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科举证长生》 第1章 背锅侠 砰砰! 砰砰! “薛书办,开门!” “别装死了,院尊召集室长们议事,传你问话。” “…………” 剧烈的撞击声,终于将薛向吵醒。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公房。 红木书架上堆满了黄封的牛皮纸文件袋,四张八仙桌分置四角。 他自己正占着一张。 “握草!” 薛向看到了自己的左手,白皙、修长,嫩得像剥掉葱皮的葱杆。 轰! 楠木大门竟被撞开,两个身高力强的劲装青年冲了进去。 “长袍,长发,古装戏场?” 薛向脑子嗡地一下。 两人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他,奔出公房。 迎面夹着北风的雪花传来,薛向打个寒颤,视线顿时开阔起来。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山顶青坪,俯瞰的视角下,远方是连绵的仿古建筑群。 “横店也没这规模啊。” 薛向正惊叹着,忽然,发现自己记忆力惊人,视线扫过青坪上立着的华表,竟能秒记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是什么情况。” 他正发着懵,便被架进一个光线晦暗的大堂。 看结构,像是古代的衙门口。 一个神情冷峻的黑袍人端坐在一张灰色条案后,他眉清目朗,三十多岁年纪,不怒自威。 在他之下,九张圆凳从条案两边排开。 每张圆凳上,都坐了人。 此外,还有数人分立在圆凳后。 才看清场中众人,薛向脑子一阵刺痛,如潮的记忆如洪水一般淹没他的脑海。 “薛向,本官问你,昨夜第三室可是你当值。” 黑袍人声音清朗,长须如画。 “禀院尊,是我。” 薛向迅速接受了穿越的现实,并摸清了自己所面临的局面。 昨夜,他当值,第三室资料库失火,存放其中的全部资料被烧毁,其中就有云梦城全年财税总账目。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正是因为忧惧过度,竟一睡不醒,让他这个异时空来客捡了个便宜。 至于眼前这黑袍人,薛向也在脑海中对上了号。 此人名叫谢海涯,筑基期修为,上个月新调任云梦城第七院院尊,仙符八品,也是云梦城九位掌印之一。 “你说说昨夜的情况。” 谢海涯面色如常,眸光泛着寒意。 “昨夜,我按照规定,于酉时一刻,戌时三刻,亥时一刻,巡查第三室所有的二十三间房,皆无异样。 子时三刻,忽然火起,我唤人救火,却救之不及。” 薛向躬身答道。 “并无异样,却招致失火。这么说,你确是玩忽职守。” 谢海涯声如玄冰。 “院尊容禀。” 薛向头皮发麻,眼下一旦坐实罪名,轻则流放边西,充作奴隶,重则打入幽狱,形神俱灭。 “你还有何话?” “失火的资料室,门锁未坏,而资料室内设天一生水阵,只要天一阵不被破坏,别说失火,就是放火,也烧不起来。所以,必是有人恶意破坏。” “失火原因要彻查,却抵消不了你玩忽职守之罪。” 谢海涯的手摸上惊堂木。 薛向赶忙打出最后一张牌,“卑职愿将功赎罪,此前,卑职参与过核对总账,二室资料库存有底单明细。 若容卑职主持,复录出总账目不难。” “笑话!” 谢海涯冷声道,“为弄出总账目,上百个书办,忙活了三个月。 现在已是年关根上,你跟我说复录出总账目不难。” “卑职自幼过目不忘,对数字极为敏感,只要给我二十人,我有把握十天之内,复录出总账目。” 不吹牛就要死的局面,他只能先咬牙硬撑。 至少,他确信自己解锁了过目不忘的能力,至于理账,本就是他吃饭的本事之一。 “过目不忘?” 谢海涯冷哼一声,条案上的一份半指厚的卷宗飞到薛向面前。 薛向接过,快速翻页,如风吹竹林。 五十息后,他将卷宗合上,恭恭敬敬举过头顶。 谢海涯挥手摄过卷宗,随意翻开一页,念道,“归云镇新建宗门二十七,背!” 薛向接道,“计有海鲨派、巨鲸帮、合欢宗、龙阳道……此类帮派啸聚一方,称霸乡里,务必加以管控……” 谢海涯又翻开一页,念出第一句,薛向竟又背诵无碍。 “有本事的人,不受苛责。给你十天,把总账目复录出来。但律法不可废,你玩忽职守在先,罚俸三月。” 谢海涯轻拈长须。 “卑职心服口服。” 薛向心痛得不能呼吸,三个月俸禄啊。 “眭然兄,你可有话说?” 谢海涯扫了一眼右侧下首第一位的白面青年。 此君大号的苏眭然,谢海涯没调任前,苏眭然以副院尊的身份代理院尊。 苏眭然起身,拱手一礼,“院尊断的公道,但资料库纵火一案,还需彻查。” 谢海涯摆手,“料来也是灵阵年久失修,出了故障,无须闹得人心惶惶。 这两日,三个室各抽调十名书办,配合薛向,重新把账目理出来。 散了吧。” 薛向才回到公房,一位绿袍青年正立在门前,瞧见薛向,紧走几步迎上,一脸关切,“薛兄,都怨我,都怨我啊。 昨夜若不是你替我值守,也不至于让你陷入这天大麻烦。 你放心,我和我舅父说了,他答应替你求情,保你过关。 刚才的会议结果,我已听说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姜兄言重了,无妄之灾,怨不得别人。” 薛向拍拍他肩膀,心中半是激动,半是冷笑。 激动的是,混迹商场多年,他最喜欢和渣滓、烂人打交道,治得这样的家伙欲仙欲死,能带给他极大的爽感。 冷笑的是,眼前的姜坤,就是烂人中的渣滓。 前任薛向情商堪忧,还真把这货当了知交好友。 哪那么巧,他刚替姜坤顶班,资料库就失了火。 而且,今晨一早,姜坤赶来见他,看似关心、实则恐吓的话说了一堆,前任薛向这才忧惧而死。 现在,他涉险过关,这小子又赶过来装好人。 “姜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 薛向极目天外,目光空洞,“经此一事,我也看明白了,我不适合吃公门这碗饭。 我想辞了工,去城里开个门市,一辈子怎么不是过。” 姜坤怔了怔,强压住心中欢喜,“薛兄,怎么就心灰意冷了呢? 不能遇到点挫折就轻言放弃,再说,你走了,我就没朋友了啊。” “我又何尝舍得姜兄?实在是公门讨生活,太凶险啊。” 薛向摸了摸胸前的铜质飞鱼标,“只是可惜这玩意儿了,家母卖了家中最后一亩二分的永业灵田,才给我谋了这个铁饭碗。 我就这么辞职,实在是对不起家母。 好在这玩意儿,还能勾兑些钱回来。” 第2章 谢门立雪 云梦城十三院三十九室,吃公家饭的,超过千人。 但其中,非编成员超过八成,而有编无编的标志,就在于这枚铜质飞鱼标。 站在薛向面前的姜坤,即便舅父是第三室副室长,他也没混上一枚铜质飞鱼标。 毕竟这飞鱼标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拔出萝卜才有坑。 薛向如果放出风愿意勾兑这枚飞鱼标,必然会被哄抢。 而薛向料定,姜坤接近自己,就是为了这枚飞鱼标。 此刻,他以辞职为说辞,就是故意吊着姜坤,免得这小子继续出阴招害人。 “哎,既然薛兄你心意已决,我帮你找人勾兑。” 说话儿,姜坤摸出五枚灵片,塞给薛向,“你家负担重,又被免了仨月薪俸,先拿着,顶一阵。 千万别推辞,推辞就是没把我当兄弟。” 薛向半推半就收下,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姜坤才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薛向冷哼一声,返回公房。 同房的三位同僚,出外差去了,倒是清净。 他泡了一杯热茶,推开窗户,放入满目苍翠和皑皑白云,开始评估自己的处境。 资料库失火案,有幕后推手,这是一定的。 薛向也清楚,幕后之人针对的绝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被附带打击。 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也不难猜,必是新上任的院尊谢海涯。 资料库失火,总账目盘不明白,谢海涯作为新上任的院尊,责任可就大了。 轻则颜面尽失,威望大损;重则革职查办。 依照谁得利谁主谋的原则,薛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副院尊苏眭然。 “麻烦了。” 薛向很烦。 他无意入局,已身陷局中。 他无心站队,却天然站到了谢海涯阵营,也就站到了幕后黑手的对立面。 关键是,谢海涯未必领情,未必会主动庇护于他。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当炮灰,死得不明不白。” 计较已定,薛向出了公房,穿过青坪,来到支前路。 那里开着几家门市,贩卖小吃、熟食、酒水,做的就是公人们的生意。 薛向花了一百灵丝,买了两只烧鸡,一坛竹叶青,径自往门房走去。 陪着消息灵通的门房老谢喝了快一个时辰,薛向终于弄到了谢海涯的详细资料。 酉时三刻,薛向赶到梅花厅求见谢海涯,得到的回复是,谢海涯正在办公,让他先回去。 薛向不回,站在梅花厅外等候,这一等便从酉时三刻等到亥时一刻。 北风吹寒,纷纷扬扬的大雪,从申牌时分就又下了起来。 薛向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直到大雪将他淹没。 他厚实的棉服慢慢浸湿,只有炼气期一层修为的他,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其实没多少差距。 他强忍着刺骨寒意,在风雪中硬挺。 “谢门立雪,想生造典故?可惜,我非名士,你非狂生。” 薛向睁开眼,只见拥着雪白狐裘的谢海涯正立在台阶上,正冷冷盯着自己。。 “见过院尊。” 薛向拱手行礼。 谢海涯摆手,“昔年,阴平先生名高天下,王太康欲求学其门下。 每逢阴平先生开讲,王太康皆着艳服,佩花环,高谈阔论。 旁人与阴平先生谈论王太康的行为,阴平先生只回了三个字。 你可知道是哪三个字?” “欲显尔。” 前任薛向读书不多,但还有点文墨,知道这个典故。 “是啊,王太康特立独行,只为吸引阴平先生注意。” 谢海涯就差指着薛向鼻子明说他学的就是王太康的路数。 薛向面不改色,“院尊目光如炬,卑职佩服。 敢问院尊,阴平先生和王太康后来如何呢?” 谢海涯一愣,大笑出声。 原来,故事的后面,王太康成了阴平先生首席大弟子,并为阴平学生学说的光大,做出巨大贡献。 “你倒是聪明,进来说话。” 谢海涯转身朝内走去。 薛向抖落满身积雪,进到梅花厅,熊熊炉火烤得室内温暖如春。 “说说吧,你来做什么?” 谢海涯在火炉边的躺椅上坐下。 薛向拱手行礼,“卑职此来,只为求活。 资料库失火一案,院尊对其中内情必然洞若观火。 卑职若真复录了总账目,便是深深得罪了设局之人。 若无院尊庇护,卑职必死无葬身之地。” 谢海涯沉默数息,“先复录完账目再说,从明天开始,你带人就在梅花厅录账。” 薛向大喜,拱手一礼,“遵命!” 从梅花厅出来时,已是亥时三刻。 风吹雪紧,入目皆白,地面湿滑,薛向小心翼翼地下了九分山。 九分山地处云梦城中心地带,左右皆是繁华闹市,九分山又是权力核心区域。 虽是深夜,仍有车夫在此等客,薛向不敢再省钱,雇了辆马车,半柱香后,回到牛马巷的家中。 他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外,一高一矮两个俏丽身影先疾步迎上前来。 才一照面,薛向险些脱口而出,“高圆圆。” 那高个长发女郎竟和高圆圆有九分相似,只是身材更火辣丰腴,宽大的裙袍也难掩丽色。 如瀑般的墨发,用一条青色手绢束在脑后,看向薛向的眼神满是温柔。 “眉姐。” 薛向招呼一声,顺手抱起矮个儿小萝莉。 高个儿名叫柳眉,时年二十五,八岁被卖到薛家。 矮个儿小萝莉是薛向幼妹,闺名薛适,十岁。 掀开厚重的挡帘,薛向才进到堂屋,滚滚热浪夹着肉香,扑面袭来。 设在堂屋中央的暖炉上,正炖着香菇焖鸡,一个姿容秀丽的中年妇人端着一碗红米饭走到薛向身边,温柔地擦着他身上的雪片。 “母亲,怎么还没歇着,我做公人,时间不自专,以后万不用等我。” 薛向自己都没发现,他对眼前三人的感情,如小河流水般涓涓自然。 “郎君,先吃饭。” 柳眉又端出冒着腾腾热气的四样小菜。 再一次扫到柳眉那张脸,薛向又生出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饭食上桌,一旁的小适牢牢盯着锅里的鸡肉,喉咙滚动,不停地吞咽口水。 第3章 儒教立国 “小适,去睡觉。” 柳眉捏捏她肉嘟嘟小脸。 “不嘛,我要看大兄吃饭。” 小丫头托着粉嘟嘟的下巴,摇动小辫子。 薛向起身抓过一个大碗,将碗里的红米饭,分出一半,再用铲子铲起一大铲炖的油汪汪、颤巍巍的鸡肉,盖进大碗,然后将碗塞给小适。 “口水都流锅里了,快吃吧。” 薛向揉揉她的小脑袋。 小适愣住了,忽地,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薛向怔了怔,随即涌起强烈的羞愧。 原来,在这个家里,他确实被薛母赋予了太多的希望,也给予了太多的特权。 薛母望他成龙,不惜陆续变卖家里的永业灵田,也要为他谋个生计。 二妹薛晚,三弟薛意,小妹薛适,皆是家里的二等公民。 前年,薛晚被嫁给了城南的商户。 今年年初,被迫辍学的薛意被打发去了郡治所在的雍安城的一家货栈学筹算,将来随便在货栈找个工上。 小妹薛适,也就上了二年私塾,早早在家学做女红。 家里的一切资源朝薛向倾斜,包括吃穿用度。 比如他碗里的红米饭正是灵米做的,这么多年,除了他,全家再无人尝过灵米。 而这一切,前任薛向早视作平常。 正因如此,他忽然分食的举动,才让小家伙大受惊吓。 “我猜你肯定没我吃得快,敢不敢比。” 薛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薛适立时止住哭啼,一抹小脸,“我肯定比大兄快,我可爱可爱吃灵米饭了,以前我就偷……” 话到嘴边小家伙赶忙住口,把小小脑袋埋进碗里,大口扒了起来。 吃完饭,柳眉舀来热水,替他擦拭身子,洗脚。 薛向虽万分不适,却不敢拒绝,唯恐自己举止一夜之间变化太大,惹人生疑。 可柳眉姿容艳丽,身姿丰腴,在他身上忙碌一番,闹得他脸红血热,好不难受。 “眉姐,这个给你。” 薛向掏出四枚灵片,递给柳眉。 “还没到开支的日子吧?” “快过年了,提前开支,多的部分是年礼。” 他一个月薪水也就三千八百灵丝,这四枚灵片正合四千灵丝。 灵丝十根成股,十股一束,十束结片,十片成石。 因拆解容易,随意组合,需求普遍,供应充足,是当今世界的通用货币。 柳眉收起灵片,入房去藏了。 子时三刻,薛向终于在床上躺下。 他窝在被子里,静等母亲和柳眉退出后,翻身下床,从床底拖出个大号楠木箱子。 箱子里装满了书,最上方压着个巴掌大的刻满符箓的小方盒。 薛向盘膝坐在地上,取出截留下的那枚灵片,轻轻一撮,十根灵丝落在方盒中。 星云盒立时冒起蒙蒙光亮,薛向催动引灵诀,蒙蒙光亮尽数进入他体内。 仿佛一根根针头戳入体内,薛向痛得咬紧牙关,浑身青筋暴起。 整个过程,持续将近半盏茶,方盒中的十枚灵丝才被炼化干净。 薛向痛得瘫软在地,浑身湿透。 小方盒名唤星云盒,有分解灵石的能力,是时下通用的炼气之物。 前任薛向,惧怕这种痛苦。 若非进入公门,达到炼气一层修为是底线,前任薛向也决计不会修炼。 再用了吃奶的劲儿修到炼气一层后,这枚星云盒从此就塞在柜子里吃灰。 现任薛向,享过大福,也吃过大苦,人生哲学:只要能往前蹚,无惧一切痛苦。 他在地上瘫了十来分钟,才缓过劲儿来,浑身湿漉漉的,却不敢出门取水擦洗。 他知道自己一动,便会惊动母亲和柳眉,她们累了一天了,刚歇下。 他只好脱掉湿透的衣裤,用干衣服擦了一遍身子,赤身上床,从箱子里取过一本《正言》,借着油灯,快速翻阅。 箱子里的藏书,都是他父亲的遗物,俱是儒门经典,以及他父亲做的批注。 前任薛向死活也读不进去,现任薛向对这些这个世界的儒家经典,也没什么兴趣。 但他深知要想在这大夏神国混出明堂,儒家经典就非看不可。 一者,当今大夏神国以儒教立国,入品高官非儒士不取。 二者,儒家的兴盛并非仅仅在文化上,而是贯穿了整个修炼世界,与佛道并立,并稳稳压制。 太多的奇功妙法,是以儒家要义为纲。 既来此世界,薛向可不想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工夫,薛向便将整箱的儒家经典,以及释义,全部牢牢记下。 但记下归记下,要想吃透理解,还需假以时日。 放下书本时,已是丑时一刻,薛向不敢再浪费时间,强迫自己睡去。 次日一早,薛向起床、洗澡、吃饭,匆匆出门上班。 才出大门,邻居刘二正从外面回来,身上沾满胭脂水粉香气,显然是从风流阵中才冲出来。 薛向从记忆中找到刘二的资料,前任对他没好感,薛向也就懒得招呼。 却不料,刘二一口浓痰喷来,险些落到他衣服上。 “这泼皮。” 薛向暗骂一句,赶着上班,快步离开。 接下来几天,薛向都在梅花厅办公,专心替谢海涯整理账目。 在众多书办的协助下,在过目不忘本领的加持下,仅仅用了五天,薛向便整顿好了总账目。 谢海涯招来老书办,让他们根据旧有的底单查找缺漏,却是一处错漏也无。 这日上午,谢海涯赏赐并遣散了参与总账的书办们,独留薛向说话。 “你复录账目有功,当受赏赐,你想要什么?” 谢海涯开门见山。 薛向拱手行礼,“卑职想借阅院尊台案后书橱里的典籍,除此外,别无他求。” 躺在软椅上的谢海涯直起身子,盯着薛向,“书橱里的书,我都做过笔记,别人看起来不方便。 你若想看书,我给你一张帖子,你去东城天一阁,尽管借阅。” 薛向道,“卑职斗胆,想看的便是院尊的批注。 不敢瞒院尊,卑职夜读儒教经典,不明就里者极多。 久闻院尊明辨经义,家学渊源,更高中铜麟榜第九,卑职十分仰慕院尊才学。” 谢海涯哑然失笑,“你莫不是想学王太康想疯了,本官可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也罢,你立功甚大,我也不驳你面子。 你想看我批注,我须得看看你够不够斤两。 你来说说,何者为仁?” 第4章 论仁 薛向愣住了,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儒教的核心未变,皆在一个“仁”字。 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在出的太大了。 薛向思考十余息后,想起前世读的一篇文章,顿时有了主意,快走两步,来到条案边,取案上茶盏倾水于砚,“仁若活水,非杯中所盛之形。 昔水神疏九河,非强改水道,乃循山川之势导其自流。 《变经》云''润万物而不与'',此水德近乎仁——遇方则方,遇曲则曲,然终向东溟。“ 谢海涯目光微动,“可说完了。” 薛向又走两步,指着西侧的铜兽香炉道,“此炉焚香,腹空方纳云烟。 仁者之''克己'',非削足适履,实如兵者铸剑:去杂存精而器形自显。 恰似''金在沙中,淘尽乃现'',此所谓''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谢海涯站起身来。 薛向又指庭中一株桑树,“《诗》曰''妇无公事,休其蚕织'',然天下蚕娘各司其职,终成黼黻文章。 仁,非刻意织锦,实如春蚕吐丝——食三更桑叶,作五色经纬,其中精微,正在《正言》''致广大而尽精微''之间。“ 谢海涯猛然昂首,“顾左右之物,便能谈仁吐义,果非池中物。可有结语?” 薛向正色道,“故仁者存心,心之动,仁至矣。” “好一个心之动,仁至矣。” 谢海涯含笑道,“孺子可教,我之藏书,你可尽观。 你不必回第三室了,就在梅花厅听用,助我整理案牍。” 说着,抛给一块黑色铁牌,上面镌刻着一朵梅花。 “遵令!” 薛向死死握住代表梅花厅的令牌,只觉多日辛苦,终得报偿。 下值的时候,雪停了,薛向才出门,便被姜坤拦住。 他铁青着一张脸,冷冷盯着薛向,“薛兄,是在等我当面恭喜你么?” “姜兄,怎么了?气色这么差。” 薛向亲热地揽住姜坤肩膀。 姜坤冷声道,“薛兄一边谋划进入梅花厅,一边跟我说要辞职,让我帮着找人勾兑飞鱼标,可是觉得姜某好欺?” “我当是什么事儿。” 薛向笑道,“我不过是运气好,捋顺了账目,被院尊留在梅花厅借用几天。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我在这九分山上不会有什么发展。 这个职,我还非辞不可。 倒是姜兄,你帮忙勾兑飞鱼标的事儿,走到哪一步了? 不瞒蒋兄,我这边也找了人,说也在问价。” “啊!” 姜坤大急,“你怎好一事托两家?” 他这几日一忙筹钱,二愁给薛向报价。 此刻,薛向说也找别人问价了,正打在他要害处。 “我不是信不过姜兄,只不过想办快一些,哪怕价钱低上一两成也没关系。” 薛向继续满嘴跑火车。 “既然信得过我,这事儿就交我办,我保管不让薛兄吃亏。” 说着,姜坤又掏出五枚灵片,塞入薛向手中,“加上前面的,足一枚灵石了,这就算定金。 薛兄就不要再找别家了,除非不认我这个兄弟。” 薛向一脸真诚,“姜兄,你知道的,在这九分山上,我就你这一个朋友。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姜坤拍了拍薛向肩膀,“一世人,两兄弟。 薛兄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妥贴了。” 送走姜坤,薛向开始往梅花厅搬家。 同房的几名书办显然早早得到了消息,平素的点头之交,现在竟亲如兄弟般,争相帮忙搬东西,一口气将他送到梅花厅,再三确定好约饭时间,才依依不舍惜别。 当天傍晚,薛向在梅花厅安顿好后,这才归家。。 路过仁安街,满街肉香、果香、糕点香,诱得他馋虫大动,花了二百灵丝,各样都买了些。 他人还离家百步远,便听见嚷嚷声。 “眉姐。” 薛向听到眉姐的声音,紧走两步,赶到家门口。 却见一个青袍男子堵在自家门口嚷嚷,他面目狭长,眼神癫狂,不是早晨冲他吐痰的恶邻刘二又是何人? 家门口,围满了吃瓜群众,指指点点,大看热闹。 “刘二,你在我家门前嚷嚷什么?” 薛向一声怒喝,打断了正喝骂的刘二。 他对刘二的记忆,全浮现起来。 此人是街面上有名的泼皮,垂涎柳眉美貌许久了。 初始只是言语调戏,后来更有下流举动。 只是前任薛向懦弱,装不知道。 刘二一个愣神,待看清是薛向,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脚来,“哎哟,你这个闷罐子也敢放屁!” “郎君。” 柳眉冲上前,拦在薛向身前,“别跟这浊物一般见识。” “老子是浊物?那他算什么,躲在女人裤裆里过活的东西。” 刘二大笑,指着薛向喊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这小子连打个雷都吓得哇哇乱叫哩。 都这么大了,还找他妈讨奶喝嘞。” 刘二的人缘并不好,他自己说的热闹,除了他相熟的几个泼皮附和,场面甚是冷淡。 薛向不理会刘二,牵着柳眉,进到院中,一眼就瞧见了院子流了一地的屎尿,脸色顿时铁青。 “郎君,别理这泼皮,越理他越疯,院中污秽我打扫掉就好了。” 柳眉手足无措,慌如惊鹿。 堂门口,薛适躲在薛母的怀里,瑟瑟发抖。 “向儿,不要生事,隔天我找你舅父说。” 薛母隔门喊道。 “不碍的,母亲安坐就是了。” 说话儿,薛向轻抚柳眉后背,“去帮母亲哄好小适,这个家里有男人。” 柳眉一怔,点点头,退向堂屋。 薛向阔步朝刘二走去,刘二大步迎上,“怎的,想跟你刘爷爷动粗? 你胸前别着个飞鱼标又如何?当我不知道,你在九分山也就是个挑水劈柴的货。 你过了练气二层没?刘爷爷让你三拳。” 刘二话音方落,便听一声断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人在此闹事!” 一队黑衣劲装大汉,疾驰而来。 领头的是个燕颔虎须的青年大汉,腰跨长刀,胸前也别着一枚铜质飞鱼标。 “寻队,吴哥,怎么把你们都惊动了。” 刘二一道烟迎上前去,一边跑一边系着撒泼时扯开的衣袍。 第5章 公事公办 青年大汉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这一片是我巡视?刘二,再敢撒泼,仔细你的皮。” 他大号寻四洲,是第九巡捕队小队长。 他身旁的瘦高个道,“寻队,小刘最近安分多了,未必是他惹事儿。” 刘二赶忙道,“吴哥英明,寻队明鉴。” 说着,一指柳眉,“是这骚妇,自己发春,爬墙偷看我洗澡,一个不小心踩翻了恭桶,弄得满院屎尿。 偏来诬陷我,我一介守法良民,岂能受这腌臜气。” 瘦高个冷声道,“行了行了,就你有理,赶紧着撤了吧,别给寻队找麻烦。” 他大号吴奎,被刘二奉承着吃了几回酒,算是有个香火情。 眼见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乐得回护刘二,赚个人情。 寻四洲冷哼一声,“谁家的恭桶,这个时候还没清理? 偷看你小子洗澡?你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 当着我的面,你也敢胡言乱语。 刘二,我限你一个时辰内,把院子清扫干净,否则请你吃竹笋炒肉。” “吴哥。” 刘二急了。 吴奎瞥了寻四洲一眼,见对方眉目冷峻,根本不睬自己,他只能闭口不言。 “还不快去!” 寻四洲怒道。 刘二不情不愿地挪着步,薛向阔步迎上前来,“且慢!” “嗯?” 寻四洲瞟了一眼薛向胸前的铜质飞鱼标,冷声道,“你是哪个衙门的?要替这泼皮说话?” 薛向道,“眼前这满是屎尿的院子,是我家的。 这刘二是我邻居,其人卑鄙无耻,下流放浪,邻里皆闻。 今日之事,寻队长断的公道,但判的不公道。” “哪里不公道?” “我这院子是家姐精心打理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皆倾注心血。如今,被这泼皮泼污,岂能是打扫完就了事的。” “你待如何?” “公事公办,寻队长出讼书吧。” 巡捕队巡视街面,遇争执,抚不平,当场开具讼书,两方争讼公堂。 “非要如此么?” “正该如此。” 寻四洲点点头,当场开具讼书。 刘二声音又高了起来,“无凭无据,凭什么说你院子里的粪是我泼的,争讼就争讼,还能怕你?” 寻四洲录完刘二名姓,又问薛向名姓。 薛向才报出名号,吴奎惊呼一声,“敢问兄台可是在第七院的梅花厅当值?” “正是。” 薛向亮出梅花令牌。 寻四洲倒吸一口凉气,冲薛向行抚胸礼,“我等是第九巡捕队,负责方圆五里内的安靖,也维护商业繁荣。 商事和教化事,皆归第七院统管,算起来,我们份属同僚,您是上官。” 寻四洲执法严明公正,但不代表没有情商。 他太知道薛向手中这枚梅花令的份量了,某种意义上就代表梅花厅,代表谢院尊,要调动他们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吴,吴哥,这,这,是不是搞错了,这孙子是什么梅花厅啊……” 刘二慌了神,他实在搞不懂,一个像鹌鹑一样的无能废物,怎么让寻四洲这样的大人物都如此恭敬。 “吴尼玛啊!” 吴奎揪着刘二衣领,抡圆了膀子就是两个大嘴巴,“跟踏马谁俩哥啊弟的,我认识你谁啊。” 刘二被抽懵了。 “都愣着做什么,这泼皮不是要争讼么?送到第三院,那边自有公断。” 寻四洲一声令下,几名队员如狼似虎地扑上,刀鞘横飞,顷刻间敲得刘二断牙横飞。 “多谢。” 薛向拱手。 寻四洲回礼,“书办太客气了,这泼皮欺压您,就是欺压第七院,也就是变相把咱们弟兄不当人。 我现在将他押往第三院,那边都是明白人,大伙儿同仇敌忾,您大概不会再瞧见这厌物了。” 薛向点点头。 吴奎凑上前来,躬身一礼,“书办,我认识一家做开荒清洁的,您家院子就交给我了。 福运客栈的上房,我马上帮您定好,您全家在那边蜗居两日,保管两日后,您再回来,还您个洁洁美美的宅子。” 他恨毒了刘二那两声“吴哥”,生恐被薛向嫉恨,好容易抓住机会,赶紧表现。 “那就多谢了。” 薛向并不拒人千里。 寻四洲等人押着刘二告辞离开,街坊四邻或化身正义使者,怒叱刘二,或化作知心大姐,也不避院中恶臭,拥到薛母身边,温声宽慰。 ………… 腊月初三,休沐日。 薛向换上一身素袍,照例在胸前别上那枚铜质飞鱼标,提了眉姐准备的四色点心,往两条街外的帽儿巷走去。 路过烧腊铺时,薛向又花了五百灵丝,买了一条腊猪腿,三条腊鱼,五斤腊肉,于辰时三刻,来到舅父宋家门外。 这是个临街的独门小院,薛向进门的时候,惊到了几个正围着一株腊梅赏花的娇俏少女。 一位身着黄衫的少女面带羞红,迎上前来,蹲身行礼,“见过大兄。” 她是舅父宋元的独女,闺名宋媛,薛向记忆中,就没见过几面。 “是小媛啊,好久不见,都快和我肩膀平齐了。” 薛向习惯性地摸头杀。 宋媛一张俏脸立时胀成红布,瞪一眼薛向,一溜烟跑了。 薛向哑然失笑,朝堂屋走去。 “小媛,小媛,那是谁啊,他好高,好英俊啊,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书上都说临风玉树,卓卓不群,这人一出现,才算具象化了。” “小媛,他到底是谁啊,有婚配么?” “…………” 一干少女立时化身三千只鸭子,热闹得不行。 “你怎么来了?” 薛向才踏上台阶,一个圆脸少年从西厢房迎了过来。 薛向含笑道,“是子杰啊,听说你在白水学堂读书,想来学问是大有长进的,舅父后继有人。” 来人是宋元的独子,大号宋子杰。 前任薛向志大才疏,偏偏目无余子,自负是簪缨之后,瞧不上耕读传家的舅父一家。 尤其是在宋元去巡捕队就职后,在前任薛向眼中,这是自甘堕落的明证。 所以,他和宋子杰两表兄弟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大兄不是身登龙门,平步青云了么?怎好进我们这贫民百姓的门。” 宋子杰大声道。 第6章 戏舫与商行 “子杰,不去闭门读书,嚷嚷什么?” 堂屋传来叱责声,一个身材敦实、面目舒朗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不肖甥男薛向,拜见舅父大人。” 薛向放下礼物,跪倒在地。 薛向礼敬宋,乃是感念宋元一直以来对家里的照顾。 宋元和他母亲,是同祖父的堂兄妹。 两人幼时便交好,两家先后移居至云梦城,交往算不得密切。 但在薛向任书办的事上,宋元出了大力气。 “宋兄,这位是?” 一个红袍胖子从堂屋跟了出来。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宋元赶忙扶起薛向,替他拂去腿上灰尘,又冲红袍胖子介绍薛向。 “原来是贤甥,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外甥肖舅,果不其然呐。” 红袍胖子盯了一眼薛向胸前的飞鱼标,满口奉承。 宋元开怀大笑,“俞管事,这是我外甥,九分山第七院的书办,比我这个当舅舅的强……” 红袍胖子眼睛一亮,奉承着聊了两句,便即告辞。 待红袍胖子去后,宋元拉着薛向疯狂表达。 显然,他对薛向今日登门,十分激动。 直到两壶茶尽,宋元传授完他那并不十分高明的职场经验,薛向才瞅准时机,起身告辞。 宋元执意留饭,薛向以公务为托词,才得脱身。 他还未走出帽儿巷,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来,正是先前在舅父家遇见的红袍胖子。 “原来是俞管事,不知有何见教?” 薛向拱手行礼。 “薛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红袍胖子指了指西边的福运茶楼。 “我只是区区一书办,当不起大人之名,叫我小薛就好。” 薛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觉听上一听也无妨。 上到福运茶楼二层雅间,待一壶香茗,四色糕点上齐后,红袍胖子拱手一礼,道,“鄙人俞宽,是红灯戏舫对外管事。” “可是那个每年一唱,一唱半年,沿大运河,穿三州,过十二郡,历六十城的红灯戏舫?” 薛向听过红灯戏舫的名头,可以说鼎鼎有名的戏舫,每年的巡演热度极高。 “正是。” 俞宽道,“本来往年这个时候,巡演已从绥阳河开始了。 奈何今年主画舫伤了龙骨,需调能工巧匠修复。 从别处调人,已是来不及,再拖上半月,绥阳河一上冻,今年的巡演就搞不成了。 只能就近从云梦城请师傅,抄近路,穿行云山才勉强来得及。 可谁知这行云山被一股叫过山风的山匪占了,实力不俗,闹腾得挺大。 连雍安城叫得上号的长风、宣威两家镖局都折了。 我们延请了好几家宗门,可一听要穿行云山,无不摇头。 没辙,只好转请官府帮忙,能出动云梦卫,那是最好,至不济巡捕队能出人也好。 这一二日间,我拜访了不知多少人,都无济于事。 今日,去往尊舅父府上,也是为此事儿。 尊舅豪迈绝伦,交游广阔,原指望他能帮上忙。 未料,尊舅父公务繁忙,却是顾不得余某。 天可怜见,遇到小薛先,余某这才厚颜求告。” “俞管事,我不过小小一个书办,能力有限。 不过,既然你找上我了,如果机会合适,我会向上面进言的。” 薛向说的当然是客气话,动用云梦卫、巡捕队,都不是他能管的。 他何必自寻烦恼。 俞宽也不气馁,一直将他送出茶楼,留下自己住宿客栈的地址,又急忙忙去找别的门路。 临近正午,薛向回到家中,厨房飘来蹄花焖藕的香气。 柳眉蹲在花池边,料理着打霜的白菜,偏紧的冬装,裹得纤腰丰臀紧绷绷的。 瞧见薛向回来,上前便拉了他去洗手,好像他还未长大一般。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薛向回房,雷打不动地完成引灵入体后,又开始默写谢海涯批注的定文。 所谓定文,是科考规定的固定格式的文章,颇像八股文。 但在内容上,对儒家经义的考教,以及修行上感悟,二者并重。 主流圈子里,谈论定文是时尚和潮流。 在刘二的事件上,薛向领略了权柄的威力,心中对进入谢海涯的圈子更热切了。 所以,定文,他是必须掌握的。 这一忙活,便到了傍晚。 他招来眼巴巴在门外转圈圈的小家伙,教她识字。 待小家伙诵读的时候,他又拎起斧子,将院中堆的新买的一堆原木劈好。 听着动静赶出来的柳眉,伸手来抢他的斧子,却被他拦腰抱起,臊得柳眉满脸通红逃走,再不敢管他。 风雪正紧的时候,一家人围着炉火吃完晚饭,薛向哄着小家伙说了好几个故事,这才回房歇息。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引灵入体艰难成他这般模样的,无疑是修行资质极差的。 弄不好就是最次的五行杂灵根。 这可是很致命的缺陷。 他再能在公门中钻营,修行水准对他未来能达到的高度,可是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 “必须想办法。” 薛向揉了揉脑袋,“看来只能是天资不够,资源来凑。 怎么弄资源呢?恐怕还得着落谢院尊这条大腿上。” ……………… 初四,小雪新晴,梅花厅。 薛向正在侧房整理公文抄,谢海涯的咆哮声传来。 薛向吃了一惊,在他记忆里,谢海涯的涵养颇佳。 他透过侧房的气孔,瞧见面色铁青的谢海涯正大发雷霆,第一室的一正两副室长皆诺诺无言。 听了片刻,他便摸着些大概。 却是云梦城规模最大的商行——嘉禾商行,想要移镇到郡治雍安城。 嘉禾商行主营拍卖业务,每年举行三次拍卖,每次都是盛况空前,吸引不下十万众进入云梦。 对云梦城的经济拉动,商业繁荣,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大夏神国为官,一城一地的经济繁荣,是官员升迁考核的硬指标。 谢海涯执掌第七院,分管的就是教化、商事。 掌印若真的移镇,第一个倒霉的是城令,第二个倒霉的就是谢海涯。 第7章 稳商 听谢海涯话里的意思,他曾派出第一室的一正二副三位室长联合出动,去找掌嘉禾掌舵人董嘉存老爷子商量,都没打消董老爷子的移镇决心。 此时,在谢海涯的逼问下,三人终于硬着头皮给出解决方案。 “院尊,实在不行,就来硬的。” 一室室长潘绍海的破锣嗓音传来,“嘉禾在城西可是连田阡陌,嘉禾想走,这些田地就别想保住。” “高啊。” 副室长薛怀义比出大拇指,“咱们还可以查他的商税,嘉禾这些年挣了多少,交咱们才几个子儿?” “他们一直和扒坟的那帮家伙打连连,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 副室长邱冰也跟上了思路。 富国强民,他们未必有本事,若是调个台,换到残商害民,个顶个的行家里手。 三人说完,空气忽然安静。 忽地,谢海涯抓起条案上的铜狮镇纸砸在地上,吼如炸雷,“滚!” 三人鼠窜。 “听够声了么!” 谢海涯冷喝一声。 薛向深吸一口气,整顿衣衫,步出侧房,到得堂中,躬身行礼后,束手而立。 “我给你梅花令,是让你拿去威慑一个地痞无赖的么?” 谢海涯神色不善。 薛向道,“刘二凶蛮,家母受辱,义无再忍。” 一句话出,立时打到谢海涯要害。 他也是被寡母养大,事母至孝,脸色顿时好了不少,冷声道,“我已经给三院的赵院尊打过招呼了,此等无赖正堪充实边关。 你既躲在暗处,偷听了这许久,你认为潘绍海他们的主意可行否?” 谢海涯都气得扔镇纸了,不用说,三人出的肯定是馊主意。 薛向道,“按三位室长的建议,或许对挽留嘉禾有效果,但无疑是杀鸡取卵之举。 伤害的是云梦城的美誉,往后,谁还敢来此兴业?” 谢海涯冷笑道,“那三位当真不懂这个道理么?我看未必。 他们要的是渡过眼前关,至于将来的云梦城是兴是衰,留给后来人发愁。” “院尊,可否告知嘉禾为何执意移镇么?论繁华,我云梦不输雍安,更是三郡通衢所在。” 薛向敏锐地捕捉到战机。 谢海涯道,“雍安毕竟是一郡中枢,影响力更大,嘉禾能博得更多的眼球。 董嘉存赤手空拳打下嘉禾,从来锐意进取,他有此念也不稀奇。” “博眼球,发展。” 薛向品咂着这两个字,灵机一动,拱手道,“启禀院尊,可否允我去和董老板面谈。” “你?” 谢海涯哼道,“知道你想立功,但你嘴上没毛,想说服老董,异想天开。” “反正试试,便是不成,也无损失。” “呃。” 谢海涯摆了摆手,也不说话。 薛向会意,快步出门。 他其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总要拼一把。 不然,若长久地体现不了自己的用处,谢海涯对自己不多的好感必定很快消耗殆尽。 出了梅花厅,薛向买一壶酒,找到门房老谢, 老谢给他推荐城中一个叫老孙的消息鬼,薛向即刻出发。 半个时辰后,他和老孙在福运茶楼碰面,花费两百灵丝后,弄到了董嘉存的详细信息。 “光有这些,还是不够。” 送走老孙后,薛向轻轻瞧着桌案,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俞管事。” 那人回过头来,可不正是在舅父宋家有过一面之缘,尔后又转到这福运茶楼会谈过的红灯戏舫的管事俞宽。 两天前,薛向见到的俞宽,上火且憔悴,眼前的俞宽,简直好似一株将枯的老树,都快没什么生机了。 “是薛书办啊。” 俞宽拱手行礼,“您的茶钱我结了,失陪,失陪。” “且慢。” “薛书办还有何事?” “修龙骨的事儿可办妥了?” 一听此问,俞宽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他这两日不知请了多少人,请吃饭喝茶的钱加起来都超过了三枚灵石。 但最终这事儿还是没结果。 眼见着再有十来天,大河上冻,红灯戏舫今年的巡演就要告吹,俞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或许有办法。” 薛向话才出口,噗通,俞宽竟跪了下来,“书办若能促成此事,当是红灯戏舫上下的大恩人,老朽,老朽一定上报舫主,报恩书办。” “言重了。” 薛向扶起俞宽,“有这么件事儿,俞先生能不能做主,若能做主,我可以往下运作……” 薛向说完,俞宽击掌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舫主让我便宜行事,舫主的印章我都带了,随时可以签订合同文书。” “我也只是试办,不过,能不能成,今日就能有消息。” 说罢,薛向便即告辞。 “我就在九分山脚下等您。” 俞宽追出门喊。 巳时一刻,薛向凭借着梅花令,在城东的董家花园,见到了董嘉存。 他五十多岁年纪,一身黑袍,生就一副精明像。 他明明很抗拒和薛向的见面,但礼数十分周全。 薛向陪饮一口茶后,正要开口,董嘉存指节轻敲桌案,“薛书办,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如果可以,你可否帮我约见谢院尊,我想当面向他陈情。” 嘉禾商社依托掌印发展成如今的规模,在董嘉存眼中,若继续留在云梦,是没有未来的。 可嘉禾毕竟是在云梦成长起来的,骨血都浸透在这片土地,若是强硬切割,必然要伤筋动骨。 他希望与谢海涯会谈,哪怕大出血,也要完成嘉禾的移镇。 “我会转达董老的请求。但在此之前,董老可否和我聊聊。” 说着,薛向端起茶杯,“我就耽误您这一盏茶的时间。” 董嘉存点点头,隆起的眉头稍稍舒展,眼前这个薛书办像是个知书达理的,比那三个家伙顺眼多了。 “董老移镇嘉禾的原因,可是因为云梦地理位置不佳,客流不畅?” “不,云梦乃三郡通衢,客商繁茂,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但终究不是郡治,影响力稍差。 不瞒书办,我欲将嘉禾做成郡内前十的拍卖行,所以提升嘉禾的知名度,势在必行。” “董老所虑极是。但嘉禾去雍安,雍安是郡治所在,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有鼎丰、宏泰、丰顺三家大型拍卖行。 雍安官府对嘉禾的力度,绝对比不上云梦官府,董老以为然否。” “这不假。但相比官府的助力,现在的嘉禾更需要知名度。” “董老有没有尝试过找人宣传。” “找过,我在迦南早报,买了半年的版面,根本没用。” 薛向心中一颤,对啊,报纸! 第8章 拼缝 这下,薛向放心了,原本他对说服董嘉存只有五分把握,现在却有十分。 “董老,可听过红灯戏舫?” “自然听过。红灯戏舫每年沿着运河巡演,这一两年间声势越来越大。” “如果我让红灯戏舫在戏船上,竖起嘉禾商社赞助巡演的旗帜,再在每场巡演结束谢幕时,特别鸣谢嘉禾商社,您觉得这个影响力如何?” “还能这么整!我怎么没想到?” 董嘉存激动地满地乱走,“这可太行了,如果是这样,嘉禾的名声可不止传遍迦南郡,恐怕要沿着运河飘出老远去。 书办可否把红灯戏舫的人请来,我要亲自和他们谈。” 薛向微微一笑,“我已经代董老谈妥了,红灯戏舫今年的独家赞助权,我已经拿下。” 董嘉存怔了怔,“原来是这样。 虽说赞助红灯戏舫是个好主意,但效果到底如何,未可知也。 这似乎和我移镇嘉禾,并不冲突。” 薛向道,“有没有效果,很快就能看见。 这样吧,我代表谢院尊做个承诺。 如果一年之内,我们彼此合作,还不能将嘉禾的名声扩张至整个迦南郡的话,董老再移镇嘉禾,官府绝不再阻拦。” 董嘉存愣住了,暗中盘算,如果赞助红灯戏舫的事儿成了,嘉禾的影响力扩张是肯定的,等一年也不吃亏。 “也罢,就听谢院尊的。赞助费你看多少合适? 我买迦南早报的版面,一年是八十枚灵石,红灯戏舫固然影响力大,但终究是新创举,效果未知,五十如何?” “就五十。” ………… 出了董府,薛向火速赶往九分山,才到山脚下,等候多时的俞宽迎上前来。 不待他发问,薛向先给了肯定答复。 俞宽身子一软,险些又跪。 薛向引着俞宽赶到梅花厅,嘱咐他在厅外等候。 薛向入内时,谢海涯正在临摹一副古贴。 五十息后,他落下最后一笔,头也不抬地道,“听你的呼吸,似乎事情有转机了。” 薛向拱手道,“托庇院尊福荫,董嘉存态度有所缓和,事情是这样的……” 薛向如实汇报,谢海涯喜上眉梢,“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依托红灯戏舫为嘉禾扩张知名度,妙啊。 对了,红灯戏舫那边,你联系好没?” 薛向又赶忙说了红灯戏舫的难题,谢海涯大手一挥,“保境安民,护卫一方,本就是云梦卫和巡捕队的责任。 云梦卫调动起来麻烦,你去通知巡捕队让他们派个中队,陪红灯戏舫的人走一遭吧。” “遵令。” 薛向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个时辰后,红灯戏舫和嘉禾商行的合作文书,在董家花园签订。 才出董家花园,俞宽便将董嘉存给的五十枚灵石,全数交给了薛向。 按俞宽的说法,他一分钱没出,就办成了事儿,已经是远远超出预期,再得好处,未免倒反天罡。 再一个,他从没想过,红灯戏舫可以和商业机构如此稍稍合作,就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就冲这个,他相信舫主也会乐疯的,明年后年的赞助权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啊。 薛向也不矫情,取出早准备的惠赠单据,让俞宽填写。 他打算长久地在体制内混下去,绝不会在经济上,让人抓到把柄。 这五十枚灵石固然耀眼,还迷不了他的心。 俞宽填写好单据,薛向才收下灵石,赶回梅花厅,将五十枚灵石和那张惠赠单据全部放到谢海涯面前,并如实告知结果。 谢海涯挑眉一笑,“老董是真有钱呀,我留下三十枚,充作公帑,剩下二十,你自己处理。” 说着,开了张奖掖单据,并二十枚灵石一起扔给薛向。 “对了,董嘉存只同意等一年再看,一年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办报。” “办报替董嘉存宣传?” 谢海涯脑筋不慢,“真是异想天开,先不说报纸才出现不过十几年,连迦南早报都没办明白,沦为包油条纸。 你想办报?我可要不下编制来。” “不是官报,是民报,挂靠在咱们第七院,所有开支我一体承担,只要您帮我弄个办报的牌照。” 薛向指着桌上的二十枚灵石道,“左右这二十枚灵石也是白得的,失败了,也不当什么?” 谢海涯沉默片刻,“牌照简单,我是怕你好容易得来的灵石打了水漂。 当然,你若是想好了,就大胆地做。 此外,你这回立功不小,我还真没什么好赏你的。 想提拔你,你资历尚浅。 这样吧,我个人给你个奖励。” 说着,他一挥手,一个卷轴飞入薛向手中。 薛向打开卷轴,却是一幅画,画的是个悲天悯人的中年书生,似在仰天发问,一双淡色的眼眸,似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这是圣庙七十二贤之一的康广陵!” 薛向认出大贤。 “这副贤像,正是在圣庙刻画的,沾染了儒家大贤之力,蕴含福泽灵域,有助于引灵入体。 这副贤像已在我师门一脉流传三代了,其中福泽灵域消耗不多,你多多体悟,必有收获。” 薛向拜谢。 申时一刻,薛向出了梅花厅,天上行云如苍狗,料峭寒风扑面而来,他只觉通身上下都莫名的畅快。 有此畅快,绝不只是因为他弄到了二十枚灵石,也不是因为他得到了康广陵这大贤之像。 主要原因还在于,通过今次摆平了掌印移镇的麻烦,得到了谢海涯的认可。 时至今日,他才敢说自己算是抱稳了谢海涯的大腿。 “薛兄,叫我好等。” 姜坤从北面凉亭疾步走来,意气风发。 这几日,他都在忙着变现资产,卖了一些股份,和一间门市,总算凑足了钱。 “姜兄,这几日都忙什么呢,都没和你照面,叫我想死。” 薛向一脸李云龙式的微笑,暗忖,熬到今日,终于有收网的资格了。 “还不是忙活你薛兄的事儿,总算有眉目了。” 姜坤亲热地揽着薛向肩膀,“是这么回事,我连问了两家,他们都有意思。 一家出的价高,但筹钱要时间,一家价钱稍低,但能现付。 就不知道,你老兄是怎么个章程。” “我当然是要现钱,我在这里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薛向一副苦不堪言模样。 姜坤哈哈一笑,“我猜也是,这样吧,你老兄报个价,我去跟他们交底。” 薛向掰着手指道,“当初为谋这个飞鱼标,家母变卖了家里最后一亩二分的永业灵田,得了六十枚灵石,全拿来谋这个差事了。 如今,我在这儿干了也快一年了,就好比买件新衣裳,穿上一年,总是要折旧的。 再加上你姜兄前后忙碌,我也不能让你白忙。 这样吧,咱就开价二十。” 姜坤都听傻了,这二傻子是这么算账的! 飞鱼标也能像衣服一样折旧? 第9章 圣像妙用 姜坤本来想厚着脸,压价到四十枚,没想到薛向这大傻子是打骨折价往外兑。 “也罢,二十肯定能谈成。” 姜坤欢喜得快要笑出声来,“只是薛兄你家花六十灵石运作得到飞鱼标,二十出让,你怎么和家中人交待。” 他非是关心薛向,而是怕薛家闹起来,弄出不好的舆论。 薛向一脸落寞,“我当然不会和家里说。每天出来,假装上工就是了。 再说,二十枚灵石,足够应付几年了。 以我的本事,若潜心经营门市,还怕不发财?” “高啊!” 姜坤彻底放心,这会儿他再看薛向已经不是看二傻子,而是看大傻子。 “对了,你前后两次给我了五枚灵片,合起来也是一枚灵石,你减了么。” 薛向继续冒傻气。 姜坤拍着胸膛道,“嗨,咱们弟兄,什么你的我的,还花不了个把灵石? 你先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一炷香后,姜坤返回,手里多了个钱袋,扔给薛向,“幸不辱命,你点点。” 薛向将钱袋拢入袖中,“我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姜兄,开什么玩笑。” 姜坤拍着薛向肩膀道,“不知怎的,就和你薛兄投缘。” “谁不是呢?那行,我家中还有事,先赶回家去,这一两日,咱们就把这勾兑的事儿办了。” 薛向拍拍姜坤肩膀,拔腿就走。 姜坤赶忙追上,“薛兄,还是打个收条吧。” 薛向愣了一下,剑眉扬起,“你带纸笔了?” “要不去老谢那边借?” 姜坤指了指门房,莫名有些心虚。 “哈哈,收条,想不到我和姜兄之间,竟还需要这玩意儿。” 薛向声音转寒,“打,我一定给你打。” 说着,头也不回地往门房走去。 姜坤被薛向毁容式的演技搞的有些发蒙,深恐这大傻子一个激愤,弄出什么岔头。 综合这一年轻松拿捏薛向的过往,他一咬牙,搓一把脸,上前揽住薛向肩膀,哈哈笑道,“逗你呢,这么大气性,咱哥们要个球的收条。 这么不识逗呀,真有意思。”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 薛向拍着姜坤肩膀,“咱哥们是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好兄弟!” ……………… 薛向揣着四十枚灵石,仿佛踩着云团,一路飘回到家中。 一身绿裙的柳眉正用竹竿捅房顶上的冰柱,一个没用准力,捅翻了瓦片,眼见便要被砸中。 薛向一个箭步冲上,将她拦腰抱开。 “多大人了,也不知道小心点。” 薛向松开手。 柳眉翻个白眼,脸上一阵潮红,先前和薛向腰腹接触的丰隆臀瓣传来阵阵麻痒。 “大兄,快检查我抄的字!” 小家伙拿着个抄写本冲了过来。 薛向一把将她抱起,拿过本子扫一眼,“全对。奖你一包麦芽糖。” 他掏出一包小动物造型的麦芽糖,小家伙的笑声、叫声几要冲破屋顶。 薛向换好瓦片的时候,火锅已经上桌了。 入冬后,薛向家吃火锅的频次高了起来,生活水准也直线提升,这点从小家伙越发圆乎乎的脸蛋可以得到证明。 青的苔,红的椒,绿的菜叶,在羊肉汤锅里打个滚,送入口中,满齿生香。 吃完饭,薛向向薛母招呼一句,便入房读书,薛母笑得淡淡的鱼尾纹都要消了,保证不会来房间扰他。 在书案前坐下,薛向取出儒家圣贤康广陵的画像推开,静静注视着康广陵的双眸,慢慢地眼前仿佛多了一个朦胧的力场。 薛向取过《正言》慢慢诵读,半柱香后,他已经读完五页书了,朦胧力场却无任何变化。 “难道我读书的天赋也差?感动不了这画中圣贤。” 薛向一阵无语,干脆合上书本,忍不住吐槽道,“什么君子于义,杀身而已,不就是杀身成仁么,搞得这么拗口,此间圣人不如孔夫子远甚。” 他话音方落,朦胧的力场忽然漾动起来。 “有反应了。” 薛向一惊,立时醒悟,必是“杀身成仁”这四个字,震动了圣贤画像。 谢海涯说过,要读书读出感悟后,圣贤像的效用才能发挥。 显然,圣贤像将“杀身成仁”当作了他读书的感悟。 朦胧力场忽然将薛向包裹起来,薛向赶忙取出星云盒,取出一束灵丝,抽出一股,散落成十根。 薛向催动引灵诀,灵丝立时化作蒙蒙光亮,没入薛向体内。 立时,如被蚂蚁夹的刺痛传来。 薛向心中狂喜。 这点痛感和之前引灵入体的痛苦,轻了不知多少倍。 仅仅过了十数息,星云盒中的灵丝便消耗殆尽。 而换作往常,薛向要炼化十根灵丝,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机会难得,薛向赶紧继续引灵入体。 这回,他干脆将一束灵丝(百根)放入星云盒。 随着引灵诀的催动,汩汩灵力再度没入他体内。 半个时辰后,一束灵丝消耗殆尽。 他的身体也终于传来阵阵疲乏,薛向停止了炼化,随即合上画卷,朦胧力场随之消失。 “果然还是有大腿抱好啊,一个时辰不到,抵了我十日之功。” 薛向倍感振奋。 暂停修炼,薛向开始整理灵石。 他没像往常那样,将灵石全放在柳眉处。 主要是这次的金额太大,总计四十枚灵石,他怕吓着柳眉。 他将谢海涯给的那袋灵石塞进床下的地洞里,拿着姜坤给的那袋灵石细细把玩。 他将灵石倒出,拿了大红色的钱袋,去找了柳眉一趟。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薛向抓了两根油条,两个茶鸡蛋便出门了。 他没直接去往九分山,而是往北坊走去,那边是云梦城的印刷坊聚集地。 既决心办报,印刷的相关细则,还是必要掌握的。 在北坊待了大半个时辰,有个基本盘算后,薛向这才朝九分山赶去。 他到时,姜坤已经带人在梅花厅外等着了。 “薛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第二院的蒋书办,专门为咱们的事儿来的。” 姜坤拉着薛向的手臂,亲切地不行。 “见过蒋书办。” 薛向拱手一礼,第二院负责体制整理,具体说来,就是人员调动。 姜坤把第二院的人找来,必然是为了飞鱼标勾兑的事儿。蒋书办倨傲地点了点头,“我时间紧,先走流程吧。” 说着,递过一张文书,让薛向按要求填写。 第10章 翻脸 蒋书办正叭叭说着填写细则,薛向一脸茫然,“蒋书办,您给我这个做什么?” “啊。” 蒋书办愣住了。 姜坤眼皮一跳,“薛兄,你是不是把昨儿的事儿给忘了。” “昨儿什么事儿?姜兄,你是喝了吧?” 薛向一脸迷惘。 “我说,你们有谱没谱儿啊。” 蒋书办不耐烦了,瞪着姜坤道,“小姜,你不是都沟通好了么?这又是出什么岔头了,该我使的力可是使到了。” 姜坤一张脸瞬间乌云密布,双目死死盯着薛向,“薛兄,你确信你不知道我在讲什么?” “我真不知道,姜兄,到底是怎么了,你这表情,我有些害pia,你看,我一紧张把害怕说成了害pia。” 薛向退开两步。 “薛向!” 姜坤断喝一声,“你敢阴我?” “这从何谈起。” 薛向此刻的白莲花指数,足足五颗星。 “从你妈谈起!” 姜坤再蠢,也知道被薛向算计了。 “姓姜的,胆敢辱及家母,我今日与你割袍断义。” 薛向一拂袖,撒腿朝梅花厅跑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知道姜坤暴怒失态,会不会动手。 他区区练气一层修为,只有挨揍的份儿。 “你踏马还敢跑!” 姜坤怒不可遏,拔腿就追。 两人说话的地方就在梅花厅门口,几个呼吸的工夫,薛向已经冲进梅花厅。 姜坤暴怒不察,竟也追进梅花厅。 轰的一下,撞在一个捧着文件的书办身上,公文翻飞,纸张遍地。 “还我灵石。” 姜坤揪住薛向衣领,挥拳便打。 忽地,一条胳膊架过来,推得姜坤连退七八步,差点摔个倒栽葱。 “追到梅花厅打人,当老子们是死的么?” 说话的高个中年人,大号童守虎,是梅花厅的老人了。 不止是他,正在厅中奔走的十余人立时围了上来,人人脸色不善。 这里可是梅花厅!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舅父是朱元让。” 姜坤后退一步,扯着嗓子喊。 “朱元让又如何?” 童守虎冷声道。。 童守虎虽无副室长的级别,但因资历够深,胸前配的也是副室长级别的银质飞鱼标。 更因他在梅花厅办公,更接近第七院的核心,并不虚第三室副室长朱元让。 “薛向骗我灵石,童书办要护短?” 姜坤声音陡然拔起。 “姓姜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明明是你敲诈我?” 薛向怒眼圆睁,剑眉挑起,毁容式演技再度上演。 “好好好,你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老子等着。” 姜坤调头就走。 “话没说清楚,别想走。” 薛向抢上前,扯住姜坤衣领。 姜坤大怒,在他印象中,薛向一直绵软、猥琐,现在竟敢冲自己动手,这不是反了天么?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打在薛向鼻梁上。 霎时,薛向鲜血长流。 “欺人太甚!” 童守虎一行人上前,顿时拿住姜坤。 “童叔,替我拿住此獠,我去敲虎纹鼓,我再是好欺,也不能让人轻看了咱梅花厅,辱没院尊。” 薛向说完,奔出梅花厅。 不多时,咚咚鼓声在西南方回荡,那处是第一院所在的方向。 而第一院,主管的正是风纪。 姜坤懵了,他搞不明白,明明是薛向坑了自己,他怎的还敢敲鼓。 但他脑子也不慢,立时冲梅花厅外嚷嚷,知会和他同来的苏书办,赶紧通知他舅父朱元让。 ………… 巳时一刻,天上又飘起雪花,北风呼啸,海棠厅温暖如春。 邱显今天的心情原本是轻松的,第一院院尊下到平安镇视察去,他作为副院尊主持海棠厅大局。 第一院主管风纪,近年九分山承平,上下一团和气。 他打算应个卯,便去东泰楼,已和三五好友约好,赏玩诗文。 万没想到,海棠厅外的虎纹鼓被敲响了。 他甚至记不清这虎纹鼓,上次被敲响,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知道,只要虎纹鼓一被敲响,大麻烦就来了。 果不其然,他传涉案双方到场后,局势就开始变得魔幻。 薛向控告姜坤殴打并讹诈他,姜坤控告薛向诈骗。 邱显并不是头一次见这种互为原告的事儿了,但往往一眼就能分辨谁更义愤填膺,谁是浑水摸鱼。 可这回,他同时在两人脸上都看到了义愤填膺。 秉承着中案看影响的原则,邱显不忙着做出判断。 他招来堂前听用的书办,耳语一番,让书办去打探两人的根脚。 书办还未去,第七院副院尊苏眭然,率众前来听案。 随着门禁开放,不少看热闹的也涌到海棠厅外围观。 一番寒暄后,苏眭然表态,他来不是干涉办案,希望邱显按律、据实、秉公而断。 苏眭然话音方落,便听一声道,“邱副院尊,虽然姜坤是我外甥,但事关风纪,您不必多虑。” 说话的青袍中年,身材敦实,面白无须,正是第七院第三室副室长朱元让。 “我自会公事公办。” 邱显呵呵一笑,只看朱元让立在苏眭然身后,心中已明镜一般。 他坐回主位,一拍惊堂木,“薛向,你说姜坤敲诈你。 那他何必带着苏书办前来和你走流程,这不合情理吧?” 薛向道,“做戏做全套,只能证明姜坤准备充分,他说我找他代为勾兑飞鱼标,敢问他找的是谁? 可找那人来当堂对质。” 邱显怔了怔,看向姜坤。 姜坤满脸涨红,他当然是为自己勾兑飞鱼标,可这事儿实在难以启齿。 毕竟,在他的供词中,他是一位热心为朋友奔走的善良人。 如果最后承认是为自己奔忙,则不免人设崩塌。 “事到如今,你还遮掩什么?公堂之上,只论事实,不计其余。” 朱元让恨铁不成钢,厉声喝道。 姜坤一咬牙,“不错,我是替自己勾兑飞鱼标。 但是,姓薛的,我是出了灵石的,不是生抢你的,我问心无愧。” “咦……” 厅外一片哗然。 邱显一拍惊堂木,“本官只看事实,薛向,姜坤便是为自己勾兑飞鱼标,也不妨碍律法。 你还有何话说?” 第11章 证据 薛向皱眉,他已读出了邱显的倾向性,心中暗暗着急。 “谢掌印到。” 一听呼喝声出,全场骚然,薛向舒了一口气。 朱元让面上一紧,看向苏眭然,苏眭然微微颔首,八风不动。 主座上的邱显忙降阶相迎,远远拱手道,“见过谢掌印。” 云梦城核心层是掌印堂,城令也是掌印之一。 掌印之下,便是十三院。 而十三院中,唯有新调任的谢海涯,是以掌印之尊兼领第七院院尊。 在第七院以外,为示尊重,旁人都会尊称谢海涯最显赫的身份,叫一声“谢掌印”。 “见过院尊。” 苏眭然拱手行礼。 “不必见礼了。” 谢海涯神色不善,自顾自在苏眭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冷声道,“我才晚来这一会儿,第七院就闹出好大热闹,还闹到第一院来了,好得很呐。” “谢掌印,您请上座。” 邱显指着他主审台后的太师椅道。 谢海涯摆手,“不必了,我今日是来听审的,我想知道出了什么大不了的案子。 邱副院,你给我介绍一下。” 邱显一边判断谢海涯的倾向,一边详细说了纠纷。 谢海涯冷哼道,“姜坤冲到梅花厅动手,是不是属实?” 姜坤浑身一颤,不敢和谢海涯对视。 苏眭然拱手道,“院尊,现在先审的是薛向诈骗案。” 谢海涯冷冷瞥苏眭然一眼,“邱副院,不是薛向敲的虎纹鼓么?” “是,是,是薛向敲的鼓。” 邱显醒过味儿来,“我本想着,两人所告,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问谁都一样。 不过薛向敲鼓在先,可暂判为原告,那就先问被告。 被告姜坤,你可在梅花厅冲薛向动手?” “我,我没打人,只是太激动。” 姜坤梗着脖子道,心中却是后悔万分。 “打没打人,一问证人就知。” 邱显一拍惊堂木,让传证人。 童守虎等人就拥在大厅口,一听喊,一行人都涌了进来。 这帮人都是聪明人,早看出谢院尊窝着火,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当下,众口一词,全证明姜坤打人。 谢海涯冷哼一声,“梅花厅乃我第七院办公重地,在梅花厅动粗,按律该当何罪?” “薛向诈骗在先,逃罪在后,姜坤追赶,也是事出有因,且并未对薛向造成实质伤害,还望邱副院明察。” 苏眭然朗朗清音,回荡在海棠厅。 按他的本意,是不愿和谢海涯正面冲突的,毕竟,以卑凌尊,是犯官场大忌的。 但事情既然出了,谢海涯来势汹汹,他若一味退缩,必失众望,人心一散,他就再没和谢海涯抗衡的资本。 邱显点头道,“苏副院所言有理,谢掌印,是这么回事。 姜坤追打薛向,这个基本事实已经确定。 但如何处罚,有前置条件。 若薛向真诈骗在先,姜坤最多是情急之下,举止失当。 若薛向没有诈骗,姜坤一犯诬告之罪,二犯殴打同僚,三犯扰乱办公重地之罪。 三罪并判,刑罚非轻。 所以,还是先定薛向是否有诈骗事实,才能再论姜坤之罪。” 邱显不愿掺和到谢海涯和苏眭然的对抗中去,尽量保持中立。 “那就论吧。” 谢海涯瞥薛向一眼,见这小子镇定自若,也就放下心来。 邱显道,“姜坤,薛向告你诈骗,你又信誓旦旦说薛向骗你灵石,那薛向骗你多少灵石?” 姜坤愣住,他忽然发现问题大条了。 如果据实说二十枚灵石,明显不合乎情理。 可若说个假数,反把真事弄假了。 “骗你多少灵石都说不出?” 邱显横眉立目。 姜坤一咬牙,“二十。” 场中一片哗然。 “谁是傻子不成,一个飞鱼标勾兑二十灵石?” “九分山还有这样的事儿?” “…………” “姜某问心无愧。” 姜坤梗着脖子道。 他恨毒了薛向。 他心里清楚,即使这回他告赢了,名声也臭了。 邱显冷哼一声,“可有人证。” “有!” 这回,姜坤答得干脆利落,他早从朱元让处得到暗示。 “传证人。” 邱显一拍惊堂木。 一个白面胖子走了进来,他二十出头年纪,未曾开口,先带笑,走到堂中,团团鞠一躬道,“在下冯春,乃是第二室的一名书办,和姜坤、薛向都是朋友。 姜坤勾兑薛向飞鱼标的事情,我知道,姜坤还问我借过钱,说想要凑齐四十枚,不想让薛向吃亏。 但我手头很紧,便没借他。另外,姜坤给薛向灵石时,我也在场,只是站得远些,他们说什么,我没听到,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朱元让选的自然是精细人,冯春一番话巧妙地堵住了许多漏洞。 姜坤冷哼一声,心中得意。 邱显转看薛向,“薛向,你还有何话说?” 薛向神情激动,指着姜坤喝道,“你怎么敢如此无耻,明明是你敲诈我二十枚灵石,怎敢当众撒下这弥天大谎。 我合不该认你作朋友,合不该在失火那夜替你当值,你,你……” 薛向演技无敌,姜坤都看傻了。 场边也是议论纷起,失火案,九分山皆知,但薛向替姜坤顶班的事儿,没几个知道。 姜坤大急,指着薛向道,“人证已明,你还敢抵赖。” 薛向失态地冲到冯春身边,扯着他的衣领大吼,“你为何说谎,为何做假证?” 谢海涯眉头紧皱,心中失望。 “我句句属实,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冯春冷笑着甩了薛向个踉跄,忽地,叮咚两声,两枚灵石从薛向袖口滚落到地砖上。 姜坤一跃而起,指着薛向吼道,“搜他身,搜他身,我的二十枚灵石,他一准带在身上。 是了,是了,他没见过大钱,除了带在身上,舍不得放在别处,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胡说,你胡说,这是我的灵石……” 薛向神情凄惶,扑身压住灵石。 “事到如今,也不能不核验了。” 邱显一挥手,两名劲装大汉上前,一左一右挟住薛向,从他袖口处,摸出一个大红色鼓囊囊的钱袋。 拆开钱袋,倒出一地灵石。 两名劲装大汉,一顿整理,将灵石横四纵五排列,一眼可辨,正是二十枚。 第12章 有生活,有细节 “哈哈哈……” 姜坤大喜过望。 邱显一拍惊堂木,瞪着薛向,“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薛向昂头,急声道,“这是我的灵石。” “胡说,连钱袋都是我的。” 姜坤冷喝。 “是这个钱袋,我亲眼看见姜坤把这个钱袋,交给薛向的。” 冯春紧着补刀。 薛向一把抓起钱袋,扔给冯春,垂死挣扎般喊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这个钱袋,你嘴里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冯春抓住钱袋,一眼瞥见钱袋底部绣有“停云”二字,计上心来,冲邱显拱手道,“邱副院容禀,这钱袋底部绣有‘停云’二字。 姜坤家有一南阁子,名为‘停云’,他私下里以‘停云’自号。” 说着,他向众人展示钱袋底部娟秀的“停云”二字。 谢海涯眼皮轻跳。 姜坤一阵迷惘,他不记得自己钱袋底下绣有“停云”,但他对冯春的这个补刀,大大赞赏。 太细节了! 太生活了! 这下薛向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人证物证俱在,薛向,你还不认罪?” 邱显重重一拍惊堂木,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卑职冤枉。” 薛向挤出眼泪。 邱显冷哼一声,他见多了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懒得理薛向,看向谢海涯,拱手道,“谢掌印,您看?” “看什么?” 谢海涯像刚睡醒似的。 “薛向之罪,已然落实,您可还有指教?若没有,本官就要宣判了。” 邱显给足谢海涯面子。 谢海涯道,“薛向有什么罪?噢,你说那个钱袋,那个钱袋是我的,那二十枚灵石,也是我给薛向的。”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苏眭然仿佛鸡鸣一般大笑起来,“谢院尊,大家都知道薛向是您新收的体己人。 但公人犯法,罪加一等。 您爱护下吏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总不能违背金科玉律。” 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出手的机会。 如今,胜券在握,若能再一举摧折谢海涯的锐气,令他颜面扫地,从此,堂堂谢掌印必将成为九分山的笑柄。 一个笑柄级别的掌印,除了外调他处,不会再有别的结果了。 “苏副院扣的好大帽子。” 谢海涯冷声道。 “谢院尊身份尊贵,既要作证,总要拿出凭证。否则,堂堂院尊公信何在?” 刺刀见红的时刻,苏眭然决不后退。 “要凭证,容易。” 谢海涯朗声道,“薛向助力红灯戏舫巡演有功,红灯戏舫惠捐五十枚灵石。 本官顶格奖掖薛向二十枚灵石。 惠捐凭据、奖掖单据,皆有底单,存于梅花厅。 苏副院若是怀疑,现在可着人前去查验。” 苏眭然心中一惊,转念想到,既已下注这许多了,绝不能让谢海涯偷鸡,一挥手,便有人火速奔出。 “至于那钱袋上的停云二字,乃是本官的自号,本官新入云梦城,知本官号者不多,但在浦北公门,并非秘密。” 谢海涯冷冷盯着苏眭然,“苏副院若还不信,亦可遣人查验。 其实也不用太费周章,梅花厅内本官的藏书上,多有刻着‘停云’二字的印鉴。” 爽! 谢海涯爽透了! 履新以来,他对苏眭然悄咪咪地搞的这许多小动作,已经烦透了。 奈何,苏眭然滑不留手,又树大根深,让他难以发力。 适才,冯春才亮出钱袋上的“停云”二字,谢海涯终于会意,原来这场大戏的舞台,是薛向为自己搭建的。 这样的下属,谁踏马不爱? 他抓住时机,一顿输出,眼见地苏眭然一张脸,从白到红,又从红转黑,多日恶气,一朝泄尽,真是爽到爆炸。 “我家南阁子上,确有停云的牌匾,‘停云’也确实是我的自号。” 姜坤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飘。 谢海涯冷哼一声,“你家在何处,现在遣人去查验,一问便知。” “我,我的南阁子早废弃,推倒了,匾额也不在了。” 姜坤的声音终于开始发抖。 “是么?那你家下人,总不会不知这停云阁的存在吧?” “我家下人都是新雇的,他,他们没见过南阁子。” 姜坤慌了,他恨毒了冯春,没事儿编什么停云阁,浑然忘了先前自己暗暗夸赞“有生活”、“有细节”。 “你不会连家人也是新雇的吧?他们也不知道南阁子?” 谢海涯忽地暴喝一声,“冯春,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信不信本官将你打入幽狱,让你形神俱灭!” 他这一声极为突然,伴随着灵威外放,冯春心神早已失守,一惊之下,瘫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院尊饶命,院尊饶命,我,我也是被逼的啊,是朱元让,是他,是他逼我的,我若不出来做假证,朱元让不会饶我的……” “一派胡言!” 朱元让厉声道,“空口无凭,你敢构陷本官?” “区区一个循吏,也敢称官?没规矩的东西,掌嘴!” 谢海涯大手一挥,两名护卫上前,擒住朱元让,左右开弓,立时将朱元让抽成了血葫芦。 就在这时,苏眭然派去的人,带回了惠捐凭据和奖掖单据。 只一打眼纸和墨的颜色,任谁都能知道并不是现做的。 啪,邱显重重一拍惊堂木,“此案前后因果,本官已悉数判明。 大胆姜坤,分明是你知道薛向得了奖掖的二十枚灵石后,心存觊觎,伙同冯春,构陷薛向。 搅起漫天风浪,腥臭遍及九分山, 本官宣判,姜坤诈骗金额巨大,殴打同僚,搅扰梅花厅,数罪并罚,打落幽狱,二十载不得出。” “不,我冤枉,冤枉啊!” 姜坤声被两名劲装大汉架住,嘶力竭地吼叫,“舅父,舅父救我,救我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打落幽狱虽未必就死,但在其中,生不如死,多数犯人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形神俱灭。 “都是死的么?” 邱显大怒,两名劲装大汉左右开弓,密集的耳光下去,姜坤一张脸立时肿成猪头。 “朱元让,冯春……” 邱显的宣判声,再度响彻海棠厅。 ………… 第13章 提升 午后,梅花厅,东暖阁。 外面风吹雪舞,室内铜炉生烟。 谢海涯拥着雪裘,品着美人舌,浑不管已经在一旁站了百余息的薛向。 直到一杯茶喝完,薛向瞅准时机,赶忙去摸铜壶,准备倒茶。 “放那儿。” 谢海涯一掀眉,“看来我的深意,你小子并未能体会。” “卑职天资愚钝,还请院尊指教。” 薛向拱手。 谢海涯道,“设计姜坤的局,你做的不错,但本质是以巧诈取胜,不合仁恕之道。 不过,事有经权,你择机应变,也不算错。 只是,本心不能坏了,圣人有言,以德报怨,仁恕近矣。 这是根本,不能忘却,你细细体悟,多多反思。” “圣人之言,自是振聋发聩。” 薛向道,“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谢海涯皱眉,他本意是敲打薛向,担心这家伙翘尾巴,万没想到,这家伙连圣人的话也敢反驳。 又听薛向道,“不如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此话一出,谢海涯愣住了,忽地,他周身灵机大冒,腹中一片菁华璀璨。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哈哈哈……” 谢海涯仰天长啸,蹭地一下,消失不见。 薛向莫名其妙,原地等候许久,也没等到谢海涯,只好返回左侧房,处理完公文,继续翻阅谢海涯的作批注的文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薛向按部就班地修炼、书写、居家、工作,无波无澜。 如果非要说变化,那便是他在九分山的存在感明显高了不少,各个室的头头脑脑见到了,都会打个招呼,说上几句,不再把他当小透明。 至于在第七院,他俨然被当作谢海涯的专属书办,成了梅花厅的红人。 第七院三大室的头头脑脑们,不管是不是暗里依旧向着苏眭然,面对薛向时,都有了笑模样。 初十这天,第二院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第二院开始走薛向的背调程序,整个梅花厅都轰动了。 因为只有一种情况,会走背调程序,那便是拔擢。 腊月十五,尘埃落定,薛向因挽留嘉禾商行有功、复录总账目有功,赏佩银质飞鱼标,仍留梅花厅听用,兼领第三室副室长职。 任命书下达之日,薛向忽然发现他在九分山的人缘,竟然好得惊人,数不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道喜。 薛向虚应着众人,笑得脸都僵掉了。 他原以为自己兼领朱元让空下的副室长一职,不会有什么具体任务。 没想到,第三室对明年辖区内各大公立学堂的年度财政拨款预算会议,正在紧锣密鼓召开。 室长宋奎是个看上去一团和气的胖子,尽管薛向向其表明了作壁上观的态度,他还是每逢开会,必亲自派专属书办前来邀请。 薛向不到,会议干脆就不开始。 每次会议,还坚持让薛向讲话,最后形成的会议纪要,也非要让薛向带走,转呈谢海涯。 不过任个微末小官,便有千头万绪的事儿扑面而来,薛向一边感慨为官不易,一边又乐在其中。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休沐。 卯时一刻,薛向睁开眼睛。 他从枕头下,取出康广陵画像,摘过窗台上的星云盒,搓入上百灵丝,默念一句“杀身成仁”,画像上开始浮现朦胧力场,迅速包围薛向。 随着薛向催动引灵诀,星云盒中的灵丝化作晶莹亮光,缓缓没入薛向体内。 忽地,他脐下三寸一阵热流涌动,肚脐下方半寸位置,点燃一个芝麻粒大的蓝色光斑。 顷刻间,热流从蓝色光斑出发,沿着肚脐向上游走,在肚脐向上寸许位置停下。 百余息后,肚脐向上寸许位置,又点燃一粒蓝色光斑。 薛向周身发出细微的鸣响,紧接着,他周身毛孔仿佛过电一般,尽数张开。 不多时,他周身布满细细的灰色粘尘。 “练气二层了。” 薛向止不住激动。 自打他试出康广陵画像的神异后,每日两次引灵入体,持续不过二十天,消耗一枚多灵石后,终于突破练气二层。 他深知这个速度,比之高门大户的天才,不算什么,毕竟他还听过一日破三关的修炼传说。 但对他而言,以他这种极差的天赋能达成如此修行速度,只能反证出这张来自圣庙的康广陵画像,实在是神异非常。 他时常会想,就凭自己当时和谢海涯的交情,谢海涯有什么理由将传承三代、功效如此神异的宝物赠送给自己? 思来想去,他认为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谢海涯三代师徒,都未能真正发挥出这张画像的威能。 如果不是自己一句“杀身成仁”完全震动画像力场,恐怕自己也不会有此际遇。 他心情大好,翻身下床,推门而出。 堂屋,薛母和柳眉,正在包饺子,一旁的木盆里正用热水泡着腊肉,堂屋中央的暖炉上,一大锅热水已烧得冒出腾腾蒸汽。 “不就过个小年么?我看这动静儿,快赶上过大年了。” 薛向披着衣服,凑到近前,便要帮忙,薛母和柳眉纷纷掩鼻。 “郎君,你该洗澡了。” 柳眉起身,一扭腰肢,摇着圆润的臀儿赶去拿浴桶。 “反正要洗澡,我把院角的柴火劈了再说。” 薛向一挑门帘,钻了出去,身后传来薛母的喊声,“别冻着,大过年的,可别染了风寒。 你舅父让小媛来传讯了,今儿个中午在他家吃饭,晚上咱们回请。” 薛向答应一声,抡起斧子,开始劈柴。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他便劈好小五百斤柴火,脸不红,心不跳,这在以前是万万不能办到的。 洗刷完毕,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猪肉大葱馅的水饺,薛向赶去北坊。 七天前,《云梦报社》的招牌就挂了出去,社长周梦雨,是薛向招录的一名落榜书生,时年二十三,文采飞扬,成熟稳重。 十三名编辑,则是张榜招录的,多是云梦城内各大学堂毕业、未考上功名的学生。 承印的印刷坊,也谈妥了。 现下,《云梦报社》的主要任务,就是设计《创刊词》,以及各个栏目的敲定。 薛向在《云梦报社》开了一个时辰的会,见周梦雨主持得得心应手,也便放下心来。 第14章 住口 临近午时,薛向赶到舅父宋元家。 院子里,宋媛和薛适正在玩投壶,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薛向进门,都没发现。 堂屋里,舅母张氏正和宋子杰生气,一个俏脸煞白,一个梗着脖子。 见薛向进门,二人像没看见一样。 薛向早习惯了二人的态度,朝后厨走去,母亲正蹲在地上摘菜,柳眉则在厨间炸着小酥鱼。 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被一条手绢扎紧,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是薛向,甜美一笑,立即从盛酥鱼的竹盘里拣出一条递去。 薛向张嘴接住,满口酥香。 他接过筷子,在油锅里摆弄起来,顺口问起宋子杰的情况。 柳眉道,“本来好好的,舅老爷都在杀鸡了,白水学堂的陈教谕忽然登门。 说是子杰在学堂里惹了祸事,弄坏了大贤雕像,要开革出学堂。 舅老爷拎了子杰出来道歉,子杰抵死不认。 陈教谕当场就发怒了,舅老爷只好请陈教谕去茶楼说话,当面赔情。” 话至此处,柳眉压低声道,“郎君,莫不如跟张夫人说一声,咱们回去吧。” “总归是舅父一番心意,无妨,静观其变。” 薛向知道柳眉对自家这个眼皮子浅的舅母有看法,但现在就走,宋元面上须过不去。 半个时辰后,柳眉终于操持好一大桌菜,风尘仆仆的宋元回来了。 他拍着薛向肩膀道,“小向,委屈你们啦,子杰不成器,弄出偌大麻烦。 我好说歹说,才算劝好了陈教谕。 今天这桌饭,咱们是吃不成了,陈教谕答应请龙副山长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他说这个,子杰若是读不成了书了,我看你老宋家脸皮往哪里搁。” 张氏冷声道,“这一桌子鸡鸭鱼肉,上得了什么台面,小向,你赶紧去谭家菜,点几个硬菜。 虽说借你舅父的光,在九分山混了个小吏,但到底不是科甲正途。 子杰可是要走正途的,将来城试、郡试、学宫试连捷,荣登铜麟榜,出来就是有品阶的仙官。 少不得有你借子杰光的时候,快去吧。” “无知妇人!” 宋元喝道。 张氏尖利的下巴昂起,眼见要骂,薛向赶忙道,“舅母说的是,我这就去。” 说话儿,他迈开长腿,便朝外赶去。 “钱!” 宋元喊。 “我这儿有。” 薛向头也不回地去了。 “什么钱不钱的,没有你,他能上九分山?” 张氏嗤道,“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谭家菜可不便宜,一准能让龙副山长满意,说不定咱赔些钱,说点好话,这事儿就遮掩过去了。” “你,你……” 宋元气不打一处来。 张氏并不睬他,使唤柳眉帮忙布置桌案,又吩咐柳眉一会儿负责倒酒。 半个时辰后,薛向提着两个硕大的加层食盒回返,堂中三人已经吃喝起来。 居中落座的中年人,是个大胖子,眼袋硕大,眼睛始终滴溜溜地在柳眉丰隆的翘臀上晃动。 此君正是白水学堂副山长龙有道。 龙有道左手边是个八字须,三十多岁年纪,正吃得油光嘴滑。 此君便是前来找茬的白水学堂教谕,陈兵。 宋元坐在陈兵对面,正殷勤劝酒。 宋子杰眉眼不顺,站在一边。 薛向才提着食盒进来,张氏便抢上前来,招呼柳眉撤菜、布菜。 待谭家菜的八道珍羞端上席面,龙有道的眼神终于从柳眉臀上挪开,眼中也多了几分光彩。 陈兵则呵呵笑道,“老宋,这是谭家菜的醉八珍吧,一桌少说两千灵丝,哈哈,你早有这态度,哪还有麻烦事儿。 得,我替你龙副山长做回主,让子杰写个认错书,你再请两个工匠,把雕像补好,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龙有道呵呵笑道,“老陈说了就算,只是这筵席虽珍,无有美人佐餐,也甚是寡淡。” 张氏会意,扫了一眼柳眉,“还不去给龙山长侍酒。” 薛向抓过酒壶,“我来给龙山长倒酒。” 陈兵面色一沉,“你捣什么乱,赶紧下去?” 龙有道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尽,宋元面现尴尬,指着薛向道,“这是我外甥,在九分山任职。” 陈兵嗤道,“九分山上混日子的多了,老宋,你就别攀扯了,咱这酒还喝是不喝?这酒兴一散,可就续不上了。” “还不下去。” 张氏急了,竟上前来扯薛向。 薛向一个错步避开,给龙有道满上一杯,“舅母勿恼,容我给龙副山长先敬上一杯。” 龙有道不耐烦了,眼神头一次瞟到薛向脸上,正要喝骂,忽地“噶”一声,身子一歪,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个丧门星,还不快滚。” 陈兵手快,抢先扶住龙有道,瞪着薛向喝骂。 啪! 龙有道双目胀红,死死瞪着陈兵,胖手几乎糊到陈兵脸上,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 陈兵傻了! 宋元、张氏、宋子杰、柳眉也懵了。 龙有道蹭地起身,冲薛向拱手行礼,“见,见过薛,薛副室长。” “客气了,我记得上次开会,白水学堂去了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姓张,叫张什么来着?” 薛向还真见过龙有道。 第七院分管商事、教化,云梦城中六大中级学堂,三大高级学堂,都是由云梦官府拨给财政。 各大学堂山长的任命,都是地方上推举,第七院院尊通过。 其余副山长和教职人员,第七院都有聘用和免职的权力。 其中,第三室分管的正是教化。 前一段,第三室的主要业务,就是关于下一年度各大学堂的年度财政拨款预算安排。 第三室室长宋奎召集云梦城各大学堂负责人到会,非拉着薛向也参会,不仅安排主席台就坐,还非要薛向讲话。 薛向硬着头皮跟着开了几天会,对云梦城各大学堂的山长们,倒是混了个脸熟。 在薛向的视角,他参加会议,纯粹是打酱油。 可在龙有道等一干山长、副山长视角,早将他视作了第三室新贵,后经打听,又得知他是谢海涯第一心腹,便立时将之视作必须结交的对象。 今日,陈兵拿宋子杰作伐,敲诈宋元一桌酒席,这本是稀松平常事。 可龙有道万没想到,竟敲诈到了薛副室长舅父头上。 第15章 科甲正途 龙有道这个副山长,其实也是跑来了,他自己连城试都没通过,在薛向面前实在硬不起来。 “叫张成,是我们白水的正印山长,我去就是帮忙记个笔录,薛副室长您讲话的内容,我可都记下了,真的是高屋建瓴,令人醍醐灌顶……” 龙有道口若悬河地吹捧着薛向,一颗心却仿佛被按进了烧得冒青烟的油锅里。 “龙副山长客气了……” “薛副室长,今日之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自罚一壶。” 龙有道抓起酒壶,便咕噜咕噜往口中猛倒。 薛向摘走酒壶,“龙副山长,今天可是小年,在外面喝酒,何如陪伴自己家人。” 龙有道一个激灵,“副室长说的极是,我家的饭菜也该上桌了。” 说着,他冲着宋元深深一鞠躬,“宋兄,今日实在是唐突了,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谢罪。” 说罢,如提溜耗子一般,拖着依旧云里雾里的陈兵,仓惶去了。 “这,这……” 张氏悄声道,“当家的,子杰这事儿,到底了是没了?” 宋元早看傻了。 他虽在公门,但身在巡捕队,公房就设在街面上,九分山的动向,他并不能时时掌握。 他压根不知道,当初被自己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弄上九分山的怯懦少年,不知觉间已成长得能替自己遮蔽风雨了。 “当家的!” 张氏再催。 宋元激动地道,“姓龙的都快下跪了,你说了是没了?” 他亲切地拍着薛向肩膀,“想不到,我这当舅父的,终是得了外甥的济,哈哈,吃饭,吃饭啦……” 张氏如梦初醒,赶忙奔入厨房,亲热地揽着薛母进了堂屋,拉着薛母的胳膊便不松开了,没口子让宋子杰给姑姑奉酒。 饭桌上,她更是旁敲侧击地问薛向到底当了什么官儿。 在弄清了是专管各大学堂的官儿后,她脸上的光彩几乎要照亮堂屋,抓着薛向的衣袖就不松手了,“小向,你现在出人头地了,可不能忘本。 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至爱的一家人。 你弟弟子杰的前程,你不能不管。 我听说白水的甲班,还有名额,你舅父他们巡捕队的吴队长,都把自己儿子塞进去了。 你舅父没这个能耐,我也只敢做梦想想这事儿。 现在好了,龙副山长见我外甥都得点头哈腰,我还担个什么心,哈哈……” 张氏酣畅淋漓的市侩,让薛向只剩苦笑的份儿。 满桌珍羞,薛向吃得没滋没味,回到家后,又让柳眉炸了鸡蛋酱,拌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这才安慰了五脏庙。 薛母往暖炉添了新柴,拉着薛向坐下,“你舅母眼皮子浅,你别见怪。 你舅父不容易,子杰的事儿,你能帮就帮,若是为难,不帮也没什么。 只是有一桩,你现在是吃公家饭的人,千万别做出格的事儿,叫人拿住把柄,动辄身败名裂……” 薛母絮絮地说着,薛向一边烤着火,一边耐着性子听。 待薛母排遣完心中的担忧,他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返回房中。 才修炼完毕,柳眉敲响房门,说九分山来人了,招他去梅花厅。 薛向赶忙更衣穿靴,火速随来人赶去梅花厅。 来人将他引入东暖阁门口,便即退走,薛向推门而入,便瞧见一身貂裘的谢海涯正围炉烹茶。 “见过院尊。” 薛向拱手行礼。 自从那日,他在东暖阁中弄出一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后,谢海涯飞身离去,半个多月了,他还没见过谢海涯。 若不是后续,他被赏戴银质飞鱼标,拔擢为第三室副室长,他都要怀疑谢海涯是不是犯事跑路了。 “来来来,才送来的蔡春十二芽,尝尝。” 谢海涯招他入座,主动替他分一杯茶。 淡红色的茶水,散发着一股幽香,薛向举杯喝一口,顿时满腹生香,“好茶。” “喜欢?送你二两。” 谢海涯从一旁的茶车里,取出一个陶罐,递给薛向。 “院尊,这如何敢当?” 薛向蒙圈了。 虽说,在替谢海涯扫平苏眭然的战役中,他立了些功劳。 但先赏赐银质飞鱼标,后拔擢为第三室副室长,足以酬功。 谢海涯道,“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近来,你书读的如何了?” 薛向正压了不少问题,当下,便一一道出。 谢海涯一边陪他饮茶,一边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转眼两个时辰过去,天光已暗。 薛向起身,躬身一礼。 谢海涯有多忙,薛向比谁都清楚。 他能抽出一下午,替薛向讲解文章、定文写作,薛向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谢海涯笑吟吟道,“若不是你那日一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恐怕还要卡在筑基三层不知多少年。 得你一言,使我顿悟,这份恩惠,我是不好还啦。 你是个有慧根的,若终年沉沦下獠,不免有沧海遗珠之憾。 想没想过走科甲正途?” 薛向正色道,“卑职正欲行此大道,只苦于出身。” 薛向所谓的苦于出身,指的是他没有经历完整的初级学堂和高级学堂教育。 没有完整的学堂教育经历,是不能获取科考资格的,除非得到两份入品官人的推荐信,才可破格入试。 “说到出身,你的背调我看了,你出身江左薛家,怎的流落此地?” 谢海涯拂了拂落在掌心的阳光。 薛向拱手,“家慈和先父也有一曲动人歌,却不是我这作儿子的该谈论的。” 谢海涯哈哈一笑,轻轻摆手,“无妨,不说这个。至于你参加城试,荐书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好生复习,好生修行。明年四月,城试开考,你切不可怠慢。” “遵命!” “备考归备考,公事也不可怠慢了。 董嘉存那边,已经在雍安城跑马圈地了,定然还是想把嘉禾商行迁走。 你下的种子,还由你负责结果子,我只有一个要求,嘉禾不能走。” 薛向才吃了个超级甜枣,自然要为谢海涯效死力,当下,满口答应,出了梅花厅,径直赶到董家花园。 他道明身份后,管家殷勤地将他引入后院的一处暖阁,让他稍候。 第16章 打赌 薛向一壶茶都快喝完了,管家来报,说董老爷回来了,请他过去。 薛向见到董嘉存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黑色裘袍,站在池塘边喂鱼。 每洒出一把鱼食,池塘里的红龙鱼们便在池塘中翻出一片红浪。 薛向拱手行礼,董嘉存将鱼食递给管家,上前抓住薛向手臂,亲热地道,“薛副室长,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寻你哩。” 说着,他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薛向。 薛向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红色丹丸。 “这是一枚凤五丹,治疗伤势有奇效,薛副室长助我良多,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董嘉存含笑道。 薛向赶忙合上锦盒,递回,“使不得,这如何敢当?” 董嘉存哈哈笑道,“当的,当的,薛副室长怕还不知道吧,多亏你运筹,让我嘉禾商行赞助了红灯戏舫。 现如今,红灯戏舫所过之地,我嘉禾商行名声鹊起,连带着这个月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董某的一点心意,薛副室长就不必推辞了。” 薛向道,“帮助嘉禾商行扩张名声,此乃繁荣商事之举,也是我第七院分内之事。 再者,薛某吃的是公门饭,更需谨守法度。 所以,这份厚礼,还请董老一定收回。” “也罢,薛副室长高风亮节,令人钦佩,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董嘉存收回锦盒,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请他去那边说话。 两人进得亭中,亭中的火盆燃烧正旺,管家奉上茶水退走后,薛向开门见山,“董老,前番咱们有过约定。 如果薛某有办法在一年之内,将嘉禾商行的名声扩张到整个迦南郡,嘉禾便不再寻求移镇。 不知董老可还守诺?” 董嘉存哈哈一笑,“董某是生意人,自然说话算话。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一准是听说了我在雍安城跑马圈地。 若是别人来问,董某不屑回答。 但既是你薛副室长来了,董某实话实说,董某的确在为移镇做准备。 当然,董某依旧遵守一年之期。” 寒风吹来,炉火摇摆,薛向伸手烤火,“这么说,董老是不相信晚辈能做到?” 董嘉存点点头,“薛副室长的依仗,应该是那个云梦报社吧?” 薛向一惊,云梦报社虽已挂牌,但还未曾正式对外发行。 “若是指望报社,将嘉禾商行的名声宣扬出去,恕老夫直言,我不抱任何希望。” 董嘉存捧着茶杯,笑容不减,“不过,薛副室长若是办报,老夫愿意花钱购入版面,宣传嘉禾。” 薛向端起茶壶,替董嘉存分一杯茶,“云梦时报,首发在即,没有发行量支撑,并未开放广告版面。” “广告?广而告之,这个名字取得好。” 董嘉存道,“薛副室长认为,云梦时报的发行量会有多少?” 薛向道,“这正是我要和董老商量的,当初,我许诺,要助嘉禾商行的名声,扩张到迦南郡。 云梦时报的发行量,会成为衡量标准。 董老认为,云梦时报的发行量达到多少,才能助力嘉禾商行的名声,扩张到整个迦南郡。” 董嘉存哈哈一笑,“薛副室长莫非要来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云梦时报发行一个月后,发行量能达到两千,老董,不管他说啥,你都答应。”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薛向循声看去,一个白衣白袍的青年阔步行来,他白面无须,二十三四年纪,眉目锐利,大冷的天气,居然还拿着一柄纸扇,边走边扇。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 董嘉存抓着薛向的手腕,迎上前去,“这位是迦南早报的主事,李少白。 此番来云梦,负责迦南早报在云梦的发行工作。” 说罢,又向李少白介绍了薛向。 薛向心里门清,李少白必是董嘉存招来的,他不好拒绝自己,姓李的说不得对他也有所求。 两家报社,皆有所求,正好鹬蚌相争。 “薛兄是哪年进的学?” 李少白尖刻的下巴高高昂起,足能挂住衣架。 薛兄拱手道,“在下尚未进学。” 李少白呵呵一笑,下巴又抬上去一分,“李某不才,于丙辰科通过郡试,名列三十三。” “原来是郡生公,失敬。” 薛向又拱手一礼。 “了不得啊,郡生公出身名门,年纪轻轻便高中,前程不可限量。” 董嘉存亦拱手称赞。 时人重功名,商贾再富,也不如有功名傍身。 李少白淡淡摆手,“区区郡生算不得什么,他日过了学宫试,荣登铜麟榜,那才是霞举登仙一般的快活。 好了,闲话不谈了。 老董,我没别的要求,迦南早报来云梦发展,少不了你老的助力。 与其下注一个注定倒闭的云梦时报,浪费时间,不如还投我们,两个版面,六十枚灵石,打八折,给五十就行。” 董嘉存道,“买版面好说,但我答应薛副室长在先。 再说,云梦时报的发行量,未必不能突破两千,不如再等等看。” 李少白呵呵直笑,“还等什么?” 他双目如鹰,瞪着薛向,“你叫薛什么来着,你不会以为你的云梦时报真办得起来? 荒唐,我们迦南早报有官府支持,有各大商团相助,现在的日发行量,也不过七千份。 就这样,还是亏损状态。 你这云梦时报,小门小户,有什么能耐支撑发行量。 你纯纯是耽误老董财路,我劝你现在就走,趁早转行。” “就按李主事说的办。” “啊?” 李少白懵了,他没想到薛向这么听话。 “一个月,就一个月,一个月后,《云梦时报》发行量不到两千份,我自己关张。若是超过两千份,董老,移镇之事,三年内不提。” “一言为定。” 董嘉存高声答应。 “简直笑话。” 李少白冷笑道,“若你那张破报,一个月的发行量达到两千,老董,那两个版面的事儿,我提也不提,你找姓薛的买。 可若是达不到两千,我亲自来摘云梦时报的招牌。” “二位且静候佳音。” 薛向一拱手,阔步离开。 ……………… 腊月二十五,福运茶楼,大堂。 炉火熊熊,茶香满溢,人声鼎沸。 西北角,说书人李宝库独霸一方,周遭围了十多人。 便听他一拍惊堂木,铜锣一样的嗓子开张,“诗云:柳叶鸣稠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书生许易的传奇故事,从会阴山边的一座茅草屋开始,话说,这周公子本是许家家仆之子……” 第17章 排队 初始,茶楼里乱糟糟一团,渐渐地,乱糟糟的声音小了,跟着,李宝库身边的人头翻倍。 小半个时辰后,一楼大厅的人头像潮汐一般,被吸引到一处,引动潮汐的正是李宝库的声音。 慢慢地,二楼雅间里,也探出数不清的脑袋。 “…………满身鲜血的许易抄着不知从何处夺来的关刀,反手一刀斩下周公子头颅,又一刀挑起周家太爷的头颅,将两颗头颅用头发在腰间系了,冲出周家大宅,夕阳的残影落在他的身上,仿若杀神降世。” 砰,一声惊堂木响,李宝库起身,团团一鞠躬。 刹时,冲天的叫好声,伴随着无数的的灵丝朝他飞来。 李宝库一边道谢,一边拾捡,顷刻间,便得了近千根灵丝。 李宝库乐得见牙不见眼,就这一场的收入,抵得上他往日三场的收成。 “别停,别停,速速讲来,本公子有赏。” 一个阔少一挥手,一束灵丝甩到李宝库说书的茶桌上。 李宝库连忙作个揖,“抱歉抱歉,不是小的卖关子,实在是故事只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只能听下回分解了。” “怎的,嫌少,再来一百。” 阔少脸色垮了下来。 李宝库后背出汗,不敢再卖关子,“列位,列位,不是小的托大,实在是这故事后续如何发展,小的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敢说书?” “小的真不知道,我说的这个故事叫《我从凡间来》,是在云梦时报上连载的小说,这云梦时报,明天首发。 昨儿个,我们这些说书的,就被人家报社请过去了,只给了这第一篇,让帮忙宣传。明天,明天一早,报上连载两篇,就能知晓后续了。” “报纸?连载?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正明天列位若有兴趣听故事,小的还来,想早些知道后续,路上一准也买的着云梦时报。” “草,多好听的故事啊,非要等明天,这叫人抓心挠肝的,奶奶的……” ……………… 前街,三十号大院,原九分山第四院的库房,现在被迦南早报征用,挂上了分社的招牌。 经过几日的整修,大量新家具进场,迦南早报驻云梦分社的架子便搭了起来。 这几日,陆陆续续便有职员到场。 大中午的,李少白躺在靠椅上晒着太阳,迷迷瞪瞪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正要招呼人奉茶,便瞅见王旁、陆章躲在院中的大杏树下窃窃私语,神情激动。 李少白最烦的就是没规没矩,喝叱一声,两人受了惊吓,忙不迭地转过身去,像是在藏着什么。 李少白奇了,来到近前,便见陆章袖子里鼓囊囊一团。 在他喝令下,陆章取出一团皱巴巴的暗色粗纸。 李少白劈手夺过,展开,竟是铅印的云梦时报。 “你,你们。” 李少白胸膛剧烈起伏,暴喝道,“都疯了么?咱自己就是办报纸的,你们不看迦南早报,看这破烂小报!” 那日在董家花园会见过薛向后,李少白早将薛向的豪言和云梦时报抛到脑后去了。 “是是是,我们也是替主事收集情报,不然谁看着破烂云梦时报。” 陆章獐头,反应极快。 王旁鼠目,跟声附和。 李少白面色稍霁,“这破烂云梦时报,最近可是凄风惨雨? 哼,姓薛的也是,做什么不好,学人办报,吃饱了撑的。” 说话儿,他翻动着云梦时报,见上面的板块,排得倒是颇有意趣,分类也新颖,既有社会热点,又有招商信息,还有定文研讨。 “有点意思,倒是会出歪点子。” 说着,李少白翻到背面,竟是一篇小说连载,占了背面三分之二的篇幅,“这是作死哩,把话本传奇弄到报纸上来,笑死个人。 对了,你们既然关注云梦时报,这破报纸除了你们可有人买?” “呃……” “说!” “有,有人……买。” “几个人买?都是谁?” “这,这真记不清,外面在排队。” “排队?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一准沦为包油果子的纸。” 王旁、陆章对视一眼,都不敢搭话了。 李少白眸生寒光,“你们不会想跟我说,都在排队买云梦时报?” “是,是真的,城内十三坊,十三个报摊,都在排队……” “是啊,主事,他这报纸办的太奇怪了,上面那篇连载小说《我从凡间来》写得太新奇,太精彩了……” 两人不敢让李少白再猜,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快把最近几期的云梦时报都给我找来。” 李少白一声令下,两人立时行动。 半盏茶后,李少白捧着第一篇《我从凡间来》,原地看了起来。 一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李少白一步未挪,合上当天的报纸,忍不住道,“怎么能有人写出这种别开生面的话本传奇,这个叫想见江南的,到底是何方人士,也忒踏马有才。 这个姓薛的,还真不是善茬啊。” 陆章道,“云梦时报能连载话本传奇,咱们也可以呀,凭咱们的体量和发行渠道,没道理会输给云梦时报这草台班子。” 李少白眼睛一亮,“着啊,就这么干,赶紧找人。” ……………… 腊月二十九,九分山锁衙,公休开始,至大年初八。 这日上午,城令领衔,九大掌印,十三院,三十九室,二百五十二位配飞鱼标的吏员,共具光明堂前的青坪。 城令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回忆了过去,评说了现在,展望了未来。 二号位的洪掌印接过话头,宣布了今年的年份。 薛向这个级别的,可以分到两枚灵石,一百斤猪肉,三十斤灵米。 光明堂的锁衙会结束后,各院分别设宴,各办团餐。 觥筹交错之间,薛向不胜酒力,避出餐厅,来到户外青坪,拧开山壁上的竹筒开关,清澈甘甜的山泉水扑簌而下。 薛向取水洗脸,料峭寒风扑面,昏胀的脑子顿时清醒。 “酒量得练。” 一道声音传来。 薛向转身,却见谢海涯出现在身后,一身裘皮的他,手里还提溜着个暖炉。 “堂堂筑基大佬啊!” 薛向一阵腹诽,动作却不慢,赶忙拱手行礼。 第18章 小意 谢海涯摆手,“不必见礼了,我今晚启程,赴老家过年,初五回返。 对了,云梦时报的情况如何?” 薛向道,“发行四天,发行量已经突破两千二。” 他心中颇为得意。 当然,能有此结果,绝非幸至。 而是他在决心办报之前,就做了大量调查,从书馆的火热,找到了灵感。 书馆说的那些演义、话本,翻来覆去就那几套,且极为单调,但依旧吸引大量听众。 说来说去,这个世界的人们,精神、文化、娱乐活动,太匮乏了。 联想到金庸先生靠一支笔撑起了明报,薛向自问可以复制,毕竟他背后有一家大名鼎鼎的孤儿院撑着。 果然,他将自己曾经疯狂喜爱过的一篇仙侠小说《我从凡间来》,改变了修炼体系,加入了本土元素后,给好几个老牌说书人看过后,这帮人个个目眩神迷。 至此,薛向便知道《凡间》一定会火,果然,他借着说书人一顿热炒后,《云梦时报》才已发布,立时纸贵。 “才两千二?我看到处有人排队买报。” 谢海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是呢,想过一炮而红,没想到红成这样,印刷坊储备不足,开年后,会增加三个合作印刷坊。” “资金呢?据我所知,现在这点儿发行量,可支撑不了人力和物力的投入。” “前一段,和董老板有约在先,发行量突破两千,他三年内不提嘉禾移镇的事; 另外花赞助五十灵石,购入两个广告版面。 他的资金已经到位了,此外,我和几大钱庄的掌柜都接触过,他们都有意拆借资金给报社。” “会读书很好,能经世济用就更难得了。对了,想见江南是谁,我想见见。” “一个老儒,不愿露面,只愿皓首穷经,我答应不泄露他的下落。” “可惜啊,多好的脑子,真不知他们想出这样的故事,修炼世界竟被塑造的这般的光怪陆离,热血横秋,老实说,我也日日在追更。你们春节不停刊吧?” “不停,给三倍加班费。” “正好,能攒几章的更新。迦南早报来云梦,难免和你们起纷争,那个李少白是高门大少,不好相与。 你这云梦时报虽说挂靠在第七院,但入股文书什么的,还要尽快敲定。” “我准备好了,稍后就拿过来敲章。” “很好,时间不早了,你且去吧。” 薛向深深一鞠,“卑职携全家,给院尊您拜个早年。” 谢海涯哈哈一笑,“还头回听说拜早年的,得,我还得舍你点什么。 现在可没趁手的东西与你,等开年吧。” 薛向下了九分山,雇了辆马车,直插东门车站。 他到时,已近戌时,偌大个云梦车站内,竟人声鼎沸,俱是归乡旅客。 哒哒,一阵剧烈的啼声,踏碎夜空。 十余匹披鳞戴甲,雄壮宛若巨象的龙马,拉着又一辆有轨列车进站,薛向看了下车次,又坐回马车内。 他此来,正为接三弟薛意回家过年。 最后一辆有轨列车进站的时间,已过去半盏茶的工夫,熙熙攘攘的车站已渐恢复宁静。 尽管已得到加钱承诺的车夫,再也忍不住,上前来催。 薛向正要搭话,一道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疾步迎上前,那人也看见了他,快步走来,到得近前,撂下肩上厚重的行囊,拱手行礼,“大兄。” “好小子,长这么高了,走的时候,才擦着我肩膀,现在都到我耳朵根了。” 薛向拍着薛意的肩膀。 他心中更多的是惭愧,若不是“他”独占家中资源,薛意也犯不着小小年纪便远赴雍安,寄人篱下。 “大兄瘦了,但精神不少。母亲,二姐,小适,眉姐都好吧。” “都好都好,都在家等着你呢。赶紧着,上车。” 车声辚辚,碾碎薛家门前碎冰的时候,已近子夜。 车才停稳,堂屋的挡帘便被打开了。 “三哥。” 小适穿着厚厚的花棉袄,像一个胖乎乎的狸花猫冲过来,跳到薛意身上。 在她身后,薛母、柳眉,舅母张氏,宋媛也跟了出来。 “见过母亲大人,见过舅母,眉姐安,小媛好。” 薛意躬身行礼。 薛母上前,紧紧抱住薛意,泪水湿润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还是他姑有福气啊,生了两个出息的儿子。” 张氏迎上前,呵呵笑道,“小意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兄现在是副室长了,出息哩,已经帮你办好了白水学堂的入学手续。 你不用再回雍安学什么数筹了,可以和你表兄子杰一起上学哩……” 自打那日在舅父家过完小年后,往常一年不登一回门的张氏,简直把薛家当了饭店,一天来好几趟。 眼下,都子夜了,她还没走,让薛向意外之余,也甚是无奈。 还好宋媛是个懂事的姑娘,和薛意见礼后,便扯着张氏离开。 薛向又加了一百灵丝,违逆张氏的假意推辞,请她上了马车。 送走张氏和宋媛后,一家人终于在堂屋团聚。 平素话不多的薛母,拉着小儿子坐在炉火边,不停地往他碗里夹着鸡汤饺子,满目心疼。 借着灯火,薛向也看清了薛意的脸。 依旧稚嫩的脸上,写满风霜,一双大手,满是老茧,指骨粗粝。 薛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学数筹的手。 他正泛着嘀咕,薛意吃完一碗鸡汤饺子,便打开随身带回的包裹,分发起了礼物。 给薛母的羊毛手套,小适的斗兽棋,柳眉的护手油,小晚的棉鞋,给薛向的是一方砚台。 薛母眼泪又下来了,众人皆心有戚戚。 谁都知道薛意干的是学徒,只管吃住,并无工钱,为了攒钱买这些礼物,定是暗里又吃了不少苦。 薛向不愿薛母哀伤,悄悄拿脚磕了磕柳眉小腿。 柳眉会意,拉着薛母手道,“小意,舟车劳顿,该歇着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迟。” 薛母赶忙起身,侍弄热汤去了。 子时三刻,薛向和薛意并排躺在床上,窗外沸沸扬扬的大雪,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给藏住。 薛向眼睛睁得溜圆,没有说话。 薛意闭着眼睛,呼吸匀称,像睡熟了。 薛向知道,他没有睡,而是一直在等自己睡。 “你还要走?” 薛向终于忍不住开腔。 薛意一惊,睁开眼睛,“大兄怎么知道?” “眉姐已经把你鞋子拿去外面,准备明日刷洗了,你出去解手,又换了回来。你手上的茧,强健的身子,都不是学数筹能练出来的。” “大兄果然变了好多。” “人总是要变的,或早或迟,若我早些醒悟,也不会连累你……” “大兄,我自愿的,我们薛家也是江左名族,我誓要让父亲归葬祖坟。” “你加入缇骑了?” “大兄你……” 薛意惊得坐起身来。 第19章 福泽灵域 “我在九分山,消息得来容易,缇骑大举招人,不是秘闻。” 薛向缓缓起身,盯着薛意道,“公门饭难吃,缇骑更是刀头舔血的买卖。 你不甘平庸,有抱负是好的,别自寻死路。” 薛意梗着脖子道,“似咱们这样的家庭,不冲开死路,哪有活路? 我宁死,也不愿庸碌。” 薛向怔住了,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便宜弟弟,是一点也不了解。 但看他少年意气,薛向知道,跟一个半大孩子说玩网游没前途,他定然有一车话反驳的。 “缇骑要的都是能打能杀的,你纵然私下修炼,现在的境界也不会高吧。” “我已经练气三层了,我在缇骑的教导师父说我的灵根极佳,修炼效果非凡。” 微光的房间,薛意的眼睛亮得像两支火烛。 薛向他太知道修炼的艰难了,若不是偶得圣贤图,他恐怕终身都难突破练气三层。 而薛意修行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年。 若是如此,加入缇骑,未必不是出路。 “便是入了缇骑,在家过个年都不行?” “新入选的成员,都要参加试炼,我真的没时间。大兄,母亲那边……” “我会遮掩周全。” “这个你拿着。” “这个你交给眉姐。” 两兄弟同时递过一个钱袋。 薛向手中的更鼓。 “出门在外,有的是用钱的地方,我现在好歹是个副室长,还能罩不住家里?” 薛向不由分说,将钱袋塞进薛意怀里。 薛意眼眶微红,重重抓了下薛向大手,翻身下床,穿好衣鞋,推开窗户,不待薛向说话,他一个翻身跃出窗去,几个起落,翻墙而出。 扑簌的风雪,吹得薛向遍身寒彻。 他困意全无,闭上窗,取出圣贤像,星云盒,放入上百灵丝,再度开启修炼。 他心中百味杂陈,他猛地意识到,要想护住家人,他现在的地位、实力,还不够,远远不够。 “杀身成仁。” 薛向轻诵。 奇怪的,是康广陵圣像附着的朦胧力场,全无反应。 薛向连续诵念三次,依然如故。 “难道是剩饭吃腻了?” 薛向心念一动,通篇背诵起《正言》来。 半个时辰后,一篇《正言》背完,薛向念道,“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随着他的诵念,朦胧力场忽地,化作点点清光,凌空浮起,环绕在薛向周遭。 薛向赶忙催动引灵诀,清光环绕之下,上百灵丝几乎瞬间化作灵力,缓缓没入薛向体内。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薛向竟炼化了四百灵丝,才生出深深的疲乏之感。 他合上画像,清光收入画像中,甚至来不及收拾星云盒,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薛向没忙着起身,他还在回味昨日圣贤像的变化。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种变化,不仅仅是表现在对灵力吸收的加速上。 因为他的身体,似乎也得到某种好处。 意识到自己修炼知识的单薄,他觉得自己该找个修炼方面的老师了。 用了一整个上午,薛向才和柳眉合力平复了薛母因薛意离开而接近崩溃的情绪。 一家人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年饭。 下午,张氏又来了。 她搅局能力无敌,这回派上用场,成功转移薛母注意力。 薛向则借机出门,直奔白水学堂。 学堂早已放假,但仍留人值守,薛向问到了龙有道家的地址,疾步赶去。 他到龙宅时,龙宅正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龙有道正陪几个女眷玩叶子牌。 待看清是薛向后,龙有道险些掀翻了牌桌,疾步迎上,高喊着让人上好茶,上茶点。 薛向摆手,直接道明来意,却是需要找一位教导修行的资深教谕。 龙有道门清,立时给出人选,白水学堂退休的专职教导修行的教谕钱明。 一个时辰后,薛向在福运茶楼,见到了钱明。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颇有长者风范。 薛向拱手见礼,钱明摆手道,“我欠老龙个人情,我过来,就是还老龙人情。” “钱老,您这……” 龙有道胖脸发红。 薛向道,“不管怎样,我都承情,龙副山长,我和钱老单聊,大过年的,叨扰了。” 龙有道连道“不敢”,一步三回头地退出雅室。 薛向分好茶水,钱明并不碰茶杯,“薛副室长,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 “不知钱老可知道有什么能加快引灵入体的办法?” “有,大体分四种。 一,高等功法,修炼文明繁衍至今,已十分璀璨。 有高等引灵妙法,在低阶修行时间,能越过资质差的藩篱,助力修行加速。 二,筑基大能不惜损耗修为,淬灵助导,这种情况下,一日引灵入体超过一枚灵片也不稀奇。 三,天材地宝改善资质。 引灵入体艰难,根源在于灵根资质太差,极品灵根,一日破三关也不是奇闻。 四,找到福泽灵域,此类奇珍能提供稳定灵域,助力引灵速度。” “何为福泽灵域。” 薛向猜到那张康广陵画像,应该就属于此类。 钱明道,“福泽灵域多是大能圣迹遗泽,存在形态多样,倒是不好一一列明。” 薛向道,“我听说圣庙中流出的圣贤画像,就有非凡效力,此种是不是也算福泽灵域。” 钱明点点头,“当然算,算是流传最广的福泽灵域。 只是圣像中的福泽灵域很难开启,毕竟,圣像之中凝聚了圣贤之意,除非能引动圣贤之意共鸣,才能开启圣像中的灵域。 当然,也不是说不开启福泽灵域,这圣像就是废纸一张。 引灵入体时,放在身旁,圣像中的灵域余泽,多多少少还是有助于引灵入体。 但这样,并不是真正发挥圣像中福泽灵域的威力。 因此,往往圣像一像传几代,人走像还在。” 至此,薛向才搞清楚,为何谢海涯会将有如此奇效的康广陵画像赠予自己。 薛向收敛心神,“我听人说,福泽灵域有两种,一种是像力场一样,团团围绕修炼者; 另一种是清光大盛,环绕修炼者,后者助力引灵入体的速度更快。” 钱明道,“前者是常规灵域,后者是灵域回光。 出现后者的情况,意味着福泽灵域行将衰竭。 此外,灵域回光是更精华的灵域。 处在灵域回光中,不仅引灵入体速度十倍于常规灵域。 处于灵域回光中,行灵几乎毫无凝滞,这意味着修炼任何功法的速度,都会得到极大加成。” 第20章 投靠 薛向暗暗他打定主意,不能再轻易地开启灵域回光,必须珍惜这最后的福泽。 “钱老果真学识渊博。” 薛向站起身,躬身行礼,“不知钱老可有闲暇,当我的私教,传授我修炼的基础知识。 每日一个时辰,我愿奉上两百灵丝的薪酬。” 钱明沉默数息,点头应下。 人到晚年独缺钱。 薛向给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 大年初一,暴雪新晴。 一大早起来,一家人互道“新年好”后,薛向、柳眉、小家伙在院中堆起一排雪人。 小家伙正给雪人戴着帽子、围巾,柳眉脚下一滑,身子歪倒。 薛向一把抱住,脚下也是一滑,噗通,两人倒在雪地上。 四目相对,唇齿相隔,呵气扑面。 柳眉赶忙避开目光,玉面飞红,薛向瞧得一呆。 若不是薛母脚步声传来,薛向还舍不得起身。 他才将柳眉拉起,门外来了动静,却是左邻右舍前来拜年,竟是人人手不空。 薛母哪见过这等阵势,往年过年,也就和两三家街坊走动。 此刻,到来的邻居,甚至有隔一条街的。 过门是客,薛母和柳眉只能手忙脚乱地接待。 好在众人目标清晰,全奔着薛向来了,和薛副室长说上两句话,搭一搭手,便知情识趣地退走。 左邻右舍这一拨才送走,九分山的僚属也寻来了,龙有道也混在人堆里。 又是一拨迎来送往后,云梦时报的队伍杀到。 社长周梦雨领衔,林林总总十好几人。 如今,云梦时报气势大盛,福利、待遇又好,众人前途光明,对薛向这个引路人,只有尊敬的份儿。 云梦时报新年也没停刊,周梦雨等人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急着回社办事,薛向也没挽留。 独独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被薛向叫到侧房说了几句。 此君大号冯白,乃是老牌说书人。 《我从凡间来》的稿子,是薛向提供,改良成话本传奇,却是冯白的手笔。 但冯白在报社明面上的身份,是编辑,并无人知晓冯白和《凡间》的真正关系。 送走冯白后,已过巳时,院子里的积雪都被踩没了,堂屋里多了一屋子礼物。 在薛母的催促下,薛向提了年礼,带上薛适往舅父宋元家进发。 他人还未到,舅母张氏带着宋子杰、宋媛,已在门前张望。 瞧见两人,张氏赶忙迎上去,喝叱宋子杰接过礼物,口上一边责怪薛向见外,一边在薛向干干净净的新衣服上扫着根本没影的雪花。 薛向被引进正堂,宋媛带着家伙去玩。 宋子杰原也想进正堂,却被张氏轰走。 “寻队长,吴兄,新年好。” 薛向看清舅父宋元手下坐着的两人,拱手问好。 这两人正是寻四洲和吴奎,在巡捕队任职,当初,薛向恶邻刘二寻衅时,便是这两人代为料理的。 “薛副室长,新年好。” 寻四洲、吴奎连忙起身行礼。 当初,他们买好薛向,薛向只是持拿梅花令的普通书办,如今薛向已贵为副室长,身份差距显著。 宋元狠厉地瞪了跟进来的张氏一眼,冷声道,“还不去备饭!” 他已知寻四洲和吴奎来意,不愿给薛向找麻烦,早嘱咐张氏,薛向来时,留在外面,请他过去见,他先跟薛向说了情由,若薛向为难,他就挡了此事。 显然,张氏贪慕寻四洲、吴奎送的厚礼,假装答应,事到临头,却先将薛向迎了进来。 “咱外甥来还能少了吃喝,早备好了,我这就让开灶。” 张氏一阵风似地去了。 薛向向宋元拜倒行礼,宋元扶起薛向,满脸快慰。 “寻队长,吴兄,和我舅父相熟?” 薛向落座。 寻四洲脸上一红,拱手道,“不敢瞒副室长,我们也是新近才知道宋……叔,和您的关系。 这几日,才和宋叔交上朋友,此来,也是厚颜想请副室长帮忙。” 他知道薛向是聪明人,索性实话实说。 宋元一阵发懵,这才多会儿,他就由“宋兄”升格成了“宋叔”。 薛向道,“寻队长且说说,若不违法度,能办的,薛某没有二话。” 寻四洲大喜,说了所请。 原来,他是想从巡捕队,调到执法队,能调到第七院的执法队最好。 “原来是这样,我问问吧,问题不大,等开衙后,应该就有消息。” 能力范围之内,无伤大雅的忙,薛向愿意帮,在公门中混,多个朋友,多条路。 “多谢副室长。” 寻四洲、吴奎神情激动。 他们早打听清楚了,薛副室长是谢掌印的心腹。 海棠厅审案,谢掌印亲自为薛副室长站台,这是何等的看重。 只要薛副室长点头,这事儿就没跑了。 “有一点,寻兄在巡捕队是小队长,调到执法队,我不敢保证队长之位。” 薛向丑话先说前面。 寻四洲连连摆手,“哪敢奢望小队长,能在副室长麾下听用,已是感激不尽。” 巡捕队全是街面上的烂事儿,相比起来,执法队对应的全是业务上的案子。 第七院管着商事、教化,隶属第七院的执法队,可是肥差中的肥差。 大事谈妥,吴奎坚持要做东道,宋元执意不允,说,大过年的,哪有舅舅赶外甥在外面吃饭的,便留寻四洲、吴奎在家吃饭。 饭罢,宋元组织牌局,薛向推说有事,留着小家伙在宋家和宋媛玩儿。 薛向回返家中,提了礼物,赶去钱明家,即便是花钱求教,薛向也认这个老师。 对薛向的到来,钱明大感意外,罕见露出笑脸。 在钱家坐了半盏茶,钱明问,何时开课。 薛向早等不及,便说,他租下炼房,便即开课。 钱明道,“我孤老头独居于此,孩子们都在雍安,正寂寥得紧,还租什么炼房,就在我这儿学。” 当下,钱明将薛向引进西侧房,阳光从天窗洒下,光明大放。 钱明取出一个布满筋络、穴位的木头人,当即教授起穴位来。 一教之下,钱明对薛向的学习天赋,惊为天人,几乎一教即会,往往薛向还能举一反三。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钱明准备的一个月的穴位课程,薛向竟已学了个七七八八。 作教谕的,最欣喜的莫过于得良材而教育之,在问过薛向并不乏累后,他接着上课。 又两个时辰后,钱明停止了“穴位”的教程,拿出一套试卷考教。 半个时辰后,薛向作答完毕,钱明很快就判明分数,竟无一错漏。 第21章 回门 “薛副室长真乃天才。” “钱师当面,哪有副室长,只有小薛。” 薛向起身行礼,“若非钱师悉心教导,我也不能有今日收获。” 说罢,薛向放下一枚灵石,“钱师暂且休息,每日申时三刻,我准时来访。” 辞别钱明,薛向返回舅父家,准备接小适归家,他到时,宋子杰正在门口等他,宋家空无一人。 宋子杰拱手行礼,“大兄,吴奎赢了钱,非要请客,父亲拗不过他,只能由他。 这家伙死会拍马,赁了好几辆车,接了大家去同福酒楼,还派了一辆去接姑姑、眉姐。 父亲留我这儿等您。”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大贤雕像损毁事件后,宋子杰亲眼见识了薛向的能量。 这些日子,他在白水学堂的地位直线上升,不仅调到了甲班,还担任了学堂值日生,整日捉拿迟到、早退者,威风得不行。 他太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了,对眼前这位大兄,心服口服,不敢有半分怠慢。 薛向无奈,只好随宋子杰前往同福酒楼。 不出意外,吴奎下了血本,各种珍馐上了满满一大桌。 薛向更喜欢围在家里的炉火旁,吃一碗柳眉炸得鸡蛋酱拌面。 但这种场合,注定不可避免,只好配合场面。 没想到的是,即便这样,一餐饭还是没吃好。 同福酒楼是云梦排在前十的酒楼,来此吃饭的多是场面上人。 不知谁传出薛副室长在此聚餐,一会儿的工夫,包厢的房门被推开了七八次,都是来敬酒、祝好的。 当然,名义上,自然是来敬祝薛向的母亲,舅父。 薛向不胜其烦,还得赔笑脸,张氏和吴奎则容光焕发,脸都笑烂了,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回到家,已经是亥时一刻,小家伙在车上都睡着了。 回程,柳眉受了风寒,体温升高,还想忙碌,薛向先把她按到床上,又帮着薛母安顿小适。 柳眉听到外面锅碗瓢响时,便要起身披衣,薛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 柳眉愣住了,渐渐,眼中起了雾气,她都快忘了,从哪天起,郎君变了,变得陌生,变得温暖,变得让人时时刻刻贪慕。 一碗红糖姜汤水,柳眉仿佛喝了一万年。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下的,再醒来时,头也不疼了,精神大好,一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她猛地惊觉,赶忙起身,今天是小晚回门的日子,菜还没备下,盆子里还有换下的衣衫没洗。 她急得直敲脑袋,手忙脚乱地穿衣,出门,小适正捧着一碗烂肉面等在门口。 柳眉一看院子,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衣服已经晾上了,厨房里也是叮叮咚咚的声响,冒出腾腾热气。 “眉姐姐,快吃吧,听到你屋里动静儿,我才叫她们煮的面,刚出锅,瞧,正热呢。” 小适笑得月牙弯弯,“大兄出去会友了,阿姐下午才回,外面帮忙的嬢嬢,是大兄请的,雇了五天,大兄说让你过年好好休息。” 柳眉心中一阵温暖,接过热腾腾的面碗,却发现心比面滚烫。 申牌时分,薛向回家,今天年初二,二妹小晚回门,所以,他提前去钱明家受教。 他今天学的是经络通识,进步不小。 “眉姐,小晚还没回来?” 薛向放下扑到他怀里报信的小适,眉头微皱。 他记忆里,小晚嫁的是城郊的一个商户人家,薛母允嫁的原因,大抵也是看在彩礼颇丰的份上。 好在妹婿范友义是个老实孩子,待小晚极好。 “不应该是上午就回门么?” 他记忆里,小晚都是下午回门,前任薛向未想过此事,他却觉得不对。 柳眉低声道,“范家今天也有访客,小晚要帮着忙活,按道理说,下午可以回来的。” “范家是什么情况?” 薛向皱眉。 柳眉道,“范老爷是城中大户,知书达理,婚事是范老爷托人来议定的婚事。 小晚嫁过去头一年,范老爷就归西了,现在范家是范老夫人当家。 范姑爷是庶出,上面还有一个大兄范友仁,是范老夫人嫡出。 范老爷在时,范老夫人名声不彰,范老爷故后,范老夫人待人严苛的名声才传出来。 每年初二,范家也会来客,本来范家有仆佣,非要留小晚在那忙活。 往年,再迟未时三刻,小晚也就回来了,这都快酉时了。” “我去范家瞧瞧。” 范家在城南,薛向不打算等了,正要招揽街角的马车,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街角。 “是阿姐。” 小适挣脱薛向,如跳跳虎一般朝那身影冲去。 两人抱作一团,薛向三人也赶紧迎上前去。 “见过母亲,见过大兄,眉姐。” 小晚头上裹着厚厚的围巾,挺翘的琼鼻冻得通红。 薛向记忆中的薛晚,美丽、温婉、活泼,可眼前的姑娘,除了苍白,就是衰弱。 他接过小晚带来的礼物,心如刀绞。 薛母转过头去,低声抽泣。 柳眉则紧紧揽着小晚,唯有小家伙热烈地向小晚炫耀着她的各种新年礼物。 一家人拥进堂屋后,小晚便先后向薛母、薛向叩头问礼。 薛向赶忙将她扯起,柳眉端来热水,热茶,让她赶紧擦把脸。 小晚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道,“家中还有客人,我不能待太久,给母亲和大兄磕个头,便要回去。” “回哪儿去?这就是你家!” 薛向脸上青筋爆闪,“范友义不来,你哪儿也别去。” “大兄。” 小晚眼泪都急出来了,“不怪友义,实在是家中客多,走不开。 友义替我求情,阿姑才准我回来。” “踏马的!” 薛向炸了,穿过来,头一遭爆了粗口。 “大郎!” 薛母横眉。 薛向用力捶了下脑袋,冲到院子里,刺骨的风霜灌入身体,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郎君。” 柳眉追出来,脸上写满担忧。 她正想着怎么宽慰薛向,薛向拉着她,回到堂屋。 “住下来。” 薛向摸了摸小晚脑袋,“你回不去,范家若真着急,肯定派人来找。 会派谁来呢?肯定是范友义。 我把范友义也留下来便是,记住,这里也是你的家,我们薛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 你还有母亲,有大兄。” 小晚终于忍不住,泪眼决堤。 第22章 打上门来 突然之间,真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地面突然冲出密密麻麻的树根,趁陈半山和黄石不备之际,把陈半山和黄石全部缠住。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让王鹏进球,那一次他做到的,他在最后关头挡下了王鹏的射门,不仅如此他还是在点球12码距离的在不戴守门员手套的情况下接住了王牌的射门。 平静的海面上,龙飞忽然窜了起来,当他跳起之后,‘浪’‘花’才开始在海水中翻腾。 “擦。放开劳资的手。听到沒。”吴法使劲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发现自己的手就好像被拴住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只是现在,两人之间不过是普通朋友,就连假男朋友他也不愿意了。 听完了莫天跃的讲述,唐莎居然沉默了,要知道这种情况出现在她的身上可是很罕见的。 这一刻,慕容傲雪是激动的,这一刻,陈半山面如死灰,这一刻,duang地一下,慕容傲雪被一道神秘力量弹出去好几丈远,她失败了。 看到这里,姚村长给我讲的那则鹞子沟闹鬼的故事有浮荡在我耳边——有人在这里看到行军的战士,没有长脸。 想到在怪盒中看到欧姆龙使用天香凝的那一幕,凌峰也不禁哑然失笑,用“肉痛”来形容倒是丝毫不为过。 可是在这样一个仿佛是上帝宠儿的人面前,他们又显得如此的无可奈何。 这样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眼看着杨安也即将会大红大紫了,这让平时做惯了甩手掌柜的林西凡心中阵阵歉疚,毕竟这家公司经营到了现在这样,他除了出钱,其他的事情基本很少做。 随着吸收莲座,那莲子上面竟然浮现一些黑金色的花纹,让他们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所以天界在赫拉和盖亚的联手掌管下不需要多久就能重新恢复正常运转。 “这是什么?”黄蓉目光看过去,发现她那一向将除了她和冯衡以外的东西和视如无物的爹居然好像捉着什么宝贝似的,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一块玉简,好像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若不是那玲珑大阵防御力强,只怕已经直勾勾地打在了魏炎身上。 姬五的手按在澹台明月的肩膀上,在她耳畔低语,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会以为是一对儿之间在偷偷的说着动人的情话,可现在他们说的,却是如此的血腥。 倒不是只有这一个阵法能用,而且两仪阵那样的高级阵法效果更好,可惜绝世高手不是那么好修成的,到不了绝世之境想使用高级阵法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毫不迟疑的就是抬手两枪打出去,那研究所铁‘门’的锁如同豆腐一样碎成几块。巴克再一次的将‘门’踹开,冲了进去。 大家都是七嘴八舌的,一脸的关心,只有钱蓓蓓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林西凡,林西凡没事就好,她的关怀总是那么的朴素,摸摸的关怀,却是让人心醉。 梁栋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即使自己身上的能量品质很强但是也不应该达到这样的增幅,因为金翅大鹏的能量也不差,裂天金翅长到他身上按他估计能达到六七倍的增幅就不错了,远远达不到十倍。 张铭岸瞥了对方一眼,他刚才说喝中药,只是故意用话怼他,谁曾想这个陈学庸脸皮这么厚,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顺杆爬,打听起了林飞的消息。 巨大的疼痛使得老大的额头上不断的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吧嗒吧嗒的往地下掉。 听着罗彦谋的话,那个雇佣兵脸上闪过一道愤怒的神情,瞬间往旁边一闪,那把匕首这次没有刺中他的后背,但是正好刺进了他的胳膊里。 因为,他怀里这个能装下1000多立方米的储物袋,已经显示出“空间不足”的提示字样。 只是听这位周经理的语气,显然是信心满满,打算在珠宝大会上大展手脚了。 被这瓢泼光雨击中,陈裂阳发出癫狂的笑容,滴血的皮肤上,露出诡异的红芒,而那精神囚笼,则是再度变化,形成一张黑洞般的幕布。 这下,不光是348寝室内几人在仰着脖子听,就连楼上楼下,隔壁寝室的男生同胞们,都听到了陈浩那磁性爆棚的歌声! 灵清峰为主峰,于丈仙峰无峰相隔,若是御剑前往只是片刻时间就到。 那庞大的身躯上覆盖着猩红的鳞片,狰狞的面孔,身子伸展开来好似通天彻地一般,如此熟悉的身影,陈锋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说完,胖子把青花瓷递给了中年人。然后中年人转账到他手机上,转账金额是三万。大板牙说只要给一万就可以,而他居然给了三万,一点儿便宜都不占他们的。看得出来,这人的人品还不错的。 可是天道不会蠢到直到自己统治了半壁江山才注意自己,天道绝对会把自己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发展信徒这一步完全不可取。 联盟的动静,希尔智不知道,虽然他也清楚,冠军的全员战斗是几年都不会发生一起的事情,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动静会这么大,几乎惊动了所有的冠军以及天王。 到了机场,她紧紧拽着的的,买了最近的航班机票,过了安检,一直来到登机口,在长椅上坐下来,依然不放松,不停地打量四周的乘客。 我出去翻找垃圾箱,它还在,不过上面的字迹太模糊了,一个字都看不清。 管姨是长辈,是老人家,她懂得更多,当即就和商晴一起,以a市的习俗,紧急地帮商无极准备着聘礼。商百庭是不可能去凌家的,便是管姨带着商晴以及那些保镖,送着厚礼到凌家。 第23章 尚方宝剑 她们两姐妹虽然做饭的水平一般,但学武的天赋却是不错。俩丫头十七岁,就已经接近一流格斗家了。 孙二仿佛化身战神,他甚至拿起白玫瑰黑玫瑰两把手枪,握在手中,不断发射灵力子弹,把面前的士兵给射倒。 “司空长庭,放开我!”安白怒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说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恨不得掐死他。 老虎面具大佬开口说道,声音似乎也经过了处理,带着一点金属摩擦的声音。 凤元一脸委屈,看着桑洛难得的正经和严肃,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雷电本源,这是真正的本源灵体!”皇甫世卿难得同情的看了一眼衣袍破碎,周身焦黑,完全没了行动的东海天。 真,真的?怎么可能?一旁的马尾辫店员早就吓蒙圈了,这么大的野生人形何首乌,那得值多少钱? 王林开口就说漏了,差点就被她给带沟里了,怎么说着就成了他要拿出诚意了?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林枫对于眼前出现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这些突然出现在空气当中的五颜六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可以感觉到这些东西对他非常的重要。 罗生一路返回到出租房里,下午他打算再好好打坐修炼一下,然后再去接柳梦甜下班。 在刚知道烟花易冷的提议时东方弑天、龙腾天下他们也都震惊不已,当然也担心弄巧成拙,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反应倒是跟酒神杜康、风行他们刚刚得知计划的时候一般无二。 但是有时候因为刘天不在学校,所以那些时候林枫灵带了水果来之后就只能自己吃了。 到那个时候,刘天就不可能一直都守护在自己的身边了,那个时候,自己又将会是怎样的呢?想到这些,孙舒婕的心中也是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伤心,莫名的恐慌。或者说,现在她已经是完全的依赖上了刘天了。 郭刚还在一旁假装着问:“也不知二位到底有什么生意要做,但我这人对不干不净的东西真不敢沾的,非常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了!”说着还摆手做出一个请字式,表示送客。 ——系统提示:你拾取到了一个古老精致的工具箱,里面可能装有稀奇的物品,可在包裹中进行查看。 “也是淡金色头发,湛蓝眼睛,和我一样呢。”米莎宣布她的发现。 “那好,还请三长老坐下,我们再说其他的。”凌楚河心里一声冷笑,他今天的做法肯定会得到大家的统一,这是林俊逸教他的,但是依然还要实力来镇压其他人才行,所以林俊逸就把太上长老弄走。 敲了几下周若兰的房门,没有反应,白里度一按门把手再一推,房门也就被推开了。 一时间,秦枫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苍蓝兇性大发,直接将自己冻成冰棍,或者把自己按在地上,直接ooxx。 只是这种风景并未持续太久,随着队伍深入枫林内,周围的环境骤然变了模样。 他又使用了滴血认主,等等方式,可是最后都是失败,这一块镇宅主碑根本不搭理他,不是他可以炼化为己有的。 对于这位江南赫赫有名的大佬,他自然是认识的,而且大哥秦天龙还和他又不少生意往来,两人还一起吃过几次饭。 或许是被南宫羽辰的自信所感染,南宫可欣心中的担心慢慢消除,随后突然从床上站起来,邀请弟弟进行以前的对战。 表情凝重的路斯恩捡起被自己扔掉的短剑,不动声色的将双手在身前交叠,缓缓闭上双眼。 卢卡盯着眼前的球体,先用最大的力量让它稳定下来,和法球在大厅中间时相比,距离越近,这个动作也就越容易。 “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民警虽然也着急,但是只能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毕竟对于一个修者来说后天的努力虽然很重要,但是先天的体质也不是不重要,反而很重要,体质越好起点就越高。 下车时李修缘扫了他俩一眼,发现他俩的面相有个明显改变。先前还是印堂暗黑,这会儿已经有点儿改成亮黑的情况了。这俩人的霉运看来是越来越重了,这会儿直接提醒他俩,李修缘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 可是转眼之间便又想了过来,毕竟云飞雪手段巨多,将薛思雨的修为提升上来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爹……”这一声爹,是老先生等了四年的声音,这一句爹是叶儿思念了无数次的场景,而这一切都是李清的安排给予的。 定元风大吼一声,身形一闪,就扑到了圆堆之前,双掌毫不迟疑地贴了上去。 高深一看,确实如此,那人虽然已经被毁了容颜,辩别不出来,可是手上的那条链子,根本就和画里完全不一样。 一城之主居然放着所有城民的面破口大骂,一点城主的尊崇都不要?瘦高的人却是一点都不惊讶,就是城中人的表情仿佛也是司空见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收服一些神兽,坐着神兽飞到天上逛逛,那风光一定更美吧。可惜,哪个神兽不是超级高手,能让自己这种渣渣收付。 忽然,薛思雨从一旁冒了出来,云飞雪给了薛思雨开启封神图的方法,此刻她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 对于什么远古禁忌,姚泽并不清楚,可魔须子所言,南宫媛会遭受天谴,最后落个烟消云散,对他而言,不啻于天雷滚滚,耳边轰鸣,虎躯摇晃了一下,面色苍白起来。 “对了,你娘的病好些了吗?”李清想起夫人的病,关心的问了一句。 这是自己唯一的方法了,花芝心躺在床上,让罗生帮她把头盔带好,然后静静等待治疗的开始。 特别是她一笑,其中藏着万种风情,让在场作为男人的人,顿时都有了一些反应。 第24章 薛向是谁? 门前枯坐不过半个时辰却说成坐禅四十余年的胖禅师实在无法用枯枝支撑自己不忌口的弥勒身体,索性没走几步便是丢掉了李星云所赠以为锡杖的枯枝,腿脚利索之极也不怕露了破绽。 索罗走出兽车,道“江议员,我去找笺笃三世,有人会带你去光明圣经所在地”。 闭上眼睛,叶修连一刻也不敢耽搁,便直接开始运转体内的长生诀,进入调息的状态。 经过绵延一个下午时光的比试,这一场赌斗总算是落下了帷幕,香榭里成功在南海市占据了一席之地,而林杰的名字在南海也是更加的响亮。 搁在多年前,飞羽盟外来的高级侍仆都是南域其它部族的精英能人。 江峰拍了拍石欣红色秀发,应声道“好,明天中午,就在此地,你我一战”。 天塌下来有个头儿高的顶着。他麟儿虽曾身化大妖吞日,却好在仍然不是山巅最高之人。 于是老头儿接着说道,原来这传家宝是件兵器。这姜老头的祖上是姜太公的家人,此传家宝就是太公所传,让我们世代相传,但决不允许外传和私动,否则必遭天谴。 大水直坠,最后砸在下面的深潭之中,发出隆隆声响,似有魔兽咆哮。 她好恨这个男人辜负了她的深情,更恨苏桐抢走了属于她的人生。 沐阳追求的是修行极致,而她则追求的物质的极致,两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到了此处,她的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 石南叶的脸色一沉,偏过头眼睛一瞪,中年男子耸了耸肩,走出去了。 外面的阳光打进来,照到少年泛着红晕、绒毛清晰可见的耳朵上。 而在此时,远在主城星宝楼的欧阳泽也在认真的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叶天突然伸手往前方一元婴后期弟子一指,那人突然停了下来,手中锄具还处于半空中,他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开骂。 天空之上闪烁着雷光,云层不断的汇聚着,这片天地竟然渐渐的变得昏暗起来。 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呆在地球的上校先生也明白,如果是他第一个发现这个星球的话,说不定也会做出跟海盗一样的选择。 虽然这些藤蔓被虚妄之莲不断的割断,但是新的藤蔓又迅速的补上,而且还在不断的收缩。 “世侄,世侄?你,你真的决定非要去那宝藏之地不可?”就在段晨与血瞳魔猿交流时,一侧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段晨,梁臣再次问道。 李云飞淡淡的看着帝释天,然后手持宝剑,一剑划向帝释天。这一下,好像整个空间都被劈开一样。空间竟然出现了断裂,而这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直接向帝释天砍去,转眼间就到了帝释天的面前。 廉影闪过,亡灵出现在大木身后,而大木阴森的脸庞上,多处一丝伤痕。 “虽然有青铜兽相助,但是我看还是先撤退吧。我们有穷国可以先用热线炮为大家抵挡一时半刻,大家分批坐船撤退吧。”现在连咏雪也赞成大家撤离了,看来情况确实紧张万分。 “各位,稍等,我要先进去和城主汇报各位到来的情况,还要汇报其他的工作,请各位在这里稍等吧。”这个大将军就这样进入王宫之中,把我们留着外边晒太阳。 李云飞大笑了一声,他实在没想到。这个骆仙对帝释天这么的忠心,帝释天把所有人都看成蝼蚁,把自己看成神。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有忠于他的人。实在是出乎李云飞的意料之外。 “嘿嘿,刘帅,拿下黄岗城还不够吗?安心给我们运送辎重吧。”少典苞忍不住挤兑刘艺。 几人在白云城的城主府中大宴了一场,而李云飞和其他几人因为高兴都喝的醉醺醺的。都说酒桌上是最容易交朋友,果然,这一场酒喝完以后,几人就成了好朋友。一起吹吹牛,聊聊天,打打架。过的挺开心的。 半空中的他,就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朝着远处飘去,风战天躺在空中,意识控制自己的躯体,试图反应过来,动作起来。但是下一刻。他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神色。竟然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每开启一次,龙殿四周的生物,便会对龙殿发起攻击。那是腥风血雨的一段时间,双方的死伤都不少。从这些战斗之中,挑选出一些精英來,送入龙墓之中。进入龙墓的人,只有一半左右的人才能活着出來。 艾瑞莎看到那名医生的名字黑杰克时,心动了,她不想顶着这副破烂的面孔度日,她想漂漂亮亮的做回她的公主。 “姐,我带你回去!”乔北抓过一辆自行车,骄傲得挺起头,并向秦嘉树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第25章 刨根 次日一早,董嘉存遣人送来请帖,约薛向相见。 薛向一拍脑袋,暗道惭愧。 且不说,董嘉存购入广告版面的那五十枚灵石,解了他燃眉之急。 单是董嘉存疏通各大钱庄,助他扩张云梦时报获得大量借款,这个情,他就得记下。 大过年的,他竟忘了去董家花园走动。 薛向让柳眉选了几件礼物,立即赶往董家花园。 董府管家迎出门,将他请入西边暖阁。 董嘉存已煮好了茶,指着窗外一簇簇花开正艳的迎春花道,“昨夜这花都未开,今天一开,我就知道,该请小友过来了。” 薛向拱手道,“是晚辈孟浪了,诸事繁杂,竟忘了来给董老拜年,有罪有罪。” 董嘉存摆手道,“你是新晋的贵人,年关热闹,在所难免。 对了,云梦时报近来情况如何? 听说,你借了三百灵石,正扩招记者,增加版面,扩充合作的印刷坊,还将触角伸到了雍安、华城、安陆等城,动静颇大啊。” 薛向笑道,“当日,我答应要助力董老将嘉禾的名声扩充至整个迦南郡,总要说到做到。” 薛向还是低估了《凡间》这种贴合当下实际修炼体系的、热血传奇类的话本小说的热度和杀伤力了。 云梦时报至今还在排队,报纸一出,便被哄抢,小摊上,垃圾堆里,他至今没见过云梦时报。 机遇难得,薛向自然要趁机向周边辐射。 “总归是小友人才难得,我也是《凡间》的书迷,真想不到何等巧思,才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小友,能否答应老夫一个请求。” “董老但说无妨。” “我想亲自和想见江南一会。” “哈哈,董老已经在和想见江南会面了。” “小友是说,自己就是想见江南。” “正是区区。” “小友玩笑了,《凡间》不光有热血斗杀,更有世道人心,人世阅历。除非览千本书,行万里路,否则绝难出此奇文。” “就知道瞒不过董老,我这就去知会人来。” 薛向不愿解释,董嘉存愿意见自己心里的想见江南,他请来便是。 半个时辰后,冯白到来。 见到和心意相符的想见江南,董嘉存果然欢喜,宾主尽欢。 归途,冯白低声道,“东家,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怎的?” “董老板不像咱们的书迷。” “他看似问了不少情节,其实都没问到点上,我说到兴奋处,他眼中无神,只是虚应。我说书这些年,听众的真实反应如何,一眼可辨。” 薛向怔了怔,吩咐道,“此事不要对任何说,你依旧像从前一样干。 不论谁问你,是不是想见江南,你不承认也不否认。” “明白,我只听东主的。” 冯白太知道他是跟谁混的这碗饱饭。 薛向又问存稿,得知还能支撑十多天的,放下心来。 薛向两人才走,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从厚重的帷幕后走了出来,正是李少白。 “李大人,为了你,老朽这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董嘉存一脸怅然。 李少白嘿然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这家伙把想见江南藏的那么深。 不瞒你说,迦南早报也开始连载同类的话本传奇,连写手都雇了十几个。 可偏偏都写不出《凡间》的韵味。” “所以,你便想通过老夫,抓出想见江南,趁机挖角?” 董嘉存冷声道,“只此一回,欠你的人情,老夫还清了吧。” 李少白哈哈大笑,“还清了,还清了,老董,你也勿恼。 将来,有的是你好处。 至于薛向和云梦时报,我不是要挖角,而是要刨根。” ………… 初七,九分山,开衙日。 薛向一早就来到公房,才坐稳屁股,室长宋奎通知开会。 薛向以为是第三室的开年例会,才入会场,便惊到了。 与会的除了宋奎,竟还有苏眭然,偏偏没有谢海涯。 初五,薛向去过谢海涯官邸,官符答复谢海涯已回云梦,但出外访客去了。 今天的会,苏眭然来,谢海涯不来,让他心里泛起嘀咕。 更奇怪的是,苏眭然竟未能坐主位或者次席,占据这两个位子的,一个是白胡子老者,一个是葛袍中年。 除此外,李少白竟也在坐。 宋奎起身,先向众人介绍薛向的身份,又向薛向介绍众人。 白胡子老者大号郭雄,是第二院院尊。 葛袍中年大号陈涉,是第四院院尊。 第二院掌体制整理,第四院管祭祀、农事、外加各种布告通发, 这帮人凑在一处,薛向隐约猜到些什么。 宋奎介绍完,便即坐下,郭雄讲话。 郭雄并没长篇大论,言简意赅。 一,李少白工作关系从迦南早报转入云梦城,担任第四院副院尊。 二,第四院开设补充室,由李少白兼领,将云梦报社并入补充室。 三,云梦报社一应人等,等待选拔,补入编制。 郭雄讲完,陈涉也讲了三点。 一,薛向早期投入的四十枚灵石,由云梦报社兑付。 二,聘任薛向担任云梦报社顾问。 三,薛向开创云梦时报有功,赏功,记入出身文字。 陈涉讲完,苏眭然代表第七院讲话,他就一个意思,完全拥护决议。 会议到此结束,没有人问薛向的意见,也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意见。 众人退散,只剩了李少白和薛向。 “薛向,我早说了,让你别折腾,尤其是别在我面前折腾,阿猫阿狗也能办报?” 李少白盯着薛向,满面春风,“知道你最大的错处在哪儿么,错在既想独占利益,把云梦时报做成民报。 又想搭官府的便车,选择挂靠在第七院。 不然,便是我想收编云梦时报,还得费些工夫呢?” 薛向面色如常,“也不过是费些工夫,结局会有不同么?被你们盯上了,不多过去是不可能的,不是么?” “哈哈哈,你倒是聪明。” “夺过去容易,我只怕你把握不住。” 薛向一脸诚恳。 李少白再笑,“说到《凡间》,里面有句唱词,经张瞎子的演绎,极有韵味,我唱你听听。” 说着,他以手拍案,打着节拍,“看前面,黑洞洞,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见薛向始终面无表情,不肯提供任何情绪价值,李少白冷哼一声,甩袖离场。 薛向返回梅花厅,才推开侧房,谢海涯已经在里面坐了。 “精神还不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谢海涯合上一本册子。 “剑从天降,不可抗力,我能理解。” 薛向虽不爽,却也知道不是谢海涯不帮忙,实在是李少白能量大。 毕竟,此事已然涉及到迦南早报的改组,李少白因此调职云梦,这已经不是云梦城这个层面能解决的了。 第26章 灵蛇 谢海涯点点头,“年纪轻轻,处变不惊,大有可为! 你也并非一无所获,别小看计入出身文字的赏功,城试能加分的。” 薛向凛然,冲谢海涯拱手,“多谢院尊。” 他很清楚,这个赏功,定然是谢海涯替他要下来的,因为只有谢海涯知道他的目标是通过城试。 “你我之间,犯不着谢来谢去。” 谢海涯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葫芦,扔给薛向。 薛向接过,拔开葫芦塞,里面装着个红色丹丸。 “凤五丹,疗伤、治病用的。” 谢海涯道,“年前你不是来拜早年么,当时没趁手的礼物,回老家得了这枚丹丸,赏你了。” 薛向大喜。 凤五是古代神医的代名词,能用他的名讳冠以丹药,效果必奇。 当时,董嘉存也送过凤五丹,薛向虽十分渴望,却不敢收。 此刻,谢海涯赐下,他当然不会拒绝。 收下凤五丹,薛向拱手,“院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都说出口了,还什么情不情的,讲。” 当下,薛向便将寻四洲、吴奎申请调入第七院执法队的事儿说了。 “事情不大,我打个招呼,你让他们办手续去吧。” “多谢院尊。” “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抓紧备考吧,离城试也就三个多月了。” “卑职一直勤学不缀,定文老师,我已经找好,突击一段时间,通过城试,应当不难。” “城试可不止考经义、修炼水准也是核定标准之一,不到练气三层,连参考资格都没有,可见还是有门槛的。” “卑职还差临门一脚,斗胆请院尊赐予功法。” 这一段时间,他没有引灵入体,究其根源,是不愿浪费圣像的灵域回光。 他希望引灵入体的同时,也能参修功法。 “想要什么功法?” 谢海涯对薛向这个下属不能更满意了,前有一言助他破修行屏障,后又替他摧折苏眭然,嘉禾的事上也助力甚大。 如今,薛向丢了云梦时报,谢海涯无能为力,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难度高,威力大,练气三四层就能修炼的。” “你是真敢开牙,难度高、威力大,你学的会么?” “卑职就这一个要求,还请院尊斟酌。” 有灵域回光加持,薛向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修行功法的机会。 “净给我出难题,等着吧。” 谢海涯挥手,“这一阵儿,你不用来当值了,安心复习就是。” 薛向躬身一礼,便即出了梅花厅。 下了九分山,他径直来到嘉禾商行,打算赁下一间炼房。 若修行功法,需要安静空间,也需要阵法防护,民居不大合适。 嘉禾的侍者引着他看了一圈,薛向预定好一间,就等着谢海涯那边给准信。 薛向正待离开嘉禾,董管家忽然现身。 几次去董家花园,都是董管家接待,两人颇熟。 董管家将薛向引入雅室,拱手一礼后,递给薛向一个红色纸笺,编号“丙十七”。 “这是一张拍卖凭证,您虽没来,但我家老爷做主替您拍下的,耗费一枚灵石。” 董管家道,“我们老爷说他有愧于您,就不跟您见面了。 您若肯宽宏大量,就支付这枚灵石,拿走凭证,凭证领取拍物。” 薛向猜到董嘉存的有愧是何指,当即支付一枚灵石,拿到拍卖凭证。 片刻后,他领到了一个大红盒子,打开,内中团着一圈腰带。 他取出腰带,嗖地一下,腰带瞬间绷直,化作一柄四尺长的利剑,剑身如秋水,寒光湛然。 “此剑名灵蛇,出自无名剑冢,削铁如泥,内部灵纹,灵气灌入,便能化刚为柔,缠于腰间。” 董管家道,“此剑,我家老爷珍藏多年,轻易不愿拿出拍售。 如今,宝剑归于英雄,正合其时。” 薛向行灵手上,果然,灵力侵入宝剑,百炼钢顿时化作绕指柔。 他解开外袍,将灵蛇剑缠上腰来,剑柄中的凹槽,精准地卡住剑尖。 薛向拱手道,“替我回禀董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薛某不怪他,改日再请他老人家饮茶。” 离开嘉禾商行,薛向径自回返家中。 柳眉和薛适在晾晒白菜,准备炮制酸菜,小晚在厨房忙碌,母亲在堂中陪什么人说话。 “是云梦报社的人。” 柳眉低声道。 薛向伸手摘掉她头上的飞絮,柳眉眉眼温柔,玉面飞红。 “东主。” 周梦雨从堂中迎了出来。 一番见礼后,薛向邀他入门前的茶室说话。 茶上来,小二才退走,周梦雨便拜倒在地,“若非东主当日青眼,周某怎会有今日际遇。 云梦被夺,周某本该弃职以全气节,奈何那小人以我家人相挟,周某不得不从。” 薛向扶起周梦雨,“周兄言重了,你在报社出力气,挣饭钱,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 对了,报社现在情况如何了。” 周梦雨道,“姓李的还算有胸襟,没怎么干预报社运作。 但他比东主还激进,东主借贷来资金,准备大干快上。 他却嫌东主气魄太小,又找来那几家钱庄,加大资金借贷。 现在,咱们的网点,已经遍及迦南郡六城,满城的印刷坊有八成被咱们赁下。” “现在账上资金情况如何?” “前几日,您预支给印刷坊半年的资金,后续加入进来的印坊也要求同等待遇,前后借贷来的五百灵石,现在已十不存一了。 不过,咱们的报纸供不应求,资金链没有危险。” “冯白呢,他怎么样?” “被李少白奉为上宾,东主早该抓紧此人的,只要此人在,谁也夺不走云梦报社。” 周梦雨深深惋惜。 他身在局中,很清楚,云梦时报的成败,只在想见江南一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云梦时报,是你我共创的金字招牌,周兄好好工作吧,别辱没了它。” 送走周梦雨,薛向返回堂屋,一家人正围在桌边,对着桌上一堆木头块研究。 “孙木匠这么快就弄出来了?” 薛向抓起一张红中,在掌中揉搓,质地温润,边角也处理得光滑。 桌上的麻将,正是他委托孙木匠定制的。 第27章 息风剑法 冬春之际,最是难熬,一家人尬聊得都快没词儿了。 叶子牌变化少,薛向不觉有趣,便让孙木匠制了这副麻将牌。 他让小家伙喊来正给酸菜缸里压石头的小晚,便教起了麻将。 一屋子聪明人,没多会儿,便理解了麻将牌的玩法。 薛向传授完最简单的打法,一家人便搓起了麻将。 两局后,跃跃欲试的小家伙,替代了薛向的位子。 看看将到正午,薛向自去厨房,准备煮上几碗烂肉面。 未料,范友义已切洗好七八盘荤素菜品,腰上围着围裙,准备开炒。 范友义赶忙见礼,薛向摆手,“拿着锅铲,见哪门子礼,我管灶火,你来炒吧。 对了,我听小晚说,你们有两间商铺租期快到了。 收回来后,就别往外租了,到时做个报亭,收益不差。” 范友义赶忙答应。 才从火坑爬起来没几日,范友义精气神好了不少,瘦削的脸上终于挂了二两肉,有些英俊模样。 小半个时辰后,饭菜上桌,牌场激战的四人,恋恋不舍续了三局,才散牌吃饭。 薛向很喜欢这种全家玩物丧志的氛围,不然,他还真找不到奋斗的意义。 范友义手艺极好,一桌菜色香味俱佳,薛向正大快朵颐,梅花厅来人,送给他一个鸡蛋大的玉珏,便即离开。 薛向握住玉珏,念头浸入,见到一篇功法。 显然,谢海涯对他提的事儿上心了,不等过夜,便给了他结果。 事不宜迟,薛向跟柳眉招呼一声,便直奔钱明宅院。 他到时,钱明正在葡萄架下吃饭,一盘油渣炒白菜,一碗糙米饭。 薛向本想等他吃完,钱明直接丢碗,引他到静室说话。 薛向开门见山,“我得了一套功法,想请钱师指点一二。” 说着,他取出玉珏。 钱明原地跳了起来,紧紧抓住玉珏,用手指细细摩擦玉珏上的一缕细细纹路。 忽地,他将玉珏拿起来,对着阳光,先前摩挲的细纹映照出一朵雪色梅花。 “天枢阁,是天枢阁遗宝……” 钱明唾沫横飞,“小薛,这宝物你从哪儿得来?” “谢掌印相赠。” “难怪,难怪啊……” 钱明将玉珏递给薛向,“这天枢阁是古代著名功法收集机构,玉珏上的雪色梅花,就是其标识。 能被其收录的功法,无一不是奇品、珍品。 存世已经不多了,即便是练气期的功法,也十分珍贵。 谢掌印能将此物赠你,想来对你极是看重。” “谢掌印对我确实极好,钱师,咱们还是研究功法吧。” 薛向将玉珏递还钱明。 钱明怔了怔,“小薛,天枢阁的功法,极为贵重,岂能与外人闻。” 薛向摆手,“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套功法,钱师学去了,还能来对付我不成? 退一步说,若无钱师,我学此功法,必然艰难。 互利互惠的事儿,钱师何必拘泥末节。” 忽地,钱明躬身一礼,“如此,钱某生受了。” 他抓过玉珏,意念送入,开始阅览功法。 片刻后,他放下玉珏,啧啧叹道,“天枢阁名不虚传,此息风剑法,剑、步相合,招法鬼魅,剑出无声无息,实在是集齐剑法的奇、绝、险、快、隐之诸妙。” “还请钱师指点。” “谈不上指点,共同研究吧,你且稍等,我去拿纸笔,关窍处,光说不行。” 钱明速去速归,他虽满心渴望立时就修习奇功,却未忘了薛向此来的根本目的。 当下,钱明便一字一句地解析功法,遇到难点,还取出经络木人,一边解说,一边在稿纸上作图解析。 两人皆沉浸其中,不知时间流逝。 钱明直讲解到深夜,才将一篇不过三百字的功法,完全拆解到薛向能理解的地步。 “这一步是怎么回事儿?” 薛向指着钱明解析出的一副正多边形图案。 钱明皱眉道,“解析出来是这么回事儿,我也不好理解,好像运用到了数术道理。” “数术道理?” 薛向瞪眼,“功法还能如此运用?” 钱明道,“这是自然,越是奇绝、高明的功法,蕴含的道理亦是恢弘。 数术道理,乃是天地自然之理中,最简洁、壮美的存在。 有太多的功法,向数术道理求其妙。 你看这多边形图,越解析,边越多,持续下去,是不是有无穷之妙。” 薛向盯着那越画越多的多边形道,“越看越像割圆术。” “割圆术?” 钱明并不精通数术,即便在这个世界,割圆术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数术知识。 薛向拿来尺规,在稿纸上边画边讲解。 半个时辰后,钱明连拍大腿,“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一步,讲的就是一圆之内,半径最短。 以自己为圆点,长剑所过,俱是半径。 好一个息风剑法,如此布局,等于说只要将敌人纳入打击范围。 按息风剑法的设局,敌人就不可能快得自己。 息风,息风,剑出无风,它的快是这么来的啊。” 钱明仰天三叹,冲薛向拱手道,“常言道,教学相长,今日信矣。” 两人同时弄懂剑诀,钱明经验丰富,便先行修炼。 薛向基础不牢,还要继续串联他近期掌握的各种修炼知识,尚在理解阶段。 晨曦微吐时,买肉饼的从门前吆喝走过,薛向出外包圆了饼摊,提了十斤肉饼回来。 稍作补充后,薛向继续苦读研习,钱明则已停止行灵,忽地,长身跃起,袖口处滑出一柄长笛。 他以笛作剑,步下生莲,周身清光流溢,飘飘欲举。 转眼,又至正午。 薛向收起玉珏和钱明所作的图解注释,对息风剑法已有基本盘。 他正待告辞,钱明忽地收住身,一脸怅然。 薛向忙问缘故,钱明叹声道,“此仙家法术,一旦修成,真不知练气境内,有何斗术能与之相抗。 可惜,非凡人能修。 我到底是看轻了天枢阁,这息风剑法要想达成诸多玄妙,需同时行灵三大紫府,体内灵力才能周流如意。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毕竟,行灵之难,远超想象。 不过,这息风剑法能被收录进天枢阁中,能否炼成,肯定早得到验证。 想来不知何等天才,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修成此等神功……” 第28章 没存稿了 钱明颓然已极,止不住叹息。 薛向宽慰两句,道,“钱师对此息风剑法如此推崇,我忽然想到一事。 低阶修士挑战高阶修士,若低阶修士有强大功法加持,能否逆天改命,战胜高阶修士。” 钱明搓了搓脸,“那要看如何定义低阶、高阶、强大功法。 这么说吧,练气十层,看着是十个层级,其实是四个层级。 一到三是初阶,四到六是中阶,七到九为高阶,十层为圆满。 这息风剑法绝对是练气阶段的顶尖斗术功法,若是练成。 就不是三层战四层,而是初阶败中阶,中阶败高阶。 前提是,有足够丰沛的灵力,支撑持续战斗。 毕竟,此剑术,一旦施展,震动三大紫府,对灵力的消耗太快。 小薛,我不是因为自己修炼失败,便要扫你的兴。 此剑法修行,要想修成,必须要满足极端条件,望你三思。” “多谢钱师提醒。” 薛向谢过,又闲谈两句,便告辞归家。 回到家中,他又向薛母禀告说,公中有急事,他短时间内不能归家。 又叮嘱柳眉,若有事,去找寻四洲。 薛母、柳眉虽然担心,却知道薛向吃朝廷饭,听朝廷管,只能替他收拾换洗衣物。 又半柱香后,薛向抵达嘉禾商行的炼房。 这是一间设在地下丈许的密室,匠心巧用之下,通风、光照、护阵、私密度,得以兼顾。 薛向盘膝坐定,待心神安宁后,取出星云盒、灵石、康广陵圣像。 随着“学而时习之”的诵读声念出,圣象再度飞出清光,环绕他身。 薛向催动引灵诀,灵丝化作灵力,纷纷涌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薛向开始按照息风剑法中要义,行灵体内诸多穴窍。 这个过程越是纯熟,对他稍后的剑法修炼,也越有好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薛向渐渐达到物我两忘的状态。 ………… 正月二十三,同康路,云梦时报总部。 李少白站在专属公房内,临窗下望,看着热闹的街市,口中哼着乡野小调。 忽地,大门被推开了,他手下的哼哈二将王旁、陆章走了进来。 “给大人道喜哩!” “大人神威,一入云梦,风起云涌,死局得活,功莫大焉。” 两人一吹一拍,李少白倍觉顺耳。 “叫你们回雍安查探情状,不是叫你们去练嘴,那边怎么样了?” “大人鬼手神功,让迦南早报也同时连载《凡间》,如今迦南早报的销量也是节节走高,王社长公开说,迦南早报需要十个李少白。” “还有呢,咱们的铺货渠道,已经遍及迦南六城,分销商报名踊跃。大人果断加大借款,做成这好大局面,真非心胸广有丘壑者不可为之。” “…………” 李少白乐不得道,“说起来,我真得感谢薛向啊。 虽说,这小子是个刺头儿。 但不管怎么算,也是我的贵人。 哈哈,这小子现在在哪儿呢?” 王旁道,“以往九分山上,就属这小子消息多,弄出的动静儿大。 常言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大人这一出马,立时就这小子压进尘埃里去了。 听说,九分山都不待了,回家躲被子里哭去了。” “哈哈哈……” 三人大笑。 咚咚,门敲响。 “进!” “大人!没稿子了。” 周梦雨立着一张扑克脸。 “没头没脑的,什么没稿子了?” “《凡间》的稿子没了。” “没稿子写去!稿子在我脸上?莫名其妙。” “冯白说他只得了这些稿子,再后面就没有了。” “什么!” 李少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只差蹦起来,“说的什么昏话,《凡间》不是冯白写的么?什么叫他只得了这些稿子。” “我问过他了,他说他从没说自己是想见江南。” 周梦雨莫名快意。 李少白懵了。 他可是在董家花园亲眼见薛向带来了冯白,亲口承认冯白就是想见江南。 加之,这一段时间,冯白稳定供稿,迦南早报、云梦时报的销量都节节攀高。 李少白就从没怀疑冯白就是想见江南。 “这不可能,我敢断定,定是薛向私下里联络了姓冯的,叫他故意停稿,恶心大人。” 王旁高声道。 陆章击掌道,“一准是这样,想见江南万不能出问题,否则,咱们就全完了。 薛向这一刀,是往大人腰眼上捅啊。” “禽兽之变诈几何?” 李少白冷笑一声,“去叫冯白过来,敢吃里扒外,我饶不了他。” 不多时,冯白赶到。 李少白阴着脸喝问,“薛向给了你什么条件,说出来,我加倍。 若敢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煌煌律法便是为尔辈所设!” 冯白拱手道,“大人,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冒认《凡间》作者。 老朽真不是想见江南,我就负责洗个稿子,我若能写出《凡间》,何必在报社担个编辑的差事,这才挣几个钱? 我老本行就是说书的,若《凡间》是我的作品,我早就在最大的场子开专场了。 一场下来,赚上一枚灵石也不稀奇。” 李少白愣住了,心防有些崩塌。 因为冯白所言,符合情理。 被耍了! “难道想见江南是薛向?” 陆章自语后,又摇头,“不可能,书中的山川河流、人情世故,绝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 我知道了,姓薛的将想见江南藏起来了,并且藏的很紧。 老冯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 “这些都是废话,现在该怎么办!” 李少白气不打一处来。 陆章脑筋快,“要么去求姓薛的,要么另辟蹊径。” “我会去求薛向?做梦!” 从薛向办云梦时报开始,李少白就看薛向不顺眼。 他万没想到,薛向竟大获成功,反衬得他跟小丑一般。 他收编云梦时报后,好生嘲讽薛向一番,出了口恶气。 现在,让他去求薛向,那是万万办不到。 “那咱们只有自己续《凡间》了,咱不是养了十几个写手么?自己开创局面不行,往下接续文章还不行么?反正《凡间》热度已经起来了,跟读一般不会那么容易掉。” 陆章越说思路越清晰,“就让十几个人每天都出稿,看谁的情节更精彩,咱们就选谁的稿件接续《凡间》。” 冯白欲言又止。 李少白嘿声道,“着啊,这还真是个办法,说上天,不就是个话本传奇么?” 当下,他吩咐下来,命王旁、陆章速去安排。 第29章 三层 地下,炼房。 薛向盘膝坐定,周身被清光环绕,星云盒中,一枚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着。 忽地,薛向小腹上,冒出一道光线,沿着小腹中轴线往上游走。 一声凤鸣,从脐下三寸开始,接连现出两个光点,紧接着,第三个光点在光线末端显现。 “呼!” 薛向吐出一口浊气,周身清辉熠熠。 如今,他入炼房已经七天,除了练习《息风剑法》,他都在引灵入体,孜孜不倦。 在消耗四枚多灵石后,他终于再度进阶,突破练气三层。 他顾不上休息,长身而起,脚踏罡步,一挥手,一道气流从掌心射中,地上的灵蛇剑倏地弹起,落入他掌中。 薛向游身便走,脚步清灵、飘忽,灵蛇剑在灵力的加持下,时而灵动如蛇,时而点射寒光。 随着他脚步密集踩过,炼房之内,出现无数个浑圆。 嗖嗖嗖,他一个刺剑,墙上落下一排白点。 薛向越舞越快,息风步法踏出,他身形飘然如梦,倏忽西东,几乎化成残影。 忽地,他体内乾阳紫府、灵照紫府、广龙紫府,同时被体内灵力贯穿,三大紫府同时震动。 他沉喝一声,一招“大河直驱”,灵蛇剑寒光三点头,竟催出一道剑气,射中墙壁。 忽地,墙壁上乱光狂冒,正是护阵被激发了全部威力。 租赁炼房时,他可听二掌柜吹嘘过炼房护阵的威力,说,要激得护阵发出异响,非顶尖练气强者不可为。 由此,可见这息风剑之威。 薛向收剑,盘膝而坐,行灵半个时辰,才平复下体内狂暴的灵力。 震动三大紫府,几乎将体内灵力完全调动,发挥出了远超练气三层的实力,这息风剑法的霸道,他终于完全领略。 忽地,他周身清辉缓缓散开,康广陵圣像无风自动,慢慢飘起。 忽地,圣像自动分解,化作袅袅烟气,烟气聚形,正是康广陵形象。 他依旧悲天悯人地抬首望天,十余息后,如空气散在空气中。 薛向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莫名的怅然还是袭遍周身。 他对着康广陵圣像消散的方向,拜了三拜,起身离开了炼房。 他先入浴房,狠狠洗刷一番,洗掉全身污垢,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出嘉禾商行,直奔前街。 此时,他腹中饥渴得能吞下一整头牛。 牛肉面,锅贴,肉馅大包、羊肉汤一股脑儿祭了五脏庙,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出了前街,他朝家走去,路过同康路,那边人群聚集,火光冲天。 挤过去一看,却是一群人在焚烧报纸,烧的正是堆积如山的云梦时报。 火光冲天中,还有人不停往火堆里添着报纸,骂骂咧咧声,更是引得群情激昂。 薛向顾不得看热闹,径直赶回家。 才进家门,便听小家伙“啊呀”一声,冲上来,撞进他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再不撒手。 柳眉也跟出堂屋,快步走到她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还未说话,星眸先红。 薛向趁势趴在她背上,“眉姐,困了。” 他浓重的鼻息,顺着柳眉的衣领钻入,顷刻间,白腻的肌肤被染成玫红,白皙、修长的脖颈,冒起一粒粒鸡皮。 柳眉竟站不稳了,薛向赶忙揽入她腰身,触手间,弹力惊人。 “大兄。” 隔壁的小晚、范友义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小范,晚上吃火锅。” “清汤?红汤?” “鸳鸯锅。” “得嘞。” 范友义拉住小晚,“娘子,备菜备菜……” 离开了魔窟,他也渐渐展露少年人心性,快活地拉着小晚买菜去了。 来到堂屋,薛母正往青瓷碗里舀着一勺炖得黄盈盈的鸡汤。 薛母逼着薛向连喝两大碗鸡汤,才放他回房间休息。 薛向早困倦到极致,脑袋才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 正午,云梦报社,李少白专属公房。 “弄死李少白!” “还我真《凡间》!” “我们要想见江南。” “…………” 尽管闭紧了门窗,外面的呐喊声还是钻入耳来。 李少白已不复志得意满模样,头发蓬乱,双目赤红,脸色发青,双目空洞无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局面会崩塌得这么快,败势是如此的山呼海啸。 那日,他和陆章、王旁,议定了,自己组织人手来接续《凡间》。 一开始几天,风平浪静,云梦时报的销量依旧节节走高。 三天后,市面上,茶楼里,渐渐有了不和谐的声音。 真正的崩塌,来自邻城的《安陆晚报》。 云梦时报的崛起,衬得各城新办的报纸,都如儿戏一般。 得此机密消息,《安陆晚报》没有偃旗息鼓的道理,一通系列报道发出,将李少白侵夺云梦时报,《凡间》换作者的事儿抖了个底掉。 《凡间》的大量狂热粉丝,在意识到正版的《凡间》被杀死后,心中积攒的滔天怒火,一下子就喷发了。 霎时,星火燎原。 先是各城都出现了焚烧刊行盗版《凡间》的迦南早报和云梦时报,尔后,出现了群体性抗议,被各城巡捕队压下。 然而,云梦时报并不停止发行,排版好的盗版《凡间》还在刊行,彻底点燃书迷怒火。 时至今日,云梦报社外出现大量抗议者,有激进者甚至往报社内投掷燃烧瓶。 各方的压力,如汹涌潮水袭来,压得李少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砰,房门被撞开。 李少白眼睛瞬间猩红,才要喝骂,冲进门来的王旁如机关枪般先开火了,“大人,躲躲吧,陈院尊来了,神色不善得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躲躲啊……” 李少白冷哼一声,稍稍整顿头发、衣衫,赶走王旁,将门大开着。 十余息后,一脸紧急集合的第四院院尊陈涉,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李副院好定力,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陈涉哼道,“陈某就远远不如了,城令问,掌印催,陈某如坐针毡呐。” 李少白镇定自若,“要解此危局,易如反掌。” “噢?你倒是胸有成竹,说来听听。” 陈涉冷笑。 三连发,斗胆求下追读、月票。 新书不易啊,现在的政策是追读为王,江南也难啊。 拜托诸君有票的不吝投票,每一张月票都万分重要。 周一要换榜了,希望能冲上去。 本书成绩其实不算差,但之前元气大伤,导致这本都没回过神来。 诸君,再挺我一回。 救救孩子吧。 ………… 附上主要打赏名单: 俩盟主:洛铭藏锋、zason哥。 俩堂主:小猪放火、书友20170226142739120 一舵主:半山秋枫。 俩执事:moepus、半截火车。 一弟子:洞察的深 ……………… 好多熟悉面孔,感谢感谢。 盟主等上架加更吧。 ………… 江南大呼:投票,投票,投票! 《我以科举证长生》三连发,斗胆求下追读、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章 云间消息 李少白盯着陈涉,“一,对外宣称,是报社的临时工误操作,错用废稿。 二,问责薛向,此獠掩藏想见江南,耽误云梦时报发行,坐看我等今日局面,其心可诛。 三,严惩薛向,令其交出真正的想见江南,诸难自解。” 李少白说完,陈涉沉默了,良久,一挑长眉,“都说李副院出身高门,名不虚传呐。 这般威福自专的做派,便是城令也远远不及吧。” 话至此处,他声音忽然转厉,“当大家都是傻子,瞎子么? 九分山上全无道义? 云梦时报怎么来的?是不是薛向一手创建的? 怎么转到你帐下的? 一开始,外人是真不知道,现在呢,《安陆晚报》恨不得炒得天下皆闻。 现在,你玩不转了,让问责薛向。 问责的指令,是我下,还是城令下?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都不要了么? 没那个牙口,就别踏马什么都往肚里塞……” 陈涉被气完了,丝毫不顾体统,脏话都开飚了。 李少白呵呵一笑,“院尊教训的是,是我李某人无能,我自请处罚。 陈院尊还有事儿么? 若是没事儿,李某要写请罪文书了。” 他已经彻底想开了,云梦官方不支持,局面肯定难以挽回了。 可那又如何?他穿的官衣,办的公事,顶多是决策失误。 自己不贪不占,上面能给的惩罚,也就是申斥,至多两年内不能晋升。 想通了这点,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捅下烂摊子,就想一走了之?” 陈涉一眼洞穿李少白的摆烂心思,厉声道,“各大钱庄的掌柜,现在挤满我的公房。 郡守三令五申,谁任上弄出的窟窿谁补。 嘿嘿,指望本官替你顶雷,门也没有。” 李少白脑袋嗡的一下,眼前金星大冒。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漏算了一招,大借款。 薛向在任时,借了三百灵石。 按道理说,新官不理旧官账,只要他不接手,这三百灵石的债就归薛向料理。 可当时云梦时报的形势一片大好,李少白只想着抢班夺权,哪管这个。 他执掌云梦时报后,云梦时报的发行量更是节节攀登,他满脑子都是大干快上,嫌弃薛向是小脚老太太走路,再次大借款五百灵石,铺设迦南郡六城的分销网。 如今,《云梦时报》崩盘,各大钱庄一追究,这笔烂账可都记在他的身上。 弄出如此巨大的经济窟窿,可不是一封请罪文书能摆平的。 一想到原本的大好前程,满郡称赞,现在弄得一地鸡毛,后退无路。 多日积攒的压力,顷刻间爆发,李少白再也坚持不住,口喷黑血,兜头倒地。 “大人,大人……” 王旁、陆章抢了进来。 ……………… “你怎么这么爱设局?” 谢海涯盯着薛向,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轩轩朗朗的俊秀少年,和腹黑老吏联系到一块儿去。 “卑职不愿害人,但也不能被人害了。” 薛向清白如莲花。 “又是以怨报怨?” “然也。” “还然也,你这回捅出的漏子多大,你知不知道?” “有院尊替卑职顶天立地,卑职不怕。” “你……” 谢海涯气乐了。 他嘴上是严厉的,心情是舒畅的,精神是愉悦的。 李少白抢夺云梦时报,谢海涯嘴上不说,心里早骂翻了。 奈何,剑从天上来,加南郡的力量都掺和进来了,谢海涯也无可奈何。 他没想到,薛向一招回首掏,竟使得局面幽而复明。 连城令都主动找他喝茶,暗示他出面,平息局面。 薛向接二连三带来惊喜,让谢海涯有些目不暇接。 “说说吧,云梦的烂摊子,你打算怎么拾掇?” “这要看上面的意思。” “上面让你交出想见江南,让你出面安抚各大钱庄老板,你能愿意?” “如果是院尊的意思,卑职愿意。” “行了,别绕了,说说你的条件,这回谈判余地颇大。” “云梦报社独立,此外,给我换个金质飞鱼标,晚辈不敢贪心,就这两条。” 薛向余光偷瞄谢海涯。 “要不要让城令把位子让出来给你?” 谢海涯气乐了。 薛向一缩脖子。 谢海涯冷哼道,“想要金标,过了城试再做梦。 还有,云梦报社独立,也不可能。 报社已经纳入体制,怎么可能一言而废?” 薛向道,“那我另起炉灶,接收云梦报社的资产和债务。” 谢海涯怔了怔,“就知道你所图甚大。 但云梦时报已经出圈,谁都知道这是块大肥肉,你想独吞?现实吗?” 薛向道,“云梦时报依旧发行,转为真正的云梦城报。 在云梦时报之外,另起一份报纸,暂定名《云间消息》,这份日报,由卑职运营。 但对外招股,我愿意放出八到九成股份。” “放出八到九成股份?” 谢海涯想不到薛向有如此气魄,抚掌道,“你虽有心胸,但如此施为,你不怕再为人做嫁裳?” “可以权、利分离,放出的股份可按股本获利,零表决权。” “嘶。” 谢海涯从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 “院尊以为可行否?” “你既舍得孩子,套着狼自然不是难事。” “那另外八九成股份的入股权,斗胆请院尊费心转出去。” 薛向话音方落,谢海涯愣住了。 他当然明白,薛向又奉上大礼包,等若是把一个分食巨型蛋糕的权力,让渡给了自己。 “院尊言重了,若无院尊,卑职何以有今日。” “互吹的话就不说了,你等消息。” ………… 二月二,龙抬头。 一场倒春寒,整个云梦城又化作冰雪世界。 薛向一早起来,忍着剧痛,引灵完毕,才出房门,来到堂屋,却见柳眉正在洗头。 薛母和小适不在,她又要往头上浇水,又要防着流水顺着衣领侵入,忙了个手忙脚乱。 薛向近前,接过水瓢,“低头,弯腰。” 一瓢水浇下,竟还有不少水顺着天鹅颈而下。 “诶,你这人,弯腰,弯腰都不会么?” “不要你管,我自己来,帮倒忙。” 柳眉急了,来夺水瓢。 “又没说你什么,还上劲儿了,我慢点浇总行了吧。” 薛向瞧见柳眉天鹅颈染成玫色,以为她生气了。 没想到,他慢慢浇水,流水还是沿着脖颈顺下,柳眉纤腰的弯曲程度竟越来越小。 “别闹,弄我一身水。” 薛向一手扶着柳眉肩膀往下压。 “帮什么倒忙,我不用你。” 柳眉扭动身子。 薛向不动了,瞳孔充血,眼睛发热。 他知道柳眉为啥别扭了,随着她屈身弯腰,下身棉质裤被撑起一道浑圆、饱满的弧线。 裤线中分,蜜桃两瓣。 姿容绝美的她,血气方刚的他,再无别人的家。 薛向脑子里,不健康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 第31章 补习 “诶,你走你走。” 柳眉挣开,抢走水瓢,匆匆擦干头发,横薛向一眼,满面烟霞地去了。 “大兄,晚上吃涮肉喽。” 小家伙像一只胖乎乎的狸猫,呼啸地冲进堂屋。 在她身后,小晚搀着薛母,范友义肩挑手提,大包小包。 “不是说逛街么,这赶上买街了。” 薛向打趣。 范友义满脸喜气,放下东西,躬身一礼,“多亏大兄,谁也没想到,改成报亭后,那么赚钱。 不仅城里的百姓么,底下镇上的也有来订报的。 难得赚到钱了,自然要犒劳大家。” 却是,薛向利用职务之便,把范友义的两间商铺,改成了报亭。 新开的《云间消息》火爆依旧,报亭自然大赚特赚。 “卖报是个不用动脑子的活计,理顺了,让下面人做就行,你念过书,资质不差,准备准备,改日到报社上班。” “多谢大兄。” 范友义高兴坏了,报纸大卖,只在一时。 若能进到云间报社,等若是捧上个铁饭碗。 在小晚帮助下,柳眉的头发总算是洗好了,连带着紧绷绷的裤子也换成了长裙。 薛向一阵莞尔,忽地,门外传来喊声。 薛向出门,见来的正是周梦雨。 他冲堂屋招呼一声,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便出门去。 “东主,久等了,不过,好饭不怕晚,今儿才算有正席了。” 周梦雨拱手行礼。 他已经辞了公职,转入《云间消息》继续担任社长。 城试在即,他虽久考不上,但走科甲正途之心未断,在听说了薛向也有志于科考,两人一直就城试的短期冲刺班通着消息。 周梦雨是科考老鸟,薛向自然愿意相信他的经验。 今日,终于等来周梦雨的消息。 “快说说,怎么个情况。” “照夜坞开塾了,去年尹川先生远游,照夜坞没有开塾,今年果然开了。 往年只要照夜坞开塾,都会疯抢,只因参加过照夜坞私塾的,通过率实在太高。”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抢。” 两人先叫了一辆马车,在周梦雨的指挥下,出东门,至绥阳湖边。 北风吹寒,四野俱是雪树琼枝,白茫茫的湖面,竟是群帆竟发。 湖边停着的几艘小船,船主个个鼻孔朝天,一副绝不还价的架势。 无奈,薛向只好花了三倍于平时的船价,才催动小船朝照夜坞赶去。 船行湖面,水光接天,远山皑皑,如竖琼楼。 湖心,一亭如豆,红砖白瓦,煞是可亲。 “船家,可知这照夜坞因何得名?” 薛向来了游兴。 “照夜嘛,就是麻雀,顾名思义,麻雀常来常往的船坞。” 胖乎乎的船夫乐呵呵道,“本来是个破烂船坞,尹川先生买下后,先种梅花,后移奇石,读书其中,已成幽静胜地。 公子们,在那里读书,一定会高中的。” “谢您吉言。” 周梦雨抛过一股灵丝作赏,心情颇佳。 薛向搬过把椅子在船上坐了,极目湖光山色,心胸大开,便和周梦雨闲谈起报务。 周梦雨道,“销量节节攀升,主要是周边市场打开了。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李少白,不是他大刀阔斧,不是他发动关系网,那些销售网路没这么容易建成。 但也有不少读者反应,咱们的《云间消息》过于偏重话本传奇,有些偏离报业本心。” “你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云间》固然靠话本传奇安身立命,但决不可来赖之以生死。 长久下来,《云间》会失去报纸的底色。 所以,当务之急,其他真正的报业类板块,要真正承办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有没有思路?” “想了一些主意,但编辑部门讨论了一圈,问题多多,并不成熟。” “那我给你点思路吧,把征婚类栏目做起来,虽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好男好女,如天人隔绝,这条线若能贯通,必是一大爆点。 另外,有奖谜题竞猜,也可以搞起来。 还有,城试在即,满城围观,即时消息,花边新闻,都可以发。 最最重要一点,对外公开,《云间》对提供新闻消息的人,支付报酬。 光靠几个外派记者,采不到什么劲爆消息,消息付费一出,不啻于以最小的代价聘请大量外派记者……” 薛向说一句,周梦雨点一下头,待薛向说完,他整个人都傻了。 “你直钩盯我作甚?” “东主简直是天生的报业人,这么多奇奇怪怪、却一听便有奇效的点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两人正讨论的热烈,胖船夫吆喝一声,“照夜坞到喽。” 船停岸边,两人下船,面前只一条道,两边腊梅盖雪,花开正艳。 沿小道西行百余步,一间垒在山边的轩敞木厅出现在眼前。 五六十号人,聚集在木厅的廊檐下,或坐或立,等待着什么。 周梦雨是城试老鸟,其中多有相熟的,引着薛向过去打招呼,旨在混个脸熟。 周梦雨没介绍薛向公职的身份,薛向也没提。 在儒生中间,未进学的吏员,从来被鄙视之。 “李兄,我怎么感觉这回来的人多得有些过分?” 周梦雨低声问一个蓝袍青年道。 此君名叫李朋,上届参加城试,和周梦雨互相作保,极为熟稔。 李朋道,“周兄还不知道吧,内部消息,郡中有意革新,此次城试的前二十名,将会被赏赐银鱼标,赐予实职。” “当真!” 周梦雨激动了。 银鱼标级别的实职,那就是副室长级别的,哪个不是权柄在握。 十年寒窗苦,为的可不就是这个? “千真万确!” “即便如此,照夜坞的热度似乎格外高。” “那是自然,尹川先生毕竟是过了学宫试,中了铜麟榜的,往届辅导的战绩摆在这里。” 说话儿,李朋指着西面一个白袍少年道,“瞧见那位没,大名鼎鼎的风萧水,三岁能文,五岁能赋,今年十六,传闻已贯通六经。 忽地,又指向北面的赤袍青年,“城北魏文道,诗书双绝,上一届城试十七名,因未能进入前十,主动放弃考试成绩,对外宣称,誓要夺魁。 连这二位都来照夜坞寻尹川先生辅导,照夜坞的热度岂能不高?” 一个白面胖子冷哼一声,“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第32章 测验 要是那时候温馨跟他讲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什么无线通讯,什么汽车飞机,他真的会以为她疯了。 听到了欧阳立夏的声音后,屈蕊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没错,屈蕊真的无法理解这种根本未曾在他身边法身过的事情,纵然是从别人的内心中窥测过相应的情绪,但却也无法感同身受。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出来了,就算他们三个再怎么无奈,事情都已经出来了,他们也只能勇敢的面对了,只是在之前他们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将独眼龙给灭了。 不知圣子是如何来操纵这些灵力的,他对灵力的驾驭,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圣子似乎掌握了某种技巧,能让他自己的灵力最大化的发挥出它的作用。 李氏在一旁揪着帕子,恨不能冲上去,可她还是按着性子坐着没动,只是眼角扫了一下温馨。 淑慎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她亲生的阿玛跟额娘都不管她,当初把她送进宫为的什么她心知肚明。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师兄虽然是师父的乖,可是万幻石境向来与玄英门各山都没有关联的。 “我家主人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家主人?”幸三犀利的黑眸,盯着幼晴,问道。 “可不是,最近汪格格没少往武格格哪里跑,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钮祜禄格格又闹别扭了。”耿格格叹气,这俩人真是一只也不消停,三天两头总是要龃龉一回。 张格格其实是有些猜测的,可她自己鼓不起这样的勇气,瞧着郭格格敢这样做,心里也有些佩服,同时又有些不屑。 “我知道了,您就放心的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在接受到命令后,羊角恶魔就拎着手中的大砍刀径直的走向了那个将夏洛特保护起来的护盾。 察觉到安平长公主的隐怒,无论是宁致栩,还是捂着脸的唐氏,一时间都有些噤若寒蝉。 两人默然了半晌,就听外面来了人,原是老太太陪嫁的庄子上送了些西瓜来,老太太特意给每房都送了些。 幸亏拉格萨斯这个时候赶到,可惜,也没挡住哈迪斯,不,应该叫他普雷希托? 葛吉尔接过幻影剑舞后又吃了三爷一记重拳,倒飞而出,直接落到了地面上。 直到蝶儿惊慌失措地将她从水里拉出来。然后,所有的水珠就那么一下子从她的魂魄里面被抽离而去。 夏静姝心疼的发紧,修长的双手缓缓的搭上他的腰。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 何青也寒了脸:没错!这个电视剧就是不太对劲!不光是于丹丹,就连何青这个自诩冷静的人,就算明知道电视剧不对头,此时心里也仍然忍不住百爪挠心,仿佛不看上一眼,就跟错过了全世界似的。 “可是师叔,之前刘叶和森流给我们传讯,说的那处宝藏不会就在这个河水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等消息传出后,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寻宝计划呢?”石流青问道。 “那我就等着您在这个周末,向我讲述这件事了。外公再见。”再通过藤仓优了解到了有马一心真正的样子后,宋杰终于承认了有马一心是自己‘亲人’的事实。 可是他的吸引力居然在梅吟雪这里没有任何的作用,这一发现倒是让他觉得颇为淡疼。 记者们正说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一下子挡在了纪流年的面前!帮她挡住了那么多人对她的责难和问询。 看清楚这本暗炎凋残星的介绍之后,圣翼顿时眼冒金星,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我正是看到你一身豪气,方才倾心于你,回想起来正是她成就了我一生幸福,你不会娶了我也有负罪之感吧。”白慕云一脸幸福的笑容,侧身靠在霍延开身旁,一副陶醉的样子。 按照惯例,岛上每个学年开学之前,都要举行一次分班考试,开学第一天,同时也是出分放榜的时间。 擂台上的两处血迹甚是显眼,那便是刚才阴山和叶狼所留,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也是让所有人知道,这片刻的平静,不过是另一场更大风暴来临的前兆。 白辰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微微点头之后,便开始分配任务,准备以雷霆手段干掉孩子他爸再说。 虽然白天对于安洁莉丝塔这样一直生活在幽暗地域的黑暗精灵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一种东西。但由于对于光明的不适应,安洁莉丝塔总觉得本源位面还是黑夜更让她喜爱一些。 第33章 刁难 被外界人传得神乎其乎的是赵政策为了鼓励现职行政干部告别机关,经商搞企业,制定了一项别出心裁的政策:“卖干部”。 众人闻言不由好笑,但也暗觉此言多少有理,御剑飞射之术只用于出其不意远攻敌人,大多用于追击,如此一个照面便大胆飞出的,显是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倒是炫耀买弄的成份居多,实际价值并无多少。 “却是个好机会。”王涵芝心中一喜,又偷偷地向前行了几步,见那地龙对自己的到来竟是没什么反应,心里这才塌实。 “对于我伽蓝而言,黄金斗士的荣誉大过天。而力奥他竟然毁了我的这个荣誉,所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伽蓝并不打算说实话。对于伽蓝而言,力奥是他称霸全世界的的绊脚石才是他真正想除掉力奥的理由。 诛仙剑阵中,原始、通天、三清道人与着各自对手正杀得难解难分,这一下老君长啸,以三人与老君的关系,自然知道老君此时修为大进,三人大喜,也随着老君长啸起来,与着老君遥相呼应。 感情也随之回到了08年,他依旧像从前那般宠她、爱她、照顾她。 和其他佛门功法走慈悲祥和的路线相比,这门军荼利明王法印却是以杀止杀,杀戮的对手越多,体内的杀气越重,出手地气劲威力越大。 清清为何会留在江子曦的身边,他都听说了,也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怀个身孕而已,瞧瞧他们都把她当成了什么,比重点保护动物还要严重。 话说那通天教主离开紫霄宫后,却是一路上都在想着道祖鸿钧之话的涵义,心道这道祖鸿钧此次与以往可大有不同,但具体哪些地方不同,通天却又想不明白,只得颓然作罢。 李寿吸了两口提神,然后看着袅袅的烟缕,眼睛眯了起来。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不自知的自负和偏执。 郁剑山一听高雅芝这么说,抢先一步把她的包拿了过来,他也急于想知道马均铁的调理效果。 严乐却说不急,他同林道伦和黄志轴到魏振华住的病房,向他父子俩说清为何要去庄乐,让魏振华安心休养,严乐看到魏振华的状态越来越好,也把心放了下来,决定明早就开车载着黄志轴开往庄乐县城。 黎明勇也走了过来,他本来是带人来想显示下自己实力的,还布置好了手下,让他们伺机同对方发生点磨擦,甚至可以动武。 上次不给兰香看,这次又犯了他那家清规戒律了?四疤瘌娘孤老婆没离异过吧? 沐辰惊愕不已。明明莲花指将其炸的半死,但是这人竟然眨眼之间就恢复过来。这还是人嘛? 这天下午,葛来来到了外面的操场上,大家都在忙着训练呢,看着士兵训练时候的样子,想起来了以前在一连时候的情景。 严乐马上联系贺洋,让他同贺刚吃过早餐后,打个的到中心公园,大家在那集中玩耍。 “你想做什么!”说话的是陆云,陆云在君世诺之前,就急切的表现了自己的担心。 “好东西?我怎么没看出来?”凌飞扬伸手将丹炉拿在手中却是没能看出这丹炉到底好在哪里。 “这个我们同意了,不过你也要拿出足够让我们满意的东西。”凌英雄郑重有郑重的说道。 肖遥在一旁看的真切,只见魏德才右手持刀,忽的向左手引魂铃上一擦,当即划出一条火花。又见他突然从口中喷出一阵白雾,雾气遇到火花,当即燃烧起来,瞬间也奇异般的生成一团火焰。 第二天早上,出发之前,q17正在教艾丽莎使用手枪,两个武者被吸引了过来。 作为帝国的代表生,虽然同是是is学院的学生,但铃身上象征的更多的,还是帝国。 它的性能数值,各项数据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能得到这样一台专用机,说不定技术就会得到突破,转而在国际上面的地位也会大大的提升。 劫尊者暗暗看向张若尘,见他傲气而不屑的神色,一咬牙,将一扇铜门取出,重重的,放在张若尘面前。 这里什么都沒有。起初的时候。云慕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他的身体渐渐与虚空融合同化。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其实真论起厨艺,箒虽然也很出色,但比起家务全能的依夏,还有料理世家的铃来说,还是逊色了一些。 剧毒之刃在野蛮统帅腿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是触发了血裂特有的撕裂效果。 邵寒不屑一顾,剧毒之刃连连出击,不消几下,灵火盾彻底告碎。 蜈蚣王冲上来时,邵寒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眼见蜈蚣王头顶光芒闪烁,邵寒身体一晃已经消失在虚空之中。 第34章 染画 就算是将整个东方帝朝所有的高手都搬出来,恐怕也不是龙族强者的对手吧? 半年前,冷锋大名响彻圣城,被禁足的陆茜茜为之诧异,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后,断定冷锋就是沈超。 昔日傲视苍生的绝世强者,在玄甲军面前沦为了待宰羔羊,毫无挣扎之力,大祭司、柳云修恨不能速死。 他是秦命?”童言指着里面怀抱自己姐姐的男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男人竟然在抱着他姐姐。姐姐将来竟然嫁人了? 你要是不总是有那些奇怪的想法,我们又怎么会在你面前宛如智障? 可是李渝却没听出林成飞的意思,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花云裳看着林易,她即便是在虚无塔之中也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与此同时,千米之外的一座高楼顶端,一道人影正在飞速地撤离。 “她又不是我的谁,只不过是暂时寄住在我这里,她要去了哪里,我为什么要管?”江晨希停下脚步,平淡的问道。 六道天魔拳,本就刚猛霸道,在地球所处的宇宙中,堪称最凶悍的拳技。 赵梦瑶跟苏青两人跟带儿子一样带着异鳞风蛇在享受美味的自助餐。 每当感觉到她逐渐接近的气息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的微妙反应,让他几乎无法自持,害怕自己失控,会伤害到她,不敢与她同床共枕。 淡淡的,牧渊望向他,并未反驳,而是直接向望幽楼最好的包间走去。 她现在这具身体,在乡下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瘦的已经要营养不良了,灰蓝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太合身的大,但比起来江珩的衣服还是好多了。 她们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出来历练的,但听梁瑾萱的口气,却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般轻松。 皎洁的月光为木叶村披上了一层白白的薄纱,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着无数的繁星,一种名为宁静与安详的幸福,荡漾在人们心间。 至此,他放下了心中的傲慢,努力训练的同时,也不再排斥和带土、阿凯两人之间的比试。 牧渊脚步一顿,感受到这座建筑的气场,压迫之力极强。就连他的精神之力,也几乎不能支撑,但又不见任何人影。 他身形如风般迅疾,瞬间已退到数米开外,手中长剑轻颤着,发出细微而锐利的嗡鸣之声。 注入法宝之中也可以提升法宝的威能,甚至只要注入的功德足够多或许还能使之化作功德灵宝,威能提升不说,杀人还不沾因果。 两名钟家门人把钟岩驾到李牧尘三人面前,这两名钟家门下事先并不知道是来找李牧尘,见到李牧尘,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容,毕竟,按照他们了解的情况,李牧尘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枯禅目光阴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随即朝着左右使出眼色,阴骘四人心领神会对着五行大阵俯冲而去。 紫黑烟劫灵以九道劫痕锁链缠绕着那一道金雷,仰望苍穹发出邪然至极,霸道无双的苍笑声,擒着金雷肆意蹂躏,仿若在向苍天证明它的霸道,金雷被蹂躏的噼啪作响,疯狂挣扎着,奈何它越挣扎,九道锁链越是绷紧。 看到手机屏幕上高德仁的号码,李牧尘眼神瞬间杀气四溢,用力地按下了电话接通键。 让林天疑惑的是,在自己的识海中却没有发现劫灵的形态,尽管劫灵变异了,但它毕竟还是属于自己的,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劫灵,只是不知何在识海中却没有发现。 中年男子便是三叶镇张家族长张天峰,中介金元师,而少年便是他的儿子,张家少爷张墨尘。 “你……我要杀了你。”阿紫怒了,一把毒针就向张易抛来,可惜张易刀剑都难伤,又怎么会被一些毒针伤到呢。 赵煦终于回过神来了,不过看样子他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张易的说法。 “维德妮娜,真的没有救了吗?”洛德哈特似乎非常失落,对摩尔多问道。 在全场惊愕声中,拓跋炎的气息陡然暴增,急速涌动的元气尽开始凝滞起来。 苏汐自然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人命在他眼里与草芥并无什么区别,他不杀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回家之前,王东也找了李秀英问了一下借钱的事,知道事情经过之后,王东一路走回来心里就憋着气,陈旭自己的婆娘管不好就算了,现在他的婆娘还把自己的婆娘带坏了,弄的让他在嫂子那边都尴尬。 他将此令牌交给慎重地交给上官魄,这也就意味着他有意将这天下交给他。 第35章 看雪 本身以宇智波的特性,这一族是喜欢扎堆的,但是自己扎堆跟强制他们扎堆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团藏把他们强按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以心高气傲的红眼一族来说,他们能受得了? 雾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鸟兽绝迹。连汽车、楼房、街道等等,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有的被侵蚀干净,只剩下一具灰白色的外壳,有的苟延残喘,也只能堆在里面等死。 虚空魔族中军,婴神境高手近十位,更有魔皇贯九极亲自坐镇,谁也不敢直试其锋。 贯九极望着远方倒扣穹隆一般的光幕,魔族大军蚁附外层绵延百里,就如一个巨大的斑点。 此际丹华主峰和青云峰之外,虚空魔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最近的先头军势已不足数十里,为首一员大魔督,正是白眉。 许仙张开臂膀,努力迎接天空中的雨滴,这场雨来的很及时,一扫大军的疲态。 “n!吵什么!”正恐惧着阿二的阿大按照声音的方向探出黝黑可怕的粗壮手臂,抓住了尖叫着的人之后,直接向后一甩,企图能阻拦一下阿二。 他呼了口气,搓了搓手心,又赶紧把住方向盘,让过对面的一辆吉普车。 还好,听到这几个异能者的喊叫后,有三四个水性不错的水手在受不住巨额奖金的诱惑,扑通一声,跳入了水里,准备将那位八异能者奥丁给从水里想办法拉扯到船上来。 这边的有了动静,那音乐声戛然而止,包厢内的几名男员工赶了过来。 颜柯提着一颗心,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浑身的汗毛都因他的举动根根竖起,身体沒有遮蔽物,也不敢随意乱动。 溟墨说完,抬头看着天空中那轮皎白的圆月,俊逸的面庞上带起的一丝笑意在轻柔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妖异,看了一眼远方,漆黑夜空般的眸子中一道紫金色光芒闪过,溟墨脚下一蹬,化为一道白虹消失在夜色之中。 莫铭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还有,谁把我抬上床了,此时能够记起来的,就是自己坐在慕容恋的旁边接了林媛儿的电话。 “等一下,等他们把货全部装到车上去一起连车抢了。”老大不愧是老谋深算,不用自己动手搬货,等别人弄好了直接捡现成的,够无赖、够无耻、够奸诈。 那名副将,手中钩镰枪一提,手一挥,骑弩兵手中战刀一抽,一时间道路之上,寒光散开,明亮之极。 颜柯看着自己眼前她手里的糖果,并不是什么高档的糖果,市场几块钱一斤。再看了看那个新娘子,也许不能用“漂亮”两个字去形容,可她红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却着实让颜柯想到了“娇艳”二字。 “呵呵,叶冥我漂亮吗?”王秋艳拨弄一下散乱发丝,紧贴着叶冥,身上的香味一直诱惑着叶冥,忍,叶冥又不是柳下惠,能忍则忍。 身躯紧紧贴着溟墨,这样暧昧的姿势就算沐星岚也娇羞不已,玉手推拒着溟墨。 事业:宠物这份职业已经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了,你就知足吧。 我中国工农红-军直属纵队在进军途中充分发挥了我红-军擅长游击战、运动战的特点,从赣-州城出发百里奔袭,于3月17日凌晨歼灭国民-党陶广、周燮卿的一师一旅,然后兵不血刃地占领衡阳城。 假如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们必须放弃,只能乖乖地溜回来,只能安心地等待下一次巴基斯坦军队分兵的机会,谁也不知道会等多少天,甚至上级很可能取消自己的任务,让其他特战部队在其他地方进行挑衅。 一躺在床榻上,李御就沉沉睡去,醉酒的他能自己骑马回来已属难得,这还要多亏了这年头的酒度数够低。 “哎呀,疼疼疼!”莉艾拉龇牙咧嘴地说道,唐娅楠没办法,只能放开了手。 姚雪坐在地上,看着金远离去的背影,咬着牙,天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李新宇看到金远转身的一刹那,就知道上当,情急之下,李新宇似乎意识到了金远想要做什么,伸出的脚并没有收回,而是横身一跨步,拦在了金远转身的方向。 萝莉的养成实在是不易呀,这是需要时间的。可系统为什么只给60天呢?艾克躺在旅店的床上,不住想着这个问题,他开始反思自己。 但是在齐圣的眼中,看的却是林锋的穿着,表情,以及他一见面就释放无畏狮子印,但是却不是为了攻击的这些行为。 她白了我下,然后就抿起嘴说:“你就是那样想的,你为什么要那样想?我把你当朋友,为什么你这样想我,还要这样说我?”她把脸转到了一边,她跟我生气了,但是这生气似乎也未必是真的生气,挺奇怪的。 阳电子的湍流从炮口迸射而出朝那片灼热的大地一角击去。岩块的中心瞬间蒸光柱旋即贯透。碎片从融穿处被炸向四面八方迅被火焰包围。 白玲恶狠狠地看着审判长,我也看着他,是的,他也许也被收买了。 叮!由于您在比赛中的出色表现,系统智脑将您评定为第一届武道会的mvp,系统将对您发放特殊奖励,是否接受? 打开传送阵,果然出现了一个以前没有的深渊要塞传送选项,花费了五枚金币之后,我出现在了深渊要塞的广场上。 这些猜测,合情合理,而且电闪雷鸣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危机出现,这似乎也从某一方面印证了这三人的推测和分析。 这时候土豆的彪劲儿上来了,开口说道:“要不,俺先下去看看?”作势就想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