖孽?” 云中子说着,摇了摇头,轻轻抖袖,那木剑便兀地飞走,往西边去了。 “老爷,若是无妖,神仙们做什么呢?” 金霞童儿怔怔地看着那把飞走的宝剑,轻声呢喃。 咚! 云中子赏了童子两个脑瓜崩。 “你连仙都没成,问那么多做甚,快去虎儿崖采药,否则便扣了此月灵果。” 金霞童儿痛呼着捂住脑袋,挎着水火花篮,往虎儿崖飞去了。 “若是无妖,神仙作孽。” 云中子摇头笑了笑,轻轻一跃,便躺在松枝上。 这棵上古灵根,忽然疯狂摇晃。 云中子从地上爬起,淡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就是折了根枝丫吗,别那么小气……” 云中子嘟嘟囔囔一阵,打了个哈欠,进洞府里睡觉去了。 …… 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真人盘坐石床之上,看着池中毫无开花迹象的莲叶,蹙起眉头,五指掐动如飞。 “天机混沌,大劫生变…灵珠子…还是早些投胎吧。” 太乙真人说着,忽然挥袖,发出一点红光,径朝陈塘关掠去了。 呼。 池中忽然生出三支花蕾。 “好徒儿,你是天生将星,快些长大,也好降妖除魔,助涨神通……” 太乙真人心念微动,折下一枝含苞待放花蕾,也跟着去了。 …… 骷髅山,白骨洞。 石矶娘娘立在洞门前,仰头望着那座融入八卦云光帕的崭新法阵,蹙着眉头,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她脚边,黑色狸奴伸腿前趴,松了松筋骨,才在绣鞋上蹭了蹭。 “这是谁教他的手段…你快说…是不是你?” 石矶娘娘一把抓住黑猫脊背,小东西四腿悬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始终未发一言。 “你怎么不说话?” 石矶娘娘凑上前去,眉心抵住黑猫额头,凶巴巴地问道。 “若是真说话了,娘娘肯定又不乐意了。” 彩云童儿左手花篮、右手玉瓶,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儿,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说,碧云那小子,不会真的杀了吕岳门人吧?一个杀四个?这还了得? 不行,石矶啊石矶,不能再沉迷逗弄狸奴了,今日起,闭关修行!” 石矶娘娘眸中忽然发出精光,看样子像是下了几分决心。 “您昨儿也是这么说的,说完就跑到隔壁山头……” 彩云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娘娘丢下黑猫,祭起遁光,往三百里外马元洞府去了。 “唉。” 彩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抓住黑猫,踮着脚尖往门外望了望,确定石矶离开,才凑近那张肥且淡定的猫脸,沉醉地吸了一口。 轰! 石矶娘娘又将马元洞府打塌了。 …… 东海,龙宫之下万丈处。 敖离坐在巨大的烛龙石像前,与那一阴一阳两只石眼对视,澄澈眼眸之内,兀得现出一抹火光。 咕嘟、咕嘟。 她周遭方圆千丈的海水,忽然沸腾起来,刹那蒸干,生出一大片空缺。 “若非火真经颇有玄妙,我也难得完整的烛龙传承…极阳火法倒是越发娴熟,极阴水法…怎也炼不成。” 敖离说着,忽然抖了抖衣袖,便有一抹赤色光华,贴着白皙纤细的手腕掠了出来。 定睛看去,却是口赤阳神铁炼就的飞剑,通体一尺长短,流溢光华,绕着那道窈窕身影转了一圈。 敖离伸出纤细玉指,那口剑胎便游弋着凑了上来。 “你倒是越来越有灵性了,也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炼宝之法……” 敖离说着说着,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收了剑胎,仰起纤细修长的脖颈,望向北方,沉吟良久。 第六十一章 成就仙身,彻底明悟 正所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不觉间,竟已到了帝辛二年冬。 北海风雪依旧,甚至更加喧嚣肆虐,寒气覆压十余万里,鸟兽都藏了起来。 嗡。 冰川之下,生出一点细微声响,很快便被隔绝。 天遁镜悬空,轻轻震颤,发出五彩光华,煞是好看。 碧云缓缓睁开眼眸,澄明莹润,锋芒内敛,却似那归匣青锋,轻易不示人。 这次闭关,长达一年零四个月,刨除炼丹耗费的光阴,也有一年,却是多年来最心无旁骛的一段清修岁月。 未出山前,要忙着采药、集花露,打扫洞府,出山后,接连遭逢凶险。 好在,修炼九天玄经十五年,进境碍于根骨慢了些,根基却打的扎实,又先借碧游筑基法重新炼就元神,服下九转百炼灵丹之后,脱胎换骨,耗费一年光阴,积攒够道行,水到渠成证就仙身。 不管是封神还是蜀山,成仙就等同于长生,若非遭逢大劫,寿数便无穷无尽。 其中关窍,在于“无漏”二字,吐纳元气,炼就法力,或滋养肉身整体,或润泽五脏六腑,气血旺盛不衰,自然长生。 碧云轻轻呼吸,内视躯壳,经脉穴窍似星辰般闪烁明灭,元气、法力游走,宛如火龙,巡查水府。 至于泥丸紫府,也有变化,觉醒宿慧前便炼就元神,转修九天玄经,元神黯淡,炼碧游筑基法,元神再度璀璨,成仙之时,又炼了一次,金色小人眉眼、肢体愈发生动,渐有化婴之势。 “我修习两界玄门正宗之法,道行靠水磨功夫,元神进境却格外神速,若继续依照五气三花之法修炼,有望在地仙境界之前修成元婴。” 嗖—— 冰魄云光剑、金光烈火剑刹那掠出,相互追逐,光华较从前更盛。 这两口飞剑,以及入北海前炼的法宝,都在璇玑玉窟鲸吞了大量天地元气,缩短了拔高品质的光阴。 冰魄云光前身青烟剑,云烟炼就,聚散随心,炼形质较寻常飞剑容易些,共计四转,金光烈火剑二转,纵然有元气蕴养,本来也需祭炼一年有余才能再度拔高品质。 不过,碧云炼的功诀都是稳扎稳打的路数,忌讳急于求成,每日修行四个时辰,余下光阴,便用来练习剑诀、法术,再借助天工炉祭炼法宝、飞剑。 如此一载,太乙五烟罗与冰魄云光剑都升至五转,金光烈火剑三转,天蓝神砂二转,都天烈火阵旗二转,唯有天遁镜与天工炉,非斗法之用,各有神妙,炼起来要格外小心,才没能提升品质。 嗖。 碧云刹那身剑合一,冰魄剑光将躯壳、连同法宝一并裹住,离了洞府,顺手将门外放着的那封信笺收了,接着出了冰缝,祭剑遁,肆意遨游。 这口飞剑炼至五转后,纵然较莫邪、吴钩之类异宝还有一段差距,但也能交锋一二了。 只见一缕云烟聚散,须臾破开百里寒风,飞雪随之纷飞,很快又化作无色神光,发出奇寒,将云雾都冻结。 炼就散仙,便与从前有了质的区别,仙凡差别之悬殊,差不多等同冰魄云光剑之于太阿,不管是上限还是神通,都有了长足提升。 成仙前,凭借剑气化虹、剑气雷音的剑遁造诣,日行十八万里便是极限。 如今,遁速再度提升,一个时辰便轻松行两万里,日行二十四万里。 这样的遁速,甚至超出寻常金仙一线,若是遇上厉害敌手,打不过,也能放风筝,算得上是来去自如了。 碧云闭关日久,静极思动,剑遁转了一圈,瞧了瞧北海境况,便又折返回冰缝洞府,盘坐蒲团,展开信笺。 此信由张奎所书,却是在随闻太师北上平乱时,怕碧云遭逢凶险,便借地行术故地重游,发现洞府禁制变动,知晓碧云在内,碍于战事吃紧,留了封信便走了。 彼时,碧云正在专心炼丹,天遁镜倒是有反应,但考虑到形势凶险,又还没成仙,怕离了能遮掩命数的洞府会被算到,也没有心血来潮,料想没什么大事,便耐住性子,修成散仙才出关取信。 这封信也的确没什么紧要之事,只是言说他得了太师青眼,随军北上,还说已向其提过黄沙洞天被吕岳门人迫害的经历,尝试举荐碧云,但闻仲似乎有些犹豫。 此外,还用了很大篇幅道谢,说什么恩德永世难忘,若有差遣,甘效犬马之劳云云,就差赌咒立誓了。 “我下山之初,倒也想过拜入玄门上仙门下,那时法术、神通皆没成就,想遮掩有的是法子。 如今嘛,单说两口飞剑、几桩法宝,上仙短时间看不出端倪,时间长了,定会发觉内中法门独特。 莫说上仙了,就连袁角那般剑走偏锋的真仙,都能凭借对于冰寒法术高深造诣,看出幽煞玄妙。 何况我还与马元、吕岳、无支祁结了仇,震天箭也还没处置…浑身是破绽,入了阐截两教,更是麻烦。” 碧云经历黄沙洞天、北海种种遭遇,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就算截教没有那些个凶神恶煞,依旧逃不了灭亡的结局,闻太师则是必死中的必死。 截教门人太多,东海经营无数年,成了自家后院,北海荒芜,但也零散有些门人,西海一座九龙岛,就有许多仙人,九州洞天福地,又被占了多少。 这也就罢了,阐教门人廖廖,西方教还没兴起,都用不了多少资源。 可是,截教偏偏出了个闻仲,金灵圣母亲传,那便是碧游嫡传弟子啊,修成仙身,竟然归于红尘,做起了官,生生熬走两代商王。 “我闭关不到两年,北海四方竟已平定,几乎瞧不出动乱影子。 如此算起来,闻太师怕是在数月之内就解决了叛逆,诚为治世能臣,要是没成仙,君臣佐使,倒是佳话,成了仙,寿数无穷,一代一代辅佐,难道要传万世吗? 这么玩下去,四海九州有截教万仙,朝歌庙堂有碧游嫡传…偌大一座人间,都快被包圆了…根本不顾天庭…还有火云洞那几位的心情…… 阐截两教必有一战,哪吒那一箭是否射来…我都得做足准备……” 碧云出走骷髅山,跳出窠臼,才算看清几分玄机,越觉大劫凶险,己身渺小。 第六十二章 推衍吉凶,乾天剑气 虽已脱胎换骨,炼就仙身,碧云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意,大劫来势汹汹,敌人修为高深,稍有不慎,便要身死道消。 “如今北海形势与我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就怕别处也生出变化,必须走一趟陈塘关,就算不碰震天箭,也得看看李家动静,免得生出差池。 至于那几个对头…无支祁短时间难以卷土重来,马元不足为虑,唯独要提防吕岳的手段。 我斩了他的化身,算是彻底扫了他的颜面,未来定要报应,也不知,其真身何时入世。” 碧云思忖片刻,五指掐动如飞,却是用先天神算,推衍前知。 不过,吕岳道行太高,算了许久,依旧一片混沌,便转而算起亲友吉凶。 这一年来,碧云修炼之余,结合先天神算、七禽神算,潜心钻研八卦、易理,颇有收获。 嗡。 碧云祭起铜炉与日月珠,轻挥衣袖,凝就真气,化作先天八卦图,分别推算石矶娘娘与敖离命数。 “坤上艮下,地山谦,名谦,贞吉…娘娘并无凶险……离上坎下,水火未济,变卦师,坤土压坎水,竟有兵戈之象!” 碧云眉头微蹙,收起两样卜算媒介,敛去八卦图,神色略显凝重。 “这倒是奇怪,敖离入世也没多久,对头除了吕岳,便是逃婚惹恼的泾河龙宫了…泾河主水,对应坎卦,倒是对上了。 不过,她转修了火真经,炼就坎离龙珠,还得了烛龙传承,寻常真龙、神仙也难与之争锋才对。 莫非是泾河龙王亲自驾临?江河龙君不比四海龙王那般地位尊崇,名头都是打出来的,不容小觑。 未济卦六爻,凶险在六个月后,变卦五爻,需提前一月破局…还有时间。 这么看来,不管是看陈塘关境况,还是助龙女脱灾,都势必要往东海走一遭了。” 碧云卜算、推衍结束,分析一阵,继续沉思。 这次去东海,定然会有重重波折,仍需改头换面,金光烈火剑、都天烈火阵旗都露过根底,不便动用,瀚海水炁又充沛,颇受克制。 冰魄云光剑入海倒是如鱼得水,但聚散无形之玄妙,又不能暴露。 若要遮掩身份,还得有护身之力,必须炼一门新的厉害手段。 碧云心念微动,从葫芦里取出从钱塘宝库得来的那块太乙真金。 “本欲拿你炼无形剑,奈何太清阴阳剑诀未成,一时无法转修有无形剑诀,草药也缺了几样,便取用些许,先炼就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吧。” 碧云祭金光烈火剑,将真金斩了一小条,又攒三昧真火,开了天工炉,将真金投入其中,半个时辰便将它炼成金水,又半个时辰,炼液成炁,轻轻吐纳,依照法门搬运周天,直至天明时分,才将金炁炼入手三阴、三阳经脉。 这门法术,乃是猿长老根据火真经与越女剑诀创下,曾借之与尸毗老人硬撼一击,虽是旁门,却是玄门根底。 炼习此法,寻到足够的太乙真金是第一个难关,将之炼成金炁是第二个难关。 不过,对于身在封神世界,又有三昧真火、天遁镜、天工炉加持的碧云而言,花不了多少功夫。 这之后,要驱使剑诀,时刻打磨金炁,循环往复,与内生剑气融在一处,炼成之后,就能从指尖发出堪比飞剑的乾天剑气。 猿长老与尸毗老人斗法时,手掌张弛,便有五青、五白十道剑光化匹练掠出,声势浩大。 这青、白二色,对应飞剑金、青、白品质分别。 不过,靠水磨功夫,将剑气炼成青光,怎也得耗费百年苦功。 好在,碧云有特殊的祭炼法门…炼百转九炼灵丹时,开始并不熟稔,便拿了几种数量最多的草药练手,又想到葫芦里还有数十个沾染妖气的炼气士,在道书中搜寻一阵,记下了好些丹方。 后来炼了几粒去邪灵丹,化入葫芦,还走了狗屎运,炼出一粒能淬炼飞剑的丹药。 只是那粒丹丸成色一般,加之有天工炉在手,就没拿去给冰火二剑用,正好派上用场了。 碧云经脉内的金炁,被天工炉炼过一次,品质比那十二口剑胎还好些,运转剑诀催发,从指尖逼出,又将那颗炼剑丹化开,渗入金炁。 只见太乙金炁焕发出璀璨白光,丹气与金炁相互融合、磋磨,竟然溅出火星,许久才消停。 碧云眼皮跳了跳,试探了几次,确定药力耗尽,又将金炁投入炉中重新炼了一次,才纳回经脉,运转太清阴阳剑诀,磨砺锋芒。 这门乾天剑气有一样好处,修炼的是什么剑诀,用什么剑诀磨冶便是了,无需转修越女剑。 虽说越女剑诀也是玄门正宗,但太清阴阳剑诀无疑与九天玄经更加契合,能发挥十二成威势。 如此修行七日,碧云才再度醒转,放在膝上的手掌缓缓张开,十指皆发白光,画弧飞掠,刹那将悬空的一块坚冰雕成剑形,不单锋锐,而且如臂使指。 炼就乾天剑气,过去修入门的分光掠影之法也有了更大用处。 “嗯,也该启程了。” 碧云心念微动,又施展太清仙法,在洞府里加了好些禁制,借烟罗变化形容,才祭起剑遁,出了冰缝。 “我去东海前,还有两件事要办,其一是将葫芦里那些个睡了一整年的倒霉蛋放走,其二则是给雪姨寻个好的爹娘……不,雪姨投胎之事紧要,最好先去询问下钱塘君……” 碧云捋清脉络,借冰魄云光神速,一刻功夫,行了五千里,寻到一处雪山,唤醒几个散修,丢出去,接着如法炮制,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到了一座雪谷,放下仅剩的三个倒霉蛋,才算松了口气。 毕竟炼了两界玄门正宗之法,不宜滥造杀孽,那时在玉窟中布下都天烈火阵,也只杀了被妖邪彻底侵占躯壳的散修,剩下的几十个,收都收了,干脆送佛送到西,也算是积攒功德了。 碧云正要祭剑遁往东海去,忽觉宝镜震颤,却见二十多里外,一人气势汹汹,祭遁光掠来,先抛出一张大网,拔剑要斩。 “这人身上并无阐截两教清光,散数道行,怎跑来与我为难?” 碧云思忖着,轻轻弹指,掠出一道乾天剑气,刹那斩碎罗网,又将对方手中宝剑击飞,生生夺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散人乔坤,落宝金钱 这一手,却是将乾天剑气与分光掠影之法融合,用那锋锐程度堪比一两转飞剑的剑气,斩断宝剑与那散数的气机脉络。 如今的碧云,炼就两口潜力无穷的飞剑,又有十二口剑胚,不缺剑,不缺材料,只缺祭炼的光阴,也瞧不上到手的长剑,就要扔下走人。 不想那散数被夺了兵刃,竟无丝毫畏惧之心,又施遁法掠来。 “好妖孽,你非但谋害散修,还敢夺吾宝剑,今日不擒你,天理难容!” 碧云闻言倒无恼怒之意,只觉新奇,还有几分疑惑。 好歹曾是截教仙人座下童子,就算是青云化形,也没被称过妖孽,转念又想到,成仙之后,遁法愈发神速,方才放出葫芦里的散修,的确停滞了几次,但都在须臾之间。 这么短的间歇,竟然被人寻到了踪迹,那人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却需探明,免得来日再被追上。 嗖。 来人遁光也还算迅疾,乘个八九倍,便能与冰魄剑遁比肩了。 嗡。 天遁镜映照下,看清那人形容,却是个白袍散仙,气机略显驳杂,绝非阐、截、西方教门人,也不似陆压、度厄那般道行精纯。 碧云借太乙五烟罗变幻形容,一袭淡金云纹道袍,束发插簪,眉眼也与真身迥异,不怕被人认出,负手立在冰结的瀑布上,神色格外淡然。 “我与阁下素无交集,缘何初见便喊打喊杀,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碧云经过一年清修,对九天玄经理解又深了些许,道心更加澄澈,定力愈发深厚,恰似那匣中青锋,锋芒内敛。 “你是妖孽,我是来诛妖的,能有甚么误会?” 白袍散仙轻哼一声,悬空而立,忽然祭起一片白云,抽丝剥茧,化作无数流光,迅疾袭来。 碧云再度变幻身份,正好要试验新炼的手段,抬手便发十道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将那些流光悉数抵住,故意收力,没有回击。 “诛妖?北海叛乱已平,妖邪剪除,哪来的妖孽?” 碧云心念驭剑气,望着空中散数,眼眸古井无波,语气也甚是淡漠。 白袍散仙见久攻不下,又见对方手上攥着自己佩剑,愈发急躁,忽然挥袖,发出一颗宝珠。 碧云静待珠子袭来,刹那到了身前,运转太清阴阳剑诀,轻轻挥掌,将其攥住。 白袍散仙见状,脸色陡然一变,先前被夺宝剑,好歹还能看见痕迹,知晓是某种高深法术,并不惊慌,但发出宝珠,却被翻掌夺了,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这位散仙,见过类似的手段,知晓厉害,犹豫一阵,咬牙发问。 “你也有落宝金钱?” 嗯? 碧云心念微动,悄悄掐算,方知来人身份。 若非大教教主,推算都需媒介,或者说一点契机,对方言辞露了破绽,才能顺藤摸瓜算出根底。 这白袍道人,竟是五夷山散仙乔坤,也就是那个误打误撞去往西岐,自告奋勇要帮阐教退敌,反手被卖入化血阵,身死道消的耗材。 “你不在五夷山清修,怎跑北海与我胡搅蛮缠?” 碧云心知多半是有误会,但对方气焰过于嚣张,也懒得再玩耍,言罢,十道剑气便将白光连同方圆百丈飞雪一齐斩灭。 嗖。 碧云身剑合一,化作无色神光,刹那抵近,祭起从黄沙洞天得来的拂尘,蛟须变作十丈长短,将乔坤层层裹住,便要发桃花毒瘴,将其迷晕带走。 嗡。 天遁镜再度震颤。 只见二十多里外,又来了两道遁光,也是散仙,一赤一青,穿一身红的那人抬手祭起一样物什。 碧云定睛一看,发现祭起的是枚长着翅膀的圆形方孔金钱,立刻知晓来人身份。 不等言语,拂尘便兀地松开,朝金钱飞去。 碧云也没去抓,抬手发桃花毒瘴,转瞬将乔坤迷晕,凝了片云托着,才没跌向冰川。 这十二种花煞、神罡,品质的确定格了,罡煞之气却会随道行一起增长,修为越高,威力越大。 碧云发花煞在刹那之间,拂尘却已远去八九里。 “这落宝金钱,倒是名不虚传。” 碧云轻笑,分化冰魄云光,刹那十里,依靠元磁玄妙,吸引麂尾玄铁把手,生生裹住,夺了回来。 萧升发觉法宝失效,大吃一惊。 “这回乔老弟是撞上铁板了,我得落宝金钱以来,每次祭起都能建功,那拂尘都被吸来了,竟还能收回去,其人法术之神妙,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 萧升说着,竭力运转功诀,遁速又快了三分,身边曹宝也咬牙跟着加速。 “今日之事,实属误会,别再打了,莫伤了和气!” 萧升怕乔坤丢了性命,运转法力,舌绽春雷,远远就传音。 碧云身剑合一,转瞬出现在萧、曹二人身后,如法炮制,再发桃花毒瘴,一并迷晕,将落宝金钱夺来,剑遁折返,祭起拂尘,用蛟须将三人一道捆住。 萧升、曹宝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肌体酥软,眼前一黑,失了神智,再苏醒时,竟发现身处在一座奇寒冰窟之内,与乔坤被绑在一处,倒吊了起来。 “你们且说说,怎么个误会法?” 碧云笑着立在三人身前,把玩着那枚精致神异的金钱,眼眸却似万丈寒潭,深不见底。 萧升见状,心下一凛,忍着浑身酸痛,认真答话。 “好叫前辈知晓,我叫萧升,穿青的是曹宝,穿白的是乔坤,皆是散人。 我三人在五夷山修行,相识多年,闲来操琴落子,也算逍遥,那五夷山绵延万里,灵秀山川颇多,入道不久的炼气士也多,其中有几个,恰与吾等熟识。 大约三年前,吾等玩耍倦了,便先后闭关,不久前醒转,却发现那几个后辈都离了五夷,稍稍推算,方知遭逢凶险,连忙奔赴北海。 晚辈有一桩异宝,恰好对推算之术颇有增益,算出那几个晚辈的大致方位,刚入北海便遇见了。 这几人元气皆有损伤,似是被妖邪吸了元气,乔坤生来有一种特殊本领,凭借灵觉,就能寻见方圆万里修为高深之人,他发觉前辈就在左近,以为是掳走他们的妖邪,便急匆匆赶来。 我问清来龙,才知是前辈将他们从魔窟中救出,连忙与曹宝一起追来…结果……” 萧升一边说,一边盯着金袍道人手中捏着的金钱,忽然对上那双幽深眼眸,打了个激灵。 第六十四章 参玄悟妙,天地为炉 这座冰窟再寒冷,也难侵仙人之身,就算是三教之外的散数,仙依旧是仙,寿数无穷,寒暑不侵。 萧升、曹宝之所以觉得严寒难耐,是梅花幽煞与冰魄云光联合生出的效果。 单是寒煞,就能引得寒冰阵主袁角侧目,加上冰魄奇寒,多耗几日,足以将那三个散仙活活冻死。 不过,碧云已然交恶截教,阐教态度晦朔不明,萧、曹二人并无歹念,就连乔坤也是脑子不灵光、冲动行事,小惩大诫便足够了。 若未来十绝阵现世,那三人就有大用处,利用得当,便是棋盘上的一记妙手。 “虽然早知五夷山三仙头脑简单,但真的认识了,才明白到天真到什么地步……” 碧云看着绑在一处的三兄弟,恍惚间,似乎看见个满身血煞,颈挂骷髅的愚蠢凶神。 萧、曹二人单纯是老好人脾气,倒也无妨,乔坤蠢且急躁,偏要充好人,惹出什么祸都不稀奇。 “贫道也算发了善心,才从魔窟救下那些个散修,好心却无好报…若非我略有几分手段,怕是就被乔坤擒了,蒙受不白之冤。 我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便饶了他的冒犯之举,这枚金钱不错,先借去研究几年,再见之日,你拿回去就是了。” 碧云说着,将掌中落宝金钱抛起,又一把攥住,刹那身剑合一,往东海方向遁去了。 嗖。 拂尘忽然松开,化作流光,掠出冰窟。 “这位前辈,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萧升翻了个跟斗,勉强立稳身形,仍觉肌体发寒,苦笑着说道。 “你一身手段,大半都在落宝金钱上,今日丢了,如何渡过即将到来的大劫?” 曹宝将坠落下来的乔坤接住,眉心紧锁,神色忧愁地扭头言道。 “今日之事,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你我放在散修里还算一号人物,大劫之下,就远远不够看了。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失了落宝金钱,消了气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升倒是看的很开,很快收敛了心中愁绪,还安慰起了同伴。 曹宝闻言也觉有理,点了点头,没再烦恼。 “好冷…这是哪儿,诶,你们来了?妖邪也有落宝金钱,小心,莫被夺了法宝!” 乔坤躯壳毒瘴散去,生生冻醒,瞧见身旁两道熟悉身影,激动出言。 萧升曹宝对视一眼,扭头瞥向冰窟外,接着齐齐伸手,捂住那张破嘴。 “你以后切莫胡言乱语、冲动行事,免得染上因果,招致杀生之祸!” 萧升神色肃然,郑重言道。 “你说那位前辈也有落宝金钱,是什么意思?” 曹宝耳朵一动,低声问道。 乔坤渐渐也听出端倪,知晓方才多半闹了误会,将二人手掌扒开,才将与碧云斗法的经历详细道出。 萧升知悉,是一道白光击在剑上,刹那收走,知晓厉害,连忙出言。 “我那落宝金钱,时灵时不灵,祭起时也有痕迹,你的佩剑祭炼多年,转瞬被夺,定是那位高人的某种上乘法术!” “莫非是阐截两教嫡传?” 曹宝咽了口唾沫,后怕了起来。 “我看倒像是隐世多年未出的上古仙人。” 萧升摇了摇头,否定了挚友猜测。 若是阐教门人,定会早早显露玉虚清光,若是截教门人,定会杀人灭口。 封神世界,凡人生计最是艰难,仙道之内,散修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 “终于离开北地了。” 碧云俯瞰着那条将南北分隔、阻绝寒气的绵延山峦,催发飞剑,化作无色光华落下。 不消十息,寻了处僻静所在,辟了石室,祭起烟罗遮掩,又布下禁制,才将落宝金钱再度祭起。 这桩宝物,看着也不似神仙炼就,多半与定海珠一样,是天地孕育,能落下法宝,却落不了兵刃。 碧云施展太清仙法,喷出青、白二气,化作无数丝线,转瞬便清除了金钱上沾染的异气,打了烙印,心念微动,落宝金钱金铁翅膀振动,飞了起来。 嗖。 赤芒璀璨,又有一点寒光。 碧云静静观摩。 不出所料,金光烈火剑与冰魄云光剑在石洞肆意撒欢,丝毫没受金钱影响。 碧云又祭天蓝神砂、天遁镜,再催发落宝金钱,二宝也无异动,祭起拂尘,果然又被吸了去。 “若是所料不差,其中区别,在于炼宝法门迥异,封神世界的厉害法宝,或多或少,或天生、或人炼,蕴含种种道韵…蜀山法宝,纯靠人炼,就算添加玄理,也是将符篆打入法宝内部。 这落宝金钱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忽视修为的差距,只要对手祭起蕴含天地道韵的法宝,便能生生夺来。” 碧云说是借走落宝金钱,也确无贪墨之心。 这桩异宝于旁人而言,妙用无穷,对他来说却甚是鸡肋。 因为道行相当的,靠分光掠影之法,便有望将其法宝、兵刃都夺来,道行差距大的,落下法宝也打不过。 碧云借金钱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结合封神与蜀山的炼宝法门,加快提升法宝、飞剑的品质。 “成就散仙,不过是刚入仙道门槛,要跻身地仙境界,需要积攒的道行堪称海量。 大劫将至,修为靠水磨功夫积攒,神通却是能速成便速成…长眉真人曾借仙山磨砺紫郢剑,又用峨眉仙府炼丹…… 这般以天地为炉的手段,倒是与封神炼宝之法有些共通之处,我从袁角那得来的碧游正法,囊括炼丹、炼宝法门,成仙了,也该好好琢磨琢磨了。” 碧云念头起伏,又抛起拂尘,祭金钱落下,过程中,一直用天遁镜观摩,希冀看清内中玄妙。 可惜,金钱落宝近乎天宪,气机、道韵波动微乎其微,纵然借宝镜映照,也只能看清一星半点,作用甚微。 “不急…有金钱在手,什么时候都能试验,先去东海,待到与敖离重逢,便能借用龙族天生禀赋继续研究了。” 碧云定下章程,撤了禁制、烟罗,收了法宝,祭起冰魄云光剑,身剑合一,继续往东南方向行去。 第六十五章 雄关如铁,哪吒托胎 天下四座瀚海,相隔甚远,从尽头算起,北海与东海少说也有五六十万里之遥,从冀州到陈塘关,则仅有十余万里。 碧云倾力剑遁,星夜兼程,花了七八个时辰,翌日清晨便至陈塘关,一路太平。 大商关隘都建在咽喉紧要之地,从西往东入朝歌的五关,东边毗邻平灵王的陈塘关,都是在提防叛乱。 这些雄关,皆有重兵把守,总兵也是商王较为信重的臣子,李靖之妻姓殷,坊间流传,说是玄鸟血脉,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神仙之流腾云驾雾,遨游四海,看见的风光也与凡夫俗子有异。 只是临近陈塘关,便远远瞧见东海烟波飘渺、浩瀚无际的壮丽奇景,水天相接,几乎一色,大日将升,又将亿万顷汪洋染赤,仿佛火海。 “我且先入城走一遭,混迹市井,也好打探消息。” 碧云念头微动,烟罗变化,道袍变作洗的脱浆的粗布麻衣,葫芦变成包袱,身上还多了些灰尘,肌肤也变得蜡黄开裂,接着才落在官道上,行了数里,混入入城人流。 这般样貌,确与凡间百姓无异,守城士卒仅是简单盘问,便放了进去。 雄关巨城,街巷纵横交错,内中少说也有数十万座屋舍,东南西北四市皆有酒楼、茶馆,又有许多摊贩。 这时天刚亮,樵夫担柴,渔民出海,食肆炊烟袅袅,依稀飘来几缕香气。 碧云沿街巷穿行,四处游走,也没个目的,中间几次照猫画虎,仿照乞丐、小厮,旅人神态,变幻样貌,竟也无人察觉。 这便是采灵云、炼形质五次太乙五烟罗的独特之处了,蜀山五台派那团烟罗,采寻常云雾炼就,品质是高,却少了幻化之能,封神世界八九玄功变化外,又都是障眼法,不似烟罗能够凝成实质。 碧云一边行走,一边祭天遁镜映照,入世以来,还是头一回进入人间城池。 此地人口较洞庭湖渡口多了数万倍,红尘滚滚,气象大有不同。 碧云躯壳内,也有些许异变,却是那截教筑基功诀,运转缓慢了分毫,九天玄经却没受影响。 若无官身,此界仙、神、妖、鬼很少会久居城关,住的时日一长,便会沾染红尘之气,成仙的还好说,浊气难侵仙身,只是清气稀少,动功进境放缓,寻常炼气士久居红尘,道行都会倒退。 这也是阐截两教大多数门人都远离世俗,在那洞天福地清修的缘故,就算要应劫入世,也需搭建芦蓬做道场。 当然了,有官身则另算,非但无妨碍,还颇有裨益。 蜀山则无那些讲究,市井酒楼里,都有仙人身影。 碧云还没摸清其中玄机,出于谨慎,祭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裹住碧游法炼出的法力,分神加快运转九天玄经,继续行走。 不觉间,鸡犬鸣叫,屋宅门户渐开,街巷也变得拥挤起来。 碧云又一次变化样貌,一身精美华服,腰配白玉、香囊,连头上发簪都换成玉质,确是丰神俊朗,烨然若神人。 这般装束,照理说会格外引人注目,何况人潮汹涌,行走会极其艰难才对,碧云闲庭信步,须臾便出了人群。 莫说已是散仙,就算初炼成剑仙,脚力也是奇快,又有飞剑护身,纵然身处人群,依旧能似鱼儿一般游弋而出,旁人还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如此走街串巷,一个时辰便将陈塘关大致布局摸清,忽然嗅见浓郁肉香,从临近城墙的一座酒楼飘来。 碧云在北海与世隔绝一载,又忆起从洞庭湖离去时,小舟上的鱼米清香,又想着去总兵府前,先打探些消息,便朝酒楼行去了。 这座酒楼坐落于陈塘关东市,与海滨仅隔了一座城墙,碍于规制,仅有三层楼,清早也没人饮酒,酒楼兼着做了早食生意,却是馄饨、面线之类。 碧云迈步入门,却见堂内摆了八张长桌,坐满了食客,又听见楼上也有声响,便从袖中取出个钱袋,朝迎上来的小二丢去。 “我喜欢清静,你看着安排些吃食,送上楼来。” 碧云说着,不等小二答话,几步到了楼梯,扶着栏杆往上行去了。 食客们见他走了,才叽叽喳喳再次议论起来。 碧云缓步上了二楼,不动声色听着众人言语,凭借散仙境界,纵然不动用法力、神通,也能听清方圆数里的风吹草动,那些议论声,清晰入耳。 “这又是从哪儿来的贵人……” “莫不是来给总兵祝寿的,也没几日了……” “你却不知,殷夫人怀胎一年零四个月,依旧无临盆迹象,总兵怕是暂时无心办寿了……” 碧云寻了处临街方桌坐下,闻得“寿宴”、“怀胎”字眼,眼眸微凝。 “本是谨慎起见,提前入陈塘关探听消息,不想哪吒却真的提前托胎了。” 如今碧云成就仙身,较从前更有底气,知晓哪吒提前数载降世,也不惊慌,敛念沉吟,分析起了形势。 “我将袁福通反叛之事搅乱,即刻就派灵珠子入世,既是防患未然,也是在尝试修正命数。 天要兴神道,要看阐截相斗,竭力要使大商衰亡,哪吒怕是还会射出那一箭。 若想试探截教态度,又不能打草惊蛇,那一箭,势必会落在教中无太多存在感的碧游仙人身上。 我走了,石矶娘娘和彩云却走不脱……” 碧云思忖着,小二端着承盘,上置碗筷,手脚沉稳地从楼梯上来,笑盈盈地摆在桌上。 “请贵客慢用。” 小二见没有旁的吩咐,便欠身走了。 “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能修成仙身,也能保亲友无虞。” 碧云收敛神念,垂眸看向桌上餐食,一碗、一壶、一盏、一双木著。 碗中装满面线,又有虾仁、火腿、瑶柱,汤是鸡豚慢熬而成,香气扑鼻。 壶中是米酒,不会醉人,却有滋味儿。 碧云见状,食指大动,拿起筷子,悠哉游哉吃了起来。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这陈塘关毗邻东海,鱼虾之类最是新鲜,与高汤一道,融入面线之内,颇有几分大道质朴的感觉。 碧云吃完早食,尝了人间烟火,正欲起身去总兵府外祭镜观气,忽觉手三阳经脉内,金光烈火剑雀跃游走。 第六十六章 剑胎感应,重逢龙女 碧云扬了扬眉毛,内视膻中穴窍,却见冰魄云光剑毫无异状,再细看金光烈火剑,渐渐了然。 这口剑由太白元金锻造,起初上限较冰魄云光剑差了不少,从袁角寒冰阵逃离时,将那条略有些灵智的丙灵真精融了进去,火炁愈发纯粹。 虽是三转,灵性却与五转的冰魄云光差不了多少,造化不小。 此剑材料都是从龙女那得来,尤其是丙灵真精,与龙女颇有缘分,临近东海,有了些许感应。 “你倒是挺念旧。” 碧云朝金光烈火剑渡了一缕法力,算是安抚,放下筷子,起身离开,出酒楼的刹那,身影忽然消失,化作无色神光,朝瀚海掠去。 剑光锋锐迅疾,破开海风,连带着将水炁凝聚的云雾也搅乱。 如此行了一刻,碧云跨越五千里海域,却见一口赤色飞剑直朝着自己飞来,再往远处看,一位身姿纤细婀娜的女仙御风行来,一袭赤色长裙摆动,翩翩似惊鸿。 这口飞剑是洞庭话别时,碧云熔炼太阿剑炼就十三口剑器,送出去的一口赤阳剑胎。 女仙冰肌玉骨,眉似远山,眼眸澄澈灵动,身段窈窕,正是洞庭龙女敖离。 不知何故,她头上的龙角,竟然消失了。 敖离神色急切,左右张望,试图寻见那道熟悉身影。 不久前赤阳剑胎忽然异动,她便猜出是碧云来了东海,连忙出关,出了龙宫,凭借剑胎感应,一路西行,剑胎反应也越来越强烈。 奈何剑光无色,飘渺无形,纵是真龙之身,还炼了火真经,依旧难窥得踪迹。 “莫寻了,我就在你身旁。” 碧云分出一缕剑光,借之传音。 敖离闻言,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嘴角止不住上扬,竖起耳朵倾听。 “如今大敌未除,我不能用碧云身份与你相见,我已施法变幻容颜,但贸然现世,依旧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你先收敛神色,别露出破绽,待我显露身形,莫犹豫,立即来攻,演一出不打不相识的戏码。” 碧云声音再度传来,语气却严厉了许多。 敖离连忙绷起小脸,生生将嘴角收了回去,眼眸却似星月般,神光愈发璀璨。 她身侧,赤色飞剑萦绕,发出轻吟。 这是蜀山上乘飞剑炼出些许火候的特征,生出灵性,识得主人,纵然易主,只要还没彻底祭炼,始终想着回到旧主怀抱。 碧云手三阳经脉内,金光烈火剑也在震颤,与剑胎生出感应,也是丙灵真精与龙女相呼应。 嗖。 空中忽然绽开十道白光,锋锐似剑,刹那将那口剑胎裹了,消弭无踪。 碧云撤去剑光,变化成束发背匣书生模样。 敖离见状,眼眸更亮了,板着脸,樱唇轻启。 “何方宵小,竟敢夺我宝剑?” 敖离煞有介事地捏印掐诀,掀起万顷海水,化作滔天巨浪打来。 这浪也算来势汹汹,起初迅猛无匹,越临近却越缓慢。 碧云眼皮跳了跳,施展少阴剑诀,祭起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添了一缕万载寒气,将万丈巨浪冰封。 “你放水也太明显了,我已炼就仙身,莫留手,动静要闹大,最好能惊动东海龙宫。” 碧云分剑光传音,轻拍身后木匣,飞出四口金行剑胎,直朝龙女袭去。 “我往东飞遁,你忽然阻路,怎还有理?” 碧云大喝一声,掌中又攥一口三尺长剑,却是从乔坤那收来,稍稍祭炼的剑器,身随剑动,仿佛游龙。 敖离知晓碧云成仙,放下心来,动用了几分真本事,衣袖生出火光,刹那脱离,陡然将方圆百里罩住,须臾蒸干水炁,就连海面都被生生灼平,消了浪花。 碧云祭起三昧真火,裹住身形,又暗催天工炉收龙女丹火,身形异动,少阳剑气渡入长剑,吐出剑罡,骤然斩下。 叮! 敖离敛火成剑,剑身竟似仙金神铁一般凝实、锋锐,抵住斩来长剑。 “你倒也有几分神通,我剑下不斩无名之鬼,快些交代,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敖离说着,柳眉微蹙,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配上那绝美面容,似九天之上的神女,充满威严。 “我乃南海散仙宁赤霞,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又是什么人?” 碧云见状哑然失笑,但还是配合着将戏唱了下去。 北海之行,曾用过“云笈”道号,璇玑玉窟内,知晓的人不少,再用容易漏破绽。 自然,金仙之上,且与碧云命数有较深瓜葛的存在,依旧能通过推衍,算出其行踪。 不过,符合条件的,也就吕岳一人,考虑到他暂时无法入世,造个新身份,能糊弄旁人就足够了。 “我乃洞庭龙君独女敖离是也,你既知吾身份,还不快束手就擒?” 敖离玩的兴起,话音刚落,忽然神色微变,施法传音。 “这下遭了,东海龙宫来人了……” “莫慌,继续打,再战几回合,你我齐齐罢手言和。 这宁赤霞的身份,经过龙宫佐证,也就洗去七分嫌疑,能够光明正大出现了。” 碧云又分剑光传音,言罢,忽然张开掌心,发出十道璀璨白光,刹那将那火炁凝就宝剑击溃。 敖离见状,吃了一惊,她也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年多,双方道行差距竟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这手凝火炁化兵刃的手段,乃是烛龙传承火法中的一门,神妙无比,几能媲美真正的神兵利刃,却在刹那间被白光击散,足见其法术又上了一层楼。 敖离连忙挥袖,发出三十六颗明珠,接连炸成齑粉,才挡下那十道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 “你越来越厉害了。” 敖离炼了火真经,也能看出蜀山法的几分玄机,发觉剑气犀利,心神摇曳,美目发出异样神采。 “莫分神,速速还击!” 碧云收了白光,肃然传音。 若换个对头,龙女凭借火真经、坎离龙珠、烛龙传承,就算是玄门真仙也能抗衡,要再有地利、法阵相助,甚至能短暂与金仙周旋。 可惜,遇上的是碧云,不提心境变化,单纯说法术、神通,她那一身火法再厉害,祭起剑遁便失了效用,肉身强横,却也扛不住炼形质数次飞剑的斩击。 轰! 敖离回神,绣口一吐,发出赤色龙珠,真火演化万千蛟龙,将身前书生模样的炼气士团团裹住。 饶是碧云炼就三昧,也觉丹火灼热,连忙祭起金光烈火剑,化作赤芒,藏在火光之内。 呼。 天工炉与都天烈火阵旗将漫天火焰悉数收敛。 “好厉害的火法,今日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再战下去,非死即伤,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宁赤霞”现出身形,身后木匣赤光转瞬消弭,大笑言道。 东海龙宫来人身材高大,一袭银色鳞甲,手持画戟,踏浪而来,瞧见道人破龙女火法的情景,神色甚是惊异。 第六十七章 太子敖丙,相约龙宫 这位踏浪而来的银甲神将,头上生有龙角,显然也是真龙之属,非旁人,却是东海三太子敖丙。 烛龙传承是龙族辛秘,但对于常年在东海生活、修炼的那支真龙而言,无甚稀奇。 真龙分水火,水龙擅行云布雨,火龙专擅斗法,四渎龙君皆是水属,四海龙王中,南海龙王属火,但没能得烛龙传承,无甚神通。 自三皇至今,也就敖震在机缘巧合下炼就坎离龙珠,得了部分烛龙传承,修行数十年,便能与无支祁交手。 虽然输了,还惹出祸事,被镇压洞庭,但那堪比金仙的斗法能力,依旧远超寻常真龙。 大劫揭开序幕,龙族却日渐衰微,亟待培养出第二个拥有金仙战力的存在,方能保江河湖海真龙周全。 故而,敖光力排众议,冒着得罪吕岳、泾河叛乱的风险,让敖离进了地宫,接受烛龙传承。 龙女进入没多久,便有近乎焚江煮海般的惊人异象,还是敖光施展手段,隔绝了火炁,才免去一场动荡。 东海三太子敖丙素爱舞刀弄枪,目睹那壮阔景象,知晓龙女神通玄妙,便私下约战,结果三战三败,差点被烤了个全熟。 这之后,敖丙便彻底服了龙女,没敢再去招惹。 今日敖离发觉赤阳剑胎异动,匆忙离了龙宫,不久,几乎全力施展水法、火法,惹出巨大动静。 龙王敖光怕龙族最后的希望出差池,忙派三太子出来探查情况,也算是援手。 敖丙刚赶到战场边缘,瞧见龙女化丹火成千百蛟龙的姿态,打了个寒颤,目睹道人刹那消弭真火,一时有些怀疑龙生。 “这人是何方神圣?竟能破开烛龙火法?” 敖丙年齿较敖离大了快百岁,却卡在炼就龙珠的那一步,许久无有寸进,又见碧云举止不似动辄闭关百年、千年的老怪物,分明也是年轻一辈,却能与敖离斗个难分伯仲,不由得心生羡艳。 他却不知,碧云有金光烈火剑与天工炉,敖离也收了手,才能看似轻巧地收了丹火。 敖丙见二人似有休战之意,便打算去做和事佬,顺带结交道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呼。 敖丙立即催发控水的本命神通,飞快朝二人掠去。 碧云早借天遁镜瞧见远处那道身影,看见顶上双角,便知是龙子,抬手发剑气,将赤阳剑胎交还。 “这口剑短了些,我用着不趁手,你还是拿回去吧。” 剑光刹那掠出,钻回龙女衣袖。 “我在北海修行一年,推衍之法略有精进,算出六月之后,泾河龙宫将要发难,故而前来东海寻你。 这次的对头非同寻常,蛰伏许久才出动,定是雷霆之势,你要格外小心。 我换了宁赤霞的新身份,相斗一场,算是有了交集,却要循序渐进来往。 东海龙宫知晓你与泾河龙宫有恩怨,依旧愿意护着你,我身份要是暴露,截教诘责,事情就难办了。” 赤阳剑胎震颤,传出一道温醇声线。 敖离闻得凶险将至,并无惊慌之意,知晓碧云奔赴十余万里前来嘱咐叮咛,十分动容,眸中渐生雾气,琼鼻微酸,余光瞥见三太子踏浪前来,才压了回去。 敖丙须臾便至,攥戟抱拳,朗声出言。 “我乃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是也,方才祭法眼观摩,见道友气机清正,绝非凶煞之辈,便知多半是有什么误会。 你与敖离相斗一场,难分伯仲,也算颇有缘分,再者说,远来是客,龙宫也该尽地主之谊。 若道友愿与我等入海小叙,消解误会,共饮同乐,闲来论道演法,谈天说地,岂不美哉?” 敖丙神色和煦,言语也妥当,显出龙宫无数年传承的底蕴。 敖离闻言,瞧见了与碧云共处的机会,心中欢喜,再看三太子,也顺眼了几分,决定下次“切磋”轻些下手。 碧云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看向那位与自己一样倒霉的东海三太子,笑着回答。 “素闻东海龙子各个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子美意,宁某心领。 只是,我尚有俗务要办,暂时脱不开身,不如改日再叙,届时,也能再与敖离道友论道演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话也不是托辞,今日至陈塘关,本是要去总兵府探查一二,见飞剑生出感应,知晓龙女将至,怕她入城惹出麻烦,才祭剑遁到了东海。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都到哪吒家门前了,自然要去瞧瞧。 敖离与碧云同生共死一遭,知其行事素有章法,纵然不舍,也知事有轻重之分。 “今日未分出胜负,正好另择一日,宴完再战,决出高下。” 敖离抑制情思,维持着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仰起修长纤细的脖颈,淡漠言道。 她说完才想起,碧云炼就仙身,神通又有精进,幻想过的某些情景怕是难以实现,一时有些气闷,悄悄在袖中弹了赤阳剑胎两下。 ? 碧云察觉异动,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敖离连忙将手从袖中伸出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龙女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在得知泾河小龙求亲消息后,有心抗争,毅然离了洞庭龙宫。 不过,她从小养尊处优,有几分活泼与强势。 敖离那时还没能炼就坎离龙珠,挣脱枷锁希望渺茫,意志稍显消沉,经历种种凶险,渐渐对碧云心生倾慕,才显得温顺乖巧。 她在得知碧云并非玄门正宗出身,又目睹其真容后,生出种种难以言说的小心思。 如今碧云修为后来居上,她心中喜悦之余,也知计划落空,短时间内难以遂愿,多少有些失落。 敖丙修为最低,根本没发现二人私下的动作,闻言大喜,连忙出言。 “如此甚好,今日事发突然,龙宫也没准备,开宴难免寒酸,怠慢贵客,道友且先去办事儿…不知三日是否足够…那时,请道友赴龙宫小叙!” 敖丙说着,从袖中取了颗宝珠,兴冲冲地递了过来。 “好,三日之后,定当赴约。” 碧云接过宝珠,发觉内有禁制,知晓是某种凭信,收了起来,朝龙女递了个眼神,先祭起水遁,继续东行,走远之后,与冰魄云光身剑合一,调转回头,去往陈塘关。 第六十七章 太子敖丙,相约龙宫 这位踏浪而来的银甲神将,头上生有龙角,显然也是真龙之属,非旁人,却是东海三太子敖丙。 烛龙传承是龙族辛秘,但对于常年在东海生活、修炼的那支真龙而言,无甚稀奇。 真龙分水火,水龙擅行云布雨,火龙专擅斗法,四渎龙君皆是水属,四海龙王中,南海龙王属火,但没能得烛龙传承,无甚神通。 自三皇至今,也就敖震在机缘巧合下炼就坎离龙珠,得了部分烛龙传承,修行数十年,便能与无支祁交手。 虽然输了,还惹出祸事,被镇压洞庭,但那堪比金仙的斗法能力,依旧远超寻常真龙。 大劫揭开序幕,龙族却日渐衰微,亟待培养出第二个拥有金仙战力的存在,方能保江河湖海真龙周全。 故而,敖光力排众议,冒着得罪吕岳、泾河叛乱的风险,让敖离进了地宫,接受烛龙传承。 龙女进入没多久,便有近乎焚江煮海般的惊人异象,还是敖光施展手段,隔绝了火炁,才免去一场动荡。 东海三太子敖丙素爱舞刀弄枪,目睹那壮阔景象,知晓龙女神通玄妙,便私下约战,结果三战三败,差点被烤了个全熟。 这之后,敖丙便彻底服了龙女,没敢再去招惹。 今日敖离发觉赤阳剑胎异动,匆忙离了龙宫,不久,几乎全力施展水法、火法,惹出巨大动静。 龙王敖光怕龙族最后的希望出差池,忙派三太子出来探查情况,也算是援手。 敖丙刚赶到战场边缘,瞧见龙女化丹火成千百蛟龙的姿态,打了个寒颤,目睹道人刹那消弭真火,一时有些怀疑龙生。 “这人是何方神圣?竟能破开烛龙火法?” 敖丙年齿较敖离大了快百岁,却卡在炼就龙珠的那一步,许久无有寸进,又见碧云举止不似动辄闭关百年、千年的老怪物,分明也是年轻一辈,却能与敖离斗个难分伯仲,不由得心生羡艳。 他却不知,碧云有金光烈火剑与天工炉,敖离也收了手,才能看似轻巧地收了丹火。 敖丙见二人似有休战之意,便打算去做和事佬,顺带结交道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呼。 敖丙立即催发控水的本命神通,飞快朝二人掠去。 碧云早借天遁镜瞧见远处那道身影,看见顶上双角,便知是龙子,抬手发剑气,将赤阳剑胎交还。 “这口剑短了些,我用着不趁手,你还是拿回去吧。” 剑光刹那掠出,钻回龙女衣袖。 “我在北海修行一年,推衍之法略有精进,算出六月之后,泾河龙宫将要发难,故而前来东海寻你。 这次的对头非同寻常,蛰伏许久才出动,定是雷霆之势,你要格外小心。 我换了宁赤霞的新身份,相斗一场,算是有了交集,却要循序渐进来往。 东海龙宫知晓你与泾河龙宫有恩怨,依旧愿意护着你,我身份要是暴露,截教诘责,事情就难办了。” 赤阳剑胎震颤,传出一道温醇声线。 敖离闻得凶险将至,并无惊慌之意,知晓碧云奔赴十余万里前来嘱咐叮咛,十分动容,眸中渐生雾气,琼鼻微酸,余光瞥见三太子踏浪前来,才压了回去。 敖丙须臾便至,攥戟抱拳,朗声出言。 “我乃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是也,方才祭法眼观摩,见道友气机清正,绝非凶煞之辈,便知多半是有什么误会。 你与敖离相斗一场,难分伯仲,也算颇有缘分,再者说,远来是客,龙宫也该尽地主之谊。 若道友愿与我等入海小叙,消解误会,共饮同乐,闲来论道演法,谈天说地,岂不美哉?” 敖丙神色和煦,言语也妥当,显出龙宫无数年传承的底蕴。 敖离闻言,瞧见了与碧云共处的机会,心中欢喜,再看三太子,也顺眼了几分,决定下次“切磋”轻些下手。 碧云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看向那位与自己一样倒霉的东海三太子,笑着回答。 “素闻东海龙子各个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子美意,宁某心领。 只是,我尚有俗务要办,暂时脱不开身,不如改日再叙,届时,也能再与敖离道友论道演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话也不是托辞,今日至陈塘关,本是要去总兵府探查一二,见飞剑生出感应,知晓龙女将至,怕她入城惹出麻烦,才祭剑遁到了东海。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都到哪吒家门前了,自然要去瞧瞧。 敖离与碧云同生共死一遭,知其行事素有章法,纵然不舍,也知事有轻重之分。 “今日未分出胜负,正好另择一日,宴完再战,决出高下。” 敖离抑制情思,维持着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仰起修长纤细的脖颈,淡漠言道。 她说完才想起,碧云炼就仙身,神通又有精进,幻想过的某些情景怕是难以实现,一时有些气闷,悄悄在袖中弹了赤阳剑胎两下。 ? 碧云察觉异动,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敖离连忙将手从袖中伸出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龙女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在得知泾河小龙求亲消息后,有心抗争,毅然离了洞庭龙宫。 不过,她从小养尊处优,有几分活泼与强势。 敖离那时还没能炼就坎离龙珠,挣脱枷锁希望渺茫,意志稍显消沉,经历种种凶险,渐渐对碧云心生倾慕,才显得温顺乖巧。 她在得知碧云并非玄门正宗出身,又目睹其真容后,生出种种难以言说的小心思。 如今碧云修为后来居上,她心中喜悦之余,也知计划落空,短时间内难以遂愿,多少有些失落。 敖丙修为最低,根本没发现二人私下的动作,闻言大喜,连忙出言。 “如此甚好,今日事发突然,龙宫也没准备,开宴难免寒酸,怠慢贵客,道友且先去办事儿…不知三日是否足够…那时,请道友赴龙宫小叙!” 敖丙说着,从袖中取了颗宝珠,兴冲冲地递了过来。 “好,三日之后,定当赴约。” 碧云接过宝珠,发觉内有禁制,知晓是某种凭信,收了起来,朝龙女递了个眼神,先祭起水遁,继续东行,走远之后,与冰魄云光身剑合一,调转回头,去往陈塘关。 第六十八章 神箭灵珠,无解之局 碧云身剑合一,化作无色神光,重返陈塘关,连身形都没显露,径去城楼。 今日清晨已将城内境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唯独两处,没有轻易窥探,便是总兵府与城墙上的古楼。 殷夫人怀胎一年有余,仍未生产,一直安歇府中,哪吒自然也在府内。 只是碧云顾虑周全,想到哪吒是玉虚宫灵珠子转世,多半有太乙真人的重重布置,便没有贸然前去。 至于关上城楼,内藏轩辕黄帝遗宝乾坤弓、震天箭,那是曾经诛杀蚩尤麾下无数妖邪,立下赫赫奇功的人道至宝。 如今黄帝已入火云洞,与伏羲、神农并称三圣,其遗宝威势,无需多言。 碧云藏身虚空,暗祭天遁镜,连半点光华都没敢显露,照向城楼之内,果然见兵器架上摆了一副弓箭,还没细看,就见其中一根黝黑箭矢分出虚影,迅猛袭来。 嗖。 碧云祭起太乙五烟罗,分化云、霞、雾、霭、虹,收敛色彩,化作无形罗网,足足七次,才将箭矢虚影消磨殆尽。 “好霸道的弓箭……” 碧云看着艰难聚拢的太乙五烟罗,眼眸微凝,算是知晓了震天箭的威力。 这是炼形质五次的太乙五烟罗,若考虑到是用灵云炼就,品质距离五台混元祖师那团差不了太多,却连抵挡震天箭虚影都够呛,足见火云洞三位神通之广大。 天遁镜映照之下,看的分明,那道虚影刹那消了烟罗之上的法力,势如破竹般突破,接连七次,才失了后劲。 这副弓箭似乎对仙、神、妖、魔,一切非凡人的存在,都有压胜之效。 碧云早在黄沙洞天时,就想过,寻个凡人,将弓箭取来。 不过现在,他彻底打消了那般天真的想法——城楼有士卒看守,兵器架上,少说有三重禁制,乃是玉虚仙人手笔。 如此一来,在哪吒降生前,任何人动乾坤弓、震天箭,都会引起阐教注意。 “莫不是只有应运而生的天生将星能动用那副弓箭……” 碧云心思沉浮,想到了燕山随雷现世的雷震子,以及大概率正在玉泉山修行的杨戬。 若将条件放宽泛些,也仅仅三人,有望拿走并且拉开乾坤弓了。 碧云怕触动禁制,引来阐教仙人,便又祭剑遁,往总兵府行去。 这一回,连府邸内都没映照,仅仅朝半空中照去,便见一股红气升腾,宛如狼烟,甚是肃杀。 天遁镜稍稍偏转,就见神光璀璨,又有一朵金花护持。 不出所料,那朵金花,多半就是元始天尊手笔了,也未必是特意加持,兴许是曾经祭炼,内中留下些许道韵。 “这竟是无解之局吗?” 碧云沉吟良久,祭起剑遁,东海方向掠去,很快寻到一座荒芜海岛,在数十丈高的临海崖壁上辟了洞府,布下禁制,思考对策。 本欲盗走震天箭,结果难以施为,灵珠子更是有教主护持,天然就打上了极深的玉虚烙印。 “若是真正的震天箭射来,五转的太乙五烟罗,远远不够看,少说得炼到十转,还需设法解决箭上能消法力的异气,再借飞剑、乾天剑气施展分光掠影之法,才有望阻拦。” 碧云发觉,天数似铁幕一般,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必须彻底捅烂,才能散去。 这副弓箭代表人道的偏向,阐教得去,便注定会射向截教。 本来命数,吕岳发瘟,几乎将西岐屠尽,还是神农出手,救了危局,后来余化龙发痘,又是神农出手。 商灭周兴,阐教胜截,已是数位大人物共定之计,断无变更机会。 碧云、彩云,乃至石矶娘娘,便是大势滚滚碾压之下,无足轻重的蝼蚁。 不错,北海的种种迹象证明,天数已然变动,兴许震天箭走向也会生出变化,射向旁人。 只是,作为命中注定,至少曾经是命定要被震天箭射死的人来说,却是赌不起的,赌输了,便要失去一切。 碧云越到凶险之时,心湖愈发平静,紫府元神发出璀璨金光,两世记忆掠过,找寻破局契机。 “如今天数已变,哪吒怀胎一年零四个月还不降生,怕是要等足三年零六个月才出世…好歹是圣人安排降世之人,若非内藏玄机,何必在殷夫人腹中耗费光阴?” 碧云灵光乍现,生出一种猜测,怀胎三年半,是要彻底洗去灵珠子的仙道气机,完全化成人身,两世根性叠加,才能拉开乾坤弓。 这之后,不知是提前备好了莲花化身机缘,亦或是要加快修行速度,再或者是顾忌龙族、天庭面皮,安排哪吒死了一次,重塑躯壳,那桩人道至宝也就用不得了。 “若真如此,只要在射箭之前将哪吒杀死,便能彻底解决危机了。” 碧云渐渐捋清脉络,要想验证猜测,还需进一步观察、试探。 “我得打听清楚,李靖寿辰日期……” 碧云想起酒楼中听到的闲言碎语,有意变换身份前去祝寿,宴上窥探虚实。 他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假使那一箭注定射来,便要在两年之内将太乙五烟罗炼至十转以上。 幸亏是材质相对松散,比较好炼的太乙五烟罗,饶是如此,单靠蜀山法,少说也得花费数十年光阴,那时坟头的草都换了多少茬了。 哦,要是碧云亲友都死了,怕是连坟都没有。 嗡。 碧云祭起落宝金钱,又将拂尘抛起,仔细观摩,许久,闭眸凝神,参悟起碧游正法内包含的炼宝法门。 “封神炼宝之法,近乎一步登天,的确另有玄妙,但我的修为,不足以烙印堪称海量的道韵。 若想将太乙五烟罗炼到能完全抵挡玉虚十二仙镇洞之宝的品质,还是要将两界法门融合,我得寻个帮手,一起参悟……” 嗖。 碧云心念微动,祭起金光烈火剑,依靠飞剑气机,使得数千里外,龙宫之内龙女的赤阳剑胚呼应。 不论是烙印天地玄机,炼入法宝的封神法,还是一次次炼形质,持续脱胎换骨的蜀山法,都经过无数次考验,要想融合,绝对是个大难题。 嗡。 敖离回到地宫不久,袖中赤阳剑胎便又一次震颤。 “这是…等不及要见我了?” 敖离伸手弹了弹剑胚,眼眸焕发异样神采,脸上添了一抹绯色,愈发动人。 第六十九章 元阴元阳,烛龙瞳术 不消一个时辰,天遁镜再度震颤,远远瞧见一道赤色倩影掠来。 碧云祭冰魄云光,分化剑气传音,龙女才得以寻到海岛洞府的准确方位。 敖离进了洞府,瞧见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心神摇曳不定,面上腾起红霞,忽然扑了过来。 碧云一指点在龙女眉心处,运转功诀,将她击退三尺。 “我寻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碧云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配上那书生打扮,颇有些儒雅气质。 敖离见状,脸上绯色更浓,眼眸也有些迷离。 这却是得了完整烛龙传承,却只能炼火法的弊端,失了调和,欲火渐盛。 碧云看出端倪,运转九天玄经,催发梅花幽煞,渡了一道奇寒元炁,才算是抑制住龙女的欲念。 “你那烛龙传承,莫不是炼出岔子了?” 碧云祭天遁镜映照,却见龙女一身火炁几乎满溢,知晓需先抑制,才能再言其他。 火真经固然玄妙,却难证天仙、金仙上乘功果,烛龙则是此方世界上古时的大神通者,其传承品质显然更高,也与龙女相性更加相符,难免火强水弱,阳盛阴衰。 敖离起初欲念肆虐,真火躁动,忽觉一股寒气入体,游走周身,甚是舒泰,没忍住嘤咛几声。 碧云也没惯着她,祭起幽寒印,再催梅花幽煞,蕴于掌心,一巴掌朝呼了过去。 “你给我清醒些,快将接受传承的经过详细道出!” 敖离先觉臀上一痛,便有无穷寒意涌入丹田,分散经脉,打了个寒颤,才算恢复神智。 碧云挥掌收掌甚是迅疾,纵然触感浑圆挺翘,又似浪花般推移,却没生出丝毫欲念。 这倒不是说完全断绝了七情六欲,只是修炼两界玄门之法,定力日益深厚,有情却无欲。 自然,修至吕祖、广成祖师那般境界,如何肆意也无妨了。 若再以碧游法成一次仙,道体更加稳固,再尝试琢磨吕祖固元法,才能锁住真元。 不过,大劫将至,碧云修行光阴都紧缺,吕祖丹书、剑诀倒是能琢磨琢磨,余下的法门,却是无心去炼了。 龙女被寒气一激,巴掌一打,脸色更加红了,知晓先前鬼迷心窍,举止孟浪,连忙乖巧地坐了下来。 “我练了你传授的火真仙经,坎离龙珠品质奇高,比叔父机遇更大,竟得了完整的烛龙传承。 这道传承,囊括了烛龙前辈一身神通…世间最上乘的水法、火法;以阴阳二气打磨肉身、蕴养元神的关窍;凭借天地水火炼宝、炼丹的法门;甚至还有能变更昼夜的烛龙瞳术。 我是火行根底,炼火法倒是轻易,本以为炼就坎离龙珠,水法也能修炼,谁知怎也入不了门。 大抵是阴阳失调,又思你太甚,发觉剑胎震颤,便急匆匆跑来,举止是轻佻了些…莫觉得我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女子……” 敖离一边说,灵动眼眸轻转,悄悄观察碧云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得有些心虚,攥着裙摆,有些急切地说道。 她修炼了火真经,也算窥得几分蜀山法玄妙,知晓元阴、元阳重要。 这真元说起来也甚是奇特,有那交合千万男子的浪荡魔女,元阴尚在,又有积年修行的剑仙,一朝便失元阳,便是采补与被采补的区别。 敖离是真龙之身,还是火龙,加之炼就坎离龙珠,元阴倒是没那么要紧,先前甚至生出过献身助碧云采补修行的心思。 不过,毕竟是闺中少…嗯,少龙,多少有些女儿家的羞怯,觉得过于自轻自贱,又见碧云炼就仙身,修为大涨,才消了念头。 谁知炼了烛龙火法,失了调和,激起真龙野性,又耐不住亲近之意,有心撩拨、逗弄,差点就白送上去了。 “我知你是修行遇上关隘,莫要多想…这烛龙传承关乎龙族辛秘,我也不便多问,只能猜测,你需另修一门水行功诀打根基,才能修行烛龙水法。” 碧云心神沉入紫府道书,搜寻一阵,仅有一部《地阙金章》符合要求。 其实,最适宜龙女炼的是连山大师留下的《坎离神经》。 奈何道书仅是提了一笔,言说没能录入,甚是遗憾云云。 如今,碧云与敖离的命数,算是绑在了一块,基本上到了生死与共的程度。 这次来东海,也是要助其渡劫,都传过一部功诀了,再寻一部也无妨。 不等传授《地阙金章》,龙女却抢先出言。 “这烛龙传承的确是关乎龙族运数的一桩辛秘,但多年来,也就叔父与我,得了传承。 若是再不钻研出内中玄机,再过些年,怕是就彻底失传了。 我修炼火法时发觉,烛龙之法,除去不适合人族修行外,余下生灵似乎都能修炼,只是门槛高了些。 何况,多亏有你,我才能得烛龙传承,岂有敝帚自珍之理?” 敖离眼眸复归澄澈,看向碧云的眼神,少了灼热,多了爱慕,眉眼弯弯,浅笑着说道。 碧云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 “如此,你便将那烛龙妙法道与我听,一齐钻研,早些助你炼成。” 碧云说着,却见龙女瞳孔忽然变成纯粹赤色,心神忽然恍惚。 敖离眼眸似水晶般透亮,兀地发出一抹赤光,化作丝线,瞬间分化千万,朝躯壳缠去。 嗖。 冰魄云光剑瞬间出窍,斩去半数赤光,剩下的却没能拦住。 碧云被困住刹那。 敖离凑上前来,樱唇轻轻一点,眸中赤色却移到面上,似羞似怯地扭过头去。 碧云察觉脖颈处残留些许湿热,暗觉吃亏,看着龙女神色,又觉好笑,无奈收了冰魄云光,轻声出言。 “你先前与我斗法时,不用瞳术,莫不是故意藏拙,就为了打我个出其不意?” 炼就仙身,飞剑品质也拔高了,灵觉更加敏锐,周遭稍有歹念便能觉察,但龙女的歹念显然有些与众不同。 为了触碰到碧云肌肤,龙女在那一瞬间,先用烛龙瞳术,又施展上乘火法,将烟罗灼散一小块,才算得逞。 这也给碧云提了个醒,哪怕确定身边亲友未受妖邪侵袭、敌人操纵,依旧要保持谨慎,免得…… 此外,还需加紧元神的修炼,尝试能否炼一炉巩固魂魄的神丹。 封神世界,可是有不少针对神魂的法术、法宝。 不过,龙女瞳术似是半成,就有那般威力…… 碧云思忖一阵,忽然抬起头来,眼眸放光。 “你的瞳术,能拿来炼宝吗?” 正愁怎么将太乙五烟罗炼至十转呢,法子似乎已经寻见了! 敖离闻言愣了愣,看向道人脖颈,又用纤细玉指轻触嘴唇,心中甚是气恼,侧过身去,没有答话。 第七十章 地阙金章,以水炼水 敖离情根深种,见碧云不解风情,略生出羞恼之意,又勾起真火。 碧云借天遁镜映照,看见龙女身上的细微变化,知晓苗头不好,连忙又催寒气渡去。 “你根性其实逊色钱塘君,奈何修了火真经,坎离龙珠品质奇高,烛龙传承是死物,怕是以为遇见了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才将神通一股脑传授。 结果,你炼不了水法,失了调和,我即刻传你一部水行功诀,速速存念定性,体悟玄妙,早些修成水阴之法,免得再出差池。” 碧云言罢,便将一部满是天篆的《地阙金章》拆解,又用玄门至理佐证,半个时辰便将功诀传下。 这部《地阙金章》,本是初凤与金须奴在海底紫云宫外寻到一个水晶宝匣,用纯阳乾明离火炼七七四十九日,得到的天书,本还有一部,化虹飞走,没能抓住,单凭金章,就能修至地仙。 碧云是水行根底,炼的是玄门正宗功诀,眼力奇高,很快便从中得了些许感悟,道行略有精进。 单是气府经脉,便有种种惊人异象——真气化游龙,叩关走穴,经由泥丸,汇聚精神,宛如活物般灵动。 至于龙女,她是真龙之属,生来便有掌控水火的本事,又得了烛龙传承,更是受益匪浅。 其躯壳内,坎离龙珠缓缓转动,通体赤色,渐渐纳入水炁,生出云纹。 “你火炁太足,初炼金章,仅是稍稍调和,要想彻底解决,还需勤加修行。 好在,暂时无需担忧欲…真火上涌,颠倒神魂的问题了。” 碧云见龙女水法渐入佳境,长舒了口气。 本拟借其火法、瞳术,尝试辅助炼宝,看现在的情形,却不宜劳动。 “你又救了我一次……” 敖离眼眸恢复清明,神色甚是复杂,收敛情愫,将烛龙传承中的功诀、法术悉数道出,没有半点藏私。 碧云也打起精神,认真倾听。 这门传承,不愧是上古大神通者创下,立意之高,法术之精,仅逊三教正法些许,还有别的玄妙。 烛龙在天地初开、阴阳分辨时降世,生来就有奇异神通,视为昼,瞑为夜,吸为冬,呼为夏,尽得两仪玄妙。 东海龙宫遗留的传承很完整,但获取、修炼的门槛都很高,敖离也是遇见碧云,改了命数,方能得到全部法门。 其中水法、火法,根骨足够便能修行,炼宝之法看悟性,那门神异瞳术,唯有真龙之身,或是得了上古龙族真气的生灵才能修行。 此外,还附了一门吐纳法,却是摹刻烛龙呼吸、行气规律,再修炼神通,便轻省不少。 “如此说来,龙女仅炼了火法,修成纯阳神目,便能炼开炼了五次的太乙五烟罗?” 碧云惊异于烛龙传承的玄妙,试着修炼火法,也许是非龙身的缘故,运转甚是艰涩,转换水法,却轻易入门,如有神助。 只见水炁从石洞周遭汇聚,崖壁之下,惊涛拍击,浪花溅散,化作雾气升腾,又有烟霞攒就,五光十色,将石室映得似仙境一般,竟然转瞬炼就一小团烟罗。 不过,仅是粗胚,难以与身上五转的太乙五烟罗比拟。 碧云心念微动,运转五气三花法,吐纳元气,经十二重楼入腹,汇入五脏,分化金木水火土五行气机,游走经脉之内,化作法力,蕴养肉身。 封神法的格外注重五脏五行之气,日夜修炼,以期与天下五方对应,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炼出脏腑神祇。 世人常言“五脏庙”,并非空穴来风,庙中神祇,非天神,而是五气显化,用以稳固气血、精元,方能无漏。 碧云在北海闭关一载,精力有限,没专修封神法,但成仙之后,气血旺盛,气神充沛,五脏五气也水涨船高,算有几分火候了。 呼。 碧云运法力入肾脏,养出丝缕黑色元气,仿照烛龙吐纳,添了抹极阴气机,黑气落在那团烟罗粗胚上,以水炼水,抽丝剥茧,约莫一刻,重新炼成水炁,又打入无数符篆,再过一刻,成就一转。 今时不同往日,十五年前,碧云刚觉醒宿慧,转修九天玄经,道行甚是浅薄,法术也稀松,炼烟罗粗胚,都花了七七四十九日。 如今仙身已成,道行大涨,又有碧游炼五气三花法门、烛龙神通助力,自然快了许多。 不过,依旧难以在两年内将烟罗炼到十转。 这次炼宝,并没有隔绝敖离视线,她静观云烟变化,眸中焕发异彩,啧啧称奇。 “好高明的手段,你对元炁的操纵,委实精妙,莫说我,怕是连四海龙王都难以比拟。” 敖离说着,看向道人那张俊秀面庞,回忆其真容,稍稍对比,觉得幻化出来的差了许多。 “这门炼宝之法,与我传你的水、火二经一般,皆由天授,自然玄妙。 这几个月,你须勤勉修行,彻底调和阴阳,待到渡过灾劫,再用火法、瞳术助我炼宝。” 碧云说着,依照碧游正法中的法门,面向北方,捏印掐诀一阵,又用对应法力画符,尝试借北方水行道韵,炼入烟罗。 呼。 天地似有感应,生出一阵狂风,便有一道似有似无的无形气机,渗入新炼烟罗之内。 这次烙印的道韵,称不上多,与其截教正法造诣、修为有关。 饶是如此,也给那团烟罗增添了许多玄妙,品质一跃,达到堪比三转的程度。 碧云心念微动,新炼烟罗便分化、凝聚成丝线,编织罗网,祭起时,有风雷之声,还能引动云雾,行云布雨,甚是奇异。 “这是…阐截两教炼宝之法?” 敖离见状,心神似灯火般,摇曳不定。 你在北海,究竟经历了什么,此法得来,定然艰辛凶险吧? 敖离眸中生出几似怜惜之色,看向道人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嗡。 碧云祭起落宝金钱,又借天遁镜观摩,却见金钱振翅,刹那将烟罗锁住落下。 可惜,依旧没能看清内中气机变化,无法破解、摹刻落宝金钱中藏着的玄理。 “这枚金钱颇有古怪,竟能吸引炼入那团云烟内的道韵。” 敖离眸中赤光流溢,神目发挥效用,看出了端倪。 “你能看清内中变化?” 碧云抬起头来,轻声问道。 若能解析落宝金钱发挥效用的规则,便能拿同一件法宝练手,不断调整,研究出对应的最佳的方案,省去多次炼宝耗费的材料、光阴。 唯有炼熟碧游炼宝之法,才能与蜀山法、烛龙法结合。 第七十一章 固元灵胶,越女剑诀 “这枚金钱似是天地孕育,你方才祭起那团云烟,金钱振翅,发出某种极其神异细微的气机,吸引云烟之上道韵,刹那将之与天地隔绝。” 敖离眸中赤芒敛去,饶有兴致地看着落宝金钱。 碧云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瞥向龙女那双灵动的眼眸。 “若我没看错,你方才似是动用了瞳术?” 封神世界,有不少以天眼、神目闻名的存在…闻仲天眼能辨善恶忠奸,杨戬天眼能勘破虚妄,杨任更是能上察天庭,下观地府,称得上手眼通天。 峨眉也有天眼透视之法,却需觅地静坐,无法在斗法、遁走时动用,甚是鸡肋,效用不及天遁镜。 “我瞳术初成,也就是看个大概……” 敖离似是觉得没能帮上忙,心中愧疚,话音刚落,便轻挥衣袖,丢出一大堆天材地宝。 “这些宝物,有的是父王、兄长赠予,有的是逃离洞庭路上寻来,剩下的,却是到东海之后,获赠、搜罗的…你擅炼宝,都拿去,多少有些用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碧云有心质问,天遁镜一照,却差点被宝光晃花眼。 这些宝物被施了法术,缩小了个头,什么太阴、太阳真金,什么千年万年的人参、朱果、灵芝,多的吓人。 敖离早年间,单修火法,寻的天材地宝也是火行居多,修行火真经后,悟出水火相济的玄理,加上碧云是水行根底,便有意无意又弄来了些海中奇珍。 碧云祭镜映照,依据道书记载,判断宝物品类。 老白骨洞人,穷惯了,主仆三人加起来,凑不出炼一件法宝的材料。 若非道书图文并茂,甚是详尽,否则就算把宝物放在其眼前,也未必能认出。 “这是…十万年的蚌珠…海底万载玄铁…蕴含木气的珊瑚…等等…那是天一贞水?” 碧云波澜不惊的心湖,又一次被人用宝物生生砸出涟漪。 只见似杂物般堆砌的灵宝之内,有一团纯粹澄澈到极致的水魄悬空,天遁镜神光都被锁在其中,来回折射,煞是奇异。 不比五金八石、仙草灵药,水行宝物最是罕见,大都在江河湖海深处,被收入龙宫之内。 贞水、或者说真水一类,又是水中极品,纵然炼方圆千里海水,未必能得一滴。 碧云记忆中,整场封神大劫中涉及真水的,也就元始天尊发三光神水罩住西岐、龙吉公主祭真水炼就的雾露乾坤网对付罗宣。 这天一贞水,自是比不了那两种神圣珍宝,却也是极大的机缘,有弥合肉身、神魂,稳固元神之效。 紫云宫有一种奇特灵药,换作固元神胶,食之能淬炼、安稳神魄,甚是奇异,便是借用贞水炼就。 “你且将仙金、人参之类寻常宝物拿回,将蚌珠、珊瑚连同贞水留下。 我要炼两种仙丹妙药,一种唤作小还丹,能洗练真气、法力,正好助你修行,另一种唤作固元灵胶,对元神颇有妙用……” 碧云心知,解析落宝金钱之事,难以速成,须待龙女瞳术精进,方有建树,又见到种种水行奇珍,决定炼丹,助益修行。 敖离有心将宝物都送出去,见道人神色认真,又想起先前那一巴掌的威力,乖巧地点了点头,将那些“寻常”宝物收了回去。 “我出来的匆忙,待不了多久,你既要炼丹,我便先回龙宫,三日后还能再见……” 敖离也是后知后觉,想到炼宝、炼丹乃是炼气士最私密、紧要的事,先前是难抑情思,无意中目睹炼烟罗的过程。 如今既知碧云要炼仙丹,她怕再留下会惹人嫌,心中患得患失,还是决定告辞。 碧云闻言一怔,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既视感,轻咳两声,取出纸笔,写画一阵,又从葫芦里取出一粒丹药,装入乾坤袋。 “你那口赤阳剑胎,蕴养火候差不多了…这是越女剑诀,内中包含炼剑、御剑种种神妙,再有淬剑灵丹相助,很快便能炼就一转。” 这般举措,是投桃报李,却也有深层次的考量。 若无黄沙洞天同生共死的经历,莫说越女剑诀,火真经、地阙金章都不会传授。 如今嘛,饶是碧云专注修行,也能察觉龙女纯粹炽热的情意,她几乎将整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算是最能信任的人了。 何况,他身上最紧要的家当,皆与龙族有着种种渊源,炼金光烈火剑的太白元金、丙灵真精,炼冰魄云光剑的万载寒髓、元磁真气,追根溯源,都与龙女有关。 这回敖离甚至将烛龙传承悉数传授,又赠了许多天材地宝,价值远胜两门旁门功诀。 碧云入世一年有余,看清了三界大势,知晓独木难成林,要想渡劫,必须有厉害帮手,否则,三教稍有动作,便有可能被碾死。 敖离闻言,毫无欣喜之意,连连摇头。 “我知你剑术、遁法另有玄妙,几乎另成一派,乃是安身立命根本。 你已传了我两部功诀,给了我挣脱命数的希望,怎能再拿你好处? 我赠你宝物,并无贪图回报之意,只是单纯…单纯珍视情谊……” 敖离认真地看着道人,感动之余又觉生分,说出情谊二字,才心虚地扭过头去。 “你数月之后有一场硬仗,若能炼就剑诀,借之炼剑,便能消耗过于旺盛的真火,还能多几分神通,总归有些帮助。 如今大劫渐渐临近,阐截两教气势汹汹,威压三界,吾等无有入玄门的缘分,唯有联手才能渡过灾厄。 我也不瞒你,先前在北海,经历种种凶险,又见到散修生存艰难,有心另开一脉。 当然,我初成仙身,道行还浅,开宗立派之事干系甚大,需得缓缓图谋。 今日传授剑诀,也是想将你彻底拉上贼船,培养个得力帮手。” 碧云说着,攥住龙女纤细、滑嫩玉手,摊开掌心,将乾坤袋放了上去。 敖离闻言,扭过头,与道人对视,许久,未见异色,方知其已有定计,心神摇曳一阵,才收了剑诀、丹药。 “好,我愿助你。” 敖离赤色衣裙飘飞,眼眸中,多了几分毅然决然的决绝。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却是在心中默默立誓。 “纵然天诛地灭,粉身碎骨,也要陪你走到最后。” 第七十二章 五行五气,灵丹元珠 东海荒岛,惊涛拍岸,烟霞辉映,遮掩洞府。 碧云重启天工炉,太极图分开,真火攒就,刹那从火窍流溢而出,先后投入数百株药材,凝炼药性,又丢了三粒在北海斩大妖得来的内丹。 这类千年、万年妖物内丹,蕴含无穷精气,被封妖大阵消磨,剩下的更是菁纯,天然便是炼丹材料。 闭关褪凡的那一载光阴,非但修为精进,炼丹术也日渐纯熟,炼过九转百炼灵丹,再炼小还丹,要简单许多。 这种峨眉秘传丹药,关键不在草药,而在太清仙法,需用玄门阴阳二气淬炼,丹成之后,食之能消百毒、增道行,甚至能起死回生。 玄门正宗灵丹,并非单纯增长法力,而是靠药力磨冶真气,似锻剑一般,将真气炼得越来越凝实,根基也就越来越稳固。 呼。 碧云运转九天玄经,催发太清仙法,元神与法力相合,喷出青、白二色光华,汇入丹炉。 天工炉内一百零八处孔窍皆有阴阳二气流溢,真火慢炙丹液,炉上符篆、神兽纹案发出微光,内外层分别转动,甚是奇异。 如此一天一夜,神丹渐成,真火忽然消弭,天工炉开启,七十二粒小还丹脱离孔窍,悬在空中,流溢丹香。 碧云将丹药收入玉瓶,取了一粒服下,盘腿而坐,一边运转功诀,一边祭元神内视,果然见药力化作七彩霞光,与法力交织一处,互相磋磨,片刻不停。 “我耗费十六年光阴,以九天玄经炼就散仙,进境尚可,至于地仙…就不是那么好修的了,纵然有灵丹相助,少说也得数十年才能成就……” 碧云看着躯壳内的神异景象,默默思忖。 蜀山地仙,是最特殊的一个境界,玄门也好,旁门也罢,甚至异类,都需设法炼就元婴。 其中道行、根性浅的,峨眉三代弟子能吊起来打,又有宇宙六怪那般,法力几乎无穷无尽的存在,除了不能飞升,几能与天仙匹敌。 不过,哪一种地仙,都需积年累月苦修,甚至还得转世才能更进一步。 碧云怕那时已然死在劫中,便沉下心念,研究起从袁角那儿得来的碧游正法。 当日被掳去做了便宜徒弟,又知大敌将至,一心想着脱困,祭天遁镜寻那太阴九幽真功时,误打误撞得了此法。 这部玄门妙法,包含炼五气三花、炼宝炼丹法门,却都是微言大义,单论大道,不涉细节,法术更是一道也无。 “如此看来,碧游宫那位也曾对十天君寄予厚望,奈何天君都炼了恶阵,再难回头,妙法也被束之高阁,沦为摆设。” 碧云猜测,正法才是截教一切法门的起源,枝丫越少,束缚、限制也越少,门徒才能借之走出自己的路。 封神世界,大道各有不同,譬如燃灯、惧留孙、慈航、文殊、普贤五位,分明身在阐教,得了真传,终需去西方才能成道。 其中,燃灯道人成道关窍又在定海珠上,缺了便无法成就。 这还是玄门上仙,三、四代弟子,皆需入劫,极易死伤。 稍作对比,峨眉门人竟是那般幸福,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不走歪路,迟早能成就仙业。 “不过,身在此界,又无师长、祖师护持,成仙依旧是蝼蚁。 我是中人之姿,就算将九天玄经炼到极致,也难成为第二个广成大圣。 若无道祖、法祖那般无上根性、道德、智慧,便需采两界之长,才能突破法门桎梏,走向更高处了。” 碧云收神,依照正法,徐徐吐纳清气,汇入丹田,化法力流向五脏。 虽然先前也炼过封神玄门法,毕竟是残卷,难见全貌,今日修得正法,才算是对两界修行体系有了较深的理解。 峨眉法将人身看作一片混沌,通体修炼,不着重蕴养某一个部分,直至道行足够,混沌中生出一点灵光,养出元神,成就散仙,灵光渐渐旺盛,分辨阴阳,直至炼就纯阳,却似开天一斧,那之后,还要继续雕琢,方有无穷天地。 截教法,或者说封神玄门法,则是先养就真气,夯实地基,接着修炼五脏五气,似伐木做梁柱,再炼三花,增添砖瓦,成道则似搭建飞檐斗拱,分化各种造型。 “不管是哪种法门,皆是要达到天人合一境界,人身即天地,泥丸似天宫,五脏化五帝,十二正经,对应地支,三百六十穴窍,对应周天……” 碧云运转法力,先入肾生黑水,入肝生青木,入心生赤火,入脾生黄土,入肺生白金,五种元气汇聚,又一次滋养肉身,归入丹田。 这部正法,积攒法力、道行是其次,蕴养肉身、壮大气血才是重头戏,修行没几个周天,便觉精神气更加充沛。 当然,也是已成无漏仙身,根基扎实,进境才那般明显。 “我那紫府道书中,记载了一门唤作大五行灭绝神光的玄门杀伐奇术。 本需极高境界才能施展,今番修了碧游正法,五气愈发充盈,兴许有望提前炼就。” 碧云功行七十二个周天,真气似沸,连忙停了下来,静坐调息一阵才睁眼。 “尚有一日空暇,大妖内丹剩了不少,取三十六枚炼就元珠,再炼化些酿灵酒,剩下的,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碧云心念微动,再开天工炉,投入三十六粒万年内丹,祭起宝镜,催动真火,以炼质法祭炼。 这些内丹年份甚久,纵有天遁镜、天工炉助力,依旧花了一夜功夫,才完成初次祭炼。 常言道,慢工出细活,一夜苦功,炼出的天罡元珠也颇有玄妙。 嗖。 只见三十六粒宝珠悬空,皆被炼成透明状,祭起时,分化五行,又有风雷之声,接连成串,甚是迅疾。 这之后,碧云又取了百十内丹,炼成元炁,吸入葫芦,融入从袁福通那得来的几百坛美酒之内。 本来葫芦就有灵性,又经过十五年祭炼,内中乾坤不小,还能随心意分隔,酿酒也不在话下。 碧云炼完丹,酿完酒,看还有些光阴,再度盘坐,修习剑诀,不时祭起飞剑操演,待到时辰临近,才身剑合一,朝海底掠去。 第七十三章 东海龙宫,剑仙龙女 东海极其辽阔,过一片水域,先见大雨倾盆,波涛轰鸣,转瞬便遇彩虹,大日映照,相隔咫尺,却有阴晴之分。 碧云攥着敖丙赠送的宝珠,借之感应龙宫方位,发觉距离海滨仅有万余里,再度感慨截教势大。 莫说是瀚海龙宫,就算是钱塘君被囚的那座冷宫,都甚是雄伟,也就是洞庭湖广阔幽深,才能容纳。 东海乃四海之首、真龙祖脉,龙宫建在瀚海正中,海底深处,多年未曾变动,直至截教门人越来越多,遍布海外,屡起冲突,才将水晶宫西移。 呼。 剑光裹住身形,破开狂风,径往东去。 碧云入海赴宴,有两层考虑,一是结交敖丙,共同应劫,二是尝试找寻入总兵府试探的契机。 东海之畔便是陈塘关,李靖也是炼气士出身,多年往来,与龙王多少有几分香火情。 若李靖办宴,必然会邀请敖光,便能借势,顺理成章入府拜会。 嗡。 不消半个时辰,宝珠发出璀璨光华,朝下方映射。 碧云知晓龙宫就在海面之下,便借冰魄云光玄妙,凝烟成水游走,遁速与空中无甚区别。 炼气士也好,剑仙也罢,凡是人身修行,入火山、瀚海、之下往往多有妨碍,神通大打折扣。 虽说碧云是水行根底,却是云雾化形,难以似真龙那般受到受到加持,没受压制就不错了。 不过,有冰魄云光剑,又要另算,前身青烟剑就有聚散玄妙,配合剑气锋锐,在海中也能到达剑气雷音之境,再发冰魄奇寒,威势更盛。 碧云往下潜了三万丈,宝珠愈来愈亮,天遁镜映照,周遭无人,便撤了剑遁,用烟罗隔绝身形,又发乾天剑气,隔绝海水。 如此行了百息,便见远处坐落着一座台阁相向、门户千万的巨大宫殿。 碧云见龙宫内外有许多虾兵蟹将巡逻,怕起冲撞,便运转法力,渡入宝珠。 “我还怕宁兄瞧不上龙宫偏僻,不愿前来,今日早早等候,还好等到了,多谢赏光!” 只见一位身穿白底青纹锦袍,头生双角的英武青年大步出了水晶宫,纵被海水包裹,依旧行走似风。 “怎能劳烦太子亲迎……” 碧云走上前去,拱手笑道。 “这有何妨,你我相识有缘,一见如故,朋友之间,哪有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唤我名姓便是了。” 敖丙爽朗一笑,引着道人朝龙宫行去。 “怎不见敖离踪迹,莫不是上次没分胜负,决心加紧修行,非要较个高下?” 碧云言语之间,似有调笑之意。 如此举动,才符合“宁赤霞”与龙女不打不相识的经历,贴合脾性,不会惹人怀疑。 敖丙闻言,脚步放缓,硬着头皮回答。 “这…宁兄说笑了,我堂妹是知晓道友前来,回去梳妆,以表重视。 今日设宴,只谈风月,论道无妨…斗法…还是改日吧。” 当日龙女见碧云将要炼丹,从荒岛离开,径直回了东海地宫,就此闭关,至今也没出来。 敖丙知她修行勤勉,但眼看着就要设宴待客了,忽然闭关,不管有心无心,都有怠慢贵客之嫌,才出言遮掩。 碧云笑而不语,身后木匣剑光流溢。 敖丙见状,眼皮微跳,生怕二人又变了和解之念,在宴上大打出手,连忙转移话题,带新朋友入了龙宫,介绍风物景致。 敖离的确在修炼,练的也不是烛龙传承,而是——越女剑诀! 这门剑诀,乃是上古女剑仙创下,曾借之胜过猿祖,也属玄门之法,内含炼剑、御剑种种玄妙。 碧云在北海传给邓山的,仅有招式、行气之法,传给龙女的,才是全本。 烛龙巨像前,敖离赤足盘坐,眼眸紧闭,身前一道赤光悬空,光华明灭,煞是奇异。 “终于将你炼成真正的飞剑了。” 敖离忽然睁开眼眸,那抹赤光渐渐定形,也是尺许长短,两头都是剑尖,赤色剑身上浮现细密纹路,却似龙鳞一般。 这口飞剑,本是碧云熔化太阿剑,分出纯粹赤阳神铁,重新炼就,放在蜀山,也算是上乘剑胎,但对真龙来说,只能算是凑合。 敖离修炼越女剑诀,也知初始材质越高越好,但此剑是碧云所赠,映证二人情谊,加之是用天遁镜、三昧真火炼就,颇有玄妙,便没有改换,借助淬剑灵丹,炼形质各一次,剑胎变飞剑。 她有火真经、地阙金章打根基,本就只缺剑诀,炼起来没费多少功夫。 今日之后,龙女也是剑侠一流,只待剑术精进、飞剑品质拔高,炼成身剑合一,便是真正剑仙,有望在此方天地重现越女风采。 嗡—— 赤阳剑忽然震颤。 啪! 敖离一巴掌扇在剑身上,赤阳剑停滞震颤,躲到角落去了。 “你个没良心的,好歹被我蕴养一年,又炼就一转,怎还念着旧主?” 敖离轻哼一声,挥袖收了飞剑,缓缓起身。 “这回他不能暴露真实身份,许多手段也无法动用,正好……” 敖离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嘴角上扬,准备去迎接贵客。 她却没发觉,自己与赤阳剑一样,也念着那人。 “不对,若不用烛龙根本神通,似乎也奈何他不得,这口飞剑又是个有反骨的,也见不得光,却需另想法子,乱其心神。” 敖离心念微动,施展遁法,回到布设禁制的闺房,先后换了好几套衣裙,又在镜前梳妆一阵,才出了地宫,朝水晶宫方向行去。 这时,敖丙与碧云,也到了水晶宫左近。 “好一座仙家宝殿……” 碧云也是头一回来到正儿八经的龙宫,却见梁柱皆是白玉雕成,砖块是青玉,琉璃翠楣、琥珀虹栋,内中都蕴含天地元气,朝歌王宫也难与之比拟。 这座东海龙宫又与钱塘君冷宫不同,并未避水,但行走其间,无有丝毫阻碍,更显奇异。 正要入殿,却见一道婀娜倩影出现,佳人柳眉臻首,眸含秋水,朱红樱口,一袭青罗襦裙,金云霞帔坠垂,仪态端容,较平日更美三分。 “你看,我就说她去梳妆了吧!” 敖丙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拊掌笑道。 “宁道友,别来无恙?” 敖离浅笑,远远施了个福身礼。 第七十四章 龙王敖光,太阳道士 碧云看着龙女,也觉新奇,但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东西吸引。 天遁镜映照之下,能够瞧见她袖中流溢的些许剑气,那是剑术初成的征兆。 “今日要是有暇,不妨再切磋一二。” 碧云说着,拍了拍身后木匣,眸中似有锋芒。 敖离闻言,又喜又恼,喜的是知晓碧云看出自己剑术有进,恼的是他不解风情,就算换了身份,多少也该多看两眼才对…正要言语,却见一道高大身影从远处行来,才止住话头。 只见那人丰姿英伟,耸壑昂霄,依稀能瞧出龙气,身边并无随从,但举手投足间,却显露出一番尊贵气度。 “父王。” 敖丙连忙正色施礼。 不错,来人正是敖?东海龙王?真龙共主?江河湖海之尊?光。 碧云有天遁镜护持,龙女出现时,也看到了龙王身影,怕露破绽,等到两条小龙发现,才装作后知后觉转过身去。 “今日是私下小宴,莫要多礼。” 敖光大步流星前来,摆了摆手,视线一直落在那个背木匣、书生模样的道人身上,纵然动用龙目,也看不出其跟脚,心中甚是惊异。 真龙修行,与炼气士不同,也无练天眼的法门,道行够高,那双龙目便能看破种种虚妄。 敖光算是走采日月精华路数,道行最高的真龙了,却没能在那道人身上看出丝毫气机流溢,又想到其人能破烛龙火法,眸中闪过一道精芒,拉拢之心更盛。 “本王久居东海,许久未曾涉足红尘,竟不知,人间竟出了小友这般英才!” 敖光笑容和煦,又收了真龙真相,言语也让人如沐春风。 “宁某无名小卒,当不起龙王称赞。” 碧云面上带笑,拱手言道。 宝镜映照下,敖光法力、修为都很雄厚,不输在北海见过的无支祁,神通如何,那就难说了。 天地开辟至今,江河龙君倒是经常斗法,四海龙王却无甚战绩。 敖光素喜结交散仙,知晓碧云颇有神通,又见他举止不卑不亢,更是欢喜。 “本王听三太子说起过你与敖离斗法的奇异情景,那时便心生向往,欲睹小友风采。 今日开宴,三太子欲设在偏殿,寡人怕怠慢贵客,故而改到大殿,又不请自来,莫要见怪。 哦,寡人还有位好友,将至东海,算算时辰也该到了…不管…先入殿落座,他来迟了,正好罚酒!” 敖光言罢,率先上了玉阶,朱门登时开启,现出殿宇内的景象。 这座大殿之华美,用雕栏玉砌形容都显逊色,内中桌案、碗盏、香炉、各个玲珑珍奇,非金即玉,皆有雕饰,无一不是罕见宝物。 若尽数熔炼,少说能炼数百件品质不错的飞剑、法宝,幸亏龙宫挂靠在天庭麾下,有神道护持,又移了龙宫位置,才避免天天被截教外门的凶神恶煞打秋风的窘境,勉强护住家当。 “这怎使得,龙王是主人,又是长辈,我受邀前来,却两手空空,已是十分汗颜,既然还有贵客,等候一时三刻又有何妨……” 碧云算是此间唯一的客人,连忙出言给龙王递去台阶。 “哈哈,小友真是通情达理,如此也好,人多热闹…你们先落座,食些瓜果,赏些舞乐……” 敖光也是顺坡下驴,笑着点了点头,安排三人在左右手边坐下。 其中,碧云居右席首位,敖离次之,敖丙居左席次位,首位空了出来。 大商以左为尊,那位友人在龙王心中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敖丙一边盯着父王神色,一边悄咪咪传音,语气略有些歉疚。 “我也不知父王今日请了好友,若早知如此,便另则一日相邀…宁兄…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办的差了。” 本是想同辈聚会,自得其乐,起初龙王提出参加,三太子还觉荣幸,现在却有些坐蜡了。 “莫要多虑,我能入龙宫赏玩,已然胜过许多散仙,又见龙王,更是幸运,令尊好友定是前辈高人,能够同处席间,称得上是机缘了,你又何必挂怀?” 碧云传音回话,稍作安抚。 敖丙闻言,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碧云见三太子神色变化,知晓是个可交的朋友,瞥了瞥坐在宝座上的敖光,心思渐渐沉浮。 “这位龙王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若是今日之事都是巧合,我是怎也不信的……” 碧云初见敖光便觉奇怪,真龙与寻常精怪不同,乃是祥瑞神兽,除了入凡尘要变幻形貌,纵是上天庭朝会也是以龙首示人。 闻得龙王有友人拜谒,隐约有些猜测,却也是雾里看花,窥不真切。 敖光轻轻拊掌,便有十二歌姬舞女上殿。 这些女子或是蛟龙化身,或是蚌珠成精,皆是绝色,或操琴或吹笙,或舞蹈或唱曲,有的清纯似白雪,有的妩媚似魔女。 敖光似是看惯了,神色淡然,三太子对女色无甚兴趣,龙女暗恼舞女妖娆,唯有碧云看的目不转睛。 若论容貌气度,那些女子再美,与敖离一比,也就是胭脂俗粉。 碧云看的入神,是因为那十二个妖精的蛟丹、蚌珠都有药用价值,炼小还丹、固元灵胶都能用的上。 敖光龙老成精,见状心生疑惑。 “这却奇哉怪也,若按三太子所言,宁赤霞神通玄妙,应是道心坚定之人才对,怎似色中饿鬼一般?” 敖光仔细观察,却见碧云眸中并无情欲,心中愈发疑惑。 “不如出言,将那十二美女都送予他,试探一二……” 敖光正欲出言,忽闻一声钟响,知晓有客来临,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碧云见状,暗祭天遁镜映照,却见一个身穿赤色仙衣的中年道者,在龟丞相接引下,入了龙宫,其人容貌平平无奇,但气机却甚是雄浑,周身流溢火炁,海水似是畏惧一般,避之不及。 “好高深的火法。” 碧云心下一凛,连忙收了宝镜,没敢再看。 赤衣道人很快来到殿外,龙王竟然下了台阶,亲自去迎。 “本王翘首以盼,总算将道友盼来了,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敖光拉着他进了大殿,又向龙女、碧云二人介绍赤衣道人身份。 “这是寡人好友太阳道士,虽非玄门,道行却格外精深,自天皇至今,我二人论道共九次,每次都收获匪浅……” 嗯?太阳道士? 碧云心念微动,搜肠刮肚般一阵,才从前世记忆中寻到了蛛丝马迹。 这位太阳道士,正是柳毅传中,与洞庭君讲火经的神秘存在。 不想,东海龙王也与其颇有渊源。 “贫道山野闲士,略有几分道术,称不上高人,搅了几位小友宴饮兴致,莫要见怪……” 太阳道士环顾四周,视线在敖丙身上一扫而过,却碧云、敖离身上分别停留片刻,笑着打了个稽首。 第七十五章 南明火种,泾河太子 这位太阳道士,乃是东海龙王千年前出游时遇见的一位散人,敖光有识人之能,看出道士火法高绝,不惜耗费千金也要与之交好。 自然,神仙说的金,并非凡俗金银,却是仙金神铁之类。 东海龙宫共有三位太子,敖丙的两个兄长,从前水法炼出些造诣,却勘不破坎离之玄,受太阳道士指点,才炼就龙珠,得以上天庭办差。 真龙得天独厚,修行少有阻碍,唯一的紧要之处,便是炼就龙珠。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真龙水法、火法稍有层次,大道就天差地别,很难靠先辈经验渡过关隘。 单说洞庭君与钱塘君,一母同胞,神通却隔天堑,敖震打十个敖潋都绰绰有余。 若似龙女那般,得授真经玄理,参破造化,未来便是一片坦途。 这回敖光又请道士前来,却是要帮三儿子破除迷津,助其成就功果。 老规矩,论一次道,奉上千斤仙金、神铁。 敖光知晓太阳道士多年来,一直在找寻衣钵传人,怕他推脱,透露龙女炼就坎离的消息,借以吸引。 至于宴请“宁赤霞”,一是真有结交之意,二是激起龙女争斗之心,也来赴宴。 太阳道士入殿,一眼看出敖丙根基浅薄,敖离火法稀奇,再看碧云,竟看不真切,视线便在二人身上多停留了刹那。 碧云难知龙王算计,却看得出道士厉害,连忙起身回礼。 “南海散人宁赤霞,拜见前辈。” 敖丙、敖离见状,也跟着施礼。 “你也是南海人士?宁赤霞…赤者,火也,霞者,水也,云霞收敛太阳真气,便似那坎离相合、水火相济,好名字……” 太阳道士闻言眉毛一挑,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言罢,轻轻抖袖,分出三缕纯白至阳真火,凝成宝珠。 “贫道与龙王平辈论交,也算是三位小友的长辈,今日来的匆忙,失了礼数…… 这非法宝,只是吾火炁凝聚炼就之珠,称不上稀奇,拿去玩耍吧。” 太阳道士话音刚落,三颗珠子便分别朝三人身前掠去了。 敖光见状,心湖渐起波澜。 这些年,他与太阳道士共论水火玄妙九次,道士似饕餮般,只进不出,今日一反常态,难得慷慨,却未必是好事。 不提龙王念头,三个小辈获赠火珠,也是神色各异。 敖丙单修水法,看不出火珠玄妙,敖离在道士凝火成珠时就瞳孔微缩。 至于碧云,盯着那颗宝珠,心湖也起了些许涟漪。 “这火焰纯白无杂色,气机内敛,看着像是南方离地精粹……另外一种称呼,便是南明离火。” 紫府道书中,关于祭炼飞剑的法门占了相当大的篇幅,对炼剑要用的火焰、仙金,都有详尽描述。 虽无青索、紫郢、南明离火那等古时传下顶级仙剑炼法,却也记载了材料、以及传闻中的炼制过程。 其中,恰好有关于南明离火的记述。 此火纯白,天然克制妖邪,炼入剑内,却变作朱红色,祭起时一道赤金虹光,至阳至刚,威力无匹。 这颗火珠,完全符合南明离火特征,少是少了些,不够炼剑,但要是蕴养得当,却能渐渐壮大。 “这宁赤霞身份,本是胡乱捏造,谁成想,竟真遇见南海仙人。 如果其言非虚,南明火珠并非采来,真是随手捻就,其火法便比我预想的还要高妙。 封神世界,火法有如此造诣的,满打满算也就五指之数…太阳道士…恐怕也是假身份。 只是,其人闻吾来历、名姓,似乎起了兴趣,若言南方风土,必露破绽……” 碧云心思急转,先用烟罗护住丹田、经脉,一把攥住火珠,三阳经金光烈火剑忽然发出赤光,膻中冰魄云光剑寒气收敛。 “好厉害的神火,不瞒前辈,我是水行根底,一触火珠,便觉法力缓滞,知晓火珠玄妙。 本不该贪心,既是长者赏赐,宁某便厚颜将此宝收下了。” 碧云朝着太阳道士拱手施了一礼,抬起头来,咧嘴笑道。 敖离、敖丙也跟着施礼言谢。 这么一恭维,自然消了言说风物的心思。 “贫道行事随心所欲,也是闻你名姓,想到我与龙王恰是一水一火,思及多年情谊才攒就火珠,莫要多礼。” 太阳道士轻抚长髯,笑着说道。 敖光闻言心下稍安,恢复的平日八面玲珑,招呼起客人。 “今日先与宁小友相识,又与故友重逢,实在喜悦,且先落座,共饮同乐,畅叙幽情!”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便热络了不少,按长幼先后落座。 敖光再次拊掌,那十二蚌精珠女继续歌舞,又有宫女入殿,盛上佳肴。 龙宫宴席,也是非同凡响,山珍海味皆有。 自然,龙王办宴,什么都有,却无龙肝凤髓。 不过,席间宾主皆有心思,并无多少口腹之欲,仅是稍稍取食。 “贫道受龙王相邀,前来谈论坎离,既然三位小友皆是水、火根底,不妨也参与进来,共同论道。” 太阳道士坐在坐席首位,忽然端起酒樽,笑着说道。 这话恰恰应了敖光心意,龙王脸上笑容堆叠,大喜过望,就要顺水推舟应下。 谁知,忽生异变。 咚! 大殿之外,又一次传来钟鸣。 这次钟响,的确超出龙王预料,其计划被搅,心中不愉,脸上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这却奇了,龙宫许久未曾设宴,今日却接连有客前来! 诸位继续饮乐,寡人暂且失陪……” 敖光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算是赔罪,接着便大步流星离了殿宇。 主人离去,席间一时有些冷清。 太阳道士放下酒盏,余光却一直在三个小辈身上打转。 “这位小友,怎的神色有异,莫不是修行出了差池?” 太阳道士忽然出言,视线却落在敖离身上。 只见龙女柳眉微蹙,神色惊疑不定,脸色也稍显煞白。 碧云稍稍掐算,许是与之命数交织渐深,竟然算出了内中玄机——泾河龙王长子,代替兄弟,领龟丞相前来东海告状,言说洞庭龙宫悔婚之事。 敖离道行精进,心血来潮,却又无推衍之能,难免有些慌乱。 “莫不是前日斗法没分胜负,今日龙宫再见,又生出争斗之心?” 碧云碍于太阳道士在场,没有私下传音,故意出言,吸引龙女注意,安抚其心。 第七十六章 宴上斗法,剑气困龙 碧云看似戏谑的一句话,瞬间将敖离从慌乱情绪中拉了出来。 虽说龙女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但毕竟没经历多少磋磨,逃婚出来,便入了黄沙洞天,后来又遇上碧云,炼就龙珠,也算顺遂。 今日敖离心血来潮,又想到碧云言说的那场灾厄,也猜出多半是泾河龙宫前来发难。 不同于无甚根基的洞庭龙族,泾河龙王娶了西海龙王胞妹,膝下共有九子,各有神通,还与截教有种千丝万缕关联,积威已久。 敖离道行精进,能与真仙抗衡,但其父兄都是水龙,大哥、二哥还没炼就龙珠,绝非泾河龙族敌手。 若非碧云及时出言,她心境就彻底乱了,什么火真经、地阙金章、越女剑诀、烛龙传承,全然无用。 “你要想斗,我奉陪便是了。” 敖离看向身旁丈许处坐着的背匣道人,心神彻底安定,衣袖渐生火光。 “哦?” 碧云也配合做戏,挑了挑眉,匣中剑气快要溢出。 “今日是父王设宴,又有前辈在场…你们不要再打了。” 敖丙知道打不过二人,又怕他们斗起来难以收敛,无奈再次劝阻。 “这却有趣,我还还以为你们三人皆是好友,现在看来,却是另有玄机,也好,我与龙王论道,你们二人斗法,各得其乐……” 太阳道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见二人似有争斗之意,非但不劝阻,还出言怂恿。 正说着,大殿外,敖光恰再度归来,身后跟了个身材高大、腰配宝剑的青年人,另有背着巨壳、面容枯皱的老龟,正是泾河大太子敖霁与龟丞相。 这位泾河大太子,年岁不小,也就比钱塘君晚出生两年,数百年前就炼成龙珠,道行颇深,也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口仙家宝剑,又练了手玄门剑术,闯出赫赫声名。 敖霁一入大殿,视线便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看见龙女时,眼眸微凝,右手按在剑柄上,龟丞相悄悄扯了扯太子衣袖,才没拔剑。 敖离似有所觉,侧过身,端起酒盏,遥遥朝那主仆二人敬了一盏。 敖霁按耐不住怒火,拔剑三寸,却生生被龟丞相按了回去。 “这可不是在泾河,殿下…莫要冲动!” 龟丞相出手、收手都极快,传音也悄无声息,才没撕破面皮。 太阳道士见状,眸中兴致更浓,提起酒壶便往口中倾倒,颇有几分放浪形骸之意。 “寡人宴请亲朋,甚是开怀,正好泾河太子前来东海,也入席同坐,人多热闹。 今日只谈大道、修行,不谈庶务,难得清闲,莫提那些扫兴杂事。” 敖光说话间,回归主位,摆手示意一龙一龟落座,谈笑间定了宴会基调,却也有几分和稀泥的架势。 “谨遵陛下御旨。” 泾河老龟连忙起身,又给身旁敖霁使了个眼色,后者才不情不愿跟着站起施礼。 敖光安坐主位,笑容依旧,似乎没觉得冒犯。 “我曾听母亲说,四海龙宫规矩最重,尤其是东海,真龙祖脉,格外讲究尊卑。 虽不知那位赤衣前辈是何方高人,但能居首席,定有非凡之处。 右席首位,看着年岁不大,也甚是眼生,未请教尊姓大名?” 敖霁似有倚仗,到了东海龙宫,依旧锋芒毕露,举止、言行毫不收敛,说着,端起酒盏,离了座次。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泾河大太子竟然恰好挑了碧云立威。 老龟惊呼一声,起身朝龙王拜了拜,才跟了上去。 敖光笑容依旧,静观其变。 太阳道士却看不下去了,放下酒壶,伸了个懒腰,笑呵呵地出言。 “你是谁家小孩,汝父汝母莫非没教过宴上礼数…既要敬酒,怎不先敬龙王,反倒询问起宁小友的来历?” 敖霁闻言,脚步一滞,转过身来,就要拔剑。 太阳道士歪歪斜斜坐在案前,眼见寒芒星射,身形安稳似山岳。 “你再不回头就要没命了。” 太阳道士笑着出言提醒。 敖霁自然不信,剑尖已至道士胸前三寸,忽觉有芒刺在背之感,连忙收剑回身。 叮! 碧云弹指发出五道白光,正是那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刹那将其宝剑击落,又用分光掠影之法夺了过来。 “好俊的剑术!” 太阳道士眼眸一亮,轻声赞叹。 若论道行,敖霁几能与真仙比拟,纵用人身斗法,也非等闲之辈,主动出击,剑刚出鞘,便被乾天剑气逼退,足见二人剑术差别之大。 敖离看的目不转睛,修炼越女剑诀之前,雾里看花,不晓碧云剑术高妙,炼就飞剑后,方知其手段通玄。 “晚辈好心替前辈消灾,您怎还出言提醒,莫不是站在那憨货一头了?” 碧云心中无有丝毫紧张情绪,坐在案前,遥遥驭剑气对敌,甚至有心与太阳道士逗乐子。 “如今身处东海龙宫,龙王还在殿上,贫道怎能坐视你造下杀孽?” 太阳道士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敖霁反应也快,丢了佩剑,发觉还有四道白光掠来,连忙运转法力,祭起一道黄符,发出五行道韵,化作亿万神光,朝那背匣道人射去。 噌。 碧云不闪不避,木匣忽然绽开,十二口剑胎齐出,将神光生生裹住,没能泄露一星半点,再次弹指,又是五道白光掠出。 敖霁知晓厉害,连忙退避。 奈何剑气共有十道,从四方袭来,又格外迅疾,根本避无可避。 敖霁被逼无奈,咬了咬牙,也顾不上面皮,就要现出真龙之身。 咚! 关键时刻,龟丞相赶到,身形忽然变大,龟甲罩住自己与敖霁,十道乾天大自在精金剑气斩在那厚重甲壳上,溅起阵阵火星。 这头老龟,足有数万年道行,专擅防御,甲壳能抵玄门真仙数十次出剑,也是碧云无法动用冰魄云光剑与金光烈火剑,否则,再厚的龟壳,也似纸糊般,一捅即破。 “贫道南海散人宁赤霞,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碧云说着,收了剑胎、剑气,缓缓起身,朝那主仆二人拱手出言。 “你…欺人太甚!” 敖霁的声音从龟甲中传出,似乎压抑着无穷怒火。 第七十七章 瀚海汪洋,金翅大鹏 她今天穿了一件空调衫,可这个时候她却只觉得热,后背都冒出了汗。 牢笼的钥匙握在他的手里,可他拿着钥匙当了几年的囚徒,还奢望一个早已不再是韦墨琴的董阡陌可以救赎他已死的爱情。 虽然无语,但她一时眉眼俱是笑意,暗想她一直猜度父亲兴许会在西境出兵攻打虞城,倒是把待在京中养伤的叶裳给忽略了。他即便来不了燕北,哪里能是一个闲得住忍得住不暗中搞些动作的主? 现在的景香玉,即便是萧飞对上了,也会有些棘手,这之中,和精神力的诡异有很大的原因。 那一轮红日越来越耀眼,终于在半空中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影,但却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萧飞看了黑莲一眼,简单的将朱阳然的相貌描述一番,黑莲闭上感应,只是刹那间就找到了萧飞所说的人。 男人与她突然出现,与她紧紧的贴在一起,仅是衣料隔离了双方的距离。 而且她所有的银针神马都不在身上,她又不会神马点穴,而且商离天可是有功夫的,她现在可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不是吧,这老天总是爱跟她开这种玩笑吗? 那件事已经过去,她以为不会再有人知道,也希望永不会有人再提起。 “掌柜的不在,各位居住绕了我们掌柜的吧,他是好人呐,你们要杀,就杀我们好了!”这一心求死的现象出现在玄均瑶眼中,那就是作死的表现。 来到丐帮总堂,除了几个堂主在之外,其余的弟子出去都还没有回来,当然了,纪纲也不再;那几个堂主说,纪纲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在帮里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强还是比较担心,毕竟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一切都得乖乖的听话。 王允很赞同士孙瑞的意见,于是决定尽早伺机行动,除掉权臣董卓。 在孙天麟满脸惊惧的眼眸中,一柄血色长剑当头劈来,躲不掉,接不下,难道他会死在这里? 萧遥和萧羁都是护短的,他们的妹妹他们平日里都不舍得欺负,更不会允许让别的男人欺负。 “喂喂,我怎么了?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卡娜姐早就打心底里承认我了行不? “出来了么?”剑飞扬微微一扫四周,便是吐出了一口浊气。回首下方的某一处甬道,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略作休息,剑飞扬便一头扎进了莽莽山脉之间。 如果使用兽人世界的数字写法与发音,那么根本无法进行后面的复杂运算,因此必须重新学习人类世界的数字。 狐狸般的笑容,与此同时,克鲁丝走向西尔维娅,伴随着两手的击打的啪啪声响,以eo的身份,叶天在运输机上焚烧鱼怪们的一幕投影就此映‘射’在西尔维娅的面前。 “安静点,不然,我今天便尝一尝烤龙肉什么味道。”剑飞扬目光微微偏转。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孟凡摸了摸二丫的脑袋,然后和王秀才一起走了出去。 这箱子当中装满了白银,一个箱子里面不说千斤,也至少有好几百斤,五六百斤是咋滴都有的。 正常情况下,像圣灵剑法这种极端的剑法,没有个多年的苦修,根本就学不会,而孟凡确实到手就学会,简直如同开挂作弊一般。 王璇带着众人并没有直接回华夏,他要去找余风泉和于飞,这二人已经失踪多日,不管怎么样他们直接还是有着合作关系的。 那高脚杯是水晶材质的,带着花纹,在灯光下那酒杯里深褐色的酒,在灯光下被折射下,落在手上的影子波光粼粼。 “狱官呢?”走了大半的路程,武叶全程才发现不到十个狱卒,近千人的大狱才这么几个狱卒,一旦发生暴动,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镇压能力。 叶宇宸拉着李斯年和唐初雪躲在了石床后,唐初雪于心不忍,拉着柯飞龙也躲了过来。 一次性纸杯不太隔热,有点烫。可这温度顺着掌心一路蔓延,竟逐渐让人感到熨帖。过了一会儿,疼痛总算平复下来。 “微臣工部从九品司建廖鸿飞参见殿下。”廖鸿飞一见武叶,立即身如筛糠一般哆哆嗦嗦的给武叶下跪行礼。 警笛的呼啸声在夜晚格外的刺耳,夜生活的人纷纷侧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毕竟这个孩子对于程家这种传统世家来说,极为重要,若是首长出马,或许能阻止安席城的动作,而且,有了这个孩子,说不定他还能重新拿回程氏的总裁之位。 自然,这句话让那个缩在被子的人,脸上更红了。也只是闷闷的摇了摇头。 “老爷子太幽默了,您老说的没错,很多的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嘛,既然无法解释,就不能轻易否定鬼神的存在,你看看我,不也戴着观音吗?”齐主任朝脖颈上一摸,一个玉观音出现在手里朝众人展示了一下。 球在平直的擦过网带之后,在众人惊愣的目光之下受地心引力的吸引直直的落在了本队的场地上。 要是裴诗茵跟程逸奔分手了,他便有机会了,虽然眼下似乎又多出了一个情敌,貌似裴诗茵却并不喜欢的样子,那他还是有着很大的机会的。 这边季飞驰等人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的气息俨然是魔界和妖界的混在了一起,浓烈到他们都分不清面前人的主体气息了。甚至他们的身上也沾染了一些魔界的气息。 第七十八章 真火罩海,陆压道人 “父皇,儿臣认为相国大人言之有理,儿臣愿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苍梧山。”皇甫云倾奏道。 明月儿站在墓碑前,看着眼前的双墓,墓碑上刻着何长白的名字,旁边的新坟刻着何长白之妻明巧心。 “不不,我不要卓伯死,姐姐你救救卓伯吧。”少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算被你碰很舒服……本大爷也不会屈服!再也不想理你了!”君绝尘依旧偏过头去,懒得搭理。 “姑娘,老夫已经无法照顾少爷了,还请姑娘以后帮忙照顾一下少爷,老夫感激不尽。”老者满眼希冀的看着赵玉,似乎是看着无数的珠宝一样满是渴求。 “香蝶,将我的首饰盒取来。”楚梦瑶冷冷的吩咐道,眼神死死的盯着香菱。 沉默的许言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和陆正霆发生哪些令人刻骨铭心的事,但想起来想去,都没有办法一一试试,最后还是只有挑选一些她认为比较有用的事来重新演变一遍。 每一场比赛,他都至少打满一百招,最后才“堪堪”力压对手一头,“艰难”的获得了胜利。 巴雅尔手背一晃,将步摇扫了下来。因云裳力气尚未恢复,扎的有些浅了,对巴雅尔并未造成实质的威胁。 萧七七缩在被褥里,浑身一丝不挂,低头看了一眼,纠结了一下,刚要开口。。 看上去很冷的一个男子,却对我问出了惊讶之语,想来经此一战,他对我的轻视之心收敛不少,操,这可不是好事。 卓安然大步流星的走到她的面前,忽而就抬起双手,用力的抓住了她的双肩。 不是所有人穿起西装,打上领带就是贵族。没有本事,没有先天条件,没有后天养成。给你一座金山也会被败坏光。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原始人愤怒的声音,朝这边冲了过来。 他温柔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脚步向旁跨出一步,同时,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我回了屋,齐涵有些坐立不安。她看看我,给我倒了杯茶,可茶都凉了——可见她有多心不在焉。 他跟林夫人说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林夫人是哭哭啼啼的,让他感到很是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这件事。 “萧跃,这一次的凤凰守护任务多亏了你才能够这么顺利地完成,还给我一个高阶的宠物,我想原先约定的酬金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我想这样吧,你自己说吧,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云如梦手托香腮,漫不经意地说道。 这一点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们当时就是在和恶蛟拼命,幻出别的东西来,未必镇得住唬得住引得开这只蛟。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潭也肯定不容二蛟吧? 呸呸!徐青终于hold不住了,一把扯下嘴上的犬笛猛吐了几口,麻痹的,这鬼笛子里面一股子怪味,以前乡下发霉了好久的猪血饼就是这个味儿。 天气很好,海风徐徐吹的惬意。工人们待工的地方排开了十几张大方桌子,衣着散漫的工人们便在长凳上坐着,翘着脚抽烟嗑瓜子,看林晚婧来,也只是斜着眼注视她往劳务公司的大厅里去。 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关于两性知识的科普,李若鸿不明白去做了傻事倒也能理解,陆琳琅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跟她说清楚,只能尽量简短的说。 按照地图上显示,距这里六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基地的补给地,在那应该能弄到车。 但这贵族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觉得今天安静的出奇。在狼拉的车子里除了贵族外,还有两个较有力气的奴隶。 林枫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王琳的红唇早已经贴到了自己嘴唇之上。 简单几个字却程洛心里一阵的激动,她不用和自己的好闺蜜反目成仇了,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她开心的呢,以后她们又可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陈华雪看见这一幕,紧紧抱住叶晓涵,叶晓涵清楚听见陈华雪的心跳加速。 我心里是这么想着,这时候门已经打开了,是我父亲开的门,外面走进来一个老婆子,我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我们邻居王二婆子。 何碧婷却是没有深思自己为什么纠结有没有定位仪,她下意识的感到不安全,如果身上有其他人安装的定位仪的话。 庞昭也傻了。大姐你要表演,可不可以事先沟通下,对对台词什么的。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好不好? 此时约定的时辰将至,街上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人人盯着楼上苏笺手中五彩的绣球,说话都不肯大声,唯恐错漏什么重要信息。 第七十九章 赤虹退敌,冰魄封海(求月票) 然后就是将邪沉睡,幻夜出现。云河和唐紫希救了无上国的皇帝郦苏,郦苏答应用穹苍神晶报答云河,而云河也承诺帮郦苏解除穹苍之神的封印,助郦苏获得无上神力。 事实上我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生活和工作,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起码那个时候我有方婷那个鬼精灵打法时间。 其实游黎他们并没有跑多远,他们的马车就在距离云河他们不到三里的地方。 无论云河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唐紫希感激遇到云河,而这一刻,她内心是充满斗志的。一直被世人贴着“废材”这个标签十多年她也不曾放弃过,如今如愿以偿地踏进入门,她又怎会气馁? 关平皱眉,还在犹豫,这时,士兵带着百姓来到跟前,关平指着台阶上的家眷问年长百姓道。 “我知道这几日一直陪着阿筠,不过是怕她方入宫,有诸多不习惯,你不与我置气便好。”温暖的大手,将霍成君揽入怀中。 “您这是怎么了?是发簪不合心意吗?”他有些无措的看着秋桦眼底的泪光,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的懵懂。 听到此处,林音也是一惊,他现自己,竟然也从未想过此节。后面的话林音没有再听,匆匆吃完饭,便走出了饭店,他不欲引起那些江湖人士的注意,走了很远,才向人打听华山派所在。 我心说:去北京?这么久了居然爷爷才是第一个叫我回北京的,可是我却犹豫了。 然而李洪辉却没张三那么乐观,他知道,这根刺早晚会将皇帝和李洪义的心,扎的鲜血淋漓。 这个家伙,竟然可以通过自己身上的黑色气体,吸收周围的东西,然后让自己得到治疗? 老夫当时望向徐天钧,他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内心肯定在嘀咕;若非本护法机灵,你这帮主岂能脱险,朱安朱福又不在,尽提他们有个屁用。 “李然,这帮人闯我们家来了!我现在就去报警!”蒋婶看见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去拿电话。 “卓鑫,别吼了,别给我们五班丢脸,再说了,你不是还要钓你的超级校花吗?别在人家面前丢脸我告诉你。”叶振没给卓鑫好脸色。 “妈,我送你。”沈铜陪着林霞一直走到了营地门口然后看着林霞离去,沈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说的正是古蜀国。 “下车作战,这一次看看我么还能剩多少兄弟。”沈铜说完首先跳下车。 “邵尉你醒醒,邵尉。”所有人都在喊着他的名字,沈铜正在对他进行急救。 营中将校武士,都是农闲、猎闲、鱼闲时参加集训的,这也是形势所逼形成的制度。 用过早膳后众人就开始收拾了。由韩尚宫挑的一身柳黄色的云霞织锦宽摆裙给姚楚汐穿上,再穿一件比柳黄色再浅一些的黄色宫装,没有绣线和花样,只是些颜色寡淡的暗花,但与裙上华丽雅致的花样正相称。 虽是副总教官,还是宗师强者,可是唐枫的许诺就连他都心动不已。 因为他看到周围附近不少化神境界的一起穿过光芒,不过却随机分布在这个区域的不同地方。 杨国忠非常恼怒,这萧去病简直是个瓜娃子嘛,真是太可惜了!他边走边生气,在心里起码骂了萧去病几百遍。 可是到了后面吧,声音就越来越低了,仿佛,是被谁给欺负到了一样的。 那名清河社成员是一个中年人,听到唐枫的话后看了一眼赵清河,在得到赵清河的点头之后,将狗拴在大厅中间的柱子上。 “林奕。怎么样了最近,好点没有?”陈天老爷子看起来真是身体不错,声音也是雄厚有力,看起来林奕帮他近乎重造的心脏,倒是帮助很大。 沈凡正欲答应,突然间一只火红的大鹰激射而来,略一盘旋,停在高空,俯视赵苍松众人。 不要说找到人,就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而随着这一天一夜的激情过去,找了一天一夜的人们也渐渐疲惫下来。 “什么!”此言一出,顿时让商殷一愣,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还有杀手锏? “也许,只有你可以挽救今日这场惊天动地的厮斗了!”百里彦无奈的看向靠在一边双唇惨白、眼光奕奕有神望着厮斗二人的付青莲,气得直咬牙。 就在他啸声响起之后,忽然在万剑岭的护派大阵之内,某一处山峰上爆发出了一阵呼啸回应。 由于已经来不及下船了,这一程沈正龙真是如针芒在背,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第八十章 禁制消灾,功德香火(求月票) 说完,她下床,穿起拖鞋,离开房间,留下仍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轩轩。 “滚jb蛋,我干啥你管不着,也不够格!”王秃子翻着白眼回了一句,直接就要挂断电话。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季茉莉马上就要冲出口的怒骂,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一天劈两担木柴,现在却要劈四担,原本一天挑满十大缸水,现在却要挑满十三大缸。 敖睿的疑问,让所有人都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巨蟒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呵呵,看来我赢了!”苍麒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狂妄的大笑起来。 她只能按照敖云夕说的去做,收腹,深呼吸,把新鲜空气吸进来,浊气排出去,紧张的脸色,得到一丝松驰。 对方自然不让,四么高头大马,围着他们滴滴答答乱转!杨超林和另外一名看起来身份略微高些的同伙,则在外围,嘿嘿冷笑。 随即,大力鬼王转念一想,认为玲珑鬼肯定是鬼主还没有召唤过的鬼,因为他之前也看到百鬼中出现了许多新的面孔,就这样一想,就觉得合情合理了。 送走了教授,骆漪辰看着尚琦的鬼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他转念一想:认识尚琦三年多了,还真没见过她叛逆的样子。既然她要这么玩,我又何不配合一下呢?反正这里是美国,玩得过火点也没关系。 模棱两可的回答,孙琪感觉有点憋屈,又有点委屈,他最后明明说实话了。 听到李玄罡的要求,许三将桌上的其中一柄八蛛青光剑拿起来,用神识仔细的打量。 话音刚落,只见李靖手里拿着木棍从房了冲了出来。看见是哪吒,就跑到了跟前,用木棍狠狠的抡在其身上。那木棍足有手腕那么粗,我看着都疼。只见那哪吒跪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等着李靖的棍子抡过来。 葛木子见她这幅神情,心里也很难受,就连回到家以后也还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来。 看到这一幕,萧冰离顿时就愣住了,很好奇洛天幻拿出来的是一个什么东西,好像很神奇,会发光,而且上面还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在它看来,没有了天地灵物的加持,许淮区区一介凡人,面对它的天威,还不是死路一条。 虽然现在他手里没有任何的根据证明这个想法,可是现在看见孙凤兰的这一举一动,让秦山海不得不联想到这个可能性。 距离他从战场跌下来已经过去了七天,李玄罡不知道深渊上面尸鬼宗与横断山脉妖兽的决战是否已经结束。 王大勇的这个态度简直让冯哲绝望,他最害怕的就是看到如今这个情况。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秦山海。 从这一刻开始,张杰开始真正的想朝着目标挺进,也开始真正的想方设法用自己的异能去帮助实现这个目标。 后来他们一起参加的中忍考核,那时候的旗木朔茂还想着利用这一次的考核挽回面子,可是谁也想不到最后考核的规则更改了。 可是这种关键时刻如果再不说话,岂不是眼见着就要被‘生吞活剥’了吗? 台阶下的男工都是当地的居民,阿西墨特洛人,除了肥胖臃肿的身材之外,他们长得高大,非常健壮,又被称为进化完全的兽人。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火热的唇就如雷雨般落下来,炙热的温度和触感让她忍不住有些颤抖,而她要说的话,最终也只变成了‘唔唔’声,不成语言。 黄悦那种无知的黄家后人或许还有为自己辩驳的可能,屋子里这些上古活到今天的老东西,每一个都该死。 凌池春风满面:居然能看出哥其貌不扬,不愧是黄老邪,果然法眼如炬。 就在这时,旁边的草丛一阵异动,紧接着一头受伤的一级凶兽剑齿虎扑了过来。 可让荒元帝为之震动的是,他观看到了极限,所有的结果,居然都是他被这一剑斩中。 这些人都是好手,竟然全是九阶,足有十人之多,而且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全部,可见这些家族底蕴究竟有多强。 下意识的给吴泽指了指方向后,那名厨师直接便抄起菜刀,朝着前厅跑了过去。 “杀!”赤铭怒发冲冠,满头赤发乱舞,跟晗兵死磕,施展秘技,再次爆发可怕神威杀了过去。 什么精神世界的崩塌,这挺正常的,看到了他过了半载时光,依然坚信自己的想法。 大军迈开的步伐,整齐中单手一晃,装备在手,向两个肩膀扣去,然后才是端在手里的枪。 林峰也没想到,一场割地而已,对这三个帝国最偏远的星系造成了如此达影响,有门道的大叔,貌似金碧集团都被弄的措手不及的样子。 一一没给她买什么衣服的,就拿了上次从云南带回来的那些个吊坠出来。 上架感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丝丝觉得和皇甫澈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些不自在。 “这……这个!”蒂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理由,额头上冷汗哗哗的冒了出来。 将插在一旁草地上的风魔剑拾取了起来,叶城走过去,看着胸口已经凹了一个深坑,此刻嘴里大口大口吐着带着内腑块的鲜血的兽人驭兽师,漠然说道。 “江兄你知不知道,这犁天草原,原本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正是因为这个美丽的传说,这里的桫椤草才会呈现出特有的金黄色,而且永远都是这样。”此时心情大好,早已像个孩子的关菲菲,非常高兴的冲着江林喊道。 如果真的治不好那患者的病,一点赔偿金不算什么,但是林枫丢不起那人,尤其是这次林枫还是代表华夏出场。 毕竟屠霸是自己的老大,涂红心中腹诽却也不敢造次,只能够很是详尽的给他分析。 这几天,因着北三路,京城热闹非凡,先是徐盛融的失踪,都传着是因着和汤二公子抢美人,才失踪了的,徐母到信王府门口磕过头,到汤丞相府门口陪过罪,哭着求着放儿子一条生路。 闻言,天魔冯青云暗吸凉气,怪不得此人的气息会如此恐怖,原来竟是一位战力如此惊人的人物。想想看,以前仙尊境的高手天魔也不是没见过,可像眼前这位给自己感觉如此恐怖的仙尊境高手,他还的确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想要击出最大的力量,不但肉身的力量要足够强大,出拳出腿的速度也非常重要。 “什么事?你说。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无论什么事本少爷都必须得答应你。”瑞赛尔·菲尼克斯道。 顾及到应成宇可能正在公司,她刻意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个微信确认这事。 这位首领气势十足的念完台词,便一脸得意的准备看着对方惊恐的表情,却不曾想对方不仅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有几个还笑出声来。 宁红眼睛左右转了转,可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咬死不承认,别无他法了。 士兵们操纵着元鸟直接飞入克元城,来到一处兵营降落,在长矛士兵通禀情况后,林毅几人又被带着送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按照长矛士兵的说法,他们要面见克元王。 岛屿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北部沉入大海。在几块破碎的土地上,望舒和昆吾皆压武器,令其靠近地面,这等神兵利器享够了高傲,见不得挑衅,此时都不顾后果的释放剑气,将空气撕裂。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毅所代表的315阵营一场未输,成功挺进了前二十。 鲨鱼鲛人以骁勇闻名,这个拥有“将军”一称的鲨鱼鲛人更是强健。 逐渐适应了这个重力之后,王昊深吸一口气,来到修炼室中心,盘膝而坐,沉入到修炼当中。 默默安慰着自己的宁球球,并不知道他以后会沦为傲清秋的挣钱机器。 大人也落了座,宁老太简单的说了几句这一年的总结,大体就是这一年经过了什么大事情,有什么转变。 乙元芕原本想从老丘郡、或绕、最后还是决定原路返回,人多了,东西也多了。 萧翊辰惊奇地发现,原来他家万能的夜助理还是有弱点的,具体可参考男性同胞们害怕的三二事。 那时候卫骁接受的是特种大队的训练,直系负责人就是陆淮,二十三岁的陆淮,已然是少校军衔,他军装上的肩章,任何人都会觉得耀眼。 卫骁和迟早最终找了家馆子带着周奕吃午饭,饭后卫骁就给周奕放假,春节假期,谁都希望把时间空出来陪家人,周奕自是不例外,卫骁这边没事了就干脆让周奕回家了。 想当初她怀孕,情况那么特殊,她被他欺压成那样,但其实也并没有打心底里想过不生这个事儿。 他接着沉默,离开听筒一阵,不知在做什么,过了会儿才又回来。 “什么狗屁天条,为何要规定仙不可相恋”沉香大吼一声,对于反复的一套天条说法,他已经受够了。 沈冰笑道,纤细的手臂拉住张墨的胳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俏脸微扬。 三人收拾好东西出了宿舍,刚走出宿舍楼大门,林茶蓦地停住了脚步,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 现在听校长的意思,她父亲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重犯?导致连她的政zhi背景都变浑浊了? 此时岳飞名声不显,宗颖作为一个经常参与朝政的太学生,结交的都是权贵大儒,哪里看得上他。 等他帮谢胭脂买好东西送回家,再徒逞一番口舌之欲后,便带着回了南田巷。 沈雪儿眉头紧皱,这番话是她无法理解的,而且这态度,也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然后跟无事猫似的,举着尾巴迈着优雅的猫步回到了猫窝和睡得东倒西歪的美美它们,挤成一团。 “所以,阡陌并没有跟你坦白?”乔覃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第一便是景王爷的护卫来传话,说是待会同王妃世子一起用饭,侍卫走了没一会儿,嬷嬷又来传话,说唐芙领着两位妹妹来拜见。 见姐姐都有不认识的婶婶抱,自己却没人要抱,圈圈觉得自尊受了伤。 只有米脂仙姑相处起来最舒服,像个邻家姐姐,温柔恬静,美丽大方,说话柔声细气,处处都替他考虑,假若是凡人,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 然后向前踏出一步,双手一握,肌肉立刻隆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身上响起。 而此时,站在身前,道袍微微飘荡的沈轻,完全填满了她的内心。 “方正法师,我们是来找你的。”男子看到方正,表情略微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