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马甲扮演,皆是天骄》 第1章 听说移花宫救了两个重伤的人 裴旻没有想到在icu失去意识与呼吸以后,他还能被神明选中,拥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确切地说,不止一世,他可以同时开许多不同的号,体验千万种不同的人生。 为了多抽到一些好的开局卡,凑齐一组九张好牌,他拼着可能在混沌熬到魂飞魄散的代价,坚持每日签到了一整年,终于凑出勉强能看的一个组。 第一张主人物卡,就是由与他本事名字相关联的大唐剑圣裴旻加上《秦时明月》剑圣盖聂组成的,姓名依然还是裴旻,人物介绍是出身河东裴氏,流落江湖,机缘巧合而拜入鬼谷门下。 其余九张副卡也各有特色,如果将来进入的武侠世界本就有他们的位置,届时就可以从本质上替换存在。 一年了,他的魂魄已快要真正消散了,要是再不进入那个武侠融合世界了,恐怕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如泡影般幻灭。 但在加载组卡导入世界的时候,最后听见的提示音还是告诉裴旻,什么是人算不如天算,想占系统便宜还是等下辈子吧。 那就是:‘检测到宿主灵魂力量极其微弱,加载卡组后每个马甲角色均可能出现一定的负面buff,并且每个马甲的分魂意识有一定几率不能即刻反馈汇总到主枢纽。’ ‘具体情况要导入数据之后才能明确,这里欢迎您进入武侠大世界。’ ……………… 当他再收到第一缕分魂意识反馈的时候,他已不单纯是自己,他同时也是第一副卡‘王云’(王守仁,本名王云,字伯安,号阳明,又号乐山居士,怕写不好冒犯先贤,所以才叫王云,不是因为好听…) 这张卡牌出身世家,侯门贵子,未至而立之年便是中原学派魁首,同时文武双全,声名斐然,年纪轻轻不仅连中三元,更“开宗立派”,倡言“知行合一”说,主“致良知”说,认为“良知”即“天理”。 同时强调格物致知,乃是进军朝堂的青年才俊中极其少有的,既具有真才实干、并且得大多数人真心折服、拥戴赞扬的少年宗师。 当年十三四之龄,‘王云’便助六五神侯诸葛正我查清了使臣被杀案。 十六七蟾宫折桂,直面绝灭王楚相玉而不惧,以智谋与奇门之术阻其锋芒令,又以李代桃僵之计,令边军兵变与军饷失窃案的真相现于人前,将有桥集团一军,让米老公公暂失掌印权力。 到如今二十有四,王云治过水,主持过农桑与商贸相关的事务,诸事均有可称道之处,符合实际需要。 哪怕受其父连累,父子分别剑南道平定土、苗与藏人之乱,可其依然临危不乱,奇计频出,用间、用诈、布疑、伏击、尽先发制人之谋,因地制宜制定计策。 最终以绝对的劣势兵力,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云贵川的乱象。 期间不是没有江湖能人与异族高手意图不轨,可他们俱都是有来无回。 血月神教的八大杀手身死,密教的三十六罗汉折了一半,十万大山七位巫祝已去其三。 不得不说,这张由‘心学宗师阳明哥’与动画《秦时明月》谋圣张良基础所组成并推演出人生轨迹的人物卡,开挂程度已经相当高了,半点儿都没有辜负那天纵奇才的属性。 然而,拜负面buff所赐,还是被更厉害的选手给压制了。 哪怕王云有名剑凌虚在手,一身金装,可仍然是在奉君命调查“天剑五爵”事件的时间,给密宗大师八思巴(黄易版本)、阿卑罗王萧廷同时蹲了草丛。 三人陷入混战,最终以阿卑罗王伤得最重,靠事先布置的陷阱逃脱。 “天纵奇才”卡因为年岁还轻,功法尚未完善,败于八思巴之手,心脉中了一击,异种气劲在体内冲撞更导致其双目落下血泪来,造成了暂时性的目盲。 再醒来的时候,‘王云’已是身处于绣玉谷移花宫。 跟他一起被救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绝代双骄》里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如果魅力值十点为顶格,那江枫就是十点的选手。 “天纵奇才卡”算是最全面的一张卡,魅力点到了九点,就是基础卡的颜值也都很高,然而他重伤的buff不太好,气血上涌,脸色青紫,还有血泪的污秽残留。 这让身为颜控的邀月宫主对他第一印象不是很好,虽然人是顺手救回来了,也因为凌虚剑而对其身份有所猜测,但最终也不过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叫侍女照料罢了。 怜星宫主一样瞧见了江枫的外貌,对其有所好感,但她却看见了姐姐那警告的目光,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争取的机会了。 而后见另外一人手中紧紧握着的笛子非同一般,那双手生得格外好看,再由其凄凉重伤的样子思及此人全盛之时该是何等样貌?不觉便动了些恻隐之心。 逐而取了移花宫秘传灵药万花百炼丹,令侍女以黄酒化开药丸,以汤匙一点一点喂给那个昏迷不醒的伤者。 还是偶然触碰到了那个人的手腕,顺手给其把了把脉,怜星宫主才发现其内力修为已是“功参造化”之境,较寻常大宗师都要来得厉害,只是筑基法门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才叫其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不过也是因为其本身功法治疗伤势的功效厉害,哪怕没有人以真气救其性命,用过移花宫秘传灵药以后,仅仅是三日的功夫,他心脉的伤势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随着他气色恢复正常,眉眼间清隽俊逸,温文如玉的风采便显现了出来,且怜星曾细观其佩剑,凌虚剑身修颀秀丽,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亦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并非是什么样子货。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好相貌,加上这把位列名剑谱的神兵,莫非这人就是那位有天上人、云间客之称的儒宗学派大家…王云王景行?’怜星宫主望着青年的眉眼暗自想到。 相比学识与手段,出色的相貌反倒成了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一点,怜星虽听过心学理论但对开拓传播这支儒宗分支的英才却实在算不上了解。 江湖中传得最多的自然是兵刃与战绩,比如王云怎样斩杀异族高手,又是如何肃清对地方民治不友好的江湖势力,少年宗师辣手无情之类的。 第2章 醒来 那个人是在第四天早晨醒来的,晨光正好,白露未曦。 他也实在是个君子,只要有了清醒的意识,便不让叶星奴近身服侍,喝药吃饭,坐卧起居都是一力完成,并且举止自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单看他的动作很少人能发觉他的视力其实出了问题。 在牵动伤势的时候,大概还是会有些疼痛的,但怜星宫主从未见过王云哼出来的样子,他最多只是抿一抿唇,略略蹙一蹙眉目,亦或是稍稍握紧自己的手而已。 比起“柔弱不能自理”、面对姐姐邀月显得十分拘谨不适的江枫,这位少年宗师举止有度,随分从时,哪怕身中奇毒致使目盲,也不减其本身的风采。 论容貌江枫稍强于少年宗师一二分,但论风骨气度,两人却根本不能同一而论。 怜星能感觉到江枫其实隐隐是在恐惧排斥着她们姐妹的,但是江枫并不敢表现出来,目前就只能被动受用她姐姐给予的好吧。 但是‘王云’却不一样,哪怕身处陌生的环境,目不能视物,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哪怕身处龙潭虎穴、性命危在旦夕,只要他还有清醒的意识,就仍然能将周遭的一切淡然处之。 而所谓的危险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在平头老百姓面前,他是这副态度,就算见到武林神话、皇帝老子,他也一样是这副态度。 那是一种放眼天地、众生相类的“视角”,温柔广阔,却也淡化甚至是无意识“剔除”了绝大部分的私欲。 怜星宫主曾用自己那娇美动听犹如春花绽放、但充满了稚气的声音,问过那个人:“你不要侍女照顾,不是因为怕麻烦人家,而是不放心救你的人,是不是?” “无故对救命恩人这样提防,应该不算是什么君子所为吧?” 其实在江湖上,若等生变再做出反应,那是活不了多久的,但骄傲(傲娇)的人对异性感兴趣的时候难免会别扭一些,算是可以理解吧。 少年宗师的气质就像他的那把名剑,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是名器之选,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 乃后周之古物,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真主,故曰: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他回答的是《礼记·中庸》里的典故,这几个词本来不是放在一起的,但搭配在一起,却是意外地合适呢。 意思则大概就是君子在独处时,即使别人看不见、听不见,也要谨慎不苟,不做违反道德与法律之事,不负良知,不欺内心。 以移花宫的“培养方案”、怜星宫主的学识自然是学过四书五经,也读过这几句话的,如此便知道,这人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讨厌鬼。 能够开创出新学派的人,某种意义上他的思维就当是十分活泛开阔的吧。 这一点怜星并不意外,让她感到好奇的,是那个人随后再说的一句话,“不过道理归道理,可若是我明明知道自己身处女子门派还没有半点顾忌,那就是错。” “这对救我的人、照顾的人都是不公平的。” 这话说的在理,哪怕是在武侠世界,大风气对女人的要求依然是比较苛刻的。 不然《多情剑客无情剑》里专门女干污名门千金的梅花盗也就不能掀起那么大的风浪,搞个武林大会形式的东西来商讨诛杀事宜。 同样的事情,放在女子门派也是一样的,万花丛中一点绿,那还不够鲜明吗?同样离绿叶最近的花也很容易引起他人的侧目。 况且,在很多时候对伤害女生的不是异性,而是扭曲的同性,还是《多情剑客无情剑》的例子,背后操控“梅花盗”伤害女性来造成恶劣影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既自负又自恋的林仙儿。 怜星宫主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现在待的地方是女子门派驻地呢?说不定,这里是武林山庄,所以会武功的侍女比较多,又或者只是因为恰好人手不足,就派了个女弟子来过照顾你呢?” 她没有问‘王云’怎么知道照顾自己的人懂得武功,因为那太简单了,内功有所成的人呼吸声与心跳频率都会有所改变,别人或许分辨不清,但宗师高手不可能听不出来。 少年宗师之前坐在书案前,站起来的时候则理好了衣摆,他走到了窗前,能够感受到窗外吹过的风,还有嗅见那花香,“若是江湖中的山庄、氏族,那总会有一些不通武功的普通人存在。” “但是这里不一样,来来往往行走于各处的女子都身具上乘武功,况且大部分武林世家也多半不舍得给武婢这样高深的功法,更不会为此形成一套适合女子的修炼层级了。” “而且你们这里太安静,弟子也都太悠闲了,如果当真出了什么大事,萍水相逢,那位负责照顾我的姑娘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我,并且给我拭汗。” “便是寻常喂饭喂水也细致小心,不见一丝慌乱,所以我就斗胆猜测,收留救治我的地方应当是女子门派。” “再者说,我也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在有自理能力的情况下,没必要麻烦姑娘家贴身照料,那样多少有些不便的。” 晨光照到他的侧脸,亦让那站在光暗交接之处的人身上垂下了一片阴影,可他的笑很好看,明朗的微笑拨开阴霾、驱散乌云,温和却又自若,同时也充满了信心。 这不是傲慢,而是因为心性与实力,在任何情况下让他都能有坦然无惧的信心。 同时也叫看见的怜星宫主不自觉愣了愣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不自觉走到了那人的身侧,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明明已经猜到了,但她仍是想听这人亲口说出来。 少年宗师肤色很白,却不是那种苍白而是温润的玉白,一双剑眉斜飞如鬓,鼻子而高挑而秀美,眉下则是一双形状姣好却不失英气的凤目,也让他天生柔情的眉眼也不缺潇洒与男子的坚韧来。 他双手作揖,正式地见了一个礼,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由其做来却透着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尊驾有礼了,在下王云,字景行,承蒙救助,不胜感激。” “因血月神教药物所害,暂现目盲之状,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莫要怪罪,快则三四月慢则半年,在下的伤势与目力便能一并恢复,在这期间还是要姑娘多多包涵了。” 第3章 邀约 怜星宫主本因为如此人物暂时失明而想到自己的跛足,物伤其类,难免多了共情。 可听了这话之后,还是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打量着眼前的‘王云’,饶有兴致地问道:“三个月就能完善根本法的缺陷?还能解开致使你目盲的奇毒?莫非这就是传闻中天纵奇才的本事?” “还是说,纵是学派宗师,也一样喜欢空口白牙说大话呢?” “还有,你就这么告诉我是谁害你变成这样,难道就不担心我怕麻烦,把你推出去,让你直接暴露在仇人的眼光下吗?” 那人则回答道:“姑娘若想,便不会赠我灵药,更不会问出这话了,若想赶我出门,看到凌虚剑之后,趁我昏迷之时动作,岂不简单便宜?” “如果姑娘怕麻烦,那等到我醒来有了接触,只可能迎来更多麻烦而已。” 怜星一时语塞,但又不肯服输,逐而继续追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这样?万一我根本没有认出你的身份,也可能我先前未曾想到你说的那些呢?” 学派大家不置可否,只是道:“自然是因为姑娘是个聪明人了。” 他莞尔道:“我想能拥有姑娘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并且敢这样试探问话,总不会是那类无知无觉的笨蛋傻瓜吧。” 怜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秋波流慧之间,容光倾世,娇靥甜美,更胜春花,那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满了稚气。 可是,此时此刻听到那句夸她聪明的话,还有后面的玩笑话,怜星宫主却已不自觉地绯红满面,没有哪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在听到一个各方面条件均属优越、让人不自觉钦慕的好郎君肯定自己会不高兴的。 虽然心里高兴,但她却未表露出来,仅仅是“哼”了一声,然后淡淡道:“我自然不是什么笨蛋傻瓜,倒是这么比喻他人的聪明人要小心了,这么说别人可以,可说不定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的。” 顿了顿之后,她又道:“这半年里你可以住在移花宫里养伤,我保证血月神教的人不会知道你的行踪,也到不了你跟前来,所以景行先生就先安心留下来养伤吧。” 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怜星。” 这里是移花宫,移花宫的主人自然是两位移花宫主,可是此时此刻对于怜星而言,她就只是怜星而已,她不愿意让‘王云’所认识的那个人,混淆在移花宫主这个名号里。 (要知道她姐姐邀月也是移花宫主嘛) “多谢怜星姑娘相救与收留之恩,在下不胜感激。” 年轻的宗师长身玉立,他以绸带束发,些许没有完全束起的长发则随意地散在肩头,晨风由窗格吹进室内,让其的发与蓝紫色的衣衫俱微微拂动,叫衣和发都飘飘逸逸。 怜星却已迈步出门了,她几乎是逃出了这个房间,一直等快到自己住的绛河殿,她才停了下来。 二宫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同那人独处,心脏便跳得厉害,同时她脑海中还闪过了一个念头,“幸好…姐姐她只关注那玉郎江枫…” 不然,从小被强势姐姐影响的怜星是万万不敢与姐姐相争的。 ……………… 而用意识操控‘王云’人物卡的某人也悄然松了一口气,要有更多戏剧化的操作,与更多人缔结羁绊,造成影响,才能收获到积分。 有了积分能量,才能让系统的人物视角共通模式尽快修复,然后连接起来。 没有目的的时候,可以更加从容对待身边的事情,但有了目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从目前看来,最快得到积分的方式,就是解锁成就——携美同游,共闯江湖(每张人物卡解锁首位愿意同宿主共历江湖风雨的武侠世界绝代佳人可获得三万积分奖励)。 并非他想挖邀月墙角,实在是这个机会太好了。 一来,怜星当得上绝代佳人,最难得的是武力值还高,有大宗师的境界,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同游队友人选了。 二来,八思达没有深入庆朝的机会,而阿卑罗教,萧庭本就重伤,其以下的教徒宗师都是少有,就更加不可能闯进移花宫了。 三来,这里也确实是个养伤+修补功法缺陷的好地方,稳健的人怎么能在有这种问题的时候就出去浪呢?就算再想秀,也要等根本法没有后患的时候再说吧。 次日,负责随侍照料他的荷星奴前来送早膳的时候也转告了怜星宫主的邀请,“今日二宫主在桐花亭设宴,邀先生一同用午膳,不知先生的伤可还要紧?能否准时赴宴?” 闻得此言,学派宗师便道:“如今行走一二,于我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我不知宫中道路,且目不视物,届时还要麻烦星奴姑娘引领指点一二了。” 星奴亦道:“此不过是婢子分内事,何谈麻烦?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她本心是想喊“公子”多些的,如此恍若谪仙的翩翩公子、外表实在不像要用上“先生”一称的老学究,但是怜星宫主却吩咐了要喊“先生”。 这里面一半是因为二宫主女儿家的小心思,起了小小作弄这位年轻宗师的心思。 另一半,就是想提醒其的处境与身份,要与侍女保持距离,同时亦是怜星的私心,不愿意让自己生出好感的男人与别的女子太亲近。 哪怕是信任的侍女也不行。 跛足的自卑,相对而来的就是自负,在姐姐带来强势高压的环境下长大,表面是懦弱,其实亦有对“所有物”的偏执,也就是所谓的占有欲。 与王云的相识,是怜星的意外之喜,这是她所认识的第一个心性、学识、能力都让高傲的移花宫主满意、并且与她同样有那么一点点“缺憾”的人。 就算只是暂时的,她也不愿意错过,更不可能错过。 第4章 赴约 桐花亭,顾名思义周围景色该是与桐花有些关系的。 如今正值清明时节,亦是桐花绽放,并且是花色最盛的时候。 清明时节,春和景明,惠风和畅,这些素雅沉静的花朵成树成片的开放,当真是纷纷如雪,美不胜收。 哪怕‘王云’目不能视,只能看见系统面板,可他依然能嗅见桐花的芬芳与清香。 到了那方小亭,不用星奴提醒,他也能自然地走过台阶,并且顺利入座。 他比怜星宫主早来了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这是基本的礼貌,也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可因为在意他,哪怕怜星知道这里面没有多少风月之思,见他重视与自己的约定心里还是不免生出莫名的欢畅来。 “听说书香门第、簪缨世族一贯都有些规矩,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嗅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所以我就多花了些功夫准备,希望能让先生满意,未想倒是让景行先生久等了。” 怜星宫主的声音里充满了稚气,而亦是灵动娇美,叫人忍不住要侧耳细细倾听的。 “让宫主费心了,客居于此,已是打扰,若是再叫主人家下厨受累,就更加让在下过意不去了。” 明明说的是礼貌客套的话,可由他说来,温和自若之余,又能让人感觉到恰到好处的真诚,而非只是说说而已的。 因为体内药物未散的缘故,‘王云’的眸色呈现了琉璃般的浅色,他的眸光乍一看温润清透,细细凝望才会发现是如深渊、星空般的浩瀚深沉。 目盲之人,眼神本来很少聚焦,大多是失神且涣散的。 可当他这样“望”着一个人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便很容易让人生出“情有独钟”的错觉来,因为这双凤目里有柔和而明亮的光,灵动而专注。 “规矩是规矩,可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条件讲那些个礼数的。” “所谓的簪缨门第世家大族,也很可能是捧高踩低、藏污纳垢之所,礼义是他们的武器,也是劣迹的遮羞布,停留在口中与表面。” “不受家中当权者看重的女人、小孩子、乃至无能的男人,他们的饮食起居,在家中的待遇,甚至可能还不如受重用的管家奴仆之类的。” “边塞苦寒,战事紧急,牧守一方的士人也没有条件满足自己,所以很多事情更多是向往,唯有掌握了足够的力量,才可以真正实现。” “如果只是我的话,能够有可口的饮食很好,不会浪费,也不会刻意的推开。但如果没有那样的条件,只要有一份不至于让我生病、能够吞咽果腹的食物,那也很好。” 二宫主的声音就像风铃声一样清脆悦耳,她微微侧首,“景行先生是三槐王氏麒麟子,也是侯府世子,天纵奇才,难道连您也曾受过那些小人们的怠慢么?” “便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三奇枢使王韶最看重的儿子,就是人称云间客的先生。” 少年宗师的语气坦坦然然,眉目清冷舒朗,“其实那样的人说不上什么小人,他们所体现的只是最寻常的人性,趋利避害惠及自身,看衣食父母的心情做出各样的反应。” “固然庸常,亦违背了身份与道德,可这样的人在世上太多,官员还可一个个计较过去,可想要天下永远没有这样的人,那是用千载光阴也做不到的事情。” “若是同他们置气,念念不忘,就更是不值当的了。” “至于我父亲,子不言父之事,晚辈对长辈该有所避讳,关于他老人家的事情,我是不该多提的。” 话是这么说,但怜星宫主却敏锐地察觉了其中一丝微妙的变化。 ‘王云’在谈及长辈需要避讳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认同长辈对晚辈的“挟制”,与传闻中疼爱看重他的父亲似有不合的样子,眉目间略略沉凝。 这人处处都像圣人,不过总归还有像凡人的那一面,这才让他身处人间。 也让怜星宫主觉得与其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比起那位有“江海珠玉”之称的玉郎江枫,这位天纵奇才更有渊渟岳峙的风范,似乎看着不如玉郎那么富有亲和力,但只有相处过以后才能发觉其中多变的趣味。 怜星自身亦是个富有智慧、且性格多变的绝代佳人,比起关注那已被姐姐划为“私有物”的小奶狗,与天纵奇才争锋相对达成强强组岂不是要有意思的多了? 星奴从食盒中拿出了精致的小菜与点心、汤品便悄然退下,隐于一边。 菜品则分别是“三色文思豆腐”、“灯影牛肉”、“碧涧银鱼羹”、“宫保鸡丁”、“梅花火腿汤饼”、“清炒时蔬”,以及“风腌鹿肉”。 糕点则是杏仁酪、如意糕、鲜花饼、桃花酥这几样。 “先是用浸白梅檀香末水,和面做皮,每一叠用五分,再以梅花样的铁模子凿出来,包以云腿碎粒,放入菌菇与鸡肉糜的清汤内煮熟,便成了这汤饼。” “宫主果然是好灵巧的心思。” 听了这话,怜星也不觉惊讶:“你竟能尝得出是白梅而不是墨梅么?移花宫的标志是墨梅,此处也多异种墨梅,我还以为你会猜是墨梅呢。” 宗师的眉目安然静好:“那倒不会,我虽目不能视,其余感官却比之前敏锐了十倍不止,白梅与墨梅的香气有些差别,并不算难分辨。” 让怜星宫主暗自欣喜的却是那个人吃的几样菜,都是她亲手烹饪的。 哪怕点心王云也选得是杏仁茶与紫藤萝鲜花饼。 这两样都是怜星擅长的点心。 因为少年宗师有伤在身,所以每样食材与烹饪过程她都是在旁监督的,确保最后的成品没有发物或者别的什么有碍伤势的东西在里面。 又要亲力亲为安排饮食,又要沐浴更衣打扮自己,怜星宫主今天并不比春心萌动、贴身照顾江枫的姐姐轻松。 撤下了宴席之后,便摆上了岩茶香茗,还有棋子棋盘。 第5章 未免不让人喜欢 纵横十九布棋盘,大道三千术万端。 黑白阴阳交汇处,个中真味欲穷难。 这黑白二子,既可代表人,也可以指代世上的万物。 某种程度上棋局也可以比拟人生。 “棋盘上三百六十一目,黑白便好比阴阳,孤阴不长,独阳不存,万物负阴而抱阳,而一阴一阳之谓道。而这三百六十一则是暗含了周天之术,一年里的日数多是在三百六十与三百六十五日之间轮转。”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下棋的路数也是一样,宫主虽是在试探我的棋风,但落子委婉保守,思虑良久,不能快速决断,想必为人亦是心思缜密,性情温文,但遇到大事却不能轻易作出反应,较为犹豫被动。” 这话说的不错,怜星宫主在原剧情线便是因为如此性格而害苦了她自己,年轻时候因为自卑、以及对姐姐的忌惮,一直到江枫死前才敢稍稍吐露心声与情愫,自然也得不到什么正反馈。 明明后来心中不忍,想要告诉江家兄弟真相,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在犹豫拖延,结果在阵前被亲姐姐一掌打死,一身绝顶武功却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就这样祭了。 如果她的心能果决一些,狠辣也一些,先下手为强,用对待其他武林人士的心态来对待邀月,虽然不能保证得到一个好结果,但怎么也不会比偷袭之下、一招就祭更坏了。 怜星沉默了一下,然后幽幽地叹道:“你倒是聪明,可太聪明就会显得是在卖弄聪明,那样未免不可爱,也不让人喜欢了。” 景行先生的笑意好比月华映雪,俊逸而淡泊,“只是一点点观人识人之术而已,算不得什么聪明。何况,我本身也不是靠博人喜爱来吃饭的,我不需要宫主的喜欢,反而可以给出让宫主满意的回报。” “哦?那就先说来听听吧。”怜星的声音灵动而缥缈。 王云便道:“配合我的一门武功,加上密宗的药膏,最后再找一个精通接骨之术的名医,足以让你的手足恢复如常。” 怜星手指所拈的一枚棋子化为了齑粉,而后散在风中,她的声音冷如寒冰碎玉:“此话当真?还有,你目不能视,又怎能知晓我手足的问题?” 在外行走的时候,怜星一直把自己的缺陷掩饰得很好,就算流传了出去,那多半也只能知道她足上有疾行动有异,怎能发现她的左手也有问题呢? 那人就道:“军中宿将,在率部先登之时,不幸遭遇了密宗的外功好手,筋骨俱断,哪怕有阎王敌薛慕华救治,事后依然行动有碍,再不能带兵冲杀。” “这一战,从来都是我心中憾事,如此便渐渐能分辨单足行动不便之人的脚步声与常人脚步声的差别所在,再后来擒了一位西域金刚门的弟子,得知他门中有一秘药,名唤黑玉断续膏,这种药膏的效果极其霸道。” “哪怕是被少林大力金刚指捏得粉碎的陈年旧伤,也一样可以愈合如初,让人正常行走。” “至于我是怎么知晓宫主手上的情况,那也并不难猜。”他对畸形、有疾之类的情况并未说的那么详细,不知怎么了,怜星竟忽然发现,这个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天纵奇才,其实也是会为女儿家留面子,在无声无息间照顾她的。 “不管什么事情,凡是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时候姑娘越是想要掩饰什么,在行动之间露出的痕迹也就越多,怜星姑娘,其实有时候顺其自然,才是真正脱出樊笼复自在的法门,若你自身不认为那是缺点,那世上的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在生死关头,所谓的弱项亦可焕发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像高手飞花拈叶、木剑在手,却比拿着神兵利器在门外打转之辈要厉害千倍万倍。” “而除了你自己以外,世上的任何人,原本也是没有资格置喙你什么的。” 这话是有现实基础的,综武世界有无数身具缺陷却杀疯的猛人,如果看他们有点儿缺陷就以为有机可乘,那往往会是这么想的人先丢了性命。 他琉璃般的眼瞳中,此刻似是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泽,如此温柔,就像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怜星那茫然孤寂的心上。 二宫主心头升起久违的恍惚,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与这位景行先生的交集会有多少,但是她想:不论未来我们各自会是什么样的立场,你又是否会辜负我这番情愫。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和我说的这么一番话。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王云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学派大家,并且得到万人敬仰了。 不过,现在相熟之后,他在胜负与下棋上的孩子气,还有对朋友的促狭,倒让人觉得更加生动活泼了。 移花宫的武学乃是玄门正宗,明玉功更是夺日月之造化,至纯至阴,要练好这样的武功,那文化课必然是不能少上的,怜星宫主非但武功通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医卜星相也有所涉猎。 春日里雨声连绵,他们在亭台楼阁里可不是为了赏雨对诗,而是坐下来一起研究易经。 怜星不由感叹道:“三教学问果然都是博大精深,连山归藏更是其中名篇,圣人尚且是玩索而得之,就更别说是我们了。” “但是,你这字当真写的好极了,行书端庄高雅,笔势纵逸,而草书则是笔意清新,随意为之而不显飘浮,笔记与感悟也记录得很好。” “这几天下来,我的明玉功似乎也略有精进。” 果然,学习这种东西还是要与同路人多多交流的吧,不管是学什么,哪怕综武世界不科学的高深武学。 但从前的怜星必然很难低头向她那高傲的姐姐求教(而邀月奚落不屑不如自己的无能妹妹也几乎是肯定的),就是王云都难以想象这两姐妹坐在一起讨论武学的样子。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诶。你这个学派宗师嘴上还真是不饶人,你说自己不需要讨人喜欢来生活,莫不是应了那句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那我这个既救了你,又需要你反过来提供秘药的人,不会就是小人了吧?” 第6章 江枫:欲要发起组队邀请 “哪有?我这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罢了。侠士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说,人生在世也很难做到终其一生都不需要他人的帮助,身处江湖,怜星姑娘又怎能只局限于经义之中呢?” “何况,这句话本是比喻君子小人成事之道有差异用的,姑娘用在此处好像不太合适哦。” 风吹过他鬓边的发,衬得这一袭青衫的人越发地丰神隽逸,窗外雨声霏霏,而容光之盛,却是涵含仙露,轩然霞举。 怜星望着不远处的桐花亭,笑魇甜美,更胜春花,声音轻快而活泼,只是眼波之中的情绪却似怨似哀复杂非常,“先是让我不要拘泥于经义,而后又说人家用的不对,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的,谁让你本来就是研究这个的呢。” “虽然不是老学究,但却是世人公认的宗师。” 顿了顿,她又道:“这季桐花快要凋谢啦,它们原是我师父与她心悦之人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亲手所植,只可惜那个人姓俞名佩玉,乃是江枫成名之前老一辈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他与我师父种下桐花林,不过是骗我师父开心,半点儿也不知道我师父心中所想,毕竟可供他这样人选择的实在太多。” 此刻她那稚气轻灵的声音里充满了黯然:“大概世间事也如那桐花,在开得最好的时候凋零,盈虚有数、由盛转衰大致便是如此了。” 余佩玉不懂桐花,可王云却是懂得的,“记得一本花谱曾说过桐花有指代情窦初开的意思,不论男女,这样的情愫定然都是难忘的。” “在南朝乐府里又有一首《子夜歌》,词中有一句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梧桐,本就是最贞节恩爱的树木,有情人能够并肩而立,同生共死,彼此间有说不完话,自是恩爱缱绻,有这么美丽的祈愿盼望,想必令师当年对余老前辈的感情也一定很深。” 怜星宫主亦吟道:“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师父想要白头到老,但终归只是她一个人的奢望,对方没有那个心,又有什么用呢?” 说话间却是有火烧云漫上了她的脸颊,却是情不自禁想到了有朝一日若是能和心悦之人像诗句中那般夜话,不知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想到这里,她就又多看了王云一眼。 对于多少有点儿恋爱脑的移花宫主来说,谈论完了学术问题,难免就想要知道她能不能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了。 王云站在她身侧,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我身处江湖,谁也不知道明天如何,自然该珍惜每一点儿时间,若是姑娘明天有闲暇,可否再去那桐花亭中履对弈之约?” 虽然没说什么关于喜欢亦或是风月相关的话,可怜星知道,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种明确的表示了。 她的心下一松,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名的甜意与欢喜。 ............... 与人有约,王云一直都喜欢提早一炷香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不过今天摆好棋盘以后,先走到附近的,却是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邀月宫主,还有那位“江海珠玉”玉郎江枫。 深宫邀月色究竟有多美貌,又是怎样的风采,暂时目盲的王云并不晓得。 但是,他能感知到这个女人的武功很高,内功境界更是到了一个堪称可怖的地步,较他这张人物卡的功力也是难分伯仲,仅是稍稍弱了那么一线而已。 反倒是那位玉郎江枫,不管气息还是其他地方,都不太像是宗师境界的高手,整个人就像是深埋在土里的蝉一样。 这绝不是单纯的重伤会导致的问题,里面多半是有什么古怪。 这种古怪不似谢晓峰变阿吉的迷失封闭,倒更像是因为功法原因而被迫蛰伏,暂时弱小、积蓄力量。 “景行先生,近日在宫中疗养,可还适应?” 邀月的声音既灵动、缥缈,不可捉摸,却又是清柔、娇美,摄人魂魄的,让人不自觉想起既冷且柔的春雪,点点白雪溶于溪水,美不胜收。 与妹妹一袭淡雅清丽的宫装不同,邀月的衣着鲜艳夺目、高贵无比,脸庞五官也是艳绝天下,身材体形更是奇特完美,抢眼至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耀眼而强势的女人,无论是天赋才情、还是性格举止都绝不会输于江湖上任何一位大宗师。 与怜星身上类似茉莉橙花般的清香不同,邀月身上是一种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 那人则是慢条斯理地施礼回答道:“有劳大宫主关心,在下一切都好,承蒙移花宫收留救助,云铭感五内,不忘于怀,待得伤愈之后再思报答。” 虽然许的是“空头支票”,但邀月看重的却是其本身的能力与品行,再见他气度不俗,便又增添了些许的好感,“先生多礼了,你且安心住在移花宫疗养便是,任外界的牛鬼蛇神如何猖狂,也不能进犯我宫中半步。” 这话由她说来果真是霸气天成、骄傲无双,自有一种冷酷决断的魄力充斥于其中。 此时的邀月却并不知道,正是她身上这最难得也是最特别的个性,让处于《游龙秘籍》蜕凡时期的江枫尤其防备,加上两人性格处事均不合拍,江枫心中对其就更加排斥了。 当江枫知道天下闻名的景行先生,原来就是与自己一起被救回移花宫,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不由欣然,两人再度道了好,见了礼。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位玉郎似是隐隐有些激动,仿佛很想要同王云说些什么似的。 ——确切地说,应该是迫不及待才对。 江枫性格温厚善良、仁爱果敢,习练惊龙秘笈,这种武功越练武功越弱,练到最后武功全无才能功成圆满达到归真归元的惊龙之境。 可是,他同时又有牛一般的脾气,信仰正义,态度刚硬,无人可改其心智,变其态度,移花宫神秘冰冷,一向有武林禁地之称,好比神水宫那样的“魔宫”,他自然不愿意与之为伍,也不愿接受邀月那份情愫。 江枫苦闷于自己处于尴尬时期,在移花宫主手下恐怕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以邀月对他的在意,想要离开估计也成问题。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江枫觉得自己可以与王云组队,邀这位大宗师境界的高手一同离开移花宫! 第7章 云哥 然而,江枫此番却是注定要失望了。 ‘王云’非但不想逃出移花宫,还想要等三月期满那天,连怜星宫主也一起拐走呢。 景行先生谈笑风生间,就邀了玉郎江枫共同对弈一局,江枫正想借此传递信息,立时便答应了下来。 邀月心慕于江枫,看其要与同性友人对弈消遣,自然也不会阻挡什么,只是立于一旁,观望他们下棋落子而已。 再然后,玉郎没落几子便被对方摸清了路数。 “既然决定进攻,那就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我观江兄的后方经营稳固,想来底蕴不俗,心志更是坚韧沉着。” “如此,就算暂时陷入困境,也只是暂时的蛰伏,就和夏日里的蝉一样,蝉卵潜伏在泥土里的时间很长,从三四载到十数载,都是说不清楚的,但破土而出,便是一鸣惊人。” “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这句诗约莫说的就是江兄吧。” 景行先生的笑意依然明朗而自若,只是渺渺数语,竟就说破了江枫功法《游龙秘籍》的大忌,这难免让其心底惊愕难平。 江枫也不是什么笨蛋傻瓜,听了这话就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位天纵奇才似乎并不想与自己结成什么联盟,倒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而且,王云之前从未见过他,更不可能知道他修炼的是《游龙秘籍》,可其在目盲的情况下,却依然能说破他内心的隐秘,这怎能不让江枫忌惮心惊呢? 再凝神静气,看了看棋局的情况,下了十余子之后,他就发觉后方力量已渐渐溃散,显出颓势来,已是无力回天,对方棋子看似落在不经意之处,可却总能牵制他的大部分力量。 如此,江枫也只能摇头苦笑道:“先生棋力精深,谋略卓绝,小可远不能及也。” 说罢,他就行了一礼,欲要起身离开。 王云还了一礼,同时意有所指地笑道:“江兄本就未能尽全力,又怎能知晓真正的结果与胜负呢?” “有没有棋力是一回事,而能否放手一搏认真对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江兄身上是不缺悍勇之气的,心志亦是不俗,如今只是时候未到,既非出手的最佳时机,你暂且也不能下定决心。” #谜语人滚出移花宫# 心事几次三番被人说中,江枫心中有所触动的同时,不免也生起了警惕之心,对其更加敬而远之,完全息了邀其结盟,一同逃出移花宫的心思。 虽说目前不是一路人,但以玉郎的心境倒也没有觉得王云就是坏人。 一个人是什么样,单从一件事情上是看不出来的,需要方方面面综合考量,何况其还有学派宗师、天纵奇才之名,就更加不能用自身主观意识片面地去下定论了。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邀月宫主虽然心系江枫,且是小女子,而非是什么大丈夫,但她的胸襟与心性却丝毫不输于优秀男儿,看棋的时候并没有出声,也不会因为王云赢了江枫一局就觉得其不好。 ——当然,江枫的表现说不上坏,或许他未能发挥全部实力,但也已经尽己所能去应对对方的攻势了,并未怯战。 落手几子也堪称妙笔,让人眼前一亮。 就算退一万步讲,这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邀月与江枫谈不上什么情人爱侣,只要她看得上江枫,爱重这位玉郎,那江枫不管做什么就都是加了滤镜的。 那深宫邀月色放柔了声音,神情间舒朗,容光则更加显得摄人心魄,“江公子虽败,可邀月今日亦想与景行先生讨教弈棋之道,还望先生不胜赐教了!” 话中说是讨教,但邀月清雅的声音中却是透着谁与争锋、叫天下人莫敢不从的自信、骄傲与魄力来。 就在这时候,处理完宫中杂事、在一旁观望有一会儿的怜星则闪身出现,用又娇又甜的嗓音,怯生生地唤道:“云哥,宫中有些事情,耽搁了时间,让你等急了吧。” 她的声音里仿佛含有千种风情万般情愫,叫人色授魂与,实难辜负。 然而王云注意到的却是,在这之前怜星从未这般称呼过自己。 虽然不是古墓派的某郎形式(比如陆郎,也就是唤情郎的意思),但杨过祖母包惜弱也唤杨铁心铁哥,黄蓉也亲昵地唤郭靖为靖哥哥。 情哥哥情妹妹,大致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怜星忽然转变称呼,一来多半是出于某种提醒与暗示,二来就是下意识地彰显“主权”,加上试探对方了。 她与姐姐邀月,其实也是极相似的,怜星藏匿在怯懦与自卑下的占有欲,一旦被揭开,其实并不输于姐姐多少。 对于怜星宫主的操作,景行先生接下了,风吹过他鬓边的一缕发,风姿清隽,丰神俊逸,声音中的熟稔与宠溺更是恰到好处,“星儿?我还以为你今日不能赴约了呢,正巧遇见了大宫主与江兄,就先行与江兄对弈了一局。” 王云与他的星儿这样一言不合就表现关系亲近的举动,让邀月与江枫都是一怔,只觉得大家这段时间都在移花宫中,可这面前两个人却像已经渡过了几十集,两情相悦自成氛围。 也让此刻的他们,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多余? 邀月宫主先是略有些诧异,随后淡淡笑道:“景行先生?怜星?没想到你们看起来倒是颇为熟悉啊。” 怜星俏生生地站在了某人的身侧,“姐姐忙着照料江少侠,无暇他顾,不知道我同云哥走动结交,自然也在常理之中了。” 邀月宫主不置可否,依然向王云“邀战”,“交情归交情,还请先生也与邀月对弈一局,如此也好验证在棋盘上的实力。” 先生则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此时江枫的心情越发复杂了,所以被拒绝组队邀请的原因,竟是因为对方同移花宫的魔女有什么情愫,没能抗住诱惑吗? 他不能说王云与怜星看起来不般配,只能说这个结果确实出乎意料。 第8章 他就是《神照经》作者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以这位天纵奇才的心智,虽然与怜星宫主看起来颇为亲近,却也不像是被套牢的样子啊,江枫心头不由感到有些疑惑。 而王云与邀月的棋局,也慢慢展开了,邀月宫主性格强势霸道,棋路也是锋锐无匹,势如破竹,让人实在难以招架。 但不能招架的人里绝对不包括王云,在下棋的时候也一样可以融入武学至理,借招打招借快打快,在间隙之中击中要害,找到破局的思路。 邀月宫主细观棋局,缓缓道:“都说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生的机断应变果然厉害,从这一角就足以窥得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风采了。” “无怪文人掌兵,也能屡建奇功,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确实是不负盛名。” “只是…我不明白,景行先生是如何决定断我这条路?这路极险,放手一搏虽有胜算,但更大可能却是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果。” “宫中无事,除了修习武学之外,我多是研习琴棋书画以此娱情,曾乔装改扮,入京中国子监亦或是四大书院之中,同棋博士对弈,与教导六艺的学究切磋。” “除白鹿书院的山长、国子监的祭酒让我输了二子、三子,再无人能胜我。” “像景行先生这般速度让我大败的,从前则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不信你这么强的杠精也有话要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是人家怕赢了你,然后就给你打死了呢? 综武世界的大家,求生经验条与欲望指数还是很高的,又不是什么傻子。 那人一袭青衫隐逸,仿若山中云出岫,温言道:“其实也未必全是我自己的本事,只是大宫主毕竟是江湖中人,心中第一的自然还是武学,而非儒家六艺。” “世人皆有所求,哪怕万紫千红繁花迷离,寄情于剑之人眼中看到的也只有他的剑,毕生执着于复仇的人漫步于冰天雪地亦不会为温暖而停留。” “大宫主虽然想赢这局棋,可正因为想要赢,因为其中促使宫主想赢的因素,反而让宫主不能完全只当棋局是棋局了。” “眼中看到的是棋局,其实却又不只是是棋局,还有习武之人难以抗拒的武学至理,以及其他能让大宫主心生牵绊的东西,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您莫不就是天选谜语人吧?移花宫要是没有您与怜星这两位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谜语人,大概会和谐很多。 邀月宫主也不由陷入了深思,是啊,她更加注重的本来就是武学,如今对江枫又投注了许多心思,即便与人对弈,也难免分了些心在其身上,自然不是王云的对手了。 思及此处,望见那人清透如琉璃却目不能见物的眸子,邀月的心里也多了几分复杂,再看怜星宫主那隐在如雪云缎下的手腕畸形,到底没有说什么。 道了声“今日受教了。”便携江枫一同离开了,想来是输了棋局,多少有些心情不畅的缘故。 等邀月宫主走出百丈之外,确认好姐姐感知不到什么,怜星方才倒了一杯清茶,噗呲笑道:“你显本事么?单是赢了那江海珠玉还不够,偏偏要赢我姐姐一头。” “你可知她是什么样的人?从小到大,没有能够赢她,如果什么地方弱于旁人,她也定要练到最佳,不肯让人分寸。” “你与我亲近熟稔,又目不能视,在她看来就是同我一般,总是及不上她的,可你偏偏赢了她,我想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生闷气,就是在想怎么重新赢过你。” “总之…她一定是记住你了。” 说到后面,怜星甜美稚气的声音中也难免有些担忧与不快。 可王云却不那么觉得,“大宫主的个性锋锐霸道,追求所谓的完美,纵知世间有月满则亏的道理,也是不可能甘于如此的,就算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便不是她想要的了。” “有十全十美的玉郎在侧,且大宫主心系于他,又怎会来找一个与自己不对付的人呢?” 怜星宫主睨了他一眼,嫣然道:“你倒是自信得很,我只说她记住你了,你就觉得是风月之间的记忆么?若这么想她,那你迟早要吃大亏的。” 王云则是莞尔笑道:“此情不关风与月,只是就事论事分析令姐的性格行事而已。她十分在意那位江兄,人的注意力又总归都是有限的,凡事在心中都有先后之分。” “她对其他事情的在意胜过我赢我其一局,自然不会先来找我。” 怜星宫主的手搭在石桌上,那大理石的纹路衬着指如春葱,细细白白惹眼得很,每一寸都是既婉约又勾人的,也就是所谓的又纯又欲,“我姐姐的确在意那玉郎,可玉郎却不见得也那么在意她了,也不知道她这般情意究竟值不值得?” “就连对我这个妹妹,她也不如对玉郎那么好,可见确实是喜欢得紧了,当局者迷,纵是我想劝也是劝不动的。” 怜星宫主的武功造诣差了姐姐一线,可对人心的了解与领悟,却又胜过姐姐不止一筹。 其实许多事情邀月也并非不懂,只是其在武学上的修为太强,大多数事情都能以力破之,自然不需要多考虑旁的事情,这也是促成她“非人”一面的关键因素。 没有共情唯我独尊,处事偏向极端。 ……………… 那日之后,每隔三日邀月宫主都会携那江海珠玉,前来与王云对弈一局。 景行先生发觉了江枫与身边照料看顾其的侍女花月奴气氛有些不对,但并未多言什么,在旁人没有危及自己的情况下,景行先生一向很少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也不会没事去戳别人心事,让别人不痛快。 ‘王云‘现下最在意的,就是完善根本法《神照经》的缺陷,让其真正成为能够通向陆地神仙阶梯的绝世神功。 天纵奇才人物卡,博学广识,颖悟绝伦,将三教经义融汇贯通,方才成为综武大世界创造了《神照经》的大宗师,这门内功步入绝顶,修炼出的内力至精至纯、生生不息。 用来恢复生机与伤势更是遇不到敌手,在原剧情线《连城诀》里,哪怕丁典确确实实身死,也能并发全身潜力,借助神照经的奥秘,瞬间恢复致命伤势,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第9章 回风舞柳剑 四月二十那天,乃是‘王云’人物卡生身之母顾氏的生祭,他虽不信鬼神,但每到这一天还是会惦念拜祭母亲的。 要了些简单必备的香烛祭品之类的,寻个僻静之所,摆上母亲生前所赠的凌虚剑,自己拜祭了一番,便算是了了。 虽然不是如何盛大,但这种事情原讲究的就是心意。 同时,归于魔道之属,凭借一身旁门左道,以杂家学说入宗师巅峰之境的子鼠魏无牙久闻移花宫主的美名,且他自负才华能力,此番追杀江枫谋夺其家产不成,竟是起了求娶移花宫主的心思。 而且这人很贪心,一次就想娶两个。 邀月:?这人究竟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事实证明,再是宗师巅峰,那也不如大宗师的水平,魏无牙一身本事更不在动手打斗上,只怜星一人就能杀得十二星相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若非魏无牙保命手段了得,有着老鼠一般狗狗祟祟(不是错别字,就好玩形象的网络用语)藏身地下的本事,只怕今日便死在怜星手里了。 那天夜里,景行先生便执名剑‘凌虚’演练了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剑影如水,月华如倾,从第一式“春风初动”到最后一式“回风拂柳”,均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空灵清绝,奥妙难言。 随着最后一式演完,则传来了女子击节赞叹的声音,“巴山夜雨话神剑,回风舞柳顾道人。云哥虽然不姓顾,但剑法造诣却超出顾柳二家的子弟多矣。” “这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江湖上只怕再没人比你更强的了,其中神髓也绝非是区区招式精妙就可以比拟的。” 这脆生生的甜美嗓音,不是怜星宫主又是何人? 王云归剑入鞘,声音之中有着些许的怅然,“我不姓顾,可我母亲姓顾,便是你口中顾氏剑庐的顾。” 怜星就随他坐在了山丘草地上,静静地陪伴着他,听他缓缓说道:“巴山剑庐颇多矿产,其中还有金沙之属,家私自然颇丰,且我母亲又是巴山顾道人的幺女,名宿之后,门中明珠。” “可惜,她遇见了家父,那时候家父还不是平原侯,也没有什么三奇枢使的名头,仅仅只是文武艺初成,出来闯荡江湖的无名小卒罢了,桀骜不驯,一文不名。” “后来,他们结成眷侣,她便苦求我外祖家,以巴山剑庐之财势襄助我父,因为有了这臂助,我父后来仕途方能走得顺利,才能实现自己主战练兵的志向,上策平戎。西夏可取,河西掌中。武宗惊异,机宜与衷。” “可在这之后,家中姬妾甚多,子女亦是不计其数,连同我在内,他有十个儿子。” “我是他最重视的儿子,但绝不会是唯一的选择,我母亲也一样。确切地说,是他所有的妻妾子女都一样,凡事只有两样标准,一是事关他自己,二是有助于实现他志向愿景的人与事。” “当年在鄂州任上,设宴待客,客人酒醉之后要轻薄有为他生儿育女的貌美姬妾,事后姬妾痛哭流涕,将此事告知于他,可他却叫那姬妾自罚三杯,依然谈笑风生,反向客人致歉。” “事后亦厌了姬妾,我母亲心中不忍,为其说情,便也遭了迁怒。” “若在家事上没有责任没有担当,舍弃了女人又恼羞成怒,那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来,齐家修身也不知学到了何处。” “他老人家身边结交的,则多是湘楚人士,他们依附我父以求仕途,我父则将他们分别荐给手下的将领,后来那些人竟残杀已然臣服羌人中的老弱病残,将首级献上以此邀功。”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只敢杀没有反抗之力、也不能为他们自己转化出生产力、甚至不能生育的老弱,只能说这是既无能又没有灭族的胆量,还贪功,着实是令人不齿了。 杀老弱冒功,难道不是在激壮年不安,而后骚动造反么? 怜星容易站在女人那边思考,身为女子听见老弱妇孺被屠杀的惨状,也多少有些不忍,但她未知全貌,不好评价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王云的手,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那人亦回握了她的手,有些黯然地、苦笑着叹道:“今日本是我母亲的生祭,可惜今年不巧,不能亲自去拜祭她了。” 听了这话,怜星略微思量,便问道:“那你身上可带了什么纪念的物事么?若是有的话,当做寄托来拜祭一二,我也能给伯母上柱香,告诉她,你现在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忧愁。” “那就只有这把凌虚剑在身边了,顾柳子弟,都喜欢在剑刃刻下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八字,但我母亲不喜欢,我也不认同,所以凌虚就还是当年的模样。” 说着,他便将凌虚递给怜星宫主,那是把分毫不输于“碧血照丹青”的名剑。 怜星将之奉于台上,恭敬诚恳地上了三炷香,虔诚地祝祷着,“顾家伯母,景行先生才华出众名满天下,人品亦是白璧无瑕,您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是日子还长,也请您继续看顾他保佑他,让他实现抱负的路上不要遇到太多的险阻亦或是危险。” 之前听花星奴说王云要了些祭拜用的东西,怜星宫主心中就有所猜测,故而尽量快地处理完魏无牙那些下三滥却繁琐的手段,然后就来寻他。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在月下谈心,言及各自的隐秘心事,关系便更深了一层。 怜星虽是常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移花宫主,但她在与心上人相处的时候,亦是极尽柔情,和婉动人的,这样的倾心相待,又怎能不叫人动心呢? 大概刚起一起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也不会腻。 他们也不用共诉什么柔肠,只是交流武学经验,验证《明玉功》与《神照经》的共通之处,那就已是十分快活了。 第10章 破茧.复明 怜星宫主只觉得从前的二十多年,再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快活过。 她也是个女子,再是修为通天,也一样是血肉做成的人。 她们的父母是上任宫主的师兄妹,而上任宫主则是她与邀月的师父。 这移花宫里从来就是那么的冰冷,师父要求甚严,父母两情缱绻惹人艳羡之余,竟是连她们姐妹都容不下,只见夫妻情深,却给予不了子女多少温情。 在六七岁的时候,因为想摘一颗桃子,就给同胞姐姐从高高的桃树上推了下去,摔断了手腕与脚踝,而她那姐姐更是仗着师父的疼爱看重,以及本身性格霸道,不许人来给她医治正骨。 耽误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等大夫来了,也错过了接骨的最佳时机,怜星只能接受自己康复以后,手足出现后天畸形的命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走路还不适应,被姐姐讥笑的时候,有多么心酸,又有多想流泪。 她与姐姐何其相似?吃一处饭,喝同一处的水,流一样的血,学一样的武功。 还要彼此相争,这样过下来又能有多少的亲情呢?邀月宫主那样唯我独尊的人,就算是亲妹妹又能怎么样? 怜星不愿意再过像从前一样的生活了,有没有锦衣玉食无所谓,什么他人的敬畏仰慕也都是虚的,她想要同值得托付的人一起,换一种更值得的活法。 换句话说,就是怜星想要离开已经让她得不到什么正面情绪反馈的移花宫,去一个新环境。 什么样的新环境?大概就是心上人的身边吧,哪怕最终不能和王云在一起,仅仅是与他同行一段路,怜星也会足够开心了。 因为他的眼睛里能够望见万物,也能看见一颗星,跟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哪怕只是待一会儿说说话,心中也是明朗愉悦的,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人去担忧、害怕。 那是从心底燃起的火焰,怜星那时候才觉得她非但真正活着,人生中还可以有许多不一样的可能,而不是孤芳自赏,一世皆如此。 对武学,她自然是喜欢的。 但她不愿生命里只有钻研武学这一件事情。 怜星想要让王云带她走,亦或是随王云一起离开,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心意与自己是不是一样。 虽然很温暖,可是只能由那个人来望她,她却抓不住那个人。 就像每次看见王云站在摘星楼上,或是仰首观星,或是俯首望远,他用绸缎蒙覆了双眼,缎带又在风中飘扬,猎猎卷起,就像谪仙诗句里形容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论学识心性,他也确实是天上人,而非一句美男子可以形容比较的。 同天生目盲亦或是幼年目盲的人不一样,他明明已经见识到了足够的精彩,但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也一样不会气馁。 对目不能视的事情坦然处之,“现下眼睛固然看不到事物,可心却未必看不到,站在此处,依然可以感受到天地悠悠,自然万物。” “习武之人大多恣意放纵,崇尚自由,但无奈世间多曲折障碍,层层阻隔,红尘乱花能迷人双目、心志,此刻我双眼所见虽是一片黑暗,可望见自视的却是从前未见的清晰道路。” 行于红尘,见心明性,大概就是这样吧。 倒是怜星宫主觉得自家远不如其随份自在。 那人既能坐而论道,也能挑战自我,与山水险地突破极限,汲取生死感悟夺天地日月之精华,自创“盗天机”法门,完善功法缺陷,于黑暗破茧而出,致死地而后生。 就好比此时此刻,关于《神照经》的最后阶段终于要形成了。 攀登上山脉之巅,此世云滇高山顶峰,常年弥漫冻雪,风雪交加,寒风如刀,可怜星宫主却不怕辛苦,以她的功力早已是寒暑不浸。 可如今的王云却不一样,他刻意地压制了功力,并未运功抵挡寒意,而是利用这严寒艰难磨砺自身。 唯有忘却生死,神游太虚,才能妙悟自然,集天下之至纯,秉天下之至妙,领悟到《神照经》的最后阶段,也就是“死而复生”的造化。 自然而然,万物生长发育,此乃天机不可闻,失而复得,起死回生,因果轮回,循环往复,感大罗金仙,天人合一,有五衰必有五盛,起有太初,神照自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身体冻到极处,便是一种仿佛要并裂成千万片的热,再后来则是感觉不到周遭的事物,仿佛梦见了许多朦胧迷幻的景象。 一时是主意识在现代的过往,一时是在混沌虚无中签到苦熬的岁月,一时又成了‘王云’这张人物卡二十四载来种种经历,读书问道,破案掌兵。 一时之间,竟不知梦中是真,还是周遭的一切为真实。 直到从某一刻开始,丹田之中的真气还是自发行运周身,循环不息,一点一滴累计成江海,最终游过山岭,一举冲破桎梏,涌现的真气内力都凝聚成为更加强盛的存在。 所过之处,再无阻碍。 心头明悟武学至理,眼前所见亦是豁然开朗。 随之长啸清鸣,其声穿云破月,与呼啸风雪声并驾齐驱的同时,还隐隐胜过风雪。 青衫男子睁开双目,眸色回归正常,终是重见光明! 怜星听闻此声,不由一喜,知道王云已然破境复明,哪怕处于绝地,也不会再有什么性命之危了。 如此,她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再过个一时半刻,哪怕王云自己不愿意走,哪怕违背心上人意愿,她也是要出手救助其的。 练气长啸震得山峦似乎都是一阵,树间雪粒簌簌落下,哪怕冻雪成霜,亦是有松动之意。 “太好了,云哥,你可以看得见了。”怜星宫主喜不自胜,她和心上人一样,今年也是二十四岁,只是小了王云月份。 而她姐姐邀月又比她大了将近一岁半左右。 看见心上人得以复明,怜星宫主比得知自家有望恢复正常形体还要更高兴。 第11章 成就:绝代佳人,江湖同行 说话的时候,声音甜美稚气,容色却更胜娇花的移花宫主,动情地握上了那人的手。 这一刻,他们两手相合十指相扣,这是怜星第一次同心上人这样握手,不似从前的安慰与相助,而是一种慰藉与温情。 她可以感受到青年因为习文练武在掌心留下的凛冽纹路,还有指腹的薄茧,手掌交握换来的是温热,那是仿佛可以把整个身躯连同整颗心都燃烧起来的热意。 同时,那也是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容易叫人想起那姿态清隽的白梅树,平稳有力,也就让人下意识觉得安心,好比阳光和煦照在身上,泡在温暖的泉水中,介于杜若与蘅芜之间的清淡香气。 可怜星注意到的,却是其指缝间因沙石而留下的细碎伤痕,只是没等她心疼,那些伤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了,大概《神照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吧。 而且却邪除秽,三阳齐聚,隐隐蜕变成了金肌玉骨的体质,容光焕发,精华自生。 简而言之,落在怜星眼中就是心上人虽然用神级号穿白板装,可却比刚做完美容spa顶级保养的状态还要好,虽然衣衫褴褛,头发也很有些凌乱了,但人是确实好看啊。 ——对颜狗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开屏就是对象的美颜暴击更赞的了。 怜星宫主猜测道:“金肌玉骨?莫非你已一举跃过宗师九境,到了天人境?” 当今江湖风起云涌,习武之人除了后天境界一二三流,先天高手,宗师与大宗师便共同分为九境,宗师六重天,与大宗师三境。 二重大宗师功参造化,三重大宗师半步天人。 往上便是神秘莫测的天人合一,以及几乎没有人见过的陆地神仙、武破虚空,几乎可以说是蜕变为更高生命层次、举手投足都有超凡威能的境界了。 王云握着那双柔夷,感觉到怜星指尖与手背的凉意,心中便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家的缘故,她的真气运转才出了些许的凝滞与懈怠,在这绝地之中虽不至于让寒意侵体,却依然沾染了大自然带来的寒意,使得手足冰凉。 明明是移花宫养尊处优的宫主,可为了帮他升级《神照经》的事情,怜星透露指引从前师父修炼的几处绝地,陪他涉足于此,又耗费精力心神为他护道。 这样的情意,着实是叫人难以辜负。 王云的心里亦是明白的,时至今日,怜星的真心,对他来说也不是解锁成就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陪伴他渡过觉醒宿慧以后、目不能视之时,待他最好也最是真心的女子。 他心中也很喜欢怜星,别的人物卡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主意识连同他自己(至少是天纵奇才这张卡的身份),未来是想要和怜星相守一世,共攀武学高峰的。 哪怕在综武世界,想要找一个武学资质与未来发展潜力能够跟得上天纵奇才卡,还情投意合的女子,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还没有,只是大宗师三重巅峰,也就是所谓的半步天人,想要达到天人合一,还是要用水磨功夫积累修为,否则冲不过那天地玄关。”青年的声音柔和,怜星望过去,就正对上他的眼睛。 而在说话的时候,《神照经》的特殊内息也传导到了怜星的体内,与明玉功至纯至阴的内息不同,王云传过来的内息玄妙而精纯,不会引起明玉功反弹,就能让其周身都泛起自然而然的暖意来。 恢复正常颜色以后,他的眸色则是如墨玉一般,明朗粲然,澄澈清亮,当其专注地望着谁的时候,就会生出缱绻的潋滟来,“怜星姑娘,你这番恩情关爱,在下实难报答,也不知道能如何报答。” “但今后姑娘若是此心不变,那我亦然,此情无关朝暮,不问翻覆,惟愿你我死生不负。” 听了这话,怜星先是怔怔地看着那人,仿佛就此陷入了那深挚的眼波中,而后就是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那人,明明是滴水成冰的绝地,可她此刻鼻子发酸,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与姐姐邀月不同,怜星虽然也有偏执、占有欲强的那一面,但因为她长期处于压抑的环境中,加上自卑手足的缺陷,就算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也处于较为弱势的那一方。 如今终于听见了心上人的承诺与告白,又怎能不叫她感动欢喜呢? “王郎不弃,怜星绝不会先变心,只盼你我能江湖同行,白头到老。” 就在怜星外出与心上人感情升温,进入人生新阶段的时候,移花宫中却是发生了大事。 花月奴与玉郎江枫,趁邀月闭关,从宫中密道私奔逃走了! 待怜星与心上人结伴回到移花宫的时候,就看见宫中人人自危,阿姊大发雷霆,因那被婢女与江枫一同背叛,还可能招惹神剑燕南天上门的事情震怒。 甚至,为此迁怒处死了一些宫中的弟子,这是治她们失察之罪。 怜星知道,她那阿姊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自己这一回来,必然是撞在枪口上。 可她不在乎,现下也不怕好姐姐了。 反正,怜星这回是一定要和互诉衷肠的心上人在一起的,谁也不能阻止,她宁死也不容人破坏。 ………………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待我…” 皓月殿内,邀月宫主喃喃自语,一行清泪从那绝美的脸上落下,也离开了眼眶以后,泪珠又在瞬息之间完成了凝结成冰、然后溶解消散,化作尘烟的过程。 这却是来自明玉功的神奇之用了。 邀月生平想要拥有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江枫是她活了二十五载来,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为了给江枫疗伤,邀月宫主不惜耗损本源真气,长达半月衣不解带地伺候他,连对亲妹妹她都没有这么好过,更没有展露过那般的温柔。 可最后,她换来的却是什么?是江枫与自己的婢女不告而别,私奔逃走。 这样扇的耳光,远比其他事情更耻辱也更痛苦。 邀月宫主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江枫为何会喜欢上一个与自家有云泥之别的小小婢女? 第12章 打伤了未来大姨子 邀月不明白,正是那些在她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让她显得缺乏寻常人的共情与怜悯之心,自然让走正道的江枫对其敬而远之,即使喜欢上心灵纯洁、婢女身份的花月奴也万万不会喜欢她。 简单点儿说,其实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没有强行改变的余地,至少依靠男女情爱是不可能做到的,江枫不可能因为邀月而改变意志,邀月虽然喜欢这位玉郎,但也不可能扭曲了原则与认知。 再加上江枫畏其如虎,在义兄燕南天不在身边的时候,实在不愿触怒邀月白白送死,故而就衍变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见到那已经炸了的未来大姨子,王云先是施了一礼,而后就是道移花宫的收留之恩,开始的时候邀月还耐心听了那些外交辞令,可后来就渐渐不耐烦了。 知道这位景行先生必然有什么不一样的目的,但究竟是什么,她又猜不透,那就想要发火动怒,让对面干脆点了。 就在这时候,“图穷匕见”的王云,还有爱与她相争的好妹妹,彻底引爆了她的怒火。 青衫男子长身玉立,嗓音如金玉相鸣,掷地有声,“虽然知道此番请求多有冒昧之处,但景行确实与令妹怜星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宫主莫要怪罪。” “景行心中对怜星爱之重之,不敢怠慢,待书信告知家父之后,便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迎娶怜星,在这之前,我与星儿必然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敢逾矩。” “但人生在世,总不可能分分寸寸都去守规矩道理,那样岂非是禁锢了自己,误了大事?星儿手足之疾现已有灵药可以医治,只是缺了一位合适的好大夫而已。” “最擅长接骨换容之术的神医李鬼手,乃是家母故交,所以此番前来,景行是希望大宫主能够同意让星儿与我同行,前去寻李鬼手修复手足外相。” 邀月宫主那绝世独立的身影,此刻不觉微微颤抖,仿若平常女子,寂寥而脆弱,其中还藏着隐约的疯狂,她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让她好感亦或是欣赏的男子,都纷纷喜欢上她身边那些不如她的女子?(此处不是邀月喜欢男主,而是类似赵师容一心喜欢李沉舟,但一样可以用异性的角度欣赏萧秋水一样,就像往往人一生不可能只喜欢过某一个男女明星的颜值) 为此,甚至一个接一个的羞辱、逼迫她。 她对江枫全心全意温柔以待,可江枫却与她的婢女珠胎暗结,逃出了移花宫,未来更可能通知燕南天前来,与她生死相斗。 王云智谋出众,学识武功人品修养四者者俱佳,让她生平第一次生出棋逢对手的感觉,才默认了可能引来麻烦的人居住于移花宫疗养,也顺带承接了以后的隐患。 哪怕清高孤傲,目下无尘,她也从未看不起亦或是怜悯先前目盲的学派宗师。 其人也确实是堂堂正正,牵着与她相争十数载的妹妹怜星,在她被婢女与心爱之人羞辱之后,前来提亲。 对,就是提亲,但这对于此时的邀月来说,与炫耀嘲笑并无二致,她望着妹妹,不由冷笑:“好,好啊。你也要私奔,也要和心爱之人离开移花宫,是准备就此抛下移花宫主的责任不顾了么?” “难道这样你就能忘了自己,同我一样,我们都是满手鲜血让人惊惧的移花宫主,一天是一辈子都是,你当那些满口礼义廉耻的臭男子,会真心爱你?” 在光影与细碎的微尘里,怜星眉目如画,秀美难言,脸色莹白如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沉声道:“会与不会,我自会分辨,不需你姐姐来质疑,你也没有资格质疑。” “若他日后当真弃我,那我亦不后悔,只愿能离了这压抑的移花宫,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此刻的怜星是这样坚决,她与心上人背着光,仿佛踏在光明的境界里,对于邀月宫主来说,这无亚于居高临下的嘲讽与不屑,这让邀月心中怒火更盛,容色清冷艳冶得让人觉着惊心动魄。 再然后,就是忽地出手如电,往怜星的脖颈与手腕处拿去!口中则道:“要想逍遥快活,总归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一下出手好快,旁人只见她那只完美无瑕的手探了过来,悄无声息,临到近前才发觉其中厉害,却已处于对方攻势笼罩之下,气机锁定,寒冷刺骨。 在那沛然莫能阻挡的修为下,思想仿佛都产生了凝滞,动一下手指都是艰难的。 可这里面,绝不包括身为谜语人夫妇的王云与怜星。 当下王云便伸手扣住了邀月宫主的四根手指,一经接触,两人就内力就发生了比拼。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才可称之为明玉功。 若邀月全力施为明玉功,肌肤将会浮现晶莹之色,透明如玉,看来就宛如被寒雾笼罩着的白冰,要是让她扣住他人穴道,真气产生的可怕寒意会直透敌人之心底使其身体凝结成冰。 若是王云未完善《神照经》之前,便是大宗师二重天,所谓功参造化的境界,与邀月的修为在伯仲之间,而怜星则大概是处于大宗师一重巅峰,半步造化。 而现如今,天纵奇才卡完善神照经,后续功法直指陆地神仙境,已是大宗师三重天半步天人的修为,就连怜星也步入功参造化的境界,以邀月宫主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拿下他们呢? 明玉功至阴至寒的内力与神照经至纯至妙的内力僵持不下。 那特有的、如磁铁一般牵引控制、由体内真气形成漩涡的奇异吸引力,无论什么东西触及她,都会如磁石吸铁般被她吸过去,包括武功内力。 但此时此刻,真气就和借力打力神鬼莫敌的移花接玉一样,遇到了壁障与敌手。 邀月宫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景况,明玉功的内力竟不敌对方的内力精纯深厚,给压制在了体内,难以反击。 更加让她想要喷出一口凌霄血的,则是“家贼”背刺,妹妹与王云同时出手,一掌打在她肩膀上,使得她体内真气涣散气血翻涌,喉间隐隐有鲜血涌上来,一时之间不能再随便出手了。 与此同时,青衫男子一把拉过宫装女子的手,两人用凭虚御风般的高深轻功,如滑翔一般的离开,只留下渺渺数语:“前来告知大宫主,是因为你是怜星姐姐,乃是对长姐的尊重。” “是告知而非任你摆布,大宫主既然看不上在下,那就只能等正式成婚那日再请宫主前来观礼了。” 第13章 结义兄弟与天下社 因为移花宫毕竟是自家产业,在诸位弟子不敢拦二宫主的情况下,谜语人夫妇也没强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搞什么拆迁办优秀队员的操作。 离开了移花宫之后,寻了两匹快马,就相携离开了移花宫势力范围。 黑玉断续膏已然配置好,下面只需要寻到可以信任的神医李鬼手,即能开始综武世界的骨骼修复手术。 怜星心中是想尽快恢复成正常形体的,但当她知晓心上人身负君命,还有个寻找天剑五爵的任务在,到时候提交不了合适的报告与“实验结果”,估计未来公爹也就是三奇枢使王韶回朝的日子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为了心上人孝义不损,也为了成亲的事情能早些提上日程,怜星反倒很是体贴地与心上人说:“那药膏已经配好了,你又记着方子,总归我这手足上的问题都已那么多年了,也没什么病痛,不影响生活的。” “还是先办正经事,看看能否将伯父从边境调回京中,老人家年岁大了,还是需警醒注意一些的。” 她对待心上人,一向是极尽体贴与温情的,王云明白怜星的不易与心意,心中不由闪过一念:“怜星聪慧美貌,颖悟绝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她如此待我,我这一生也必如此待她,明媒正娶绝不背弃。” 女人原也不需要那么多,只要有一个最合适也是最好的,那就够了。 其余孽缘情债,皆是多余的,毫无益处,乱人心志罢了,终其一生若只陷于风月之间岂不可惜? 若像他这张卡的父亲王韶一般,妻妾成群,对此却又毫无责任担当,不过将为着自己生儿育女的姬妾当做卑贱玩意儿,如此这般着实是没有什么意思。 青年握着女子的手腕,指腹则摩挲过她腕上那处受过伤的地方,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可那皓腕乳白,却比白绫还要更白。 但是雪白的绫罗亦掩盖不了其腕骨的畸形,青年却不觉得这丑陋,只是怜惜地摩挲过女子的手腕,“怜星,你放心,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有我与你一起面对,若不能治愈你这手足之疾,连妻儿都照顾不到…” “那我亦没有颜面去管旁人的闲事了。” 听了这话,怜星的心上不由一热,知晓是对方表明心意,早已把自家当做是未来的妻子,才会这样承诺安抚,她亦柔声道:“那我就等夫君真正娶我归家,咱们成礼拜堂的那一天了。” 穿过夜间层层的云,发着清晖的皓月洒下光彩,落在二人的身上,既是温柔也是温暖的。 就在这时候,天边传来一声苍鹰长啸,回首之时,便见五个多月都往返王云身边,为其送信的黑鹰缓缓飞到了他们的身边,最后停留在了王云抬起的手臂上。 鹰足上则是绑了竹筒,里面藏着一颗密封的蜡丸,怜星宫主见了便笑道:“云哥这就是能者多劳了,即使神隐养伤一段时日,每隔两三日也总要指点兄弟儿郎们做事。” 这只送信的神鹰,乃是由王云的结义兄弟、也就是人称玉面修罗、擅使神哭小斧的顾惜朝一手驯养调教而成,每每借着特殊寻人本事,送来的消息,也多半是来源于顾惜朝。 顾惜朝母亲原是樊楼的头牌大家,流落风尘之前,更与顾家剑庐沾亲带故,因受奸人陷害,才落得这般境地,故而在临逝之前求上了偶然认出的远房堂姐,也就是王云的母亲,顾道人的独女,彼时已是侯府主母的顾映葭。 求堂姐照顾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那时候还只有七八岁的顾惜朝。 顾映葭答应了远房堂妹的临终托孤,便给顾惜朝改了户籍出身,接到平原侯府,让惜朝唤自己姨母,唤自己的独子为兄长,当做是嫡亲的外甥一般养大。 虽然在公侯府邸长大,但除了王云以外,年及弱冠恰恰斩获制科状元不久的顾惜朝与其余姓王的“表兄表弟”,交情却并不是很深。 这是因为王韶看重妻子这个内侄的才华天赋,远胜于嫡子之外其余诸子的缘故。 王云天纵奇才,且自幼就显出不俗资质,外家财势更是豪横,声名斐然,比不上他,其余姓王的也就算了。 但是顾惜朝算什么?他不过是主母一表三千里的外甥,生母更是风尘女子,如果不是主母发善心,让其撞了大运,这样的人又怎配与他们这般出身公侯府邸、书香门第的世家子一起长大? 一起读书,一起习武,衣食住行无不妥帖,然后反过来压了他们一头。 先是盖过一头,直到如今远远超过他们,把他们甩在后头。 王云自身却没将亲兄弟的酸言酸语当做是一回事,更不曾与顾惜朝有什么隔阂。 ——王韶固然惜才,不啬押宝投资,但如果亲子有本事,王韶在其中投入的资源,只会比投资顾惜朝的更多,绝不会更少。 功名荣耀,都可以自己去争,若没有去拼的毅力勇气,只敢对比自己强的说些酸话,那这样人的穷其一生也难成大器。 跟王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身边最亲近的兄弟,反而是顾惜朝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长大以后更是插香结义,成为多重意义上的手足之交。 打开了蜡丸之后,里面的信件乃是用蝇头小字书写的机密信息,一是天剑五爵最可能出现的下落,二是由他们兄弟为主导的天下社与米老公公的“有桥集团”再次爆发了激烈冲突,背后则隐隐有护龙山庄大内密探的影子在。 天下社最开始的时候,原本只是个学社,主要讨论拥护王云所创的知行学说,并倡导孟子民贵君轻的思想,学派众人大多作风务实的选手。 无论策论还是平素行事,都不玩那些虚的。 再后来,招揽了一些弟子门人,教授文武艺,因格外考察心性,就是奔着学武来的江湖人,也要被迫练到通晓文墨礼义,而渐渐在江湖上闻名,成就一番事业。 第14章 前往闽粤之地 ‘护龙山庄果真是亡我之心不死,不然以有桥集团那般狼藉的声名,又怎敢公然打压学派,并与之发生冲突?’ 有桥集团以米有桥、曹正淳二人为首,里面还隐隐有大侠方歌吟之子、神通侯方应看的影子,但这利益集团就是朝野间的所谓“阉党”是也,一向为众人所恶,文武将相衮衮诸公皆是看不上阉党。 ——或许,也不是看不上,只是诸人都已经形成了其他鲜明的利益集团,若和皇帝心腹、看着就不好相与的阉党联合,那恐怕龙椅上的九五至尊第一个就坐不住了。 所以,不管以米有桥为首的皇城司血衣卫,还是以曹正淳为首的东缉事厂(东厂),固然权势极大,可也遭文武忌惮,除了彼此难寻什么党羽报团。 王云虽坏过米有桥的事情,让军饷案暴露在阳光下,致使米有桥丢了将近两年的掌印内监权力,但他所创立的天下社,就只是以学社会结构的松散组织而已。 社员学子,多是信奉扶弱济困,民生为重的道理,理想则是兼济天下,虽然教授武功,要求成员明理知礼义,可层级权力极是分散,麾下产业收入也大多无偿投入到救灾抗疫之类的事情上。 这才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发展为让朝野称赞、纷纷助力的集社,不管在朝堂还是江湖,名声均是极好,人人都传天下社的社员,不为钱来,不为利往,皆是和而不同的君子。 每每集结力量做一件事,也不需要强制要求,而是由社员自发凝聚起来,推出带头人,再共同往一件事情上使力,做有益民生之事,帮需要帮助的人。 (这也是明面上的说法,其实德行才能出众、且能担大任的人在得到机会与平台之后,本身就更容易汇聚权力) 且这桩桩件件,众人有目共睹,均是可圈可点,切实为贫弱解决了问题,自然而然就对天下社更加推崇,有能力有资源,多次代领大家办成好事的王顾兄弟,就为集社之首,其中身为心学宗师的王云为“山长”。 而精通六艺,文韬武略的顾惜朝则辅佐兄长管理集社事务,大多门人弟子都称呼他为“会首”。 集社偶有组织文会之类的活动,也都是由顾惜朝来组织,走文路的门徒社员,多是自称心学学子、末进之类的,而走武道的江湖人士,则多是自称心学门人。 不排除有人能看出来,他们的集社只要稍加改进权力体系,就能化为一股对朝堂与江湖都非同小可的力量,只因那民心所向,才是真正能够撼动天下的力量。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佛家则成全己道、以慈悲二字混淆视听。 放眼京师各势力,不管是那李沉舟主导的权力帮,还是六万雷六分半堂,四万苏金风细雨楼,都比他们天下社要惹眼的得多。 毕竟他们的主要力量其实不在于有多少人马弟子,立多少堂口,管多少地盘,而在于那些潜在的东西。 如果说“有桥集团”是怀疑自家糖盐买卖的内幕给天下社暴了狙了,才与天下社不对付,那未免太牵强了,因为从天下社成立开始,与其说与别的势力争斗,倒不如是在帮助民众的路上遭遇了一些“拦路虎”。 然后就是势如破竹,有效率有针对性的打倒了一些朝堂亦或是江湖上的势力。 看起来好像很没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借力血衣卫、六扇门、亦或是神侯府、护龙山庄,但要是认真分析天下社成员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像那样直接搞“有桥集团”,显然不是天下社的作风。 倒是这个架空版本大庆王朝的铁胆神侯朱无视,还是一如既往的表面煌煌正气、内心野心勃勃,苦心经营,具有枭雄之相。 而铁胆神侯不喜欢天下社,巴不得其与“有桥集团”互相内耗,拼个你死我活,只需要两个理由就够了,其一是当今皇帝对掌有兵权的王韶有知遇之恩,王韶随堂兄中神通习练《金关玉锁决》已至化境,破入大宗师之境,未来必是威胁。 其二就是王韶之子,天下社的“山长”王云年纪轻轻已是名满九州的学派大家兼武学宗师,且又是皇帝幼弟魏王殿下的伴读,既然争取不来王云的偏向,那就只有削弱敌人的力量,以图日后了。 免得以后对方支持魏王夺取帝位,反倒成为难缠的障碍。 本朝属水德,国姓为江水之江,铁胆神侯名义上乃是先帝义子,受封超品侯爵,是顶顶有名的“贤王”,威望深重,连当今皇帝也称呼一声皇兄,但事实上却是先帝与白莲教圣女的私生子,身世不能见光,就连江姓也不能冠。 幼时被父母双方代表的势力一齐放弃,至今让朱无视引以为憾,更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地成为天下之主,魔门也好,江氏正统也罢,百年之后皆成黄土,怎及他纵横捭阖,将来治理煌煌盛世,千古留名? 千般思绪,万般考量皆是收于一瞬,在对着怜星宫主的时候,王云仍是言笑晏晏,并未让心爱的女人为此担心什么,“惜朝说天剑五爵与那阿卑罗教教主的下落似乎在闽粤之地出现,既是在庆朝治下,那我就该去走一遭。” “倒是要让你也同我一起劳累奔波了,是我委屈星儿了。” 怜星宫主却是笑眼盈盈地望着他,“不累的,只要是和云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好,我心里高兴的。” 不论是秀丽的名胜古迹,还是凶险的刀山火海,她都愿意陪心上人一起闯。 ……………… 这等南国便是到了六七月,依然是春光烂漫,和风熏柳,花香惹得游人醉。 王云见前面不远处有个酒招子,店门前鲜艳的酒旗招展,显然是有人在做事的,便携怜星下了马,进店打尖休整一二。 到了店前,酒店中却静悄悄地,只见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正在料理酒水,脸儿向里,也不转过身来。 以王云的眼光来看,这少女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后天境界三流阶段的程度,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手,更不能让他与怜星放在眼里,但是这场景,地点又是在福州府附近,怎么感觉那么像前世一部经典武侠小说的初始场景? 一边这么想着,王云一边便道:“店家可还做生意吗?能否借贵地一用,让内子梳洗一二?” 内堂里传来些许的咳嗽声响,走出一个白发老人来,满面堆欢,道:“开了门自然是要做生意的,小老儿姓萨,客官稍待,这就叫小女宛儿领夫人前去梳洗休整。” 这说的却是北方口音。 第15章 我应该算是京城人士吧 听了萨老儿这话,那青衣少女亦回过头来,她的身形婀娜,脚步轻灵,可肤色却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观之容貌甚丑。 但王云却是看出少女脸上有易容的痕迹,这少女脸上的肤色与手腕上露出的一点肌肤颜色,有着截然相反的差异,且掩饰肤色的药水也涂得不甚匀称。 远远看去,虽然此刻都是身穿青色衣裳,但少女与青年公子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衣裳材质更是完全不一样。 那青年公子身着一袭青衫,淡雅如风,长身玉立,而与他并肩而立的宫装美人,亦是身形窈窕。 两人站在一起,实是一对举世无双的璧人。 岳灵珊也不由愣了愣神,她生平从未见过这样只一眼就让人感到见之忘俗的翩翩公子。 就是她父亲,在江湖上有个“君子剑”的名头,容貌俊雅,行事亦属温文儒雅,但比起这位青年公子,也显得太老成严肃了,更远没有眼前人生得好看。 他生得实在好看,让掌门千金的脑海中只能闪过偶然看过的一首诗,‘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世间人。’ 就和他正牵着的美貌佳人一般,两人站在一处,便是般般入画,让这乔装改扮的掌门千金也要自惭形秽。 又听青年公子口中称呼那佳人为“内子”,知晓这是一对年轻夫妇,便不敢再多看那公子了,唯恐愈看心中便愈是黯然,亦或是因为艳羡而惹了对方不快。 “那就有劳萨姑娘了。”王云看了青衫少女一眼,谢过之后,便又拿了几片银叶子,递给那萨老头,“些许酬谢,不成敬意,劳烦老伯再送些干净的饭食茶水给我二人,多谢了。” 萨老头便喏喏应下了,他的演技倒是要比岳灵珊好上不少,不多时就奉上了两样热腾腾的点心,还有一壶新泡制的茉莉花茶。 这花茶在福州府一向出名,比起其他茶叶乃至是茶饼都要便宜许多,放些花茶碎末下去一冲泡,就是芳香扑鼻。 那两样糕点则是白米糕与小青团,材料与做法也较为简单,那白糕便是将大米和少量糯米碾磨成粉,然后加入清水调和揉捏,再用糖调味后,用模具压了,再下锅蒸熟。 这样做出来的白米糕,个头小巧,洁白无瑕,咬一口就是甜甜糯糯,满嘴清香。 王云《神照经》已然练至深处,百毒不侵,那茶看起来也还算干净,就倒了一杯,慢慢品着,瞧他悠闲自在的样子,倒不像坐在这等山野小店,而像身处明堂一般。 岳灵珊打扮的青衫丑女,则领怜星去了后堂,烧了一桶热水,又兑了些井水,让其用温水来洗漱。 怜星身着锦绣宫装,那鬓影衣香,娥眉星眼,更胜柳夭桃艳,这般人才品貌,手足之间的异常,难免叫人觉得可惜了。 但她生得那样美丽,纵使行动略有不便,也只是让人心生怜惜,见其美貌,岳灵姗不由又想起了怜星那夫君的样貌。 再想到自己因为爹爹托付的事情,不得不听二师兄劳德诺的安排差遣,伪装成这副丑陋不堪的样子,与这女子相比真是有了云泥之别,虽然没有人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可掌门千金骄矜任性,心中却是不由憋闷生气的。 她是生自己的气,怕在怜星面前露了行迹,便远远避开了,先一步离开,这倒算不得什么失礼,也没妨碍到对方什么事。 岳灵珊历练远不如自家二师兄劳德诺那么多,想得自然不深,只想到这对年轻夫人应当是武功不弱,不然怎么随从护卫也不带一个,就出来踏青游玩? 可劳德诺却能看出来,这对年轻夫妇必是远道而来,明明是远道而来,可却显得神采照人,完全看不到面上有什么风霜之色,更不见疲态,衣衫也不见太多的尘土。 脚步声与呼吸声都是微不可闻,至少不是他能够察觉的。 这代表什么?代表这对年轻夫妇的武功必然远超于他,最少也是先天,甚至都可能是宗师高手,还是宗师高手中不弱的那一拨。 这是劳德诺从前通过观察岳不群与左冷禅得到的些许经验。 他此行是受命岳不群,打探福威镖局的事情来的,并不想招惹陌生的宗师高手害了性命,只想尽量让这对宗师夫妇满意,不要动怒,早些离开。 而当那青年公子坐在位子上,悠哉悠哉饮茶的时候,酒肆又来了两拨客人。 第一拨是一行五人,背弓带箭还拿了野鸡獐子之类的猎物,为首的是个长相比戏台上旦生还要好看的锦衣少年,少年人意气风发,只是其生得唇红齿白,就难免带出几分女相来。 其余镖师帮闲都奉承着那锦衣少年郎,称呼其为少镖头。 但那少年郎自己身上却是没有什么纨绔气,反而眉眼间很有些未经世事、神采飞扬的天真在。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这家酒肆正是林平之他们打猎之后惯爱的,谁想月余没来,这酒肆竟是换了老板,由萨家父女接手了。 镖局一行人要了从前酒家酿的竹叶青烧酒,林平之早注意到了那位坐在另一桌喝茶的青年公子,观其气质,心想:这定是位渊博高士。 逐而起了结交之意,拿了壶竹叶青,请对方一起喝,“不知先生是哪里人?在下久居福州府,可今日之前,从未在这附近遇见过先生。” 王云就笑道:“我么?我从前在蜀中做过官,也与剑南道赈过灾,去平定过苗人之乱,如果要一定要问个归处,那我应该算是京城人士吧。” 听了这话,林平之愣在了原地,脑海只升起了一句话:这莫不是在逗我?这人才多大,怎么就能做成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呢? 不止林平之半信半疑,那些久经江湖的镖师更是明摆着不信,吹牛谁不会呀,但他们细看那人,又觉得其并不像是空吹大话的人。 但林平之脾气倒好,也没说不信,而是倒了酒敬了王云一杯,问:“敢问先生贵姓?来福州府是有什么事情要办么?我们镖局在福州府人手还算多的。” 王云也饮了这杯,道:“免贵姓王,来福州府是因君命在身,来此查探一件事,也为了除魔卫道,杀一位与我旧怨、与异族有勾结的大魔头。” “至于我的名字,在事情未做完的时候,少镖头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以免惹上麻烦。” 他们说话的时候,忽听得马蹄声响,七八匹快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这几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 经年的老镖头听这话声像是川西人氏,转头望去,就见七条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向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刺刺的坐下。 这七人头上都缠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佩了轻快细剑,像是巴蜀剑派的习惯。 老镖头知道川人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是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 第16章 到了地下也一样是个糊涂鬼 那年轻汉子一边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的,这地方山真多,硬是把马都累坏了。” 一边又朝王云那桌打量去,林平之显是与其他四位镖师一道的,人多势众,他并不想轻易招惹,但一个做文士打扮,轻袍缓带的公子却不同。 ——其人打扮富贵,应当是很有些油水的,他近来把钱都丢在了快活林的赌场里,让父亲余沧海管得紧了,正愁没地方搞点儿钱来花花呢。 且他是一向是个荤素不啬的,身边没有美人,就是有好看白皙的少年郎,那也是使得的,调笑几句倒是轻的了。 身边的伴当、一众师兄弟也素来了解他的心思,当下三个汉子就不动声色地坐到了王云那桌,挤开了林平之,显然是想要捏一捏“软柿子”了。 可王云自身却没有当一回事,只当他们是几粒尘沙一般,依然品着盏中的花茶。 而宛儿则低头走到了这几人的桌前,低声问道:“几位爷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 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宛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名汉子嘻嘻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林平之本来就见那几个汉子不怀好意,又听余姓汉子出言不逊,对人家姑娘家动手动脚,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哪里来不带眼的狗崽子,竟到我们福州府这儿撒野!” 那姓余的年轻汉子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呐,你猜这兔儿爷是在骂谁?” 林平之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 两拨人刹那间就战成了一团,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川西佩剑的汉子武功要远胜福威镖局的那群人。 是矣,坐在王云身边的三个汉子并不担心,反而琢磨着怎么胁迫这光鲜的公子哥,弄些好处,好让碰到晦气事的少掌门消气呢。 “喂,小白脸的,你是这福州府人么?家里是做什么的,来这儿干嘛事?身上可带足了银钱?” 王云瞥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原来你竟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一边说着,三个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向其围去,其中一人更是用小擒拿手的架势要去卸了目标的手腕,“老子管你是谁,装什么蒜!” 可是没等他们碰到那青年公子,一旁竹筒里的木筷似是由人操控一般,只见眼前一花,三条大汉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来,就直愣愣地倒地了,唯独留下一滩的黑红鲜血。 那一支木筷穿过三人脖颈,留下致命的血洞之后,依然去势不减,如箭般飞射而去,最终没入余姓汉子身旁一名剑士的后颈,令其当场毙命。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只有岳灵珊所扮的宛儿,关注留意那青衫公子的缘故,听见其幽幽叹道:“因为你们总该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的。” “不然,到了地下一样是个糊涂鬼,就算转世投胎到了下辈子只怕也看不分明,还是浑浑噩噩的恶人坏蛋。” 而当“萨老儿”看清那剑士后颈露出的木筷头,瞳孔一缩,大为惊异,‘内息外放,以气驭物,操控店中寻常木筷就在瞬息之间连杀四人,此人定是宗师高手无疑了,说不得还是大宗师!’ 但余姓汉子却没能看出杀了同门的物事,是支木筷,只当王云使阴招用暗器偷袭杀死了他四位师弟,狂吼一声,不顾林平之的阻拦,一掌拍起肩膀,然后用仗剑用青城派松风剑法的厉害杀招,向王云的方向杀去。 长剑震颤间,十数种杀招变化便如松涛阵阵风影呼啸般的袭来,笼罩了王云的周身死穴。 然而,他连护体罡气的手段都不需要用,只是并指成决,然后穿过剑光间隙中点在了余姓汉子的胸前,神照经的功力可疗愈自身,反过来亦可给敌人造成重创。 只听汉子全身骨骼肌肉传来了一声极怪异的清脆爆响,皮肤浮现出诡异的紫青色,便轰然倒地一命呜呼了。 这却是因为神照经的逆转内息在他体内立时生效,并且使他全身窍穴连同皮肉筋骨都寸寸爆裂,血肉仿佛都给绞碎,内脏亦破碎,自然当时便死了。 跟随少掌门冲锋的另一个剑手,也是之前和其调笑岳灵珊的汉子,则被自家少主的佩剑穿胸而过,谁也没看清王云是如何出的手,谁都怕同样的手段落到自己的身上。 见此,乔装改扮的劳德诺更是面如死灰,只盼这位宗师高手万万不要是那类杀魔,青城派的弟子活该,可是他劳德诺只是个卑微的卧底打工人,没得罪过在场的任何人啊。 怜星宫主此时亦从后堂步入店中,对于这满地死尸,神情恍惚的福威镖局众人,她全不在意,只是缓步行到心上人身边,踢开某个恶汉的尸体,寻了位置坐下,然后便伸手拈了块白糕来吃。 王云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座位过,可这般谈笑之间,施展雷霆手段,几息之间连杀六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又畏又惧。 一行川西汉子中唯一一个之前一直摆烂,没怎么动手的怯懦青年已是双股战战,额前尽是冷汗,后背也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想跑,可竟提不起一丝力气,连思考的力气都仿佛失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穿青衫的俊逸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青年宗师道:“你的师兄弟对我心存恶意,且是先行动手,我反杀亦是理所应当,要怪只能怪他们立身不正,本事不够。” “不过我观适才阵仗,你倒还算不错,出招每每容情,且下意识与自家人离得远些,心应当不算坏,今日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余沧海,若想报复,只管找我王景行,不关旁人的事情。” 说罢,他就想转身离开,可那怯懦青年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叫住了他,“还请前辈告知小的您师承名号罢,不然就这样回去,师父他老人家非要了我性命不可,请前辈可怜可怜小的…” 那青衫公子微一沉吟,便道:“我姓王,单名一个云字,表字景行,江湖中有些朋友给我取了个外号叫云间客,至于师承…你只说我王某人武艺得传自外家顾氏剑庐就是。” “余掌门心里明白,必不会怪你。” 第17章 送你一场造化 单单是听王景行这个名字,江湖人士或许不能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谁,但只要一听王云这个名字,或者单独敬称景行先生,每一个人都会肃然起敬。 ——这是剑南道与两湘数十万因他活命的百姓,以及为国朝抗击异族而迎来的敬意。 江湖中人不知道在儒宗里的开创新学派是什么样的概念,但他们一样会尊敬能够做成大事的英雄男儿,同时也佩服那些学识渊博的人。 那怯懦青年听见了“顾氏剑庐”四字,心就揪了一下,随之升起的就是后怕,如蒙大赦般的逃走了,就像身后有妖魔鬼怪在追一样。 顾氏剑庐指的就是巴山顾氏,青城派与顾氏剑庐都扎根于巴山楚水之间,资源就那么多,从前往上十数代都是有摩擦矛盾的,但是从三代之前,顾氏剑庐出了一位顾道人。 顾道人在剑庐传授剑术武学,更拜入点苍剑派做了一任点苍掌门,经他修改完善的回风舞柳剑与昆仑的大飞龙九式、武当的两仪神剑合称玄门三大剑法,一时有“武林神话”之称。 顾氏弟子的武功也是一日千里,巴山顾家一跃而成武林名门,之后点苍柳家与顾氏,二族屡有联姻,剑庐天才更是层出不穷。 顾道人本尊曾远赴慈航静斋,硬抗剑典意志而不退,反而冲击突破天人境。 二十年前,与武当张真人坐而论道。 二十五年前,西方魔教妄图染指中原武林,前代教主擅使万妙无方.大搜魂九剑,可与顾道人交锋之后,却死在了顾氏剑下,西方魔教对中原武林的进犯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青城派前代掌门长青子宗师巅峰境界,也算是一代高人,但比起顾氏神剑,却仍是力有不及,区区萤火之光又怎能与皓月争辉呢? 有顾道人,青城派也无法再与巴山顾氏争锋,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所以一听到顾氏剑庐的名号,余沧海必然心生忌惮,思潮起伏,因为恼怒、信息不全而迁怒懦弱青年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减小了。 林平之的神情间也不由浮现激动之色,“原来先生就是传闻中的天纵奇才景行先生,天下社名扬九州,志存高远,有兼济天下之愿景,平之佩服,只恨不能早些认识先生…” 说到后面,他的气息不由弱了下来,咳嗽了好几声,显然是气血上涌伤势反噬的缘故,青城派的截脉摧心掌早已经失去了精髓,但残留的掌法之中总是有几分余韵的。 看他内力境界不高,恐怕受了一掌损伤不小,王云上前,略一凝眉,便看出了其中的症结所在,指尖凝聚真气,点了林平之胸前大穴,余姓汉子残余的掌力便散去了。 他又拿随身携带的凝碧丹,兑进酒中,让那少镖头仰头,和酒一起吞服下去。 最后就是打通了林平之的任督二脉,笑道:“少镖头是个心善的人,为我与那小丫头鸣不平才惹上了麻烦事,只可惜行功不对,内力不济,我便送少镖头一场造化。” “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游走周身,那便能从后天二流冲上后天巅峰,你再每日早中晚三次打那家传的翻天掌,每次演武真气需行百会过神门,并且每天记得服用两次黄精补气汤,如此才能不伤根基。” “这样一来,只需两到三月的功夫,你便可入先天境。此刻趁药力还在,莫要浪费,打坐运功,也好弥补冲关造成的亏空。” 林平之先是呕出一口黑血,随即面色就变得红润,气色乃是前所未有的好,他深深施了一礼,而后就盘膝打坐,借着丹药的助力转化为内息。 因他先祖林远图的名声,林氏父子最常练的一向是剑法,希望能够摸索出辟邪剑法的真谛,而非原着里提过一嘴、跨级扇青城弟子巴掌、说是十分不俗的《翻天掌》。 既是因为剑法是先辈扬名的关键,也不乏这《翻天掌》与华山破玉拳有异曲同工之处,非要打完一整遍之后,行百会过神门,才能功体合一增长内力,费时费力,林家人自然不爱练。 林震南自身资质普通、甚至称得上的是低劣,若没有挥刀自宫的旁门左道助力,一辈子也就止步于后天二流境界了,但正是因为这些年熬时间练了许多遍的《翻天掌》,才能他到了后天巅峰的境界。 别看连先天都没有,连一些大派出身、资质出众的年轻弟子都比不上,但处在其本身的阶层却已经足够用了。 王云提示林平之每次要行功过百会、神门,再配上合适的汤药,足以让资质尚可的江湖人士通过《翻天掌》这门武学,在三十岁之前,用水磨功夫达到宗师三重天。 如此一来,说是送了林平之一场造化一点儿也不为过。 更别说那凝碧丹与打通任督二脉,以后可以气汇丹田,收放自如,就足以让其省去数年之功,那是不能用物质来计量的。 林平之打坐练功,消化可增五年内息的凝碧丹药力,其他几个老镖师却显得尴尬了,也不知道该干啥,和人家大宗师搭话吧,那好像没有那么熟悉。 像自家少镖头那样得些好处吧,又总觉得没有那个脸,手边几个菜啊,就想要让大宗师指点你武艺了? 而劳德诺想起了陌生大宗师是什么人,传闻中又是怎样的行事作风,便稍微放下了担忧,只盼对方早些离开才好。 ——相信传闻固然俗气,但人的第一印象不都是这样么? 再者说,他们作为弱势的那一方,除了相信传言,盼望对方表里如一,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总不可能做贼心虚直接滑跪吧,那样原本没事都可能惹出事情来。 而后,王云又抬眸看向了岳灵珊,向她招了招手,道:“小姑娘,还请上前一叙。” 他的语气温和而平缓,让人信服的同时又提不起什么防备之心来。 岳灵珊只觉得脸红耳热,仿佛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样,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人递给她了八片金叶子,道:“这里的黄金,收拾烂摊子当是够了的。” “我不知道你们来此是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杀了人见了血,这里想来是没法用的了,剩下的经费就当坏你们的事,再找个住处的地方吧。” “若是想让官府收拾,只需告知他们这些人是袭击三十六道巡察御史才身死,要核实只管去参将府找人就是了。” 第18章 第二张人物卡的情况 那几片金叶子上仿佛还带有那个人的体温似的,岳灵珊竟有些恍惚,她想,如果自己现在去照镜子,露出真容来的话,那一定会烧得满面通红吧。 那个人说得每一个字,在她耳中都是清晰的,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下意识点头答应。 像王云这样的人,是岳灵珊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的。 温文尔雅,是掌门千金所喜欢的人,她爹爹就是这样的人。 但这人没有她爹爹那么古板,也不像大师兄令狐冲那样潇洒得过头了,而是风趣随和的,同时也能施展辣手无情,断然杀人。 而劳德诺却是神色大变,心知自己与岳灵珊的根脚多半是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对方找个不经世事、做事生疏的小丫头了结此事,一来是关系分割、承担得极清楚,不愿跟老练的人接触,扩散接触与影响,二来则是这种没经过事的小丫头张口答应了结此事,就算真坏了什么事,以后也不好再计较了。 王云微微点头,而后又转身对福威镖局的镖师说道:“诸位侠士也是一样,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有人以此为借口找镖局的麻烦,一样可以派人去参将府,寻求庇护,亦或是让我知道你们的情况。” “但前提是镖局是因为今日之事惹来的麻烦。” 说罢,他就回到了自己与怜星那一桌,不知听见心爱的女子说了什么话,那唇角便弯起了温暖的弧度,这笑意里有一份明朗、随性,还有缱绻与愉悦,就像月下吹过山岚的清风。 疏阔而温柔,让看见的人就觉得惬意舒朗。 #岳灵珊:朗君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四大爷:不对,这不是我的词吗?# 而怜星宫主的眼睫微动,亦如蝶翅般扑闪着,她嫣然一笑:“也不知云哥当年高中探花骑马游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风华派头?又迷了多少姑娘家的眼睛去。” “但是这酒肆里的小姑娘啊,现在怕是心已经丢了一大半,今日见了你,以后再见旁人,也不知能不能入眼了。” 王云则笑道:“小姑娘家没个定性,我又只同她说了几句话,过个十天半个月,早就不记得咱们是谁了,又怎会念念不忘呢?” “倒是我家夫人,变得好快,从前在移花宫的时候,我同你身边的星奴姑娘,你都是要不高兴的,在一起之后倒不一样了,竟还有心思取笑人家小丫头。” 怜星又是露出一个满是甜意的娇美笑容来,眉眼间则是难以言喻的幸福与骄傲,促狭地说道:“我是在夸你英俊美貌呢。” “我喜欢的人,自然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男儿,惹人喜欢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再者说,你很好我也不差,我相信你不会随便变心,也对自己有信心,不管是能力才貌还是用心,我怜星绝不会比别人差,所以别人喜欢你、对你好,我只有高兴的份,又怎么会生气呢?” 两人相视一笑,情意绵绵尽在不言中,而后相携出门,同上了一匹快马,众人看那青衫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登大宗师之境,名满天下,家世人品均属美满。 就算行走江湖,也能拥这般佳人在怀,当真是羡煞旁人。 …………… 如今驻扎福州府的参将柳阳朔,乃是王韶一众楚人朋友中、为数不多可堪一用的人物,亦是其亲兵出身,与平原侯府关系亲厚非同一般。 修习了一身兵家武艺,练得是前朝天策府流传下来的武学,三四年内都不会调任。 所以,王云才敢让福威镖局的人去参将府传信。 进了参将府,见到柳阳朔,诸位亲近的叔伯果然都很热情,大家伙叙话的时候,说到近年来海盗倭寇作乱的事情,还提到了一位少年英雄。 “世子爷你不知道,就在上个月,有位少侠单枪匹马杀了纵横七海史天王五个替身,还一次杀了二十余个天风流与出云国柳生家族供养的东瀛剑士。” 因王韶十年前险些灭国西夏,逐而受封平原侯,世袭罔替。 王云是受圣旨册封的世子,他父亲的旧部便顺口称呼一句世子爷。 近年来,关于那纵横七海、威镇天下的天正大帅史天王的传言很多。 可从没人能分辨谁才是真正的史天王,即使是史天王的手下、心腹,那亦一样。 因为这位史天王有六个分身,每个人都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根本没有人分得出谁才是真正的史天王。 而这七个天王,又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好手,即使如黑竹竿这样的一流杀手,连史天王的真身都还没分辨出来,就要落败逃亡了。 也有人尝试过同时攻击他的七个分身,但结果却是落荒而逃,惨败而归。 可见,要想让其受挫有多不容易,但柳阳朔话中的人还是做到了。 那位少年英雄名唤“厉寒”,正是主意识连接共享的第二张人物卡。 ‘姓名:厉寒(因在大寒节气出生而得名)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一岁 魅力:s+(是非分明,杀伐果断,刃冷情深。) 简介:邪异门少主,‘邪灵’厉若海与逍遥派后人李青萝之子(不是不记得剧情,就拉郎,当做世界融合的蝴蝶效应就好,主要是因为厉若海在原着没有亲子,就一个当儿子养的徒弟风行烈,结果这人不仅是蒙古人的血脉,还是徐子陵式的白眼狼,厉若海战死之前就是内心独白也是有些遗憾与愁苦的) (而且,除非是因为责任,否则厉若海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成婚的,这个意外的人选为了拿北溟重生法,我就定成了李青萝,反正两人结局总不可能比原着更坏吧) 霜刃枪仙,星华万点,冷峻利落,爱恨分明。 技能:北冥重生法、凌波微步、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燎原百击。’ 这张卡在此方世界选择的父母,确实是令人意外,在融合变异的剧情线上,《翻云覆雨》的‘邪灵’厉若海同古系小说世界的俞佩玉合称老辈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最开始本是不相上下,但因厉若海低调且把心思放在钻研武学与搞事业上,逐而在颜值方面的名头就弱了俞佩玉一筹。 ‘邪灵’十九岁那年,误闯五仙教禁地,种了很特别的春蚕之毒,情沸如火,便和还住在琅嬛福地、没有遇见段正淳的李青萝(天龙原剧情中王语嫣的母亲)成了好事。 虽然开始是个错误,但李青萝既为他解了蛊毒,厉若海就会对其负责,他或许一生也不会动什么真正的男女之情,可李青萝却一定会是他唯一的妻子,身边唯一的女人。 主意识的视角,这会儿也转到了新人物卡的那边。 天高云淡,邪异门陆上驻地。 蹄声阵阵,远远就见一匹通体雪白唯有四蹄生有血色毛发、奔跑之时犹如飞云踏日的骏马奔驰而来,它背上的青年骑手则是一身墨色的劲衣束绣,与坐骑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匹宝马就叫做“踏日”,四足像踏着四个小太阳,乃是厉寒之父厉若海坐骑“蹄踏燕”与大宛良驹产下的良种,厉若海一向疼惜爱护独子,在厉寒五岁那年就挑了与其身高相配的名种小马送给他。 在厉寒十二岁那年,又将半大的踏日给了儿子,让其好与名驹磨合,有此助力,枪法也能更上一层楼。 踏日骏马行过之处,便带起了一阵疾风,因为汗血宝马的血气作用,亦微微带起了些许的热浪,合着骑士本身‘残阳如血、瀚海凝冰’般的气势,是一种既锋锐冷峻又充满了压迫感,让人不由心悸的气质。 第19章 爹娘 一看见自家少门主回家,“笑里藏刀”商良便迎了上来。 别看“笑里藏刀”商良脸上终日挂着慈和好说话的笑容,其实此人一旦出手就绝不会留下余地,笑脸之后藏尖刀,狠辣无匹,到底是邪异门的四大护法之一。 商良也知道,在这邪异门若有什么人,既有清理叛徒风行烈的能力,又不会被厉若海怪罪,那个人就一定是厉寒了。 所以听说厉寒要回来为外祖父祝寿的消息,商良算好了时间,满脸的笑容可掬,让门人将踏日牵去独立的马房安置,他自己则是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少主回来的好快,早听主母说少主要回来为老爷子祝寿,却没想您提早三天就回来了。” “这对长辈的孝顺是没得说的,不像风行烈那厮,门主对其恩重如山,他却为了鹰缘那个老秃驴,置师门于不顾,公然反叛泄露了布防,帮助鹰缘逃出神州境内,往那极西之地去了。” “不仅让我邪异门名声扫地,更是气坏了门主他老人家,既是心痛也是无奈,实在不知该拿那风行烈他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厉寒那张卡看了商良一眼,心里明白,这是想他自觉一点,帮助门中清理门户呢,商良此举固然是为长远考虑,可厉寒却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人,更不会为他人做刀。 “师兄的事情,我尚未知晓全貌,自然不好评价什么。只是,以父亲大人的性子,若因为此事就气出病来,耿耿于怀,犹豫不决,那便也不是他了。” “再者,对于师兄的处理,自有父亲来安排,我做小辈的,没有请示过他老人家,又怎好越俎代庖,仗着一头热去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呢。” 这话一出,哪怕素来冷峻的厉寒露出来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微笑,商良也不敢信了,只能尬笑几声,又说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在外历练几年,见识过了人情世故、人间疾苦,果然人就不一样了。 不像风行烈,虽然是厉若海座下大弟子,又长了厉寒五岁有余,但不管眼界、心志、还是处事,都输了小师弟不止一筹,看问题实在太容易走偏了。 风行烈二十六岁,宗师五重天,可厉寒现在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初入大宗师之界,望得山海之阔,先是跨境斩杀纵横七海史天王的五位大宗师替身,在这过程中又突破进阶。 不过月余的功夫,就又斩了柳生但马守的长子,杀了天风流忍剑术的首领。 知道的人谁不赞一句:虎父无犬子,“霜刃枪仙”不愧是邪灵厉若海的亲生骨肉。 十二年前,“权力帮”创始者,欲要登顶天下第一高手,整治黑白正邪势力的燕狂徒,练就一身惊人的魔功奇力,此人既心高气傲,行事又极张狂乖戾,竟同时约战正邪两道的绝顶高手。 先是败正道各派于华山之巅,然而因遭手下出卖,被围攻于武夷山之巅。 而后,燕狂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服用了身上的阳极仙丹,又向黑榜第一的庞斑与第二的覆雨剑浪翻云发出挑战,希望能借此消耗吸收药力,闯出一条生路来。 庞斑远在塞外,避而不出,燕狂徒就前去洞庭湖寻闭关的浪翻云。 然而,他还没有遇到浪翻云,就先被厉若海拦住了。 最终燕狂徒因为伤势未愈的缘故,根本与当初的厉若海分不出胜负强弱,并且放言:天下除去庞斑与浪翻云,邪灵就是唯一单打独斗能够与他为敌的人,这一战十五年之后再见分晓。 而后燕狂徒便远遁而去,厉若海则是任其离去,没有选择赶尽杀绝。 虽是难分高下,亦是缘悭一面,但于厉若海与燕狂徒而言,他们亦是亦敌亦友。 对于厉若海而言,不能在燕狂徒全盛时期与其一战,亦是一桩缺憾与不甘,故而当初才会放任其离开,甚至还不动声色地为其遮掩了一二。 燕狂徒也很期待看到邪灵成长到最盛时期的气势,凡是习武之人想要突破极限,总是需要争斗的,如少林扫地僧那般不声不响天人境界终究还是少数。 但不管怎么说,有那么多战绩与燕狂徒的背书,厉若海在战后又踏入天人境界,黑榜宗师、“天下第三”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庞斑乃是继向雨田之后、魔门不世奇才墨夷明收的第二个弟子,也是向雨田失踪之后掌邪极宗的人物,哪怕是人称邪王阴后的石之轩与祝玉妍声势与功力也不如庞斑。 可纵是庞斑在不知燕狂徒负伤的情况下,也选择避而不见,可见燕狂徒全盛时期究竟是有多恐怖。 也是那一战之后,黑白两道真正将力敌临时状态三分之二血燕狂徒的厉若海当做是万万不能招惹、有望登顶陆地神仙的人物,就是那时吸功大法未至最高境界的朱无视也将这二人纳入了未来的“提防必杀名单”。 也因父名太盛,厉寒年少成名,能够不堕家学,便是很好了。 更别说他确实做得很好,已经足够优秀了。 ……………… 厉寒和风行烈一起长大,虽然喊师兄,可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经不输于亲兄弟,虽然他母亲李青萝对风行烈一直淡淡的,但厉寒心中却是把风行烈当大哥来看待的。 他,母亲,父亲,外祖父,还有大哥,那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在厉寒没有出生之前,厉若海更是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待这个徒儿。 哪怕后来有了亲生骨肉,看厉寒从襁褓婴儿到牙牙学语,逐而思及自己与被恶人杀害的弟弟当年,血脉相连,感情亦是越来越深,于其也是没有慢待,一样是和亲子侄一般的亲近。 所以厉寒这张卡回到家最先去拜见的就是父亲厉若海,到后园亭中的时候,就见爹娘坐在石桌两侧,一个看书,另一个竟拿针线在做腰带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年下来,李青萝从针线功夫稀松慢慢练到了有了一手的不错缝纫功夫,虽然作工时间很长但成品还挺好看的,毕竟是无崖子的女儿审美不可能差的。 但她也不是给什么都做东西的,作为一个合格的恋爱脑,李青萝最常就是给丈夫做东西,从头到脚都为其细心照料打理,然后就是独子,再然后逢年过节以及生辰的时候会送父亲无崖子几件东西。 看儿子回来了,李青萝也不要他见什么礼,就拉了儿子的手,替其拭汗,欢欢喜喜地道:“我儿总算是回来了,江湖险恶,在外面打打杀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爹叫十五夜骑跟着你,你也不肯,非要把他们分了组,再遣去各自修炼。” “一个人和那么多海盗倭寇斗,不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么?夜骑跟在你身边,到底能分担些的。还有,你只是猜测来的不是那姓柳生的东瀛人本尊,多半是假扮的…” “怎么就敢直接和人家对上了,万一真是那个天人境界的东瀛人,直接就要了你的小命呢?” “寒儿…你只顾自己念头通达,可知道为娘在这里等得多心焦么?还有你爹爹也是,知道你这几日回来,亲自去苏州那家老字号买了你最爱吃的粽子糖与菱粉糕回来。” 第20章 不舍亦能舍得 厉若海看到了独子回家,心里也很高兴,素来面冷心热的人也不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拿了一块枣泥麻饼递给儿子,道:“新请老师傅过来现做的点心。我儿这两年果真是出息了,杀海盗灭倭寇,藏头露尾之辈算不得什么真天王,至于那些甘作伥鬼的替身,亡在我寒儿手里,也不亏了。” “我也相信,我儿若是向柳生幻剑术发起挑战,哪怕情况再危急,也最少能有五成的把握。” 这里面的五成把握,不是能够赢,而是能够努力活下来。 剩下的五成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如果当真面对那些不得不做之事,甚至要失去这条命,以他们父子也定然会坦然面对,悍不畏死。 “至于那柳生家的人,杀了便杀了,既来神州作乱就当想到会有伏诛的那一天。柳生但马守固然是出云国第一的剑术大师,天人合一,可他在动寒儿之前,先要过我这关。” 都是感知数十里事物不在话下的天人境界,谁怕谁呢。 认真对待起来,柳生但马守就别想踏进神州一步,某位天下第三的邪灵甚至能做到骑着自己心爱的大红马,就蹲死了他,让他根本上不了岸。 李青萝听见丈夫这么给力,当下就收了女人家的神通,有荣幸焉地说道:“只要有厉郎在,妾身与寒儿定能无忧,那些魑魅魍魉就更加不用在意了。” 她有一张天仙面孔,可却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但李青萝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二十多年来,她对丈夫的情感永远都是那么纯粹炽热。 厉若海从小生于动乱地域,命途多舛,与弟弟相依为命,但是幼弟却让恶人活生生打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种冲击力不亚于西方食人魔汉尼拔看见妹妹在眼前被吃的惨剧。 因此,即使厉若海是名动天下的英俊美男子,年少之时,仍不为儿女私情所动,只专心潜修武学,对李青萝好亦是出于丈夫的责任。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又有了一子,早是老夫老妻了,就是坚冰也给捂化了,越是长了年岁,厉门主便对妻子越是包容,除了夫妻之情,两人之间更是有亲情的。 可以说,十六岁以后的李青萝,就是被厉门主宠大的小妹子,活到现在四十有二,练了北溟神功,依然貌若二十五六的少妇,心也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松快。 厉寒接过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麻饼倒一如往昔那样脆硬香甜,他有心想问关于风行烈的事情,奈何此刻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他就只能先按下满腹的疑惑,与双亲先话了几句家常,说些父母爱听的话。 小时候的厉寒随母亲是个“傻白甜”,可长大以后却更像是父亲,喜怒不形于色,心思缜密眼光长远,并且在外历练的时候通晓领会了足够多的人情世故。 正如他不会告诉母亲,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如果他不去挡住柳生家的人手,那靖海卫的驻地就很可能暴露,甚至在转移的途中被人一网打尽。 现在,厉寒自然也不会当着母亲的面,问关于风行烈的事情,以免让母亲想起那桩难事,亦或是因此引起父母的冲突。 看到孩儿安好,李青萝就兴致勃勃拿了快做好的腰带,让丈夫过来再比一比。 ……………… 在这条剧情线上,因为无崖子有个好女婿,早早就解决掉了宗师六重的丁春秋,所以厉寒出生之前,无崖子就同女儿阿萝团聚。 由于这个版本是天龙八部电影剧场的玄幻武侠模式,所以大师姐巫行云心中爱慕的人也双叒叕是小师妹李沧海,而变异版本的李沧海竟也心属这段禁忌之恋,无崖子人都麻了,也就慢慢看开了。 在十年前邪异门得到罗摩遗体,发掘了其中的内功隐秘之后,无崖子也触类旁通,从北冥神功入门了北冥重生法。 罗摩内功的疗伤恢复功效,丝毫不亚于《神照经》,哪怕时隔多年,都成陈年旧伤了,命根子一样能够做到断肢重续、无崖子坠下高崖而造成重伤也以这功夫尽数治愈了。 十载功成,终是一朝入天人,凝结武道灵窍,活得四五百岁不成问题,待叩得紫府之门,便能证就陆地神仙境、得享千载寿元。 在儿子出生的那一年,厉若海同岳父又认了个师徒的名分,将根本法与北冥重生法的精髓融合于一体,如此才能在十二年前,与至少有三分之二功力的燕狂徒拼个不分高下。 所以从厉寒记事起,他和外公相处的时间就极多,念的书、画的画、学习的奇门五行与术数,乐理与医药知识,没有一样不是由外公教导的。 逍遥派的培养方案,是十项全能,所以厉若海也很放心让岳父来教授孩儿文采学识,至于为人处世方面,沉浮蹉跎半生,还教出一个逆徒的无涯子自觉理亏,从来不会影响外孙。 所以在为人处世与性格形成方面,厉寒一向学习的是他那父亲。 外祖父与母亲固然重要,可是父亲才是对厉寒影响最深的人。 在晚间的时候,厉寒陪伴外祖父用过了晚膳,又同师叔苏星河说了一会儿话,就前去石府拜见父亲了。 “爹,大师兄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会忽然帮鹰缘逃出我们的包围圈,甚至为其叛出门去?” 厉若海要杀鹰缘,并且希望能借鉴吸收密宗最厉害的功法精义,彻底凝聚成天人境界的中级阶段——武道灵窍(并且功成就是最厉害的九窍)。 然而,风行烈却帮了鹰缘,帮了本门大敌,这是无亚于叛门的罪过。 可厉若海的神情却很平静,只是语气柔和而深沉:“那孩子本就是一个想法过于理想化的人,且极容易陷入一些走不出的境遇,总是思辨入迷,追求十全十美的事情,那最终只会让自己陷入两难。”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概为父的缘法,确实不在那老和尚的身上吧。” “以后你行走江湖,若是遇见了烈儿,就和他好好打一场,打完以后不论胜负,大家就都两清了,他愿意回头就还是我门下弟子,若当真不是一路人,那大家日后就各归各道,他也不再是你师兄。” 师兄重要,但父亲的安危心情却更重要,厉寒也更想打醒师兄,并不觉得父亲的吩咐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他现下更担心另一件事情,“爹,您同燕狂徒十五年之期将至,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三年,届时,就只有两年的光阴…” “燕狂徒天赋异禀,当年多半没有死,他若是吸收了阳极仙丹的药力,再潜心修行那么多年,最次也就是凝聚灵窍的修为,您若对上他…” 别看无崖子也是凝聚灵窍的实力,可他离功体圆满还差得远呢,而且厉寒心里明白外祖父在对战方面的天赋有多差,不然也不至于在大宗师境界就给初入宗师的丁春秋用药物暗算之后推下山崖。 再者,以厉若海的性格,即使知道凶多吉少,也绝不可能让他人代替自己出战。 而且这种级别的比试,说是生死之战也不为过了,最后活下来的人也只能有一个。 厉寒自然是不愿让父亲死的,可燕狂徒天赋才情傲绝于世,纵然他父亲也很绝,但厉寒也不觉得在隔着小境界的情况下,他父亲可以赢。 ——在原剧情线中,对上庞斑的情况,不就与这十五年之约相仿么? 何况…除去被外星人抓走的选手,十五年后燕狂徒论战力乃是温书天花板,那打起来还得了? 可他父亲乃是有着若海一般的豪情和霸气的好男儿,想到那十五年之约反而看开了,“若是到了燕狂徒找上门的那一日,生死由天定,不论结果如何,你都答应为父莫要寻燕狂徒报仇。” “还有你娘…她平时最娇也最怕疼,但若是知道了为父不在世上,只怕转瞬之间就会跟来…下边也不知是什么样…说不定很冷的,我舍不得让你娘也那样…” “到时候还是要先支开阿萝才行,寒儿…为父若是不在,烈儿又离开了门中,你就是家里唯一长成的男人,万事就交付给你了,要照顾好你娘。” “为父或许看不到你娶妻生子,选了逐道分生死,此生无悔,就让她替为父看着你子孙满堂,享一享天伦之乐吧。” 以厉若海的性格,是难得这般絮絮嘱咐的。 从他记事起就习惯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再大一些父母走了,他就帮着照顾弟弟,弟弟死了,他就争命般的拔尖努力,创建邪异门,成为一代宗师。 可是李青萝,当初那女子现在这妇人,他的妻子实在太简单了,厉若海知道自己若死,李青萝绝不会独活,她是为情而活为情而死为情而着相执迷的那类人。 他舍不得妻儿,但同样想要追逐武道高峰,可万事总需决断,厉若海选的是去面对燕狂徒,并且为之一战,得见其中更精彩的风景。 不舍亦能舍得。 第21章 一封请帖 看见了生身之父如此情状,厉寒想到那可能生离死别的情景,心中不由大恸,用正式的称呼道:“父亲,您别那么说,还有两年时间,就算没有鹰缘老贼,孩儿也定能为您寻得作用于精神的神功秘法,助您凝聚九极灵窍。” “只要到了这个境界,您就算稍逊于燕狂徒一筹也能保得性命了。” 可能够让厉若海起效果,潜力剑指陆地神仙境凝聚九极灵窍的精神类秘法想来不太多,就是八思巴的《变天击地大法》以及西藏密宗的《瑜伽密乘》等寥寥几样绝学罢了。 父子二人这番叙话自是既温情又哀伤,厉若海望着儿子,只觉得光阴似箭一切都过得好快,记忆里还是襁褓里的小小一团,由他带着骑马练武,转眼间就是文武双全、打出名号的翩翩少年郎了。 虽然一手教导的徒儿有了自己的想法,倒与他离了心,但也算是真正长成了一个能够承担责任有自身坚持信念的大丈夫,这不是坏事。 再者说,他还有厉寒这个血脉后代在,厉寒又如此出众,足以让厉若海欣慰骄傲了。 厉寒离开石府以后,他就去了马场,每次心情不好,他都喜欢去照顾自己的坐骑踏日。 但这次出人意料的,他遇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邪异门的大总管,“智囊”石无遗。 若说除厉寒之外,邪异门还有什么人能对当年燕狂徒约定的事情有所了解,亦或是猜测到什么,那个人就一定是石无遗了。 不知怎么了,石无遗就说起了黑榜宗师单玉如给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换下去的事情。 又说,“单玉如虽落了排名,但黑榜前列女子高手却又多了一位。” “若非少门主从未有过那般念头,以您肖似门主的资质,不论是圣女还是仙子,亦或是妖女魔头,想必都是手到擒来的。” “就算是那同掌魔门两脉的邪王石之轩年轻的时候亦和祝玉妍有过一段情,坏了阴后修行,再难攀天魔大法最高境界,而后又骗了那慈航静斋的得意弟子碧秀心,风流得意惹让艳羡呐。” “可见男儿成大事,不该只限于常规的手段。” 说罢,石无遗自知失言,笑了笑,逐而递上了一张精致的请帖,“少主这是您朋友派人送来门中的,您先看看吧,我就去安排水防巡察的事情了。” 石无遗适才话中提到的“资质”,指的不是武学天赋,而是容貌气质乃至体魄上的魅力。 厉寒生来肖父,有七八分像那位昔日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余下三四分则像了李青萝,集双亲优点,在容貌上已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下没有少女能抵挡江枫轻轻一笑,而他们父子亦有与之相似的本钱,拥有能使任何女人倾倒的容貌体魄。 若非厉寒性子太冷,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江湖人看清他真容,只怕江枫现在已不能独得那个“第一”去。 以石无遗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来送一张请帖,遣个弟子送来就是了。 厉寒知道,石无遗其实更多是为了和他说这番话来的。 提起日月神教,他不免也想起了明教,也就是所谓的大明尊教,山中老人所着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亦是不弱于密宗神功,若能得到这门神功,倒正好能弥补错失鹰缘老和尚的缺憾,也好让他父亲凝聚九极灵窍。 在这个世界,日月神教乃是任我行师祖那辈不甘教主之位落于自家师兄之手,故而愤而离教,仿造明教制度,在黑木崖上创造的教派,名义上仍是明教所属,可从上代教主任我行起,自立之心便渐渐起来了。 明教现在哪里还能节制这名义上的分支? #殷天正:坏了,这局我的路子提前被人走了# 明教总教有三圣女,如今的日月神教亦有一位圣姑。 听石无遗的意思…竟是要他去接近任盈盈么?可以任盈盈的武功又怎么可能成为名列黑榜前三十的高手呢? 邪王骗过阴后与静斋仙子,金大师这边也有对何红药骗身骗情最后甩了人家的夏雪宜。 但那不是厉寒会做的事,他不愿走别人的老路,何况利用女子情感那又能算是什么本事? ‘世上哪里有那么滑稽的事情?要在两年之内夺得一门功体与精神两修的武学就非要靠那种方式不可么?’ 厉寒不信那样的道理,他活了二十一年也从未想过要那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他也非要为父亲寻来明教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不可,否则两年后燕狂徒上门邀战,他父亲多半要战死… 十五年之期,终是退无可退,他父亲不会退,邪异门也退不得。 那请帖却是衡山派的刘正风派人送来的,这人与厉寒倒没有多少交情,只是在一年多前,刘正风在东南一带救下了十五夜骑的两名成员。 又用音律扰乱天风流武士的感应,争取了时间,等到了厉寒到来。 厉寒承他的情,又听说刘正风用家产资助抗倭义举,分别的时候便许了一个承诺,若刘家有什么难事不能应对,在不违背良心大节的情况,他愿意帮刘家一次。 厉寒行踪不定,但刘正风知晓其是邪异门少主便依言送信来了这里。 不过此刻厉寒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时被救的夜骑成员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关于刘正风的秘事。 那就是刘正风与日月神教长老曲洋有交情,不仅有交情,更是音律层面上的知己。 ‘从主意识的记忆来看,刘正风金盆洗手就是与曲洋相交有关,嵩山派来势汹汹显然是知道了此事,要玩一个杀鸡儆猴。’ 厉寒知道,在十余年前,五岳剑派一为解决前两代祖师与日月神教的不睦,二为整合实力满足少数人的野心,逐而进攻了一次黑木崖。 然而,黑木崖地势极占便利,且遍地都是机关陷阱,任我行与当时的副教主东方不败也不是易与之辈,五岳剑派虽没受什么大的损伤,但也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其中的恩怨自然也是越来越深了,刘正风在这种背景下敢与魔教中人相交,也是很勇了。 ‘难怪会发请帖来,想必需要我兑现那个承诺的时候到了。’ 同时厉寒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若这次帮了刘正风,那离接近曲洋还远么? 第22章 路闻恶人 不管是为了找到接近日月神教、打探消息的机会,还是兑现自己的承诺,厉寒这次衡阳城之行,都是去定了的。 两年没有回来给外祖父祝寿,等给外祖父过了生辰,翌日厉寒拿了外祖父亲自炼制的几瓶九转熊蛇丹,就纵马往衡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踏日乃是汗血宝马、世上难寻的名驹,厉寒快马加鞭,没有几日便到了两湖境内。 一日中午,行至一处田园乡村,厉寒看这村子富庶,便想停下来买些饭食饮水之类的东西。 谁知那些在田间劳作、休息的汉子,亦或是来送饭做事的少女妇人见了有江湖人,哪怕厉寒生来有一副好相貌,除了少许年岁小的女子红了脸,大多是煞白了一张脸,远远的躲开,长得越齐整的妇人越是如此。 至于汉子,脾气不好的摆出警惕姿态来,性子弱一些的便露出既厌恶又害怕的神情来。 ——这些反应也并非针对厉寒一人,而是针对所有江湖人的。 老百姓确实不是武林人士的对手,但他们一样有喜怒哀乐,可以表现自己的排斥与不喜。 有些愤恨不是单纯的理智就能够克制住的。 厉寒最后走到了村中学堂前,学堂前坐了个穿着秀才文衫、双鬓如霜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目光黯然呆滞,失了原本的神采,虽然还极力想要把自己打理整齐,可蓄起的胡须却显得枯乱,他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梳好。 虽然活着,但这中年男人仅凭从前的精神与风骨在强撑,好比一具行尸走肉,也仅仅只是活着罢了。 在发觉了厉寒以后,中年男人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才凝聚了起来,而不是一个劲的发愣,他努力提起气力问道:“是过路的少侠吧?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打尖的地方,就进村来修整一二?” 叹了叹气,他又道:“您别怪罪乡亲们,实在是近来发生了些恶事,让他们防备上了江湖人…若不介意的话,就请在寒舍用午饭吧,但是等您休息好了,还是尽早离开吧…” “不然乡亲们可能会做出些过激的事情来,反倒扰了您的清净。” 这中年男人应是有秀才功名,且是村学社学之类的先生,可现下却是这般失魂落魄、几近于“了无生趣”的状态,想来也多少与恶事有关,说不得这男子就是直接受害人。 虽然只是在强打着精神,但中年男子还是强撑着拿了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厉寒。 厉寒先是谢过,拿起那糕饼的时候却嗅到了一丝烟火香烛的味道。 他又看了这素饼一眼,心知这是祭祀过逝者的东西。 但他没有忌讳,也知道这中年人家里出了事,恐怕这已是中年人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在其他村民都防备外人的情况下,这中年人遭遇大祸,还能有礼有节,对陌生人施以善心,着实难得。 吃完糕饼,又装了一酒袋的清水,厉寒留下了几钱碎银,便向中年秀才告辞了。 行到村外,看到有三个豆蔻少女围在一起,往土堆上烧什么,一边哭泣。 厉寒直觉这和村子发生的恶事有关,便停了马,放缓声音问:“敢问几位姑娘,我看村中对江湖人士很是戒备,近来可是有什么通晓武艺的恶人来此捣乱了?” 他知道多半是已经见血了,还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事情,但却不知是什么人做的。 是山匪还是贼寇?亦或是杀性大的恶人? 而且对待这种受过惊吓的小姑娘,说的太直白反倒可能引起她们的应激反应。 为首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少女抽泣了一下,见他并不像坏人,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中年秀才是这村中本地人,考上秀才便和自幼定亲的医女成了亲。 可在成婚第三年,张秀才的妻子怀上双胎,生产的时候没有熬过,血崩去了。 自此张秀才就在村中教书,再没有续弦,独生抚养一对双生女儿,如珠如宝般的对待,弥补女儿失去母亲的遗憾。 虽有个秀才功名,但女儿长大以后,张秀才选夫婿托付也是合适便好,最重要的是可靠。 秦猎户身手不凡,哪怕父母双亡,家中贫寒,因他人好,张秀才一样肯把大女儿许给他。 “毓秀姐与毓灵姐是我们这十里八村顶顶美丽的姑娘了,烹饪缝补识文断字没有一样不会的,又温柔又贤惠,毓秀姐还快和秦猎户成亲,哪里想到好好在河边洗衣服,就在恶人一起掳走了…” “婶子嫂子们喊人去追去找,可哪里还来得及…” “找到破庙里,就见…她们姐妹已给那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毁了…贞洁,秦猎户想来是第一个听见毓秀姐呼救,便给那江湖人拿刀砍死了。” “村中还有七八条壮年汉子气不过,要拿那江湖人见官,可他们哪里是那恶人的对手,硬是不退便被打了个半死…不是当场死了,躺了三四天便也没气了,大夫来看都说不成…” “毓秀姐在有力气之后就自尽了…毓灵姐一直没醒来,高烧不退,大夫来看了,但她也还是没能醒来,在第二天夜里去了。” “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准备的喜事也变白事,因村人多传是张家姐妹容貌出众又同进同出,就是引人去看的,才会出现这样的祸事。” “我们家人也都怕让人说嘴,昨儿她们头七也不准我们过来,所以今日家里人管得不严,就过来烧些东西小姐妹,来送她们一程。” 厉寒近年来在东南一带打杀海盗倭寇,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间惨剧,看遍人情冷暖,但听得中原武林人士为自己快意就折磨迫害无辜的女子,杀了那么些百姓,仍是感到胸中有热血与怒火汹涌,久久不绝。 这张卡与其父亲一般均是面冷心热、重情重义之人,逐而又问道:“诸位姑娘可知道那恶人的姓名?或者他的外表与穿着上有什么特征么?” 略年长的少女回忆了一下:“我哥那时远远看到了那个恶人,他拿着把长刀,看着流里流气的,但又有些古怪与豪迈。” “三四十岁的样子…我爹爹是里正,陪张夫子去报案的时候,听人说官府也在悬赏那恶人,好像是叫做什么独行田什么光的。” 万里独行田伯光,真不愧做的是最最叫人唾弃看不起的采花大盗啊。 第23章 小师太 此行就先杀了田伯光此贼吧。 哪怕此人是血刀老祖的师弟,亦是宗师三重的壮年高手,但在厉寒看来,田伯光不过是土鸡瓦狗,一粒肮脏的尘沙罢了。 ——以他的修为与天赋,对待这样的人,确实可以有必胜的决心。 踏日纵跃间载着主人飞驰而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团白光,但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又是鲜艳的,哪怕他神情间冷峻淡漠,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那也足够让人瞩目着迷了。 这一去不甚太平,途中有歹人占道打劫,都给他随手杀了。 雨细风斜,白马过原野,可他身上却不染半点尘埃与风霜。 厉寒有真气护体,但那等连先天都未入的小女子在风雨中就愈发显得可怜了。 就像现下走在官道上的小尼姑,虽还只是十六七岁年纪,但却生得清秀绝俗,眉眼甜美文秀,身形亦是婀娜多姿,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风吹过仍掩不住那身形,勾勒出纤腰一搦。 明明是极保守单纯的姑娘,在淋了些许风雨之后,却绯红满面,自有楚楚之姿、娉婷之态。 厉寒持身心正,并不打量那些非礼勿视的地方,而是偶然瞥见一尾从路边草丛晃过来的五步蛇,那小尼姑的行进路线大概是惊了那五步蛇,蛇虫之属大多是凭本能行事,这一下埋伏就要弹射向她咬过来。 依稀看那长虫是条约莫有一两米长的毒物,正是传说的尖吻蝮,之所以这类蛇有“五步”之名,便是因为毒素极厉害,一旦被咬中就难走出五步之远,极短的时间内丧命,根本来不及施救。 若非厉寒目力极佳,又是从后方策马赶来,这道上就他与那小尼姑两方行人赶路,他怕是也不会发现。 这小尼姑大概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只是才恰恰踏入先天,若是给这好斗的剧毒蝮蛇咬中了,生死亦在五五之数。 故而,厉寒并未多想,一边勒马停下,一边抬手掷出了一枚飞蝗石,飞蝗石来得极快,直接打中了那五步蛇的尖头,并且暗器上的力量将那尖头打得稀烂,血肉模糊。 蛇类的神经功能极是发达,就算斩断了蛇头,恐怕也不保险。 但若是将那蛇头打得粉碎,让其不得亮出毒牙咬人,那危险就去除了九成九。 可怜那小仪琳意外离队,没能和师门一起前往衡阳城,只能独自赶路,心中难免有些慌乱,七下八下的,唯有不停在心中祈祷让衡山信奉的观音菩萨保佑她平安找到师父。 从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开始,仪琳就有些心慌,到身边听到什么东西滑蹿过草丛的声音,她刚想要转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就又听见一声脆响。 小仪琳惊魂未定,一颗心怦怦乱跳,尤其看到那无头蛇身还犹自在跳动抽搐,她看见了不由惊呼出声:“啊…” 而后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长虫已经死了,打杀它的正是一枚飞蝗石暗器。 仪琳顿时会意过来,这是有人出手相助的缘故,她先是在心里谢过了观音菩萨的保佑,‘菩萨,多谢您派人帮助看顾仪琳’。 反应过来以后,她就转过身来,想感谢投掷暗器出手相助的恩人。 可这一看,却恍了出家人本该出世的眼儿。 马蹄声不知何时停了,名驹神骏四足踏日,马背上的少年骑士身着劲装束袖,风吹过其衣摆的力度、弧度,就好比墨染寒梅枝干的遒劲风骨。 少年眉眼深邃,挺鼻薄唇,以红绸束起高高的马尾,身后负长枪,虽说神情冷静淡漠,但依然不减其眉目间的锋锐、昳丽, 女子若美丽到一定的程度,便让人难以升起亵渎之心来,反而感到可亲可爱,反倒生出想要怜惜与呵护的情绪来。 反过来,女子见到顶顶出众的异性也是一样,任你纯真善良、虔诚无邪,只要是个女人,是个有能力喜欢男人的女人,那就难免会被养眼的事物吸引目光。 这是天性,也是人习惯追逐美好事物的本能。 而厉寒拥有的皮相骨相,身姿体魄,就是足以让天下九成九女人觉得好看,剩下极少数的女人也不会讨厌、同性则挑不出刺的那种。 他甚至不需要什么气质与笑容,也不用说什么话,只需站在那,就是朗然照人,何况还是那般器宇轩昂,气质卓然的禀赋。 以往仪琳从未在意过师父说的‘臭男子’们长什么样,并非是他们不好,只是仪琳质朴单纯,尚未开窍,也没有欣赏异性的想法而已。 但适才发暗器助她的恩公却不同,那是能让不谙世事的小尼姑也看住的颜值。 ‘他一定菩萨派来帮助我的神仙了吧…不然,凡人怎能生得这样好看?下山以来见到的许多人,从前来赏景上香的香客都没有他生得好看…’ 只听少年骑士道:“小师太,步行赶路的时候最好走在官道中间一些,别靠草丛太近,里面多得是蛇鼠虫蚁,碰到了或许会受些苦楚,也可能丢了性命的。” 他不笑的时候便已足够俊朗,此刻说话的时候略含了几分笑意,原本清冷如流水击玉石般的声线便有了暖意融融般的缱绻。 “山高路远,师太若是不介意,可与在下同乘一骑,等到了下一个市集或城镇,再分开走。” 这小尼姑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娇小,神情也是天真懵懂,淋了雨显得有些狼狈,但却是既可怜又可爱。 哪怕是厉寒见了她,也有些看见邻家小妹妹般的亲切。 又见她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赶路,明知有些不妥,略微斟酌过之后,还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答应了就是顺手捎带一程的时候,要是人家小姑娘不肯也没什么,他亦不可能一直保护人家。 那小尼姑则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适才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我…贫尼是恒山派弟子仪琳,这次下山是为了去衡阳城参加衡山派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 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道:“也不知道和少侠的目的地是不是相近?要是得麻烦您绕道或者不顺路,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毕竟是年纪小,自称贫尼也不习惯,总是不自觉说我。 第24章 似水年华 看她纠结的样子这般亲和可爱,厉寒见了也不由笑了出声来,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连师太这样初入先天的后辈弟子都下了山,想来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在五岳剑派内部确实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难怪嵩山派会挑在那个时间玩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把戏。 不过仪琳这名字,倒是让他反应过来,原是又见到了一位前世书中人。 “不过,若说是去衡阳城,那我们就正好同路了。” 听了这话,小仪琳只红了一张甜美秀气的脸,声若蚊鸣:“那就麻烦少侠了…菩萨保佑您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因厉寒不喜欢有人靠近他那兵刃,而且仪琳从未有过骑马的经验,便让其坐在了前面靠他的位置,这样方便照顾。 但他同时也是个有分寸的男人,会留出一定的距离,这样他们就不会显得太亲密,让人家小姑娘不适,也不会坏了出家人的名声。 身边多了个之前没骑过马的小姑娘,踏日的速度就要适当放慢了,不然新手是受不了的。 就算是这样,仪琳的脸庞还是红得要滴血一样,艳若玫瑰,羞涩难言,手也不知该放哪里好,只能半搂着踏日的脖子。 她从前和这样的少年侠客话都没有说过两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人,谁想竟会有一刻与一个陌生男子离得那样近。 小尼姑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人衣裳下的一点热意,她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不敢看两旁飞快闪过的景色,也不敢看前方,依稀听归家的樵夫猎户之类的人在唱乡野小调,声音沙哑,但传得颇远。 仪琳也听不懂,只听清两句:“小哥哥对小妹妹情爱深…” 只这两句便叫她一颗单纯的心怦怦乱跳,浑身的血仿佛都涌上了粉白脸颊,不知怎么地心中就闪过了陌生少侠喊她的那句“小师太”。 这本是对佛门女子礼貌的称呼,厉寒看她身量未足,还像个豆蔻少女一般,就像喊小妹妹一样称呼了一次,而后就没再喊,而是规规矩矩地叫师太。 没有什么调笑的意思,但有那么一丝的戏谑,他又生成这副模样,依然让人听了要晕乎乎的。 除此之外,这位陌生少侠身上还有像阳光照耀又透着薄荷味的气息,小仪琳无意间靠了他的胸膛几下,便似被这气息萦绕一样。 她本是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偶然睁开眼睛,回眸之间便望见那人修长光洁的冷白脖颈,还有优美的下颌,刀裁般的墨眉,高挺却精致秀气的鼻子,冷峻而性感薄唇… 直面颜值担当,大概就是这样吧。 到了一处市镇附近,见附近没有什么人注意,厉寒就想把仪琳先放下,然后他自己再快马赶路,谁知他伸手牵那小尼姑下马的时候,却瞧见俏生生的小师太竟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面容出神,手也无意识地揉着她那袍子的衣角。 厉寒心中便微微一凛,主意识是看过笑傲江湖那本书知道小仪琳是什么样的人,并非随意就能喜欢上什么陌生男子。 也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这一世相貌确实生得太好,从前抵御倭寇的时候,他就救助过不少苦命女子,在这个时代观念还是偏向保守,因受到帮助又看了他的脸,就有人想着要“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 若他本身没有那个意思,那对于女儿家来说就显得尴尬了。 自此厉寒便明白,既是无意,与女子相处就要把握好分寸。 仪琳虽也是江湖儿女,但毕竟涉世未深,自己万万不要让她有什么误会了。 因仪琳在途中只知道他姓厉,现下要分别了,便急道:“厉大哥,你全名叫什么呀…我…我还没有在菩萨面前帮你祝祷呢。” 少侠翻身上马,道:“漂泊浮萍,天涯游子,都是江湖儿女,你还像这般喊我就好,叫声檀越也成,硬要交换姓名倒没多大意思了。” “至于神佛之说,我一向是不信那些的,但你既诚心信奉为我祝祷,我亦承你情 。”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了,仪琳师太。” 话音未落,厉寒便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远去了,不过传到仪琳耳中倒依然听得清楚。 他若真心和什么人在一起,那喜欢定是不掺杂水分的,如果没有那种感情还是不要耽误人家,给人家造成误会得好。 原本只是看小姑娘辛苦可怜,顺手做了一件好事,要是横生枝节那倒不美了。 不过,‘改变了仪琳的行进速度,她这回应当是碰不到田伯光那淫贼了吧。’ …………… 同时,厉寒也在用邪异门的情报力量留意田伯光的行踪,哪怕早一天了结这个腌臜物也是好的。 夜骑中的一位就留意到某位血刀门的弟子常在靠近衡阳城的烟花之地“似水年华”厮混,并且这人疑似和师叔田伯光有接触,那风月场所也有黑道背景的样子,很可能背后是血刀门的产业。 也就是田伯光很可能就在这家妓院之中,那里很可能就是血刀门弟子歇脚或是藏身安顿的地方。 两湖温暖富庶,本朝没有宵禁的规矩,到了夜晚风月之地更是满目华灯,放眼尽是辉光溢彩。 灯影摇红映在人的脸上,亦有一份绮丽与靡靡,心中有色念的人,欲念自也是凝在了眉目间,荡漾而丑陋。 那台上则是一个穿着红衫罗裙的女子在跳舞,衣袂翻卷,好比荼靡绽放的弧度,折腰回首,鬓香衣影,流苏垂在她白玉般的耳珠与侧颜上,昳丽难言,亦是那犹抱琵琶半遮面。 女子眉间却贴的是梅花花钿,五瓣红梅艳烈如斯,她就在台上旋转如风,口中伴着琴声唱着柳三变的一首词,正是那《雨霖铃》。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朝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常有人说柳词轻浮,可这个跳舞的女人却真正将那冷清凄美的韵味唱了出来,千里迢迢,楚地天空一望无际,那是何等的豪迈壮阔? 蕴藉风流,深沉清冷,莫过于此了。 第25章 花魁娘子(上) 人们都说在这风月之地,是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有欲擒故纵故作清高,这里的女子也是无情无义的,越是不能讲礼义没有自己的地方就只能讲利益。 厉寒对烟花女子没有什么看法,他也不认为这里的女子就一定无情无义,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脚步局限于庭院的花魁娘子竟然能唱出这样傲然清飒的风骨来。 没错,就是傲骨,不是寻常的傲气,而是类似高手站在绝巅、一览众山小的潇洒与傲然。 他抬手撩起二楼看向舞台的珠帘,向那舞台望去,看到了血刀门那个被通缉的弟子摇摇晃晃地进门来,眼神迷离地望着那跳胡旋舞唱《雨霖铃》却意外和谐的花魁娘子。 看她折腰之时,乌发泼洒如流云,浓墨重彩,惊艳无边。 “公子?”夜骑之首宗越看厉寒的动作,便发出了一声疑问。 因为在外久了,厉寒也不想在称呼中暴露身份,十五夜骑或是喊他少主或是喊公子,反倒是邪异门总舵与分舵才喊他为少门主。 “人来了。”厉寒放下珠帘,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抽身离去,往一楼行去。 他一到这楼里,脂粉堆的姐儿、大家见了那相貌都脸红心跳痴痴地笑,热情地围上来,莫说人家出手大方,就算是白送也愿意啊。 什么类型的姐儿都有,一见厉寒出了隔间又想凑上来,然而他周身冷意太甚,受那气势所迫,叫她们硬生生停在了几步之外。 “善因。”可那血刀门出身的佩刀花和尚目光正痴怔般地望着从台上下来的花魁娘子,扑上去就要伸臂搂人家,哪里还管有没有人喊自己。 厉寒眉头皱都没皱一下,也没等佩刀汉子靠近那花魁就先探出一只手,用小擒拿手卸掉了那陈姓汉子的一只手腕,凌厉而刁钻。 兼之出手如电,众人只听一声惨叫,就见那看着不好招惹、面色透着古铜色的花和尚面目狰狞地在骂娘了。 那先一步动这和尚的墨衣少年则甩开了他的手臂,让和尚跌了一个踉跄,冷冷道:“都说血刀门教义重杀伐屠戮,想要入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自相残杀,天下无不可杀之人。” “掌门血刀老祖持一柄化血神刀,号称要血饮天下,不管神仙还是妖魔鬼怪都要杀来练刀,乃是青海黑教最可能突破大宗师的人物。” “却没想他自身好色也就罢了,整个血刀门自他而下都是无所不为十恶不赦的淫僧,武功不见得练得有多好,亦不见得敢用更恶的恶人试刀,一个个倒都喜欢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逞威风。” “好言相唤你不听,那就只能让你先吃些苦头再说了。” 那善因刚拔出腰间所佩的尖刀,就听对方道破了自家的师承,并且言语之中似有不屑蔑视,那种冷傲与骤然出手制服他的手段,非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定是有一定实力为倚仗,不由惊疑不定,猜测起了对方的路数。 ——其实厉寒语气也谈不上什么蔑视,只是冷淡清冽而已,只是善因因为太相信自家老祖的实力,从前又在青海待得久了,才认为看不上血刀门的选手算是蔑视他们了。 善因既忌惮又犹疑试探地问道:“前辈…叫住小的是有什么事情么?如果是看不得小的在您面前喜欢女人,那小的这就滚了,绝不敢在您面前再犯了…” 厉寒则是淡淡道:“叫住你是为问一个人的下落,至于喜欢女人,没人不让你喜欢,只是你那算是喜欢么,说是欺负甩手段倒更合适吧?” 不就是想要揩油+白女票么?享受那点儿恶俗的快感么? 若这家青楼真是血刀门的产业,让这淫僧得手了,这花魁娘子定然身价大跌,过的日子也会发生极大的改变。 ——只要接的客人档次越低,那以后要高不了,更不可能有适当挑选的余地了。 善因摸不着头脑:“是要找人?不知前辈要找的是什么人?” 那冷峻少年则道:“万里独行田伯光,你的师叔,你不会不认识的。” 听了这话,善因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前辈是认识我那田师叔与其有旧?您找师叔他老人家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那人就道:“我们不认识,也没有交情。” “至于找他何事,自然是为杀了他。” 善因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寒意爬上他的后背,仿佛在刹那间堕入冰窟。 厉寒的语气冷漠,可那个杀字却藏了无边无际的肃杀之意,隐隐有秋日血枫冬野寂然的血腥与冰冷。 善因听了这句话,又看其说起杀人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描淡写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比真金还真。 但是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卖自己的师叔,那样只会被师门追杀,不容于黑白两道,从此没有任何能够生存的土壤。 故而善因强笑道:“前辈这是在说笑吧…”话还没说完,他已想跑了。 可厉寒近身过来得更快,旁人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见其闪到了花和尚的身侧,踢过了那花和尚的膝盖,便废了和尚的两条腿,只能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嚎不休。 “想要骨气做个不怕死的人,为臭气相投之辈尽道义,可以。” “你既不愿识时务,那便替他去死好了。” 听他说完了这番话,夜骑中的两位成员就一齐挟持走了那花和尚。 ——同自家少主共事了那么久,他们自然都是有眼色的。 厉寒也不怕田伯光听到了风声会逃走,在邪异门出发来衡阳城之前,他就传书给了十位夜骑成员,令属下前来两湖地域内策应。 如今这小城三个出口都守了两名夜骑成员,不信他田伯光还能逃的出去。 (此处是建立在古代除了官道以外的路大多崎岖不平,而且很多凶险,也不好藏匿,生活痕迹很容易被发现,像那种老江湖更可能玩灯下黑而不是随便跑到什么荒郊野外) (很多地方又是人迹罕至怕遇到野兽之类的,万一遇到精通追踪的选手,那就丸得更快了) (男主又想要尽快了结这事,才这么安排) 除非…那贼子此刻根本就不在这小城之中。 善因到了小巷深处,受了好几波折磨,早已是颤颤巍巍面如死灰,只能倒在墙边苟延残喘,“前…前辈…小的是真的不知道田师叔他老人家的下落啊…” “我们确实是见过两回,去青楼春馆里寻乐子,可那似水年华的姐儿价格太高,背后的水又太深,根本就惹不起,不比那白赚的买卖好…没几天田师叔就觉得没意思,现下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逍遥快活了…” 第26章 花魁娘子(下) 这淫僧说的是真话,但有一点厉寒却不怎么信,只是嗤笑道:“他怕那家青楼背后的主家,那你怎么不怕?” “别告诉我,你一个先天中阶修为的血刀弟子,反倒比你那师叔打起来更凶,所以才不怕他们。” 善因则是讪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小的见了那小娘子的身段容貌,实在是按耐不住,反正就只是抱一抱,那楼里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吃吃豆腐,亲香亲香这不就是走灰色地带么?而且那花魁娘子做得就是这行,还怕这些么? 就算是所谓的清倌人,年岁渐长之后还不是要变成做红姑么? 除非赎了身脱离了这销魂窟的掌握,可那就能得到想要的平静喜乐,与普通女人一样生活吗? 当然不是,哪怕是你从良改籍,闻着味儿的人一样会找来,比身契更厉害的是人心,除非是远走高飞,就此脱离从前所接触到的一切。 厉寒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天下风尘女子,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也没有那个能力,很多事情顶多便是发生在眼前的管一管,否则心气不平。 “你倒是诚实。” 善因只听得那人这般说道,心中顿时一喜,想要求饶求生,谁知转瞬之间又听见了一句话:“可惜不足以换回你自己的命。” 下去向害过的那几家信佛人忏悔吧。 说话之间,那人冷白的手指就叩在了善因的脖颈上,只听一声脆响,那花和尚的喉骨已被厉寒轻而易举地合指捏碎了,和尚的表情甚至还凝固在欣喜的那个瞬间。 瞳孔之中倒映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连使瞳孔缩小反应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就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这也是厉寒出手的一贯风格,毫无征兆,动若雷霆,使敌人当场毙命。 除此之外,那善因和尚还供出“似水年华”就是两湖地域内新起的情报买卖枢纽,据说背后还有日月神教的影子在。 这倒是厉寒感兴趣的地方。 要是这地方的情报真有干货,那也就不用费事费心去四处围堵田伯光了,正好速战速决。 出了巷子口,善因和尚结交几个黑道上的狐朋狗友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竟还敢不怕死的为其出头,质问善因和尚的下落。 既然不能善了,等那冷峻少侠与他们所在的位置擦身而过,四个大好头颅便飞了起来,善因先前所佩的那把尖刀则被随意一掷,深深插入地面,刀身尽数没入青石板,只露出个刀柄来。 头颅滚落,鲜血淋漓如瀑布般喷洒而出,切口平滑似削,让人见了不由毛骨悚然。 “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厉寒随手用善因的刀杀了为其出头的四个腌臜恶人,就用逍遥派的上乘轻功,在夜色如仙神似鬼魅般的重新往“似水年华”的位置移动而去。 那夜骑之首宗越乃是邪异门的后起之秀,办事向来稳妥,亦是厉寒的心腹,清理这里的摊子绝不会给人抓住什么把柄。 ……………… 青楼楚馆那样的地方就是夜夜笙歌也不奇怪,所以等厉寒去而复返的时候,“似水年华”依然很热闹,该高乐的男男女女还在高乐。 因为之前来搞过事情,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厉寒没再走正门。 他落在了后院小楼的房顶上,这样可以俯视这处青楼的大致构造。 谁知却看见了一个脸上长了颗大黑痣的中年男人目光闪烁,拿着个吹箭筒模样释放迷烟的小玩意,鬼鬼祟祟地到了一处房间外,捅破了窗户的明纸,往里面吹迷烟。 ——这是要干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 等厉寒站在他身后的时候,这男人正神情荡漾地推开那扇木门。 “今天是什么日子?下三滥的货色是都赶着出来的聚会么?”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身体僵住了,只是还不等他转过身来,只觉得后颈有劲风如刀割般的逼来,或许是一瞬间又好像有一万年那么久,然后感到颈上刺痛,眼前一黑便就此晕了过去。 可那木门却给他歪倒的身子撞开了一小半,里面柔媚却有气无力的惊呼声,厉寒抬眼望去便见适才跳舞的花魁娘子跌跌撞撞地门这边走来,并且惊慌的问道:“你…你们是谁?” 她想要质问,但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厉寒心头略有些疑惑:之前看这花魁娘子跳舞的时候身段轻盈,呼吸声更是轻微,哪怕下台时也没有丝毫的急促。 可见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怎会这样就晕了?莫非是那下三滥采花贼的药物太厉害了么? 他的心念急转,在这境遇之下一时真假难辨,那穿着艳烈红裙的花魁娘子却已跌到了他的身前,他若不扶这美人一把,人家可就要脸着地摔在地上了。 厉寒下意识扶了她一下,随即便惊醒过来,但那美人却因为力度的问题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美人那如画长眉微微蹙起,昳丽之至,肤色则有若羊脂白玉,烛光照上她脸颊,便是映雪生辉。 但因为其柔媚迷离的神情,衬着那清冷的梅花花钿倒更加显出别样的美感来。 温香软玉,腰肢如柳,一切的一切与那点艳烈傲骨的梅花一齐映入了少年郎的眼中,那一点梅花更是让他心上生出一瞬仿佛被打动的错觉来。 但那也只是一瞬,厉寒终究是个冷静克制的,与偏向温和自持的卡1王云不同,他更加理智也更加守着自身的利益(尤其是在有师兄风行烈原着被妻子靳冰云欺骗的前车之鉴下),谁能保证遇到的是一个深情不负真心实意的女人? 若是留下隐患,有朝一日被自己人背刺一刀,能不能要命是另一回事,归根结底却实在是够恶心的。 尤其是这样一个不知道此时状态是真是假的女人。 厉寒没碰到那花魁娘子身上任何不该碰的地方,只是掐了她的人中,见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神迷蒙便喂了一颗清心丸让其含着,如此就可免除迷烟的余毒侵害。 只是把脉的时候,他却发现了端倪,这个女人的内功修为似乎很高。 想到这里,他来不及多想,先点了花魁娘子的几个大穴,让其不能动弹再说。 而后就将其放到榻上,凑到其耳边沉声说道:“对不住。” “姑娘,我不知你是什么人,也不懂你为何要假装中招,引那贼人过来,所以情急之下出手相救。现下冒犯,绝无他念,只是想让你手下发现以后,过来查探之时,顺手买他一条消息。” 第27章 一定还会再来找你 等那浓妆艳抹神情间却严肃谨慎的老鸨进了房间,便看见了少年郎在烛火下把玩着一把锋利雪亮的匕首,看似漫不经心却叫她心惊肉跳,生怕那匕首扎在一旁看起来昏迷的主子身上。 刀刃反射了一道苍白的光,照在少年那俊美深邃的脸庞上,与他那看起来天生有几分高冷的五官,汇成了荼靡与寒梅的清俊朗然来,让人不自觉想到黄昏时如火烧的云彩映着崖上的清雪寒冰。 “官人想要什么东西直说便是,只有一点,那就是莫伤了我家的姐儿。” 厉寒也不与她分辩,这美艳绝伦的花魁娘子到底是她家的姐儿还是她真正的主子,只说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听说贵处是两湖新起的消息买卖地儿,我只想要两湖域内所有血刀门弟子与那万里独行田伯光的踪迹位置。” 那老鸨回想了一下,又唤了亲信小厮上前,询问了几句,便报了剩下两个血刀门弟子所在的大概位置,道:“旁的都好,只是那万里独行田伯光素来浪荡,行踪不定,只是知道他往衡阳城的方向去了,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虽然消息不甚详细,但几个小人物的位置却提供的极快,也不似胡乱骗人,想来是平素收集情报颇为细致的缘故。 是矣,听了这话,墨衣劲装的少侠便向起拱手一礼,道:“得罪了,至于该付出的代价已告知了这位娘子。” 他说的自然是被点中周身几处大穴的花魁娘子,她不仅是位带刺的美人,更可能是日月神教的某位高层。 为了以防万一,厉寒还是决定亲自解开自己点的穴。 就在这时候,他伸手去解穴,那女人却突然动了,也在同时睁开眼睛,并且抬掌击向厉寒。 这一下确实是出其不意,然而厉寒亦是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的。 他同样变指为掌,并且对上了那女人的手掌。 两股同样强大的内力一经接触,便是势均力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黏力。 可厉寒却不想和这女人僵持纠缠下去,也没怜香惜玉,当下就使了“北溟重生法”的真气翻转法门,将红裙艳美的花魁娘子远远推开了去,小小地回敬了一下。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劲顿时溢散开来,让那站在门口严阵以待的老鸨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即使扶住了门框依然显得狼狈不堪,至于这个房间的所有摆设,则成了满地的狼藉。 锦缎软枕更是给女子本身的阴柔内息搅成缕缕碎屑。 厉寒那浩瀚锋锐的内息则是将房舍四壁上留下了无数道类似刀剑劈砍的痕迹,原本好好的屋子竟有危房的样子了,给两股气劲冲击得摇摇欲坠。 “好厉害的掌力,在下佩服,有缘再会了,姑娘。”说话的时候,他已然跃出了房舍,运用了类似“瞬息万里”的身法,身形一闪就移动了十余米的距离,几息间便失去了踪迹。 只余那清朗冷然的声音似是还散在风中。 那花魁娘子亦用飘带捆了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的老鸨跃下了小楼,落在了不会被波及的平地上。 ——适才他俩的真气交汇击碎了房内的格局摆设,那些结构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事,内里却早被搅成了齑粉,只留一层皮罢了。 一处细枝末节的地方出现问题或许不会影响整座小楼,但如果是一间房舍都毁了呢?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小楼多半是要塌的。 果不其然,等她们落在平地上,只过了一息的时间,那摇摇欲坠的楼房便轰然倒塌,让前院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都惊出了三魂七魄,还有好几个马上风的,或是“原地等死”,或是不要面子的逃到安全之处。 ——这样惊天动地般的声音,不是祸事来了又是什么? “教主…”老鸨也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好,只能喏喏唤了最大的主子一声。 而那云鬓散落,身上露出些许风光的昳丽女子却抬头望着那明月,露出睥睨天下的神色,那剪秋水明眸中却闪过了奇异的幽幽神采,道:“有缘再见?呵,等着吧,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因为她一定会再去找厉寒。 不过,不是为了杀他就是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白。 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任我行在位时扩张最猛烈的阶段,整个村子都在武林风波中毁了。 若非得蒙一位大旗门的高手相救,她也不能活命。 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天生百脉皆通,根骨柔韧,让不收女徒的大旗门高人也升起了爱才之心,收其为徒,将嫁衣神功(此处采用原着设定,与魔改的江玉燕传不一样)第一阶段要传于他人的爆裂功力也传授于她。 东方白十六岁之前从未修炼过武功,就算是天生的武学种子,运用嫁衣神功也会根基受损活不过而立之年。 但其报了灭门之仇,夺得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后,得阅那沃教狂信徒所创的护教神功《葵花宝典》,另辟蹊径将其改成女子习练的武学,待融会贯通之后,便有了今天这身刚柔并济的内力,突破为大宗师之境。 不仅弥补了嫁衣神功带来的亏空,还有了突破天人之境的可能。 ——这样的功力,又疑似日月神教的成员,本来该是很好猜的。 可是厉寒的主意识并没有看过于某版本的《笑傲江湖》,按了脉搏之后,确定了其是女子,一时之间却没有想到东方不败是东方白,她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并且如此美貌的可能。 当他今日如愿与日月神教建立了联系,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莫要以为这是得罪,对于利益为先没想要脸的黑道魔教来说,合作与交易是只有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才能达成的。 你若太温和或者稍显弱势,遇见理不完的小动作不说,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点放在自命不凡实则野心勃勃的正道身上也一样,只是他们会找一套说辞,再把你给陷害了,然后吃了东西还要立牌坊式的操作一番。 第28章 金盆洗手大会(一) 在这个世界,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乃是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月圆之日。 到了初八的那一天,衡阳城是个好天气,就是热意极深,艳阳高照,天上看不到一丝的云彩,城中亦是地气蒸腾,未免叫人有些不好受了。 同时,厉寒也收到了消息,说是田伯光此人挟持了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尼姑在城中一家酒楼里吃饭,因那小尼姑生得极是美貌,田伯光言语之间又屡屡挑逗,着实是引人注目了一些,所以消息传得也快。 令狐冲为了救恒山派的小师妹,本是在与那万里独行田伯光胡扯些什么“遇见尼姑逢赌必输”等云云,想要见机行事,拖延时间。 哪能想到,泰山派天门道长的师弟天松道人嫉恶如仇,与师侄迟百城一起在回雁楼喝酒时,好巧不巧就听见了这华山派大弟子为救小尼姑随口胡说的那些话。 有些人性子天生就拧,行为处事也是死板得紧了,他们是宁愿死也不可能与邪派中人玩什么怀柔手段的,不屑如此,更理所当然地认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与自己一般。 殊不知无谓的牺牲,什么都没做成的牺牲,很多时候只能感动了自己。 ——世上当然有仗剑行侠、轻生重义者,但更多的所谓正道人士,却是固守于某个领域中,顺应顶上人的思维,把其他与作风不同的人都打成异端。 或随波逐流作为害人的推手,或明知其中厉害但是乐见其成。 就像此时的天松道人与迟百瑞,但凡他们有点儿眼力与智商,也该想到刻意坐在仪琳与田伯光中间,有意无意妨碍田伯光接触小尼姑的令狐冲是在拖延时间伺机而动。 可他们或许是根本没有那根筋,反正令狐冲敢说他们就敢信,二话不说就开骂,冲完自己人就冲立场不同的恶贼田伯光。 并且对自己的能力有种迷之自信,竟然能答应和田伯光坐在椅子上相互过招的要求。 结果先是死了一个后辈弟子迟百瑞不说,连天松道人这个师叔辈的选手与其过了二三十招都险些死在了人家的手里。 真不知道该说是田伯光这个宗师三重太厉害,还是天松道人这个宗师二重战斗素质太低。 虽说日后令狐冲的确会和恣意妄为的那类邪道称兄道弟,里面却确实包括了田伯光,但他这次还是站在正道那边,没直接动手更多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 据原着旁白,还说天松道人的功力在那时候的令狐冲之上,不过也仅仅是功力而已,每个人的战斗素养不一样,无崖子都能给丁春秋阴了,天松道人败给境界比自己高一重山的田伯光倒也正常。 就在万里独行那把快刀要刺入天松道人胸膛的时候,忽地伸出一只手拎着天松道人后颈处的衣服,一下就将其拽到了旁边,离开了那快刀能劈砍到的范围内。 田伯光也是大为惊异,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出来多管闲事,并且出手这样刁钻敏捷。 天松道人也还懵着,都没缓过神来,思维还停留在要眼睁睁看到自己中刀的那一刻。 令狐冲则是暗暗松了一口,庆幸这位泰山派的师叔未曾受伤,不然他什么都做不了,到大家坐下来说个分明的时候,那真是难辞其咎了。 而仪琳小师太则是惊喜地唤道:“厉大哥!”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出手搭救泰山派师叔的少年侠客。 ——自从五日前的一别,仪琳未曾有一刻忘记过厉寒。 确切地说,天下任何女人只要见了“霜刃枪仙”的模样,都是难以忘记他的,这不代表一定是滋生什么男女之情,而是因为他确实长了一张既赏心悦目又叫人难以忘怀的脸。 可厉寒却一眼也没瞧小尼姑,而是凝视着田伯光,沉声问道:“万里独行田伯光是吧?” “我且问你,半月之前,你可是在湘北小村掳劫了一对双生姊妹?” 田伯光这类人向来是把恶行当做荣耀的,“掳掠从何谈起?我不过是和她们快活的一番罢了,连三里地儿都没离开,其中那个姐姐的未婚夫过来煞风景,才死在了老子手上。” “诶,你小子过来为她们出头,该不会那个妹妹就是你未过门的婆娘了吧?她叫的可比姐姐更好听,味道很好,帮你先尝了,不用特意过来谢谢老子。” “还是说…你是同她们家有什么别的关系,才过来找老子?瞧那姐姐的未婚夫,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若是换了你,那两姐妹虽美,却俱都配不上你啊。” 厉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承认就好,在临死之前还有什么遗言么?” 听了这话,田伯光先是一怔,然后就是捧腹大笑,甚至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阁下要为两个山野村姑杀我?就为了那点儿小事吗?” 厉寒只道:“为吃了祭祀她俩的素饼,也为给应该得到公道的人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极是冷酷,话音刚落便出手如电,五指成爪向田伯光的脖颈拿去。 这一下来得好快,避无可避,田伯光几乎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拼尽全力拿起长刀挡在身前。 可是,接下来众人却见证了“惊世骇俗”,厉寒随手就将那刀身折了一段下来,并且反插进了田伯光的咽喉之中。 被一下斩断了命脉,那恬不知耻的淫贼便失去了力气,手一松,头一歪,结束了生命。 少门主的手实在是双修长有力、光洁完美,哪怕折断那锋利的长刀,也没在他手上留下任何的痕迹,甚至杀了人,血也未曾溅到他的身上。 之前迟百瑞身死,就已经让回雁楼的客人纷纷离开,这下田伯光死相又那么具有冲击力,更是让掌柜与店小二等人颤颤巍巍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骑之首宗越则与那掌柜说道:“莫要害怕,这人是六扇门通缉犯,他死在这里,官府不会追究。” “若问他是怎么死的,你就说是江湖火并,是我们邪异门的人要了他的性命。” 第29章 金盆洗手大会(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而刘正风召开金盆洗手大会的事则让衡阳城近来变得很热闹,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普通老百姓看到杀人也跑了,哪儿有什么人敢吃瓜? 不过江湖人还真有几个不怕死的,敢留在不远处吃瓜,大不了发现情况不对及时跑呗。 宗越既然敢自报家门,那必然是得了上级的指示,那就不会藏着掖着不让人听见。 听见是由“天下第三”邪灵厉若海坐镇的邪异门出手杀了采花大盗田伯光,那些零星的吃瓜江湖人,或是露出钦佩激动,或是流露出向往之色,就像追星成功了一样。 ——他们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小喽啰,好比江河湖海中的一粒尘沙,那些传说中的大佬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叫他们激动呢? 倒是天松道人听说自己是给邪异门的人救了,想到五岳剑派一向坚守正道,与邪异门那样不黑不白行事诡谲的派系并不是一路人,眉宇间就显出了纠结复杂的神色来。 一方面是厉寒救了自己,还杀了那恶贼,另一面就是间接为他那师侄迟百瑞报了仇。 无论从哪个方面谈起,厉寒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坏人。 于情于理,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但要天松道人当面谢过厉寒吧,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落到五岳剑派的耳朵里,别人说起他又难免有攀附献媚黑道巨擘的嫌疑,命可以不要,可正道风骨与门派声誉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是这赤裸裸的现实。 所以天松道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什么难听的话。 令狐冲还听两个江湖侠客聚在一起讨论道:“听闻黑榜前三甲邪灵厉若海当年曾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这少年修为如此之高,一击便斩了田伯光,生得又这样好,莫非他就是厉门主的儿子?” 还有人应和道:“那他定是霜刃枪仙墨衣厉寒了,早就听人说邪异门于大义无损,少门主更是携一十五骑清理东南沿海的海盗倭寇,前段时间还杀了纵横七海史天王手下五位大将,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说到这一点,众人皆是叹服,哪怕是江湖侠客也会佩服抗衡异族保家卫国之人,就算厉寒出身黑道门派,只要其做出一番事业,打下不俗战绩,那也有得是人愿意尊敬。 仪琳涉世未深,对这些消息也素来是不关心的,虽然见到田伯光身死、血流不止的惨状略有些心惊,还捂着那淡粉色的檀口强自按下了自己的惊呼,心中连连念佛。 杀人自然不好,但她却一点也不怪厉寒出手杀人,因为她师父定逸师太脾气正直却也暴躁,用那一句急公好义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 佛家亦有怒目金刚一说,对一些恶人是不能仁慈的,否则又怎能告慰那些无端受害的魂灵呢? 总而言之,能再见到厉寒,仪琳小师太还是很开心,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而开心,只觉得在茫然无措魂不守舍的时候,忽然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心中便升起莫名的安心与甜意来。 仪琳也未曾想过,厉寒一行人愿意告知掌柜的自家来历,之前和她遇到的那次却不愿意告知姓名的差别,因为这两件事情的性质本来就不一样。 一件是杀了大恶人要处理后续,另一件则是偶然帮助了她一回。 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能再见厉寒一面便很开心了,小师太又全然不懂掩饰,也不知道这对于出家人来说是不好随便表现出来的,只望着朝思暮想的少年郎,上前又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厉大哥”。 仪琳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这么天真可爱笑意盈盈地和人说话,看见的人也不忍苛责她没守那清规戒律,反而心生好感。 许是因为剧情惯性,她今天还是给恶人掳了来,但这下危险解除,按照原先剧情线她以后再不会有什么危难,亲生父母哑婆婆、不戒大师也是两位高手,免了情苦没有爱上心有所属的令狐冲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小师太。”看到这位亲切美貌的邻家小妹妹式的小姑娘,厉寒那张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清飒的笑意来。 同时他看了尴尬坐在位子上的令狐冲一眼,斟酌道:“那位兄台坐在你与那贼子中间,当是想要伺机而动营救你的,否则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田伯光那等人称兄道弟,岂非自绝于你们五岳剑派?” 仪琳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我知道的,那位师兄有用酒水写字暗示过我,让我不要害怕呢。” 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见泰山派师弟迟百瑞身死、很有些惴惴不安的令狐冲才感觉宽慰了不少。 他正想说话,又听那墨衣劲装的少侠与小仪琳说道:“现下你五岳的师兄师叔都在这里,师太就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吧,莫要再掉队了。” “不然,再给什么恶人捉住,恐怕就没有人能及时来帮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就此别过吧,小师太。” 厉寒没给令狐冲什么出言结交的机会,就与五名控场的夜骑成员一齐离开了。 他追杀田伯光,本就是为了内心坚守的公理与道义,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听见了小山村姐妹的惨状,并不是为了谁的感谢,或者得到什么声誉利益才走这一遭的。 也正因为如此,天松道人与令狐冲感谢他与否,厉寒全不在意的。 若是有恩将仇报的选手出现,他也不会手软,不差那点儿送人去见阎王的力气。 后来仪琳拿了白云熊胆丸给天松道人疗伤,又是为令狐冲解释等事情暂且不提,又过了两日,便是刘正风那金盆洗手大会举办的日子。 五岳剑派除嵩山有五位宗师高手以外,其其四岳都只有各两位(曾经阔过的华山派不算,加上剑宗分支现下便还有四到位宗师,加上功参造化的大宗师风清扬)。 可以说,死了刘正风这个宗师四重山的高手之后,衡山便不足为惧,莫大先生也再难支撑。 第30章 金盆洗手大会(三) 刘正风乐善好施,交际广阔,在五岳剑派的地位亦是颇高,一手衡山云雾三十六式使得极好,具有云雾变幻的神韵。 除了五岳剑派的总盟主左冷禅还没有到,其余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恒山派掌门定逸大师俱都到场了,除此之外还有刘正风行走江湖时认识的一些武林豪杰。 比如武林六君子之一的铁君子—杨开泰,这人乃是源记钱庄票号的少东家,亦是少林派监寺铁山大师座下唯一的俗家弟子,习得数套的少林神拳,都已有了九成的火候。 江湖中都说杨开泰与时任丐帮净衣派少帮主的乔峰当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翘楚,第一第二也必然是在他们二人之中出现。 但杨开泰性格铁骨铮铮,从来不狂言空谈什么,反而说自己不如师兄乔峰,甘拜下风。 自此之后,乔峰声名更盛,两人不打不相识更结为了插香斩鸡头烧黄纸,正儿八经地结为了异姓兄弟。 ——不得不说,这位兄弟可比原着之中的段誉要靠谱多了,这位性情肖似养父的镇南王世子重色轻友是确凿无疑的了。 在原着中杏子林事件以及其他乔峰那边形势不好的事件中,段誉满脑子都是王姑娘,根本没功夫分丁点儿的注意力给结义大哥。 不过这个世界的王语嫣已经被蝴蝶了,也不知道段誉还能不能遇到和玉像长得一模一样的“神仙姐姐”了。 除了杨开泰,在场外援便以另一位“君子”朱白水的武功最高,其人身兼峨嵋派、点苍派两家之长,乃是刀剑双杀独孤一鹤门下第一弟子,又是昔年暗器名家「千手观音」朱夫人的独生子。 小李飞刀李寻欢隐居关外十余年,朱白水便是江湖才俊中将暗器使成明器中的第一人。 收发暗器,一时无两,惊才绝艳,聪颖过人。 其实朱白水本人与刘正风并不相识,与衡山派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其外祖母与刘正风的母亲乃是中表之亲。 千手观音朱夫人在接到这隔了一层的表哥发来的请柬之后,看那遣词用句不太寻常,怕亲戚家遭了祸事,方才遣了儿子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白水到了衡阳城,便住进了刘正风的家中,以“舅父”相称呼,刘正风看见亲戚家的强援到了,又听人说邪异门少门主的踪迹在城中出现,心中这才定了些。 ——嵩山派就算想要杀鸡儆猴,也不一定能在那么多高手面前得逞。 刘正风心里明白,这回靠五岳同道是成不了事的,岳不群素来明哲保身,天门道人则是性格偏激、矫枉过正,绝不会出手帮他。 定逸师太为人正直,但仅凭恒山派一路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实难与嵩山十三太保中的好手相抗衡。 至于他自己的门派,刘正风绝不想拖累本门,故而也没有放手一搏的想法,以免当真被嵩山派借口这次的事情一锅端了。 朱白水在《萧十一郎》原剧情线上,后期是会出家为僧的,但现在却于表舅家遇到了表妹刘箐。 刘正风这女儿生得容貌秀丽,人淡如菊的品格,举止文雅轻柔,尤其以弹奏古筝的时候,那风姿最是令人着迷,《清心咒》弹得极好,《春江花月夜》亦弹得极美。 朱白水只是在来衡阳城的第一日听了一回,第二日第三日刘箐还去后院亭中练琴的时候,他亦鬼使神差地隐于一旁,静静地听表妹奏琴。 他也不明白这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更没想打扰冒犯人家姑娘什么,只是觉得听了刘箐弹的曲子心里很舒服,还很有些清甜愉悦之意来。 在客居刘府的第七日,在刘正风的介绍下,朱白水与刘箐以及刘正风的幼子刘芮说上了话,同时也听出了表舅的托孤之意,以家财相赠,只求儿女能够有个好的去处。 以他的品行,自然是不会要刘家财产的,朱白水父亲在世时也极希望孩儿以后能成亲,为朱家延续香火,既如今喜欢上了刘箐,以朱白水的性格,也不会再强求出家之事。 但刘家却眼看着是有什么祸事要来了,这时候若说心仪刘箐,岂非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这就非他所愿了。 撇开杨朱二人不提,其余宾客中修为最高的当属青城派的太上长老天道子,拥有半步大宗师的修为。 青城派的武学一向被称为是“正道中的旁门左道,旁门左道里的正学”,但这位天道子(天剑群侠里男二古汉阳的师父)倒还算是一位有道真修。 先是六扇门与血衣卫的任命到了,给刘正风一个四品散官的名头,让观礼的人好生愕然,所有人都不明白刘正风怎么好端端跑去走仕途了? 而且朝廷的任命也可见敷衍,哪怕是爱慕权势富贵也不该选这样一条明显没有出路的道儿吧? 可刘正风才不在乎围观之人怎么想,他只想先给自己与家人找一尊看得过去的靠山再说,当下就满面堆欢地接过了朝廷的任命文书,而非原着之中夸张的圣旨。 可六扇门与血衣卫也不是吃白饭做慈善来的,刘正风既与日月神教长老勾勾搭搭,惹上了嵩山派,价值又不是非常高,他们当然反应冷淡,并没有借多少力出来庇护刘家。 就在刘正风迎着大多数人鄙夷的眼神,将手伸到金盆上方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某人的呵斥阻止声。 同时好几样厉害暗器都打向那金盆,目的是为了毁了它,让刘正风不得退隐江湖了结恩怨。 可朱白水也在同时出手了,他发了三枚飞蝗石,却将那六七枚暗器都挡了下来,让其消减劲力,垂直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又听那嵩山十三太保中排名前列的二太保仙鹤手陆柏喝道:“什么人妄自阻拦五岳剑派行使家法?不要命了么?” 这话戾气倒是重得很。 大太保丁勉则是拿着五岳令旗一脸大义凛然地进门了。 就在这时候,几个被打晕的嵩山弟子又给人扔到了厅内,说句局势瞬息万变都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第31章 金盆洗手大会(四) 费彬手持令旗正要发难,转眼就见派去抓刘家老弱妇孺的精英弟子一个个都给打晕了,扔到了前厅来,不由又惊又怒。 就在这时候,厉寒携六位夜骑成员则现身了,夜骑中一位成员孙伯阳更是嗤笑道:“五岳剑派真是好大的名头,嵩山派行事果然霸道,清理门户起来连条狗都不放过。” “口口声声是要扞卫正道,其实却派人去人家的铺子庄子里,要控制了掌柜,还要搜来田契,真那么大义凛然,又怎会对人家祖祖辈辈经营下来的产业感兴趣?” “就算刘正风一人有错,但远一些的刘氏族人总有人可以接手这家财吧?再不济,由朝廷收纳了按照本朝律法这笔钱也能用于民生。” “如今嵩山派的种种举动,倒让人觉着清理门户才是个借口,真正目的却是想要杀鸡儆猴再发一笔横财了。” 听了这话,丁勉一张脸气成了紫红色,“狂妄竖子!我们是奉左盟主之命向来惩戒五岳剑派中的奸细,肃清正道风气的。至于找去他家产业里,也是怕里面窝藏了日月神教的妖人,岂会贪图那起子粪土?” 听了这话,连厉寒都笑了,“刘家乃是两湖豪富,至今已传了三四百年,你说攒下了多少家财?经营门派、收纳弟子、练武强身、衣食住行又哪一样不要钱财?” “左冷禅野心勃勃,自创寒冰真气,倒还算是个人物,但要说你嵩山派上上下下都是餐风饮露的仙人那我却是不信的。” 丁勉回避着这个问题,扭头看向刘正风,直截了当地问道:“刘正风!你与日月神教长老曲洋相交,现在更是勾结魔教妖人毁我五岳剑派名声,认是不认?” 刘正风这个杠头,只是梗着脖子说道:“我去曲洋兄相交不过是为了谈论音律,至于勾结外人暗害五岳剑派的名头我是万万不敢认的,你嵩山派别想什么脏水都泼到老夫的头上。” 厉寒则失笑道:“说句邪魔歪道,厉某人倒是认的,但说我们是日月神教弟子,那只是你以为而已。” “邪异门门下从来没有不敢认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悚然惊愕,邪灵厉若海“天下第三”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与浪翻云相交,同燕狂徒争锋的人物,就算是五岳剑派声势最盛之时,也是万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邪异门盘踞长江,在黄河长江都立了堂口不说,更是掌握了长江三分之二的水道,收服了那十二连环坞,门中四大护法、七大坞主均是难得的好手,绝不在任何一个大帮会的当家人之下。 邪异门的人…怎地会来此为刘正风出头,甚至为此费心,刻意戳破了嵩山派的龌龊算计,将一切暴露在阳光下? 厅中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均是想不明白,唯有君子剑岳不群在心中暗暗期盼,希望邪异门能同嵩山派的人打起来。 ——左冷禅野心勃勃,趁他华山派老底亏空,将嵩山派发展到了能够威压其余四岳的程度,甚至还派了内奸劳德诺潜伏在他华山,这叫岳不群怎能安睡? 哪里有什么五岳同心,只有巴不得对方多死几个好手,为华山派偷偷发展猥琐发育争取时间罢了。 老岳:打起来打起来,最好打死嵩山所有人! 丁勉也沉默了一瞬,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刘正风家中产业与杨家的恒记有些合作,杨开泰前来在情理之中,但以嵩山派的设想,商人重利,杨家在刘正风结交邪道事发的情况下,多半不会下死力帮刘家。 朱白水与刘家的关系也远了,身为正道中人,怎么也不该为了那点儿微末关系而伤及自家的声誉吧? 至于邪异门弟子的出现,这确实是嵩山派所没有预料到的。 如果可以的话,丁勉也想要避过这风头,但眼看着是不成了。 ——完不成掌门师兄的任务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嵩山派现在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要是避而不谈,那围观者又可以说是坐实了嵩山派觊觎刘家财产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说他们嵩山派贪图这种下作钱财,那他们还能留在正道门派之列么?岂非要被大多数门派嫉妒亦或是看不起?这才是丁勉万万不能接受的。 “敢问阁下姓名?邪异门介于我五岳剑派家务事,给刘正风此贼撑腰,是要效仿其他魔道巨擘扶持亲近的势力,自绝于天下正道么?” 只见那为首的冷峻少年解下腰间的链子枪,按动了几下机关,又将其变化成一柄奇门长枪,而后才缓缓说道:“我叫厉寒,摩厉以须的厉,大寒节气的寒。” “至于扶持撑腰之说那倒是没有的,世上也没有不服你嵩山派行事就是自绝于天下的道理。”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的道理、对错也大多是在生死之间分出来的。” “大家就划下道来,由三局两胜者决断今日之事,如何?” 丁勉并未听说厉寒的名字,这江湖太大,与五岳剑派无关的事件他向来是不爱多了解的。 但听说其姓厉,言谈之间冷然果决一派宗师风范,就猜到了这小子怕不是同厉若海有什么亲缘关系,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 待听得厉寒说三局两胜的赌斗,方才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地说道:“倒不是不敢与你们比个高低,只是三局若都是由你一人出战,那岂非太欺负我们嵩山弟子了?” 厉寒道:“你们连人家铺子里的土狗都杀了个干净,对那些受刘家雇佣的普通人来说,这又如何不是欺负呢?” 但还没等丁勉等人想出下面该怎么办,他就又说话了,“也罢,你们只准自己欺负别人,并且自诩正义,黑的白的都吃尽了,若有人要反过来这么对你们,你们却跳得厉害。” “可我们不一样,我邪异门吃的饭都是站在实力支持下的。” “三局我们派三个不同的门人出战,不需占你们什么便宜。” 然而丁勉不知道的是,当他答应比斗开始,其实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他们嵩山派很可能落得个三战三死的下场。 “天真”的大太保立时就接口答应了,像是生怕对方再反悔一样。 他们三位师兄弟对视了一眼,已然盘算起了类似田忌赛马的策略来。 就在这时候,忽而听一道清朗的声音说道:“厉兄高义,朱白水佩服,愿为尽自己的一份力,挡一局嵩山派的锋芒,还请厉兄答应。” 朱白水特意说了自己的全名,就是在自曝来历,向厉寒付诸信任。 嵩山派的三位太保自然想要反对,但朱家与刘正风算是姻亲,只要邪异门那边不反对,同意朱白水的加入,他们是没有立场提出异议的。 而青城派的长老天道子向来偏向守序正义的那一方,可嵩山派现下说不上是真正的正义,刘正风也认了与魔教妖人有交往,这老道人只能长叹一声,径直带门人弟子离开了。 既然帮那边都不对,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一走了之。 事关自家生意,杨开泰也没走,而是留下来静观其变。 至于是非对错,这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既未知全貌现下还是不要妄加评论的吧。 其余以岳不群为首的华山门下,以及泰山与恒山派门人也都留了下来。 毕竟是五岳同门的事情,更事关未来的势力划分,他们当然要看个清楚,不能错过了关键信息。 第32章 金盆洗手大会(完) (上一张发现排名错了,修改了一下十三太保的排名与姓名) 第一局,便是朱白水对仙鹤手陆柏,陆柏虽位列二太保,但本质上不论对战还是功力都输了三太保费彬不止一筹。 而二十三岁朱白水的功力便和将近不惑之年的陆柏相仿,拥有宗师四重山快要突破第五重的修为。 这大概就是天赋的加持吧。 拆到第二十五招的时候,陆柏杀朱白水不成,反倒心脏误中了一支暗器分水峨嵋刺,当场人就不行了,同时手掌也给一支峨眉刺就扎穿了。 脑门则是陷入了一个深深的坑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飞蝗石“镶嵌”在了里面。 费彬见了,怒从心起便想偷袭击杀朱白水,可惜半路给师兄丁勉拦下了。 “托塔天王”丁勉比两个师弟更能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要是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坏了规矩,那些邪异门的弟子转眼之间就敢一拥而上围攻他们。 ——就算丁勉的消息再不灵通,他也曾是听说过一些关于邪异门的作风,这个黑道门派虽是长期盘踞长江水寨,水性与水战都颇为精通,但一旦上岸、那打起来是一个比一个狠啊。 招招都往要害处招呼,且都是最迅捷最精妙最刁钻的那一类。 落单的邪异门弟子够狠够辣,成群结队的则更加恐怖,因为他们会组合击战阵。 战阵的杀伤力要远远超过那些以守势或者抗衡为主的玄门阵法,哪怕是五岳剑派的剑阵也难以比拟。 如果一定找各方面素质都上佳的玄门合击阵法,那就只有张三丰未来改良的真武七截阵了。 但那也是武林人士的“阵”,与类似战场冲杀奔着要命去的“侵略”没得比。 真要被邪异门的宗师夜骑组团冲了,那今天来的嵩山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了。 陆柏既死,下一个上的人就是费彬,对面出的则是邪异门的后起之秀宗越。 夜骑众人都只有宗师初期(一到三重山)的修为,但要是就此认为他们好欺负,那可有的是后悔药给你吃呢。 就像嵩山派的剩下两位太保,自以为费彬内力深厚,打起来也狠辣,剑势森严,要压制住比自己差两个小境界,隔着三重山的宗越不成问题。 嵩山派:这盘优势在我。 然而,邪异门玩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心态。 到第三十招的时候,费彬腹部中枪,直接给雁翎枪破防,一下刺中了脾脏,猛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就倒地没气了。 丁勉反应过来之后,就是大吼了一声,红了眼睛拔剑向厉寒冲杀过去。 那习练三十余年的嵩山剑法一经施展开来,就是气象森严,杀势展开舞得密不透风,丁勉手中所持的宽剑亦是难得的利刃神兵,奔着局势已无可挽回也要伤敌恶心人的路子一去不回了。 然而厉寒稍稍侧了侧头,那只冷白的手则以一个类似折梅的精妙手势探出,可那去势又好比龙蛇游走,既利落又恣意潇洒,众人只听见了丁勉手中宽剑落地的声音,还有两声骨骼折断的声音,一声闷哼。 再过了一瞬,就见丁勉的身体重重飞了出去,门外有一人喝道:“竖子撒手!” 话中骂的人自然是厉寒,可出声阻止的却是嵩山掌门左冷禅。 想来是左盟主知道此行有些变数,早跟随心腹,隐于一旁想着伺机而动。 左冷禅也真是坐的住,之前陆柏费彬不幸身死他都能忍,却在丁勉人要祭、嵩山派压制四岳优势要被彻底打破的时候忍不了了。 将自创的《寒冰真气》运转到了极限,抬掌就往厉寒身上击去。 这寒冰真气虽然有些缺陷,让左冷禅勉强进入大宗师境界,却难以发挥全部实力,但特性也着实厉害,阴狠冰冷足以冻结大宗师级别的真气。 略微靠近一些,轻则体内运转的内息停滞,重则立时就受厉害的冻伤,难以祛除化解不说,更有废了手足的危险,阴毒不下于那百损道人的玄冥神掌。 可他不知道的是,厉寒乃是逍遥派掌门无崖子的外孙,掌握了一种极厉害的掌法,那就是天山六阳掌。 这不是说掌法只有六招的意思,“六”字所代表《易经》 中的二阳之数,故而也可称为“天山阴阳掌”。 出掌之时,左右双掌可各运阴阳不同的内劲,进行攻击,同时阴阳二气亦可在修炼者体内任意转换流动,可以说应用性极高了,童姥的“生死符”亦是由这套武功倒转变幻而来。 厉寒只看了左冷禅一眼,抬手便是含有极阳之息的“阳歌天钧”回击过去。 两人一经对掌,只僵持了那么一瞬,极阳内息便穿透了左冷禅的躯体,让其体内的奇经八脉都被“融化”了去,左盟主就像喝醉了一般,踉跄了几步,口吐鲜血,便倒在了门框边。 而丁勉撞到墙上,又落了下来,头软软地垂下,众人瞧其颈骨断裂,必然也是死了的,嵩山派虽然跋扈双标,但看其下场这样惨烈,围观者也不由心有戚戚然,对邪异门自然更增惧意。 岳不群心中不怒反喜,却也增了一分凛然,想道:终归是要自强,才能在这天下屹立不倒,否则机关算尽亦成枉然,空耗心血罢了。 岳掌门暂时无意招惹不能匹敌的势力,当下便长叹一声,向刘正风施了一礼,而后便带了弟子门人离去。 路上某种意义上没长脑子情商与碧树都不算很高的令狐冲,又问了不该问的话,“师父,嵩山派的师伯师叔们都死了,这直接走了,都是五岳同门,我们不管收拾他们的身后事么?” 岳不群按下想要骂这个大弟子的冲动,只沉声说道:“你以为那等谋夺他人家财的师伯师叔是什么好人了?不过是借题发挥杀鸡儆猴,要逐一灭了各派的传承,实现五岳合一罢了。” “嵩山与刘正风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我们华山却是没有必要掺和进去那些腌臜事里去,平白毁了门派声誉。” 岳不群险些就要说出“狗屁倒灶”那四个字了,每次面对这个冲儿就是火大啊。 ……………… 另一厢,忽而在这般情景看到厉寒,瞧见那挺鼻薄唇、恍若神明般俊美的人站在厅中,仪琳不由感到了几分恍惚,真不知这今夕是何年,自己又身处何地。 当嵩山派的丁师伯攻向厉寒的时候,她更是忍不住喊了“厉大哥”,只想提醒那人小心。 她是个单纯善良信仰坚定的年轻少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杀人。 嵩山派先要杀刘家人,后来厉大哥那方又杀了嵩山派的师叔师伯,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让仪琳反应不过来,她甚至没有察觉师父定逸师太投在自己身上那担忧审视的眼光。 第33章 字条 刘箐容貌美丽,气质则是清逸淡泊,可她性情却极是倔强、贞烈,一点儿不愿向恶人低头,更不愿在外人的面前示弱,哪怕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却仍是强自支撑。 玉白的脸上略略透着苍白,但那清丽婉约的眉目间显现的却是坚毅的神采。 朱白水见了表妹受了这样大的惊吓,也是好生怜惜,两人相顾之间含情脉脉,在衣袖上握了握小手就足够给予对方安慰了。 如果表舅刘正风将来要隐居世外,那他一定要先想办法向其求娶表妹箐儿才行。 ——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拥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希望婚姻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可与祝福,尤其是来自长辈方面的,那就是父母之命了。 在这个时代,有了名分就是天经地义要成婚的,几乎没什么人能分开(古龙浪子除外)。 虽然刘正风和曲洋相交,但刘家却是两湖豪富,家世也能看得过去。 朱白水青年才俊,年少成名,刘正风是很欣赏的,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么成器的弟子。 朱夫人就盼着儿子早日成婚,万万不能出家为僧去,见到儿子喜欢上亲戚家的好姑娘,朱夫人自然也不会反对,估计还巴不得早些把儿媳妇娶进门呢。 那边厢,厉寒打发完嵩山派的人,又用审视全面的眼光打量着刘正风。 在私下他更是摊开牌和刘正风说明白了,“我救你,并非是想要什么报答,也不需你衡山记着,只是因为曾欠了你人情,且为了嵩山派说的那些理由,便累及你整个家族未免苛刻,所以才兑现了之前的承诺。” “这次助你不假,但是你家若是真做了什么祸国殃民、有损节义的事情,那不用嵩山派动手,我自会了结了你。” 也就是弥补错误的意思。 他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而是选择私下“嘱咐”,可见确实不是为了维护门中颜面才这么放话,而是心中就是这般想的。 ——而这种亦正亦邪,性情阴晴不定,已形成一套处事原则的大佬也是最需要警惕的。 刘正风立时就抖了一个激灵,然后很干脆地发了毒誓,比手势正确的那种:“苍天在上,我刘正风活在这世上一日,若是做了作奸犯科、伤及无辜之事,便甘受五雷轰顶断子绝孙之苦。” “就算死于少门主之手也是应当的,怨不得旁人。” 厉寒满意了,但是还不够,他反手又揪出来藏身房顶的曲洋,并且表示和两位音律上的高人交流艺理。 曲洋与刘正风本来是只有一串尴尬的“........”号的,压根不信这个拥有一副好相貌的冷面煞神会懂什么音律至妙。 然而厉寒凭借着逍遥派优秀毕业生的高素质,成功以不负上了外公无崖子十多年私课的水平,用随身携带的陶埙吹奏了《杏花天影》,以及主意识记忆中来自后世箜篌国手精心制作的《清明上河图》所改编的埙曲,一举折服了这对中年男子双人组合。 曲洋、刘正风:虽然厉寒他杀伐果断看着不好相处,可他是真心爱好音律之人,那大家就是朋友。 再然后得到一份《笑傲江湖》曲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正风处理好了家中的生意,便举家搬往蜀中隐居,江湖儿女往往比单纯的闺秀要晚嫁几年,他也舍不得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但刘正风看得清楚,想给女儿找个朱白水这样靠谱、各方面都优秀的青年才俊托付终身是不容易的。 搬去蜀中,既是方便女儿待嫁,顺便与未来女婿相处,也是以后能够常相见,互相有个照应,女儿刘箐也不至于没有娘家可以依靠。 ——至于可靠,朱白水这个表外甥都能在他承认与曲洋相交的情况下,站出来帮忙一起出头了,还杀了仙鹤手陆柏,这能不可靠么? 倒是曲洋在隐约感觉到厉寒似乎对日月神教有些兴趣之后,就从心(怂),将一个人的邀请告知了厉寒,并递上了一张字条,“说起来…老夫也是惭愧,虽觉与刘兄相交乃是伯牙子期一流的知己,但终究负了身为教中执法长老的责任。” “若非有少门主从旁劝说,非但刘兄一家不得善终,只怕这事一经揭破,老夫也是不容于教中,这天下也再没有我与非烟那丫头的容身之处了。” 难怪曲洋在原着中会与刘正风一同赴死。 原来某种意义上,他在日月神教中疑似落了一个被杀鸡儆猴的下场。 想来政治思维不怎么高,拎不清,又摇摆不定没有选择站队的人,处在利益集团中终究是难得什么好下场的。 更别说曲洋担任的职务特殊,执法长老知法犯法,与日月神教的对头有交往,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且日月神教又是所谓的“魔教”,暴躁老哥们又怎能服曲洋这个功绩没多少、平时也没有多强势的“通岳”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选手,平日里居于哪怕在十长老位置中都是极关键的执法位上? 厉寒听了这话,就大致猜到,是那位“似水年华”中花魁娘子亦或是其背后的人,通过了他之前提供透露的消息,做出了接纳拉拢曲洋的动作。 ——曲洋身为日月神教十长老之一,今日事发,尚且不容于日月神教,可那花魁娘子背后的势力却依然敢接纳曲洋,可见在教中权势确实是非同小可。 不是任盈盈那个苦心孤诣经营多年、具有大义名分的圣姑,就是文成武德唯我不败的东方门下了。 唯一让厉寒猜不透的,就是那位娘子的具体身份,除了东方不败本人之外,日月神教难道还有第二位这样年轻的大宗师么?还是说那花魁娘子是和主脉明教有什么关系? 他也试想过,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个世界的“东方不败”,就是传闻中是纯女性的雷剧版本。 毕竟平行世界,再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设定,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但一切的一切,还是要按照曲洋给的那张纸条,明日傍晚前去见过邀他一见的人之后才能分辨了。 字条上的字迹潇洒妩媚,乃是典型的飞白体,据说唐太宗李世民就擅长这种笔迹,这人的笔法有些女子的圆润柔媚,但要说他一定是个女子,那还是早了一些。 “明日黄昏,城西山外,花田之畔,不见不散。” 可如果搭配上这语气,却又不一定了,是那位花魁娘子相邀的可能无形之中又增添了几分。 有那样的武功,她自然也不是真的花魁。 虽是时隔多日,但那天吟唱雨霖铃,折腰跳胡旋舞,清冷却也睥睨众生的艳烈娘子,那个与他对掌平分秋色的女人,在厉寒的记忆中似乎依旧鲜明。 大概也因为她的确生得很美,是极符合厉寒审美的长相,那眉间的梅花又极有风骨,哪怕那天交了手,厉寒也收敛了几分,不曾让自己锋锐的真气伤了她的脸。 第34章 黄昏约 (上章结尾字条的地点改动了一下) 城西山外的确有一片花田,不过那不是寻常的花海,而是一大片蒲公英,在黄昏时分晚风吹过,夕阳洒了繁盛光辉的时候,白如羽毛的花瓣乘风归去,是壮美且叫人震撼的。 斜阳一线照少年,停马回眸之间便是风华无双。 “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东方白身穿蓝色的男装,一身高华清逸之气,发仅用同色的绸带束起,可那容色却是十分的美貌。 这美貌之余,她又具有三分潇洒豪气,三分妩媚侠气,自然而然便生出难得的化学反应来,让人移不开眼去。 声音则是灵动而笃定的,一如那晚睥睨众生的傲气。 很巧的是,厉寒能记住她,对其另眼相待,正是因为她这份由实力作为支持,不论什么打扮什么境遇下都能沉淀下来的傲骨,无与伦比却没有丝毫违和感的自信。 “贵教的曲长老说是感谢我帮忙说情,想必是已经脱离了险境,而娘子这边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吧。” “但既然消息有用,厉某人便在此祝娘子心想事成,无往不利,你我之间就算是两清了吧。” 厉寒知道,那天晚上有大宗师修为的年轻女人扮作花魁娘子,混迹于烟花之地,一大半可能是笑看人生游戏人间,要玩味地看看人之两面的反差(还有他人骤然发现自己真本事的神情),算是一点儿恶趣味。 剩下一小半则是为了获取难得的情报了,所以他在知道对方疑似与日月神教有关的情况下,给出了这次大概率可以收服曲洋的消息,既是作为无意间坏了人家事情的补偿,也是买关于血刀门弟子消息的报酬。 “两清?如何两清?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谢过厉兄在那色欲熏心之徒面前对女儿家的维护之恩呢。”东方白却是嫣然一笑,一双乌灵灵的妙生目流盼,当真是美不胜收,亦有水汪汪的诚挚温情,又似含了无限柔情。 锋芒毕露之余,又露出狡黠与顽皮之意来,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再者说,厉兄先点了我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也不是什么君子之行。但你一来没想乘人之危,二来我也回敬了你,三来就是那般境地下,你亦多少是顾忌着的,没伤我女儿家的容貌不说,更回避了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我心里是承你情的,为此难免要牵肠挂肚,你我自然也算不得是什么两清了。” 东方白想:要想摆脱我,少门主这样在对待女人方面还是个愣头青的小子,还早一万年呢。 自从遇到师父铁云杉,习得《嫁衣神功》开始,东方白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从前屠了她们村子的日月神教,也成了她的掌中之物。 为了拥有权势、以及更好的在江湖之中生存,免除不必要的麻烦,东方白当初选择了女扮男装,也曾无所谓地想过:如果想要拥有权势坐上高位,就非要舍弃什么,那做个男子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界心胸更加开阔以后,她便不认为只有男子才能做成大事,师父那么告诫她,不许她泄露身份,也大多是因为大旗门的门规不许收女徒,怕叫师门知晓东方白的师承,平白惹出事端来。 东方白自然是感谢师父他老人家的,只是她没想过永远做一个男人,她也是会向往男女之爱,是会欣赏优秀的异性的。 那天厉寒的维护、处事、容貌、风度,都让她怦然心动。 那短短的交锋间,势均力敌惺惺相惜的异样,更是她在这之前从未升起过的情愫。 哪怕再强势恣意的女人,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是好奇且跃跃欲试的。 可厉寒却并非她所想的那般,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他生就这副好相貌,从小到大早接触过无数因为相貌对其另眼相待的异性,听她说话的语气,厉寒便隐隐感觉出这位日月神教的高层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而非被帮助的人与帮助她的人而产生的好感。 按理来说,厉寒应该已经习惯了拒绝别人,但那晚感到惺惺相惜,余下几分旖旎的,又何止是东方白一人? 他心中对这女子也是有三四分相似的好感的,便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而是回问道:“你上次打扮成女儿家,这回则是穿年轻公子的衣裳,又怎么能说上回是孤男寡女共处呢?” 东方白睨了他一眼,笑容灿若玫瑰,“旁人未必知道,可你又怎会不晓得呢?若不是摸了人家的脉,谅你也看不出来人家身上是有武功的。” 不仅懂武功,而且修为还与他自身相差不远,甚至可以说就在伯仲之间。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问我名字么?我本来就想告诉你的,我姓东方,单名一个白露为霜的白字。” “东方既白,露色为霜,确实是个好名字。”少年郎低语了一声。 同时这个形式也让厉寒确定眼前的男装丽人就是女版东方不败了。 相比林姐姐版本的经典形象,她的长相少了两分英气,反倒显得更加娇媚俊美了,除了东方教主的气概与武力,语声清脆娇嫩,可行动举止间却磊落凛然、利落有力,颇有敏敏特穆尔的风采。 但那位蒙元郡主现在尚且没有出生,两者之间也有明显的区别。 东方白亦是世上仅有一个的东方姑娘,绝世无双,无需和他人比较。 那墨衣少侠亦回答道:“上次你的地盘闹成那样,想必东方姑娘也查过我的身份了。” “但你既正正经经与我交换姓名,那我也该当面告诉你名字才是。” “我叫厉寒,摩厉以须的厉,讲简单点儿就是厉害的厉,三九寒冬的寒。” 而东方白则是露出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丽色中自有飒然俊爽,“既然交换了姓名,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勉勉强强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吧?” 第35章 往往难全 “不。” 出人意料的是,厉寒竟简洁地反驳了一声,闻言东方白的神色亦是微微一黯,略有不忿。 然而,他接着又说道:“姑娘说是勉勉强强就看低了自己,此番你我相识,该要说相逢恨晚才对。” 东方白的眼神里藏着笑意,朗声笑道:“本就该如此。” 月色迷离,星子点缀,萤火虫的光芒则在蒲公英花海里闪烁着。 以梨花白竹叶青做消遣,酒做魂,词做骨,乘兴交谈,无拘无束,倒也快活。 从杂文游记到经史子集,由天文地理到医卜星象,他们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哪怕是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是世故炎凉,他们也都懂得。 都是江湖中人,并且武道修为直至大宗师之境,自然也免不了谈论起各自的武学感悟来。 有理论,自然也就涉及了实践。 相互拆招,东方白遇见了心悦之人,也恢复了些许的少女心性来,这下顽皮心起,就往他那暗色的红绸发带抓去。 男装丽人做了个与分花拂柳相仿佛的手势,指尖弯起绣花拈针般的轻柔弧度,其中变化确是精妙无双,那般快的速度,可手到了脸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劲风。 她也像是一尾游鱼,身法既灵动又诡谲。 可厉寒却能捉住那尾鱼,并先一步夺走了对方的发带。 若说东方白束着高马尾的时候,配着那眉间英气,像个美得出奇的青年公子,但散落了满头青丝,她就活脱脱是个无可挑剔、面容娇媚的美娇娘了。 可她又是个极要强的女子,哪怕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肯立时就认输了,又使了腿法,想要绊倒厉寒。 再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两人就变成了张教主与敏敏郡主的姿势,摔在了那软软的蒲公英花海里,能感受到身下青草的柔软,能够闻见薄荷味与女子的幽香交织在一起。 那个丽人就那么似喜似嗔、还含有钩子般挑衅的望着他。 厉寒并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心性,但看她这样娇美动人,脑海中亦闪过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诗,‘衔杯微动樱桃颗,咳唾轻飘茉莉香。’ 原来世上真有美人的檀口,与文人诗句里比喻得那样好看。 那美人还伸手搂着他的背来着,巧笑倩莹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们的呼吸仿佛可以相闻,接下来便是和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就像含着雪与花,绛唇渐轻巧,醉深吻燥。 厉寒生有一双极少见极好看的瑞凤眼,明亮有神,既清且沉,当他心生愉悦的时候,眼角眉梢便不复纯然的冷峻,而是生出莫名的恣肆风流来。 他身材的比例又是极好,宽肩窄腰、腹肌正好,手臂亦修长有力,很适合搂着对方那杨柳腰。 东方白是日月神教之主,上位之前也曾和一群暴躁老哥装作是哥俩好的样子。 但她从未在这种情景下与心仪的男子亲密接触过,更别说这样拥吻缠绵了,难免有些沉溺于其中。 但不知什么时候,厉寒却回过神来,起身并拉起她,低声说道:“抱歉,东方姑娘,是在下先孟浪冒犯了。” 听了这话,东方白可不依了,伸手去拉他手臂的衣服,“怎么?难道霜刃枪仙就是这样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人么?要不然你怎地忽然就变了态度…” “刚才还耳鬓厮磨,像是转瞬之间就要做夫妻了似的,现在却变了脸色,我以为你当是有担当的大丈夫,没想到也会这般反复。” 他们都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选手,厉寒平素固然冷静克制,但其实性格深处亦颇有些顺性而为的意思,人物卡上的“刃冷情深”四字,除了本身其重情义,其余便是隐喻其动心之后亦可情沸如火的意思。 虽然觉着与东方白各方面颇为契合,但他终究不是古龙流派的浪荡侠客,有在这幕天席地里莫名奇妙就做完了所有事情的心态(终究是羞耻心强了管他该做不该做的,反正全做了,浪子们也不需要负责)。 而且,因为主意识对原着中风行烈被女人利用,与其做了夫妻之后沦为炉鼎武功全失的事情留有记忆,厉寒还是留有警惕,不愿贸然与陌生女子发生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并非如此,只是小白你终究是个姑娘家,你我前路未知,到底是你的清白名节要紧些,在这荒郊野外…岂非是辱没了你?” 东方白如今已有二十七岁,比厉寒大了六岁左右,抱了两块金砖,但因为她内息深厚,驻颜有术,非同拥有女人看起来最有魅力的身形,还拥有了一张常年保持在二十一二岁的少女面孔。 忽而听到小狼狗(其实是霸王龙)用略微亲昵的口吻称呼自己“小白”,难免很是新奇,且心中生出奇异的甜意来。 同时这也是厉寒生平第一次用“花言巧语”去安抚暧昧对象,有些事情他并非不懂,也不是口舌笨拙,只是懒得顾及或者觉得那般不合适罢了。 这江湖上名字里有小白的当真也都是绝色美人关七的夫人温小白如此,他眼前这位“小白”也是如此,但厉寒可以肯定的是,这东方姑娘绝不会是温小白那样的菟丝子、矫情娇娇女。 他本心是不愿以骗取女子情意为凭借,去谋取那大明尊教精神类秘法的。 只是现在一来对东方白本身有些许的好感,并不算骗,二来机会已经到了眼前,若是因为钻牛角而错过,那就得不偿失了。 之前总管石无遗对他说的话,厉寒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是石无遗无意中得知了东方白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暗示他可以借助本身优势,从这位东方教主的身上入手… 忠孝礼义,往往难全,可若为助父亲就骗去东方白的真心,再辜负于她,那他自己又成了什么?岂非成了靳冰云、夏雪宜那等人了? 这事心中尚未解决的方法,第二日就又收到了玉剑传书。 这传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有几分交情的玉剑公主。 第36章 卡1的打本 玉剑公主不同于别的女子,她对厉寒是有帮助与恩情在身上的。 在危急关头,若非她不要性命,拖延住史天王麾下其他好手,可能不等厉寒境界突破绝地反杀他们两个就一起没命了。 厉寒亦看得分明,当时玉剑公主若不那么做,她自身的下场只会更惨烈,而非保得性命回到京中,甚至加上了长公主的头衔。 但是,对于那样一个金枝玉叶来说,能表现出那般的悍勇、以命相搏,又是一件极难得的事情。 无论他承不承认,玉剑长公主帮助过他总是既定的事实了。 同时,这位公主也是心思极深沉细腻的女子,若非生来是个女子,只怕王朝储位已定。 哪怕没有生在皇家,大概也能成为如其外祖父杜太师那般的人物吧。 但此时此刻最让厉寒在意的,就是字条上的地点,还有那四个字“无极仙丹”。 无极仙丹啊。温书原着中燕狂徒服用了一颗阳极仙丹,闭死关一十五年后,便成了无人能匹敌的天下第一,可见这丹药之妙。 放眼天下,除却燕狂徒本人,大概是厉家父子从燕狂徒口中知道了一星半点关于无极仙丹的作用与其他信息,这人是真狂,但也是真性情,更有狂的底气与本事。 这四个字无法让厉寒不在意,玉剑公主更并非那等无的放矢之人。 ‘看来,这趟南疆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而且,日月神教的总舵黑木崖亦在南疆附近,此行或许会有意外之喜那也未可知呢? 厉寒思量着关于无极仙丹与黑木崖的事情,东方白那里也得知了一件恶心人的事情。 旁门左道的蛊术士,竟破解了日月神教三尸脑神丹。 这丹药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阴损毒辣的蛊。 药中有三种尸虫,服食后一无异状。 但到了每年端阳节午时,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就会直接在脑颅内像僵尸一样一边寄生慢慢吃你的脑子,一边要让你神志不清,任何家人朋友都杀得。 可这丹药的炼制方法与其配置解药的秘方,一向都只有历代教主才能晓得,区区旁门术士又怎么能知晓呢? 东方白想到了任盈盈,那个喊她“东方叔叔”,小时候很喜欢黏着她的小女孩儿。 她对当年大肆扩张、害尽自己满门的任我行心情复杂,可任我行的夫人却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对丈夫的一些行为并不认可,也屡次尝试着阻止过。 可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让任我行付出代价,东方白却利用了那个女人,让其死在了五岳剑派的手里,使任我行与五岳剑派大规模开战,乃至战后走火入魔。 这才让那时没能突破大宗师的她,得报家仇,了去心结。 东方白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但她对任盈盈却有着微末的愧疚,一向待其不错,但她心里也明白,任盈盈表面乖顺,心里却是从未放弃过营救自己父亲的。 ——毕竟圣姑之名再好听,又怎能比得上那身为教主的权柄呢? 本来昨日她在衣裳上熏了合欢香,就是想试一试厉寒。 昨晚的事情…她其实本来也是不会让其做到最后的,就是对方“悬崖勒马”了,她也要问出对方的心意与态度才行,若不适合不如她的意,那还是尽早分了好。 可她得到的结果很好,又有那样的亲密接触,同厉寒的关系自然也是更深了一层。 现在却因为那些教中的破事,不得不先回去,暴躁老姐是有些不爽在身上的。 ……………… 在赶路的途中,主意识又分了神到卡1天纵奇才王云的身上。 上次前往闽粤之地,卡1携未来老婆怜星、知州黄裳,一起下了个副本,把神秘教派仙水宫直接埋了,宫主仙都绿母秋水仙也给王云三剑杀了。 敢与白莲教勾结,借助天剑五爵聚集势力,野心勃勃搅动江湖风云。 既然您先做得出,本朝正统的既得利益者前来除魔卫道、消除不稳定因素,那也是很正常的吧。 秋水仙此人手中有一枚天剑五爵,拿到了此物,便可给当朝皇帝交差了,同时这也是皇帝先前暗示将王韶调往他地需要付出的代价。 ——掌握兵权自然是好的,但无奈王韶旧伤复发,前些年沉溺酒色又致使根基消耗太甚,如今的精力身体早已不适合长期掌兵了,回京中担任文职倒还可以。 只是仙都绿母此人,竟是“天宗”逍遥侯(萧十一郎里的反派)的亲妹子,这倒是令人感到意外了。 据仙都绿母所说,还有另一块天剑五爵在逍遥侯的手里,看来以后要上门“拜访”一番了。 ……………… 青城派太上长老天道子的座下大弟子古汉阳,先前听说了掌门独子以及好几个师兄弟因为身手不济又想做恶事,便死在了“疑是天上人”的王云手里。 古汉阳知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掌门座下的不肖弟子大多有辱门风,确实该杀。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总是青城派的弟子,那些人也都是他的同门,若是什么都不做,不仅江湖上会有风言风语,惹来诸多猜测,就是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安心的。 可余人彦那样的人,要古汉阳为此拼命,以命相维护,未免也太难为古汉阳了一些。 所以,前思后想,这位和其他蜀人一般头缠白布的古少侠,郑重地向王云深深施了一礼,“先生为我未来妻子报得大仇,按理来说我是不该与前辈相斗的,但身为青城弟子,与杀同门之人做过一场,也是在所难免的。” “后学末进还请先生指点了,不分生死,但求有个结果。” 他口中的未来妻子,正是血月神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黄孔翎黄湘,黄湘与神教另一位护法血凤凰亲如姐妹、且师出同门,关系非同一般。 但是血凤凰却在帮助营救心上人萧廷所爱护的女子、天剑五爵的另一位传人唐若萱之时,被仙水宫的护法花仙子一掌打下汹涌的江水中。 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种种迹象却表明血凤凰应当是已经不在人世了,黄湘恨怒之下吐了一口鲜血,内息冲撞受损不小,自然称得上是与仙水宫结了大仇。 第37章 切磋指点 王云愿意答应他们这群人一起同行,受剑卫保护,除了顺路捎带一程外,就是要随唐若萱去见她师父,绝情门的平静大师。 这道姑既是一位功参造化的大宗师,也是一位既古板又强势自私,极是看重名声的选手。 因为掌控欲极强,又想要名正言顺地捏着唐若萱家的那枚天剑五爵,所以她既不愿逐这个弟子出绝情门,又不愿门下出一个先一步提出退婚,毁了父母之约的弟子。 所以她在明知道古汉阳与唐若萱都已经有各自喜欢的人,说好以后只做兄妹的情况下,为了绝情门不能失人信义的面子,也为了继续保持对天剑五爵的掌控。 这平静老道姑脸都不要了,自导自演了一出被萧廷偷走手里两块天剑五爵,非要玩得天剑群侠男主萧廷这个文剑武书生的正道号身败名裂不可。 ——虽说王云有“上帝视角”,通过主意识的记忆,知道萧廷自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好人,更是与异族勾勾搭搭的前朝遗脉血月神教的教主。 但是自诩正义的平静老道姑那时候却根本不知道,甚至她都挑不出什么萧廷的毛病来,所以才要用那种好比道貌岸然反派的陷害手段来搞人家萧廷。 这就够恶心了,都是出家人,都是女子门派的掌门人,甚至武功还在人家灭绝师太之上,但却是不如人家师太远矣,与恒山三位具有侠义之心的定字辈师太更是差得远了。 可以说,哪怕是慈航静斋的那群尼姑,也远比绝情门的这些人会做人有眼界。 但这样的人其实也很好对付,王云有把握掐住平静大师的命脉,打中这位鲁豫武林名门掌舵者的死穴。 灭仙水宫,戳破萧廷身份,将血月神教的教主送往十七重天牢关押,让其和不败顽童古三通做邻居,顺手护送唐若萱古汉阳等人去找平静大师只是前面几步。 对于那种惯会用道德绑架的老道姑,还远远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只是怜星有一点儿担心,不明白她的云哥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杀了萧廷,反而让其去了十七重天牢? 就算是再怎么安全、防守森严的地方,那也比不上阎王殿可靠啊。 青衫公子只是含笑说道:“我的夫人啊,留萧廷的性命,是为了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一个发挥的余地,也给坐在明堂上的好陛下一个加恩的理由。” 听了这话怜星恍然大悟,顿时就明白了。 天剑五爵作为利益交换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以后开了用奇珍异宝置换权力地位、达成种种目标的先例,天子在清流面前又怎能服众? 至于王云没说的那点好处,则是刻意安排萧廷与古三通做一墙之隔室友的事情了。 天香豆蔻乃是前朝圣药,旁人未必会知道类似的情报,但萧廷身为前朝后裔魔道巨擘又怎能不知道? 朱无视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王云就偏偏要给他找几个难缠的麻烦来。 他俩情意正浓,停下休整安顿的时候,见周围景色清幽,又落了绵绵细雨,便同在移花宫的时候一样,并肩赏雨对诗,谈古论今,偶尔话一两句温馨的家常,心情亦是很好的。 王云接到古汉阳的“切磋邀请”,倒是预料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小子的情商确实不怎么高,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若想要扬名,或者让人赞他不忘师门教导之恩,当选在人多的时候做这些事才是。 就算只是硬着头皮上,那也该选个合适的时间,而不是在人家小情侣谈恋爱的时候忽然约战。 这世道的聪明人太多,就连林平之都不笨,但其中也不乏自作聪明、狂妄自大之辈,像古汉阳这般“郭靖式”大智若愚,却比郭靖更加通透的实诚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因有几分欣赏古汉阳,所以那青衫公子也不气,而是莞尔道:“本就该如此。” “只是雨声未停,古少侠是要与我在客栈中试一试身手,还是等雨停之后再去室外比试?” 他又道:“其实此刻去室外亦是可以的,既方便施展身手,雨中论武亦是一件乐事。” 王云轻袍缓带,以逍遥巾束发,态度极是文雅潇洒,此刻的声音极是清朗、飒然若非早知他身份,古汉阳恐怕只以为他是个世家公子或者渊博高士呢。 看景行先生这样身份的人,也有雨中论武的豪气,古汉阳胸中也是情绪激荡,“先生若不嫌疑,那在下就更不能推辞了。” “好。” 说话之间,王云眼光一凝,便使了顾氏剑庐的上乘轻功,如滑翔一般的跃到客栈外的空地上,而后转身眺望着客栈中的古汉阳,勾了勾手,比了一个“来”的手势。 先生一袭青衫在风雨中微微拂动,鬓边的几缕墨发亦是如此,周身仿佛有烟波浩荡,那长身玉立,如恃渊岳的风采更是怎么都无法比拟的。 古汉阳心性纯直,这辈子除了师父天道子就再没佩服过什么人,但对这位揭露了萧廷真面目、又覆灭仙水宫的景行先生,却实在是敬慕万分,真心推崇。 当下又是抱拳一礼,而后跃到了空地上,与王云相对而立。 少年宗师哪怕只出一只手,在四肢上某处与招式流转间轻点,就足以压制住宗师中期的古汉阳,可见其武功早已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你的真气流转顺畅,功力亦十分深厚,然而细微之处却控制得不甚好,这样运用到招式中难免会出现少许的差异。” “在江湖中又难免要与人争斗,差之毫厘,可能送的就是性命。” “你的气力极强,可青城派的剑法却是偏向灵动阴狠的,并不适合你的行剑风格,若要找门合适的剑法,该是嵩山或者武当的剑术。” “若求剑无门,不愿落了青城派的名声,静观松柏之姿,亦或是苍鹰一发即中的捕猎姿态,以你的悟性当是可以有所感悟的。” 第38章 第三张卡 虽只是寥寥数语,但王云对古汉阳缺点方面确实是点评的一针见血、恰到好处,由不得人不信服。 黄湘担忧心上人的安危,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怒了半步天人境界的大宗师,惹来杀身之祸,故而站在一旁,眼光一刻不离地望着他。 怜星则是向着这个黄衫少女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湘儿姑娘,请放心吧,景行他有分寸的,绝不会害了你家那位古少侠的。” 黄湘长相秀美可爱,是那种典型的甜美长相,年华尚浅的少年男女,往往又是藏不住心事的。 怜星宫主一直都知道,并非谁都能有她与王云那般的心智与城府。 但是,当着她的面,明明得了实惠与好处,却反过来提防她的心上人,那就不可以。 这样或许显得不够善良,不够宽容,而且还挺记仇小心眼的,但怜星宫主并不觉得这点儿情绪有错。 如果改了,那她也不是纵横江湖的移花宫主了。 ——邀月怜星姐妹,与血凤凰黄孔翎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们掌握了门中大权,且心性与修为也足够超然。 而在血月神教这对一起长大的师姐妹,黄湘却是常年被护在了师姐血凤凰的羽翼下,若非遇到大的变故,就得不到足以重生蜕变的成长,更难以问鼎宗师三重以上。 所以十七岁宗师一重、本事全在用毒用药上的黄湘才要用九百九十味奇珍妙药炼制九转神仙大力丸。 然而没等她服用丹药、增长一甲子修为、获得丹药赋予的“九牛”、“二虎”之神力,这药就给古汉阳误打误撞地截胡了,同时这也是她与古汉阳感情的开始。 是以听了怜星宫主的调侃,黄湘的脸上也微微一红,收敛了那防备,“让星姐姐见笑了,我不是信不过先生,只是汉阳他这人性子太急,有时候出手实在是不管不顾的,让人瞧着担心。” “先生大人有大量自然是让着他的,我就怕他性子太拧,见好不收,反倒辜负了景行先生一片好心,那样就不美了。” 怜星只是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好姑娘,你待古少侠亦是一片苦心呢,真情实意怎能辜负?以后你们二人定然会修成正果的,现在且放宽心,安心观战就是了。” “景行指点过的人,从没有出错的。点破樊笼冲开桎梏,自然就是一番新天地,以后再遇到今日的敌手,战力就不能再同一而论了。” 她又道:“再说了,古少侠也没有湘儿姑娘你说的那么固执呀?就算说不上虚若怀谷,也占了通透二字,用大智若愚或者内敛正直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 怜星亦是娇靥甜美的长相,但她的眉目间自有清艳与柔媚相交织,非但五官比黄湘好看,肤色因为修习明玉功更加晶莹白皙,皓若清雪,明净似琉璃,不染尘埃。 单单是那种气质与风骨就不是寻常小女孩能比拟的。 能听见厉害的前辈姐姐夸赞自己的心上人,黄湘自然也是高兴的,不由抿嘴一笑,眉眼弯弯,更别没反驳什么,比如提古汉阳从前拘泥于指腹的婚约,不敢逾越,“食古不化”的样子。 唐若萱与萧廷已有了夫妻之实,骤然得知互许终身的情郎竟与自家有灭门之仇,不免大受打击,人也十分消沉,满心只有出家入道,再不沾染任何风月。 但哪怕没有爱情,她与古汉阳也是有亲情在身上。 听闻其与厉害的大宗师比试,依然关心,凝神观看战况。 末了,听那青衫公子说道:“最后,你不太适合用这种细剑,如今的特性说是力大招沉倒更加合适,待达到举重若轻的造诣,换把八面汉剑或许会有奇效的。” 听到这里,哪怕古汉阳手上的细剑已给王云随手拨到了一边,逐而深深没入槐树身中,他也一点不气,反而很是激动、诚恳地抱拳一礼,感谢道:“假传万卷书,不如真传一句话。先生今日指点,汉阳必然终生不忘。” “以后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先生只管告知汉阳便是,汉阳绝不会推辞。” 瞧他确实诚心,王云也没为难他,反倒悠然笑道:“少侠不需如此,你与黄湘姑娘关系匪浅,黄姑娘又是我师叔黄裳遗落在外的女儿,认真说起来大家也算是自己人,哪有趁火打劫携几句话就以图报答的道理?” 《九阴真经》作者黄裳与王云的叔侄关系,是自王韶与王重阳那边论起的,当年他们三位文武双全的进士,一同得到道门高人白玉蟾的传法,由道法得传高深武学,之后便有了师兄弟的名分。 这三人的感情也一向亲厚,这条剧情线上的黄湘也并非仙水宫宫主的女儿,而是黄裳与摆夷族公主的遗珠。 这次凑巧与生父相认,有了一个做官且“功参造化”的大宗师做父亲,她就也有了出身,青城派也不能看不上她,以后与古汉阳的路会好走许多的。 所以听了这话,那个俊朗憨厚的少年挠了挠自己的头,忍不住露出些羞涩的喜悦来,“让先生见笑了…您与怜星宫主也定会白头偕老,一世无忧的。” 王云一笑道:“那我也承你吉言了。” 他的声音明朗愉快,洋洋盈耳,叫古汉阳好生羡慕,古少侠是很憧憬这般无论眼前遇到什么事,都能从容自若、风度绝佳的高人的。 因为少侠自己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 这边厢正在赶路,黄裳为了维护这失而复得女儿的幸福,王云则想要以一己之力提高本期的kpi完成指标,拿到平静大师手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两枚天剑五爵,他已经准备了一系列的应对方案。 对于当朝皇帝江照来说,你仅仅做到基本盘那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王云决定将那两枚剑玉也一并拿来,就算皇帝再不满意,那也找不到其他什么托词了。 与此同时,随着两张卡获取的积分反馈过主意识,又有一张新的人物卡让主意识连接上了。 【姓名:叶雪眠 性别:男 魅力:s+(剑心通明,净若琉璃,为守一城,生死不悔) 合成碎片来源:剑侠情缘三网络版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80%)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紫胤真人(20%) 背景介绍: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兄长,侠客岛太玄经的传人,铸成一柄千叶长生,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铸剑师,曾一人一剑败尽沿海所有剑派。】 第39章 凤凰,绯鸾 (卡4cp已定,不是血凤凰,是宋玉致) 如果问血凤凰,有一个白发银蓝色眼眸、并且眼睛还看不见的瞎帅哥会站在她面前,她第一时间会想起谁?那当然是她所爱慕的萧廷了。 但是,被人从江滩边救上来,又从龟息状态唤醒过来,也不知这血凤凰是遇见了什么变故,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好一张清婉艳美的脸庞上,唯有茫然的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从前的归处,便是爱之入骨甘愿为其赴汤蹈火的萧廷、从小一起长大的黄湘也都不记得了。 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见到的就是炫目的烈阳映在白纱帐上,落下了淡淡的光影,江风轻抚,倒不觉着很炎热,血凤凰坐起身来,抱着双膝,将还有些疼的头靠在膝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个清冽淡泊的声音传到了自己的耳边,“既已醒了,为何不走也不说话,可是有什么难处么?” 那个人的声音流入耳中,那就好比饮用了一汪清泉的畅快。 血凤凰疑惑地探出头去,就见在江边礁石上,有个穿金纹白袍、以玉冠束发的俊逸青年正闭目打坐,明明只是坐在江岸边,可由他做来却让那礁石也染上了辉光,仿佛化作了明堂。 他的发却是三千银丝,垂在肩头与肩后倾泻如流云,让这个青年身上有一种介于仙气与惊惑人心之间的美。 血凤凰只觉得,自己从前好像也认识一个同眼前青年很相像、却又不太一样的人,脑海中隐隐浮现了一个同样两鬓如霜、年纪轻轻异发异眸的人。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影子,叫她爱恋的同时也止不住心生的恐惧。 随之她好像看见了一面黑玉令牌,直觉告诉她那是教主令牌,但教主令牌又是什么呢? 可那种莫名的惊惧与不安却笼罩了她整个人,她感觉此刻甚至难以呼吸,行脉的真气亦错乱了,眼前一黑,就要晕眩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扶住了她,伸手去掐她人中,并且从她眉间紫府输入精纯真气,这真气所到之处冲破了层层桎梏,理顺了紊乱的真气,带来了一片清凉与舒适。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那人银蓝色的眸子,还有眉眼旁生来就有形状与梅花一般的淡红印记。 看到这样熟悉的异色瞳,血凤凰不由更加恍惚了,心头疑问不知不觉中就问了出来:“你是谁?” 那人就回答道:“救你的人。” 她再问:“你认识我么?” 青年那双明净如琉璃的银蓝色眸子直直地望着她,他着实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就连长睫都是如雪般的银白,不染纤尘。 与她之前想起的那双深沉的、神秘的、引人探究的蓝眸不同,他这双眼睛是清澈、悲悯的,还有醒时明月、醉后清风般的清朗。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可知自己姓甚名甚,又是如何到这里的吗?” 血凤凰诚实地摇了摇头,甚至她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那么个诨名。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大胆地问道:“你是姓萧么?” “不是。”一声淡淡的否认,但她就这样相信,逐而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呀?” 那人一边给她把脉,一边答道:“叶雪眠。” “腊月白昼闻梅香,温粥入夜听雪眠的雪眠。” 血凤凰是苗女,素来听不懂那些汉人诗句的意思,但她心中欢喜这个救了自己的俊剑客,对他的名字亦是爱屋及乌,清脆地笑道:“能看梅花,还能喝温粥舒舒服服地睡觉,你的名字很好嘛,你爹爹妈妈一定也很爱你吧。” 提起父母,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继而脑海中闪过看不清面容、身穿苗人祭祀袍服、却让她感觉亲切的身影,直觉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师父… 不过师父多半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师姐妹之类的朋友,血凤凰愈是努力深想,就愈是头疼,那如画的眉目都皱了起来。 叶雪眠前来江南,本是赴李观鱼剑会之约,顺便吃一顿掷杯山庄庄主左轻侯亲自烹饪的莼菜鲈鱼羹。 谁想到,在准备回南海的时候,路上救下了暂时失忆的血凤凰。 ——一开始卡3原本不知道这人就是卡1那边黄湘的师姐血凤凰,但是后来这位多情彪悍的御姐就从身上找出了一个朱红色的凤凰模样护身符,还是苗疆风格的。 不过对于这个护身符,血凤凰是很喜欢的,哪怕上染了自己的血,她还是很珍惜地放着,仿佛知道是这东西给自己挡了灾一样。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叶雪眠是能让可靠的人送血凤凰去找好姐妹的,但是白云城传来消息,说是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向叶孤城发出了挑战。 但他弟弟叶孤城却在襄阳附近消失了,不知去哪里了,如今已经三天没有消息,叶雪眠得尽快赶回白云城主持大局才行。 什么都不记得的血凤凰,自然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回去。 为了方便称呼,叶雪眠取了血的谐音,给血凤凰取了薛姓,因她那护身符是朱红色的,又是凤凰形状,名字就是绯鸾二字了。 薛绯鸾,听起来和血凤凰本来的名字倒是挺配的,绯鸾说是她的小字也很合适。 只有城中的叶总管既欣慰又意外,他是真没想到比城主还不近女色的大公子有一天会带这么个漂亮妩媚、落落大方的女人回来。 要知道城主有时候出行,还会让侍女跟着洒洒花瓣的,但是大公子那真是长年过着清修生活,不说侍女就是小厮也不带一个。 ……………… 卡3叶雪眠那边多了一个剑侍薛绯鸾(血凤凰),这边卡1王云也正好向鲁豫一带武林名门的掌舵人平静大师发出了不容拒绝的辩论申请。 “王某是两榜进士,三十六道监察御史,不管领军还是牧守一方都是为黎民百姓办了些许实事的。” “哪怕寻找天剑五爵,也是因为君命在身,何谈鹰犬之称?” “大师口口声声坚守正道,难道大师的正道,绝情门的正道就是拘于大师的念想之间,明知没有守护天剑的能力,却依然不愿放手,白白耗损力量?” “如此,究竟满足的是大师以一门一派扞卫正道的念想,还是当真守护住了五爵?” 第40章 大师这是要反吗? 平静大师是个神情严肃、行为自持的老道姑,可她对除自己与绝情门以外的势力都是秉持提防态度的。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是无法不“忧国”,还是为了捏住想捏住的东西,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那就有待商榷了。 但不管怎么说,听见王云说这话,她总是要反驳的:“景行先生真是妄称是什么儒宗大宗师了,竟这般玩弄话术,反倒将贫道一片丹心说成了别有用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既不懂贫道的信念,那就离开就是了,若想要借此拿走天剑五爵,利用它们实现野心,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真是有意思,原来只有她自己拿着五爵才能不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所利用呀。 王云可不会顺着这个老道姑,“大师是要反吗?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庆朝所属,既是陛下的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 “天下人都是天子的子民,而非大师,您代表不了天下,亦代表不了整个江湖。” “而本朝亦是如今的正统,陛下自登基以来可称明君,并未有什么举止失当之处。江湖传闻,天剑乃大禹所铸,更暗指了当年禹王九鼎的去处…” “可大师却是自命正统,将除你绝情门之外或者任何不能受你支配的人与势力,都打成了别有用心,利用五爵之徒,那未免太霸道了。” “如此,我问大师是否要反也很合理吧。” 最后一句虽是疑问句式,但他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这时候怜星也袅袅婷婷地上前,含笑道:“有道是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大师与绝情门的一片丹心,高尚情操,我与景行自然是不能否认的。” “但是看看大师为了五爵所做之事,召开三省武林大会,邀江湖同道前来绝情门,可最后选出来的武林盟主,却成了大师你自己。” “这般造势,又致使江湖同道与血月神教为敌,死伤颇多。于此种种让小妹认为大师亦有争霸天下的志向,学前朝刘太后当一任女帝也是很正常的吧。” “大师壮志,小妹佩服。” 平静老道姑先是泼脏水不成,而后又是被王云与怜星这对“阴阳怪气”爱怼怼夫妇一通输出,难免胸中怒气郁结。 ——王云有一点是没说错的,那就是绝情门并没有越过朝廷,将一干人等全打成野心家的身份与立场。 只因现在并不是乱世,朝廷不是异族当政,神州亦非四分五裂。 如此一来,绝情门一心把持着传闻中可以争霸天下的异宝,还传得沸沸扬扬,像造势似的,被说句要“反”也不奇怪啊。 所以实在气不过,怒气上冲,大是触犯了绝情门的内功禁忌,让平静大师张口就是吐出了一大口黑红色的鲜血来,鲜血落在了她的衣襟前,显然是受了不浅的内伤了。 “师父!”见此,平静的大弟子丁当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连忙上前搀扶平静大师。 可这眉间生有一颗暗色肉痣的老道姑却轻轻推开了自己的弟子,只是冷笑道:“贫道可当不起大名鼎鼎的移花宫宫主一声佩服。” 说罢,她又看向王云道:“景行先生,你是名满天下的青年才俊,亦是精研三教经义的大宗师,贫道也不知你口口声声所奉的君命是真是假,但你自有大好前途,莫因儿女私情而自误,误入歧途。” 她这般说教的口吻,或许能够对古汉阳唐若萱起作用,但对王云实在就是听过就算了。 说到讲道理,他这个知行学派的创始人,“天下会”的山长可比平静大师那两下子要强得多,哪里是她能忽悠的? 可怜星宫主听这道姑言语之中似是在挑拨王云与自己的关系,劝他与自己分开,心下就升起了不快来,不由脸色微沉,那双明眸亦是变化得既沉且清。 但王云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反而对平静大师道:“内子爱玩笑性子直,若有谈及大师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至于我身负君命是真是假,王某自然是不敢假传圣意,蒙骗君上的。说句不好听的,王某此生所求,已得十之八九,这天剑五爵于我无用,亦不值得王某付出平生声名来造这样的假。” “而且,大师若是将五爵交予我还好,若是等到血衣卫四大指挥使与护龙山庄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上门,那这绝情山庄转瞬之间就是一场浩劫,届时清白与否,亦由不得大师所想了。” 听了这话,平静大师心里确实是咯噔了一下。 之前那些关于绝情门“造反”的话,更是让在场的女弟子们惶惶不安。 唐若萱是有些愧疚的,但她看得明白,单凭绝情门是绝对护不住天剑五爵的,除了血月神教还有数不清的牛鬼蛇神盯着,如果师父再这样固执下去,以为有正义之心就不会败,那只能害了整个门派。 所以她才当众表示同意由杀了蓝愁判官与黑绮灵、又把阿卑罗王送去铁窗泪的王云接管自家的那枚天剑五爵。 ——但在平静大师眼里这就是背叛,唐若萱知道自己被逐出师门几乎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了。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不愿一众师姐妹白白送死。 为了实现少数人对名誉的渴望、对维护正道的满足,那也并不是真正的正义。 王云说了这话,落落大方地施了一个礼,便牵着怜星携一众剑卫一起离去了。 与一齐心上人走在林茵小道,怜星看那碧山软水,又有王云不遗余力的维护,虽然对那老道姑依然不喜,但她心情却是十分不错的,伸手掐了一朵秋海棠,在指间慢慢绕着。 “平静那老道姑真讨厌,她以为自己是谁?只是当个三省武林盟主,就觉得可以对我们指点说教了么?我看她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 “世人皆有所求,她口口声声一片丹心,其实求的就是世人赞她与绝情门确是碧血丹心,当真是难得的正义之士。” “也正是这样的人最庸碌俗气,无怪她已到花甲之年修为只是与我差不多,想来是违背道家真意的缘故。” 第41章 黄裳:我这暴脾气 瞧怜星宫主还有些介意平静大师劝分的那些话,王云就与其十指相扣,并拉其入怀,让怜星靠在自己的胸前,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这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让怜星宫主很高兴,甚至还搂得更紧了一些,亲亲密密地贴着自己的心上人,哪里还管什么说话不好听的老道姑,和自己中意的小哥哥贴贴那不香吗? 只听王云说道:“平静那老顽固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越是看不得咱们好,咱们就愈是要百年好合甜甜蜜蜜,别叫她看了笑话。” “她那般看不上你,反讽我心爱的女子,那我也不会叫她好过,她愈是在意自己的声誉绝情门的声誉,我就愈是不会让她得到,更要让她自己提出交换天剑五爵的条件为止。” 怜星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抿嘴一笑,道:“我想那时候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指不定鼻子都气歪了呢。” “那也是她活该,看不清形势,舍不得名利。”王云回答道,他瞧怀中娇艳动人的美人,此刻玉容嫣然可爱,忍不住将其搂得更紧了些,然后低头好好亲了她的脸颊几下。 美人则是咯咯地笑,将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只觉得心圆意满,再也想不起关于移花宫的事情,就想与王云和和美美长相厮守。 ——女人大多都是这样,喜欢风流倜傥、有情趣、会和自己亲近,却半分也不让人觉得下流的男人。 相比之下,只能与姐姐邀月较劲的移花宫,就显得是那样冰冷无趣,让她没有回忆的兴致,与心上人的感情自然也是一日胜过一日了。 怜星现在满心就是助心上人救回未来的公爹,然后再回京城成亲,组建新的家庭,同心悦之人生儿育女,并肩而立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这辈子是不会再回移花宫了,邀月宫主怎么样,她自知管不了,就更加不愿意去了解那个性情冷酷强势的姐姐了。 接下来几天,一个消息传遍了鲁豫武林,那就是绝情门平静大师有拿天剑五爵投石问路,将来找到禹王九鼎以图自立的意思。 她苦心安排,拿下三省武林盟主就是一个预兆(上一章的七省改成三省了)。 各个传消息的人都是有鼻子有眼的,容不得大家不信啊。 平静大师自然是被气得内伤更重了,据绝情门里流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大师现在都快起不了床了呢。 这倒让江湖闲人又多了许多的谈资,“从前绝情门那群娘们拽得不行,谁都看不上,尤其是那个平静老道姑,从她们山门下经过,都以为老子对她们山上的道姑有什么想法,还来警告…” “当老子想去吗?谁让咱吃的是走镖这碗饭呢,镖局又在这信阳城中,每次往南边走,都少不了要经过绝情山庄那条路,这每次出路加上回来,经过那儿后背就是飕飕的凉啊。” “还有我还有我,咱之前真是什么也没用,就是找了个地方上了个大号,结果给个小道姑撞见了,她赶紧跑了,老子也给吓得不轻,屎都落在鞋上,那双鞋还是新的呀。” “就这样还不够,平静大师差点废了老子,那分筋错骨手确实是太狠辣了…” “现在可好了,心学宗师景行先生一来,那老道姑连床都下不了了,说不定再过几日就升天了,到时候老子爱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再也不需要绕来绕去,瞎废功夫了!” 另一个汉子则是皱眉道:“景行先生是个好人呢,之前湖广受灾,都是先生他救的,他跟咱们贫苦人家是一条心的,说平静那老道姑就说她一个,万万不能去攀扯先生的名声。” “再说了,咱们没错就是没错,若往女人阴私上传有的没的,那就算不得英雄,反倒是狗熊了!” ……………… 与此同时,古汉阳的师父天道子听说了老情人平静大师遇到了难题,刚离开衡阳城不久就急急赶去了鲁豫信阳那一带,准备前来襄助老情人一把。 结果一到信阳城,见了自己的徒弟,得知了古汉阳那个逆徒已经背着他和原本的未婚妻唐若萱结拜成了义兄妹,背弃了指腹的婚约不说,还与血月神教的护法黄孔翎混在了一起。 青城派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这难道不是有辱了门风么? 另一边黄裳本来就对古汉阳不是很看得上,认为其要名没名要能力没能力,宗师三重还是靠女儿黄湘炼制的丹药冲上去的,家世没落,文采也不过尔尔,做他的女婿是有点儿跌份的。 像他许多同年家的姑娘,不论其本身资质如何,再怎么说也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衣食无忧,对方家里也是愿意的。 在十年前,黄裳的家人都给九幽神君给杀了,能找回黄湘这么个女儿于他而言确实是意外之喜,见天道子听平静大师的话就那般嫌弃他家的女儿,黄裳自然不高兴,“道长活到这把年纪,难道还不知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么?” “我湘儿拼着不容于天下,自绝于血月神教的风险,冒死去救你那徒弟。” “他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以守忠孝礼义不怕死,却哪里知道那险些是要用旁人的命来换的?” “都说除却生死无大事,若连生死都不顾了,放在你天道子眼中还是巧言令色,那这世上也没什么所谓的真情了吧?” “按照你们的道理,只有守你们认为对的规矩才是好的,那你那徒弟现下只怕已经死了,哪里还能等到他去履行父辈定下的婚姻?何况,从未有人逼迫那唐姑娘解除婚约,是她那时心有所属才决定要取消这门婚书的。” 听了这话,天道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平静大师为了师门名声可不敢说出她弟子也变心的事情,而是将责任都推到了古汉阳的身上,“黄知州纵使心疼女儿也不该诬陷别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纵使您不讲就,我青城派还是要脸面的。” 听了这话,见这老牛鼻子的潜台词就是讲他女儿不清白了,黄裳哪里还坐的住。 ——要知道,在原先时间线上,黄知州可是见手下不得力,逐而亲自下场两三下就打死几个明教法王的选手。 别人或许会给天道子脸,但是他不会,反手就开打了! 第42章 少侠不若来树下一叙 天道子只是半步大宗师的修为,而黄裳的修为却是天人境。 这一打起来,胜负还用说么? 天道子中了一计摧心掌,心肺就受了重伤,若非他青城派也研习过独门摧心掌,化去了一小部分的劲力,他还会伤得更重,三五个月都是起不来床的。 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都是黄裳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黄知州能修成天人境,自然不是什么笨蛋傻瓜。 他和女儿才相认多久,就算有血脉亲情在,又哪里比得上其同生共死的情郎? 只要黄湘还想与古汉阳在一起,那就杀不得天道子这个老牛鼻子。 否则,隔着杀师之仇,为难的人怕是只有他这女儿了。 黄裳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苦命闺女的。 与此同时,与黄裳有着师侄名分的王云也适时为自家师伯递来了一个台阶,上前给天道子服用了一颗灵花黄精丹,又以神照经的内力为其推宫过血、修复心脉。 “神照经”化腐朽为神奇,由死而生的内力也的确神妙,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天道子的面色就由紫色转为了红润,虽然近七八天是不能轻易动武了,但行走总是没问题的。 有了这事,天道子受了他们叔侄的恩义,也不好再他们为敌了,比起口口声声说要脸却一直在做不要脸事情的平静大师,天道子还是要些脸面的。 但也只是有些。 正气不足,“利己之心”也算不得上坚定,这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器,不过他那徒儿古汉阳的资质却要比他强多了,四百年青城城,古汉阳有望在五十岁之前成为第一位大宗师。 黄裳拉着女儿的手,最后放了一句狠话,“我家小女与你没有任何恩怨,反倒几次三番救你那两个徒弟,古汉阳与大丸子,可你算得上什么有道真修?前辈高人?” “活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就是让你仗着身份张口闭口污蔑我家湘儿清白的么?是,那位唐姑娘做的出,你们也听不得他人提起,还要反咬我家一口。” “江湖之中尚且如此,何况我湘儿认祖归宗以后就是书香门第的姑娘了,就算不和你那徒弟在一起,我也自能找到好儿郎配我家女儿,但你一味偏听偏信,只顾平静的一面之词,就是要毁我女儿的名声,绝了她其他的选择。” “我黄某人师承紫清先生,乃是金丹派南宗传人,也称得上一声玄门正宗,都让你青城一个所谓的旁门正宗打上门来,毁我妻女清誉,我若还什么都不做,那还配为人父么?” “湘儿母亲确实曾是血月神教的护法,但其也是摆夷族的公主!上任摆夷族首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大理镇南王,小女儿便是湘儿的母亲,我女儿也是娇养长大的,不是你们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 听到这里,黄湘的泪也不由落了下来,唤了一声“爹爹”,娘亲死后有师姐血凤凰照顾她,血凤凰失踪以后她虽然找到了爹爹,但总觉得不真切,唯有这一刻,爹爹那么维护她,她才觉得自己还是有人疼的。 世界上还是有人能那样不遗余力保护她的。 古汉阳也爱她,但他需要考虑顾及的实在太多,父母遗命,师长意愿… ……………… 唐若萱虽然遇人不淑,与灭门仇人有了首尾,但感情冷却之后,她本身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她从没想过借婚约来作为备胎退路之类的骚操作。 甚至,她也不认为在古汉阳的师父面前承认自己与萧廷是恋人,是什么屈辱的事情。 无关人士的看不起根本伤害不了她,唯一能够让她心生郁结的只有把自己交给了血月神教的阿卑罗王。 那个人万万不该是灭门的仇人,因为那样对不起自己死去的父母。 她恨萧廷骗自己的感情与身子,可到今日这个地步,一切的一切早已经是无可挽回,她只能好好想想,以后究竟该如何。 天道子听了当事人唐若萱口中的真相,对老情人平静大师的滤镜一下就碎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是不能再捂着耳朵说服自己了。 关于徒弟的事情也没什么立场与颜面再管了。 ——最重要的就是,青城派说是名门正派,比起真正厉害的门派,却显得实在羸弱,又怎么顶得住一位天人境界、师承自玄门正宗、如今还在官门之中高手的报复与手段? 尤其是在得知黄裳师弟王韶是当今枢密副使,且师兄又是王重阳,开创出全真道脉的重阳真人,这彻底让天道子从之前被老情人带偏的魔怔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嗯,人还是该识时务的。 ……………… 因为那天黄湘跟父亲黄裳回了官驿暂住,黄裳言谈之中又说了类似要给黄湘相看,不会死磕古汉阳这一棵松树的话,这难免让古汉阳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在他和黄湘的感情中,之前一直都是他做主动的那方,但自从老岳父出现以后,形势貌似就发生了偏移。 天道子怎么说也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那种,古汉阳父母又走得早,他基本都是由师父带大的,自然就更加重视师父的意愿。 而这个时代,像天道子平静大师这样的正道人士,大多在徒弟门前还是顾及面子的,不反对就是好的,甚至四舍五入相当于默认了,要想低头认错,乃至主动开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死都不可能,不然灭绝师太也不会从万安寺高处一跃而下,宁愿直接祭也不愿承明教的情) 这让古汉阳处在了一个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境地里了。 所以练完剑以后,他依然呆呆地站在毒日头下,可没有林妹妹与慧紫鹃会怕他给日头晒坏了。 只有躺在古树枝干上,一边看书,一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王云,偶然瞧见了失魂落魄、满心以为自己要失恋但又舍不得的古汉阳,便将内力凝成一线传音给他。 “少侠不如来树下一叙,黄师叔的性格,某自问还是了解的。” 第43章 从来如此便对么? 古汉阳听见了信任的前辈唤自己过去,便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如蒙大赦的来到了那大树下。 而王云亦从树干上翻身下来,就像是一片新叶或者仙鹤落下的飞羽那么的轻灵、敏捷,手上则将那书卷轻轻合上,拿着的时候亦可做负手而立的姿态。 真正到了树下,古汉阳反倒不好意思了,先是挠了挠头,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我在想关于黄伯父的事情?” 王云就点了点自己的脸,笑道:“你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虽说文武艺要有进益,经历些寒暑之苦是必需的。但你站在毒日头下发呆出神,那可不是练武的苦楚,该是受了情苦才对呢。” 古汉阳方才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景行先生到底还是您通透,不仅有大学问,处事也能合自己的心意。” “我就是想要知道,您当时是怎么下定决心和怜星宫主在一起的…要是因为正邪对立,师长反对,您又会怎么做呢?” 王云的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笑着说道:“你是想要问我会怎么做?还是找一个旁观者清、却能理解共情你的人,问一问他们想法,而后供自己参考呢。” “但是,这尘世间哪有适用于每个人的办法呢?” “只有认清楚自己的心,明白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并且有承受可能发生后果的信心,只有那般才算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丈夫。” 古汉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自己最在乎的问题,“可是正邪对立,从古至今便是如此…” 景行先生则是反问道:“从来如此便对吗?” “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可对于朝廷来说,江湖也好武林也罢,都是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或利用或不喜的存在。” “江湖上有恩怨厮杀,朝堂之上对权势的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像江湖这样的灰色地带,所谓的正邪之分,当真的有那么鲜明么?水火不容么?” “好比明教的前身摩尼教,至今分裂衍生出的白莲教、日月神教等暂且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其实并未做什么恶事,甚至到如今他们的教义也还是以劝人向善为主的。” “但就因为摩尼教徒不吃混,且让中原教派感觉到了威胁,并且让他们的声名与利益在无形之中被分薄了,所以摩尼教、今日的明教都成了魔教。” “可反过来看,现任明教教主阳顶天在十二年前,就能领五行旗教众抵挡辽国神火教的拜霆率部来袭,救静塞军于危难,护了边境重镇数万生民的性命。” “正道不喜的明教,却不失大义,为国为民尽力,甚至为保护家乡父老,不惜与一脉衍生、在教派层面上沾亲带故的神火教两相成仇,非生即死。” “这样的人为何称不得一声侠?” 王云又道:“当然,我并不是要说魔教尽是好人,名门正派则是道貌岸然之类的荒唐之言。” “空穴未必来风。只是,单论所谓的正邪,就打翻了一干人,是极其片面且盲目的,更不该将此简单地分为真理与准则。” “就像小偷与青楼楚馆里的女子,他们的行为固然有失,在世俗道德上亦有瑕疵,可他们难道就不能有信义,他们出于善意亦或是感恩、报答的行为就是坏的么?” “假若善人救助过梁上君子,当善人危难之人,梁上君子取了没有隐患钱财过来,帮助善人脱困境,善人为了明志身洁,可以不动那钱财,但善人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唾骂指责的立场。” “杂书里亦记录过一个故事,一群公子淑女与一个美艳的风尘女子,还有一些下人被困在了风雪夜的客栈里,雪下了几天几夜,而缺少物资的山匪亦到了客栈,控制住了他们。” “为了得到足够的饮水与吃食,也为了让富家千金少受些磋磨,众人便极力劝说风尘女子去陪伴那些山匪。” “风尘女子于心不忍,便去了,最后一段时间下来满身伤痕,命若游丝,她还将换取到的饮食给了那些公子淑女。” “可等官府的人来救众人的时候,山匪皆亡,那些受过风尘女子恩惠与帮助的人,亦没有一个人想起她,反倒满口指责她,放任其重病死去,尸身弃于荒野。” “古少侠,你说风尘女子该不该发善心,救那些道德君子?善人又有没有既用了钱财疏解了困难,反过来却因为梁上君子的身份,而指责对方持身不正、不配帮助自己的道理呢?” 这话对于古汉阳来说,着实是振聋发聩,仿佛一下就喃喃道:“正是如此…” “湘儿从前待在血月神教,是因为她娘亲生前是教中的护法,又有血凤凰一直护着她,她能做到护法,是凭借一身医术与娘亲的身份…” “她一直说没有杀过正道之人,说自己学的是救人的本事不是杀人的,是我不信她…” “我吃了她历经七载时间炼制的丹药,她也从来没有对我动杀心,更几次三番不顾生死地救我,她实在是对我好的很呐…” 如此,古汉阳便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多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我这去找黄伯父提亲,和湘儿表明心意,师父若是不同意,我就求到他老人家同意为止。” 他的性子虽说有些优柔寡断,从出招上就是如此,可一旦认清内心、找准目标之后,就能发挥一股子莽与执着劲儿,撞破南墙都要成。 ‘个人的好坏,值不值得努力追逐,达成圆满,并不是由某一个方面,或者教派分别就可以判断的。’ 古汉阳生平第一次在心里种下了真正去分辨事物好坏的“种子”,有了简单却五脏俱全的方略。 古汉阳匆匆离开以后,王云又整理了一下手中拿着的古籍,抚平上面的一点点折皱,方才说道:“站在树后那个位置听了那么久,一样够晒的,想必此刻唐姑娘和古少侠是有相近的心境了。” 第44章 不知她骗你,还是你应付了她 唐若萱从树后走了出来,顺手别过了耳边的一缕发,说话的声音轻得几乎可以散入风中,化在云里,确切地说,在发现萧廷真面目之后,她没有一刻是快活的,声音之中自然而然便显现出几分真实的情绪来。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只是,我与汉阳哥到底不同,黄湘姑娘虽然身处血月神教,但却是个秉性纯真的姑娘家,从未对不起过汉阳哥他什么。” “萧廷就不一样了,他是血月神教的教主,是主导那么多惨剧的幕后黑手,也是杀我父母,灭我满门的仇人,不管我同谁在一起,有没有违背婚约道德,那个人怎么也不该是他的…” 唐若萱的声音里没有哀怨,唯有满满的后悔与恨意。 还有天地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因为他,我与师父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甚至…我什么都给了他,没有拒绝…” “现在,更是有了…一个不再期待却正在成长的孩子,我本想就此遁入道门,可到底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这孩子是他的,可总是属于我更多一些,打去孩子师父也不可能原谅我,绝情门更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待天剑五爵事了,一个人行走江湖,还要养育教导一个小生命,便会更加艰难,真不知该不该留他,以后又该如何?一切的一切,我好像都看不分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人与事物是真是假了?” 可王云的笑意却很明朗,有着“拨云见日”的魅力,他一指那远山如黛,道:“姑娘可能见那山?” 唐若萱就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能看见的。” 便听先生继续说道:“秋天叶落归根,那山林便显得寂寥些,待得冬日,雪落纷飞,笼罩了山峦,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见不到其他的颜色。” “但无论如何,山林枯败也好,雪罩山脉也好,它们所代表、勾勒的总是山峦本身的形状,待雪化之时,显露的也是山脉本身的走势。” “哪怕风霜侵染,沧海桑田,也依然改变不了昆仑与秦岭的走势。” “同样的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的。山峦本身的形状也好,山脉的走势也罢,只要人的原则、信念,长久不改坚定不移,并且自己所坚守的确实是正确的,那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路可以走。” “错了就去弥补,无可挽回就吸取教训,只要你做成一番事业,扬唐家镖局之名,让不能忽视的侠名好事盖过今日失足,谁能说潼光唐家镖局的声名就毁了呢?” “亦或是,为唐家开枝散叶,平安一世,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伯父伯母为了护你周全连性命都可以舍去,自然是想要保护后代延续血脉的。” “就算是百年之后,他们明白你的难处,也只会怜惜唐姑娘你遇人不淑,为你难过,那样疼惜你的人必然不会怪你的。凭心而行,便是最好。” 听到这里唐若萱整个人才放松了许多,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看远山寥廓,心情亦松快了许多,她亦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子,“我明白了…这个孩子对于我而说,就像山峦上的树林,血脉相连互为表里,将林子都砍了去,那是不实际的。” “那样山也就荒了,并不会变得更好,相反还要用更长的时间、精力、成本去调理水土。” “如果在保留树林的基础上,能全力以赴打理好佳木,恪教子女,那不仅是我潼关唐家后继有人,我更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打拼,为唐家正名,洗脱前尘。” “只是…在生下孩子之前,我一个人怕是保不住唐家的家财,也应付不来江湖风波,不知献上天剑五爵之功是否能让我与孩子在京城换一角栖身之地?”她是个明白人,当下就用试探的语气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东西都没有握在手里的实惠重要。 听到这里王云握拳咳嗽了一声,然后方才认真地承诺道:“唐姑娘是为国朝稳定出力。天下社的宗旨又是兼济天下,你若来京城定居,自然会护你们母子周全的。” “待了结了天剑之事,你就可与我们一同进京,唐家家资颇丰,寻处安稳之所,互相照应还是不难的,这点你不需担心。” 唐若萱听了他的话,心便定了。 同时心中复杂,感慨颇多,萧廷也是温文随和,到头来却是伪装出来的片面、通透,一切的光风霁月,脆弱失落竟都是假的。 景行先生品行高洁,文雅风趣,但他身上更多的是智珠在握的从容,还有洞悉尘世的超然,唐若萱甚至想象不到这位“天上人、云间客”慌乱失措的样子。 ——他必然是心志极其强大,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那类人。 世上也没有东西能真正打败他。 暗处的女子,听见那句“家资颇丰”就明白王云始终是有分寸的,便按下了起伏的心绪。 待唐若萱离开以后,怜星宫主便袅娜娉婷地走到了王云的身侧,侧首看向他,笑着说道:“也不知是她想骗你,还是王郎应付了她。” “明明一开始就是想要奉上所拥有的,以此寻求庇护,却偏偏要示弱显露自己的不幸与可怜,在你的面前诉说女儿心事,可见是想让你多照顾她一些的。” 她幽幽叹道:“落难佳人碰见了世家公子,后面还能怎么样?这瓜田李下,男女有别总有不便,你又是个有余力救助弱小的人,自然不会独善其身。” “介时一心软,让她尝到了种种便利,以后可怎生是好呢?” “所幸,你一向是个清醒的人,分得清楚。” 王云听她不喊自己云哥,反倒有几分小女儿幽怨地喊了王郎,便知道怜星是不高兴了,便温言笑道:“若我们天下社的人都是这么个扶贫济困的路子,那别说什么兼济天下,怕是早已经散尽家财流落街头,还要给那等记斗米仇的人反咬一口。” “哪能有今日的声势呢?责任是责任,道义是道义,帮人是要讲方式方式的,我有分寸。” “何况,对于我而言,她是男是女都无分别,这事也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因为,我王景行已是个心有所属的人,旁的女子再可怜我也管不了一辈子,我能护一辈子的女子,唯有星儿一个。” 说着,他便拥了怜星宫主入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凑到那白玉般的耳珠上印下了一个个轻柔绵密的吻,那温热的吐息让宫主的侧脸爬上了绯红的霞色,身子也不由软了,眼波如流,只余欢喜。 第45章 三百招(上) 王云既是她的情窦初开,又是她的情根深种,怜星素来明白他的性格,怎会当真舍得生情郎的气呢? 但她终究是移花宫主,她的武功修为、容貌才情、乃至心底的傲气其实都不逊色于自己的姐姐邀月。 她也知道唐若萱性格保守,且突逢大变,失身于仇人,对于值得信任、能够作为倚仗的人露出女子的柔弱是难免的。 可她就是不能容忍,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别的女子有意无意借用性别优势,在争取自己情郎的好感,借此做成什么事。 若非这样的占有欲与执拗,在原着时间线里,她便不会同姐姐一起隐瞒花无缺的身世那么多年,并将其打造成为她们眼中的完美作品。 可怜星宫主同时又是一个聪明且和婉的女人,她明白什么时候该识大体,什么时候适当表露自己的小脾气最好。 所以在王云咳嗽那声,作为提醒之后,她就反应了过来,没被情绪冲昏头脑。 论修习武功的悟性,她确实差了姐姐一线,可那也仅仅是一线而已。 但若是论及情商与忍耐力,邀月比她这个妹妹却是差得远了。 风月里的一点点小争执也好,对方的安抚也好,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且乐在其中的,不过都是情趣罢了,要真是死板的过一辈子,单纯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没意思呢。 靠在心上人的怀里,怜星宫主下意识地揪着对方的衣裳,理了理思绪,用那甜美稚气的声音软软说道:“其实那唐若萱能想明白也是一件好事。” “以后她与萧廷的骨肉都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就算天牢那边当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愁没有让萧廷顾忌的东西,省得他给咱们找麻烦。” 萧廷在意唐若萱,甚至会在意到影响自己判断的程度,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杀他不难,可王云上次也是先杀了萧廷的书童砚台、斩断了其遥控血月神教的主要联系,而后假借唐若萱使萧廷迟疑了一下,才废了这个人的武功,将其活生生地送到天牢里。 朱无视也算是位枭雄了吧,在原剧情线里,哪怕在断气之前都要爬到龙椅上去,根本不缺进取心。 然而一旦碰见了有关素心的事情,他一样会为此羁绊,甚至是投鼠忌器,做出些得不偿失的事情来。 王云轻抚怜星宫主如流云般的乌发,帮她略微整理一下鬓边的发丝,“我还没到靠挟制孤儿寡母才能做成事的地步,只是唐若萱对萧廷的影响确实不小,她又深恨灭门仇人,投靠了我们。” “若天牢当真生变,以后未必没有可以利用发挥她作用的地方。” 当今乾元帝已渐渐老了,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不仅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就是近两三年来,陛下那性情想法也是越发地古怪了。 若一个大刀阔斧的帝王性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做起事来多疑敏感,又没有遇见什么巨变与难事,那一般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服用了不该服用的丹药。 二来就是身体出了问题,让皇帝感觉自己不能掌握好朝堂,少年登基的帝王大多害怕手中权力的流逝,愈是如此就愈怕人发现自己的软弱与力不从心了。 他们往往意识不到,当他们迫切想要抓住手中权力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清醒。 愈想要证明自己是当年的自己,那局势反而会愈发恶劣。 在当今圣上还是一个天人境界的高手的情况下,造成的影响与后果,只会更糟不会更好,有了皇图霸业,做出了明君该做的政绩,下一步就要开始想长生不老万世仙朝了。 要是起了用萧廷钓鱼的心思,册封一个虚名侯爵之类的,血月神教这样的教派歪门邪道又甚多,说不定哪天就是养虎为患。 王云是走一步想三步准备到六步七步各套方案的人,又怎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大的隐患呢?自然是要早早做好预防的。 万般思绪于他而言,皆是收于一瞬,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怀中依偎着的佳人总是真实的,心灵相通的温暖与慰藉,亦可抚平他内心的忧虑了。 良妻亦可为益友,更是某种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 王云向来喜欢聪明的女人,也喜欢同她一起慢慢成就更好的过程。 至于傻白甜?他可以让自己的亲姐妹甚至是女儿成为这样的人,不努力也能过得很好,不需要想那么多,但他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傻白甜成为自己的另一半,更不可能在这样的人有什么男女之情。 太善良太简单的女人,是没法同他一起开创事业,经历、应对种种风浪,乃至接受“完人”身上不完美的地方。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完人,就算是再好的理论、学说,在发展的过程中也少不了与旧事物发生摩擦,这些东西是那类不食人间烟火、头脑简单的傻白甜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 到第七日的时候,平静大师就坐不住了,她绝不能让绝情门的清誉毁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她强压着怨愤与怒气,放消息给王云,说是要光明正大地解决关于天剑五爵的事情,莫让旁门左道看了笑话。 对于这话王云并没有发表,而是欣然赴约了,他要的就是这老道姑自己往套子里钻,自以为聪明地将天剑五爵送出去。 果不其然,当平静大师意识到自己讲道理是永远辩不过王云的时候,就开始用江湖人的办法了。 “景行先生,这天剑五爵到底是江湖中流传出来的东西,我绝情门也是武林门派,能不能护得住五爵,终归要用本事来说话。” “咱们就以三百招为限,切磋为主,谁能更胜一筹,就由谁来看顾天剑五爵,贫道若胜,便当任六扇门的金衣客卿,由郭巨侠亲自向陛下陈情,表明我绝情门的心迹。” “不知御史大人觉得如何?” 果然,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蠢货。然而,自作聪明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王云要的就是这道姑自作聪明。 六扇门老大郭巨侠的夫人,是龙虎山张天师的女儿。 平静大师以为服用九极龙虎散就能冲击天人境,还想用他作为跳板,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到这道姑还刻意装作是伤势未愈的样子来掩人耳目,王云只觉得好笑,但以他的城府却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外人看来,他依然还是那如沐春风的神情、姿态。 只有怜星宫主也看到他眼角眉梢所藏着的冷意。 转过头来,她看着平静大师的眼神,亦藏了锋芒,若局势当真有变,她定然是要出手策应王云的。 ——哪怕情郎心中有成算,但关心则乱,怜星宫主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安危。 ……………… 眼神交汇之处,就是开打的时刻,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机亦冲撞在了一处! ‘龙虎劲?虽然平静施展的只是速成法门,但还真是够下本钱的。’ 想留下全真教王重阳亲侄儿的想法很是迫切呀。 平静大师手中的拂尘劈头盖脸地笼罩过来,散开银丝千万道,仿佛一团在她手中舞动的白光,这门亦柔亦刚的兵器不仅施展开来,一柄秋水长剑又夹在其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削刺过来。 这一剑可见其剑法修为。 “大师好剑法,只可惜不太像道家的路数,看来绝情门也算不得是玄门正宗了。” 王云却是谈笑自若,名剑凌虚出手间尽是清灵,不动声色间就将对方的攻势尽数挡到了一边。 第46章 三百招(下)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的路数,动作与轨迹围观者几乎都是捕捉不到的。 黄裳可以看个清楚,怜星也能看个分明,有插手的余地,但旁人可就未必了。 一晃就走过了五六十招,开始的时候平静老道姑来势汹汹,像是稍稍占据上风的样子,但六十招之后非但控不住场子,还被对方给带偏了节奏。 这让平静大师愈发地觉得憋屈,明明她都得到了六扇门与道教祖庭龙虎山的扶持,为什么还是奈何不了这个看似谦和实则笑里藏刀的竖子呢? 平静大师从来不信什么天才,她对这样的人向来是不感冒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九极龙虎散的药力驱使下,她突破不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体内的气血与潜力却都被激活,且全力绽放于今日似的。 平静突然意识到:今日若不能突破天人境,气血将会在药力下燃烧殆尽,龙虎劲也会在自己的体内爆裂肆虐,也就是说那将会是必死无疑。 她没有退路,这时再后悔亦是晚矣。 唯有拼死一战,那样或许能有一线的生机。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弃生的希望呢? 可王云身为《神照经》的着作人,一身真气至纯至妙、生生不息,岂是她那半吊子龙虎劲可以打得过的? 巴山剑庐的武功,在顾道人的改良之下,又极具道德经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动静相宜”的奥妙。 当挪移位置较小时,大可以以静置动。 若有发挥的余地,搭配上那巴山轻功动起来就更是无往不利了。 平静大师越斗越狠,神情严肃木然,甚至到后面已可怕到了狰狞的程度,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挣扎多久。 在第九十招的时候,她的剑被凌虚所斩断了,拂尘更是散为了满地碎屑。 ‘凌虚’的剑气则好比江南夜雨、高山云雾般的轻柔、绵密,无孔不入,可寒意却能深入骨髓,透进人的肌骨之中,让平静大师脊背发麻,犹如万针攒刺。 那是死亡逼近的味道。 就在这时候,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平静大师仍是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用绝情门的六阴擒拿手,向王云的腰部与脾脏处打去,这一下角度刁钻,出招诡异,去势迅猛,快捷无伦,确实是叫人难以招架。 然而,仅仅如此,根本就不是王云的对手,只见那长剑竟直刺入了平静大师的腹部,同时王云一掌打在了平静的肩头上,将其远远地击飞了出去。 “师父!”绝情门的大弟子丁当悲呼出声,随之上前搀扶脸色惨白、大口吐着鲜血的的平静大师。 与此同时,有什么人忽然从斗姆元君神像后面翻了出来,刹那间就纵跃到了近前,幻化出亦真亦幻的虎鹤之形向王云的要害之处攻来。 天人之境,凝聚了六阳灵窍,算计的也很到位。 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黄裳的存在。 金丹道脉南宗开创者白玉蟾唯一收下的三位俗家弟子、在家居士,皆是人中龙凤,通过修撰道经大典,王重阳开创了全真教,黄裳更是在三十五岁那年凝聚成了九极灵窍。 都是天人,但天人之间也是有实力差距的,黄裳的身法“螺旋九影”明显比那个藏身神像后的人更快,同时随手一抹的飞絮劲也更加巧妙,立时就化解了那虎鹤双形的攻势。 若非那人内力深厚硬挡了一下,怕不是心脉都会直接给黄知州的内息震碎,亦或是给九阴神爪掏出五腑六脏的任何一个来。 方寸之间,杀机森然。 蛇行狸翻的身法,竟也能掀翻虎豹,扼住其的咽喉命脉。 “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设局袭杀朝廷命官。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黄裳先是伸手点破了那人的气海与紫府,才厉声喝问道。 自从十多年前,家人死于九幽神君(温书反派)之手,黄裳就深恨那些自持武力干涉朝堂之事、袭杀同僚的江湖人,这下出手自然是没有半分容情的。 ——还有一点没说的是,这人多半与天师道的激进派有关,这些年来给他们师兄弟三人着实是造成了不少麻烦。 哪怕死不了,可也够恶心人的了。 但凡他出手慢一些,或者不在这里,又或者没能凝聚九极灵窍,那他们南宗下一代的俗世最强代言人不是就可能祭了么? 还好,王云知道让他一起来,早在得知绝情门与外来势力有接触的时候,就算到了后面几步。 到了这个地步,王云没有选择落井下石,他对背后的弯弯绕绕早已是心知肚明,面上微微蹙眉,说道:“比武切磋,受些伤势是难免的,但大师这般拼死,显出异于往常的神态,岂不蹊跷?” 而后,他转而看向那穿皂色衣袍、给黄裳制住的中年男人,“看来今日之事是阁下的手笔了,不知阁下这样苦心安排是意欲何为?” “我王某人的命,没有那么值钱吧?你是异族人?还是说你此行是为了帮那些折在我手里的贪官污吏报仇来的?” 那中年男人留了长须,只是紧闭着双目,并不说话。 平静大师此刻亦是心如死灰,知晓自家这波是无力回天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只想尽量留得一点身后名,为自己也为绝情门挽尊,用最后的力量用力地嘶喊出来,“是他!是他害我的…他说自己是天师道的人…” “还是六扇门食客堂的副堂主,一切…都是他教唆我,用天师道的威势操控的…也是他逼我吃了必死的丹药…” 说到后面,平静大师的喉咙都因为鲜血上涌而鸣动起怪异的菏菏声来。 众人看她这般怪异的惨状,心下就不由信了几分,再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那长须男人真是天师道的门人么? 平静大师的性情素来刚强,临死之前却这般揭短,可见是憎恨那人得紧了,众人一时便有些信了,只是不知那中年男人究竟是不是正一道脉的高手了 (毕竟大师也有可能被蒙骗看走眼不是) (推举萧廷做三省武林盟主的时候,就不见得有聪明到哪里去) 说罢,平静大师又吩咐小弟子去暗格里取了天剑五爵,正式交予王云,就此便撒手人寰了。 其实有没有发生过她说的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输了,身为输家是没有资格选的。 这么说就是对师门最好的选择了,她宁死也不愿让经营一生的门派声名狼藉,毁于一旦。 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只有这样要脸的三山五岳才不敢欺负绝情门这样的弱势方,能在她死后争取到可怜的喘息之机。 哪怕是三四年也好。 见得一生要强的师父,受奸人蒙骗,竟沦落到了如此境地,甚至为此身死,便是先前与其疏远的唐若萱也不禁落下泪来。 ——她在这世上曾经关系亲近的人,终究是又少了那么一个。 那中年男人听见平静那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泼脏水再说的话,一直紧闭着的双眼也骤然睁开了,他没说什么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之类的话。 只是冷笑道:“本就是你自己持身不正又能怪得了谁了?若非你信我是天师府的人,对那丹药视若珍宝,又怎会看不到我不像天师府门人的地方?” “不能杀了对手,突破天人境界,遭药力反噬而死,那只能是你自己无能,既无能又贪心,落得如此下场,怪不得旁人!” 他能被派来做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蠢货,话里没有一句撇清天师府的关系,无形之中又是往关键处撇清。 第47章 王导与他的制作人老婆 这人固然聪明,但王云与黄裳也一样不傻。 王云当下就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正一道脉无关,只是平静大师愿意相信你罢了。” “可你的身法武功却又无一不是得了正一道脉的真传?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到了此刻还不从实招来,说,你究竟是如何盗取了天师府的龙虎无象?又是何人指使你前来杀我,破坏南北道宗关系的?” 这话那中年男人就答不上来了,他不能直说自己借用平静那女人先试探试探王云的成色,然后发觉用不熟悉的武功可能做到一击必杀,故而动了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心思。 既有以小博大之心,那一上来自然就是最擅长的杀招。 不行就跑呗,反正只要没有留下他的人,那说什么都是不算的。 他苦心安排,让平静大师消耗王云的真气,并在王云赢了此战,最可能松懈的时候,用拿手杀招全力出手,就是为废了南宗道脉近年来最出众的后人。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黄裳,原来人真的可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担心越说越错,那中年男人又恢复到了之前紧闭双目莫挨老子的状态中。 可黄裳却按照既定的剧本开始发挥了,当下就笑道:“景行啊景行,你到底是年轻了些,看不透世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这生死之间哪容得他伪装掩饰?自然用的是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至于北宗…呵呵,何须挑拨,正一道这些做得恶心事还少么?自高宗年间,他们某位嫡系通辽的事被人捅了出来,便失去了朝廷的信任。” “先帝又册封江南禅院五山十刹,偏向亲近佛家一些,也没了你们发挥的余地。” “当今陛下圣明,对神鬼之说一向是不信的,正一派与北宗自然只能另辟蹊径,投资了六扇门郭巨侠,顺便在这民间江湖争取想得到的东西了。” “可偏偏六扇门掌握的武力再怎么重要,权柄也没有多少,谁让郭巨侠当年有所疏忽,竟让九幽神君在京城作了孽,也就是当年的傀儡尸人案。” “更不及王师兄他老人家官运亨通,封侯拜相一直做到了当朝枢密使。” “那等暗地里打击我们南宗的事情,他们北边从来做的就不少了,其他暂且不说,二十多年前我重阳师兄,承南北之长,融汇贯通两脉经义,于终南山创立全真教。” “更以先天功为北茅掌门人疗伤,救了他一命,对北宗的善意可见一般。” “可重阳师兄到底是太天真了,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消除南北隔阂…” 说到这里,黄裳嘿嘿冷笑,“可你们北宗却是打得好算盘啊。” “北宗非但是乘虚而入,你们那位少天师更是在十九年前就练成了五斗米教孙恩的黄天大法,假借论道之名致使我薛师兄、陈师兄身死不算,更是让崂山派石道兄就此失踪下落不明…” “我那重阳师兄虽保得一命,但也因伤势落得个早逝的下场,只要我黄裳活在这世上一日,必与你北宗不共戴天!” 一开始黄裳本来只是想带节奏按照事先安排的方式,掌握主动权。 但想起当时六扇门配合不力,导致自己家人被九幽神君那个败类杀的一个不剩,郭巨侠未必就在其中动过什么手脚,因为那人的性格不像。 可是郭巨侠到底和北宗以及正一道有扯不清的关系。 再想起几位南宗师兄都给北宗那边暗算至死,就连王重阳都间接死在了天师府少府主的手里。 黄裳无法不去在意这一点,他们三人当初可是一起在白玉蟾座下学艺的,比起王韶他又与王重阳更投契一些。 因为将这个人清扫出朝堂,就是现在对正一道、金丹北宗等最好的报复。 可是黄裳也知道,他没有那么做的能力,甚至就连他最出息的师侄王云也做不到。 因为郭巨侠是当今太后的表外甥,与皇帝也是沾亲带故的,是受重用的外戚。 哪怕郭巨侠(武林外传郭芙蓉的爹)这个人空有正气、久无战绩政绩只能勉强制衡血衣卫,那对于近年来惯用制衡手段的皇帝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情绪涌动,适才又动了手,更是让黄裳胸膛中怒意翻滚不休,哪怕忍耐二十余年,可热血仍是未凉。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黄裳相信那一天不会远了。 听到黄天大法那四个字的时候,之前一直闭目忍耐的中年男人,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向黄裳看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了,连这种秘密都被人知道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北方正一道的高层里面,很可能出现了吃里扒外的人。 ——就算不是高层,那个人的地位也肯定是很特殊,或者能接触到高层的。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 所以中年男人当机立断,就要用事先准备好的手段自尽。 只要他用那种方式死了,体内立时就会传出一种无形无质却能让策应他的人发现的东西。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可就在那一刻,王云也在伸手拉他起来,口中还可惜地感慨道:“虽已误入歧途,但不管怎么说这位前辈也是天师府的人。” “又用六扇门的势逼迫平静师太,牵涉甚广,已不是我们一家能够管的事情。” “前辈还是同我们回京,当面见过郭巨侠之后,大家再做分晓吧。” 就在这时,众人便看见那中年男人头一歪,人就像喝醉了一般,脸色通红,又忽而转为了紫色,竟像是被气死的一般。 今天的瓜真是吃够撑的了。 平静大师刻意搞得声势宏大,本是想让许多人来见证自己打败王云,扭转近日来的颓势。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平静不仅人已经没了,这里更是变成了大型吃瓜现场。 眼看今日男女主角都已经杀青了,王导当下就神情“肃然”地把了把那中年男人的脉,还用神照经的特殊内力把这尸体的脸色调成了正常的色度。 而后长叹一声,“竟是服毒自尽了,倒也算是一条汉子,只是为了不叫那些腌臜物为难就豁出去自家性命,这样当真值得么?” 眼看天师府与北宗等势力已经被引导实锤得体无完肤,情郎都在发表执导完一部剧的获奖感言了,怜星便上前接过后期制作,“要带这具尸身上京多有不便,不如让我用明玉功,先冰封了这人的皮囊去,也算是打理了身后事吧。” 也就是名正言顺地毁灭证据以及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了。 第48章 三线交汇一瞬间 这一路走来,可说是步步惊心,王云又怎会不知道人心叵测世间险恶的道理? 之所以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些话,一来是为了营造他们南宗无辜的表象,二来就是为了搅浑了这一潭水,先发制人,让天师府有所顾忌,至少近两三年不敢再出手了。 而一年之后,王云有信心迈入天人境,两年之后则可凝聚九极灵窍。 届时,除非是凝聚武道元神踏入陆地神仙境界的人物,否则休想取他的性命。 他若是想对付什么人,那往往都是在不动声色之中开始的。 今日之后,若有流言传出,那这正一门人的死,不是羞愧之下生生气死,就是为保背后的人而服毒自尽。 可以说,如果让今日之事持续发酵,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道教北宗大概就是遭了古代的公关危机吧。 哪怕从前通辽的事情发了,恐怕也不会有这次的事情来得严重。 通辽这种事情说是投机可以,说是多条朋友多条路也可以,在这道德感不高的人眼里,就不是个事。 但是,用阴私手段去害人家南宗,那就有意思了,属于那类最容易传遍的谈资。 人们不自觉就会思维发散:如果不是本事没有人家南宗强,忌惮人家厉害,干嘛要耍那么多手段,甚至不敢堂堂正正地打上门去? 如此一来,有利益交换或者拜师修道之类的,人们第一时间怕是就会先想到南宗,哪怕北宗才是祖庭,那也于事无补。 从得到有外来势力与绝情门有接触消息的那一刻,王云就默默定下了数套应对方案,然后亲自参与导演了今天这出戏码。 是北宗动的手,那很好。 这让他们可以有更好的发挥余地。 如果不是那也没关系,王云总能找到别的办法杀鸡儆猴。 对于要害自己性命的人,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又有什么错呢? 物无妄然,必有其理,他从来就不信凭借单纯的善心可以感化一方对自己动了杀心的势力。 如果可以感化,那也多半是因为利益、局势以及双方的力量发生了足以主导一切的改变。 所以,王云从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既然心中原则坚定,那他就会朝着自己所明晰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不会动摇也不会放弃。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纵使别人说再多,也不如自己的心意,所做的事,走过的每一步。 就像主意识,当时在现代所有事情都做得面面俱到,可那样有意思么?还不是孤零零地死在了病床上。 有些不必要的容情与“慈悲”,原本就是不值当的。 王云帮一些人,原就不需要他人的回报,但他绝不会做那农夫,到头来竟反噬了自己。 从与平静大师过招的时候刻意控分,延长时间开始,让正一道士判断失误开始,今天这场戏就拉开了序幕。 留平静大师一口气,点出她身上的异常,让她有言语牵扯那正一门人的机会,则是第二步与第三步。 最后平静大师身死,王云顺理成章地接管了那两枚天剑五爵,同时气氛也渲染到了极处,他可以很自然地质问那中年男人的来历,引导众人去思考那中年男人的来历与目的。 这是第四步。 第五步很简单,不着痕迹的一唱一和罢了,关键在于,王云早让黄裳当众审问敌人的时候动用《九阴真经》里的移魂大法。 到了黄裳这个境界,用可以摄人心魄的秘法,作用群体不成问题,用眼神已经够厉害,要再用上声音,那效果就更加厉害了。 而且那并不是直接影响意志,而是把握好分寸,配合话术一起引导来影响听众的情绪而已。 到时候即便有人着手调查,得到的结果,在围观者的印象里,他们回想起来的,也只会是那中年男人的问题。 包括黄天大法,都多半是那人自爆的吧,他们甚至会言辞凿凿地表示,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人自己说漏嘴的,在发现威胁不了对头之后,为了不被抓去对峙,才咬毒自尽的。 最后,就是表明定要查清真相的立场,找六扇门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调做事好敲竹杠)。 怜星宫主则负责冰封中年男人的尸体,就算其自尽之时当真留下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信息,那也多半是会被混淆破坏的。 这文人运筹帷幄起来,心自然都是“脏”的。 多事之秋,风起云涌,容不得半分差池,他若不杀平静那老道姑,那为了活命,平静也只能在今天通过挑战他杀了他,来越级突破天人之境。 没有闯几次江湖,特意钓钓鱼,那些牛鬼蛇神又怎会主动跳出来呢? 了结了天剑五爵的事情,王云便携爱侣怜星一同回京,除了剑卫,唐若萱也像之前约定好的那样,换取他们的庇护,一同进京。 这是她无条件移交五爵、并以后给王云营业背书该得的。 王云是一件事、哪怕一句话都可能在心头绕十七八个弯的那种人,深谋远虑、心细如发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但是此刻怀里搂着心爱的女人,长风吹过他们鬓边的发,再多的忧虑也化成了舒朗与开阔。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可得中探花的时候,王云也没有这样开心过。 “云哥现在好高兴么?是不是好久没回家,心里惦记了?”怜星宫主笑着问他。 王云就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那有什么好想的?” “我是欢喜,回到京城以后,交付君命,然后就可以找李鬼手给你治腿了。” “等你康复了,我们就可以成婚,全了我这婚冠礼,你也真是我的妻子了。” 怜星亦是喜上眉梢,她回眸一眼,似喜似嗔煞有其事地问道:“怎么了?难道现在你不当我是你妻子么?” 王云便拥住了她,凑到她耳边,“说不是,那才是假的。在我心里,我俩站在一起是世上无双,我真正当成自家的…像是妻室那般位置的女人,也只有你一个。” 与此同时,隔着空间的距离,拥着佳人策马啸西风的青衫公子,立于海岸抱剑听风的银发剑客,以及直面转生药人、立于血泊之中的墨衣少侠,忽而向某个方向一齐对视了一样。 仿佛隔着距离注视着最亲密也最陌生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的彼此似的。 但三人的思想与最本质的东西却仍是相通的,因为他们都是本体的身外身。 正是三线相融于一瞬间,原本即是一脉出。 第49章 前朝天一教的炼尸法 ’卡1啊卡1,没想到竟是那另一个自己害苦了我。’ 厉寒身后有十五名夜骑成员,眼前则是尸山血海,仿若人间炼狱。 湘西与南疆这两块地方,就是天下赶尸炼尸最出名也是最精深之所。 因卡1王云之前杀了三分之一的侍巫蛊大祭司,让一位流落中原的天一教余孽找到了机会,趁机盗走了某位巫祝的收藏。 并且通过古时阴阳家的傀儡手段,挖开方圆百里的棺木,取了尸骨,排开七百尸人众。 所谓尸人,就是被天一教秘法炼制而成,能受那旁门术士操控的傀儡般的生物,它们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最可怕的就是制作尸人之原体功力越高,制成的尸人也就越强。 这就很可怕了。 南疆一带最厉害的门派,除了五毒教就是日月神教,五毒教普遍懂得一些巫蛊之术,对毒更是有着抗性,术士自然不会找五毒教的人来合作。 日月神教就不一样了。 术士先是以破解三尸脑神丹为噱头诱饵,让日月神教心怀鬼胎的教众前来寻他,而后便是在为他们解除三尸脑神丹的过程中,将这些教众炼制成了尸人傀儡。 任盈盈正苦恼炼制解药的药引子给东方不败的手下拿捏得死死,实在不好偷出来。 一天配制不出解药,那跟随她的人就一天不能完全归心,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听蓝凤凰说了这件事情,任盈盈就派了人前去试探。 刚开始的结果不错,可后来就变得不对了起来。 任盈盈这才发现,原来一开始派去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 那些人根本就是受制于那位神秘术士的尸人,虽然还有意识,但早就没有了自己,受术士的心念控制着。 术士之所以还肯放他们回来,就是为了让那些尸人骗更多的同伴回去。 等任盈盈反应过来,只能是悔之晚矣。 她的好姐妹蓝凤凰则是又惊又怕,“圣姑,这尸人炼制之法从前确实是我五毒教叛徒的手笔,但和教主记载的却不大一样,他们的肤色竟然是正常的…” 而非记载中的紫黑色。 从蓝凤凰父亲那一代开始,就篡了何氏一脉的位,那何家跟创派一脉,且是前朝五毒教教主曲云的关门弟子,在教中素有威信,相反蓝家却是靠暗算何老爷子得到的教主之位。 就连何老爷子的亲孙女何沅君都没有了容身之处,只能借曾经大理段氏的人情,做了大理御林军统领武三通的义女。 可以说,五毒教这一波是很讽刺了,自己苛待何家孤女,逼得人家脱离五毒教。 但是放到他们自己身上呢,却像着魔了一样认任我行的恩情,哪怕近几代天然是日月神教的从属,这回也对东方不败阳奉阴违,反而扶持跟随日月神教的圣姑。 也就怪不得五毒教的老人没告诉蓝家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了。 任盈盈更恨那个术士,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蒙无拘,她父亲任我行的师弟,同时也是日月神教前前前任教主的亲生儿子,其母乃是天一教的嫡脉。 当年因与她父亲竞争教主之位不成,愤而出走。 东方不败对任盈盈而言确实不是好东西,但蒙无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是他们任家父女的敌人罢了。 唯一让她有些许欣慰的,大概就是东方不败那里的人也给蒙无拘拐走了不少。 这些事情,厉寒原本都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见到了玉剑公主。 “厉大哥…”玉剑公主欲语还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亦是个聪慧美艳的女子,眉间有刚柔并济的英气,凛然如冰雪的灵动与妩媚,还有如九秋凛素的清丽。 这是个与东方白容貌气质有着相似之处,但因为其出身皇室的缘故,神情之中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了一股尊贵气度来。 在望着厉寒的时候,则是双颊晕红,肤色白腻。 公主那一双眼灿然晶亮,唯有在望着心上人的时候,她才会显出这样柔情脉脉的样子来。 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那其实是藏不住的。 没有谁是傻瓜,如果对方一点儿也不避讳地接受了你的情意,却始终没有一点儿表示,那不是富有四海,就是好处可以全收、说到真正认定什么,那只能是想屁吃。 还是趁早认清现实,洗洗睡吧。 厉寒不是傻瓜,他看得出来的。 但他从没给过玉剑公主任何类似“ta喜欢我\/心有我”的错觉。 因为他心里明白,玉剑公主喜欢上自己,无非是因为在她最最无助的时候,自己出手杀了史天王的四个替身,让她的清白得以保全,没有当众受人侮辱,依然能留在如今的位置上,继续管着天命山庄。(当今皇帝所组建监视武林的组织,有智囊幕僚团,以及一支强战力轻骑兵。) 并且,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并且在礁石岛上挨在一起熬过了涨潮的一天一夜。 玉剑公主喜欢他,是因为主意识记忆里的“吊桥效应”(或许也有他那张脸的关系),以及觉得他是个足够可靠、品行端正的男人。 可厉寒却明白,他们之间相差太多,对于他们来说,世上有太多别的比彼此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个女人,所代表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些繁琐的事情,显然并不在厉寒对未来的规划里。 “草民厉寒拜见公主,愿公主芳龄永继,玉体康健。” 从称呼到动作上,他都是利落且疏离的。 闻言,玉剑公主的神色不由微微一黯,“厉大哥,你我之间就非要如此不可么?”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甚至差点就要以礁为穴,葬于一处的人,你何必要这般无情呢?” 那少侠还是身穿黑色的修身劲装,却不似平日里那般恣意风流,而是近似一把不知何时就会出鞘的宝剑,锐利,冷然,满是凛冽的气息,不见一丝的暖意,“公主当年伸出援手,某自是不会忘的。” “有何吩咐,公主但说无妨。” 第50章 大招清场 听了这话,玉剑公主心里就知道,厉寒是和她保持距离,他们两人之间永远只有会利益与客气。 或许还有人情,可人情是需要还的,也会还干净,这点他们各自都分得很清楚。 玉剑公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起厉寒最关心的事情,“能够炼制无极仙丹的术士,叫做蒙无拘,他从前是钦天监的官员,也是负责帮我父皇炼丹的其中一个术士。” “这个人的炼丹术很厉害,据说是得到了古时候阴阳家的传承,可惜心术不正就那欺骗始皇帝一去不回的徐福一样。” “盗走了大半的炼丹原材料不说,更是和大理流亡江湖的延庆太子相勾结,想要将大理、南疆乃至湘西湘南全部变成人间鬼蜮。” “里面的材料大概可以炼制三到四颗无极仙丹,已经去除大部分毒性的那一种。” “可是…大理那边拒绝与我们接洽,以为此事是家丑,也不肯派人若是现在段延庆集结的那些人手全部被转化成了刀枪不入的尸人,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派一支先锋军,深入敌营,摧毁了转化尸人的药池,那才能够迅速控制住局面,避免造成伤亡,以及出现更加恶劣的事件。” “我会派人加入,但也希望厉大哥你能帮我这次。” “我们的探子看了炼丹炉氤氲出来的颜色,最多还有七天,无极仙丹就能炼成,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蒙无拘的参与了,我们的术士完全可以接手,只要破坏了药池,并且帮我们攻破其中两面的尸人大军…” “事成之后,我一定给厉大哥满意的回报。” 玉剑公主又何尝想用外人来做这件事?但这里面却涉及了多件皇室秘事,六扇门郭巨侠是太后的表外甥,而当今皇帝却并非是太后的亲子,两方其实是互相猜忌的。 至于铁胆神侯朱无视,皇帝就更加忌惮这个同父异母却无缘冠于国姓的兄弟了,是绝对不会让朱无视捡这个便宜的。 血衣卫缺乏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才,而太监内侍唯利是图的性格也叫皇帝不能放心。 若让诸葛神侯出京,又怕京中会乱,几番权衡之后,皇帝最终派了自己的亲女儿玉剑公主带天命山庄的高手相随,防止事态恶化,并且取回无极仙丹。 玉剑公主固然想要解决这事,从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权力,可凭借她现在能掌控的武力又确实是做不到。 没有办法,她就想到了请外援这回事。 厉寒与可以组成战阵的十五夜骑,就是玉剑公主能找到的最好选择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种真刀真枪出生入死的事情,找四条眉毛陆小凤乃至盗帅楚留香都是专业不对口的。 其他古龙浪子也差不多,硬扛那么多武功高强又开了十倍攻防buff的尸人,血薄的怕不是都要跪了。 玩智商的古龙系角色应付不了,那不是还有金庸系、温系、梁系角色么? 可玉剑公主既要顾及皇室颜面,又要防备父皇炼丹不成反被偷家的事情曝光,那可选择的余地就小了。 乔峰英雄人物,可他却是丐帮帮主,家大业大交际广阔的,首先pass。 七排八除,最后也没剩下什么人了。 邪异门虽然也是家大业大,但却身处黑道,行事隐秘,厉寒干起正经事也不是什么多嘴多舌的人,战斗力与夜骑的战阵,也是玉剑公主早就见识过的,正适合解决这次的事情。 而且,玉剑公主识人有术,她知道如果用人情找厉寒,他是会来的。 但人情这种东西,就只有一次,用完就再没有了。 其实玉剑何尝愿意与有好感的男子变成陌路境界?只是她到底出生皇室,且是圣上的长女,心中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 想完成父亲交付的差事,那自然要有所牺牲,此时感情反倒是最最次要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厉寒才会领了天命山庄的轻骑兵与夜骑成员一同前去破坏药池,路上自然是遇见了不少阻碍。 升级版的尸人非但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丧尸之类的东西,反而刀枪不入、速度防御攻击全盘加成。 保留了一定的意识,扑上来的时候却和不知道疼痛冷热似的,悍不畏死。 “都闪开,一旁摆九襄地玄阵。” 夜骑众人听见少门主这么沉声喝道,就知道他这是要开大了。 看这些猛得不行的大兄弟都闪开了,天命山庄的骑兵也纷纷按照相似的步调一齐闪开来了。 厉寒随父亲所修习的燎原枪法,乃是天下最威猛、惊天骇地的盖世枪法,共分为「五十势」、「三十击」和「二十针」。 所以这枪法又称「燎原百击」,一经施展开来,就如烽火燎原,波及甚广。 万点寒星,如百花朝凤,亦可化作那侵略如火,在几息之间就穿透了十数名尸人的心脏,刺穿了头颅。 ——这是厉寒从王云记忆中发现的破绽,王云从前在十万大山的时候,也曾镇杀过相似的傀儡。 这种东西的弱点,一般就是头颅与心脏,其他地方伤得再厉害也没有用。 他手上雁翎枪所过之处,便有血肉被捅穿亦或是爆开的声音炸响,叫人胆战心惊。 在武学之中有一个说法,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但像长枪这类兵器又不是那么好使的,想要练到至深处,更是需要下苦功。 远远望去那少年将军,神情冷然,热血昂昂,抬手握枪袖手血,勒马于残阳,自是肃杀起。 疾如风,撼如雷,啸如火,“踏日”则是大踏步而上,仰首长嘶。 不过十余息的时间,蕴含了北冥真气的枪芒纵横,全场便空了,除了己方队友,敌人均已倒下。 而结了九襄地玄阵的队友们却还完好无损,这种阵法一共有九种变化,可应对九州大地各类不同的地型,并在其中展开作战,进可攻退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是由逍遥派收藏的阵谱复原而来。 第51章 玉剑公主:论忍痛让爱的操作 而后,厉寒就让夜骑众人围在了正中间,大家用战阵的形式快马加鞭地推进着整个对付尸人的战线,所过之处便是满目血腥,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若对那些不得安宁、只凭肉身操控行动的逝者来说,这应当是终结。 可是对于那些被炼制成尸人的活人来说,他们是不会再有选择的机会的。 不管他们是自愿成为尸人还是被迫的,在成为尸人的那一刻,他们的命就不再属于他们自己了。 厉寒一行人也不可能留什么善心,那样只可能害苦了他们自己,滥发善心的代价,往往是用鲜血来偿的。 人命只有一条,他们输不起,厉寒更不愿意自己的兄弟倒在这种地方。 保境安民没有错,但大家不该因为那些心慈手软的情绪而赔上性命。 生死之间,不容犹疑。 “我们受命于当今圣上,此行是为了稳定边境,不沾江湖恩怨,所有尸人一个不留。” “杀!” 随着厉寒的这声命令,骑兵就如风般的冲出去,刀枪剑戟齐出,再厉害的尸人给大卸八块之后,也绝无生还的道理。 这样的轻骑兵一向来去如风,跋山涉水不在话下。 这样一直到了某处悬崖峭壁下,宗越指向那崖上的云,“青霞氤氲,紫气集聚,公子,看来那里就是炼制无极仙丹的地方了。” “可是崖间就有许多乌漆嘛黑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瘴气虫云,我也只在外公他老人家的藏书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那是逍遥派祖师的手札。” “祖师年轻的时候,游历湘南,曾在一处苗寨见识到了巫蛊道的邪术,哪怕蒙住了口鼻,也是防不住那瘴毒与飞虫的。” “至少也要修成大宗师境界,用先天罡气护体,才能在瘴气虫云之中行走。” “丹气浮于瘴气上空,可瘴气本身却透着药力,恐怕转化尸人的药池也是在这附近了,以你们的武功尚不足以应付这样的手段。” 厉寒道:“我先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留在崖下策应,如果等到入夜我还没有回来,那你们就先隐匿,等天亮之后再撤到安全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赶夜路,那样的危险是乘以十倍的。 倒不如先躲起来,等天亮之后快马加鞭地赶路。 夜骑里的二号人物孙伯川性子素来有些急,哪里愿意少门主为那等不相干的人冒险,可是不等他再劝,就被宗越给按住了。 作为邪异门的后起之秀,秦宗越远比旁人要来得理智。 宗越清楚,以厉家父子的性格,他们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说出口的话也是一样。 再说了,这里可不只有自己人,在天命山庄的人面前出现分歧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时玉剑公主也是说让天命山庄那些骑兵听厉寒的吩咐,而不是以厉寒这方的人为主。 这时候再发生分歧,很可能会被人给逐个击破,继而一锅端的。 宗越是个能担大局的人,自然不会让孙伯川说那些败坏自家士气本质上又劝不住厉寒的话,“公子放心,卑下相信很快就会等到您大胜而归。” 厉寒没答话,几个纵跃间就落在了那崖上,同时用了一块黑色的纱布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不是为了掩饰面容,而是留有后手。 哪怕真有厉害的毒药,有这块特别处理过、浸泡过药液的面巾布也能多争取一段时间来扭转局面了。 眼前是让人看不透的瘴气,淡蓝色的北冥真气则萦绕着厉寒周身,就像一层介于虚实之间的薄膜,让他与那瘴气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 厉寒知道在他当时和玉剑公主说话的时候,有个呼吸很轻的女人躲在了屏风后面。 哪怕那个女人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影子,也瞒不过他的洞察与感知。 天命山庄的奇人异士很多,比如能够接手无极仙丹炼制的术士,还有一些懂得杂七杂八东西的人。 但是厉寒并不关心这些。 自然他也不会去想,那个女人从屏风后出来以后与玉剑公主说了什么话。 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绝色,如仙人白玉,秀丽绝伦,娇美不可方物,眼波流转间颇有些盈然超脱于冰雪间的玲珑剔透,她柔声道:“盈盈多谢表姐的信任…” “也多谢表姐愿意伸出援手,让盈盈这几日有个安稳的住所,缓一口气,想想以后究竟该怎么做。”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任盈盈。 任盈盈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也是玉剑公主母亲“杜先生”的妹妹,杜太师的嫡次女,因那位杜二小姐与任我行有了首尾,不愿归家,在众人眼中便“病逝”了。 但是玉剑公主一心要做寻常公主做不成的事,自然是利用起所有能够被她利用的力量。 任盈盈御下时恩威并施,临敌处果断狠辣,聪慧沉静,颇显圣姑手段,但玉剑公主较她却还要更胜一筹。 玉剑公主微微一笑,“怎么样?人你也见到了,觉得他如何?” 任盈盈俏面一红,便娇怯地说道:“厉公子气度不凡,且颇有其父邪灵的风采,自然是好的…” 她的心里在想,表姐说厉寒是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不卑不亢,果决冷静。 她任盈盈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且是魔道巨擘的女儿,厉寒又是邪异门的少主,难道世上还能有比他们更加般配的人么? 表姐是天潢贵胄,世俗顶顶尊贵的女子,可表姐的身份也象征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管是繁琐的,还是那些会殃及生死的。 若非如此,表姐本身又想要维系与厉寒乃至邪异门的关系,怎会动给她任盈盈与自己心爱之人牵红线的心思呢。 不过,这也是件歪打正着的好事,任盈盈正愁找不到营救任我行的人选,等救出了爹爹,女儿家的终身也有了好归宿,那亦是双喜临门的好兆头呢。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玉剑公主也不想做亲手把有好感的人介绍给表妹的事情,但皇室与世家的教育都告诉她,如果自己得不到,那退而求其次,能够维持关系,这就足够了。 第52章 这个感觉略熟悉 此时此刻的厉寒却根本想到那两姐妹的盘算,不知不觉就把他给安排了。 若是知道了,他也只会庆幸从未对玉剑公主动过心,不然一念情爱终究化为枉然,原本就是不值当的。 不管是男是女,单从感情上来说,在没有考虑对方想法的情况下,这样让来让去本来就是一种不尊重。 ——玉剑公主求得是利,像小李飞刀李寻欢那样的人则求得是心安,是价值观的满足。 李寻欢把龙啸云看得太重,他不愿意自己这个眼中的好兄弟相思成疾,就此病死。 那能怎么办呢?李寻欢就只能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把自己的未婚妻子像一件物品似的让给了龙啸云。 全了所谓的江湖道义和他心中的情义,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的相处,其实自己早已经把这个表妹当成了心中的妻子,所以只能远走关外作为逃避。 这番自我感动,除了害了林诗音、误了他自己,并没有任何的益处。 厉寒身处的五行八卦阵其实并不难破,只是周遭瘴气聚集,便是眼前的事物都难以看清,又怎能寻得一条正确的出路? 所幸,他的感知能力还不算太差,且自幼随外公修习北冥重生法,内力既厚,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走了一段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事,只是厉寒看见树叶间隐隐发光,不知那是什么,他心中不由一凛,担心附近有什么提前布下的机关暗器。 纵使有罡气护体,若是不慎受伤,沾染了空气之中的瘴毒,纵使不死恐怕也是要生一场大病的。 他稍稍后退了一步,可却感到有什么人的护体真气迫近了自己,就在他们即将要撞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惊,与此同时一齐出手。 天山折梅手虽然只有三路掌法和三路擒拿法,却涵盖了抓法、诸般兵刃的绝招,变化繁复、精微奥妙,并且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 所以哪怕这里挪移拆招的范围小了些,但于厉寒而言,发挥起来与在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那人出招一样凌厉,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拆了十几二十招,无意间还对上了掌,内息迸发,气机对冲,竟将那深色的瘴气都吹散了些许,搅成一片更浅些的混沌。 厉寒隐隐能见到对面是个纤瘦窈窕、玲珑有致的人影,倒像是个女子。 他看不分明,但越是过招就觉着这人的内息、出手熟悉非常。 好像曾经和这个女子也有这般过招一样。 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女人可不太多,厉寒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男装丽人的身影,但那也只是一瞬。 那女子伸手拿住了他的手腕,可厉寒却用另一条手臂箍住了女子柔韧的杨柳腰。 两人都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不仅不是敌人,更是从前在衡阳城外亲密接触、耳鬓厮磨过的人。 除了厉寒之外,从来没有男人这样抱过东方白的腰,所以东方姑娘一直都记着他。 只是江湖之大,天下之广,分开之后可能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东方白忙着铲除蒙无拘这个遗留两代、挖自己墙角的祸害,就更没空想那些风月之事了。 东方白更没想过会在这样境遇下,再次遇到厉寒。 不等她多想,许是他们动手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机关,引得那树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这铃铛一响,他们二人没有说话,只是同时卧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支由神臂弓射出来的箭支就发射了过来。 这箭又密又急,且是发的连珠箭。 蒙无拘的合作者是段延庆,段延庆是西夏一品堂的人,能搞来少量神臂弓与床弩,并安排人在特地的地方使用,这并不奇怪。 而蒙无拘作为布置瘴气虫云与五行迷魂阵的人,拥有能让尸人手下短时间滞留在阵中,实现分批轮班值守的能力那也说得过去。 只是处于这瘴气中目不能视物,他们定然有看清道路的方法。 厉寒适才在崖下没和众人说完的话,就是逍遥子的手札里还写了,瘴气虫云对活水退避三舍。 而要运作活水药池催发药力,那也是不可以破坏大体水脉的。 可以说蒙无拘若是想加快效率,就做不得那样自掘坟墓的事情。 他与东方白之间气机对冲都能惹得瘴气颜色变浅,不似在入口处所试探的,说明此处离活水水源便不远了。 哪怕看不清箭支来势,那箭射网又甚严密,但以他们的能力却还可以应付,不至于受什么伤。 “走。”东方白听见厉寒传音入密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到了自己的耳边,然后就感觉那人牵起了自己的手。 但是,她没有挣脱,而是随那人一同往某个方向躲避,他们的护体真气亦不曾伤害对方,而是交汇流转,保护着他们牵着手的位置。 试了几个位置,厉寒根据脚下泥土的潮湿程度,锁定了一个方向,东方白则为他击断了三支遥遥射来的箭。 再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他们眼前忽而豁然开朗,脚下却是一空,一齐坠下山涧水潭去! 在落入水潭的那一刻,他们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果然是似水年华过招、衡阳城外相见的那个人。 这道水脉极深又极险,暗流几乎是同时将他们两人卷进漩涡中。 这时候厉寒反倒能够用护体真气隔开些许的水流,看见周围的景象。 ——他在长江水寨长大,水性本就极好,因为对水文地理有些兴趣,还曾细细研究过其中奥秘。 这水潭下倒像是有什么通往其他水脉一样。 正是绝处逢生。 他与东方白在阵中目不能视,若再拖下去一直走不出去,在阵中关键位置又有箭手听铃铛声守候,待他们内息与体力消耗得差不多,那在这瘴气虫云里就当真是危险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拼一把了。 在过那水脉暗道的时候,东方白水性不佳险些要坚持不住,厉寒发现她不对,便渡了一口气给她。 ——这般在生死关头的肌肤相亲,倒真是第一次,也是最刺激心跳得最快的一次。 他甚至还狠狠地咬了东方白一口,迫使这姑娘打起精神来,一定要撑住。 当他们浮出水面上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已是黄昏。 可是,哪怕是黄昏的光,亦是得见天光啊。 第53章 热意 “本想问一句,那日分别之后,厉郎可还有想起我,现在却是不需要了。” 东方白这回穿的不是男装,而是一身用特殊材料裁剪的红衫罗裙,哪怕云鬓不整,在水色黏腻之下贴在雪白的脸颊与肌肤上,但配上她那明艳无双的容色,反倒有种别样的美感来。 这么痴痴地笑,脸颊又透着有几分嫣红色,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她伏在厉寒的胸口,只觉得从没像那一刻那样动容与喜悦过。 ——在迷雾之中,他们能凭感觉认出对方就不说了,当厉寒寻找生路的时候,也没忘了她,在水道里的时候,更是渡了气给她,相当于把命分了一半给她。 这让久经江湖风雨、身边却没有给予可以交托生死性命之人的东方白怎能不动容呢? 适才所经历的一切,若非他俩都是世间难寻的青年高手、修为体力一样不缺是万万撑不到此刻的。 厉寒眺望到一旁河滩的碎石堆很像玉剑公主给他看过的天一教标志,就知道这附近离天一教遗址、蒙无拘的驻地已经不太远了,甚至可能他们就在遗址的范围内。 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东方白的状态不太好,在水下的时候还可以用水性不佳来解释,但是现在又是怎么个状况? 随之他就发现东方白的肩头一片黏腻,竟是被什么东西磨破了衣服,还伤了肩膀,在泡了水潜游之后看起来略略有些严重。 厉寒先是处理了抱着东方白,找了一处没有瘴气的山洞,然后取了随身携带、以特质牛皮纸包裹还没有浸湿的干净纱布,还有一小瓶兼具消毒与治疗外伤效果的金疮药。 墨衣青年闭目,真气运转周身在转瞬之间便蒸腾了身上的湿气。 只见他眉头紧锁,薄唇亦抿得极紧,虽有一副俊美至极的好相貌,可眼眸却幽深如子夜的月,气质更是如深山寒潭般的冷冽,一边帮东方白处理着伤口,只觉得她体温高得不正常,想来是发了高热。 一边又问道:“之前在林子里,我扑倒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或者护着些自己呢。” 东方白就抿嘴一笑,道:“当时我也听到了那箭支射来的声音,本来也是要躲的。” “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是我自己不好,想着抓住教中一应事务,非要亲手惩治那挖日月神教墙角、还抓走我一位心腹制造尸人的人不可…” 厉寒则是回答道:“那也该怪制造尸人的幕后黑手才是,若是我的心腹让人挟持,我亦是不能与他干休的。” 这话一出,便是在宽慰东方白了。 厉寒虽还是个少年人,比东方白的真实年龄小了六岁左右,但他的心思却一向是极冷静果决的,是非对错他都分得很清楚。 可是,他怀里现在抱着的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明明和东方白的初见,只是随手相助,甚至还掺杂了些许的冲突,可这个女人对他却这样信任,哪怕遭遇生死大事,想都没想便随他一起潜入水道。 ——就算那是厉寒在那时的最优选,但不代表东方白那时自己不能更谨慎一些选择别的道路。 那种仿佛天下所有事情都能一起面对的勇气与信任,确实是让人难以招架。 那时候在水道之中,厉寒正是明白东方白的想法,且她是因为自己才进入水道的,对东方白他是有责任在的。 所以,哪怕知道那时候很危险,厉寒还是渡了气给东方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身边的友人先离开。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回想起来,才觉得做那个选择不容易,而当时往往是来不及多想顺着心意立即就做了。 白腻的肌肤,肌肤莹润,纤秾合度,可沾了水之后,那块擦伤的肌肤却显得尤为严重,肿起了一大片,不像中毒,却是有些过敏脓肿的样子。 厉寒先用东方白自己提供的银针,将那伤口处的脓液排出,然后涂上金疮药,包裹上纱布。 除此之外,东方白伏在了他的膝头,还歉疚地说道:“让你担心啦…我…我身上还有些不方便,也就是来了女子的天癸,今日奔波才显得严重了些,身体欠佳…” “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啦。” 东方白亦用真气蒸腾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气,神情间可见疲惫之色,眼中亦有高热风寒的迷蒙。 厉寒把外袍与一些干草垫在了她身下,又在转角处燃了一小堆的篝火,既不会让外面的人看见火光,又可以让东方白暖和些。 他轻抚那红衫女子乌黑的鬓发,道:“睡吧,有我在这儿守着你呢,什么都别怕。” 东方白细若蚊鸣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搂着那人沉沉地睡去。 但仅仅是这样肯定是不行的,瘴气本就肮脏,活水也不见得多干净,且东方白又是最虚弱的时候,这一下很可能会高烧不退。 【主要在那个虫云里面行走,是要一直内力外放的,如果内力消耗得差不多,又受伤泡水感染(化脓了),还要躲避箭支潜水闭气,更是在生理期,那多半都是撑不住的 再者说,到天人境才是生命层次开始蜕变,活到四五百岁,可以延长寿命,大宗师还是血肉之躯,顶多内力强盛】 厉寒去附近找了些未曾受瘴气污染、适合东方白症状的草药,放在一边备用。 这般光景,什么都缺,也没法熬什么汤药。 到约莫子时的时候,东方白烧得粉面通红,额头滚烫,身体更是热的厉害。 厉寒从采来的草药里挑了几种直接服用也无碍的,自己先嚼烂了,然后再以口渡给东方白,让她能够吞咽下去。 除此之外,他还将可以转化成纯阴真气的北冥真气也渡到了其体内,让其体温降下来。 烧到厉害的时候,人反而在手足发冷的,但又有什么是热的。 东方白能感觉到有什么清冽干净略带苦意的气息,滑落到自己的口腔中,逐而顺着喉咙落入腹中。 她知道一定是那个人的,所以她便用病中仅剩的力气,去环住那人的腰身。 周围的环境不算舒服,但抱着厉寒的时候倒是舒服的。 厉寒正要抽身而退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东方白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但显然只是“稍稍清醒”。 那个明艳如玫瑰的女人,在反过来吮吸舔舐。 厉寒的身体有些僵住了,虽然之前在衡阳城外也有亲过,但显然和此刻的情况、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东方白的唇又软又热,动作很轻,亲吻的时候带起更多的热意,更有一股不能失去的急切。 轻轻地咬,唇齿相接,缠绵悱恻。 第54章 延西恶客(上) (临时二更,招募运营官,专门删那些打q人) ……………… 这一夜,厉寒就是由东方白那么搂着,然后闭目养神,默默忍耐着。 在今天之前,他唯一这样“亲近”,贴在一起过、“密不可分”的女子,大概就是玉剑公主了。 但那时候更多是一种对未来感到不确定,流落到一块礁石上,随时都可能被潮水淹没的焦虑与不安。 哪怕他们不得不靠在一起,那身上也是不舒服的。 与东方白这一次却就又不太一样了,她是以主动的心态靠近厉寒的。 比起玉剑公主那次,他们天然地更加暧昧,关系似乎也更加亲密了。 东方白也更加地主动地亲近他,她回吻的样子既娇蛮又霸道,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傲娇。 她就像只性感妩媚的豹猫一样,伸手搂着对方那劲腰,亲亲咬咬,单是那唇还不够,她还在厉寒的下巴上留下了一个牙印,很轻很轻地吻过他的脖颈。 甚至在那喉结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就在她要去拉衣服的时候,厉寒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东方白的动作。 这实在太过火了,比上一次还要更近一些,在这种情景下肯定是不合适的。 (ps:也是注定会被和谐的) 当天明时分,东方白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厉寒。 无论看多少次,厉寒的脸都是那么好看,俊美无俦,朗然照人,就算什么都不说,东方白见了心情也好。 她并不急着起来,而是伸手轻轻去抚摸那人沉静的睡颜。 从今天开始,她东方白也有一个可以交托性命的人了。 师父说的不对,并不是要拥有了权力,就不能再拥有爱侣,亦或是一个家,美满幸福的生活。 他老人家做不到的事情,东方白这个徒弟未必就做不到。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厉寒,甚至升起生死相随、携手一世的盼望来。 但是,在瘴气迷雾里,厉寒能够认出她,并且牵起她的手,在水道之中厉寒愿意将一半生机分给她,这些东方白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答应了师父要做一辈子“男人”,但是东方白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她始终认为不论自己是男是女,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何须伪装?自然该谈恋爱就谈恋爱。 她能做日月神教的教主,也能做霜刃枪仙的爱人,邪异门少主的妻子。 女子微凉的指尖,划过那人英挺的五官,深邃的轮廓与眉眼,不觉就出了神。 而厉寒也清醒了过来,出门在外,他的觉一向很浅,没马上动,也是想知道这妮子还会干些什么? 但是这么弄,脸确实有些痒,他就伸手抓住了东方白的手,与其十指相扣,而后又是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然后,就是低下头来一笑,两人的脸上都露出酒窝来。 女人柔声说道:“厉郎,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 纵是你想甩也甩不掉的。 厉寒的回答则是拥紧了她。 ……………… 东方白既然醒了,就找厉寒要了干净的纱布,自己去洗漱处理一下。 厉寒则去河边找了些石头回来,搭了一个简易的锅,抓一尾鱼回来,武者和修仙那款还是有些区别的,长时间没有食物补充,亦或是气力不足,对那他们实力发挥都是有影响的。 简单处理了鳞片与内脏,然后放些去腥的草药,再烧开来,那就是一锅汤了。 至于喝汤的容器,那也是用果壳之类的东西绑上树枝稍加改造以后来代替。 ——在野外求生方面,厉寒几年历练下来算得上是行家了。 他俩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为了恢复体力,再难喝的东西,难吃的东西也要全吃了。 喝下一锅热乎乎的汤,再打坐调息一二,也就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山洞外有行人的脚步声,还有三人在交谈的声音。 “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干嘛非得要咱们排查周边的情况呢?有蒙先生的瘴气与迷魂阵,还安排了那么多弓箭手,就算真有入侵者那也早死了吧。” 这是一个听起来阴险轻浮、让人很不舒服的男声。 另一个女声却道:“大哥的吩咐,你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瘴气与阵法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最后一个呆头呆脑的矮个子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中的鳄鱼剪。 “说对了,确实不是万无一失。”只听得一个冷然的声音,眼前有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闪过,他们所带来的尸人便尽数倒地了。 那些尸人眉心中间都有一个小红点,显然是东方白出手的缘故。 为首的三大恶人都不由呆了。 云中鹤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直直地看着东方白没被衣裳盖住的少许肌肤。 第55章 延西恶客(下) 厉寒:很好。 当着他的脸,就敢用这种下流的眼神看他的同伴,不知道这淫贼是想用什么死法? 云中鹤身材极高,却又极瘦,便似是根竹杆,一张脸也是长得吓人,他只感到一股好厉害的劲风猛然逼近,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就给卸掉了四肢。 与此同时,东方白一掌毙了南海鳄神 ,厉寒则将奇门雁翎枪给拿在了手里,那枪尖刺穿了叶二娘的心脏。 ——厉寒并没有告知叶二娘她儿子还活着的心,那等因为自己不幸,就报复到千千万万个无辜家庭,每天玩弄死一个婴幼儿的恶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爱子之情放在叶二娘身上,都是侮辱了这个词,以她的报社程度根本不配谈“爱”这个字。 对于虚竹来说,大概也是没有认这个母亲心理负担能小一些,感觉身上的罪孽轻一些吧(此处再有打拳,立即删评,作者就是讨厌这样残害无辜婴孩的人,无关男女)。 因为虚竹虽迂腐,在被迫破戒之前却是个真正合格的佛教徒,心地善良。 云中鹤下颌又中了一拳,顿时就闭过气,昏死过去。 厉寒摄了些河水到手掌心,运转阴阳二气,当场便制作了一枚生死符,将那清透的冰片射入了云中鹤的心脉之中,并且催动了那生不如死的效果。 这苦楚直接让云中鹤清醒了过来,他只觉伤口处阵阵麻痒,又是针刺般的疼痛,直如万蚁咬啮,当真是生不如死,恨不得立时离开这世上。 在这种痛苦下,厉寒再问他药池所在,云中鹤也没有什么敷衍搞假的精力了,问什么就答什么。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厉寒也没再多费什么口舌,化用了燎原百击“三十针”里的招数、劲力,点了云中鹤的死穴,这人便两眼一闭,就此断了呼吸,停了心跳脉搏。 厉寒是从来不会在办要紧事情的时候留下什么后患的。 他们两人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处理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药池便在那仿若九曲回廊的山上,虽然这路上依然有些毒虫异花之类的东西,不过都给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二人一一解决了,厉寒还斩杀了一头两三丈余的巨蟒。 除此之外,沿途守护的尸人亦是不计其数,那些尸人自然也是一一倒下了。 到了山巅,便见那药池之畔,有持双拐面目有无数道疤痕的男人一派宗师风范地站在那里。 在这个综武世界,四大恶人合称的名号有些改变,根据他们背靠西夏一品堂却常在中原附近,乃至西夏与庆朝边境数州府活动,做下无数恶事,江湖上便称他们为“延西四大恶客”。 四人中功力最高的是段延庆,差一线便能登上大宗师二重功参造化的境界。 其余三人则是功力平平,叶二娘宗师五重,岳老三宗师三重,云中鹤也是三重,只是正面打起来不如岳老三而已。 从容貌全毁沦为残废开始,从前的延庆太子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想要宣泄仇恨与悲愤的行尸走肉。 四大恶客,他们已经杀了三个,也不差这最后一个。 厉寒与东方白对视了一眼,东方白默不作声接过了厉寒给她的一个药瓶子,她知道这就是摧毁药池的杀手锏。 两人没说一句话,却是已是心照不宣,这局必然是一个人先挡住段延庆,而另一个人则去泉眼附近倒下那可以破坏药池的药液。 这波尸人之变,乃是段延庆离报复整个大理最近的机会。 但段延庆这人,同时又是矛盾的,延庆太子是死了,但在他心里却从未忘记过自己储君的身份,既然记得储君的身份,那大理人就是他的子民。 大理…终归是他们段家的地盘。 种种情绪注定了段延庆那矛盾而自毁的道路。 所以,面对那些来破坏药池的人,他会拼死一战。 墨衣少侠上前抱拳:“邪异门,厉寒,领教延庆太子高招。” 那拄双拐的男人则是微微颔首。 在这之后,战斗便是一触即发! 一阳指以食指点穴,出指可缓可快,缓时潇洒飘逸,快则疾如闪电,但着指之处,分毫不差。 当与敌挣搏凶险之际,用此指法既可贴近径点敌人穴道,也可从远处欺近身去。 一中即离,一攻而退,实为克敌保身的无上妙术。 段延庆心下又存了死志,用拐杖出手之间自然是有十二分的威力! 风雨渐盛,两人转眼便互相攻了数十招。 厉寒一开始依然是用燎原百击里的“三十针”,一套专针对人身穴道而创的枪法,诡异莫测,细腻处若绣花之针,远非一般江湖“打穴”的功夫可比。 然而段延庆亦是专精打穴点穴数十载,这是人家最擅长的地方。 厉寒有预感,这位延庆太子很可能就是自己攀登‘功参造化’的磨刀石。 在这个综武世界,能够以武开国的段家确实是很有些东西在的。 且段延庆才是原本的正统一脉,又处于储君的位置,他是有看过段思平创《六脉神剑》部分总纲的,并不一定要去天龙寺出家才能学习。 除此之外,他懂的秘法也比段正明兄弟多上了不少。 也不知道这会用了什么战阵冲杀的秘法,不仅力大招强,就连内息也强了十倍不止,一招一式都能迸发出莫大的威力。 “三十针”压不过段延庆,那就上“五十势”。 这五十个单独的枪势,适用于单打独斗,可应对各样的不同情况。 枪杖相击之间,有龙鸣鹰跃之声,那枪尖微微颤动,竟顺着铁杖滑了过去,撕破重重雨幕,惊破风云飞叶,枪尖闪过雪亮的光,冷锐锋芒转瞬即至! 这一刻仿佛变得很慢。 段延庆那狠厉的眼神凝住了,他凝聚了所有的注意力,将另外一支铁杖横在那长枪刺来的位置上。 但是,这样的严阵以待,却并没有挡住。 厉寒就像冲破了某种桎梏一般,那雁翎枪只是往下压了一压,就有一种奥秘的力量,刺入了段延庆的胸腹之中。 破二重,功参造化。 雨,停了。 第56章 春蛾鳞粉 与此同时,东方白也将那药液倒进了该倒的地方,那透着紫色的药池顿时就转为了清透的淡绿色,就像一汪碧玉,但这块玉里却是透着一丝鲜艳的诡谲。 看到药池被破坏,就算蒙无拘还想批量制造尸人那也是力有不及。 ——如此一来,想要进攻日月神教的黑木崖总坛,那就是更加遥远、甚至可以说是目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不枉她调集教中高手,前来清理这附近的尸人,为这朝廷边境的工作再添一把火。 同时也能让她更好辨别什么人可以为自己所用,什么选手又是那等心念任家的货色。 东方白心知肚明:除了自家之外,就是任盈盈那边人手损失得最严重了。 以她对任盈盈的了解,她这个好侄女是绝不会轻易放下此事的。 可以说,蒙无拘的“尸人国度”,大部分就是踩在她们两家的身上起来的。 东方白容不下蒙无拘,任盈盈也一样容不下他。 只是东方白性格强势、雷厉风行,有亲自动手的实力,而任盈盈则偏向在幕后布局煽动而已。 感觉到厉寒的气机较之前更加锐利蓬勃,东方白不由喜上眉梢,“看来厉郎的武功修为又更有进益了呢。” 厉寒望着她的神情亦是柔和,那张冷然俊逸的脸上亦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 就在这时候,忽而听见有人用类似“千里传音”的招式念诵着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延庆大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那人的声音慈和而悲悯,身上则是穿一身如雪的僧袍,步伐轻缓而矫健,面如冠玉,留有长须。 待看到段延庆尸身的那一刻,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长叹一声,坐到了段延庆身侧,拨动佛珠,默默念诵往生咒。 厉寒与东方白对视了一眼,待这老和尚诵完一遍往生咒,厉寒率先问道:“莫非阁下就是大理的前任国君,人称南帝的一灯大师?” 在这个世界,段智兴与段延庆乃是同一脉的近亲。 只是段智兴是庶出,且是被赶鸭子上架坐的皇位,他无力处理权臣高家与段正明段正淳兄弟,好比一个傀儡,便一心投入武学修习之中,在失去最喜欢的刘贵妃瑛姑之后,更是大彻大悟,出家为僧。 同当年华山论武的其余三人一般,步入了功参造化的境界,有王重阳交托的先天之助,融合道禅奥秘,倒比段延庆的功力还要深厚不少。 听了这话,一灯大师先是叹息了一声,而后便回答道:“老衲法号正是一灯,只是世间再无段智兴,南帝亦是虚名,老衲只是一介俗人,担不起这名号。” “延庆大哥…乃是多行不义,尝到此果亦是必然,怪不得旁人,只是他终究是大理段氏的血脉,还请两位小友容老衲带他的尸身回去,骨灰奉于天龙寺安葬祝祷吧。” 厉寒行了一个江湖武者惯用的礼节,“逝者已逝,本就应当如此,我二人并无异议,大师只管去做就是了。” 东方白亦然。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他们也是致使段延庆身死的关键人物,只说了几句话,便分成两道各自离开了。 下了这场雨,瘴气虫云就散了大半,天命山庄的人马也往那炼丹的地方开始进攻。 还有三日就能丹成,可蒙无拘却死在了丹成在即的时候,含恨而终。 除此之外,东方白的心腹——雪千寻,也被蒙无拘练制成了尸人,虽然蒙无拘一死,没有人能控制她,但雪千寻却永远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皮肤也和石头一样坚硬。 东方白安抚着自己的心腹,看见那与任盈盈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玉剑公主,神情间则是若有所思。 当玉剑公主看到有个身穿红裙气质不俗的明艳女子与厉寒同行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是一凛,直觉告诉她,自己与表妹任盈盈在背后商量的事情可能会落空。 ‘看来,必须要让盈盈她加快动作了,光说不做,不然再多的谋划都只会是一场空。’ 这么想了以后,总共三颗无极仙丹里,她就挑了一颗毒性最弱的阴极仙丹,将其交给了任盈盈,“这颗丹药,我明天会送给厉寒,你今天有什么能做,能帮助你把他拉向你那边的,就去准备吧。” “五毒教教主蓝凤凰是你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任盈盈接过那玉瓶,脸上露出了清丽秀雅的微笑,“盈盈多谢表姐的信任。” 其实就算玉剑公主不那么说,她也打算要那么做了,因为蓝凤凰有一个特别的发现。 ……………… “圣姑,对厉公子那样的大宗师来说,用情蛊未必保险,反倒可能激起对方的厌恶,但是奴家却发现,他的血脉中有用过阴阳春蚕蛊的痕迹,虽然不是他本人中了这样厉害的春毒…” “可那也肯定是三代之内直系血脉的事情,不然我这春蛾蛊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反应。” “无极仙丹这样的东西定然也是贴身放着,只要奴家用春蛾鳞粉加上合欢花调制出药水,再浸泡着玉瓶仙丹,那只要他贴身放置三日的功夫就能起效果。” “介时,圣姑您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精心安排,心潮起伏之下,定然可以引起他的好感,不怕他发现,也不怕他不上钩。” 任盈盈满意地一笑,轻柔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此行之后,厉寒拿到了一颗无极仙丹,便领了夜骑离开,不欲再与玉剑公主有什么牵扯。 细细算来,其实他这次的付出是多过回报的,但本身愿意过来也有还玉剑公主当初人情的意思,报酬不报酬倒是另说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到邪异门,让外公无崖子研究研究这仙丹,看看能不能分析出配方,然后炼制出功效相差无几的丹药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离开南疆范围没多久,东方白就赶了上来,从身后搂着他,笑盈盈地问:“诶,要离开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么?这几天有想我么?” 第57章 为他人做嫁衣 她的轻功极高,身法也极快,且因为那一晚的相拥,厉寒已习惯了东方白的气息,这个明艳妩媚的女人,是到了他身后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的。 东方白的身手也很矫健,那落到马上的姿势流畅而自然,手搂着厉寒的腰,脸颊则贴在那人的脖颈上。 厉寒只要微微侧首,就能对上女子那明亮的眼,还有那神采飞扬见之忘俗的眉目。 他的眼中亦含了笑意:“拿到了这丹药,我就想要早些送去给家中长辈瞧瞧。” “再说了,小白你乃是一教之主,刚清理完叛教的不孝子弟,当是很忙的,自然不好上黑木崖打搅你。” 听了这话,东方白微微一愣,然后便感慨地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虽然厉郎已经猜到了,但我仍是亲口想要告诉你,东方白的确是我的真名,反倒东方不败才是他们起哄喊的,也更像男子一些。” “我是日月神教教主,可我师父也是一代名侠,仔细说来…其实那盗帅楚留香、还有他的好友胡铁花姬冰雁都算得上是我的同门了。” 听了这话,能够沟通主意识记忆的厉寒就知道,东方白的师父多半是大旗门的弟子了,能够让不收女徒的大旗门高人破例,可见其根骨资质确实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毕竟在古龙大师系列着作里对“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三人师承,猜测最多的就是大旗门,而楚留香的师父不是夜帝就是铁中棠。 哪怕东方白没有细说,只是这几个名字也足以引起一二猜测了。 她又凑到厉寒耳边说道:“那些生了反心,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货色,也没什么好收拢的,我正想要冷一冷他们,等到过一段日子,再看看收哪些人回来好呢。” “这教中没有个可信的医生总是不好,所以我正要去拿杀人名医平一指回来,顺便再劝十多年前因看不惯任我行作风而出走的神医笑笑子前辈回到教中。” 怪医笑笑子的医术与平一指只在伯仲之间,但论武功却是没得比的,平一指在这个世界武功修为与宗师五重的叶二娘相仿佛,但笑笑子却很可能是除东方白与任我行之外,日月神教仅剩的大宗师高手了。 所以为了掌握更多的权力,也为了以防不测,东方白这回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让笑笑子这人回归教中不可。 当然,这些更细致的思量筹谋,东方白是不会在这时候说给厉寒听的,因为那样太煞风景了。 有这时间,做些别的什么事情不好吗? 这个小城今天好像有是在庆祝节日,还放了烟花,苗民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今天带的酒还是梨花白,君可愿与吾共酌?”东方白在烟火映照下,向那个冷峻挺拔的少侠抛了一个皮质酒囊,动作豪迈而利落,她的声音与眼神就像美人刀的刀尖勾人心神。 厉寒就伸手接住了那梨花白,而后一笑。 他生来肖父,不管皮相还是骨相都是无与伦比、乃至突破人类极限的俊美。 不需要任何氛围的加持,都是毋庸置疑的好看。 那是分分寸寸迫近的俊逸,粲然一笑便让人像要沉溺在深海之中,如果世上真有那等昭如日月、几可分海的风姿样貌,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他这样眉目舒朗,怎能叫东方白不爱呢? ‘他是能同我笑傲江湖,也能只当我是东方白的人。’ 他们一同仰首,将各自手里的梨花白一饮而尽。 一线凉酒入喉,自然是快意的,亭外白纱拂动,让亭中人的影子看不真切。 东方白的唇是天然就含三分笑,不笑的时候唇角亦是微微上勾的。 任盈盈单单知道厉寒的血脉中带有春蚕毒素,她也知道可以借用一点小手段,让厉寒心潮起伏,达到快速获取对方好感的目的。 她却不晓得,当对方真正与什么人情浓的时候,这药效才是发挥最快也是最厉害的时候。 再是苦心安排,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东方白能感受到那人炽热的吐息就扑打在自己的脖颈与耳侧。 原本清冽的气息,此刻染上了绮丽的酒气,烫得她脊背发麻,却强撑着不愿躲开。 然后他轻轻咬住了那白玉般的耳珠,让其变成了夏日里的芙蕖,白里透粉,染上绯色。 摇曳游走,留下斑斑痕迹,雪颈仰起,曲线优美。 有什么轻柔的绫罗绸缎被褪下,两情相悦,恩爱缱绻,卷起春潮纷乱。 良夜正深沉。 待厉寒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晨光便从沿着窗棂的间隙照进了室内。 他并不怕直视这点光芒,可东方白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青丝的样子却要惹人喜欢得多了。 他就从身后默默地拥着那女子,静静体会着这一刻的温存,觉着便和幼时看见爹爹厉若海给娘亲阿萝戴一枚簪子的时候一样。 东方白俏面一红,却伸手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喏,昨天夜里…它就是交给你了,这是我平生第一回,就是不知道厉郎你是否也是如此了。” 那帕子染上了一大块别样的血渍,厉寒久历江湖,绝非那等不知医理的人,看了这帕子,就知道这就是女儿家的元帕了,也是他们真正做了夫妻、对方什么都付出了的象征。 一笑千场醉,浮生任白头。 他们都是性情中人,但不代表凭心而行就不是认真的。 所以厉寒只是将那女子拥得更紧了,然后承诺道:“山河能改,草木终将凋零,一万年太久,只愿你我能够江湖同行,携手一世。既争朝夕,也得一个白头到老。” 东方白那一双丹凤眼则是微微向上飞起,整个人光彩照人,说不出的妩媚与自信,“你我又怎会有差?” 拥着她的人就最喜欢她这锋芒毕露风华无匹的模样,看了便低低地笑,正是少年人的快意。 虽是经历过生死,什么都做了,也订下了白首鸳盟,但他们却还不能一道走。 因为东方白急着去寻访笑笑子,而厉寒要将丹药送到外公无崖子的面前,让其细细检查。 第58章 礼物 收到血刀老祖那血淋淋的头颅,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厉寒知道,自己针对诛杀血刀门弟子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若有想要交好他的人,杀了血刀老祖,割下头来送给他,那并不奇怪。 但那个人能号令部分日月神教旗下的黑道势力,还送了好几件贵重礼物,那就显得奇怪了。 因为这样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并不像是东方白的手笔,反倒更像是日月神教的那位圣姑,任盈盈。 因为他如今已与东方白在一起,那与任家就成了敌人,日后两方更成水火之势,所以厉寒并没有过多关注任盈盈送来的礼物,除了血刀老祖的头颅,其他像“天王保命丹”,“寒冰玄火酒”之类的东西,还有堪称神兵利器的名枪,他都一一让人退了。 至于那个头颅的人情,他也命宗越送去了一瓶九转熊蛇丹,不愿意欠对方什么。 ——梅庄营救任我行什么的,那还是让别人来吧,不管是谁去救任我行,那都不该是他厉寒。 这是因为他与东方白已经拥有彼此,定下白首之约的缘故。 这次回来,厉寒不仅是要将仙丹转交给外祖父研究,还要告诉长辈们,他找到了未来想要相守一世的女人。 不止是因为他们做了夫妻,也因为东方白是真正让他感到心动,并且心生欢喜的女人。 可是,见到无崖子之后,老爷子皱着眉细细检查了那玉瓶与丹药,反倒先说起了另一件事情,“这上面浸泡过春蚕鳞粉与合欢花的萃取水,对别人来说作用不大。” “但寒儿你不一样,你爹当年就中了厉害的合欢蛊王,你又是他与阿萝的直系血脉,这血气中天然就有几分药力毒气,若再碰了这些东西…” “那气血沸腾,便更加容易动情,自然而然便会以为那是滋生了好感,且不易让人察觉,真是好巧好细腻的心思…给你这东西的人,应当是个女人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无崖子却是用笃定的语气笑骂着说完这句话的。 不为别的,只看他这贤婿父子的模样就知道能招惹多少情债了,虽然不欠别人的,但命中的桃花运定然是不少的。 (毕竟厉寒不是什么家里蹲选手,而是常常在外面闯荡的) 厉寒拿着那玉瓶,对着阳光瞧它,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个女人不假,但要说她是为了什么,那还为时尚早了。” 虽然不太了解玉剑公主,但这代表厉寒没有识人之明。 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玉剑公主是不会为了她自己而动这些小手段的,更不可能因为区区的男女之情就冒被发现的风险做这件事。 这背后该是有更大的利益存在的。 而且对于玉剑公主这样的人来说,维持稳定的关系,细水长流,那才是最优选择。 东方白本身就与他有感情基础,不需要再多此一举,玩这些虚的。 而最近哪一方势力与他有接触,并且需要争取他的好感,那就很好猜了。 任盈盈任大小姐。 最重要的是,任盈盈在原着中就和五毒教教主蓝凤凰关系匪浅,能够指使其去做一些事。 而厉寒父亲当年中的蛊,就是五毒教禁地里的玩意儿。 别看那只能影响情绪起伏,做不到修改意志之类的事情,任盈盈要请人去救自己的父亲,自然是分毫必争,能多争取一些就是一些的。 可如此造成的结果,反而是让厉寒对他们任家更加讨厌了呢。 如今得知了此事,却什么都不做,那便也不是厉寒了。 “任家么?以后…有的是好果子给你们吃呢。” ……………… 厉若海对于独子找到喜欢女孩儿的事情很欣慰,并且希望厉寒能早点把人带回来看看,这样哪怕燕狂徒上门,他也能真正心无旁骛地一战了。 可厉寒又怎会不知道父亲的心事?只要一想到这事,就连与心爱女子两情相悦的欢喜似乎也淡了不少。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父亲就这样走完武学之路,败在燕狂徒的手里。 ‘明教的那门精神秘法,我要定了。’ 或者说,在查看当年关于任我行的情报,得知那“吸星大法”有御物的特性,他就明白这是任我行取了当年沃教秘法的精义却玩脱了的缘故。 虽然任我行在梅庄地牢里会完善吸星大法,但那反而是让其丢失了真正的奥秘,流于表面,仅限于理顺体内的内力并且吸收他人内力,比起直指陆地神仙的北冥重生法可就差得太远了。 这世上可没有先让任盈盈对他动手段,却不许他算计回来的道理。 ……………… 所以,厉寒先是让夜骑中的成员去寻了之前来送过礼物的黑道人士,然后就让他们传消息给任盈盈。 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也好“合作”,进行效率更高的利益置换不是吗? 但是,厉寒所没有想到的是,任盈盈与宗师巅峰的向问天相携而来,口口声声却在故作为难地说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什么“不忍心厉公子受人所骗”,什么“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 还有什么“葵花宝典源自域外,乃是身居大毅力的苦修士所创,若非挥刀自宫,是绝无可能学有所成的。” 任盈盈的语气轻柔:“就算是女子,强行修炼也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走火入魔,修为尽毁。” 厉寒当然知道这位圣姑想说什么,但他早就知道东方白练的不是纯粹的葵花宝典,而是结合葵花宝典与嫁衣神功的精义,融合成刚柔并济、阴阳相成的武学,并借此突破了大宗师之境。 自然也不会疑心东方白什么。 少门主只是低垂了眼睫,饮了一口茶,掩下眸中的神色,“所以呢?圣姑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任盈盈一笑,道:“厉公子明明已然猜到了,又为何要装作不知道呢?” “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是个男人,或者说…他曾经是个男人。” “您所认识的东方姑娘,只是在他自宫练武之后心灵扭曲,出现的一个幻影罢了。” 第59章 我要一件东西 任盈盈难得这样露骨地说什么人,“也就是说那个出现在您面前的女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武者,她这般愚弄您,欺骗您的感情,您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么?” 厉寒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我的想法如何,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坦白说,我对你和她的恩怨全不在意,今天来找你,只是想做成一桩互利互惠的事情。” “我愿助圣姑父亲脱困,但前提是事成之后我要得到一件东西。” 任盈盈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知那是什么?事成之后,但凡盈盈能拿到的东西,就没有不能给厉公子的。” 言外之意就是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那办不到也是正常的了。 厉寒则是放下了那紫砂茶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的东西,任大小姐你给不了,那是唯有你父亲才知道的信息。” “你可以放心,我对吸星大法葵花宝典都不感兴趣,也与你父亲没有仇,此行只想问他一件明教与拜火教的旧事而已,那武功亦是他留不住,或者说是弃之不用的。” 听了这话,哪怕任盈盈心中仍有疑虑,但得到了对方愿意襄助的答复,心头的大石头还是落了一大半,嫣然道:“既然如此,那救出了爹爹之后,我定会在第一时间问他老人家具体情况的,必不会让厉公子失望。” “好。”厉寒这句话有着难掩的锐利,“且你不说任大小姐家教如何,张口闭口就是污蔑其他姑娘家的不是,有没有口德。这样摊开来说明白的事情,总该是作数的吧?” 反倒是向问天,他是当真信了任家父女的邪,认为东方白是个自宫练武的男人,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怎配做日月神教的教主呢?更谈不上那句“文成武德”了。 他不明真相,见厉寒听见并且“遭遇”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还如此淡定,向问天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与任盈盈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答应厉寒条件的那一刻,就再也不可能抽身而退了,主动权也不在他们身上。 ……………… 对于一名天龙省985大学逍遥派的优秀毕业生来说,就算没有琴棋书画厉害的外援相助,他也能够在梅庄这个本打出s+的成绩来。 如果想要用压倒性的气势出现,那可以自带音响,正大光明地喊一声“某某拜庄”,然后用最返璞归真的武学平等地打死所有来犯之敌。 如果委婉一些,可以先礼貌地打败门口的保安一字电剑丁坚,然后再申请让梅庄老大黄钟公出战。 厉寒选择不走寻常路,他先是一掌打败了守门的丁坚,然后就跃到了梅庄的房顶上,用随身携带的陶埙吹奏起《杏花天影》来。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虽然他吹的不是横笛,却更具有流风回雪之妙。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原本在自己院子里谱一首新曲子的黄钟公忽而听见这绝妙的乐声,也是愣神了许久,而后不由击节赞叹,将《杏花天影》的词合着韵律念了一遍。 等那首曲子停了,黄钟公便用自己惯用的七弦琴奏了一曲《踏莎行》。 这两首词的曲谱、调子都是白石道人思念远方恋人,感怀旧日时光之作,杏花与踏莎行作与同期,故而可看作姊妹篇,所怀所念亦为同一人。 黄钟公的得意武功就在这“琴”上,他的内力亦是四友中最强的,这一弹奏起来,以乐会友,自然也是惹得其他三位兄弟关注的。 ——打赢了守门的丁坚倒在其次,那足以和黄钟公相媲美的音律造诣才是让三人佩服的地方。 不过,老二黑白子应该不怎么感冒,他是原着梅庄四友之中唯一对吸星大法起了异心的选手。 只要你是个有野心,想要在武功上有所进益,想要收获名利真正在江湖上闯出名堂的人,那就不可能甘心闭门于这梅庄之中,只钻研那些用来消遣自娱的技艺。 (而原着之中,黑白子也是在武功尽失之后,才能专心下棋,领悟对弈之道的奥秘所在) 待黄钟公奏完这一曲,走出庭院,来到大门前的时候,厉寒也从屋檐下跳了下来,拱手施了一礼,“在下厉寒,乃是函谷八友的师弟,曾听我康广陵康师兄、薛慕华薛师兄说梅庄四位前辈均是雅人深致的风流人物,途径此地,就前来拜会一番。” “请赐教。” 黄钟公也笑道:“虽久居江南,但我也曾听闻函谷八友的名声,令师兄同吾辈一般,均是奇人雅士,自然也是同道中人了,你既上门交流,那我也没有不肯的。” 跟函谷八友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厉寒也大致知晓这些痴人都是什么性格,他不是那等不晓得人间烟火的人,相反却是入红尘洗涤自身、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物。 且这回是有意接近梅庄四友,达到想要的效果,那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黄钟公对逍遥派祖师谱下的青词乐谱,如痴如醉,对《笑傲江湖》的曲谱亦是沉溺非常,不多时便将厉寒奉为自家知己一流的人物。 除此之外,厉寒还发现,这黄钟公颇有战国春秋年间士为知己者死的气节。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即使不得东方白信任,但给东方白饶了一命,且她又愿意接纳梅庄兄弟四人,黄钟公也愿意效忠于她,乃至于在任我行脱困之后,死在了任我行的手里。 除了黑白子之外的三人,确实算不上什么恶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专心在家研究自己擅长艺术的选手罢了。 哪怕是黑白子本人,在原着之中动了歪心思,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身功力都给令狐冲吸走了。 厉寒不太想害黄钟公,但不得不说,黑白子这人确实是四人中最好也是最快能够击破的那一个。 他是无崖子的孙儿,那在天龙八部里大放异彩的珍珑棋局自然也是学了的。 第60章 黑白子:我舅舅是大宗师 珍珑棋局,在步步展开的时候,除了落子精妙,能够给人造成莫大的压力,还能引诱破局之人心魔频生。 若非如此,原着之中的段延庆也不会差点因为这局棋、以及丁春秋的挑唆,就险些要自尽。 黑白子原本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发现就连对弈之学都输给了别人,那心里坏得就更加厉害了。 当晚就又拿了上好的酒菜,去地牢里见了任我行一回,言语之中,尽显威逼利诱的“小人风采”啊。 黑白子长得眉清目秀,然而脸色泛白,头发极黑而脸色极白,像一具僵尸的模样,此刻待在这昏暗的地牢之中,就愈发像鬼一样了。 但是黑白子不知道的是,他大半夜跑去找任我行聊人生,厉寒也在大半夜的时候,点了黄钟公的穴道,带着这人就跟着黑白子,一起进了那关押任我行的地牢之中。 黄钟公只听得那个墨衣少侠用“传音入密”的法门同自己说道:“冒犯了,但在下确无恶意,这般动作,也是想要让前辈看清楚什么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再然后,黄钟公就发现了自己兄弟的真面目,他只觉得悲哀,当初就是因为他们四人的长辈立身不正,两边下注自作聪明,才哪方都不容他们,被发配到了这里。 黄钟公是有气节的人,师长如何他管不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皆是覆水难收。 但他自己认准跟谁就不会再改变,哪怕是死。 也是因为如此,黑白子这个过命兄弟的背叛,才让黄钟公感觉更加深刻。 唯有如此,黄钟公才可能认清事实,带其余兄弟归隐,再不问江湖事,亦能保住一条性命。 越是听黑白子与任我行说话,黄钟公的心就越凉。 而后,厉寒没再管黑白子,而是将黄钟公带到了庄外,“前辈,若说我来梅庄只是为了救你们,那太讽刺也太虚伪了,我说不出口。” “但还是请您慎重地考虑一下吧,任大小姐是打定了主意要救出她父亲,向问天与您功力相当,且她们已经召集了三十余位黑道高手,单凭你们兄弟四人是挡不住的。” “就算没有你们手里的钥匙,任我行离开不了地牢,但这江湖上能工巧匠无数,要破解地牢的机关,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届时你等又该如何自处呢?” “在这江湖上,向来都是只看结果,不论过程的,只有活着的人才配谈以后。” “就算你愿意赴死,那护不住这梅庄地牢,就是违背了东方教主的命令,那般终究是什么都守不住的。” “即使黑白子有了异心,可丹青生秃笔翁总是前辈的兄弟,难道明知事不可为,本质上也是不值当的,前辈也要他们陪您一起死么?” 说罢,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厉寒才解开了黄钟公的穴道。 重新获得自由活动的权力以后,黄钟公先是仰天长笑,这笑声中却满是苦涩与悲凉。 “即便是如此,什么都不做,就直接送出钥匙,那不是我黄某人的作风。” “厉少侠,你我好好打一场吧,不分生死,但见胜负!” 厉寒微微颔首,便答应了下来,“合该如此。” 他从来都是不怯战亦不畏战的。 习武之人,一日不死身在江湖便当要战。 ……………… 七弦无形剑是黄钟公自创的绝技。 对敌的时候,通过在琴音之中灌注上乘内力,用以扰乱敌人心神,对方内力和琴音一生共鸣,便不知不觉地为琴音所制。 琴音舒缓,对方出招也跟着舒缓;琴音急骤,对方出招也跟着急骤。 可黄钟公琴上的招数却和琴音恰正相反。他出招快速而琴音加倍悠闲,对方势必无法挡架。 原着的那个令狐冲,是因为内力全失才不受影响。 但是厉寒却不一样,他是以北冥重生法为根基的大宗师。 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百家殊业,而皆务于治。 北冥重生法便能将天下九成九的内力同化,以黄钟公的能力根本不能影响那汪洋大海。 到第二十招的时候,厉寒手中的长枪就抵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定了胜负。 黄钟公的脖子上亦渗透出一串鲜红如豆的血液来。 结局已定,黄钟公也无力再挣扎,只收了自己的琴与兵刃去,“少侠有所不知,就算我与其他兄弟愿意就此归隐,再不问江湖事,只怕教中也是不能放过我等的…” 这话里说的不仅是东方教主,还有日后可能上位的任家,进退两难,大概说的就是黄钟公他们这样了。 厉寒想了一下,便道:“若是几位前辈愿意,可去邪异门长江水寨附近隐居,我保你们没事,日月神教的教众也伤不了你们。” 有了这个保证,黄钟公提着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像是有了一个稳妥的倚仗。 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只是知道厉寒是函谷八友的师弟,可这样的武功,一身搏杀的精妙技艺,又怎可能只是康广陵的师弟? 既然已经定了计较,翌日黄钟公就去找了其他两位兄弟,同他们商量好,将三把钥匙收到一处。 最后,就是向黑白子发难,大家伙诗词赏花,小酌一二,不知不觉图穷匕见。 黑白子的武功是四友中仅次于黄钟公的存在,内力本就在伯仲之间,都是宗师六重,只是临敌手段稍稍弱于黄钟公而已。 那在原着中被向问天误认成什么“玄天指”的指法,亦是颇为精妙。 由黑白子全力施展开来,竟让梅庄小湖都结了一层寒冰,哪怕只是稍加靠近,都有让人脊背发麻、要给生生冻伤的战栗来。 黑白子站在湖上,早已是穷途陌路,“你…你们不能杀我,我舅舅…我舅舅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他是大宗师,就算投靠了任我行,他老人家也一样能为我报仇的。” 得了,这会儿倒是破案了,原来这门阴损寒凉的武学,根本不是什么玄天指,就是谢逊大仇人成昆的幻阴指啊。 所以那冷峻少侠只是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杀尽门下弟子家人、强占徒媳,更在暗中投靠蒙元王府的成昆啊,这样的败类,也配拿出来威胁人么?” 你要说蒙赤行也就算了,成昆在邪异门的面前,是真的不够看,只让人觉得恶心啊。 第61章 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父女组 日月神教虽说是黑道教派,可比起一些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的黑道人士来说,他们大多数人还是明白大是大非的,听到那句“蒙元王府”,丹青生就呸了一声。 黄钟公更是怒不可遏,一边拨动了琴弦,而后又一掌拍到了黑白子的天灵盖,让这个兄弟当场毙命。 接下来,放出任我行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有任盈盈这个女儿亲自下地牢去请,任我行自然也不会再端什么架子,解开锁链便离开了地牢。 至于梅庄剩下的三个人,则是收拾东西早早出门了,显然并不想见自己看守十多年的囚犯。 厉寒靠在院中的梧桐树下,静静地出神。 对于成昆安排自己的外甥潜伏在日月神教的事情,他并不感兴趣。 对于他来说,现在更重要的就是达成此行的目的,得到《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要义。 他的身后则是慢慢传来了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厉寒站直了身子,转身向那个方向望去。 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身材甚高,一头黑发,穿的是一袭青衫,长长的脸孔,脸色雪白,更无半分血色,眉目清秀,只是脸色实在白得怕人,又长了满脸的胡子,便如刚从坟墓中出来的僵尸一般。 而扶着他的少女,则是如仙人白玉般秀美的任盈盈。 不用说,这人便是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了,厉寒瞧他的脸色白的异常,大概也是常年待在地牢的缘故。 任我行眼中大放精光,“你小子就是邪灵厉若海的儿子吧?厉若海天下第三的名号,老夫也是听说过的,今日一见,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瞧你的身板修为,就知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不过,老夫的女儿也不差,配你足足够了。怎么样,少门主瞧我家盈盈,应当还能入眼吧?” 可厉寒的神情却很平静,“圣姑冰雪聪明,玲珑心思,自然是很好的。” “可厉某人一心钻研武道,无心风月,只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今日来此,也是想要向前辈问一件事,得到一件东西。” 任我行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不知道你想要问的是什么?又想要什么东西?该不会是老夫赖以成名的吸星大法吧?” “丑话说在前头,看家的本事老夫可是要留给关系亲近的后辈的。” 厉寒便道:“十多年前任教主手中的吸星大法有御物效果,所以我想问任教主手中可是有曾经山中老人所着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任我行点了点头,“不错,老夫是有这门武功的总纲,但只有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在波斯总坛亦或是昆仑光明顶,老夫手里是没有的。” “你是想要这门武功?可是,小子,事情还没完呢。” “等你随我们父女杀上黑木崖,让老夫重新夺回教主之位,那时候老夫自然会把这门武功默给你。” 厉寒反倒笑道:“任大小姐与在下定约之时,是说以救出任老前辈为终止。前辈这样出尔反尔,一个人说一套,不怕有损自己的威信么?” 这时候任盈盈反倒欲语还休地唤道了:“厉大哥…我…还请你莫要怪我爹爹…” 厉寒听了这话,就明白任家父女是打算毁约了,但想借此拿捏他,却是万万不能的。 只听得任我行一声又惊又怒的声音:“竖子尔敢?!” 任盈盈今日穿得是天青月白色的春衫,秀丽明媚如明珠、美玉,情意绵绵,昳丽夺人,谁知厉寒突然出手,擒拿住任盈盈,让她无法动弹不说,还捏住了其的咽喉。 任我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墨般写意的身形那么一闪,而后就擒住了他的好女儿,他出手相助,却只打破了厉寒投掷来的酒囊,让那酒水泼洒长空。 而厉寒反手则将那酒水凝成了两片薄冰,摄在手里。 任我行立时又抬起灰色袍服下的另一只手,反手运起吸星大法向厉寒的胸口击来! 在他的手掌上仿佛有漩涡般的吸引力,掀起狂风呼啸。 那风吹过了厉寒鬓边的发,拂起他墨色的衣袂,但却奈何不了他本身。 阳歌天钧,这是逍遥派弟子怒气盈胸时,可将天山六阳掌发挥强大威力的一击。 在这一掌之下,任我行本就旧伤未愈,吸星大法又被北冥重生法所反噬,再加上这极阳内力充沛的掌力,他就更加支撑不住了,回过身来吐了一大口暗色的鲜血。 与此同时,厉寒也将一枚生死符打入了任我行的体内。 而另外一枚——也从任盈盈后颈处进入了其肉身之中。 “任大小姐,莫非你认为厉某当初的话,只是说说而已的么?” “我也不是没有发现你同玉剑公主动的手脚,任大小姐敢影响我的情绪,难道就没有承担的心性么?” 又听他说道:“其实,我一向是很少动用生死符这类手段的。大多数敌手夺了性命也就罢了,但你们父女却是想借我所求来要挟于我,这才是犯了厉某人的大忌。” 说罢,厉寒就催动了打入二人体内的生死符,只是六十多息的功夫,就让任盈盈半身软倒,口中呻吟痛呼不断,只能趴在地上,连手指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任我行倒是条硬汉,哪怕嘴唇都咬烂了,身体都在颤抖,可他仍是一声不吭。 厉寒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来,然后抓着任我行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来,然后用匕首划过他老人家的脸,“任老前辈,我知道您不怕死,也不可能在这痛楚面前屈服。” “就是任大小姐的命,也未必能够令您动容。” “但是,我未必要时时刻刻都催动这生死符,可东方教主却早晚会来找您。” “若是我在关键时刻,催动生死符,那您败得、死得岂不冤枉?” “现在若将那功法总纲给了我,也好专心解决自己的恩怨,不是么?” 不得不说,厉寒是知晓该怎么激将像任我行这种人的。 第62章 东方白:难道他真有负于我么? 任我行沉默了一下,先是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厉寒略微侧首便躲开了。 而后就听任我行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到的那大半部总纲,被我刺在大腿内侧了,有本事就自己看吧。” 听了这话,厉寒略一皱眉就撕开了任我行的裤子,也不管那腌臜不腌臜,看见那大腿两边内侧确实刻有蝇头小字,就拿了提前准备好的记录纸,将其拓印了上去。 待审视之后,又在脑海之中重组其中语句,确定没有错漏,确定是最上乘的精神类秘法,如此方才解开了任我行的穴道,同时化解了他们身上的生死符。 之后厉寒就用结合父亲自创轻功与逍遥派绝顶“凭虚御风”而成的乘奔御风一跃上了房顶,几个纵跃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兼具了迅捷与飒然两种特点。 穿云破月,似鬼亦似仙。 不过,他也回头最后看了任家父女一眼,微不可闻地说道:“一切还未真正结束…” 厉寒为了和任家父女做交易,得到那门精神系秘法,到底是有负于身为他爱侣的东方白。 一码归一码。 不管原着之中如何,由他手中引发的事端,也该他来亲手了结。 既然如此,那在任我行任盈盈打上黑木崖的时候,就是任家父女的死期。 不论东方白是否会原谅他,又是否愿意承他这番“弥补”,厉寒都会亲手了结任我行。 否则,心不能安,意也不能平。 ……………… 这一别就是两月有余,东方白也早就听说了任我行逃出地牢的消息。 不过她并不是如何在意,有这十余年的经营,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副教主,而是名副其实的教主,任我行哪怕离开了梅庄,稳固境界不跌,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但是任盈盈传来的一则消息,却叫她心有些乱了。 任盈盈在信里说:“你以为厉公子他为什么会去南疆?为什么会遇见你?” “他是为了我表姐,为了我才去的。” “东方叔叔,你猜厉公子是为了还谁的情呢?” “您还不知道吧?爹爹之所以能够脱困,就是多亏了厉公子的倾力相助。” “还有黄钟公他们几人,叔父不妨派人查一查,看看他们是不是到了长江附近啊。” 东方白看到了这一句,就觉得心绪起伏之下,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她不由捂住了那个位置,忍耐自己孕育骨肉带来的反应,“孩儿啊孩儿,你说你那爹爹难道当真是负了你娘,不管我们母子了么?” 东方白不知道,她也明白任盈盈这么说,透露“底牌”,就是有意离间自己与厉寒,但她还是忍不住派人去查了查黄钟公的下落,就像不愿输给任家父女一样。 哪怕只是这种暗地里的事情。 可是结果却并不让她开心,因为任盈盈说中了。 ‘厉寒啊厉寒,本座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也认为本座不会看错人。’ ‘可你也是本座这辈子唯一深爱的男人,我们也已经交付了彼此,什么都给予了对方,你…万万不可以辜负本座…’ 否则就是凭着两败俱伤,她也要带曾经设想过的一家三口一起下地狱。 东方白越是想找厉寒确定什么,因为宗师的骄傲与执拗,反而越是不肯示弱,更不肯先找心中惦记的情郎。 而不知怎么的,厉寒也未出现在她身边,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交流。 可她不知道的是,厉寒没在别的地方,其实就在黑木崖山脚处。 “近乡情怯”,心有亏欠,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自觉已没有立场来见东方白。 当初对任我行父女使用生死符,是因为他们并非寻常老弱,而是两尾毒龙。 但总体来说,大家之间还算得上是互利互惠,厉寒没有为了自己的女人就立时杀了任家父女的道理,除非是等到任家真的打到了黑木崖下。 所以,他是在任我行与东方白对峙的时候,用北冥真气隔空击中了任我行的背心命脉。 北冥真气阴阳兼具,阳刚煎熬如火炉,阴柔冷于寒冰数倍,且兼容天下武功。 毒之不侵,强凶霸道,随手攻击刚猛无涛,便有莫大威力。 如此霸道深厚的真气打中了任我行的背心,一下就让其全身经脉碎裂,此人焉能还有生还的道理? 何况东方白也在这一刻一针射入了任我行与向问天的脑颅之中。 一击即中,厉寒便闭上眼睛,还是说了和当初似水年华一般的“我对不住你”,而后就纵身离开了。 但东方白却不愿意同情郎就这样结束,黑木崖所处地域,恰逢雨季,他们便是在磅礴大雨中追逐,求一个答案的。 “厉寒!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什么叫对不住我?你究竟对不住我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自从收到任盈盈那封信之后,东方白就恢复了女子的装扮,不再以男子的身份做那一教之主。 她仍然是一身艳烈的红罗裙,数滴清泪便从那雪白的腮边滑落,那美丽艳绝的五官也蒙上了一层凄美,既沉且清,好比山间深潭里吐蕊的鲜花。 看见她这样,那个向来坚韧冷静的少年郎心肠也有些软了,再也难忍心中的情愫,将那女人拥入怀中,哑着声音道:“是我不好…” 说一千道一万,为了父亲的安危获取功法,那都是他的事情,他的责任,而不是东方白的。 所以也就没有让东方白体谅、承受风险的道理。 如果东方白不原谅他,厉寒已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动情念,专心修习武学就是了,也算是全了这一番少年情意,虽有遗憾,但已尽全力,不算辜负与东方白的韶华了。 东方白若有什么难处,前来寻他,他也必倾力相助。 可听过了情郎的难处,这女人却是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就是这样的缘由。” “厉郎,你放心吧,你既愿意在适才那般情况下助我,那也不算是负了我。”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你若因为认识不久的女子,就将父亲的大事忘在脑海,那我才要怀疑你的人品呢。” “但你没有…正是这样,才是我东方白喜欢的男人。” 东方白靠在他的胸前,很轻很轻地说道:“但是,你再不可以有事瞒着我,不告诉我了,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是愿意同你一起面对,然后去解决的。” 第63章 白云城的场合 末了,东方白还示意情郎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你来把把我的脉,有一件上天共同送给我俩的珍宝,需得要让你知道。” 听了这话,厉寒不假思索,就去摸心爱女子的脉搏,待感知到那如走珠盘的脉息不由愣了,问道:“小白…你是有了…” “所以,这是我们的么?” 这个杀伐果断的好男儿似乎将一生的犹豫都用在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 东方白掩嘴而笑,“傻瓜,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她睨了那人一眼,逐而无奈叹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近了我的身么?” 厉寒却是摇了摇头,欣喜道:“没有。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太高兴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多一个家人,还是与你我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风雨飘摇,他便脱了外袍罩在东方白的身上,不需她用真气护体也能遮风挡雨。 厉寒确实有点恍惚,他这么快就成为那么多卡里最快有孩子的选手了么? 卡4:不,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联通我的存在。 这时候东方白则转头问他,“厉郎,那你现在还会对杀了任家父女感到愧疚么?” 厉寒爽快地说道:“我从未对他们有什么愧疚,只是与任我行没有其他的冲突,他们得罪我的也已还了,所以我那时不好杀了他们。” “但助你却是不一样的,难道只有他们负隅顽抗伤我爱侣的机会,不许我动手给你出气么?” 与此同时,卡3叶雪眠也即将要迎来入世以来最重要的一战。 弈剑大师傅采林曾是《大唐双龙传》里的天下三大宗师,融合世界以后,他依然是高句丽第一高手,东域第一宗师,也是入武学圣地天涯海阁、得到天地至宝‘水灵龙’传功一举入天人,修为远超静斋友人宁道奇、塞外武功宗师‘武尊’毕玄的高手。 凝聚了七脉灵窍的天人啊。 卡3已然是目前所有卡里功力最强的,二十七岁的天人境,凝聚九极灵窍,但是功力或许也是比那攥取了天地之力的傅采林稍稍逊色了一筹。 且这位弈剑大师的剑意还是在方歌吟“天羽奇剑”下淬炼过的,自然是蜕变了不止一次。 叶雪眠看得分明,傅采林是为高句丽来的,是为了贸易海路来的,也是为了取他们兄弟性命让自己修为更上一层楼来的。 (顺便想了一下,还是把叶雪眠人物卡那张变成了魅力s+,毕竟有20%的仙侠真人) 这一战,不管是为了责任、亲情,亦或是大义,他都要赢,赢的那个人也只能是他。 海风吹起了他用发带束起的流云白发,那发丝在风中如惊龙般舞动,清飒而飘逸,那是一种具有力量的仙气与自然之意,鬓角的那朵梅花印记则清朗艳烈。 银发异眸,金纹白衣。 那恍若谪仙般的剑客,于海岸边负手而立,虽然目不能视,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仿佛融于自然的超然来,眼眸之中的神色,既清澈淡泊又含着悲悯。 秋水为骨,剑为气魄,游龙为姿态,沧澜为神采,不世剑术、四时之气为根基,这种种集合在一起,便成了“御剑化神”叶雪眠。 如今化名薛绯鸾的血凤凰默默站在叶雪眠的身后,抱着一把青锋剑,温柔而坚定,眼中含着脉脉深情,履行着身为剑侍的职责。 虽然相识不久,但她知晓这个发色眸色都让她感觉熟悉的剑客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自己曾经深爱的人,他知道,薛绯鸾自身也知道,但这人却是赋予了绯鸾新生乃至另一种活法的人。 对于叶雪眠的风度与品行,还有能力,薛绯鸾有一种近乎于高山仰止般的敬慕与欢喜。 ——对于身边剑侍的心事,叶雪眠自己却只是一知半解。 他向来是不了解女人,也不太懂得怎么和女人相处的,比起了解那些,他倒是更喜欢将精力放在修行上。 寻剑,铸剑,品剑,收藏名剑,遍观春花秋月,那也是极好的。 叶雪眠唯一了解过的女人,只有曾经的未婚妻公孙兰。 加上曾经二字作为修饰,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了。 公孙兰,擅使剑舞,“红鞋子”的大姐头,在古龙大师笔下一共有两个绝世的双手女剑客,那就是拿着流云飞月的玉娘子张三娘与拿着剑器的公孙大娘公孙兰。 公孙兰的剑法并不弱于剑仙叶孤城、剑神西门吹雪、剑邪宫九等人,只是功力稍稍逊色一筹而已。 但她并非前朝七秀坊名副其实的公孙大娘,只是公孙家的后裔罢了。 白云城叶家和七秀坊公孙家原本都是江南武学世家,世代都在扬州生活,只是因为天灾人祸、改朝换代的战乱等因素,才与翠微门一起迁居到了南海附近。 但即便如此,历代的香火情总是在的,叶家守护白云城所居的前朝遗民,繁衍后代成家立业,也多是和亲朋故旧相联姻。 所以在叶雪眠出生的那一年,老城主就代长子,同与长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公孙兰订下婚约,写下婚书。 他从小就知道公孙兰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所以一向唤其作“兰儿”,而公孙兰亦是自幼就喜欢黏着叶雪眠。 可是,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公孙兰总是觉得,叶雪眠唤自己与唤比他们小几岁的叶孤城其实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她要的远远不止是这些。 她总是爱问,问她的雪眠哥,“哥哥,我同白云城比,哪个更重要?” “兰儿同你弟弟比,又是谁更重要?遇见了事情,哥哥会先救谁呢?” 第一个问题,不管她问多少次,叶雪眠都只会回答白云城。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白云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他的责任。 第二个问题,叶雪眠从来没有明着回答过,只是用力握紧公孙兰的手。 有些事情无需明确回答,其实就无需再问了。 公孙兰明白这个道理。 叶雪眠一直都认为,他是没有为了未来妻子就剥夺亲弟弟生命乃至存活机会的权力的。 所以他只能去救弟弟,然后和未来妻子一起死去。 他把责任与亲情都看得很重,唯独自己看得很轻,他从来不说会和公孙兰同生共死,但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他是一定会那么做的。 他会先救弟弟叶孤城,也会在无力挽回的时候与公孙兰一起死去。 她的命,一样是重要的。 公孙兰总是想放在一起比的东西,其实性质本来就是不一样,也不可以比较的。 既然不能兼容,公孙兰也忍受不了,叶雪眠就提出要解除婚约,责任归于自己,还公孙兰自由,去寻一个她满意的夫君。 但是公孙兰却认为那是羞辱,是一腔痴情错付。 她一定要让辜负自己的叶雪眠乃至白云城都付出代价。 如此,便是偏执之下一念成魔。 同时,公孙兰亦精于易容术,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熊姥姥,这些人统统都是她的化身。 这些恶人随机杀人,为害不浅,满手皆是血债,所以在最后一面的时候,叶雪眠毁去了当时订婚的信物,发誓要亲手杀了这个名义上因他“负心”而诞生的女魔头。 第64章 剑决生死,扫灭全场 “来了。” 银发青年抬眸望向某个方向,忽而说道。 他的剑侍薛绯鸾正想问是什么东西来了,就见远处有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而至,船头上则立了一个抱着长剑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有一张窄长得异乎常人的脸孔,上面的五官无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拥有的缺点,结果那些缺点全挤往一堆似的,这令他额头显得特别高,下颔修长外兜得有点儿浪赘。 弯曲起折的鼻梁不合乎比例的高耸巨大,令他的双目和嘴巴相形下更显细小,幸好有一头长披两肩的乌黑头发,调和了宽肩和窄面的不协调,否则会更增别扭怪异。 来者不是弈剑大师傅采林又是何人? 这船也不是完全以风速或者水手的动作为动力,而是大半由天人境界的真力在驱动前进的。 立于潮头的傅采林就与叶雪眠远远地对视了一眼,好比两点飞星穿过浩渺万重云,忽而相遇! “退开!” 只听叶雪眠这么喝道,而后他挥袖间就将自己的剑侍退开了几丈远,却没有伤到其分毫。 千叶长生,长三尺三寸,重三斤三两,剑身望去似一泓秋水,外饰以银杏叶寓意长生。 现在,这把剑终于出鞘了。同时,傅采林也从那潮头跃了起来。 没有自报家门,没有介绍自己的兵刃,只有那一触即发无需多言的战斗。 剑风凛冽,那刃雪亮寒光,则是一瞬成霜。 只看得剑影吞吐交错了那么一瞬,又或许是再多一点儿的时间,听见一声几乎要让众人眩晕过去的剑鸣,又是剑刃哐当碰撞的声音,再定睛一瞧,就看见了那两个人影已然分开了。 这持剑的两人再度分立于海滩两端,海风吹得他们一色的白衣衣袂飘飘,卷起在风中,却不染半点儿尘埃。 “久闻白云城大公子十八九岁便领悟出心剑之道,虽目盲却心明,今日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 “傅某人,佩服。” 傅采林打量了一眼自己肩头处破损的衣裳,再看对面毫发无损的敌手,最终却是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那人则道:“草木可为剑,权柄可为剑,万物皆可为剑,人与心亦然。” “我虽目不能视,亦能如轻舟游于千山万水之间。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为守护该护之人而执剑,为心中所坚守的原则道义而战,那本身就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剑。” 傅采林是很少笑的这样开怀且欣慰的,“不错,正是如此。” “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坚守的道义有所不同,这辈子注定要做敌人了!” 待其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形如电,似那浮光掠影般的又战在了一起! 叶雪眠的心剑,非但能斩肉身,也能斩天人的生机,乃至心灵、意志。 鹤唳长空,玉皇剑宗,最后则是“孤山夺月”。 达到天人境界之后,便可具现出厉害的武学异象。 傅采林的每一剑都像是以天下为棋局、生灵为子,显现出黑白二相,胸怀则是那三百六十五目。 奕剑术是种感性的武功,其精微处在于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则是实。 其精义正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欣赏,品味。 两股剑意冲霄而起,且都是与心灵精神相关的,总得分个高下。 最后的最后,则是那介于虚实之间的心剑剑影从空中斩下,让傅采林那双极具自然之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这位高句丽的弈剑大师仿佛睡着了一样,神情安然,可却是永远沉眠失去了呼吸。 剑光明灭间,那身穿金纹白衣的青年剑客归剑入鞘,看向已然呆了的高句丽“切磋”团同行者。 那些高句丽人具都愣住了,他们难以想象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白云城会反杀过来。 而他们那如神明一般的天人宗师傅采林,竟这样就死了? 在这个世界,傅采林屡次率领义军抗击辽人与金人的入侵,和大唐双龙传原着一样成为了高句丽的民族英雄,在高句丽人心中,傅采林已是神而非人,充满崇高而神秘的色彩。 可是此时此刻,高句丽的神明陨落了,傅采林竟败在了这样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呢? 叶雪眠虽然是极出名的青年才俊,也是剑术名家,但其最最出名的还是铸剑的本事。 就算是御剑山庄尹家(水月洞天系列)所铸的宝剑也不如叶雪眠的手笔。 甚至因为惜才,山庄之主尹浩要将女儿尹天雪要拉拢叶雪眠,谁知竟遭到了这位白云城大公子的拒绝。 谁能想到,原来叶雪眠也早早就是天人境界,并且用起剑来这般厉害… 只听那自傅采林之下为首的高句丽武士怒吼了一声,然后就率众扑了上来,用些战场冲杀的兵刃向叶雪眠杀来。 毫无疑问,这些高句丽武士是习惯了战场厮杀的高手,傅采林之所以带他们过来,而不是带自己的门人弟子,就是希望在赢了家兄弟之后,占领整座白云城。 这样贸易获益就能上升,为给好几个大国进贡的 包括白云城所领的几个岛屿,还有通往四方的航道。 对于这样的异族,叶雪眠自然不需要容情,武士们奔着杀人来,那就该做好被反杀的准备吧。 “空明幻虚剑!”伴随着剑客这声清喝,他广袖一震,无数道剑光仿若长龙,全身的真气迸发开来,注入剑息之中。 转眼间就见那千百剑光纷纷扬扬落下,空明幻灭,奥妙难言,落势莫测,可那每一击却都是致命的剑招。 最后斩杀了七百死士的剑气,那以百千计的剑招归于一处,重重叠加,合成巨大的剑气,将那高句丽苦心打造的战船尽数销毁,碎成了一片片的。 绝没有人可以在其中存活,就算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只怕也湮灭在了剑气之下。 “空明幻虚剑”乃是古剑奇谭世界天下御剑第一人紫胤真人的护道绝技,叶雪眠也是到了天人境界才能施展这剑术的简化版本。 即便如此,用了这一招之后,他的真气也是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十之二三了。 区别只是,这一招用出来,不论是凡间什么样的士兵,都只能饮恨于剑光之下。 除非是仙家天兵。 第65章 查白云城大公子 叶雪眠一身武功强极,真气也极精纯,唯一稍稍逊色些的,大概就是量比一些真气富裕的天人强者显得有些可怜了。 若非组成他这张卡的碎片都是天赋异禀的修炼奇才,他也不可能练成那白首太玄经,并且以太玄经为运转根基,使用出简化版的空明幻虚剑。 他愿意凭借剑术与傅采林对决,那是对一位立场不同、志却相似名剑客的尊重,至于其他死士就不一样了。 有句话叫除恶务尽,说的就是这般情况,所以叶雪眠直接用剑仙手段要了那些高句丽武士的性命。 而且他这么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今日杀了高句丽官方的人,以及高句丽唯一的天人。 若是高句丽从朝廷方面进行干预,只怕朝廷又会重新注意到当初收容不少前朝遗民、且地域位置处于三不管地带,那样就很容易让人扣一个有反心的大帽子了。 所以叶雪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那些高句丽武士全都杀了,这样朝廷若真来问说法,那他就是打high了,收招收不住,所以一众高句丽武士都在天人境界的战斗余波中死了。 想要回国或者去朝廷那边挑拨什么,给朝廷什么出兵的借口,不好意思,没有那个机会了。 叶雪眠也知道,现在这么做也不是最优解,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南王府越逼越紧,一直抓着从前公孙兰种植的罂粟花田不放。’ ‘若是再让他们知道这回高句丽切磋比武的结果,恐怕会借题发挥,惹出更多的事情来。’ ‘绝不会屈服于南王府,否则就是像原着里的孤城一般,谋逆失败,牵连甚广。’ ‘白云城也好,孤城也罢,一个我的家乡,一个是我的亲弟弟,他们都是我万万不能舍弃的人与事。’ 叶雪眠不是没有想过刺杀南王父子,但皇室收藏有残缺变异版本的“天子望气术”,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得到的,但修为厉害的藩王能够将自己的命数、封号姓名与属地气运连接在一起,却是确凿无疑的了。 若是一击不成,反倒害了岭南两桂一带的生民,那才不好。 白云城门下几座岛的百姓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少交赋税,但这不可以用其他地区生民的命运来换。 就在这时候,叶雪眠若有所觉地望向了海面上的另一个方面,拱手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宋阀主既已到了,为何不现身一见呢?” 听了这话,一艘隐于雾气里的战船就缓缓行驶了出来,为首的那人,佩刀踏浪而至,随之淡淡笑道:“好小子,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这般剑术,我宋某人也是第一次见。” “大公子,目盲心明,超然于物外,你确实很好,宋某只可惜自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天刀宋缺,岭南宋阀阀主,天下第一刀手,武功、兵法双绝的一代宗师,极为支持汉人血统,曾经最显眼的战绩,就是在天山魔教大举入侵的时候,斩霸刀岳山,杀了“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暮年白小楼,一举入天人。 这么多年潜修下来,想来宋缺的武道造诣是更深了。 宋缺年纪比傅采林轻,但功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除了是个受人景仰的武功高手外,亦是一名军事战略家,二十岁时曾为朝廷平了百越之乱,受封谯国公。 岭南亦是沿海,高句丽人这样猖狂,公然染指像白云城这样的汉人聚居地,连傅采林都出手了,宋缺不管不顾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小的。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制衡南王府,盖掉公孙兰构陷那事影响的势力,那宋阀定然算一个。 (公孙兰原着正式登场于《陆小凤传奇》系列中的《绣花大盗》,在《决战前后》中被叶孤城勒死,所以本文私设她本来就是和白云城有恩怨的,如果没有男主卡,她本来会和叶孤城订婚,一样闹翻,害了白云城,以至于叶孤城谋反前都要杀了她) “既然高句丽的宵小之辈已经解决了,那宋某人也不多留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你我两家未必没有合作的机会。” 宋缺是个英俊而无暇、浓墨重彩而生辉、兼具神飞风越与沉静忧郁的贵气美男子。 同时,他也是心中有城府的门阀之主,回到了战船上,就吩咐弟弟宋智,“调查白云城叶家大公子,看看叶家是否是汉家血脉 ,他们大公子为何会是异发异瞳?” “还有,叶雪眠他是否婚配?或者订下婚约。” 地剑宋智顿时会意,“大兄的意思是…要与白云城联姻么?白云城位于南海富庶之地,不管是他们的驻地,还是掌握的航线,都很适合运送接应我们的船队奇袭亦或是休整。” “并且能够运送海外的铁矿石到岭南来。” “可是玉华她不是已经许给了蜀中唐家堡了么?玉致她倔强好胜,爱恨分明,善良而无野心,只怕不能维系好白云城的关系,胜任数岛主母的位置…” 宋缺却摇了摇头,“让玉致联姻叶雪眠,本身就不是让她管白云城内务去的。” “叶家兄弟均是精于剑术的名家,叶雪眠较叶孤城还不擅长内务,乃是个光风霁月心无旁骛的人物。” “他需要的本来也不是精通打理内务的夫人,玉致外表虽然不羁洒脱,可内心却是一个柔情无限的女孩儿,娇蛮任性却不胡为,她是识大体的。” “非是这样痴情坚韧、活泼纯粹的女子不能接近打动叶雪眠这样的剑客。” 除此之外,还要加上责任才行。 宋阀的嫡次女,联姻白云城武功高强却不爱掌权的大公子,岂不是天作之合么? 何况宋缺夫人在怀着宋玉致的时候,曾误入了南越遗弃祭坛,让宋玉致身具南蛮灵女通百兽语、驯虫蛇属、修炼内功一日千里的天赋。 单论武功天赋,宋缺的独子宋师道不如两个姊妹远矣。 细细查探过之后,让宋缺很满意地是,南王府这回作死的好,他正想和白云城联姻,南王那边就把机会递了过来。 还有公孙兰,那个自命不凡以为可以和先祖公孙大娘并肩的女人,若非公孙兰野心勃勃,又不知怎么和叶雪眠闹翻了,解除婚约不说,还丧尽天良造了那么多的杀孽,现在可就没有让宋阀来联姻的机会了。 第66章 发自内心的选择,不会后悔 年富力强的天刀宋缺翻动着自己未来贤婿的资料,只觉得没有一处不满意,标准的必成大器陆地神仙模板啊。 ‘白云城叶家,原是前朝江南名门,由西湖之畔藏剑山庄迁移至南海,与七秀坊公孙一脉、翠微门等结为盟友,同进同退。’ ‘叶雪眠,白云城本代嫡系大公子,其母为南海剑派名家之女,虚岁二十七,实岁二十六,二月二龙抬头出生。’ ‘幼时早慧,却寡言少语,凡事心中有数,并不爱向外人言。’ ‘五岁习剑,七岁便长居南海剑冢,每日海岸挥剑以数千次计,可与老城主拆招之时,却偏偏怎么也不使用叶家的四季剑法。同年,南王就藩。’ ‘长子承位本是天经地义,可叶雪眠不精内务,亦对管理白云城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在南海剑冢修炼,初时也不见修炼出了什么名堂。’ ‘那时候难免让叶知秋有些忧心了。’ ‘岁月荏苒,叶雪眠独居剑冢,每日手中持剑,只是静观寒暑枯荣,抱剑看花听风雨,从来不曾施展一式。’ ‘但却在十五岁那年,琼州府“天涯海角”,南省诸派论剑会,道破南洋毒龙岛阴谋,以自创剑技沧澜三叠浪诛杀首恶。’ ‘华山玉女派掌门人枯梅大师、峨眉派刀剑双杀独孤一鹤皆赞其心中有灵,已达道剑境界,实乃后生可畏也。’ ‘十七岁,铸成惊风剑,以高超的铸剑之术开办名剑大会,大扬白云城声势,哪怕是近三百年来铸剑当为江湖之首的御剑山庄也要甘拜下风。’ ‘因南王府咄咄逼人,屡次算计,江湖风波险恶,南海众剑派亦虎视眈眈,故而十九闭死关,二十一出关,修成心剑,双目失明,却成了离天人只差一步的大宗师,一人一剑败尽沿海剑派。’ 宋缺心道:叶雪眠品貌皆不俗,心性更是玉华夫婿之上,玉致那丫头也该是满意的。 至于不满意,以宋缺的性格也是不可能容女儿“胡闹”的,哪怕宋玉致自己心里亦是有数。 大族子女锦衣玉食长大,代价就是很多时候反倒没有他们选择的权力,只有被选择的命运,这很公平。 而只要有掣肘有牵挂,那就免不了要顾忌一些东西,就算是叶雪眠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若真有那等全然不顾“俗”的行事作风,想来唯有真正的破虚飞仙才能做到吧(其实也不可以,神仙也是“人”,看西游记封神榜与各国传说故事就知道,毕竟都是以人为基础想象的)。 既然定下了计策,宋阀就开始着手往南王府方面发力,教南王父子做人了。 ——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别看南王就藩十余年,可比盘踞岭南百余年之久的宋阀还是差得远了。 宋阀主也并非卡2遇见的任家父女,认为自己空口白牙就能拿捏住那等真正的天骄人物。 合作的前提往往需要自己先拿出真正的诚意来,那般才能从各个方面向对方证明自己,达到想要的效果。 除此之外,宋缺在听说叶孤城回来之后,还亲自邀请叶家兄弟,前来岭南赴宴。 总体来说,这次的饭局+酒局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从襄阳归来的叶孤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寻七大剑派试剑的时候,他在襄阳的山谷里,遇见了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人。 那位高人还养了一只兼具了丑陋与神俊的大雕,剑魔独孤求败,那可是真正一人成军、举手投足之间几可劈山断海的陆地神仙,万寿无疆不是梦想,差半步就是飞升上界。 以独孤求败的剑意,暂时击溃南王身上的气运,杀了此人,并非是什么难事。 对于叶孤城来说,他对除白云城以外的生民乃至地域气运可能受损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觉。 那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那是大庆朝廷的责任。 若非朝廷没约束好有野心的藩王,又怎会走到这一步呢? 所以这一切都是朝廷咎由自取罢了。 可是,他的兄长似乎不那么想,叶孤城在一些论坛帖子里位列古龙笔下十大枭雄之一,而这个世界他的兄长叶雪眠却是心若冰清、怀有浩然正气的人物,为守护而铸的剑,又怎能为护道而将手中剑指向真正的无辜者呢? 兄长找到了应对南王府的方法,可叶孤城却并不开心,他不是为了看到兄长自我牺牲什么才回来的。 从小到大,叶孤鸿看不上就这两位堂哥,认为他们都太过孤高,且有表里不一的嫌疑,自命不凡。(原着中这货就是模仿西门的大师…) 那些事情叶孤城全不在意,他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哪怕那是所谓的堂弟。 但是,他是从小就敬仰亲近自己这唯一的兄长,可是自小的绝大部分压力,都是兄长叶雪眠在扛的,还是他成为大宗师之后才好了一些。 哪怕现在功参造化,能够多分担一些兄长承担的压力,可叶孤城仍然觉得不够。 就像此刻,若是他现在就能拥有像师父独孤剑魔那般斩元神分山河的不败剑术,那现在何须要宋阀做什么? 更不用让兄长应下与宋阀小姐的婚事了。 那位小姐现在甚至都不在岭南,而是在两年前拜入了宋缺好友神霄派掌门林灵素(没错,就是改佛教一些称呼为大士,间接灭佛的那个)座下修行,都不在宴会上。 可是叶雪眠还是答应了,他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在签下婚书之后,与宋阀主说话的声音还更加亲近了几分。 这让叶孤城很不解,毕竟这位剑仙,就算落到原着那般谋逆失败的境地,也是要死在自己选中的对手手里,可见白云城主的骄傲并不输于任何人。 可是叶雪眠却告诉他,“孤城,你其实不需要感到自责,亦或是为我可惜的。” “因为在这个世道,不管我们内心愿意与否,吃亏的依然大多数是女方。” “何况,为兄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考量发自内心的,既是发自内心,那便不会后悔。” “这门婚事,一开始就是因为宋阀主看见为兄出手而发起的,宋阀又解决了南王府的发难,未来还会助我等解决高句丽引起的后续。” “人立于世间,若想俯仰无愧于天地,做事自然应该有始有终。” “既承了别人家好处,本来就该应下相应的责任,所以我答应下来这门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未来宋玉致不愿意履行婚事,那叶雪眠亦不会怪她,反而会想法子成全她,也不至于让双方互利互惠的联盟破裂。 第67章 我要去中原 “你说什么?飞燕…你说青衣楼收到了关于南海的什么消息?” “白云城的大公子,就是那位御剑化神叶雪眠,他同谁订下了婚事?!” 很少有女人能把这样颜色华美繁杂的衣裳穿得这样好看,两者间相得益彰。 但公孙兰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可她身上更显着的东西反倒不是美貌,而是她在公孙剑舞上的造诣,以及神出鬼没的行事与作风。 这是一个神秘且矛盾的女人。 她心里喜欢过叶雪眠,可她却无法忍受那个人把白云城与叶孤城都看得比她自己更重。 ——明明都是生下来就订的婚约,她心中能如此待叶雪眠,为什么叶雪眠就不能为她也做到呢? 像公孙兰这样心灵扭曲的人,是不会想到,当她这么想,强行把妻子一个身份对立于丈夫其他的所有必要关系之上,其实就是一种苛刻与病态了。 她这样自我,又怎能要求别人也做到呢? 也可以说,公孙兰其实根本不爱那个曾经的未婚夫,她只是无法忍受,有那么一个自己真切喜欢过,又确实十分美好的人,不能完全受她掌握。 确切地说,是她从来就没有掌控过那个人。 就像邀月对江枫的爱恨反差一样。 她们真正输的人,根本不是那个不那么爱她们的人,而是她们自己。 所以原着中邀月最后会在生死关头、在妹妹死了以后超越极限,重新认识新的自我,堪破执念得见真我,登临明玉功第九层,哪怕剑术无双、嫁衣神功大成的燕南天也不能杀她,只能维持在分庭抗礼的程度。 可是公孙兰不一样,她同邀月再像也不是邀月。 她只是一个扭曲的魔头,甚至慕容秋荻都要比她无辜,石观音都要比她正常。 一个凭心情在长街卖那下了剧毒的糖炒栗子随机杀人的反社会人格拥有者,其他身份更是做了其他令人发指的恶事,纵观众多武侠着作,论恶心程度,大概也只有原随云能和她“一较高下”了吧。 甚至原随云在开蝙蝠公子那个号的时候,都比她有格局一些,以及稍稍坦然一些。 而不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成立个红鞋子,每年开会一边自我洗白一边自嗨。 而此刻跟公孙兰汇报南海那边情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传奇里开两个号钓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条鱼(包含了四条眉毛与盲侠花满楼)的上官飞燕。 听说上官飞燕怯生生地说道:“没错,是叶家大公子,这是确凿无疑的。” “同叶雪眠定亲的,正是那天刀宋缺的嫡次女,是位名门千金呢。” “宋阀盘踞岭南,与南海白云城联姻,也算得上是强强联合了。” 听了这话,公孙兰闭了闭眼睛,冷冷地说道:“出去,只管忙青衣楼的事情,旁的不需要七妹你来操心。” 上官飞燕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大姐已是动了真怒,当下再不敢继续试探,只是装着怜惜安慰般地笑了一笑,而后就轻轻关门出去了。 待公孙兰站起来以后,她那弹琴的琴案,还有那七弦琴竟都化为了灰尘。 “是啊,人家是国公千金,世家小姐,怎是我这样的魔头能比的,公孙家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其他弟子也都加入了翠微门。” “现在可好,就连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未婚夫,也成了别人的…” “叶雪眠,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可你安敢如此负我?!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情意都是假的么?还是说,你叶雪眠并非是什么不通情爱,而是懂得权衡利弊,因为利益就能和随便什么名门闺秀在一起么?” 那样岂非是间接在说,她公孙兰的某个位置其实是任何女人都可以顶替的么? 这对于公孙兰来说,是一种“侮辱”。 “叶雪眠…你既做了这样的事情,那我们以后就走着瞧了。” 你我,来日方长。 公孙兰是不会让叶雪眠还有叶家那位新妇好过的,但她同时也知道,只要自己一露头,那叶雪眠转眼间就会取她的性命,任何人都挡不住…叶家大公子一向是那么无情的。 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有了,那个同时是她好“姐妹”与合作者的高手,慕容秋荻! 慕容秋荻非但有七星塘慕容家做后盾,手中还有一个天尊组织。 ‘但要让慕容秋荻出手,那恐怕不简单,还是要让欧阳情加紧打探谢晓峰的下落才行。’ 欧阳情是大庆烟花之地最出名的花魁行首,同时也是四条眉毛陆小凤的红颜知己。 这个女人负责运营属于“红鞋子”的情报网,人脉交际相当广阔,一向是公孙兰的得力助手。 可是公孙兰却渐渐发现,随着欧阳情认识那个侠探陆小凤,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还可以敲打敲打欧阳情! ……………… “孤城,这段时间我要去中原一趟,白云城就都靠你了。” 在二十岁的时候,叶雪眠借太玄经练成了这无暇道体,发色与眸色便因为副作用(某种代价)而变成了银发蓝眸。 那血月神教的教主萧廷曾因为中毒目盲而耿耿于怀,发誓要让那些曾看不起他的正道人士付出代价。 原随云后天目盲,也希望世上其他人也能像自己一样看不见东西。 可是叶雪眠却不一样,他是在活到及冠之年、为了守护、为了逐道、为了更好地使用心剑的力量,才选择放弃自己的视力。 他从不后悔,更不觉得可惜。 一切东西,其实都在命运之中标注好的价格。 叶孤城穿着身雪白长袍的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两颗寒星。 叶家兄弟的脸色则都很白,那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暖白、冷白,而是一种如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叶孤城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站在花树下,就像是君王站在他的花园中那么高贵,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他很轻地叹息道:“想必又是因为公孙兰吧?” 公孙兰实在是作恶不浅。 而白云城大公子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不是茫然、失神,而是一种既清冷又温润的神采。 他伸手接住了一只蓝色的凤蝶,那蝴蝶就停留在他的指尖,“对。” “公孙兰做了孽,也逍遥得够久了,哪怕行踪再是隐秘,我亦不能容她。” “这次去中原,就是为了杀她,了结当年失手的错误。” 第68章 卡4的逆袭背景(尚没转先来个引子,下章合理穿插其他卡) 对于叶雪眠来说,能够早点杀了公孙兰,或许就能多救一些原本不该死的人。 而且,叶雪眠一直都觉得,如果五年前自己没有失神那一下,或者能够再谨慎一些,或许公孙兰就不会逃出生天,从而遗祸无穷。 这非但是借用暗线构陷白云城一家的事情,而是一个心情不好随时可以炸死无辜百姓的“炸弹”。 可惜,从前白云城对中原武林的情报网经营并没有什么进展,亲朋故旧所擅长之处,也大多不在这上面,且公孙兰行事诡谲,马甲众多,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叶雪眠也去过公孙兰出没过的几个地方,但都没有什么收获,公孙兰跑得太快了,也对,毕竟是要命的事情。 公孙兰向来是双标的,只许自己拿捏别人的性命,而没有半点承担与面对后果的勇气,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剑客,绝不可能登临真正的顶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各卡连接起来,叶雪眠完全可以借用王云、厉寒、还有刚激活卡4柳随风的力量,来调查关于红鞋子的情报。 然后,锁定公孙兰的具体位置。 ‘这次,绝不能让她有听见风声的机会,定要一击必杀,了却因果。’ “绯鸾,离人,你二人准备一下,随我启程,前往中原。” 薛绯鸾便是血凤凰,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但却仍是不愿离开叶雪眠的身边,且她颇为擅长医毒之术,带上她是很有用的。 至于叶离人,他既是白云城的孤儿,也是叶雪眠身边的剑侍,通常为他处理一些琐事,同时精通奇门术数、武功不输寻常宗师。 说来很轻,卡3的合成碎片紫胤真人身边有两位剑灵,红玉与古钧。 而血凤凰与叶离人的性格亦与那两位剑灵相仿。 一个妩媚而至情至性,阅历丰富,同时了解人心,并不强求实现心中所念。 另一个性格木讷,武功不俗,稳重而可靠。 ……………… 卡4柳随风,原型碎片是单一世界的权力帮的柳五当家柳随风。 也就是那个甘愿死在大哥李沉舟的试探下、暗恋少年之时帮过自己的大嫂,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袖里日月柳随风。 至于另一半,就是剑网三里霸刀山庄的祖先了,两卡合成,再降生在这个综武世界,柳随风便是霸刀山庄没落之后的唯一后人。 开局就是遗腹子,流落江湖,还要逃过仇家孟神通的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 小孩子模样的柳随风,一直到十一二岁,其实都在混码头,像神雕主角杨过小时候那般有一口没一口地糊弄,偷鸡摸狗什么没有干过? 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不敢让人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若再管那么多道理,那就该饿死啦,何谈什么练武报仇? 这样的小乞丐,也会有好人家来关爱垂怜么? 巧了,还真有。 在《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李寻欢家里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那就是说他们家八成是传了四到五代的书香门第,也就是世代做官的。 且李父对状元的名头心存执念,跟武林的关系应当不大。 而李父这样想着让后代替自己实现梦想的人,恐怕也不太可能娶武林出身的女子,多半会选择一位门当户对能够持家的夫人。 李寻欢的武功也应当不是家传的,在这个真实的世界自我修正bug的背景下,李探花亲表妹——林诗音,她也并非是魔刀门门主的女儿。 她的父亲在江南做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儿,外祖家曾做过鸿胪寺卿,生活美满,幸福快乐。 小小的林诗音也还不认识自己的劫数表哥,她就像原着的赵师容一样帮助了偶然碰见的小乞丐。 但那不是怜悯,也不是所谓的施恩,还是个扎着辫子小姑娘的林诗音,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且是家中独女,很是有几分女中君子的气节。 看见在寺庙沙地上写字的小乞丐,痕迹端正有力,就送了一件新的棉衣、还有一些吃食、以及一套自己开蒙时候的笔墨纸砚送给他。 “你用这树枝还能写的这么端正,不是容易的事情呢。” “也别找庙里的和尚们学认字了,去慈幼院吧,我爹爹就是管这个的,只要…孤寡老幼去了,要是里面出了读书有潜力的好苗子,爹爹私下也会帮助的。” “男子汉大丈夫,总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哪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且你又有向学之心,更不可辜负了。” “就算考不出功名,多认些字,学习一技之长,总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的。” 虽然柳随风没有去慈幼院,最终还是不告而别。 但他却记住了林诗音,因为她是第一个肯定他的努力,并且告诉他好好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人。 小乞丐认字写字,不是“不安分”,也不是有野心、痴心妄想,在庙里死缠烂打、求高僧可怜更不是用龌龊手段,而是向学之心,这是值得被肯定的。 是啊,人想要过得更好,想要上升,那又有什么错呢? 心机也不都是坏的。 自此少年时代的柳随风就留意了那个官家小姐,跟她回到了官邸外,却不敢随意走近。 直到月余之后,他在野外偶然撞见了?与唐门当家人不合的唐老公公在练功,然后被其收为弟子,传授一身绝艺,以图日后。 少年的日子过得宽裕了,可他依然念念不忘那个官家小姐。 这一次,再到那府邸周围,他看见了从小楼里探出脑袋、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女孩儿。 尚且年少的柳五当家,能够看见那女孩儿甜甜地对自己笑,并且还记得他这个人,心底仿佛也是甜的,就像已经吃完了手里拎着、尚未开封过的粽子糖一样。 “诶,是你呀?庙里的那个小哥哥,上次你一下就不见了,现在还有在读书么?” 少年就喊:“有读,我也练武。但我不考科举,我要像师父说的那样,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头来,一样能得到我想要的,安身立命。” 女孩儿笑:“那也很好,练武行侠,只要有个一技之长,就不怕没有出路,文武艺都是本事,本就没有高下之分的。” “只是学文到底要安全些,能少受些苦楚。” 第69章 侠女千金 因为上本书基本没说,现在这本公开说一下,明天恢复一更,时间不定,啥时候坑了,就算了,写这一本书,啥回复都有,打拳,无脑输出阳明,现在还有搞的跟饭圈似的,说我羞辱卡三原型… 具体情况可见书圈帖子,就感觉很荒谬,真的怕了… —————— 从那个时候开始,少年时代的柳随风就和那个温婉灵动的官家小姐认识了。 直到一年多以后,林大人遭到水匪的劫杀,林夫人听到消息,一时之间想不开,就跟着夫君一起走了。 那时候柳随风正和唐老公公在外修行,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林诗音已经让她的嫡亲姨母接去山西李园了。 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柳随风都没能再见到那个送他笔墨纸砚的小姑娘,他很想念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也很担心小姑娘的安危。 可是等他功成名就,习得文武艺,与同伴做出一定成就的时候,他也找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可是林诗音那时候却已经在姨母的安排下,与表哥李寻欢订下了婚事,并且倾慕于自己的表哥。 是因为后来还发生了许多事,林诗音才喜欢上了那个寻找自己多年的小哥哥,让柳五当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有妻有子,借助关七的赏识,半脱离权力帮以后,还回到江南故地,重振了当年霸刀山庄的名声。 ……………… 燕山山脉,郁郁葱葱,电闪雷鸣,雨水则一滴滴地落下。 “是北少林的人?可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是因为师父么?还是说,他们其实是冲着爹爹来的?” 宋玉致明白自己的师父林灵素是什么样的人。 元妙先生,神霄道主。 林灵素对先帝确立了南派六大禅宗地位,扬佛抑道之事一向看不过眼,可那也没办法,谁让正一道天师府南渡一脉在改朝换代之时殉节了,反倒今日让北方支脉成为了正统。 而且,北方那一脉正一,还做了通辽的事情,让朝廷厌恶不喜,其实也不奇怪,先帝重用禅宗就是一种无形的打压。 所以在这个世界,神霄道主一等到机会,给当今圣上召进京中,册封为国师,虽然研究的只是些命理之术、风水之学,但皇帝确实很重视林灵素,似乎是希望借他找到什么东西。 这些事情宋玉致并不知道,但她对师父与佛门的冲突看在眼里。 “这些佛门豢养的武僧,还真是难缠…” 至于不过这些人素来不要脸了,宋玉致并不意外他们能做得出这种十多人追杀一个人的事情来,只是觉得憋屈愤懑而已,‘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秃驴…’ 因为外出五年,她想要回岭南看看,谁知道那些人就盯上了她,想来不是要借此影响宋阀与神霄派的合作,就是要剑指神霄派,借此陷害什么了。 他们越是这样做,宋玉致就越是不想让他们得逞。 狂风拂动,大雨倾盆。 可为首僧人的声音却隔着重重雨幕传了过来,那破锣嗓子很是低沉,穿风透雨就像金铁坠地,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宋二小姐,贫僧劝您不要再负隅顽抗,冥顽不灵了。” “我等渡您出家,是要救您出苦海。” “您杀了我少林七个人,难道还不够么?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否则,您身上还能剩下多少的霹雳雷震子呢?唐门的保命之物,自己都不是无穷无尽的,让贫僧来猜猜,是一枚还是两枚?” “又或者是说,其实您早在上次布置那个机关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身上所有的霹雳雷震子?” 宋玉致则是抽刀在手,决然道:“我不稀罕什么回头是岸的机会,我们岭南儿女也不懂得那等束手就擒的道理!” “空幻老和尚,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哪怕是死,她也不可能让外人来利用自己,甚至是伤害自己的家人! 这种清醒与烈性,恰如她在原着之中怀疑原本一心爱恋的寇仲有可能利用宋阀的时候,也不惜与之划清界限,拒绝同寇仲的婚事。 没有一个真正的侠女,亦或是世族千金,会是那种只陷入恋爱的傻子。 今日之事,就算当真身死,她也会在死之前用特殊的武功配合化骨水毁了自己的尸身,绝不会给佛门留下任何发挥的余地。 少女清脆飒然的声音尚未落下,她手中的轻刃神兵就已先动了。 刀鸣声带起撕裂空气的声音,那雪白的刀光撕开了连绵的雨幕! 人只有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才能坚定地走下去,不会因为那乱花迷人就错了道路,迷惑了心志。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用这一句话形容神霄派的轻身功夫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跃势极高,动起来也极迅捷轻灵,而“去地百万”则是形容神霄派的武功配合身法能够打个出其不意,范围更是广阔,最难得的是一招一式都能有动若雷霆的威能。 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 那为首的僧人则将自己修炼了金刚不坏的功体催动了起来,抬手对上了那刀锋,可轻刀用一种柔韧的劲力像轻柔的绸缎一般,又灵又滑地脱出了僧人的手掌。 刀和剑不一样,劈砍的时候,尤其是从上接力劈砍,可以赋予更大的力量! 而天刀八诀与宋缺的“天刀”那一式不同,天刀八诀施展时有若天仙乘风,霞雾云影,意态万千,精妙绝伦。 拜这些臭和尚所赐,在这短短一月之间,宋玉致的刀法修为提升了不止一筹,更是从宗师一重冲到了宗师三重。 单单是刀快不算厉害,狠辣凌厉也不是。 刀剑要入化境,那只有在危急关头收放自如! 她的那柄柳叶尖刀顺着老和尚的那张嘴,插进了那和尚的喉头。 鲜血喷溅而出,正是一击毙命。 “金刚不坏确实厉害,只可惜比不上那不败顽童古三通,自从天池怪侠上门的那天,少林就失去所谓武林泰斗的里子了吧。” 当真是可笑。 第70章 相逢烟雨中 虽然世界上总有一些nt,但是总还是有那么多追更的人期待,还是会更下去吧,大家一起加油!能双更的话就会双更的。 —————— “空幻师兄!” “掌院师兄!” 剩下还站着的和尚,有喊那和尚在北少林所处职位的,也有直接喊名字的,但毫无例外他们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惊愕亦或是悲愤。 但现在的局势,显然没有给他们太多感伤的时间了。 因为宋玉致的刀转眼间就到了!“害我同门,自命神圣,玉致特来送诸位大师去见阎罗王!” 她的声音本是那种典型的岭南口音,但音色清亮,既冷且甜。 本来是像清泉一样的嗓音,但此刻却满是如火般的杀意,矛盾却又凛冽肃杀。 她是灵动豪气、潇洒明朗的大族千金,哪怕黄湘也是具有灵气的少女,但在性格与气度上依然差了宋玉致不止一筹,在修为与对战上的天赋就更是不能同一而论了。 刀光就像八瓣水仙,刹那绽放,刹那凋谢,落下血光。 在瞬息之间就有八名僧人脖颈上喷射出鲜血,一齐倒下了。 可是,在圈外还有一个使用大慈大悲千叶手的和尚,用了死力,这套掌法变化繁复,常常从敌人绝想不到的地方制敌于死地,如千手观音一般,故此得名“千叶手”。 很难躲开。 但宋玉致还是以一个灵活的姿态让那一掌的落点偏离了许多。 后心是要害,但是肩头并不是,而且她还忍着疼卸掉了许多力,反手一刀插进了那和尚的心口。 在她七岁那年,父亲宋缺就用宋阀的人情请了一位百越灵女八十八岁的老巫师前来教导她关于灵女的本事。 但宋玉致从未用相信过那些手段,因为内心不信,自然手段也不灵验,今日还是第一次见效。 通过灵女的精神攻击与精神引导,让那个为首的掌院老和尚失神了一瞬,不自觉张开嘴巴,然后露出了目前最可能让她一击必杀的罩门。 咽喉。 而那个使大慈大悲千叶手的僧人,也是在灵女精神力的冲击下身体暂时失去控制,没能躲开,一下就给刺中了心脏。 “整整二十三位宗师,统统都是修炼杀人技,看来是专门为做这种脏事准备的。” 少女有些纳闷:‘还真是看得起我宋玉致啊,如果是从家里那边着手,那大姐和兄长都比我来得惹眼,如果是从师门那里…我可是用母姓起了假名拜入师父座下的。’ ‘吃穿用度与其他弟子也都是一样的,爹爹和师父的合作也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到底是宋阀还是师门之中出现了叛徒…走漏了消息了…’ 她的脑子现在很乱,站在这血泊之中,只能凭借着本能用手中刀支撑着自己。 ‘不行,我不可以就这样倒下。’她这样一边想着,口中一边念诵起音律古怪的音节来。 过不多时,耳边只听得一片让人毛骨悚然地嗡嗡声,像是有无数飞虫聚集过来了一样。 那竟都是异种飞蝗,不管速度还是口器的形状与锋利程度,都远非寻常蝗虫可比的。 可哪怕是异种飞蝗,在这样的雨天汇聚在一起赶来,最终也只能是个死。 可宋玉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北少林这次派出二十三人,还剩两位宗师活着,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是否会继续追杀我…” “你们吃掉这些…尸体…清除痕迹,然后记住他们的味道,把剩下的人找出来…别让他们活着…” 北少林暗中培养的这些人手,杀了她同行的四位师兄,三位师姐,她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很公平。 “师兄师姐,是小妹连累了你们…” 宋玉致只感觉脑海之中一片混沌,真气已经几乎消耗殆尽,而身上的伤势却还没有处理。 她能短时间从宗师二重冲到三重,是因为服用了无意间找到的百年何首乌,借用药力冲击的境界。 境界确实是上去了,但身体的负担也是极大的。 必须要快点离开才行… 宋玉致担心那两个宗师就守在下山的必经之路,所以反倒不下山,而是吃力地往山脉深处走去。 她本来生得星眼流波,皓齿排玉,是十分娇美、可爱的品貌,风骨与姿仪都是十分的明快朗丽,但此刻却是丹唇泛白,干涩脱皮,身体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一步一步走向那深山,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跌倒在了荆棘丛边上,在茫茫烟雨中,她好像依稀看见了一个清峻修长的人影。 “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但是却能见到了那个人如月华似清雪般的长发。 北少林的和尚又怎么会有头发呢?虽然那些暗院僧人没点戒疤,但为了方便在寺中行走,也为了表明对佛门的忠心,那些和尚都是剃了头发的。 不到万不得已,哪一个正常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而且,她还不能死。 这次的事情,还远远没有查清楚… 只要逃出北少林那些暗院武僧的包围就好了。 在气力流失,头昏眼花将将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只能看清一双既清冷,却又含着温柔与悲悯的眼睛,那就像是琉璃颜色的眼眸,剔透而明亮,仿佛能照见天地,容下世间的万物。 她能嗅见一种很好闻,介于梅兰之间的冷香。 那人穿着件雪白的衣裳,就和流云般的柔软,那衣袖上有金纹银杏的图案。 只见那人伸出隐于衣袖的手搀扶住了她,隔着湿润的烟雨,修长如竹,清隽分明。 “宋二小姐,万事莫慌,至少现在还有叶某…” “求你…”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宋玉致就已经倒在了那人的怀里,几缕细凉的雪发就垂在了她的脸颊与额头边。 也不知她是否听见叶雪眠安慰她的那句话。 那佩剑的俊逸青年,白发蓝眸、眉眼与鬓角之侧生有一朵清朗、艳烈的梅花印记,他扶住宋玉致的时候,就已经搭上了对方的脉搏,将《太玄经》那精纯的真气输入到对方的体内。 待宋玉致眉目稍稍舒展,抱着她的叶雪眠才缓缓起身,而他的两位剑侍也赶了上来,称呼道:“公子。” 第71章 传说中的神仙哥哥 “公子…”薛绯鸾想要帮叶雪眠扶着宋玉致,但叶雪眠却转头避开了,摇摇头笑道:“不必,这点重量对于我来说,还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是能打铁铸剑外表却看不出来的人) “哪里有反倒让你一个姑娘家去抱另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姑娘家的道理?” “再说了,”他望向宋玉致,微微低眸,神情清冷淡泊,“不管怎么样,宋二小姐都是我现在的未婚妻子,她受人追杀陷害,我助她都是应当的。” “若在这时候一味讲那些礼法,那就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此处后面有解释,一来是为了婉拒血凤凰,而且本来力气就不够,内息外放真气外放,可见其实是一种能量,和力气是有区别的,魔门妖女静斋仙子武功也高,她们也不是大力士啊。本文大宗师肉身才有点蜕变,到天人才生命层次蜕变延长寿命,之前就说过的吧。) (二来是因为此时确实只有他自己抱最合适,因为那不是萍水相逢的女人,是联姻签了婚书的女人,让自己另外一位同性手下抱…那可能吗?世家门阀是有讲究的) (如果这样还算油、茶那我真没有办法了) 让薛绯鸾一个气力不足的姑娘家去抱宋玉致显然也是不实际。 至于叶离人,那就更不该了,这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要是弄巧成拙,让人误会了那才不好。 而且,叶雪眠虽然不通情爱,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什么笨蛋傻瓜。 薛绯鸾也就是血凤凰的心思,他是能够隐隐感觉出几分的,只是选择了婉拒而已。 师友、上下级,就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与关系,叶雪眠并不想要改变,更不能改变。 ——那样就是辜负了自己的承诺,以及应承的事,说过的话。 而薛绯鸾听了这话,眸色微微一黯,可气息却收敛得很好,只是微微颔首,就平静却释然地与叶离人走在了一起。 她喜欢过两个白发蓝眸的剑客,第一个心里没有她,先遇到了唐若萱,更让她发现了阿卑罗王的秘密,那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掺杂了消不去的畏惧。 第二个就是叶雪眠,叶雪眠的心里只有人与天地万物,而不是女人。 但薛绯鸾并不觉得难过,也不想要强求什么,有些东西,只要努力争取过,那便足够了。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一定要得到就是好的,能够默默守候,平静的生活那也很不错了。 她从来都是爱一个人,但可以与其无关的女人,有着自己的傲气。 ……………… “姆妈…姆妈…”这是江浙一带对母亲的称呼,宋玉致的母亲就是江浙世家之女,她虽然长在岭南,却自幼习惯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了。 宋阀三个子女,也只有宋玉致是母亲带的最多的。 “师兄…师姐…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姆妈…你们都等等我,好么?” 薛绯鸾是女子,更加方便,就负责给宋玉致处理了肩膀处的伤口,仔细地上了药。 可是宋玉致身上还有内伤,这就是需要用真气来治疗了。 薛绯鸾内力修为不算厉害,叶雪眠也没打算让无关人士来承担这些不该由他们承担的。 “麻烦你了绯鸾,先去熬一剂汤药来吧,我来为宋二小姐推宫过血,疏导经脉之中紊乱的内息。” “是。”薛绯鸾听见自家公子的话,就恭敬应答道,然后转身出门了,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让叶离人守在门口,不让外人打扰到房内的情况。 其实宋玉致肩膀处的伤不算太严重,只是有些轻微的骨裂,渗出些鲜血而已,但她体内冲撞压迫经脉的何首乌药力,才是加重内脏与经脉负担的东西,还是要早些化解得好。 之前叶雪眠输入了真气,只是缓解了些许宋玉致的内伤,对药力还没有进行疏导,这该算是疗伤里的细致活儿了。 白发蓝眸的青年,先是通过自己的真气为凭借,将对方体内紊乱的内息分分寸寸梳理清楚,而后用一点一点化解开沉淀淤积的药力。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付出什么,救助也好,疗伤也罢,全部都是他与宋阀签订婚事以后该做的。 只要拥有了相应的身份,那就要做该做的事情,直到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不管是分开还是更进一步,方式进一步转变)。 在这短短的一月之中,神经紧绷的宋二小姐也是难得的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下来那些风邪病气就开始作用了,让她浑浑噩噩、身上一时冷一时热,也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她只是下意识寻找着那好闻的冷香,觉得待在那块冷玉身边就舒适了许多。 就像她的母亲,生前也有一些类似梅花的香气。 但这冷香又有些不同,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冽,如剑一般的凛然。 但对于这样一个迷糊胆大的小姑娘来说,此刻显然没有什么理智,也不会怕那份凛然的。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屋内光影相错,离得远些,人的样子已瞧不太清楚了。 但叶雪眠为修炼心剑,早是目盲之身,就算看不清宋玉致的脸色,亦无大碍。 他又给其把了把脉,送了一颗化成水的药丸服下,而后就低头伸手去试一试其额头的温度。 但感觉她额头颇为滚烫,手足又是如冰块般的凉,就知道是药力对五脏六腑造成了些许的损伤,单凭内力真气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治好的。 且呼吸急促,显是耗神太过,使身心不能真正安定。 最迟也要明日才能醒来了。 叶雪眠来大庆朝廷管辖之处,本是为了借其余联动卡的情报力量,追杀公孙兰,谁知却先听说了疑似宋阀小姐遇险的事情。 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只隐约见得一位雪发清俊的谪仙人,俯首查看自己的情况,动作轻柔小心,他的眸光清透如琉璃,既温柔又悲悯。 她就伸手抱住对方的身子,搂住了那腰,低声唤道:“你是神仙哥哥么?你是来救我,带我去找姆妈的。” 叶雪眠亦是微微一怔,腰肢感到些许的异样,并不讨厌,但却是从前没有过的。 哪怕从前和公孙兰也订过婚,公孙兰同弟弟孤城一般亦相信他在剑道上的天赋造诣,但她没有这样亲近过自己。 ——公孙兰一直在等叶雪眠这样拥住自己,但他没有,是心中没想过,也是到底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大概他们终究是不合适的吧。 旁人一看叶雪眠的风姿模样,都觉着他恍若神明,自然不敢冒犯什么。 可以说,宋玉致是第一个拥有那样名正言顺的身份,且因为种种原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敢这样亲近叶雪眠的人。 这少女太虚弱,病中说话间又像小孩子般的天真,叶雪眠并没有因为礼法而强自挣脱开,而是轻轻拿开她的手,轻声解释道:“我不是神仙,同你一样只是修炼了武学的凡人而已。” “但你的姆妈一定也在看顾着你呢。” 少女只是贴着他的身子,不让他拿开自己的手,依恋道:“才不是呢…凡间哪儿有你这样好看的人,你就是姆妈从天上派来保护我的神仙哥哥吧。” 她这样思念自己的母亲,又将自己称作什么神仙哥哥,叶雪眠那清明无垢的心亦有些软了,柔声宽慰道:“你姆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永远都会看着你,不管在哪里都看你,你们的心也是一直在一起的。” 第72章 话本子里讲的 本来叶雪眠的话只是个美好的宽慰,但宋玉致这会儿已经信了灵女那些玄奇的本事,这几年又是在神霄派学的武艺,当下就迷茫地喃喃道:“星星…姆妈是做了星君么?” “还是她老人家本来就是星君的转世,那太好…太好了…” 她没有就没有恢复好,昏沉之间说话亦是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显得既可怜又可爱。 在某一个瞬间,宋玉致神智清明了一瞬,顿时惊觉眼前之人是真实的存在,不是下凡的天人,也非是幻觉,而是为自己疗伤的当世修为至强者,顿时血色冲上脸颊,羞恼自责之下,一阵天旋地转,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光,宋玉致的意识便渐渐恢复了,有时清醒了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像给那些北少林的和尚抓住的样子,不由欣喜庆幸。 有时一阵恍惚迷茫,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身边的人又是谁,思虑甚多,有些莫名奇妙的想法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便如堕冰窟,心悸非常,身上泛起一阵战栗与生生的钝疼。 后来疼痛渐去,手足也暖和了,她方才睡得安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上渐渐有了力气,亦恢复了大半的精神,宋玉致便睁开眼坐起身来,牵动了肩膀的伤口,则不由“嘶”了一声,略略吸了一口凉气。 她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是在一清雅简单的房间之中,睡在一张上好的木榻上,盖了轻薄却温暖的锦被,阳光穿过明纸照进室内,恍若隔世。 只听木门一声咿呀做声,已有一个穿着绯色衣裳的女子端着托盘,放轻脚步进屋来了。 薛绯鸾看见了宋玉致望着自己,便笑道:“原来二小姐已经醒了,我们公子若是知道,定然很高兴的。” 说着,她便又将托盘里的粥先拿了出来,道:“这是荸荠瘦肉粥,消痈解毒,对受伤的武者很是清淡滋补,没有什么妨碍。” “姑娘先喝粥,过一会儿再喝药,那样方才不伤脾胃。” 说罢,她将粥轻轻放到了榻边的小几上,起手准备喂醒来的宋二小姐。 宋玉致睡了将近一天一夜,之前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更多时间花在躲着北少林的那些人手,并且做掉一些敌人上面。 到了安全的地方,闻到那肉粥的香气,胃里确实难受,但她性格明朗爽快,出门在外两三载,也是不喜欢让人这样服侍的,就接过了那碗粥,道:“多谢阿姊照顾,只是我既醒来,也没有什么大碍,让我自己吃饭就好啦。” 她确实是个坚强讨喜的姑娘,薛绯鸾见此也不由微微一笑,就跟看小妹子一样,心里不觉想:不知道湘儿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听公子说,湘儿她已经找到了亲生父亲,回归到本来的位置上,有家人撑腰,也能和喜欢的情郎在一起了,应当是很好的吧。’ 她没有想过去找黄湘,让黄湘知道自己的消息,就是因为黄湘已经找到亲生父亲的缘故。 从那一刻开始,血月神教的过去就只是前尘污点,不再是黄湘逃不开的过往了。 何况,黄裳是玄门弟子,朝廷命官,薛绯鸾不知此人的性格,自然不愿冒然出现,反而使她像亲妹妹一样对待的湘儿更加为难了。 只要黄湘能够过的好,那就算一辈子都不见面,身为血凤凰的她也是愿意的。 宋玉致慢慢吃了一些,不知不觉那一小碗粥就吃完了。 ——要是救她的人成心想害她,那何必等到这时候,还耗费真气相救?帮她疏解药力。 若是救她的人当真要害她,那她这么长时间没有饮食,又哪里来的气力反抗? 喝完了粥,她又把那有些凉的苦药一饮而尽,苦得一张鹅蛋脸都皱起来了,但腹中却升起一股舒适的暖意,可见这药方子确实厉害。 “这位阿姊,多谢你们救了我,只是不知这里是何处?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岭南宋阀二小姐的?” 薛绯鸾只是一笑,就和红茶绽放般的清婉艳美,道:“这个问题,还是让我们公子亲自来回答您吧,我们这里就属他了解得最清楚了,还是您父亲亲口告诉他的呢。” 宋玉致不由惊奇疑惑,猜测这位口音南调的阿姊说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竟能让她父亲连这消息都说出去了? 要知道除了兄弟姊妹,还有二叔宋智,再没有别人知道她拜师神霄派林灵素的事。 经历了这次被北少林追杀的事情,也让她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 神霄派疑似出现内奸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不幸中的万幸,藏在两边牙齿后面的药物,一直都在。 这样不管是粥药中有问题,还是这些人想要威胁她什么,她都可以有应对的方法。 生也好,死也罢,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存在成为指向家人与师门的“剑”。 只要还有清醒的意识,反抗的力气,那宋玉致的命就只会是她自己的。 待宋玉致随薛绯鸾见到了那个为她疗伤的人,昏迷之前以及病中那微薄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是你!” 虽然只是惊鸿一面,但她仍然记得那个白发清眸的青年人。 大族之女见识不浅,可这回看清楚以后,也的确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这样让人目眩神迷、心驰摇曳的美男子呢。 原来宋玉致一直以为只有绝代佳人才能有这样的风华,今天才知道真正的风华是无关男女的。 那白发男子穿着素色的常服,横剑于膝,坐于花丛之侧。 他那雪发没有束起,而是垂至腰间,些许则在风中卷起,白衣如雪,他的发与眸子亦有惊惑人心的美感,若青冥冰雪似清透琉璃。 正是那救她性命、为她疗伤的“仙人”。 身处凡间,恍若仙神的神明。 ‘原来世上真有话本子里讲的一眼万年?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大概也是这样了吧。’豪爽洒脱的宋二小姐这样想道。 与此同时,不等她们开口,叶雪眠倒先站起身来,将一包玫瑰粽子糖递给宋玉致,“二小姐现在应当想要这个吧。” 第73章 宋玉致:拿了升级流剧本的我 做了一天的题,所以今天发一章,存一章,累die,我好向往有存稿的日子 ……………… 宋玉致接过来一看,不由愣了,“你…前辈是如何知道我喜欢吃粽子糖的?” 莫不是爹爹连这种事情都说了吧。 宋玉致母亲是江浙人,在她小时候就做过粽子糖给她吃,所以她就喜欢上了玫瑰粽子糖的滋味。 后来母亲病逝,继续吃粽子糖也是她怀念母亲的一种方式,渐渐的,玫瑰味道的粽子糖就成了她最喜欢吃的南方点心。 但她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要是让人觉得喜欢吃糖,那也怪不好意思的。 但叶雪眠没戳破她的面子,只是道:“我不知道,只是看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想来喝完苦药是会喜欢这些甜甜嘴的东西。” “何况汤药只喝两三次是不够的,起码要喝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修复二小姐脏腑的损伤,所以这包糖应当是用得上的。” 其实是宋玉致迷迷糊糊喊姆妈的时候提了好几次,叶雪眠失明之后其余感官就变得灵敏了,她那时候又一直搂着叶雪眠的腰身,抓着那洁白的衣角,叶雪眠自然不会没有听到。 只是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且涉及逝者,说破了反而尴尬,当是巧合就可以了。 薛绯鸾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也笑语盈盈地说道:“正是呢,难怪公子今天让我重写一种药方子,要和糖果蜜饯之类的甜食不相冲的才好,原来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二小姐不需要担心,药方子我已改好了,清清口也不会影响效果的。” 绯鸾只是以为,这是她所跟随的人对未婚妻子的体贴与爱惜,却不知晓叶雪眠是因为听见了宋玉致借这点心思念母亲的话,感觉玉致在病中怕是多思,更加惦念不安,才去买了这口味的糖。 让绯鸾稍稍修改药方子,也让宋玉致能够用这糖睹物思人,纾解忧愁。 叶雪眠去一次扬州城,就是为了买这种口味的粽子糖,当然他也给叶离人与薛绯鸾带了他们二人会喜欢的新鲜糕点。 但是绯鸾心里明白: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然公子又怎么会走这一遭呢? 宋玉致听了这话,才露出了真诚的笑意来,脸上多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那玉致就多谢前辈关心,还有出手相助了。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白发蓝眸的青年就回答道:“我姓叶,名字叫雪眠,温粥入夜听雪眠的雪眠。” “南海白云城人士,二小姐应是还未听说,但我们飞仙岛现已与宋阀主结盟,所以听人说了二小姐遭到劫杀的事情,且我等恰好在附近,便来此一探。” “现在看来,还好没有错过,及时进了燕弯山,才能在那天遇到你。” 听了这话,宋玉致先是心下放松了些许,然后又提了起来,有些忐忑的问道:“叶大哥,现在是很多人都知道我还有神霄派这次的事情了么?” 叶雪眠未曾瞒她什么,而是将那件事情摊开了告诉了她,“江湖上什么传言都有,但传得最多的却是宋阀有意陷害神霄派与北少林两边。” “先是让你假意投靠北少林,引来佛门僧人杀了神霄派的同门,然后再反咬一口,杀了北少林派来接应的人手,目的就是为了搅浑这一江水,引起佛道矛盾,好渔翁得利。” “什么?!”听了这话,宋玉致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手,声音之中难掩愤懑:“佛门…他们…他们怎有脸传这样离谱的流言?也对,他们既做得出,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说出来的。” “我们岭南宋家从来都没有直接涉及过三教之争,能得什么利?做哪家的渔翁?” 当真是可笑。 在真实的世界里,宋缺自然不会为了年轻时与梵清惠的情意就放弃雄图霸业,佛门多扶持看好北方豪族,那他也投资了神霄派,想要得到道教潜力股的支持。 这种得罪两家教派、又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宋阀怎会去做呢? “叶大哥,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我爹爹,这次的事情并非是江湖传言所说的那样,若是达成合作,既然决定好了事情,那绝不会这样就改弦更张的。” 宋玉致极力稳着自己的这声音,向叶雪眠解释道,但神色中依然可见担忧与焦急之色。 叶雪眠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答应令尊的条件。” “可五湖四海龙蛇混杂,甚至是二小姐的师门都未必会相信你的清白。” “神霄派的弟子门人已经四处在拿你,而你的师尊林灵素却在京中闭关修炼,尚未得知这件事。” “若让他们拿了二小姐进京,恐怕见到的人不会是令师,到时也就无力回天了。” 叶雪眠微微转头,像是在听风中的声音,“还有佛门僧人,他们既说是二小姐你与宋阀策划执行了这次的事件,又怎会让别的势力先一步找到你呢?” “要是就这样出门去,只怕拦路虎不是一个两个,二小姐还是等养好伤势以后,再做打算吧。” 宋玉致则是抱拳行了一礼,眸光之中似是沉了火焰,“玉致多谢叶大哥收留,待得伤好,我必要上京一趟,总要亲自见过师父以后,一切才能真正见个分晓。” “还我还宋阀,也给这次离开的同门一个公道。” 她是绝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要求一个结果,哪怕那会闹得很难看。 而且,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同时,她心里也想:只是大十岁而已,见前辈未免把人家喊老了。 兄长…不就是恰恰好么? 这位白云城的大公子,就像是神仙中人,行走间恍若玉山上行,一点儿也不像寻常的武林前辈嘛。 抱着剑,靠在一旁树下的叶离人亦笑道:“那二小姐伤好后就可以与我们一同进京了,我们公子也正好要去京城呢。” 闻言宋玉致就露出和太阳花一样的笑容来,“真的么?到时候我们可以跟着岭南过来的船队,沿着运河进京呢,那样就要方便得多了。” 她心里是当真高兴的,就像灰烬与怒火之余,开出了意料之外的庆幸与花朵。 第74章 雪中遇 叶雪眠并没有说关于婚书的事情,叶离人向来了解自家公子的性格,知道其并非是那等无的放矢的人,现在不说大概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叶离人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先说。 宋玉致到底是脏腑受损,一时气力不能尽复,两人又说了几句岭南旧事,她就告辞回房中休息了。 而叶雪眠指尖则弹射出一道心剑剑气,那剑气穿过青瓦,而一具尸体则重重地从房檐上摔了下来。 这人除了摔落下来的伤痕,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伤势,可却是实实在在地死了。 斩却精神,湮灭大脑所具有的意识,让其停止工作。 与此同时,叶雪眠又拔剑出鞘,“玄真剑!” 随着一道剑芒闪过,三名杀手的身体都被挨个洞穿,内脏破碎,绝无生还的机会。 再然后,就叶离人先去检查了那具摔下来的尸体,检查过了脉搏和呼吸,与一些标志物之后回禀道:“公子,是京城黑石组织的王牌杀手细雨,擅使四十一路辟水剑法,除此之外名剑辟水就是她的随身武器。” “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掌握更多的情报。” 黑石组织啊,这个组织白云城固然了解不多,可其他人物卡却是有人知晓的。 东西缉事厂,为首的二人分别是曹正淳与米有桥。 而黑石组织就是帮东厂干脏话赚外快的一个“编外”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自然也都是大太监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借用朝廷的资源培养自己的人手,岂不是美哉? 可雇佣这类组织,似乎不太像是神霄派内应的手笔,两者首脑都在京城,且同为皇帝的宠臣,这么做不是无端让人猜忌么?若是有人仔细追查起来,只怕那人就要暴露了。 而另外三位杀手,那就很好辨认了,“这种细剑,是薛家庄惯用的风格。” 叶雪眠拿起了一把剑,稍稍检查了一下,转眼间就把其变成了一团“铁球”,投掷到了草丛里。 叶离人则愤愤道:“看来薛衣人那厮并没有把您的提醒放在心上,否则薛笑人创建的杀手组织如何还能在江湖上放肆?” 可叶雪眠却不那么认为,他的语气就像花开花落般的缥缈与平静,“恰恰相反。他并非是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而是因为太在乎这个同胞兄弟,才给了薛笑人遁走的机会。” “如今薛笑人得到了小老头吴明的庇护,他的生死握在一位锻炼出体的高人手中,已不是现在的我们所可以决定的了。” 听到体那三个字,叶离人也不禁动容了,“传说中不入紫府,只修体魄凝聚真元战力就足以和陆地神仙相媲美的体?那无名岛的小老头当真是这等人么?” 叶雪眠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吴明就是当世唯一的体,他几乎练遍了天下所有的武功绝艺,将百家武学融会贯通,才将自己的体魄升华成体,压缩凝聚出了一颗武道金丹,以此产生源源不断的真元。” “只可惜,吴明锻成体的年岁太大,气血依然到了极点,能否武破虚空终究还是一个未知数。” 古龙大师原着里被形容为“”二字的人物,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祭了平庸之辈。 只怕西方魔教玉罗刹、乃至这个世界的夜帝、铁中棠等人一对一都不会是吴明的对手了。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白发青年轻声吟了这么一句诗。 除了这事,叶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难耐好奇心,问了自家公子关于宋玉致的事情,“公子,您为什么不告诉宋二小姐,国公爷已经给你们订下婚约的事情?” “反正不管早说晚说,这事总归都是要让双方知道的。” 风吹过白发青年同云雾似的衣袂,听他哑然失笑道:“是得知道。可是,离人,我和人家差了整整十岁呢,如今救了她…其实也是当做妹妹乃至晚辈一般的相处。” “这种定下终身的事情,一时之间又怎好说出口呢?若是这样告诉她,只怕我同她的相处反而尴尬了。” 叶离人这下就明白了,同时他心里也不禁想:看来公子确实有些在意宋小姐啊,否则以他那般超然物外的心性与行事,又怎会因区区年龄所牵绊? 天人境界,五百寿龄,容貌体魄自然也是青春常驻的。 公子会想到这样的小事,甚至于心中有那么些无奈,自然对宋小姐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 尚谈不上夫妻之间的恩爱情深,但那属于男女之间的好感总是有两三分的。 ……………… 宋玉致与公孙兰乃至其他女子对比,便是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宋二小姐是唯一一个在叶雪眠面前,与之初见,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对其那般依赖亲近的女子,那样炽热直白毫不作伪的感情,又是在最最合适的时机、用最合适的身份出现在叶雪眠的身边。 还敢那般亲近于他,有身体肌肤之间的接触,这自然是旁的女子所做不到的。 在宋玉致来到这处别院养伤的第三天夜里,叶雪眠再度感应到了有外来杀手入侵。 他佩了剑,然后就到了离宋玉致所居那处房舍较近的地方,“定”住了四名刺客。 这回倒是青衣楼的刺客了,那四名刺客的血都没有染在千叶长生的剑身上。 除此之外,疑似神霄派的道士,也与叶雪眠对了一掌,但功力却远不如叶雪眠。 那犹如雷霆一般的真气便反噬了道士自身的心脉,只能咽下一口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就在这时候,出了房间想要透透气的宋玉致也瞧见了那个站在夜色中风姿容色好比“皎皎云间月、优昙放莹莹”的白发青年,不由一喜,立时笑道:“有叶大哥在这里,不管来什么人都不在话下,我能得叶大哥庇护,实在是件幸运的事情呢。” 这时已入了冬,江南下了微微的新雪,纷纷扬扬洁白无瑕,墙角的腊梅则初初绽放,梅香芬芳。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也不知道岭南现下是什么样的光景,我大姐可还安好,算起来…再过不久就是她要嫁往蜀中的日子了…” 第75章 卡四旧事 “我离开南海的时候,曾在宴会上与宋大小姐见了一面,我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听出来,她在提起唐门主的时候,是很欢欣愉悦的。” “他们之间应当不止是指腹为婚的约定,是有真情在的,唐门主亦是兵甲胸中藏,真人不露相的好男儿,为人性格沉稳,谨慎小心,满腹经纶,乃韬光养晦之人。” “但重要问题寸步不让,判断力极其精准,同他在一起,宋大小姐应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唐天行,原来是游戏《九阴真经》里的唐门门主,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唐老太太的幼子所出。 因为长房唐家大爷唐天昂的女儿唐方嫁予神州奇侠萧秋水为妻,以唐天行为代表的唐家三房虽然坐了门主的位置,也是十分的不安稳,这才定下了韬光养晦的思路。 “大小姐心情不错,只是希望等她成亲拜堂那一天,二小姐你也可以看见,沾沾喜气,为她开心。” 听到了姐姐的消息,宋玉致露出了粲然的笑意来:“天行哥确实是个好人,与我大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虽说唐门可能有些繁琐无聊的事情,但那些东西对于我大姐来说也不算什么。” 宋玉华是个很优秀的女子,遇到合适的人,那未来生活必然是幸福的。 萧秋水固然声名斐然,但她同样也有强力背景,不至于被唐门看低什么。 因为心情很好,宋玉致就去那腊梅树下,小心地摘了两枝自己认为最漂亮的梅花,那白雪红梅映着她那莹白的脸颊,让她越发显得娇艳明丽起来,然后将其中一枝递到了叶雪眠的面前,“腊月白昼闻梅香,温粥入夜听雪眠。” “叶大哥,腊梅的季节就开那么一两个月,你的名字在这里面,品格亦是如寒梅一般的高洁,我们能在腊梅绽放时候遇见,也是很有缘的事情。” “我拿一枝,你也拿一枝梅花吧,它开得这样好,莫要辜负了。” 有句诗叫做:草木本无心,何须美人折?意思就是草木本身其实并没有需要人们欣赏的想法。 但由宋玉致说来却又不一样,她是个豁达乐观,恣意潇洒的女孩子,管草木有没有意,人生在世本来就不容易,又何必要委屈了自己呢? 所以,叶雪眠不假思索地就接过了宋玉致递来的那枝梅花,在有着淡淡冷意的雪夜里,他们的手指碰在了一起,引得双方的身体都是微微一颤。 看起来碰到的是手,但实际上还有心。 这是白云城大公子在自封实力七年之后,心头第一次升起想要看到些什么的想法。 宋玉致仰头望着他的眼,而他亦想看看今夜的花与雪,还有站在他面前笑语盈盈的少女。 ……………… 他们现在待的别院,那主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卡四选手柳随风,今朝重建之后的霸刀山庄就在那不远处。 对于柳随风来说,他这辈子遇到过三个贵人,一个是恩师唐老公公,一个是迷天盟的主人关七前辈,最后一个就是此生挚爱林诗音。 他与李沉舟,陶百窗,恭文羽,麦当豪,钱山谷,商天良等人并称“权力七雄”。习武有成之后与其他六雄创立“权力帮”,声势更在以汪剑通、任慈、洪七公为首的丐帮之上。 后来,一同起家的兄弟死了大半,只剩他与大哥李沉舟了。 柳随风成了权力帮三巨头之一,另两位则是李沉舟与其夫人赵师容。 他擅长刀法、暗器和轻功,御下残忍无情,自命怙恶不悛,手段确实毒辣。 当他重新找到当年官家小姐的时候,林诗音及笄不久,可十六岁林诗音因为姨母姨父为自己与表哥订下婚事的缘故,一缕情丝就牢牢地系在了李寻欢的身上。 柳随风终于可以认真地告诉林诗音自己真名的时候,说出他已经不是一文不名的柳五,他叫柳随风,是霸刀山庄的后人,而不管他是不是河朔柳氏,他都能闯出名堂的时候,他亦发现了林诗音心中是有李寻欢的。 ——只是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让他明白,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即使动手杀了李寻欢,只要林诗音认定了他,也是终生不会忘了那个表哥的。 做不了情人,那就做结义兄妹好了,同权力帮的其他人没有关系,他总是那个官家小姐口中的小哥哥,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 所以,在小李探花不知道的时候,柳随风送了林诗音两只可以联系到自己的异种信鸽。 也因为距离的缘故,林诗音所有不能说的话,不能在寄人篱下的李园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告诉在她人生中最快乐那段日子里出现过的小哥哥。 她知道从前的小哥哥是没必要害自己的。 渐渐的,林诗音也隐隐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惜最尊重她的人,并不是她的表哥,那个未来的夫婿。 而是哪怕在信中都会认真对待她写的每一个字的柳随风。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虽然不管他们初见还是重逢,林诗音都还没有嫁人,但订亲对于官宦人家的姑娘来说,就是妾身已明。 她爱李寻欢,也只能爱李寻欢,必须守着自己的心,不可给门楣蒙羞。 直到表哥先辜负了她,以为她好的名义,浪荡于青楼楚馆,要逼她先退婚,亦或是选择龙啸云,把她当做物件一样让给他心中的好大哥龙啸云。 即便不通武功、无能为力,她亦不会任由他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林诗音要自己选。 她先是慢慢毁掉了李寻欢这些年送给自己的小物件。 然后就在准备所谓婚事的前几日,飞鸽传书给了柳随风一封信。 “柳家哥哥,带我走吧。” 这不是她负李寻欢,而是李寻欢一厢情愿先要轻贱两家的门楣。 如果她就这样认命,只怕一世都不会再快活了。 林诗音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的心,不必压抑无助强装冷漠的生活了。 她不喜欢龙啸云,一点点也不喜欢。 而没有表哥的婚约,她是可以放开自己的心,喜欢上柳随风的。 第76章 一卡邀一卡 柳随风不问林诗音为什么会写这封信,也不需要问,他只是在接到信的那一天,安排好权力帮的事情,然后就以柳随风的身份,快马加鞭出发前往太原。 他要去接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了。 沿途路上,他也陆陆续续听说了关于山西李园的事情。 原来世上真有那么荒谬的事情,为了后来认的结义大哥,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都可以让出去? 管李寻欢怎么想,管龙啸云从天堂到地狱是什么感受,柳随风要带林诗音走。 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欺负林诗音。 而林诗音本人则对表哥那番蜜汁操作感受得更加深刻,心也更加冷了。 ——说是将李园当做是她的嫁妆,可表哥对龙啸云的重视又是可见一斑。 不过因为龙啸云是个男子,里里外外的管家仆妇等人就谄媚巴结,反倒将龙啸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当做是主人了。 只有她,无论她林诗音的名字同谁放在一起,都是附庸一般的存在。 可是龙啸云以及那些下人们都不懂得“部下的附庸隔了一层的附庸,不是其本身附庸”的道理。 林诗音愿意做李园的好妻子,是因为同李寻欢青梅竹马,是因为姨母的恩情,是因为簪缨世族的媒妁之言,可龙啸云算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件不明不白自我感动的事情罢了。 她要为自己做一回主,找一个自己心里喜欢、同时真正能对她好的人,那才是最好的。 既然选了,林诗音便不会后悔,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自己选择。 哪怕柳随风怙恶不悛、睚眦必报,那也是凭才能本事吃饭的好男儿,与那故作姿态的龙啸云截然不同。 在众人恭喜龙啸云要做新郎官的时候,林诗音只是冷眼旁观,吩咐了从江南带来的那几个人,收拾好当初带来的嫁妆,其余东西一分一毫也不沾。 想做新郎官?她要龙啸云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为江湖上的笑柄。 就用这个故作姿态的恶心人为跳板,迎接未来的新生活吧。 龙啸云喜气洋洋,带有得偿所愿、白得一份家业的欣然,他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至于心虚与侥幸,那倒是微乎其微的情绪了。 龙啸云没有想到,李寻欢都因为受不了亲眼看着表妹嫁与他人而提前出关了,在准备要拜堂的时候,却愣是弄出了幺蛾子来。 “闪电惊鸿”的快招,在瞬息之间杀死了拦路的十余人。 这是天下最适合柳五当家的最佳快招,快得连手和剑都不见了,快到了这种地步,又叫敌手如何能挡? 龙啸云握着他那银枪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唯有脸上还能勉强端着,“阁下是什么人?可是来找我那兄弟李寻欢寻仇来的?常言道,祸不及家人,阁下莫要自误了!” 那人站在黄昏时分朦胧的光芒中,仿佛一翩翩于俗世的佳公子,可是仍看不真切,用一种悲悯的眼色望着他,像是在瞧一个可悲可笑的死人,“我姓柳,在权力帮里,排行第五。” “来这里不是为了小李探花,只是想要带一个人走。” 更加让龙啸云不敢置信的是,戴着盖头的林诗音直接掀开了盖头,望着来人似悲似喜地唤了一声:“柳家哥哥,你来了…” 只这一眼,从柳五当家与林诗音的对视里,龙啸云就发现了,这两个人在今天之前就是有情愫的,不然遥遥对视之间怎会有情意涌动?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龙啸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竟然不知道林诗音这个闺阁女子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权力帮,柳五,江湖上声名赫赫完全不逊色于李寻欢的人物,甚至比起在江湖上的势力权力帮要比李园胜过不止一筹。 若是早知道林诗音是这样一个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又何必用那么多心思、冒着得罪李寻欢的风险去做这些事情呢? 龙啸云仿佛得到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许多江湖人都知道,小李探花把自己的表妹许配给了义兄龙啸云,谁知道新娘子心有所属,在拜堂成亲那天,惹得权力帮的柳五当家前来抢亲。 新娘子义无反顾,一下也不曾回头,就这么跟着柳五公子离开了。 自古以来有两大仇两大恨的说法,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便是其中极厉害的说头。 龙啸云以为能娶到心中欢喜的美娇娘,可却在最重要的日子沦为了江湖的笑柄。 爱面子的人便觉得所有都在笑他,笑他的妻子在成亲那天同另一位功成名就的枭雄宗师跑了。 像他这般既没有家世又没有能力、一文不名的人,就没有娶到心爱女人的福气。 龙啸云恨李寻欢,恨柳随风,也恨林诗音,他甚至恨他自己,为什么在面对柳随风抢亲的时候没有奋力一战拼死扞卫自己尊严的勇气。 但那些早是过往,人是改变不了过去的,唯有默默尝那苦果的滋味。 ……………… 因为柳随风与林诗音现在已生下了八岁的儿子柳念仇,这回人物联动觉醒宿慧,便起了让卡三叶雪眠的带小念仇一并进京,交予卡一王云教导的想法。 但这波肯定要提前有明面上的关联,人物卡之间也该有更多的交集了,故而就请了白云城一行人以及疗伤的宋玉致前来霸刀山庄赴宴。 既然请了宋玉致,那对于婚约的事情,叶雪眠就不得不告诉宋玉致了。 因为他们既是未婚夫妻,在外界看来又一起出席正式的场合,若是还没告诉宋玉致这件事,亦或是让她从旁人的口中知道,那未免有些不尊重了。 但出乎叶雪眠意料的是,宋玉致非但没对这件事情排斥、感到尴尬之类的,反倒很是喜悦,让他取了婚书来看,还特地用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好多年前留的手印了,哪里有现在写的好?” “再说了,当年的我是当年的我,现在的我是现在的,这婚书谁都可以写,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是属于咱们的。” 第77章 红豆沙 宋玉致既然大胆地说了这样的话,就是在向叶雪眠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她自己的心,其实都是属意于他的。 因要与叶雪眠一同去别的武林山庄赴宴,昔年权力帮柳五当家、如今的霸刀山庄之主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素来爽朗大方的宋玉致还特意在脑海之中复盘了一遍从前在家中学习的许多规矩。 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轻宋阀亦或是白云城。 而霸刀山庄那边,因为八岁柳念仇的缘故,也并不平静。 当初林诗音跟柳随风去了京城,过了半年之后,就自愿嫁给他做妻子,这不是因为什么恩情,而是因为她真正喜欢上了那个在幼时就出现的小哥哥。 ——这世上也再不会有第二个把她这样放在心上,并且这般对她好的人了。 林诗音也不是因为感动就能嫁给谁的人,她喜欢上柳随风不但是因为其的用心,也因为柳五当家的风度、才智、能力都是能够让人喜欢的。 林诗音也知道在江湖上柳随风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自从写那封信开始,她就想好了要面对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这回是一场盛大的、她本身期待的婚礼了。 柳五当家态度文雅,吐属不凡,固然心藏猛虎,但对这生平挚爱却是细嗅蔷薇的温柔。 三拜之礼,今朝结发。 以龙凤杯饮合卺酒,惜春宵苦短、只愿不负你我韶光。 在父母死后,林诗音终于又有家了。 纵是姨母的家,没有和表哥成婚,那也不是家。 至于李寻欢以李园做林诗音的嫁妆,让她嫁给自以为合适的龙啸云,其实倒不如说是把家业与未婚妻都一起送给了龙啸云。 反正林诗音她不干了,谁愿意为李寻欢这样牺牲那就自己去好了。 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林诗音偶然遇到了父亲的亲表妹,六指琴魔黄雪梅。 柳随风则预感到自己与大哥李沉舟总有一天有闹掰的危险,故而就在发生一件事之后,借迷天盟关七的力量,又有妻子表姑六指琴魔的帮助,和平脱离了权力帮。 在通过脑子里的地图找到了霸刀山庄的太行山附近的遗址以后,在地底密道武功大尽不说,更是找到了大量的金砖。 在离开权力帮之后,铸造术与雄厚财力就是柳随风在南方东山再起的资本。 南省刀法第一,铸造最强,说的就是如今的霸刀山庄。 整体山庄建筑保持魏晋风格,又与山石融为一体,装饰陈设离不开一个“铸”字,山庄中,设有禁地作为武库,后来矿山。 山中有湖,湖上庭院是典型的北方园林风貌。 主殿就在湖的另一端,形同一座环绕型水坝,大气雄壮,巧夺天工。 七星塘燕子坞的本代传人慕容复曾为手下“江南第二”风波恶前来求刀。 然而,庄主却说此人不配。 不止风波恶没有用霸刀所铸武器的资格,就连慕容复本人都在柳随风手下走不过三招。 七星塘再派高手前来,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们打退了。 林诗音嫁给夫君的时候,虽是弱质女流,但她亦是出身大家,清醒以后打理家事总是没错的。 宦海沉浮亦是凶险的,说不上哪个好哪个坏。 她要没有几分心性,原着最后也不能大义灭亲了。 夫妻一体,自然该同进同退。 就是要从零开始,她也会陪柳随风一起,无怨无悔。 为了不成为夫君的拖累,林诗音这些年都在和姑姑黄雪梅学琴。 每天用天魔琴弹奏一两个时辰都是必须的。 黄雪梅坐于一旁,而林诗音则在湖心亭中抚琴。 就在这时候,就看远方有一少年疾奔而来,同时口中喊到:“师娘,小师弟的腿要给师父他老人家打断啦!” 听了这话,林诗音心下微微一惊,但她了解丈夫这个徒弟的性格,寇仲这人是有几分夸张在身上的,说风就是雨,她弹琴的习惯便是有始有终,当下就慢慢地弹完了末尾的几个音,方才问道:“念仇他犯了什么错?” 寇仲便回答道:“小师弟他同顾家神拳的子弟起了争执,与大自己几岁的少年人约了赌斗,结果对方实在是个不中用的,反倒给小师弟刺伤了手臂,还挑断了经脉,看着那只手以后是要废了…” “那人就说是小师弟偷袭自己才会这样的,可小师弟硬是说没有,再问就怎么也不肯多说了。” “师父气起来,只以为小师弟在骗人,就拿竹鞭来打了师弟十鞭,虽然不算太狠,但我和子陵都知道师父他是真生气了,大师兄又不在山庄,没人劝得住师父,只能先来找师娘了…” 林诗音如月般的秀眉微蹙,“这孩子…逞凶斗狠倒在其次,赌斗也还算是光明正大,比武刀剑无眼,一时失手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可他若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以后又怎能指望他能成大器,接下这霸刀山庄呢?” “这几下竹棍,挨得不冤。” “若是弟子不肖,就是学堂的先生亦是要打他的。” 毕竟是亲生的,林诗音并不担心柳随风真会打坏了他们的念仇。 在这个世界剧情线,她嫁得心里喜欢的好郎君,与柳随风恩爱缱绻,琴瑟和鸣,自然不会再将独子当做是唯一的慰藉与希望,对其一味溺爱,以后独子长歪,却是为时已晚了。 创业不易,守业亦难,世事便是这样的。 并非他们夫妇对柳念仇苛刻,实在是江湖险恶,要长盛不衰重奠基业,不得不如此对未来的继承人。 语罢,林诗音又命侍女去小厨房取东西,“拿下午新做的冰糖陈皮百合红豆沙来,我去看看庄主。” “是,主母。”那侍女回答完便匆匆去了。 这点心最适合秋冬季节吃,也是林诗音在练琴前亲自看她们开始准备的。 柳随风与那大恶人孟神通有家仇,至今也没寻到孟神通的踪迹,这自然是心头一件憾事,但他们独子的名字却和家仇没有半分关系。 乃是单单取了“更寻栖枳处,犹是念仇香”这一句的意思。 他们能够在一起,乃是成全了双方,亦是各自的幸事。 念仇的出生,则是得到了美好的果实。 第78章 父子相传的记仇 到了山庄正厅,林诗音却没见到丈夫打儿子的景象,而是先看见徐子陵送一个和小念仇差不多大的孩童出门,林诗音就问:“子陵,这位小公子是何人?怎么也不记得给师娘介绍一声呢?” 寇仲与徐子陵,本是大唐双龙传的主角,但在十一二岁的时候,也不过是扬州城里的小混混罢了。 柳随风当时到了江南,无意间就发现了四处投师的二人,起了爱才之心,露出一二手段,将这“扬州双龙”收入门下。 虽然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但这么多年相处之下,尚且稚嫩没有经历过原着那么多风浪的双龙,确实是把柳林夫妇,当做师父师娘,亦或是长兄长姐来看待的。 虽然都是孤儿出身,但徐子陵比寇仲却多了几分文雅飘逸的气质来,“禀告师娘,这位小公子乃是桃花堡花老爷子的孙儿,花四公子的爱子花韫知,也是小师弟新认识的朋友。” 花四公子,听这名字就知道,乃是花七公子花满楼的兄长,也就是说这位小公子便是花满楼的侄儿了。 听了这话,林诗音又细细地端详了这小公子一番,微微一笑,拿了个机关小铁人,送给了他,道:“好孩子,当真不愧是花老爷子的孙儿,果然是个好的,这个能打内家拳法的小玩偶就送给你吧。” “我家念仇耐不住性子,以后怕是还要麻烦小公子多体谅照顾呢。” 那小公子拿着小铁人,眼睛亮亮的,倒有几分害羞,但仍是落落大方地应下了。 江南水乡,君子淑女,大概都是这样的,林诗音小时候也没少见到这样的同伴,这时候看见儿子也认识了类似的小伙伴,自然是有几分亲切的。 进了正厅,便瞧见小念仇掉着金豆豆,已经趴在了柳随风的怀里,老父亲正在给自己的崽上药呢。 林诗音瞧了心下也不由一紧,她了解念仇的性格,这孩子肖似他们夫妇,最是好胜倔强,怎么也不肯服输的。 自小就哭得少,也很少撒娇,此刻露出这般情态,想来是委屈得紧了。 “这是怎么了?我们念仇不是一直都说自己现在就是小小男子汉的么?” 听到了娘亲在喊自己,小萝卜头就扑到了她的怀抱里,“娘,顾景鸿那厮说你和爹爹的不好,我听了不舒服,就和他比试武功了。” “他又打不过我,就是不肯认账,反而诬陷我…” 因为父系基因改变的缘故,柳念仇并不像原着之中的龙小云那般虚伪爱装,但他也像父亲柳随风一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爱记仇,报复得极为狠辣。 顾景鸿敢在嘴巴上对他母亲不干不净那柳念仇就要废了其一只手,就算顾景鸿是顾氏神拳嫡系少爷他也不带怕的。 别以为柳念仇不知道,顾景鸿那厮敢定下赌斗,不就是自以为大他几岁觉得更有优势,想要借机踩一踩霸刀山庄的面子么? 他父母经营有道,这几年可是抢了不少武林世家的糕饼了。 柳念仇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是看不上,那就是看不起、蔑视,而非是嫉妒加针对了。 只有忌惮厌恶,才可能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神拳顾家的少爷想要钻空子显本事,柳念仇就满足他,并且在比试中光明正大故意地下狠手。 是的,柳念仇不是没能收住招式,而是故意那么伤人的。 在念仇看来,有意针对霸刀山庄不成反而被他打伤的人,吞下那些苦果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害人者人恒害之。 也跟顾家神拳姻亲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差不多吧。 林诗音给了小念仇几盘他喜欢的点心,又温言安慰了他几句,就让他去找小伙伴们玩了。 不用细想,林诗音都知道,定然是花家那位小公子还了念仇的清白,以江南花家的财势,也并不需要忌惮顾家与慕容家什么。 等柳念仇出去了,林诗音便叹道:“不用说我也知道,那些人会讲些什么,左不过就是说我妇德有亏,借着同情龙啸云的名义说些无聊恶俗的东西。” “再不然就是句句不离你从权力帮到了江南,来南省东山再起。” 林诗音知道:每当一部分人想要抨击一个人一家人,即使当真完美无缺那也是没用的,何况像顾家神拳那般的既得利益者,更加不可能肯定他们家什么了。 因为那样意味着承认自己不如人,承认对方很优秀一样。 这是无形之中败自己威风的事情。 柳随风则是从身后揽着她,下巴轻轻摩挲着妻子柔软的脖颈,“孩子懂得什么?口中说的话还不都是和家中长辈学的么?” “音音,你同我们念仇好好瞧着,他们让我们一家人不痛快,那我就要让他们整个顾家神拳都不痛快。” 林诗音手中拨弄着他的腰带,道:“夫君的外袍与腰带有些旧了,与我新做的荷包不太搭,我看看什么时候,得选些衬你的颜色再给你做新的了。” 柳随风就道:“这有什么?一天天的,你也够辛苦了,该自己多休息休息的,再练几种技艺,用以娱情,那也是好的。” 林诗音就回眸,看着他笑,“又来了?咱们哪里就差这一点做针线的人手了?不过是为着心意罢了。” “我们江南女子对待意中人,对自己的夫婿,那全身上下若没有一半儿是自己准备的,那都是丢了面子。” “别人有的,我林诗音的夫君也要有,一样都不能少。” 她这样爱他,不顾书香门第规矩地跟着自己,这叫柳随风怎能不感动呢,“诗音,我送念仇去京中读书习武,你心中可有怪我?” 林诗音便轻声说道:“说不想念仇,那是假的。” “但好男儿志在四方,若连这点儿苦楚都受不了,那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就算你对天下人都不坏,但我知道你绝不会害我与念仇的。” “我相信夫君。” 柳随风就握着她的手,说道:“音音你放心,我为念仇找的老师,乃是天下社的山长,能文能武,懂得许多道理,与大哥那般行事…自然是不一样的。” 第79章 高段位的妹妹(女儿改妹妹了) 柳随风说的这个例子,是念仇出生第一年的事情,那时候李沉舟试探性地问,等念仇长大一些,要不要同他这个大伯习武,也就是拜入他的门下。 多少有点“为质子”的意思了。 但还没有念仇满周岁,在他的辅食里面就混进了花生粉末。 柳随风吃了花生哪怕是一点点,身上都会起疹子,是突破宗师六重之后这反应才渐渐弱了下来。 这事情整个权力帮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左不过就是那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 也正因为这事,看到因为过敏源伤了身体的儿子那样痛苦,柳随风才真正坚定了要脱离权力帮的念头。 公平打了三场,不拿走权力帮的分毫,只拿从前积攒下来的积蓄,沿着霸刀山庄的遗迹路线,冒险下到几百年前的密道里寻觅可用的资源。 最后就是用这些年练出来的雷霆手段,打下一番基业了。 回避了权力帮所在的北地,他已是仁至义尽,纵是李沉舟本人也不能再说什么。 同时,这也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方式,先在南边汲取力量,等到强大的时候突然惊艳所有人。 “随风,以后念仇会明白你的苦心的。”林诗音抚摸着爱人的脸庞,她是很心疼柳随风的,心疼自己没有在对方最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心疼他要支撑起整个霸刀山庄。 她也有些自责,因为多少有她林诗音的因素,让念仇生下来就受了许多的非议,让其他同龄人瞧不起,甚至指着念仇的鼻子骂他母亲德行有亏,是个在成亲拜堂那天逃婚的荡妇。 林诗音无所谓旁人怎么瞧自己,她与柳随风能了解彼此那就够了。 可是念仇不一样,念仇不应该为父母承受那么多的,在记事起就下意识给父母出气。 所以她对丈夫送念仇到京城读书练武的事情,是非常赞成的。 更别说丈夫为儿子找的老师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学派大家,作为书香门第出身的闺秀,林诗音对这点的重视反倒比其他江湖中人都要来得更加深刻。 习文练武都好,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做人,再者就是有面对风霜立于天地之间的本事。 父母为子女计长短,大概就是如此了。 柳随风则道:“我幼时乃至少年之时,都没有可以倚仗依靠的东西,所以只能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稍稍软弱一些,只怕已经给人骨头吃的都不剩了。” “生来记仇也好,现实所逼不得不记仇也罢,总归现在都是我。” “可是念仇不一样,更寻栖枳处,犹是念仇香,对于你我来说,只希望他能长成更加轻松快活的模样,而不是活成另一个我们。” 这时候林诗音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纯儿她渐渐大了,梁襄与子陵都有意于她,可她自己却对丁将军的儿子有意,这盘烂账,你瞧要怎么解才是好?” 林诗音口中的纯儿,便是关七与温小白的女儿,也是原着之中一直以为雷损是自家亲父的雷纯。 因为综武世界时间变动的关系,关纯今年也有十五六岁了。 柳随风既承了关七的人情,就苦心安排,救出了他的女儿,避免像原着之中白门楼陷阱那样的情况发生,也叫关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同时年龄相差不甚大,依然认其做了义妹,山庄众人都以大小姐来称呼她。 徐子陵在《大唐双龙传》里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而柳随风的大弟子梁襄也是《大侠传奇》里唐方的爱慕者,在前雷纯现关纯这样的天生高段位选手面前,可以说是毫无抵抗能力。 可关纯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人家目前就只有一门心思救出自己的父亲,她这波救父可就比任盈盈那个要难太多了。 除此之外,温小白在这个世界也不是死亡,而是生下关纯托付给闺蜜兼小姑子的关招娣之后就失踪了。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大小姐离自己向往的一家团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至于丁将军家的儿子,那就是一本古龙大师一本冷门小说的男主了。 《风铃中的刀声》,一个侧面描写与旁白有楚留香风范、却杀伐果断的古龙浪子,丁宁。 在那本书里只说丁宁是大将军的儿子,多余的没怎么提,但在真实的世界里,丁宁却是京营节度使的儿子,家族同西山十二团营息息相关。 关纯之所以会喜欢上丁宁,一来是受钓不到浪子反倒激起逆反心理的影响,二来就是丁宁的家世如果利用得好,对她营救父亲关七是很有帮助的。 柳随风听了这话便道:“纯儿的事情,她自有安排,且她对梁襄与子陵无意都是显而易见的了,我们万万不要干涉什么,还是多劝劝他俩,让他俩熄了心思…” 纯儿…那实在不是两个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选手可以企及的。 哪怕这个版本的关纯没和苏梦枕订婚,也不认识狄飞惊、白愁飞,但也是没几下就和古龙浪子难舍难分的人物,从前苏蓉蓉、薛冰、朱七七累得半死不活还没做成的事情,关纯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但要说多线操作的海王吧,关纯也谈不上,不管和公子襄还是徐子陵,她都是保持着距离,素来不假辞色。 ……………… 那边的柳念仇,同新认识的花家小公子跑跑跳跳快乐玩耍好不自在,他虽然听父亲说了过几天就要去京城读书的事情,但还是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毕竟父亲说每年过年还有三伏天的时候可以回来一个月,这不就已经快过年了么? 跟同伴一起像个小傻子似的,选了个没下雪、天高云淡的日子,在一起放纸鸢呢。 “姑姑,姑姑,你看我的老鹰放得高不高?”小念仇兴冲冲地跑到了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关纯身边来。 因为年纪还小,怕小孩子说错什么,小念仇一直都以为喜欢穿水绿色衣裳的关纯大小姐是自己的亲姑姑。 “当然高呀,瞧你跑得满头都是汗,等下觉得热,脱了衣服容易着凉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就用自己的手绢给他拭汗。 第80章 宝盒 一边照顾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关纯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两碗水果马蹄羹来,“这是嫂嫂吩咐厨房做的点心,放了念仇你最喜欢的脆梨与香橙肉,还有从海外运来种子结成的草莓。” 说罢,她又看向花家小公子说道:“之前听念仇说了小公子的口味,所以就把另外一份的脆梨换成了海棠果,你先尝尝可还能入口?” “若是吃不惯,就再吃些椰汁牛乳糕与杏仁蒸栗粉糕吧,再不济,这桂花糕也是好的。” 江南花家素来和活财神朱百万有“南裕北豪”的称号,这说的就是他们财雄势大,同时兼具世家亦或是豪强的实力,在武林之中更是实力不俗。 别的不说,就是那皇商之首的沈万叁也是远不如他们的。 ——这倒不是说家中钱财不如他们,而是在暗中的经营、世代的沉淀远不如他们深厚。 花家五公子袭了二叔的苏州将军之位,同“武林六公子”之一、世袭杭州将军的徐青藤互成犄角之势,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主要世袭杭州将军是萧十一郎原着就有的,所以思维发散搞了个制衡的) 就算花韫知的性格教养再好,那也是不能轻慢的,唯有真心换真心,才能让他和念仇好好做朋友。 小孩子的友谊总是纯真的,但家长在不经意间施以小小的关心维护也没有错。 像关纯这样的举动,就是恰恰好的。 因为柳随风夫妇让她看见了自己真实的身世与处境,让从前的雷纯意识到自己是处于怎样一种危险的境地下,她也投桃报李,真心认他们夫妇是兄嫂。 待念仇也一如亲生的子侄,可以说念仇从小基本都是和这个姑姑相处,关纯对他来说是亦姐亦母的存在。 念仇一边吃马蹄糕,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核雕来,上面西湖的景色雕刻得惟妙惟肖,“姑姑,这是子陵师兄托我带给你的,上次大家一起去踏青的时候,你看见那小湖,就说了两句关于西湖的诗…” “子陵师兄就记下了,他觉得姑姑你或许是想家了,就特意去寻觅了雕刻西湖景致的核雕,高价入手,好让姑姑可以随时赏玩,一解乡愁。” 关纯一身水绿衣饰,身姿窈窕婀娜,秀美绝伦,修眉美目,姗姗毓秀,乃是极清艳的容色,一动便是一风姿,千动便是千风姿,谁又舍得让她皱眉伤神呢? 她在小念仇面前,是难得这样端着一张脸,“念仇,你记住了,以后你子陵师兄的东西也好,大师兄让你捎东西也罢,但凡给我的,你都拒绝了,别送到我眼前来。” “既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分分清楚的好,若论辈分他俩喊我师叔师姑都是使得的,何况我对他们也实在没有…他们所希望的那种情愫,又怎能平白受人家的好处呢?” “这个核雕你也拿去还给子陵他吧,他若还是不要,那念仇你就像从前自己收着玩。” 小念仇难得看见姑姑这样蹙眉生气的,不由怯怯地点了点头。 看那小鬼头这样,穿着水绿衣裳的丽人就莞尔一笑,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好啦,姑姑也没真怪我们的念仇,只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姑姑可要笑是念仇自己想要那些礼物了。” 听了这话,小念仇才像要跳起来一样,“才不是呢!姑姑你就放心吧,下次不管两个师兄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就范的…大不了同意爹爹多派人跟着,再多约小花出去玩几次。” “再不用麻烦坏师兄带我出去玩又或者陪我玩…” ‘怎么还有我的事了?’听到“小花”称号的花韫知有些懵懂地抬起头来,他刚刚在专心吃点心呢,刻意没听别人家的私事。 关纯揉了揉小念仇的头发,柔声道:“等到了京城,拜了厉害的老师,就有很多同龄学子之类的同伴可以和我们念仇作伴啦。” 柳念仇则看向了那放在石案上的珍贵盒子,疑惑道:“姑姑又在看这个能放奇怪音乐的盒子了?娘每天弹琴是和姑奶奶在练武,那姑姑看这个盒子是为练机关术吗?” 关纯则笑着回答道:“姑姑也在参悟适合自己修炼的武功呀,以后你就知道了。”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这幻音宝盒可以演奏出无数首乐曲,这些乐曲亦幻亦真,千变万化,而且还有一股可怕凶险的力量。若是有缘的人听到,可以提升功力,而无缘之人听到,可能会陷入迷思,甚至癫狂。 同时,这东西也是阴阳家的宝贝。 温小白从自己母族处得到了这个盒子,又因为这个盒子的下落而失踪。 关纯也正是因为母亲堂兄洛阳王温晚处得到了让她生出特别感应的盒子,从而相信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同时心底对母亲的下落升起了更多的猜测。 这个盒子记录的阴阳家武学甚至让经脉脆弱如她都能修习,这让关纯越发不可能放弃研究宝盒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到一家团聚的那天…谁都不能掌控我们一家的命运。’ 所以江南也好杭州也罢,又哪里是她的故乡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乡愁,只是这么些年住的习惯了。 ……………… 柳随风设宴请卡三那一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身为主人家的真传弟子,寇仲与徐子陵都在场作陪,但与寇仲同岁的宋玉致没多瞧原着中付诸一腔情意的男主角一眼,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身旁的大哥哥类型未婚夫。 如此神仙哥哥,她只恨认识太晚了,同时父亲宋缺下手还是不够快啊。 不然那腰…不早就能趁年纪小抱个够了吗? 少女如草原星空般的明媚眼眸里闪亮亮的,望着叶雪眠的时候都是笑意。 同时她也注意着自己在外的形象与举止,这可是她作为未婚妻第一次和叶雪眠去见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呢。 ——尤其霸刀山庄的主母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宋玉致自然不愿输给别人什么。 “抱歉了,柳兄,你知道,我向来是不饮酒的。”白发青年歉然道,声音清润如淙淙流水。 柳随风自然是了解另一个“自己”,当下便笑道:“我知道,你一向修身养性,从来不饮酒,随时保持着最好的状态,茶水也是清淡为佳,席上白牡丹与银针白毫都有,还有君山银针,任君挑选。” 第81章 以后都这样 白牡丹与银针白毫都是白茶里的上品,君山银针产于洞庭君山,雅称“金镶玉”,乃是黄茶的一种。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说的君山银针。 “好,那某就先饮那金镶玉好了。”叶雪眠也素来喜欢饮这君山银针,他虽目不能视,但他却能准确地端起了面前的君山银针,“香气清高,味醇甘爽,汤黄澄高,果真是上好的君山茶。” “让柳兄费心了。” 他又饮了一口那白牡丹,“滋味清醇微甜,毫香鲜嫩持久,清鲜纯正,兼具了醇厚清甜的特点,这味白茶无愧红装素裹之美誉。” “只可惜我目不能视,不能亲眼瞧见这叶态伸展的美感了。” 寇仲却在用眼角余光瞧一两眼宋玉致,初见时只看到是个漂亮姑娘,虽然不俗,却还没有他那师姑纯小姐惹人眼,可多看了几眼,却觉得这姑娘实在娇憨、明丽,眉目间自有一股极为动人的气韵,竟是越看越耐看。 并非一眼动人,可这么简简单单地看着却叫人心里暖。 只可惜人家已经是定了亲的了,那御剑化神叶雪眠更是如神仙一般的人物,纵使目盲,可有天人修为,就绝不算是辱没了什么。 虽然是流浪儿出身,可寇仲的心气却半分不输于世族出身的天才,他是很少对什么人服气的。 但是今日见到了叶雪眠,看他目盲安然、超然于外的风采,谈笑之间的风度也不由为之倾倒,再对他的未婚妻有那么几分男女之间的好感,便只觉得自惭形秽了。 宋玉致感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便向那处望去,而寇仲就偏过头去,在别人家的地方,她不好发作什么,只沉下了脸来,也不做声,就是喝自己杯中的饮子。 寇仲瞧她不高兴,反倒不愿再瞧她了,‘你自黏着你那未婚夫婿去,看不起小爷便看不起好了,总有一日,我也会成长到让你等高攀不起的地步。’ 到时候,就是你求我看你,我也不瞧你一眼。 年少气盛的少年郎总是很难意识到,当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其实就是钻牛角了。 人生在世,安身立命,为的其实是自己,而非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会如何看你,唯有看开放轻松、才能得见真我,站到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地方。 虽然没有饮用第四盏茶,只是远远地放着,可叶雪眠也知道:“那盏茶有独特的天然花香,若我没有猜错,应当是岭南特产的凤凰水仙了。” 那气质文雅、声音轻若飞羽的公子便击节赞叹道:“大公子说的不错,若用南省特产来考你和宋小姐,确实是小看了你们。” 听了这话,宋玉致就拿了另外一盏茶饮了,“那盏是凤凰水仙,这盏就是凤凰单枞了。” “至于最后这盏,则是明前龙井。” 林诗音便抿嘴一笑,莞尔道:“看来宋二小姐确实与叶城主是天作之合,各个都说得那么准。” “我们霸刀山庄这点儿收藏,确实难瞒过你们俩的好舌头。” 宋玉致笑得眉眼弯弯,时不时又用恰到好处的语言,同身边的神仙哥哥描述一番盏中茶叶舒展的姿态,还有茶汤的颜色等等,既不让人尴尬,又是生动活泼的温暖。 在这之后两人的感情自然又加深了一层。 而告辞之后,跟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收拾好一个包袱的柳念仇。 小念仇人都懵了,怎么说要出发就出发了呢? 爹爹怎么可以眨眼之间就把娘亲收拾那么齐全的行李给免了。 “求学哪里有不吃苦的?夫人,这又不是搬家。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只怕也难成大器。” 很好,很强大的理由,果然这就是亲生的爹吧。 在归程的路上,趁念仇由叶离人薛绯鸾一左一右地牵着,没有注意到他们,宋玉致还有些忐忑地问道:“叶大哥,今天…我说话做事…表现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甚少这样难为情的,“别的都好,我就怕让你的朋友顺带也看轻了你。” 她是不愿意让喜欢的人丢脸的。 叶雪眠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会意,是因为顾惜自己的颜面,所以素来爽快的宋阀千金也耐着性子,努力去做些不喜欢亦或是不擅长的事情。 她这样的爱惜与坦诚,倒比原本就擅长这些做起来游刃有余、却偏偏爱用些小技巧的女孩儿要可爱多了。 至少对叶雪眠来说是这样。 哪怕他看不见,却还是伸手别过了落在少女眉角边的发,在初冬的风里,那如雪般的发就与少女的青丝回荡在了一处,那样融洽,分不清彼此,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我觉得,玉致不需要事事以他人眼光为先,你只要做自己,那就是最好的。” “在山庄的时候,席间我感觉到你望向柳兄弟子那一边的时候,气息微微变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宋玉致听他说这些话,心就化成了栀子蜜般的清甜,“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柳庄主那弟子的目光稍稍有些不规矩罢了。” “我们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人了,那样多无趣啊。” “叶大哥,以后你就像刚刚那样喊我玉致,我也叫你的名字雪眠,好不好?” 少女的目光与声音,均是既炽热又诚恳,实在叫人难以抗拒。 她望着对方清透如蓝色琉璃的眸子,瞧见里面闪过温柔的笑意,耳边听见一声“好”。 又听一句:“君子一诺,必守一生。” 少女道:“那我们不击掌为誓,先拉个勾勾吧?” 再然后,男子如竹般清隽的手指就和少女娇美的手指勾在了一起,像是圆满的形状。 至于寇仲那边,卡四柳随风早已经得知了卡三那边的情况。 想来这个原着男主最近的日子是不会太好过了。 与此同时,在海外仙岛,也有一个风姿隽永的少侠,扬帆起航,向着天下而来。 【姓名:沈游 基卡碎片:侠肝义胆沈剑心60%、流沙四天王白凤40% 背景介绍:沈天君之孙,天下第一名侠沈浪与活财神朱百万之女朱七七的独子,年仅十八,风华正茂,自由不羁,处事随性,热爱白.嫖(?)。 特性:御使飞鸟,嘴毒,修炼轻功、暗器、道家玄功具有七倍加成】 第82章 天涯游子 “鸿鹄,你怎么了?是让我逆流而上,换一个方向登陆么?” 沈游是在和一只体型与襄阳大雕差不多高大、却可以飞在空中的雪白大鸟说话。 在神话传说中,鸿鹄是凤凰的一个分支,可以简单理解为“白色的凤凰”,所以沈游就给这只从小养到大的异兽起名为鸿鹄。 鸿鹄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身为操船界菜鸟、明明路痴却对认路又有种迷之自信的主人,航向是越来越偏移。 能够误打误撞上岸,大概都是老天爷保佑了吧。 “鸿鹄,你是在安慰我吧,都是这海浪过于险恶,让我们本该正确的路线偏离了方向,好孩子,你是在心疼我吧。” 鸿鹄生无可恋,鸿鹄累觉不爱。 这个明明听得懂它什么意思,却刻意偏到另一个方向,并且成功“洗脑”了他自己的主人,还请闭嘴吧。 没有你时不时地逼逼赖赖,我能多活好几年。 它为什么那么累,大概是因为有一个让它探路,却不知不觉偏离路线,导致它探路与指引都只是做无用功的主人吧。 鸿鹄放弃了,以后再自告奋勇给某人引路它就不叫鸿鹄。 在武功上拥有强大的天赋与潜力之后,老天爷给卡五沈游关上了另一扇门,那就是认路的天赋。 能够载人的大白雕,现在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早日上岸,然后好好休息吃喝一番。 沈游是天下第一名侠与七姑娘的独子,他的舅舅朱八则继承了外公朱百万的家业,但单单对于他的父亲来说,沈游倒也未必就是独子,按照原来的剧情线,飞剑客应当也是存在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阿飞都是他的哥哥,只要有沈游在,林仙儿那样的海王恶女就不可能欺骗他们沈家人的感情。 “可怜我那大哥,一颗纯情少年心,没想到竟是痴情错付了…” “林仙儿一个人钓鱼也就算了,可她钓的舔…啊不是,是鱼才对,为什么还可以给她女儿上官小仙继承?” “总不可能我大哥好好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天就给她们母女消费一天吧。” 怀着一颗炽热真诚的心,沈游带着他的大白雕上了岸,以拯救兄长阿飞为小目标,向阿飞与李寻欢可能经过的地方去了。 “好饿啊,鸿鹄,但是我又舍不得花钱,我们还是忍一忍,先就地取材,吃点鱼和野味之类的,刚好调料都带齐了,等到舅舅他们家旗下的酒楼再好好吃一顿吧。” 鸿鹄:所以,你是准备名正言顺白嫖自家了吗?说好闯荡江湖应当独立呢。 它是可以吃生的,但是它主人做的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难道仙岛沙滩上的贝壳与螃蟹,还不足以让它的主人认清现实吗? 但方向好像确实是偏离得太远了,沈游翻山越岭,中途还乘坐了鸿鹄飞了一大段,到了城镇,沈游就拦了一位老丈,“老伯,这里是哪里啊?离山西远不远呀?” 那老丈便诧异地回答道:“这里是张家口啊,山西…那应该挺远的吧,我没离开过这附近,可能帮不了你了,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你要是急,可以去城里的镖局问问,他们走南闯北的,肯定懂得。” “好,多谢老丈了,您忙吧,祝您顺利。”沈游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穿着蓝色的衣裳,背着剑,腰间系了一个没有装酒的酒囊,洒脱而不羁,带有点点的慵懒与青莲剑仙般的风雅。 他长得极俊俏,张家口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老汉年岁也大了,但这少年郎实在是有其生平所见最英俊的一张脸。 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那种轻快明朗的神情、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注意他,并且对他感到自然而然的亲近。 走在张家口的大街上,忽而就听见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驼铃之声,沈游抬眼望去,便见整整六匹全身雪白的骆驼从大道上慢慢地踱步,骆驼则是坐着几个嬉笑打闹的白衣美公子。 女扮男装。 这一幕有些熟悉,但是沈游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去大街上最好的酒楼,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大吃一顿,最后就是好好睡一觉。 “诶,你们看见了没有,那个穿蓝衣的落拓少侠,他生得可真好,比咱们公子都要英俊呢。” “觅雪,你这妮子一直看着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小心公子知道了就不再疼你了。” 那叫觅雪的女人就啐了一口,道:“胡说什么呢!我看是你们这些浪蹄子动了春心才是。” “我是瞧他长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呀,对了,是公子那边传来的白描画像,有个不长眼的小子偶然坏了公子的事,让公子没能抓到那个昆仑派的女弟子…让咱们少了位姐妹…” “蓝色衣裳,长得也像,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若非是提前摸清了对方的路数,她们也不敢随便出手的。 却说沈游处,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他可总算是找到了朱家的酒楼。 亮了证明身份的玉佩,就上了二楼雅间,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了。 两名店伙却在大声呵斥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 在吃些干果小点的时候,就见长街对面的另一家酒楼门前,有个少年同两位店伴在吵闹,说是吵闹,其实是那个少年在戏耍两个远比他高大多的店伴。 那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狗皮帽子,脸上手上全是泥土黑煤之类的痕迹,早已瞧不出本来面目,看着挺其貌不扬的样子。 只有那两丸乌灵灵的眼珠儿,就像一泓秋水,甚是灵动,叫人不由多看了一眼。 少年做了个鬼脸,“还你就还你,当我稀罕么?”说罢,他就把手中的馒头给了蹲在店门旁、一头瘦巴巴的黄毛小狗吃。 那小狗忙呜咽一声扑了上来,两三下将肉馒头吃了个干净。 那店伴气得狠了,拿起一旁的火钳就要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肉馒头竟这样喂了狗。” 就算卖不出去了,让他和伙伴分了也是好的啊。 店伴的动作很快,却是怎么也打不中那个乞丐少年。 第83章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属于金老武侠小说里的经典桥段,也让沈游生出了几分兴趣来,他是个矛盾的人,既厌倦乏味,喜欢有趣的事情,又不喜欢所谓的麻烦。 而帮助这个小乞丐,得到的趣味远比麻烦要多,沈游觉得是可以帮她一次的。 至于以后,在这江湖上哪里有什么以后?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要历经一次次的离分,遇见不同的人,相聚的时候可以大笑,分别的时候也别掉眼泪。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管有没有重逢的那天,都要勇往直前地向前走。 向往自由追逐自由的浪子,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沈游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这样的人,但他的确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反而像他父亲那样隐居海外仙岛、安定下来的生活有些乏味了。 但他究竟适不适合做潇洒的江湖浪子,沈游还没有答案,这是需要他自己去江湖上找的。 既然想和有趣的人说说话,沈游就让朱家酒店的店伴拿了两个干净的白面肉馒头,赔偿对面店家就是了。 再者,便是让自家的店伴小二请那小乞丐上楼一叙,说是请他吃饭。 等那“小乞丐”上了楼,便见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只大那么一两岁的少年郎正百无聊赖地数着碗里的花生米,冷盘里酱牛肉与松花蛋的纹路,等着其他菜肴上桌。 “小乞丐”家学渊源,自然不会把这位少侠当做是普通人来看待,这人身具武功是肯定的,而且比她这个先天后阶的人修为都要来得更高,那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了。 “小乞丐”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同这个敌友难辨的陌生人共处一室。 可“小乞丐”还是大踏步进去了,因为那个少年郎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话,“要是怕了也没关系。” “你可以随便挑一间房间,自己大快朵颐,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想请有趣的人吃一顿饭,是谁都好。” 年轻的小乞丐并不是一个能受得住激将的人,除此之外,就是她在这个少年郎的身上,发现了同类的气息。 她知道,这人与自己其实是同一种人,相似的人聚堆起来,那应当是双份的快乐吧。 所以小乞丐壮着胆子,进了这个雅间,看了看这冷盘的菜,不由大失所望,“冷盘就是这些?也就只有切那酱牛肉的刀功颇有火候,酱料的颜色尚可。” “只是这些东西,可就没有意思了。” 沈游的声音明快道:“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吃冷盘本就没有什么意思,这只是他们看着上的东西。” “我现在就想吃点肉,再吃口热乎的,这样身上才舒服。” “至于点什么…我也不懂吃什么好,因为我爹我娘做的饭菜都不好吃,岛上最多的也是海产,实在腻了。” “有个姓王的叔父做菜倒是好吃,还有人服侍,可他住在另一座岛上,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吃到他老人家拿手的蟹粉狮子头。” 听见这人也是从海上来的,小乞丐的心里就多出了三分亲近来,“那让小爷来点就是了,也好叫你涨涨见识,吃点真正的好东西,这北方可难有什么好蟹粉的。” 那少年道:“虽然这地儿是穷地方,但咱们总归是在大酒家,先上四干果四蜜饯来。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 沈游见她这样如数家珍,便更加觉得自己这回是请对人了,要是他自己,喜欢吃归喜欢吃,无论如何是记不住这么多名目的,有这时间不如多练一会儿剑。 这小乞丐毕竟是主脉贵人要请的客人,店小二纵然是心中纳罕腹诽,面上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当下就恭敬地应了,也不敢细问什么菜名,只怕这小乞丐信口开河点出来酒楼采办不到,反而在主脉贵人面前丢了面子,让掌柜丢面受责罚。 想了想,小二又问沈游道:“不知小少爷想要什么酒?本店有难得的猴儿酒,还有十六年的梨花白,上好的花果酿,不如都打两角来?” 沈游就随口答应了,让店小二下去准备。 不一会,果子蜜饯等物逐一送上桌来,朱百万家家大业大,只是在北边随意开的一家中等酒楼,水平倒也是真不赖。 那少年则是问道:“诶,这大街上那么多人,你做甚偏偏要请我?” 沈游手中拿了筷子敲击了面前的碗几下,回荡开清脆的响声,“大街上那么多人,也只有你同我一般身具武功,游戏人间。” “瞧哪个小乞丐同你一般,用上乘的轻功身法戏耍店小二了?虽然爱玩爱闹,但又颇有分寸,不至于招惹不该惹的人,也不如白驼山的那些女人高调。” “且你同我一般都是海上来的,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虽然这话未必时时是好话,但也有几分道理,江湖儿女感觉投缘便相识相聚,到该分开的时候就分开,那有什么奇怪的?” 那小乞丐却从未听过这样的话,闻得此言心头也不由升起一股飒爽豪气来,“说的也是,人生在世本就该这样潇洒快活,要是终日困于一处那多没意思啊。” “我就是在家里待腻了,又和我爹爹…吵了架,才从岛上出来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海上来的呢?” 沈游便懒洋洋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那身上就有不少地方是相似的,南边风物不算稀奇,北边风物才有意思呢。” 第84章 没有标题的章 小乞丐听了沈游的话,便问他:“我来北边是为了避开我爹爹,你难道也是偷跑出来的么?” “那咱们可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可以互相交流交流逃家的经验,看看像不像。” 沈游则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武功练得还算不错,我爹娘也乐意我出来闯一闯,什么事都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是否适合自己。” “但我既出来闯荡,那就一定要闯出个名扬四方。” 那小乞丐就笑:“既然是自己出来闯荡,那你怎么还吃自家酒楼的饭食呢?靠家里,那可不算是自己闯。” 她又“哼”了一声,“你哄我倒没什么,可别连自己都骗了,恐怕那样一辈子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哦。” 哪怕小乞丐眉目间都是灰黑的肮脏,可她眉间的神采飞扬,灵气与自由还是难掩,明明滴水成冰的天气,却无端让人想起那四月的杏花疏影,杨柳新晴。 沈游把每种酒都喝了一口,自己觉得度数高的味道都不咋地,反倒是度数最低的果酒最合他的脾胃,他满意地又倒了一杯,“自家的产业,那利用起来风声本来也是在自家流转的,只是乘东风赚些便利,又不是借用自家产业造势,那又怎么能一样呢?” “江湖路远,莫问前程,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做什么?” “有自家的便宜不占,也不愿去偷去抢,眼前也没有适合让你劫富济贫的人,又何必那样矫情,刻意避开自家的产业不去呢?” 他单刀直入地问小乞丐,“诶,要是你爹爹不抓你回去,你家的产业又遍布了整个江南,你会不会留在江南玩儿呀?” “可不许耍赖哦,耍赖说谎的人就是小狗。” 小乞丐噎了一下,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块糕点,才叹道:“好吧,给你料中了,谁让咱俩这么相像呢?” “你说对了,要是我爹爹愿意让我出来闯,那我一定会先在花花世界玩个痛快再说其他。” 说到这里,小乞丐又想了另外一个点,眼睛就眯了起来,“你用满江南都有产业做比较,该不会你家里就是这样的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吃大户才不用给你省什么。” 只见沈游讶异地望了她一眼,“你现在也没少点吧?这里的菜十多个人来吃,绰绰有余。” 然后他就看见小乞丐用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眼神翻了一个白眼,“你也没反对不是?我可是做好了万一付不起账就和你一起跑的准备诶。” 这时候干贝炖蛋上了桌,上面的菌菇竟是新鲜的,并非什么陈年干货。 小乞丐便夹了一筷子,“这北方的山珍倒也确实不赖,这么一炖,鸡蛋糕极嫩,菌菇的清鲜浓郁也到了蛋糕里,干贝虽然是一年左右的货,不过尚还能入口。” 沈游也往自己碗里装了两勺炖蛋,随口说道:“不过你猜的也不算错,除却元廷与西辽等蛮夷的地盘,这北边只要有城镇,那就一定有我外祖家的生意。” “西辽那边没有铺子,但也一定会有他家的商队经过。” 听到这样凡尔赛的发言,黄蓉先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煞有其事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吹牛,也不是我听错了,那你外祖家定是天下闻名的大富豪了。” “你有这样的靠山,若是白白不用,那当真是可惜了。” 至少在钱财与享受上是这样的。 君不见隔壁二次元大道寺导演也是自家与外祖家产业遍布整个剧场吗? 黄蓉并不觉得沈游这么做就是坏的,她自己是个懂得灵活变通的人,自然也理解类似的人了。 ……………… 今天就更这么多吧,因为这本综武同人前两章同射雕原着相似,现在已经被发了站短,随手改了一次没过,如果明天用心改的还没有过,就要被网站下架(也不知道是网站检索,还是缺德鬼举报的),躺平了 第85章 好消息 好消息,大佬们,前几章修改之后审核通过,不用下架,继续更新,以后多加注意 ……………… 要知道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能够跨国经商的人家,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仅财力雄厚,具有三四分朝廷背景,本身也要有不俗的武力才行。 黄蓉即使不太懂得商业上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她没有眼界、没有见识,咬了一口香菇,她又问道:“那你来北边,是为了视察产业,还是长见识扬名,亦或是单纯想来这里玩?” 沈游摇了摇头,神情之中难得有那么一二分的凝重,“生意上的事情自有八舅舅来管,不关我的事。” “至于后面两种情况,也不全是,只能说两种都只对了一小半儿吧。” 黄蓉便作生气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桌子,“诶,你这样就是在糊弄我了吧?承认被我说中了有那么困难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不敢承认,那可不算是英雄豪杰了。” “本…小爷都看不起你。” 沈游手中正拨弄翻转着一枚古钱币,“谁糊弄你了?我是说认真的。” “我呢,从小跟父母在东海仙岛隐居,是家中独子。” “但要是仅仅对于我爹来说,或许就不止是这样了,他老人家没有归隐之前是欠了别人家情债的。” “也就是说…我现在很可能有一个哥哥,他如果存在,现在就大我一岁左右,算算时间,也该出来闯荡了吧。” “正好我一位叔伯将自己所着的秘籍留给了一位在关外隐居的江湖前辈,这回托我一并去看看后续是个什么情况,如今梅花盗重出江湖,这一带因为金丝甲的下落,风起云涌。” “我得到消息说那位前辈入了关,而疑似是我哥哥的人物也出现了,所以我才来这附近,看看能不能碰上他们。” 毫无疑问,那位前辈指得就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而沈游那位叔父所托付的秘籍,就是《怜花宝鉴》了。 有主卡视角记忆的他,自然早就知道《怜花宝鉴》其实是在林诗音的手里,但任性如沈游,怎么会跑去找另一个自己的不是?当然是该先给小李探花、字让妻、号飞刀找点儿乐子再说啊。 何况,沈游本来就想去找阿飞,然后拐这个纯情少年一起去沈家祖宅,往族谱上添该添的名字,自然不可能放任阿飞往林仙儿那家注定倒闭的公司撞。 没错,是的。 就算林诗音嫁给柳随风,认了关七的女儿关纯做义妹,林仙儿还是攀上了龙啸云那座兴云庄,对外说是龙大爷的表妹,那座冷香小筑终是住了一个赝品、鸠占鹊巢者的表妹。 赝品的赝品。 同时,梅花盗的下一封预告函,想要下手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霸刀山庄的大小姐、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关纯。 江湖中人太多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什么人见过她的真容。 但林仙儿仍然是恨上了她,因为她只和游龙生说了几句话见了两三面,就让林仙儿选中的狗脑海里留下了她的影子,而不能爱上林仙儿。 所以林仙儿要毁了让她不喜欢的女人,尤其是在这个女人有比她更强背景的情况下,她只会更加的嫉妒。 但这些对于沈游与黄蓉来说,似乎都是现在的他们所不该知道的。 所以黄蓉也只是撇了撇嘴,“才隔了一年,就有两个孩子了,可见你爹爹不是个长情的人,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学你爹了,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那倒是正常。” 在这个世界,她父亲黄药师只有她母亲冯蘅一个,结合了电影路线,与梅师姐的关系并不大,黄蓉打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便想拥有和父母一般的婚姻。 沈游这样的浪子少侠并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型,但是不得不说,沈游是相当有魅力的一个人。 那些相似却又不一样的人,往往会互相吸引,但最终能不能有个好结果,就又是一个未知数了。 沈游把自己的酒囊装满了,当然是低度数的果酒,“老一辈的事情就是一团烂账,我管不了,也不能下什么定论。” “我爹年轻的时候是江湖上有名的赏金猎人,我爷爷那辈有个外号叫九州王,说来算是名门望族了,我们姓沈的这家,在武林之中三百年来,一共经历七次巨大灾祸,却又能七次家道中兴,也还算有名。” “但我爹说来说去,也只是和两个女人有瓜葛,一个是我娘,另一个则是我哥的娘亲。” “老沈家嫡系一脉单传的魔咒算是打破了。” “我一直都觉得…或许我的某一个前世,就像那囚笼中的鸟,生来不得自由,纵使挣脱桎梏,也是伴随着鲜血,此身缥缈却总是蒙上阴霾。” “所以这辈子有我那哥哥托底,我一定要走遍天下,看尽世间的风光,至于感情…那太麻烦了。” “有些剑客的剑会因为感情变慢,其实游侠也是一样的,要想真正潇洒快活,那就要避免心中留下过多的牵挂亦或是羁绊。” 小乞丐微微侧头,“你这人…怎么比我爹爹还要玄乎的样子?还能记得前世的感觉,难道你过奈何桥之前没有喝完足够的孟婆汤么?” 她望着沈游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再说了,你会担心你哥哥,原本心头就有牵挂,以后又如何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再说了,你哥哥同你也不是一个娘亲生的,长久地不回去,你娘也要担心你的吧,以后…她又能图谁承欢膝下呢?”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另一侧的窗棂与明纸,与少年郎的影子交叠重合在了一起,那光影令人目眩神迷,两者仿佛幻化出了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世界。 沈游的侧脸也仿佛燃烧着一团金色的火焰,那是一种少年人、既朦胧又蓬勃的飒然与热烈,“所以说…很多想法只是想法,人生不如意之事,亦是十之八九。” “如果没有努力尝试过就得到的东西,那对我来说不算珍贵。” “但哪怕最终不成、亦或是忽然发现了更合心意的选择,那之前为此追逐过,倒也不负时光了。” 第86章 男大二 黄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那样坦诚、自由,恣意而光明,让人感到羡慕。 她喜欢这样的光芒,而某种意义上她也是这样的人,希望余生可以做这样的人。 她开始喜欢这个潇洒快乐的少年郎了。 因为跟沈游说话真的很有意思,跟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自然有趣。 即使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可开心与快乐却都是真实的。 所以小乞丐一边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笑嘻嘻地瞧他。 这时候就听沈游又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有问你和令尊是为什么吵架的呢。” 小乞丐有些失落、也有些黯然,“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妈妈(南方俚语并非近代才有,金老的书里常出现)和我爹是同门师兄妹,她…练的武功,有些弊端缺陷。” “我爹爹就关了一个终日不着调的小老头在岛上,我妈妈不希望爹爹陷入心魔,只惦记那本武功秘籍,她一直觉得爹爹应该好好钻研本门的武功,又或者是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所以妈妈去冰窖闭关之前,就让我悄悄找机会去放了那个老顽童,免得爹爹再执迷不悟下去,忘记他进阶大宗师靠的是他自己。” “机会是找到了,但也被我爹给发现了,他怪我不管妈妈的身体安危,偷偷放那个小老头离开,我也不愿出卖妈妈,就顶撞了爹爹几句…” 在这个世界,冯蘅与黄药师都是逍遥派祖师闭门小弟子李沧海的徒儿,冯蘅练的也不是别的武功,正是师伯巫行云的《六合八荒唯我独尊功》。 她能够长久保持成年人的形态,可每年却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要受炎阳反噬五气紊乱之苦,只有像巫行云那样在冰窖修行,才能压制住真气,免去走火入魔的危险。 因为这条剧情线上黄裳还活着,九阴真经自然不会流传出去,但几十年前的「当世人杰」欧阳亭却找来「天地五绝」创出心血结晶《五绝神功》,这秘籍记载的是普天之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精妙所在,集各门之长,卓然自成一家。 也是古系之中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武功秘笈,让天下武林中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足以媲美逍遥派的小无相功,且有调和五行之气的作用。 王重阳偶得这秘籍,那时又有扬名的需要,也为了决定这秘籍的归属权,便邀了五位修为相仿的同道华山论剑。 在这之后,江湖仿造从前“天地五绝”的名号就有了新五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可因为欧阳锋这类心术不正者对《五绝神功》的觊觎,王重阳担心在自己过世之后出什么岔子,就将《五绝神功》的总纲与内功心法都用金丹南宗的密文给加了一层防御。 黄药师对这神功颇有些兴趣,且苦求能够调和内腑五行之气的功法,治疗爱妻冯蘅的病痛,自然不会放过周伯通所携带的那份《五绝神功》,而以周伯通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主动解开密文的。 这一熬,就是整整十六年。 沈游因为卡2厉寒的背景,能够知道李沧海门下的情况,但黄蓉自己却是对父母师承了解得并不多。 在她的记忆里,爹爹妈妈都很疼自己,但是妈妈的身体总是不好,每年都会有几个月待在冰室闭关,每到这时候爹爹都不高兴,她见不到母亲冯蘅心里自然也畅快不起来。 但母亲冯蘅让她去放走周伯通,黄蓉也知道母亲是为了父亲好。 桃花岛主集百家之长,自创了不止一套绝技,门门都是上乘功夫,但为了另一件荟萃百家的武学秘籍而沉溺执着,只能靠水磨功夫进益到功参造化,那显然是不值得的。 沈游看小乞丐很有失落的样子,就宽慰道:“你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倒不如顺其自然,珍惜这段被父母抓回去之前在江湖上闯荡的日子。” “说不定…这段时间还能有意外收获,老天爷眷顾,让你发现解决你母亲那根本法缺陷的意外收获呢。” 因为想到家里解不开的结,并且夹在父母中间,那小乞丐明眸不由落下两行清泪来,那晶莹的水珠冲刷了她脸上的煤灰与尘土,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肤色分界那样分明,以及她本身五官底子的优越,竟也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来。 看见少年郎这样傲娇且笨拙地安慰自己,小乞丐便也破涕为笑,道:“以前小爷一直觉得不会说话的人还是不要瞎安慰的人来的。” “虽然你说话不好听,也不像会哄女孩子的样子。但是,我还是吃你这套。” 因为里面有真心。 但就只有沈游一个是她的例外,如果例外那么多的话,那就不值钱了。 谁让偏偏就是他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又和小乞丐那样投契。 要是错过了某个时机,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老天爷也总会给亲生的好大儿补回来,大漠来的傻小子没遇到小乞丐,却误打误撞救了另一个漂亮姑娘,现任昆仑掌门何足道的女儿,何之华。 原本这个姑娘该是要叫谷之华的,只是这次母亲托付的可靠之人变了而已。 何足道没有成婚,在这条剧情线上郭襄更是不存在,对这养女也和亲生女儿一般抚养长大了,他的境界可要比武三通高得多,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也比雷损对原着雷纯要真心得多。 听那少年郎笑道:“小妮子爱逞强而已,就你还自称小爷呢。” “虽然掩饰得不错,可声音与身形还是不太像,以后当真想扮个少侠行走江湖,还是研究研究易容的法子吧。” 黄蓉便不服气地反驳道:“什么小妮子,我今年十六也不小了,再说了…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嘛,十八顶天了吧。” 沈游则道:“正好十八,就算只大一岁也是大了,何况我要大你两岁呢。” 小乞丐吐了吐舌头,“两岁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这个男大二,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跟我一样都只是初入江湖而已。” 就在这时候,沈游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第87章 为欧阳公子扬名 小乞丐也发现了不对,逐而与沈游挨在一起,探出头去,向楼下望去。 放眼望去,那可真是浩浩荡荡,七匹白骆驼就停在了酒楼的大门前,骆驼背上的美貌女公子都得意洋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为首那个叫做“觅雪”的女人,生得楚楚可怜、很是婉约柔美,可她的神情与气质却是毁了自己的好相貌,“让你们家少爷出来,他得罪了我家公子,难道就想这么算了么?” “今天没有赔偿没有交代,我们是不会走的。” 这酒楼是朱家的产业,自然不会没有安排拥有一定武力的护院,说实在的话,一般经验老道的江湖中人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是白驼山庄这些陪少主玩儿的女公子呢。 可沈游没有给护院们发挥的余地,就先从二楼翻过,一跃而下。 他可不是想不开,而是想要亲自解决因为自己而引发的事件。 蓝衫少侠衣袂蹁跹,轻轻落在女公子们面前的样子,就像神清骨秀的仙鹤,亦或是一片从高处飘下的飞羽,空中似有鹰鸣回荡开来,他回眸看了那群女公子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那些大白骆驼上。 坦白说,这座驾确实不错,很符合他的审美。 按照正当途径,这些女公子肯定是不会主动让出自己坐骑的,但这下不是主动上门找事来了么?挨完毒打以后,再自愿送出一定的补偿,那很合理吧? 少年郎一笑,“你们是来我讨说法的吧?因为我不久前坏过你们的好事,让昆仑门下那位叫詹春的女侠得以脱困?” 那为首的觅雪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就好,像你这样的人,能用妖法糊弄戏耍了我那些姐妹却骗不了我,识相的就献上你家酒楼的契约。” “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沈游抱臂而立,瞥了其中几个女人身上的背篓一眼,忽而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白驼山的看家本事,用来吃饭的玩意儿。” “但你真的以为有这些蛇,并且让牧蛇的姐妹召唤来了沙蛇潮,就能吃定我了么?” 为首的女公子笑道:“因为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我们特地从另一边过来,你看看酒楼周围,可还有什么能够下脚的地方?还能有客人敢上门来吃饭吗?” 对于仿佛下一刻就要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沙蛇,沈游表现得淡定的过分,他吹了几声口哨,忽而就听见了一阵飞鸟扑打翅膀的声音来到了近前。 又听一声鹰唳猛地从高空袭来,女公子不由惊呼出声了,那竟是一只身高就有两三米高的白色巨鹰。 随巨鹰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飞鸟。 在看到这些飞鸟猛禽的那一刻,觅雪就知道今天是输定了。 不等她再想更多的,那蓝衣少侠抬手间投出的暗器就穿过百鸟千羽向她们七人射了过来,其中隐有暗金流光闪现。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些女公子尽数被打中了胸腹后背之间的大穴,从骆驼背上摔了下来,哎呦痛呼,一时半会儿都起不来,还有两个女人摔得头破血流,她们表现得跟毁容了一样悲戚欲绝。 下一个呼吸的时候,那枚连续打中七人的铜钱则回到了沈游的手里,由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 而群鸟则往吓得三魂七魄都出来的蛇群那边狠狠啄去! 为首的鸿鹄更是饱餐了一顿,将两个背篓的怪蛇全部开膛破肚杀死,还收集了许多蛇胆,跟献宝似的叼到了自家主人的面前来。 沈游知道这是好东西,但是他现在用不着,反倒有些嫌弃来着。 就让小二拿了个干净的瓦罐来,将所有的蛇胆都装在一起,并且把曾经王怜花教他处理蛇胆用来泡酒的方法交给了他们,“今日让你们受惊,不过这种蛇胆炮制的特殊药酒,有价无市,也足够补偿你们了。” 小二便喏喏应了。 至于那些助纣为虐的女公子们,沈游也没打算就这样放了她们,而是叫护院出来看着她们,让她们在烈日底下罚站,同时大声念诵几句话,“欧阳公子,自命风流,第一下贱,举世无双…” 可以说今日之后,她们定然不容于白驼山庄了。 其中或许有些女子是被迫的,或者说是随波逐流渐渐堕落,她们确实罪不至此。 这部分人,沈游会托付朱家,让她们可以有别的生活,以后去过平凡普通的日子,以免让白驼山庄施加报复。 小乞丐则是走到了沈游的身边,啧啧感叹道:“都是些漂亮姑娘,你也当真下得去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让女孩子看到可是会害怕的。” 沈游抚摸着白鹰鸿鹄的下巴,逗弄着自己的小伙伴,“若总是想着怜香惜玉,那各种各样的麻烦也会接连而至。” “我不喜欢低调,我只希望以后遇见的、那些不投缘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承担找我麻烦不成反被打脸的能力。” 小乞丐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沈游却觉得看久了她们喊欧阳公子第一下贱的样子有些乏味了,有这功夫,不如去洗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江湖少不了人,有的地方便少不了人心变化,糊涂的人是活不长的。” “我是想长命百岁的,当然得清醒一些,看清楚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容不得手软放太多水。” 世间当然有值得好好爱护的女孩子,但这些给欧阳克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恣意妄为,绝大部分手毒心也毒的女公子,自然不算在里面。 你对人家留手,说不定人家已对你下了毒嘞。 她们既要讨好自家公子,给公子出气,那沈游就帮欧阳公子好好扬一回名吧。 纵使是白驼山庄也惹不起活财神朱家的势力,也就是这些女公子不明真相,以为这一家酒楼就是沈游的底细,仗着驭蛇牧蛇之术修炼得不错就找上门来。 第88章 朋友.大婚 在即将要分别的时候,小乞丐站在光里,认真地告诉他,“说了这么久的话,我想你或多或少是能猜出我的来历的,我对你也一样。” “但是,我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你,因为你是我在江湖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能成为好朋友的那种,当然以后也可能会是更不一样的朋友…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有没有缘分吧。” “我呢姓黄,单名一个蓉字,出水芙蓉的蓉,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容,你要记得。” 沈游亦回答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藏着掖着小家子气了。” “我姓沈,三点水的沈,单名一个游字,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的游。”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还在江湖之中,哪怕是到天涯海角都一定会再见的。” 那个小乞丐招招手示意要分开了,可回过身来却是灵动狡黠的笑,‘不用到什么天涯海角,没多久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到时你想先一步甩掉我也是甩不掉的。’ 到再见的时候,她一定是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沈游的面前。 分别的时候沈游也不难过,既然周围安静了下来,他又喂了鸿鹄几大块肉排之后,就吩咐掌柜给自己准备干净的衣裳,还有热水沐浴,可以休息的房间。 他睡到了第二天白露未曦的时候,才与小二说了一声,往张家口的镖局走去。 金狮镖局的“急风剑”诸葛雷,便在这家分舵休息,神刀门白天羽托付他来运送金丝甲给华山派女子脉的枯梅大师,枯梅大师的侄女就给梅花盗玷污了去,于半个月之前悬梁自尽了。 诸葛雷其貌不扬,虽然复姓诸葛,但请恕沈游眼拙,他实在不能在这位武侯本家的身上看到什么智慧与灵光,这位成名好手看起来甚至是痴肥得过分了。 不过那不重要,沈游本质上只是想顺着金丝甲的行进轨迹继而逮到他大哥阿飞罢了。 至于临时装一装初入江湖的小可怜,那难道不是一个少侠应有的素质与基操吗? 至于金丝甲能不能防得住梅花盗,沈游则保持怀疑态度。 ——要是身上穿了护甲就能万事大吉,那中原一点红如何能在那么多任务目标的眉心中间留下一个小红点呢? 真要是到了危急关头,梅花盗听说了金丝甲的事情,未必不会改变出手习惯,到那时以为有金丝甲在身就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叫可笑呢。 他花了二十两银子,只求能够跟诸葛雷等镖师一同前往这趟生意的目的地。 这一路暂且平静,一直离黄河三百里的地方开始出现了碍眼的人。 黑白双蛇,他们俩使的是软剑,同时这两人还穿了与四条眉毛陆小凤同款的披风,只是陆小凤的披风是神针薛夫人特制的,水火不浸,能防暗器,而黑白双蛇的披风则是用他们杀害之人的鲜血染成的。 ——鲜血枯干了以后颜色会变得暗沉,可他们的披风却总是鲜红的,这是因为他们已经看轻人命、到每日都随意收割无辜之人性命的缘故。 冰天雪地之中,有个倔强冷漠、将将及冠的少年他也很苦恼。 因为他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第一个是病得不轻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外貌俊雅,虽然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太轻,但他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奇异的生机,就像春日新柳般的温柔。 哪怕对着自己一张冷脸,那男人也能如沐春风地笑着。 至于第二个,大概就是…这个莫名其妙来到他身边,闹着要跟他做朋友的少年郎了吧。 无论阿飞说多难听的话,摆多臭的冷脸,好像都击不退那个少年郎似的。 那么自信,那么明亮,还很骄傲,就像一阵温柔的长风。 阿飞也很骄傲,但那个少年显然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 不管多少次,都会凑到他面前,哪怕他扔掉了食物与小玩意,那个少年还是会再送。 那少年也不碍眼,确切地说,少年郎的轻功实在是厉害的过分了。 阿飞母亲的轻功竟然称得上天下一流,可白飞飞的轻身功夫也不如这个比阿飞还要小一两岁的少年厉害。 阿飞甚至都想:那家伙莫不是上辈子是雀仙的转世? 经过雪地没有一点痕迹不说,还总是能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明明离得那么近,可阿飞却怎么也发现不了那个自称阿游、字剑心的少年郎。 但是阿飞也发现了一个特点,在少年郎出现的时候总能听见雀鸟鸣叫的声音,在这深冬显然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阿飞不喜欢被人注视,他答应了母亲要名扬天下,却行事却一向是谨慎低调的,因为野兽捕猎,一击必中,其余时刻不露端倪。 可那个少年也当真让他感觉很亲切也很有趣,阿飞从来不喜欢用石子打水漂,但却会与那个少年郎一起玩这个,在那上面较劲。 他没有朋友,但那个少年应该算是他的朋友吧。 ……………… 转瞬已是深冬,卡二厉寒与东方白自是早成眷属。 那日之后,厉寒就带心爱的女子回了长江水寨,见了父母与外祖父,全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吩咐门中大总管石无遗同黑木崖的总管雪千寻一起准备给他们成婚的事宜。 赤绳系定,婚书落笔。 三媒六聘,红妆万点,黑木崖上缘定三生,同时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白原来竟是女儿身美娇娘的事,也让人瞠目结舌。 但霜刃枪仙厉寒有情有义,品貌出众,实是难得的英雄人物,且是邪异门少主,逍遥派无崖子的外孙。 东方白也是明艳绝伦、风华绝代,执掌黑木崖,乃是名副其实的一教之主。 两人站在一起,那便只能说郎才女貌般配般配。 大婚那日也是格外地热闹,本门子弟就不说了,函谷八友更是呼朋唤友为小师弟助场面。 盗帅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三兄弟备了厚礼,上门来喝喜酒,亦是暗中祝师妹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第89章 所谓修罗场 西方魔教、天山魔教,以及魔门阴癸派、真传道,与日月神教一脉同源的昆仑明教,都派了长老一级的人物送来了贺礼,谁能说厉寒与东方白的婚礼不够热闹盛大呢? 何况合心意的般配嫁娶本是人生大事,列在人生四喜之中,再是盛大,那也是合乎情理的。 满城尽欢喜,可姬冰雁望着东方白的笑却是失意的。 他曾经喜欢过这个小师妹,或者说他至今都没有真正忘记过小白师妹,他喜欢东方白的性格、天赋、容貌以及才能。 只可惜东方白并不喜欢他,对他也从来没来过电,东方白喜欢个性鲜明的人,姬冰雁则是太过内敛了。 厉寒虽然看着冷漠,但他看着东方白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而且他还有一张能让天下女子见了都要喜欢的脸,行动举止间亦飒爽利落,姬冰雁知道单论武功风姿、样貌举止,自己是输了的。 他们三人中间,唯有盗贼里的元帅、真正风流倜傥、并且拥有社交牛逼症的楚留香能够有魅力与厉寒一拼了。 胡铁花也有人格魅力,修饰修饰外貌样子是不错的,可比天下第一美男子级别的容貌体魄还是差得太多了。 不过楚留香与胡铁花倒是真心把东方白当可以处够朋友的小师妹,毕竟大家都是出自同一个师父门下的, 楚留香和红颜露水向来都是你情我愿,谈不上什么负责不负责的事情。 而胡铁花则是很有些属于古龙浪子的通病,不愿意就这样安定下来,也不愿给哪个女孩子捆牢了,所以往往得到了之后就会跑个无影无踪,只会追逐对他没意思的女人。 华山派女宗枯梅大师的大弟子高亚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他们也都是心里有数看得明白的人,哪怕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偶尔糊涂,也不会无脑拥护自己亲近的人。 所以香帅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后合起了自己的折扇,给姬冰雁满上了一杯酒,“小姬,今天是与咱们一脉相承的妹子大喜之日,自然要不醉不归,咱们三兄弟先与石师叔喝几杯吧。” 环顾四周,这大旗门的子弟单独坐了一桌,石无遗也是大旗门的外门弟子,亦是偏向铁中棠的那一方,对于东方白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叫门中对头知道。 中间落寞的还有一个雪千寻,她虽与东方白都是女子,但却在十多年的相处中爱上了这个与她同性、救她出泥泞的女子。 东方教主绝世无双。 可雪千寻却知道,在一生一世风月情爱上白姐姐从来都不喜欢女子,她只是为了获取权力才做了十余年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祝福白姐姐与厉少门主,姐姐与一个足够惊艳、足够优秀的人在一起,她应该为姐姐高兴的。 可雪千寻在东方白看不到的地方,着实是装不下去了,她不是大旗门的弟子,却成了这一桌最能理解姬冰雁心情的人。 无所谓男女,此刻的他们都只是失意之人罢了。 另一桌却坐了两位尼姑打扮,还有一个赖头和尚。 那也是熟人,小师太仪琳、哑婆婆、不戒和尚一家,还有平一指与桃谷六仙。 仪琳确实是个好姑娘,她一直都能够自然、诚实地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在那天金盆洗手大会,情难自禁地关心厉寒的安危,她师父定逸师太就留了心。 用正邪两立的道理,又细细解读了那首“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的佛偈点了她。 “当真是痴儿…仪琳,你该明白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的道理,早日扫清灵台,还一个清明。”定逸师太是这么说的。 仪琳会沉下心来捡佛豆,会用心的祈祷抄经,但她没有刻意地隐藏或是掩盖对厉大哥的思念,她依然念着厉寒,脑海里记着厉寒在黄昏中勒马护她的模样,记得他为义杀田伯光,让她、令狐师兄还有泰山派的师叔得以脱困。 但她同时也是个出家女尼,皈依三宝,不应再作任何情欲之想,何况是因为他人的风仪与容色、乃至无意之间的肌肤相亲(同乘一骑走了一小段)而心意难平呢? 何况…厉寒本身也对她没有丝毫的爱慕之意,更是屡屡与自己拉开距离,仪琳明白,她现在应做的,就是加以自制,在行为心思上都不要出现越轨的痕迹。 当然,这样做是很不好受的,否则古时也没有相思成疾的说法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仪琳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坚信自己的观音菩萨会保佑帮助她。 除此之外,她抒泄抑怀的办法,就是不时向自己以为是又聋又哑的\"哑婆婆\"倾吐心事。 仪琳可不知道这个在恒山敲钟的婆婆其实自己的亲生母亲,哑婆婆想要成全女儿心事,便几次劝女儿下山,也陪在她的身边,“丫头,你只窝在恒山可不成,要走到江湖中去才能见到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啊。” “不然纵使等到海枯石烂、盼到沧海桑田,那在江湖上闯荡的爷们也想不起世上还有一个你在记挂着他。” “傻姑娘,你要是不告诉他,那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仪琳小师太才下了山,不管怎么样,余生她总是想再见厉寒一面的。 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努力过了那总是好的。 谁知道,同爹娘一下山,没走多久仪琳就听说了邪异门少主要和日月神教女教主成婚的事情。 那一刻仪琳就知道,自己对那位少年郎的感情只会如梦幻泡影,消逝在时间之中了。 她只能默默祝福厉寒,因为仪琳知道像厉寒那样的人但凡成亲,只会是他自己愿意,不会是旁人逼迫的。 所以随不戒大师到了黑木崖,看到厉寒望向身旁妻子的眼神,仪琳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当真喜欢一个人,那眼里便再难容下第二个类似的人。 就像她对厉寒,自从那天同骑了一段路之后,小师太第一次知道喜欢的滋味,哪怕是和一期一会般的短暂,那也已经足够了,可用以后的光阴与岁月慢慢回忆。 ‘原来厉大哥那么外冷内热的人,也能表现得这么开心…’ 仪琳恍然发现,其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厉寒是性情冷峻的,而非他时时刻刻都那样冷。 不戒大师为了妻女是什么都能做的。 此人因为早年破了身,不能修成师父斗酒神僧那般的通天修为,境界仅仅止步于宗师巅峰,可哪怕在邪灵厉若海当面,他也敢找场子为妻女出头。 而确切地说,这其实不叫出头,只是鼓起勇气愿意付出所有,在天下第三面前冒着破坏对方儿子婚礼的风险,帮自己女儿问一句,心中可有过恒山派的小仪琳?这辈子同小仪琳还有没有缘分而已。 这是一个父亲为饱受情苦的女儿唯一能做的。 第90章 无名贺礼 题外话:昨天那张结尾处又加了两小段,加以解释。 ……………… “厉少门主,和尚我冒犯了,按理说我家世代是日月神教的邢堂长老,却逗留在外多年,没能履行好自己的责任,你又是我们教主的夫婿,和尚我…怎么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大喜日子给你找什么不痛快。” 不戒和尚顶着坐在高堂位置上厉若海那冷静而审视的目光,与妻子哑婆婆一起,拉着女儿,走到了厉寒的面前,用正常的声音问了一句话:“今日某只想问一句,少门主可还曾记得在湘北救下的小尼姑,可还记得与您同乘一骑的恒山派仪琳?” 没等厉寒回答,不戒和尚就接下去说道:“哪怕您已不记得她了,可小仪琳却是一直念着少门主的,甚至因为思念您的缘故,形销骨立大病了一场。” “她对您用情至深,今日就想要求一个结果,我与拙荆便替这傻丫头问一句,今生今世,您与小女能不能有个圆满的可能?” “若是不能,您直说无妨,让这丫头死心就是了,日子还是照样要过下去的。” 这一所有关系厉害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戒和尚与哑婆婆为女儿未来的命运与道路担心,希望老天爷不要给她一条受苦的路,而仪琳则是为厉寒对自己的印象,存了几分希冀与期待。 就算不能在一起,女孩儿们大概也是盼望能给心上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在这之前,厉寒仅仅是知道仪琳或许对自己有几分男女之间的好感,却怎么也猜不到,原来这小师太竟情深至此,甚至隐隐带有一往而终的味道。 可是,错过便是错过,没有心动便是没有心动,责任便是责任。 他对东方白不仅是情爱,如今更有了责任,甚至他们之间还有了骨肉至亲,厉寒是绝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来伤害自己的妻子,世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厉若海一直教他,人生在世,只有先做好最该做的事,尽了最该尽的责任,才能付出心力去估计更次要的部分,否则便是有负于人,亏欠于人,亦是亏欠了自己。 东方白也信他,她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也相信以她的本事厉寒不会选择旁人。 事实的确如此。 今日难得身着红装的少年郎,长身玉立眉目疏朗,他看向那个如邻家妹妹一般亲和的美貌小尼姑,“承蒙姑娘厚爱,寒不胜感激,但这番情意今生今世定是不能回应的,我心中只当你是亲切的小妹子,其余别无他想。” 顿了顿,他又道:“你若是愿意,那摆了香案,你我今日便义结金兰,倒也无妨。” “以后若有什么事,为兄与你嫂子都会护着你的。” 这金兰之议,是因为第一眼的有缘,也是因为仪琳为了他而离开恒山,今日人多口杂流言难平,若是传回了恒山,以后这姑娘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厉寒提出了一个足以圆场的身份,也是现在唯一能给仪琳、却不会让妻子不安的善意。 (就像杨过认程英与陆无双做义妹,但也不完全一样) 仪琳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只会为厉大哥而高兴,是不会怪他的,悲喜交加的晶莹泪水,便顺着她雪白的腮边而落下,她抬手拭去了,然后取了一杯酒,向对面的新婚夫妇敬道:“大哥大嫂,那这杯便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婆婆与和尚伯伯只是说笑的,还望你们莫要见怪…” 她样貌生得极是出众,气质亦属温柔可爱,瓜子脸秀气,下颚尖尖,此刻真心地笑起来,在晖光映照下愈发显得光洁莹润,让人心里又暖又甜。 虽然黯然,可她亦是欣然的,为喜欢的男子获得幸福而高兴,也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而高兴,厉寒的确是个有情有义值得喜欢的好男儿,哪怕那情义并不完全是为了她。 李青萝在高堂位置上,亦是一时恍惚,她想到了自己与丈夫厉若海当年的情形。 若非早早站在了责任的那一头,她多半也不能融化丈夫那块醉心武学的坚冰,恐怕只能同这小尼姑看他们孩儿一般的黯然伤神了。 这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倒也是可惜了。 厉寒饮了这杯酒,当真在众人的见证下,与仪琳举香结义,做了义兄妹,厉若海与李青萝也很给儿子面子,送了干女儿见面礼。 而后厉寒便偏过头去,不忍再瞧小仪琳对自己全心敬慕的眼光,有道是当断则断,只有这般才是对她最好的,他只稍稍握紧了东方白的手。 他不能让妻子不安。 除此之外,玉剑公主亲自送来了贺礼,并且请圣旨册封了厉寒一个武官散勋的名头,没什么实权,但这面子货看着颇为贵气,乃是表彰他从前斩杀倭寇的奖励。 “东溟派大小姐单婉晶来贺!” “尚秀芳尚大家前来献曲,恭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尚秀芳,这个世界继纪惜惜之后的天下第一才女。 才艺、外貌、修养皆是极为出色,其歌声能将人完全忘却身边开心或不开心的事,带人进入奇异的境域中,给予空灵感悟,甚至江湖隐隐有传言说此人是向雨田同幽冥宫副宫主明月的私生女。 空穴未必来风,如此,纵使身处烟花之地,卖艺不卖身,也没有什么人敢打她的歪主意。 ——想要保住什么,往往在一开始就已经拥有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东西。 东溟派占据琉璃球岛,在沿海活动频繁,而尚秀芳则是偶然让厉寒护送了一程。 这些或多或少对卡二有过风月好感的佳人,今日除却黯然便只有释然了,她们二人同仪琳的处境不同,倚仗更多,各种顾忌也更多,厉寒也能平淡对待,并不需要像对仪琳那般结义之类的。 远在极西之地的风行烈其实也听说了小师弟成婚的消息,只是他为救鹰缘叛门而出,终究是没有脸面再回去,只能托明教中人送上了一份无名贺礼。 可纵使没有写名字,厉寒也早就看出来啦。 第91章 师兄近况 除了风行烈,天地之间应当不会有第二个人,将重礼准备得尽善尽美,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没有放任何可疑、能够害人的东西,唯独没有留下自己的名讳。 所以说,风行烈现在是隐姓埋名加入了明教,在昆仑那边居住么? 厉寒难免想到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内容,任我行曾说过,剩下的内容就刻在波斯明教风云月三使者所携带的圣火令上面。 要是能同风行烈联手,并且借此让其重归门中,那一切便容易了。 胡铁花目睹了这诸般情景,却是不由啧啧叹道:“瞧咱们这个妹夫,谁让人家生来就有那么一张脸呢?无怪会得到那么多姑娘的芳心了。” 就连出家人也能破戒动心,冒这样的风险,在众目睽睽之下牺牲自己的名节声誉孤注一掷地求一个答案。 当然,胡铁花也佩服厉寒处理此事的态度。 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那根本不可能有成亲拜堂的那一天,要是胡铁花给人逼到了这步田地,他只会和后面有鬼在追一样,不敢弄个清楚,就先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胡铁花这人虽然是个七尺男儿,但却没有对任何女子负任何形式责任的能力。 楚留香也很是欣赏自己的这个妹夫,他盗走的宝物大多都是有缘由,并且将其价值九成都用在了真正穷苦的老弱贫民身上,正因为如此,有济世救人侠义之心的香帅,才会对为民杀寇、是非分明的枪仙感到自然而然的亲近,生出结交之心来。 而对于厉寒来说,这个会场值得他饮宴拼酒的同辈,其实也只有名扬天下的盗帅一个,其他人不是不惊艳,也并非没有名气才华,只是这些人都不如香帅有意思,也不如香帅有个性罢了。 行了酒令,喝了绍兴黄酒、梨花白、玉泉醉,以及三大坛的女儿红,厉寒才问了楚留香偶然提起关于自己三个妹妹的事情,其实这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秘密,苏蓉蓉擅长易容与暗器、医术不俗,宋甜儿有天下无双的厨艺,李红袖则是通晓武林之中的种种掌故,奇闻异事。 除此之外李红袖其实对江湖上各类情报消息等都很是灵通,因为在这个世界,她是天机老人的外孙女,孙小红的表姐。 比起众多以贩卖消息为主要业务的家族门派,邪异门的精力、以及陆陆续续点亮的天赋其实都不在情报上面,日月神教虽然和明教一脉而出,但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双方其实是互相防备的。 也就是说日月神教很难知晓明教近十多年来真正的隐秘。 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楚留香是东方白的师兄,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通过香帅去联络李红袖身后的孙家,发出隐秘的情报搜集任务,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因为香帅算是最好相处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个大舅哥,厉寒也特意去外祖父的收藏品里讨了一把价值极高的墨檀云飞扇送给了大舅哥。 宝剑赠知己,现在换成扇子也是一样的。 无崖子一向很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楚留香则是宽慰道:“少门主还请放心,关于令师兄的消息,红袖她会尽早去打探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和小白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显然,香帅也多少听说过邪灵厉若海座下大弟子叛门而出的事情,但因为之前没有交集,也没有刻意调查过,所以他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 只是猜测里面或许有明教的事情,最终风行烈才会在昆仑山脉安定下来,并且加入了明教,这样的话,厉寒要调查明教光明使者与现任教主阳顶天、以及四大法王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但后来查到的消息,却让厉寒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风行烈又双叒叕成了亲,那个人却不是原着之中庞斑的棋子靳冰云,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也因为要保护这个人,风行烈主动对付起了波斯明教的使者,然后同小师弟抢了使者身上所有的圣火令,这是风行烈与生活二十多年的师门,重修旧好的开始。 ……………… “小黛,我回来了,今日打了只鹿,放些山参炖了,也好给你补身子。” 没能参加小师弟的婚礼,又辜负了师父这么多年的栽培,风行烈虽然觉得自己救鹰缘,送其前往极西之地没有错,可喉咙间仍然是充满了苦意。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让他跟以往的人际关系彻底地割裂开来了。 隐姓埋名加入明教这个昆仑教派,一来是因为教派包容性比寻常门派更强,他自身也能接受明教的教义,二来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想要远离中原过日子。 能够遇见妻子黛绮丝,是风行烈唯一的庆幸与慰藉,因为同她成婚之后,他就又有家了。 小黛聪明坚强、善解人意,容貌秀美绝伦,性格温柔和顺,能遇见她娶她为妻,风行烈一向认为是自己平生最大的福气。 风行烈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织布机前打理完工的布匹,家中有了个女人,便把一切都料理得整整齐齐,温馨而充满柔软的烟火气息。 那紫衫龙王听见了丈夫回来,便转头一笑,柔声道:“灶里温了新做的骨肉茶,先去吃一些,休息一会儿吧。” 她容色绝丽,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肤色晶莹,柔美如玉,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因是波斯女子与中原人的混血,眼睛中透着海水的蓝意,比之中原女子,另外有一份好看。 因为比斗了三场,她便喜欢上了风行烈,禀告了义父阳顶天,与这个脱离师门一文不名的小子结为夫妇。 婚礼并不盛大,教中弟子还传了许多流言,认为黛绮丝为了那样一个无名之辈拒绝光明右使范瑶是极不值得的事情,可黛绮丝自己却并不后悔,同风行烈住在分配的小院子里。 第92章 古画 黛绮丝肌骨莹润,身材纤秾合度,只可惜一百多斤的人,超过九十斤都是反骨,她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波斯明教杀死,见证了生身母亲被执行火刑,如此又怎么能不恨明教总坛那些病态的狂信徒? 她早已经厌倦了不断在思想言行上束缚自己的波斯明教。 除了基本的经义教义,其实现在的昆仑明教中人已经大多不守摩尼教的规矩了,麾下教众也没有一味要求吃素,阳顶天野心勃勃,早想要反客为主,让自己统率的分支成为沃教正宗。 或许是因为风行烈的一切很合黛绮丝的意,又或许是风行烈那一点别致的反骨与她互相吸引,也可能是这次心悦的对象不是阳顶天的仇家,黛绮丝多了倚仗自然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与总教图穷匕见,然后亲身埋葬与自己有着杀母之仇的使者们。 黛绮丝摸了摸自己已然隆起的腹部,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过同自己当年一般的日子的。 看了看身旁的丈夫,黛绮丝心里在想:行烈,就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们的孩子。 不要让他回到波斯去过压抑煎熬的生活。 …………… 师兄那头已经在孕育下一代了,甚至月份比东方白都要来得大,厉寒此刻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东方白仍然能看得出来,她心爱的男子有心事。 那不是因为风月情爱,而是因为更加深沉复杂、难以抉择的事情。 厉寒心里明白,当风行烈为救鹰缘叛出门中的时候,其实就和他们是敌人了。 可他毕竟喊了风行烈那么多年师兄,不是亲兄长胜似亲兄长,就连他父亲这个直接厉害关系人都不忍要风行烈的性命,何况是他这个小辈呢? 东方白坐在丈夫的身边,笑着望着他:“在想什么事情?该不会是你那玉剑妹妹,公主殿下吧?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厉寒回过神来,哑然失笑道:“又乱想什么呢?我早就说过了,若对别的女子有意,那便不会同你做夫妻,情之所起凭心而行,若非我自己想,那谁也逼不了我。” “一切情意都只是因为我本身喜欢你,跟任盈盈与玉剑公主安排的手段没有任何关系。” 东方白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只要你说,我自然都是信你的,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厉寒抿了抿唇,便道:“我在想关于以后该如何对待风师兄的事情。” “如果是理智的选择,我现在应当争取他的帮助与支持,不该弄得那样泾渭分明,这样也好多打探一些关于明教的隐秘。” “如果是指感情上的选择,那我便是进退两难,身为儿子我得站在父亲这边,可看在兄弟情意上,我是不想与师兄闹得水火不容、甚至一个不好就要断他武学之途的。” 那个明艳如玫瑰的女人,在月光下搂着他,眼睛清澈而漂亮,倒映着他的身影,“既是与他重修旧好的想法选择更多一些,那就选更和睦的那个吧。” “那个选择于理智于感情都是恰当合理的,何必要强迫自己去选那条更加艰难的路呢?选了更想的那个,本来也算不上错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总是站在相公这边的。” “别人不了解,本座却知道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男人。” 厉寒那些烦闷苦恼的情绪,便悄然解开了,心中就像在下暖洋洋的细密春雨,滋润着他的心田,惊蛰已过,万物生发。 ……………… 与此同时,天纵奇才卡王云也早就收到了卡3(叶雪眠)与卡4(柳随风)的来信,有了明面上的交集,她也好让人开始安排小念仇的衣食住行,还有制定接下来的培养方案了。 毕竟是另一个“自己”的骨肉至亲,还是要谨慎对待的,要是教坏了王云自己也会觉得可惜心疼的。 那日快马加鞭带怜星回京之后,他就去联系了母亲的故友李鬼手,那么多年不曾见,对于李鬼手而言,却还是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他不愿喊王云母亲作“王夫人”、“顾夫人”之类的,仍是叫“葭葭小姐”。 对王云也是称呼,“你…你是葭葭小姐的儿子?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王云的母亲叫做顾映葭,李鬼手之所以还像当年诸多友人称呼其一样称呼葭葭小姐,便是因为一直没有对风姿如水中仙花的顾映葭忘情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王云是葭葭小姐的儿子,他拿了黑玉断续膏过来,拜托李鬼手给怜星宫主重新接骨,李鬼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没做任何刁难的要求。 做过接骨手术之后,配合黑玉断续膏疗养,怜星宫主养了两个多月便已大好了。 “云哥,我瞧你晚膳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喝盏牛乳茶,吃两块龙井茶酥,既能垫垫肚子,也有助眠安睡的效果。” 王云正细细地端详着书案上摊开的一幅画,说他在欣赏这画可以,讲他是在探寻这画里的秘密也可以。 听到身后怜星宫主柔声细语的关怀,他就接过那托盘,然后将其放在一旁,又从身后搂了佳人,一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一边道:“星妹你来得正好,一起帮我瞧瞧这副画可有什么玄机?” 怜星便凝神去看那画儿,“墨法明润秀雅,笔意疏古清丽,吴侬软语,浅斟低唱,得柔美之致,欠缺遒劲之气,然而工笔功力之深厚,时罕其俦。” “这夜游山湖图笔法甚好,甚至可以说是精细的过分了。” “这画对云哥应是有别的用处,我想它暗示的应该是某些谜题亦或是某个特殊的地点。” “不错。”王云叹道:“宫中陛下得到了消息,说是他手上天剑五爵的某一位主人,在前朝年间发现了五爵与九州鼎的秘密,得到了一方宝藏所在,并且将那藏宝地点以及天剑五爵的纹路都融入了所绘的一幅画中。” 怜星当即会意,指尖落在那画中水面的涟漪上,“看来那秘密就在你我的眼前了。” 第93章 江月 王云看了看画中那水波涟漪的纹路,不由笑道:“看来你我想到了一处去,这应该算是心有灵犀了吧。” 怜星便嫣然道:“怎么不算呢?若这也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人间也没有彩凤比翼了。” “虽说这幅画笔法精细,处处都可见细腻纹路,夜色远山更是如此,但正是因为笔法过于复杂,在不破坏画卷的情况下难以发觉什么信息,若当真那么做了,只怕就落入了画家的陷阱之中。” 王云则道:“一叶障目亦或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大约就是如此了。” 而后他又看着怀中的佳人问道:“你难道不问我,这幅陛下放话想要,上至朝廷权贵下至武林豪强都在寻找的真迹,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到我的手里么?” 怜星便道:“云哥既肯让我看见这幅画,还亲口告知我这画的来历,那就是信我的。” “你既信我,那我也信你。志不求易者成,事不避难者进,你生来就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与旁人不同,用些不一样的手段,亦在情理之中,那我又何须再问呢?” 王云便拥紧了她,两情缱绻,耳鬓厮磨,温热的吐息扑打在佳人洁白如玉的侧脸上,晕染出一片红色,薄唇亦轻轻摩挲过其耳侧的肌肤,他低沉的声音含着温润的笑意:“知我者,夫人也。” 他的声音感慨,很轻很轻,若天边轻柔的云彩,“这辈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过那等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日子了。” “所幸,不管山中何事,还是风云变幻,你我都还能一起去看。” 然后他们就一起分食了那两块龙井茶酥,又一同站在月色之下,月色透过画卷水波的位置,便在小湖岸边清波折射出了一个位置。 但若是没有找出画中小湖的具体位置,也没有到画中表现的季节,只怕水位之类的指向还是有一定的偏差。 也幸好王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许多杂学都格物致知深入了解过,哪怕不说太过具体的地理描述,也能让手下锁定寻找一些可疑地点。 “从前我看文竹格物,险些错过了童子试,那时同窗都笑我是舍本逐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圣贤书、真正的好道理的确能够塑造一个人的品质,可也是他们从来没仔细瞧过、看了几眼便瞧不起的,农牧、商业、乃至奇淫巧技一点一滴塑造了这个人间,成为百姓安身立命的基石。” “要想让百姓生活幸福,真正实现天下大同,也只能靠改进农桑之学,改良各项辅助工具来实现的。” “当今陛下本有变法之愿,可惜…一切终究是不如当年,陛下就连十多年前的自己也比不上了。” “当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全然变成个人的利益得失,满心只想着寻找强化自身个体的外力,并且再也回不了头,那就成为了他永远的破绽,也失落了九五至尊该有的位格…” 这也是王云留了一手,没说出天宗逍遥侯手上还有最后一枚天剑五爵,现在更藏起那幅画,默不作声慢慢研究的根本原因。 他已不放心当今乾元帝了,好比正史上的唐玄宗,年轻时英明,步入老迈便渐渐昏庸力不从心,逐而在其当政之时发生了安史之乱,盛唐转衰。 如果让一个放出心中野兽的皇帝继续获得更多的力量,没有人可以遏制,然后就是肆意自由渐渐玩脱了,生灵涂炭,豪强逐鹿,落得同大唐双龙传隋炀帝一个下场。 这是因为皇帝有一定力量,却没有真正天下无双压倒性实力,手段与心性也不够的缘故,既不能一力降十会,也玩不转从前的帝王心术,那局面往往就会断送在乾纲独断者的自负里。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人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这红尘万丈,乱花迷人,一生数十载,足以见千种芳华,万种情态,可能变化的人事物都太多太多了…” “我有立言立心立命之志,证就三不朽,然而道阻且长,前路未可知,现在能做并且可以掌握的,只有守住我们自己的心,同时为志同道合之人点亮光芒,引向好的方面吧。” 当今皇帝的姓名,便是江照二字。 怜星宫主自然是明白的,但她不在意那些,反而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便是进一寸也有进一寸的欢喜。云哥,你的愿景亦是我的愿景。” “明日那纺布机就要改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立下同古之圣贤一样的三不朽。” 王云心中亦有两情相悦、灵魂触动的动容,不由一笑,月光洒了他们满身,也朗照了心扉,开阔而舒朗,自在而温柔。 而后,两人又说起了关于移花宫的事情,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怜星就传音入密知会了自己的侍女星奴一声,如今星奴来了京城,继续做怜星的婢女兼打理日常事务的女管家。 王云知道怜星宫主一向不喜欢提大姨子邀月的事情,他素来是不多言的。 但这次却不一样,因为有消息称,邀月与燕南天打了一架,并且同燕南天双双看破心障,一个突破了明玉功第九重,一个神剑诀大成,与现在的他一样,离天人境界仅仅就差一线的灵感。 王云并不怕邀月宫主,他甚至隐隐有预感,可能与邀月宫主一战,会是他踏入天人合一的关键。 但江湖传闻,邀月宫主领移花宫的车队进京,是为了给怜星宫主送嫁妆的,那就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了。 怜星亦不由叹息道:“我只盼她当真看开了才好,不然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我…我心里是不愿看她身死的,但…但是我更不可能瞧你受什么严重的伤势,到时若能帮你,定是要先帮你的。” 丰采高雅、目若朗星的学派宗师便宽慰道:“莫要担心,说不定她真是给你送嫁来的呢?到时,我定准备一份相衬匹配的聘礼,回赠给生养你的地方。” 第94章 芙蕖.鹰飞(一) 这边厢同心同德,缱绻恩爱,那边厢卡五沈游则是出手干预了原着的剧情。 他没有改变阿飞与李寻欢的相识,而是出手阻止了碧血双蛇出手抢夺金丝甲。 使两柄不同软剑的碧血双蛇,动起手来,那蓦然之间刺出来的剑芒就一如两条凶猛的毒龙,掀起无穷煞气,掀起险恶风浪,那毒蛇吐信,毒牙的锋芒就往沈游与诸葛雷的要害径直刺来。 ——老江湖自然看得出来,一行人中武功较高的究竟是什么人。 从这点来看,碧血双蛇倒是比诸葛雷要有眼色,不会当真以为沈游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而是宁杀错不放过。 但是他们并没有成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袭蓝衫的少年郎往前数步,竟幻化出了六个不同方位的影子,步法潇洒飘逸,不染纤尘,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脚步。 镖局众人只听得两声一前一后的惨叫,再定睛一看,就看到碧血双蛇已经倒在了地上,两眼发直,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伤口,显然是给人使内劲点中了死穴,多半是活不成了。 那体型痴肥的急风剑诸葛雷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从张家口跟他们走了一路的少年郎原来竟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瞧这轻功与应变能力,还有认穴、点穴之穴,诸葛雷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沈游是个新手。 诸葛雷本来对金丝甲就起了别样的心思,如今有个高手潜藏在队伍之中,更觉得对方是为了夺金丝甲而来,此刻显露实力便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这么一想,他就再难安心!手中握着的青锋剑全力施展带起氤氲清光,无声无息地刺向沈游后背! 然而,沈游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并指成剑一下就点在了诸葛雷的脖颈上,沈天君的“乾坤第一指”锋锐无匹,谈笑间可散尽万金,但叱咤间又可重聚,可将活生生的人置之于死,亦可使垂死的人复生,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诸葛雷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那飒爽落拓的少年郎手又是一招一带,就将那装有金丝甲的包袱抓在了手里,“你既先对我下杀手,我便也不会故作客气,白白留手。” “拿了这金丝甲,就是给你们镖局的教训,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白白贪了这东西,只是用它引一些魑魅魍魉出来,不多时就会代你们送到枯梅大师手里的。” 他的话音未落,人已出门,如飞鹤那没落灵动迅捷地掠出了十数丈远,甚至在雪地之中看不到一点点属于他的痕迹,空余那句朗朗留言还在回荡。 客栈外又传来了初始之时很轻很轻、而后渐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慢慢地近了。 在马车上听了一会儿的中年人下了车,将惟妙惟肖的木雕埋在了一片纯白的雪地里,那木雕雕刻的是一个气质清冷、风神无双、带有难言书卷气的美貌闺秀。 正是少女时代的林诗音,所以发鬓也还是官家小姐的样式而非样式。 大概李寻欢从未在心里接受过林诗音已为他人妇的事实,但他又确实是这么亲手促成的。 不过,他也将适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一味地误会沈游。 但小李飞刀与神刀堂堂主白天羽是好友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不然原着他也会,收叶开为徒,白天羽托付的宝物半路让人带走了,李寻欢不可能不管。 可是,沈游的轻功也实在是高得过分了。 李寻欢在关外的时候,与香帅曾有一面之缘,相谈甚欢,可哪怕是楚留香的轻功也要输给沈游一筹,他擅长的是使成明器、例无虚发的飞刀,自然是追不上那小子的。 阿飞只慢了那么一点点。 很可惜的是,他来了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有雄狮镖局的一行人还在和李寻欢诉苦。 阿飞对这样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向没有兴趣,但他对疑似沈游的人物感兴趣。 拿其他通缉令悬赏的人头换了银子,便请李寻欢喝了一次酒,听镖局众人恶意揣测沈游:“那诡计多端的小子,忒得奸诈了!” “如果不是叫他混进了咱们中间,让他偷袭了咱们头儿,怎会丢失金丝甲…” “对,要是让我那时候反应过来,他早就留在这儿了,哪里还能让人逃了?”中年镖师红着脸吹着牛皮。 下一瞬,就听见有个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戳破了镖师的牛皮,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阿飞。 只见这个英俊冷漠的少年,走到了中年镖师的面前,俯视着他说道:“他不是那种人。” 中年镖师先是愕然,而后就问:“谁?!” 阿飞才不理他,“沈游不是那种人,他要抢什么东西,拿便拿了,对付你们何须用什么手段?” 说罢,阿飞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想了一下,又单刀直入地向李寻欢问道:“你会去找拿走金丝甲的那个人,帮那些镖师出头吗?” 李寻欢则是微笑道:“或许会,或许不会。为了另外一位好朋友,我得确定金丝甲不至于落入歹人之手,至于出不出头,那就是未必的事情了。” 这是因为有些人不值得的缘故,李寻欢是看见诸葛雷恩将仇报先出手的,没直接说破,也是涵养不错,不跟这些镖师计较,给他们面子罢了。 阿飞是很少管别人闲事的,但是沈游不一样,他当面没有和沈游说,其实心里当沈游是自己朋友的。 而阿飞的朋友也并不多,满打满算两个而已。 他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是想说,就为沈游说话了。 第95章 芙蕖.鹰飞(二) 所以即便李寻欢见都没有见过沈游,阿飞还是同自己的另外一个朋友,解释了一遍:“我认得他,他的轻功与暗器都很厉害,内力很强,我自己也认为扬名夺宝不算错。” “但是他不一样,他夺金丝甲,那定然是有原因的,绝不会仅仅看金丝甲价值高,就伸手拿走的。” 李寻欢听了这话,却只是思量了一下下,然后就微笑着回答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大概那位翩翩少年郎,的确不是什么坏人,拿走金丝甲也有他自己的理由,而非仅仅是看重金丝甲的价值。” 阿飞微微疑惑:“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就愿意相信他么?” 李寻欢便莞尔道:“我虽不认识他,但我相信你认识你,你既愿意这样为他说话,那我就知道,他应当是一个好人。” “再者说,我也是听过他的声音,看到他顺手救下诸葛雷,却遭对方恩将仇报这桩事情经过的,自然不会一味认为失主这方就是好的。” 阿飞则是用一种了然的口吻说道:“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雄狮镖局只敢放马后炮,而李寻欢却能做到是非分明,说出这一番话来,合该人家例无虚发,成为响当当的暗器高手,而这些镖师则是籍籍无名之辈。 确切地说,是把暗器拿到明面上使还绝世无双的高手。 除了感情方面看不清,以及叠加一百层的龙啸云滤镜,李寻欢也的确算得上一个通透乐观的好人,无愧六如公子的名声。 看似把自己折磨的病弱,可实际上李寻欢内心的力量一点也不比旁人少,他的飞刀实际上刺的就是旁人的心神,以及不能圆满的破绽。 ——纵使没有破绽,飞刀所中之处也能硬生生破开一个破绽。 原着之中,李寻欢与上官金虹决战,哪怕上官金虹的功夫、沉淀的修为均高于李寻欢,可在气机与类似心境领域的无形比试中,上官金虹却输给了李寻欢,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阿飞看起来倔强冷漠,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却是个柔软执着的性子,那些镖师不知道他的本事,仍旧不服气地对沈游乃至阿飞本身横加揣测逼逼赖赖,阿飞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们。 当下就让那些该教训的庸碌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没点本事就出来吠,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自信。 (可能是一代歌星梁氏静茹吧) 但阿飞这个有着野兽直觉的小年轻,却是很懂得怎么在实战中让那些中年男人破防的。 就九个字,打不过,丢脸了,扎心了。 ……………… 而对于沈游来说,他的轻身功夫施展开来,就好比一缕清风拂过、不留丝毫的痕迹,轻灵而缥缈,像现在这样刻意留下点儿能够让人追踪的痕迹,无亚于是对他自己的侮辱。 但谁让阿飞是他亲哥,要钓出海王林仙儿,要导演出一场好戏,那就难免要做出一点点牺牲。 比起其他得不偿失恶心人的事情,这已经是代价最小的一种了。 最先跟上来的,是五毒童子,此人是极乐峒峒主,天山魔教长老大欢喜女菩萨的干儿子,身形矮小如幼童,也就是所谓的侏儒,与子鼠魏无牙的情况一般无二。 他的绝招“蛊毒极乐虫”,乃是由七种神物交配而成,非血肉不欢,若是让虫子沾到了敌人的衣角,那敌人转瞬之间就会化为半副白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就算斩去部分肢体,断尾求生,只怕也是无力回天,毒素早已经流转周身了。 除此之外,五毒童子还将“五毒冰晶”全方位融合进了自己的武学之中,手掌凝冰,迸发出来的寒气都带有剧毒,轻则腐蚀敌人手掌,重则透过掌力毒气攻心一命呜呼。 但对于沈游来说,这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都是宗师五重的境界,可沈游却提前领悟第六重山的标志——先天罡气,只要和五毒童子所接触的部分都用先天罡气包裹洁净,那极乐虫也近不了他的身。 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和五毒童子对掌交手,那侏儒只见一道淡淡的白光从自己眼前闪过,脖颈上一下刺痛,接着便不省人事了,脖颈之中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纯白的雪地。 五毒童子至死也想不明白,沈游是如何感知到自己在这个位置的。 童子的轻功也不算差,可那从六个不同位置发射过来的暗器,却叫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总有一个要害会中招。 而从他那颈动脉轻轻擦过一道致命伤口的,则是一根洁白的羽毛,鸿鹄身上的羽毛,柔软而边缘锋利,在沈游手中就变成了足以杀人的利器。 第96章 芙蕖.鹰飞(三) 那洁白的飞羽径直插在了雪地里,与雪地几乎是同样的颜色,远远望去,根本分不清飞羽与白雪的区别,唯有那一支刺破五毒童子要害的飞羽,沾染上让人感觉心惊肉跳的鲜红。 当沈游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五毒童子还不甘地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忽而张口喷出了一道毒水,那唾沫就与一枚暗器如离弦之箭那么迅疾得射向了沈游的方向! 这一下来得好快,且出人意料,暗器发射的弧度亦极诡异,按理来说是极难躲过的。 故而用了这招,垂死挣扎的五毒童子就露出了一个疯狂且快意的笑来。 可沈游只是往旁边退了一步,就侧首躲过了那飞射来的毒液与暗器。 既然五毒童子是敌非友,两人之间也是要先送下去一个,那沈游怎么也不会让这恶人好过的。 只听那少年郎用懒洋洋的态度、戏谑笑道:“杀多了弱者,就可以认为自己很强大了,然而遇到个比自己强的强者,可不就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么?对吧,小童子。” 显然,沈游清楚怎么样戳人的肺管子最痛,并且乐于让五毒童子难受,完全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 就这么一句小童子,就能让因为幼年浸染太多毒物而导致长不高的五毒童子七窍生烟死不瞑目了。 事情告一段落,沈游撑着一把伞,有些怜悯地望着这个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恶人,轻叹了一声:“杀人者自然也要做好给他人夺取性命的准备。” “看看什么时候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吧,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就不用打打杀杀的了。” “这袋酒…就算是祭你的吧。” 说罢,他就将酒囊里的烧刀子均匀泼洒在了五毒童子的尸身前。 ——就算要了人家的性命,那也要讲仪式感,他沈游就是这么一个不落俗套的清纯(x)少侠。 同时沈游在自己心里还小声吐槽了两句:“这烧刀子没有半点香醇不说,还呛得过分了,谁爱喝谁喝吧,反正小爷是不伺候了。” 他果然还是适合喝果酒,再不济口感清甜柔和的梨花白,总之不适应这种烧酒。 ‘爹和王叔听说了一定会笑话我,娘就又要碎碎念、唠唠叨叨让我少喝点酒,别学坏了,不过没有关系,他们不在这里,我想怎么自由就可以怎么自由了~’ 自沈游出道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自由自在,哪怕有时候保持着爱玩爱闹的孩子气,那也是性格之中纯然的体现。 他也和自己的小伙伴一样,做一只翱翔天际的白鹤,亦或是鸿鹄,就像记忆之中好似上辈子一样的人——那个抱臂而立独自站在云巅晓月之中的流沙天王所向往过的一样。 (鸿鹄:五凤之一,白色的凤凰) 与此同时,沈游也拿着自己那把没有出鞘的剑,似笑非笑地,隔着厚厚的衣裳用巧劲定住了金狮查猛全身上下三十六处穴道,凭他自己是绝计解不开这点穴手法的。 “抱歉,我从来不会对于我怀有恶意的人留手。” “以你的内力,熬上半个时辰死不了,运气好的话,大概能等到李探花前来救你吧。” “至于你…”蓝衣清华、飒爽恣意的少年郎回过头来,看向一个方向,一步步向前,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给逼了出来。 “紫面二郎孙逵,华山掌门岳不群的师弟,前掌门宁清云的小弟子,在师父身死、剑气二脉两败俱伤之后,因争夺门中大权落败、从而浪迹江湖,二十年前拐带了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私奔。” “既然私奔退隐,自去过你们的逍遥日子不好么?何必再搅和金丝甲这摊浑水?” 他煞有其事地挑眉问道:“还是说没有金钱,无法享受,其实什么情意都是熬不住的,到如今年老力衰才开始后悔,重新争抢所向往的东西?” 那头发花白的老儿弯着腰,咳嗽了几声,他看起来很是沧桑,脸上也满是皱纹,单看他表现出来的神情举止,那种接地气的自然,完全不逊色于他那师兄座下二弟子劳德诺在福州府的表现。 但沈游也清楚的知道,单论功力,紫面二郎其实与他的水平就在破仲之间,华山派的武功源自陈抟老祖,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在内功这方面。 而孙逵之所以能有紫面二郎的外号,也是因为他所修炼的内功与紫霞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这个世界,华山派的祖师可不是广宁子郝大通,而是陈扶摇的弟子,对于他们的镇派武学自然更加需要小心了。 “说是拐带那过分了,小老儿当年同我家那口子,不过是两情相悦,万不得已罢了…她若不走,当年就该给不做人的总瓢把子给磋磨死了…” 话音未落,可那看起来胆小怕事的糟老头子却已然动了! 他仿佛在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一张枯木似的脸则变得红中透紫,隐隐有光,那拳势很是惊人,于电光火石之间冲向沈游,笼罩极广,来势亦是极诡异凶猛。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可就是这样的招数让人万分难防,既有随波逐浪之势,亦有破玉碎石之威,无坚不摧,正和了力大招沉无坚不摧的拳意。 沈游亦看得分明,若是同此人对掌,一旦稍稍落于下风,就难免落得个筋骨受伤,内腑亦因内家拳劲受损的下场,是怎么也得不偿失的。 故而,全力调动起自己的先天罡气,将凤舞六幻的轻功运用到了极致,耳边的风声在流转,而他亦随着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与那拳风擦身而过。 并且在这一刻,运起乾坤第一指的变化,如同疾风闪电一般的,与这紫面二郎拆了三招。 三招一过,只听得老人闷哼了一声,将一口紫红色的鲜血吐到了一旁,神情亦颓然下来,而他的脖颈上则架了那把未出鞘的青锋剑。 ——就算不出鞘,老人也知道,那个少年郎也能直接发力要了他的性命。 耳边亦听得那人淡淡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带我去你和蔷薇夫人经营的酒馆。” “我无意杀你们夫妻,去那里,是为了等人来。” 也为了请阿飞与李寻欢看一场精彩的戏。 第97章 芙蕖.鹰飞(四) 蔷薇夫人与紫面二郎开的酒馆,倒是挺有情调的,沈游的评价是:各方面布置装饰的都还不错。 酱牛肉的颜色、厚薄,都是恰到好处,但沈游却并不敢吃,反倒用随身的火绒,点了一堆火,用随手削的竹签,串起了冷硬的干粮,开始烤制回温。 沈游并非没有发觉身后有人悄悄跟着自己,但那依稀有几分熟悉的脚步声,却让他想起自己初入江湖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加上心里怀疑会不会是武功平平的林仙儿这就跟了上来,便没有戳穿那个人,而是不动声色间看看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也就是所谓的钓鱼吧。 想让林仙儿露出真面目,而非女性的柔美与诱惑,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孙逵的妻子蔷薇夫人,是二十多年前名扬江湖的美人,擅长用毒。 然而岁月不饶人,蔷薇夫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妖娆明丽的美人了,她的皮肤还很白,她的眼睛也还很有风情,但是她的身材已经走样了,她的腰就和后院的水缸差不多粗。 ——若是确切地说,她其实就已经没有腰,旁人也看不出她的腰,判断不出她的腰在哪里。 但沈游并不在意,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辣眼睛的地方。 是人都会老,练武的侠客也并不是传说中能长驻青春的练气士修仙者,蔷薇夫人也没有练过像明玉功那样能保持容颜不老的至高武学,几十年与情郎躲躲藏藏,逃避三十六水道总瓢把子的追杀。 本身禀赋也不是如何厉害,如此一来,精气神自然而然便会压抑下来。 得不到释放,又压抑自己,常年不见人,还做了一定的伪装,那不管是怎么样的如花美人都会凋零的。 岁月不曾败美人,但也要美人真正具有无双的风神,足够有内涵,这样即使没有刻意保养也一样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沈游不厌恶,但同时也不喜欢这对夫妇,对蔷薇夫人感觉一般,可蔷薇夫人却好像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她依然认为自己是当年那个惊艳绝伦的美人。 并且自信满满、“风情万种”地捧了一杯酒,含情脉脉地请沈游喝。 对此,少年郎只有地铁老人看到稀奇事问号脸。 您,还好么? 他甚至都没有碰那杯酒,而是以行走江湖稳健技多不压身的操作,如临大敌一般,用先天真气将那杯酒摄到了离自己有足足一尺远的地方。 王叔父说过,可能两样东西单独使用都是没有毒性的,但加在一起却生出来毒性,伤人于无形。 沈游还曾被这位叔父戏耍过,对酒杯本身与里面的酒产生了阴影。 因为那一回就是在酒杯外壁上熏过药液,并且在酒水本身放了一种香料,香料同酒水本身的香气融为一体,两者的效果滋生出新的毒性,让沈游在家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就是他在离家之前经历的最后一次考验。 既是考验也是教训。 沈游知道,如果放在真正的江湖中,一天一夜足够让他死千万遍了。 在这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对毒物药理有一定的了解,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也不要随意莽上去,逞英雄没必要,得到灵活实惠才是最好的。 所以面对擅长用毒的带刺美人,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最好,他甚至连接触过那杯酒的那部分先天真气都当机断尾,散在了靠窗的位置。 并且提前打开了窗户,将发生灯下黑连锁操作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对此,蔷薇夫人的脸都绿了,不仅仅是心情,就连神情之间也表现出来,她很气,但是莫得办法。 刚开始蔷薇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太气了,才会让手臂发麻,身子微微颤抖,可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发现不对了,她慢慢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那种麻痹失控一下也不能动弹的感觉,只可能是中了别人的手段! 蔷薇夫人又惊又怒,她没有想到终日打雁却给雁啄了眼睛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这种行家的手里,她极力濡动着自己的嘴唇,含糊地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用的手段,下的是什么药?” 不等沈游回答,众人就先听见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正嘻嘻而笑,“对你用手段,何须让沈家哥哥费心?我随随便便就能做成,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与此同时,那少女便用随身的宝剑挡了一下,推门进来,她一袭白衫胜雪翩然而至,背景又是冰天雪地,就和从雪山而来的仙子一样。 娇美无匹、风姿绰约,带有江南水乡的情韵,眉目清美绝伦,容色神情均丽若朝霞。 那少女秋波流转,一到屋子里,便笑吟吟地望着她所感兴趣的蓝衣少年郎。 沈游笑道:“果真是你啊,装成脏兮兮小乞丐的小丫头,原来认真打扮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嘛。” 第98章 芙蕖.鹰飞(五) 听到那句脏兮兮的小乞丐,那娇美无匹的少女就生动地做了鬼脸,“好神气么?在张家口看到沈家哥哥的时候,就见你穿蓝色的衣裳,今天还见你穿蓝色,我还说你这么久不换衣裳,是个邋遢小子呢。” 沈游忍着笑,面上却是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对。” “半个多月的功夫,洗了穿,不能穿了就换,我都换了五件衣裳了,只是款式都一样而已。” 他和黄蓉,都是一样的人。 很爱记仇,睚眦必报,爱玩爱闹,但是对于意气相投的人,他们似乎又格外地具有包容度,就算风风火火的斗嘴也不会记恨对方。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或者说是她,都是他们互相眼中镜子另一面的那个自己,相似却又不一样。 他们看见对方,天然就有一份亲近与喜悦,心中不自觉便生出淡淡的甜意来,就像是偶然吃下的一枚酥糖。 所以说到后面,沈游自己也忍不住捂着脸,笑出声来,“穿一样的衣服,显得很没有品味是不是?我自认为不算是个乏味无趣的人,但喜欢方便却是实打实的。” 也就是所谓的放弃挣扎,选择躺平,衣裳款式嘛,看得过去,方便整洁就行了。 沈游在能够有条件打理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但对于款式变化之类的,他的确不甚在意,毕竟习武之人寒暑不浸,衣服厚薄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穿得轻薄一些,反倒更方便活动,打起来也更顺手。 黄蓉这时却笑意盈盈地说道:“诶,沈家哥哥,你的白面馍馍烤糊了呢,哪怕翻了几次面,还是烤坏了…所以,你的手艺瞧着好像不怎么样哦。” 她促狭地笑道:“沈家哥哥,你该不会是念着君子远庖厨,却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真正意思的那类公子哥吧。” 少女秋波流转之间,神采飞扬容光惊世,她不仅是沈游出道以来见过最漂亮最有意思的姑娘,也的的确确是能让人魂牵梦萦的绝世佳人,又怎能不叫人动心呢? 那少年郎却还坐得住,他很是可惜地“啧”了一声,然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签,将那火也灭了,好笑道:“我难道看着像是不忍见杀生的君子么?咱们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同类都敢于回击反杀,又怎会怕见异类的鲜血?” “不过手艺差,这句我认,说句难听的,我做的东西,富人家的狗儿都不愿吃。” “若非既想要补充体力,又想着谨慎一些,我也不愿意这样为难我自己…” 沈游虽然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愿望的挣扎,毕竟他各方面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直接放弃那不像是他的作风。 好强如他,也不愿意在野外的时候留下这样一个不舒服的短板。 (当然,还有想要节约省钱的原因,这也导致了他在野外所采集到的原材料,承受许多原本不该有的摧残) 黄蓉噗呲一笑:“瞧你说的,不过现在…至少是今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带了调料在包袱里,正好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手艺!”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明亮,最后一个尾音则带有淡淡的傲气,显然是因为心中确实自信,感到有把握的缘故了。 沈游则是微笑着回答道:“我自然相信你的本事。” 射雕英雄传里那段经典的做菜桥段,想来没有几个武侠迷会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正是这种考验基础水平的简单菜色,最能显出味道来。 坦白说,他确实是有点饿了,能在唱大戏之前吃顿好的,那不是很赞吗? 黄蓉哼着小曲,就开始挑选自己能用到的东西了。 沈游却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孙逵老儿的面前,认真地问道:“你婆娘中了药,难道你一点儿也不为她担心么?要知道,若非她常年接触各种药物,现在早该去阎王了。” 孙逵只能叹息道:“担心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就因为我担心,你就会可怜我们,给拙荆解毒的药物么?” 沈游则道:“你确实既清醒又聪明,只可惜糊涂了一下下,那就难免多错几步棋了。” “我想你应当知道,像我和蓉儿那样的少年少女,年纪还小做不到宽宏大量,爱记仇也是难免的。” “所以没有把解药直接带在身上,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别打什么歪主意,打了你也办不到,只可能让你们夫妇走得更快,亦或是更加扭曲的下场。” “相信我,孙二爷,你不会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下场的。” “现在,去外面守着,做好老板该做的迎客事宜,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家那口子的毒也就解了。” 第99章 芙蕖.鹰飞(六) 听到了沈游这话,紫面二郎的身子不由一僵,只能拖着步子,尽量快速地去门外守着。 孙逵并不担心沈游会对自己老婆做什么不该做的,一来这少年郎一看就不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二来瞧他那谨慎的样子,只要不是想找死,便不会去碰一个以用毒出名的女人。 最后,就是沈游有佳人相伴,有黄蓉那样的女孩儿在侧,又怎会看上孙逵的婆娘,平白惹人讨厌呢? 孙逵站在寒风中,默默数着心中的时间,希望沈游等的人能够早点儿来,希望他们夫妻能够活下来。 江湖就是这样,孙逵夫妇可以支配比自己弱的侠客,自然也会被比他们夫妇更强的人所支配。 这公平吗?这就是江湖之中的所谓公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当你智谋与实力都不如敌人的时候,乖乖站着挨打,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甚至…哪怕你做到了这样,也很难保住自己的性命,江湖上从来不缺心灵扭曲的人,这会儿说放了你,在你转身的那一刻却要了你的性命。 就在蔷薇夫人又惊又惧,加重她自身那中风症状的时候,沈游也凑到了娇美绝丽的少女身边来,不得不说,少女时代白衣金环的黄蓉,确实似那江南水乡所盛开的芙蕖,也有世外仙葩,灵动飞扬,不落俗流的情致。 “我若没有猜错,你让她不能动弹,其实不是用药物,而是别的手段,对么?”沈游压低了声音,可他那富有磁性的明快声音里,依然含有难掩的笑意。 黄蓉睨了他一眼,随后刮了刮自己的脸,“略略略,能猜到就显你本事么?今天我就告诉沈家哥哥一些新玩意儿好了。” “药物嘛,其实也是下了一些的,可是那不算毒药,只不过是让她真气迟缓、不能随便行功的药粉罢了。” “有了这药物,再配合我爹爹独门的透骨钉打穴手法,谅那个荒废了武功的女人怎么都躲不过去,就算再给她十七八次机会,结果也是一样的。” 沈游亦赞同黄蓉的说法,瞧蔷薇夫人的体型,在中了一定量的麻痹药物之后,给巧劲打穴手法暗算,那确实很合理。 黄蓉对于酒肆的干净食材也很满意,“半只獐子,还有不错的黄牛肉,虽然不算什么很好的东西,但在这种地方也能马马虎虎看得过眼儿了。” 说罢,她处理完食材,就动手做菜去了。 ——沈游虽然烹调不行,但在帮人处理食材上做得倒还成。 过不多时,就可以闻见饭菜所带来的一股奇异香气从厨房传了出来。 “这第一道菜,就叫做雪霞羹,是用豆腐和芙蓉花烧制而成的菜肴,由于豆腐洁白似雪,芙蓉花色红如霞,所以才取这个名字…嗯,不过我用的是处理之后的干花,你看可还能入眼么?” 少女笑嘻嘻地介绍道。 可沈游只觉得肚子饿了,没闻到饭菜香气之前,似乎都是可以忍耐的,但闻到了之后他觉得差不多可以吃晚餐了。 至于干花泡发的同鲜花形态一般无二,味道也是相差无几,他不懂那些,也分不出什么差别来。 但见那羹汤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看样子真不负那名字,便赞了一声:“这名儿取得恰到好处。” 然后给自己与对面的少女各盛了一碗汤羹。 獐腿肉的做法则是更巧妙了,少女先是将那獐腿肉薄削成片,再用酒、酱、花椒浸润了两盏茶的功夫,然后将风炉安放到桌上,烧开半锅水,随吃随烫。 牛肉则是卤制出来的,比酒肆原先做的颜色与香气,都要好得多。 就在少女时不时配着烧饼吃一两口肉,而沈游专心干饭的时候,蔷薇夫人已经不想再看到这对莫名其妙的少年少女了,她只是闭目养神,调节自己的气息。 就在天边只剩最后几线晖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喑哑中性、刻意掩饰过,难以叫人分辨出男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金丝甲,在一位沈姓少侠的手中,不知是也不是?” 来了。 沈游的心定了。 他知道这场戏的女主角林仙儿到了,而阿飞与李寻欢,也快来了。 他轻轻按了一下黄蓉的手背,示意其息声,保护好自己,莫要让宵小之辈暗算了自己。 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孙逵倒地的声音,显然是中了青魔手的缘故。 为了表现出己方的“守序善良”,林仙儿的表里不一、内里恶毒,沈游还拿了一颗王怜花配置的解毒丹药,让孙逵服下了,“江湖有奇武,最毒青魔手,传闻这件奇门兵器谱位列第九的神兵,乃是伊哭采金铁之英,淬以百毒,锻冶七年而成。” “以你的内功造诣,绝不会是伊哭本人,说是他徒弟也勉强。所以,你到底是谁?” 那戴着面具的青衣人则是回答道:“我是谁,这难道很重要么?” 这时阿飞与李寻欢也已走到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但她依然浑然不觉。 “我啊,只是想要你手上的金丝甲罢了,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沈游一笑:“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给你么?这东西本是神刀堂堂主白天羽为还枯梅大师人情,才托人送进关内的,物归原主也好,送去给枯梅大师也罢,总归他们都比你来得理直气壮。” “是什么给了尊驾这样的自信,用现在的实力就可以让人双手奉上金丝甲这样的宝物?” 那青衣人古怪的脸上微微一笑,仿佛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能这么想,乃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的本事不在武功上面而已…” 说到“而已”二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徒然变得娇媚而甜蜜,让人怎么也听不够。 身形也奇异得动了,就像柔软纤细的蒲柳,亦或是妖娆的灵蛇一般,闪进了酒肆内。 伴随着咯咯娇笑,她脱下了那铁手套,在狰狞的青魔手下,是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肥的雪白臂膀。 第100章 今日瓜主 那丑陋可怖的青魔手套,还有一部分搭在她的手上,一美一丑的对比尤其有冲击性,林仙儿雪白一段酥臂,肌肤润泽,纤秾合度,她又那样熟练,唤的起往往就是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但落在沈游眼里,她这膀子同糙汉子的膀子也没啥区别,更别说带着什么欲望来消费了。 ——对于任何一个清醒的男人来说,任何与本身内涵价值不匹配的女色,其实都是不值得理会的。 林仙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再美的躯体,其实都不值得让众舔狗为之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好好活着它不香吗?赶着跟那么多同性做连襟有意思没意思? 当然,对于原着的铁剑郭嵩阳等人来说,他们却是倒在了自己的欲望与自大上,既受不住引诱又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反过来挟制住林仙儿这女人。 归根结底,不过是被集邮+各取所需所利用罢了。 “这就是我的本事,少侠可还满意?”青衣人的声音温柔甜美得就像绕指柔的柳枝,烂漫杨花蠢蠢欲动,想要一丝一丝地缠上对方的心。 然而,沈游似乎并不买账,只说了两个字:“就这?” 虽然只是两个字,可这却是林仙儿在勾搭钓鱼异性上面受过最大的侮辱,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那饱含轻蔑与不屑的“就这”二字? 但作为一个既自恋又自负的女人,在这一道上又从未受过挫折,她马上就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对我的手段无动于衷?’ 嗯,是欲擒故纵,果然是欲擒故纵吧。 林仙儿认为自己可以征服世上所有的异性,拒绝相信世上会有完全不买她账的男人存在。 ——从这点来说,她应该与西红柿短篇小说广告里那些过分自信的男女主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你们看书时有刷到吗?那些广告,就算我只看到两三个,但就真是每一个都让人生出看到人间奇葩,槽多无口的感觉,真的不明白,那些莫名其妙的套路为什么能标女频爆款,难道女生都没吃过好的吗?) (不过我老婆是说那些应该是部分女生的小众喜好吧) “这还不够么?那就再瞧多一些吧,不然...人家怕你以后要后悔的。” 说到这里,她又用绝佳的演技,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既羞且怯的神情来,眉目间恰到好处地透出了一点点的傲娇与倔强来,“要不是人家本就中意你,岂会在萍水相逢之时,就做到如此地步呢?” 沈游:那你的中意也太不值钱了吧? 也不知道她身子如何摇动,又是如何宽衣解带的,那宽大的青袍便褪下了,露出了洁白姣好玲珑有致的躯体来,在唤起异性肉.欲方面,她这幅肉身可谓是练到了极处。 配上神情,可媚眼如丝,亦可达到又纯又欲的效果。 可沈游依然不为所动,反倒像是感觉辣眼睛一般,抬手将蔷薇夫人准备做衣裳的一匹碎花布抖了出来,将林仙儿的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别,你就是全脱了出去裸奔,我也只会佩服你为行为艺术献身的精神。” “至于其他的,只能说在下对你实在没有世俗的欲望。” “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姑娘这样的人只能敬而远之,瞎碰多半要完,不得好死。” “沈某只想多活几年。” 林仙儿都懵了,随即她就看见了神色不善,从后堂走到前堂来的白衫少女。 那少女穿白衣佩金环,虽然年齿尚稚,却是较她这个第一美人都更胜一筹的绝色佳人。 秋波流转之间容光惊世,直让天下佳丽黯然失色只如粪土。 最难得的便是,这少女气质尤为出众,美人在骨不在皮,她身上恰恰有种轻灵跳脱逸世绝俗的纯净美,喜怒好恶皆是最纯粹的,哪怕露出不喜欢林仙儿的神色来,依然不让人讨厌。 ——当然,林仙儿本人就另说了。 在她看来,沈游这般羞辱她,不过就是因为黄蓉亦在这房子里,沈游为了维护自己在更美佳人心里的形象,又怎会无动于衷?世上就没有不爱腥的男人。 何况,她林仙儿又是这般禀赋。 沈游毁了她的面具,是为了爆她的身份,可林仙儿却先一步演了起来,楚楚可怜地说道:“我知道少侠不愿趁人之危,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可我一个弱女子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要是有其他办法,哪个女儿家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做筹码呢?” “如果…如果得不到金丝甲,我的下场会很惨的,还要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表现与一言一行都给李寻欢与阿飞瞧见听见了。 对于这种话,沈游自然是不会给什么面子的,他戳破人家的真面目一向是很直接的,“别。你要是都是迫于无奈做这些事的,那世上其他因为生计所迫才做类似事情的女人就真的是太可怜了。” “青魔手,鱼肠剑,这两件东西可不会白白到你手里,看你这熟练的样子,应当已经很习惯借用现有的资本为自己牟取更多利益了吧。” 听了这话,林仙儿瞳孔亦是微微一紧,鱼肠剑是游龙生家传的宝剑,若非她装作对其一往情深的样子,还设局相救,也得不到这宝贝。 ——哪怕如此,游龙生因为念念不忘霸刀山庄大小姐(本世界雷纯),也没有真正栽在她这里,只是给出鱼肠剑作为救命报答。 但这些都是隐秘,这个沈姓少年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今日瓜主沈游还在继续爆料:“至于你的真实身份,那也很好猜。” “近年来最爱营销第一美人名头,放话不论男女老少,只要铲除梅花盗你都嫁人的林仙儿。” “但梅花盗再现江湖,其实就是你与你那义兄龙啸云设的局,不然以你的追求者之多,你若当真不愿,谁又能逼得了你?” “几次三番发声,又来夺金丝甲,不就是想博一个大义凛然的名头,再名正言顺将那十家承诺的钱财收入囊中么?” 第101章 小心长针眼 李寻欢可以看淡许多事情,但沈游提到关于龙啸云的那句话,却让小李探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哥?这事同他会有什么关系?’李寻欢不免有些担忧。他一向相信龙啸云,这会儿也并不是怀疑自己的结义大哥,而是担忧龙啸云因为急公好义之类的原因被圈进了危险的事件中,亦或是给别有用心之辈利用。 他倒是没怀疑沈游故意陷害龙啸云,因为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极有灵性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且这少年是初入江湖,按理来说,沈游是不会和龙啸云有什么利益冲突的。 ——说李寻欢不会看人,但太夸张。 他只是不敢面对林诗音,看不透龙啸云而已,其他事情都是门清的。 李寻欢本想等事情完结之后,上前询问压根不预告只一口气爆大瓜的瓜主,谁想沈游又继续进一步的放料输出,里面竟然还有关于李寻欢本尊的事情! “你既认了龙啸云做义兄,想必他一定会和你提起自家那怨种义弟小李飞刀李探花吧。他爱慕李探花的表妹,可那位心地比你要好得多的林姑娘却在成亲当天自愿随权力帮柳五当家而离开,如今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又生下一子,龙啸云自然不甘心,少不了抱怨。” “探花郎文武双全,俊雅风流,出身和品味也好,以林姑娘的性格手段,多收集一个成名人物,将其随心利用,不都是常规操作么?” 李寻欢已愣在了原地,思维都仿佛凝滞了。 表妹她没有嫁给大哥?她在成亲那日随袖里日月柳随风离开了,并且还嫁给了权力帮那位手段狠辣睚眦必报的柳五当家? ‘我只想报答大哥,救大哥的命,没想到最后落到大哥身上的反倒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李寻欢难免苦笑,那笑容看着比苦瓜汁子还要更苦的样子,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诗音...既然不愿意,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不,她其实是说过的,更多的情绪甚至不用说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我没有真正为她考虑而已......’ 这个时候,李寻欢终于认识到了那个赤裸裸的事实,不管是他自己的所谓为诗音好,还是诗音真实想法的重要性。 很多时候,并不是嘴巴上说是为她好,那就是真的好。 李寻欢忍不住又想:‘会不会诗音其实不是自愿跟柳随风离开的?’ 而后,他只能更加黯然。 ——但让妻给大哥、远走关外的时候,他早该想到,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以大哥的能力其实是保护不了诗音的....... 从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下意识忽略了而已。 他当真是对表妹关心太少了,不然怎会连什么时候表妹认识了江湖上的黑道枭雄都不知道。 如果表妹当真是被人强迫挟持离开的,他纵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带表妹离开,让表妹重获自由。 再多的痛苦,对他来说都是应当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李寻欢也一样,他未曾想要逃避因为自己而引起的苦果。 林仙儿则是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倒是聪明,还猜得到这一点,不错,龙啸云的确有让我多多注意李寻欢,毕竟李寻欢也是我隔了一层的另一位义兄呀。” “他讨厌憎恨李寻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毕竟袖里日月柳随风自命怙恶不悛,手段确实毒辣,岂是龙啸云敢招惹的人物?他的胆气与心志早在十多年前林诗音拿下盖头义无反顾随柳五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消磨光了。” “当然也可能他本身就是个伪君子,现在只是挖掘出了真实的自己。” “其实.......很多事情,我原也是被逼无奈,一个女儿家在江湖上实难生存,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受制于人,我不过是凭自己的能力资本活得好一点儿罢了。” 她戏路与表现倒是挺快,在发现激怒不了黄蓉,惹不来沈游怜惜好感,反倒被怼了一波之后,就换了一种套路。 林仙儿哪里知道,沈怼怼斩的就是套路。 “别,就这一会儿功夫,您又开始碰瓷真正的弱势女性了,如今的风四娘、老一辈的幽冥宫主白飞飞、天地双灵水灵光、退隐的秋灵素,再美的女人也不是像你这样的,独立自主的女侠那就更不是你这样的了。” “至少沈某人就从未听说过,这些美人踩在同样弱势的同性身上,以此获取名利,何况你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懂得都懂,你根本就是为了毁了那些无辜女孩才策划一系列的事情,只要别人拥有你没有的东西,你就要毁了人家。” 林仙儿:“!!!”现在究竟能不能好了,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按剧本走么? 就在这时候,沈游将又拿了条麻绳来,随意地一甩,就捆上了林仙儿的身体,可以说捆得毫无美感,另一端则系在门边柱子上,同时遮住了黄蓉的眼睛,“诶,你这种小丫头就别看了,看了小心长针眼。” 说罢,他又牵了黄蓉的手,拉她离开这酒肆,少女脸上便笑出了太阳花,去回握少年的手。 到了外面,迎面就见阿飞抱着剑与李寻欢一起站在雪地中。 沈游掐指成圈,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鸿鹄听见了主人的召唤,便远远地发出鹰啸,来回应自己的主人,并且展翅往这边飞来。 沈游送了包粗点心与火绒火绒之类的东西给阿飞,同时给阿飞看了一枚平安扣,阿飞看见那枚与母亲交给自己那枚玉能够组成机关的平安扣,就猜出了沈游的身份。 同时,沈游也难得那样不好意思,偏过头去说道:“那个...虽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但我心里确实当你是哥哥的。” “老一辈的事情不是咱们能管的,但你若是想要了解更多后续的事情,并且给姨母...她一个交代,那就来太原找我吧,祖宅就在那里。” 第102章 空中游 娘亲在世的时候,告诉过阿飞许许多多的人生经验,还有在江湖中生存的干货,但是娘亲从未跟阿飞说过,遇到异母弟弟兼顾到各个方面,还对他娘亲尊重的情况下前来认亲那该怎么办?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阿飞的cpu都要烧干了。 既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阿飞就别扭地摆了一贯的冰块脸,可他心里其实是不讨厌沈游的。 ——而且,阿飞能感觉到,沈游对自己好,不是因为怜悯,也不是因为想要利用他,仅仅是因为站在亲人的位置上想要对他好而已。 再者说,沈游也没有逼迫他什么,这便很难给人什么恶感。 阿飞之所以没有马上承认,那是因为他娘亲,因为他是白飞飞的儿子,而白飞飞有傲骨傲气,没想让沈浪负责,想要还当初与朱七七的投契与喂水恩情,她指引大家走出去,并且远走高飞,再不见昔日故人。 倒是李寻欢神情之间颇有几分焦急,甚至有些想要拦下沈游的样子,“敢问少侠对柳五当家夫妇了解多少?小...小李探花的表妹当初真是自愿随柳五当家离开的么?” 听了这话,沈游便“啧”了一声,既像是不屑也像是听见什么稀奇事一般,好笑道:“探花郎当初多留半天一天就能知道的事情,何必来问我一个晚辈呢?” “既然当初早早走了,可见是不太关心,现在再剖根问底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寻欢本就苍白透着些许病色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了,阿飞也只是冷眼旁观,他娘亲是人间清醒,受其影响在这一点上阿飞自然也看不上故作深情木己成舟感动自己开始后悔的那类人。 不过,沈游没有“怜惜”他的想法,立时就让他死个明白了,“因一事未明,我家长辈对你这边的消息还算关注,听人说令妹与柳五当家在江南的时候就认识了,也算得上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后来也时常有通信,你既不管自己的表妹,一门心思明里暗里逼她一个弱女子嫁给不喜欢又靠不住的人,她自然是要自救的。” “接到心中所爱的求救信,柳五当家自然就来带当年的林姑娘走了。” “他们现在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仙眷侣,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柳五爷因为想要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毅然决然带家人出走权力帮,打下如今霸刀山庄的基业,让夫人自由自在地做当家主母,而探花郎你却是如今才得知当年谋划不成的情况,从这一点来看,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打扰人家一对夫妻的好。” “以免连最后一点面子情也没有了。” 李寻欢只有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腑六脏都咳出来一样,而铁传甲则是默默为他拍拍背顺顺气。 ——铁传甲是很想要维护自家主人,说出李寻欢的苦衷的,但他同时也清楚,自己并不是沈游的对手,贸然发难很可能给主人带来麻烦的。 最后,沈游就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还有一件事,我叔父托我问你一声,当初托付给你的东西,如今落到了何处?” “要是暂时想不起来,你现在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去好好查清楚,到太原的时候我再问你。” 说罢,巨鹰鸿鹄已经落到了地上,低下身子,好让自家主人坐上去,沈游便一跃而上,回眸之时,却向那白衣金环的少女伸出了手。 黄蓉做了个鬼脸,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然后同他一起坐在鸿鹄的背上,望着身旁那个鲜活神气的少年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谁想到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又不约而同的勾起了嘴角。 习惯了光明正大的哭哭笑笑,想让对方发现,却又怕对方发现。 沈游伸手,是因为现在暂且没有危险,邀黄蓉来个天空遨游,顺便一起离开,当然同不同意的选择权在黄蓉的手上。 黄蓉的答案则是不假思索地牵上他的手,随他一起翱翔于天际。 也许很多东西本就是不用多考虑的,顺心而动,水到渠成便是最好。 “诶,你跟我一起到天上来,就不害怕么?”狂风吹起少年郎鬓边的发,长发如墨龙狂舞四散,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 但更加惹人注意的,却是他那含笑的、明亮的眼睛。 少女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便散在了风中,“害怕?有什么可怕的?要是没能看见这么美的风景,错过了骑这种大鹰涨见识、显威风的机会,那才叫可惜哩。” 只这一句话,他们就再次确定了,他们果然是一样的人啊。 一样有趣,可以一起哭一起笑,get√到双方所有的点。 等晚上,沈游让鸿鹄找了个山洞附近,方便休息的地方,缓缓降落。 再然后,沈游与鸿鹄就吃到了在梦里都没有那么好吃的叫花鸡。 “怎么可能这么好吃呢?”这和沈游自己做的,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食物啊。 原来他真的做的那么烂,原来别人做的叫花鸡当真可以好吃到连舌头都想吞下去的程度。 黄蓉则是骄傲地说道:“这下,天涯游子不后悔带上本姑娘了吧?” 沈游只是同不是一般巨鹰的鸿鹄埋头干饭,干饭它不香吗? 第103章 水上行 沈游是等吃完了叫花鸡之后,把骨头都丢到火堆里面烧干净了,才望着少女认真地问道:“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闯荡江湖么?” “我的武功可比你要好得多,有时候...不是顾不上你,我是怕自己玩得太开心了,享受别人照顾的同时,却忘记了一些需要照顾的人。” 他是个爱玩爱闹、在风月小事上还没个定性的少年郎,不能做出坚定的选择之前,他并不想连累那些美好的女孩子。 黄蓉却坦然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可我本来也不是那种永远要人保护的人啊。” “本来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让我相信的。” 言下之意便是,沈游其实是特别的。 主意识看过射雕原着,所以沈游也相信黄蓉的才智与能力。 黄蓉和陆小凤传奇里看似冷若冰霜、心狠手辣、实则内里单纯天真的薛冰是不一样的。 她哪怕在孤岛上,都能设计砸断欧阳克的双腿。 她也足够警惕,见识广博。 沈游这么说,既是在给她选择,也是在问他自己的心。 所以得到了黄蓉的回复之后,沈游就露出了一个有些慵懒、却又飒然洒脱的笑来。 他的气质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沈浪,却又更加活泼开朗。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快意恩仇,为该得到公道的人讨回公道,出想出的气,做想做的事,可以放心地和想要同行的人一起走。 现在的他们,未必是有什么男女之情,但足够投契,足够有好感,那确实是真实的。 确定了,就一起走一段,等到该分开的时候就分开,这就是江湖儿女。 既然答应了,那沈游就会尽自己的能力去照顾自己认定的同伴、朋友,而不是仗着对方的好感,就随意挑战,在人家的真心底线上蹦迪。 那种事情是没有共情丧良心的操作,而沈游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却是有底线有良心的。 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次同行,会给他们的生活与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更猜不到以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一起走了。 傲娇如沈游,心里还在告诉自己,只是喜欢黄姑娘的饭菜,觉得带着她方便呢。 可他实际上是很开心的,不止是找到新朋友的开心呢,还有无形之中遇到幸运之事、刚好如了自己意的开心。 ........... 而这个时候,走水路上京的宋阀船只也受到了新一轮的围攻。 水匪,宦官派来的杀手,佛门的武僧,甚至是神霄派属于内奸的那一批人。 可是宋玉致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是宋缺的女儿,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来赴死的杀手呢? 她只是很歉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其他人惹来麻烦而歉疚。 她不怕死,可她担心会有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受伤。 可不上京,那也是不实际的,宋玉致明白,只有早点弄清楚这件事情,让局面明朗起来,一切才能够好转,源源不断的杀手才会停下来。 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她退缩,她只有一往无前的向前冲,找出真相,这样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青锋泛舟。” 随着淡淡的一声剑鸣,剑气如月影照水一般的,悄无声息地分开了整条江河,泛舟的青锋连绵的剑气,让江面上其余来犯的舟船四分五裂、亦或是掀翻了去。 杀意腾腾的来犯之敌,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如此情景,难免让人胆寒。 可世上从来不缺置生死之度外的死士,对于这样的人,叶雪眠只是用手中青锋指了一指,剑影如雪夜梅花横斜,便斩了死士的魂灵意识,让他们坠入了无边水色之中,失去了意识,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了。 叶雪眠并不开心,但他的心很坚定,他明白,这样其实就是最好的。 无谓的善心、软弱,那往往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反倒可能遗祸无穷。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逃不过心剑的洞察与感知。 可总有一些奇人异士,不会武功,却拥有一些奇异特别的能力。 为了保护小念仇,宋玉致就抱着他,为这孩子挡下了泼过来的毒液。 虽然中毒不深,也只是一点点小伤,但叶雪眠心中仍是愧疚复杂的。 因为他通过其他马甲,已经隐隐发现了那些宦官麾下的杀手组织是为什么被派来,又是被谁派来的了。 是慕容秋荻通过自己勾结的宦官而派出来的。 而这位“天尊”组织的首脑,则和红鞋子勾勾搭搭。 其他卡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要是这个时候,让慕容秋荻发现红鞋子的欧阳情同“没用的阿吉”,也就是迷茫颓废的谢晓峰勾勾搭搭,乃至生了情愫,慕容秋荻还能继续帮助红鞋子吗? 叶雪眠知道,是因为宋玉致同他订婚的缘故,公孙兰才会在暗中这样发疯,不断的恶心人。 虽然有一部分人是本身就来追杀宋玉致的,但她这次黑石组织异人所害,受伤中毒,本质上却是被叶雪眠连累的缘故。 宋玉致喝了药,便沉沉地睡着了,她发了汗,脸色也红扑扑的。 叶雪眠就守在她的身边,观察着她的情况。 他从未体验过什么是风月情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处,雪眠或许在这方面所做的比不上一些久经世故精通此道的老手,但是他知道一个词,叫尽己所能。 哪怕这样不合礼法规矩,他也会用自己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去照顾宋玉致的。 月光旖旎倾泻在了他的发间,也不知是雪发更加柔和,还是月华更盛。 青年眉目如画,似枕星河,他那银蓝色的眼眸,就如琉璃般的剔透,他的眸中有天地万物山川河流,含着悲悯与温柔,此刻位于正中间的却是那个睡得香沉的少女。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手,去探了探宋玉致额头的温度,默默感受自己在这一刻的心情。 仿佛是隔了好几百年光阴的老神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慢慢转变自己的心态了。 第104章 京城之战(上) “小念仇...你能不能别吃那么多糖,对牙不好,还会招来蚂蚁,把我们都给抬走的...” 宋玉致在睡梦中,还在喃喃自语,她虽然是个豪爽活泼、就像后世郭襄一样的少女,但露出这般童言稚语的可爱样子,倒还是第一次。 叶雪眠听了也不觉会心微笑,伸手轻轻抚过少女柔软的头发。 明明有南越灵女的天赋,可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害怕蚂蚁,喜欢吃甜的,但并不敢多吃。 他确定,除了责任,这个活泼明朗的女孩儿也切实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是与练剑、听雨,同弟弟叶孤城在一起不一样的开心。 这也是他从前与公孙兰订婚的时候所没有感受过的。 对此,他只能对以前还没有彻底扭曲的少女公孙兰,说一声抱歉。 他也不愿让一切变成现在这样,奈何心中对公孙兰,与对弟弟孤城的感觉,并无任何分别。 他尽力了却依然给不了公孙兰想要的,那就只能亲手消灭自己曾犯下过的错误,这样才对得起被公孙兰无差别伤害的无辜之人。 叶雪眠坐在宋玉致的榻边,静静地守护着自己最该保护的那个姑娘。 少女的眼睫微微颤动,就像一片富有光泽的飞羽,莹白的脸颊,白里透红,配上那神情,真是既可怜又可爱。 叶雪眠握着她的手腕,给她输送了太玄经精纯的真气,而后就是闭目假寐。 不知不觉,清晨的阳光就照在了他们俩的身上。 宋玉致能闻见他身上类似寒梅松竹的冷香,下意识地就像只小老虎扒住肉一样,往那白衣俊逸的雪发青年身边凑去,还用脸颊贴贴他的手背。 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雪发青年。 青年白发胜雪,流云似的袍服至地,船舱之中芳香氤氲,他的周身更像是拢了一袖芳云,如流金一般的曦光穿过水面上的层层雾气,照在他身上,就像映照融化了新雪。 那清幽的冷香,就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宋玉致的心。 微暖的光打在了他白玉般的侧脸,衬得他昳丽难言,恍若神明,青年的手撑着一边的脸,正在小憩。 宋玉致屏住了呼吸,像是着了魔一样,不自觉地靠近他,望着他的眉眼与面目轮廓,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候,那人却睁开了仿若琉璃一般的清透眼眸,“玉致?” 少女心中一慌,但心念一转,便顺势跌落在了青年的怀里,仰头望着他。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天光凝于一线,时光沉寂下来,只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都这样了,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太亏,也太奇怪了吧。’宋玉致一闭眼,就往对方那形状姣好的薄唇上吻了上去。 叶雪眠的身子一僵,然后不自觉弓起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生疏地回抱着怀中的少女。 唇齿相接,都是一样的生疏,一样的惊心动魄。 叶雪眠显然也没有想到,最后那个更害羞败下阵来的人竟然是自己。 小念仇显然为自己大意而致使玉致姐姐受伤中毒的事情感到愧疚,早早就让厨房做了宋玉致喜欢吃的糕点,然后亲自拿过来。 也正是因为小孩子来了,面红耳赤的两人才触电一般地分开了。 但对于小念仇来说,这点端倪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他也曾见过爹爹妈妈(南方俚语,很多武侠小说爱用的,并不是现代才有的)这么缱绻恩爱过。 雪眠哥和玉致姐姐是未婚夫妇,那就同她爹娘是一样的吧。 小念仇只是偷偷凑到了雪发青年的耳边,“神仙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对玉致姐姐好哦,她是个好姑娘,就和我娘亲一样好,她和其他好姑娘是不一样的好。” 雪发青年亦微笑道:“不用你嘱咐,我也会努力那么做的。” 他蹲下身来,哪怕眼睛看不见,却仍是做出了与小念仇平视的角度,显得很是自然,“所以,现在哥哥同我们念仇玩一个游戏吧,我们一起猜你玉致姐姐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看看谁猜得最多最对。” “好~” 除此之外,宋玉致还找叶雪眠要了两缕头发,将那雪白柔顺的发丝同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了一起,并且再用灵女的法门进行祝祷,最后就是用它们制作了两个同心结。 “雪眠,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成婚,算不得结发夫妻,但我还是想送你这个。” “用灵女的心意祈祷过,这个同心结一定很灵验的,冥冥之中说不定还能保佑你的运气更好呢。” 少女鼓起勇气,将同心结打上了信物玉佩,送给了她的神仙哥哥。 而她的神仙哥哥也珍重地收下了。 两人的同心结与玉佩放在一起,拿着,放在阳光下,看起来当真十分美好。 不知不觉,京城也要到了。 很巧的是,他们的船队与移花宫的送礼船队就差两天,一前一后到了京城。 还没有进城,叶雪眠就听见几个江湖人在传,“听说移花宫大宫主邀月明日要和景行先生比试呢,难得的大宗师之战,就在城门这里,你们去不去看啊?” 第105章 京城之战(中) 又听另外两个游侠说道:“哎,不是听说景行先生是那大宫主的妹夫么?” “既是沾亲带故,那就该是一家人才对啊,怎么还在城门这里约战了?” “他们这样的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切磋一二不好吗?闹得这么大,没打个结果出来,怕是很难收场的。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 另一个游侠则是“啧”了一声,“一家人?都没有真正的亲缘,能算什么一家人。” 还有人恶意地调笑道:“就是,大姨子和妹夫能算什么一家人?王景行虽然说的做过像个道德先生,可他到底也是个热血方刚的男人,就算真和大姨子有点儿什么,那也不奇怪吧。” “就是,不然大姨子为什么要和妹夫约战,拼个你死我活?”有这样猜测的人,并不只有一个。 “也说不准,说不定是做妹妹的抢了姐姐的情郎呢,反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男女而已。”有个农妇听得半懂不懂,倒也插了一句嘴。 对于这些猜测,叶雪眠并不奇怪,他早就关联卡1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邀月的约战,既是想一举冲破生死玄关,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也是为了给上次的事情找回颜面。 邀月很记仇,算不上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上次王云同怜星一起打伤了她,离开移花宫,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了。 被自己的妹妹与外人二打一,她当然是要找回场子的。 就算想得再开,邀月也不是那种为了妹妹的幸福,什么都可以委屈求全的人。 她始终都是那个邀月,就算和妹夫极限一换一,让妹妹失去所爱,成为新寡,她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的意志。 对于邀月的思维模式,叶雪眠是无感的,但听见这些市井谈资,他还是难免感觉不适。 不是单纯因为卡1名声有损感觉不适,而是因为怜星邀月本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现在却成为了他人的嘴上谈资,给人泼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污水。 没有让叶雪眠出手,曾经受过天下社恩惠教育的江湖客就先赏了那些人一个大比兜,破口大骂道:“谁跟你等说笑了?说旁人老子懒得管你们,但空口白牙瞎传污蔑景行先生那就是不行!” 暴躁老哥“听不懂人话”,那些说闲话的人便一窝蜂地散开了,就像身后有吃人恶鬼在追一样。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叶雪眠曾经关注过这些乌合之众。 只有宋玉致若有所觉,望了她的神仙哥哥一眼。 一直到平原侯府的门前,宋玉致才反应过来:“是了,你是早就认识景行先生的,难怪会去注意有关他的事情。” 除了白云城的事情,这是宋玉致第一次发现叶雪眠这么关注哪一个方向,不知怎么的,素来大方开朗的豪侠千金,竟对一个男人生出了奇异的危机感来。 灵女的直觉告诉她:叶雪眠对王云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那种莫名的熟稔与亲近,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无端让她觉得未婚夫对王云的态度、同对弟弟叶孤城的态度都要轻微地稍胜一筹。 ——这是很不寻常也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见到王云真人之后,发现他们有一两个小习惯是相似的,宋玉致就更加的警惕了,同时内心有着些许的复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大的情敌,竟然疑似是一个男人。 家世出众(?) 天纵奇才(?) 才貌双全(?) 心性超凡(?) 同她未婚夫隐隐有着奇异的默契(?) 然而,是个翩翩佳公子,还是即将要成亲的景行先生。 而叶雪眠也很快发现了来自自家小姑娘的复杂情绪,心剑从来不是白练的,但他也很无奈。 ——天地良心,他与另一个“自己”当真是没有那种故事的。 对此,他只能在花树下,给了娇美明丽的少女一个额头吻,那样的温柔虔诚,还有无奈地笑,消除了宋阀千金的疑虑。 但真正让宋玉致放下心来,还是因为她亲眼见到了王云与怜星宫主的感情有多好。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像生一场大病,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再看神仙哥哥的时候,她便恍然发现,自己与叶雪眠也是一样有真情在的,而非只是一方的努力,剩下只需要时间的积累就是了。 ……………… 翌日,曦光微露,城楼之上,一左一右,便立了两个身影。 一个清峻挺拔,一个清艳高贵。 王云依然着一袭青衫,他的风采极似月宫仙花、琼枝玉树,见之忘俗,如日升月落,晖光永存,当他闭目吹笛的时候,纵使城楼外是一片苍茫,亦有杏花疏影、万物相生的美好。 邀月宫主落下的声音亦很轻,就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下,微不可闻。 空气中则有一点点淡淡的香气,如兰似麝,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腊梅的香气,在端庄清雅之中收敛着妩媚与孤傲。 “长姐近来可好?”吹完那首曲子,王云将冰王雪凤笛收回去,望向邀月宫主所在的方向,便施了一礼,这般含笑问候道。 那白玉寒竹所铸的横笛极精美、纹理亦是极细致,但他的手握在上面,肤色之白与笛身竟让人看不分明。 这一幕难免让邀月想起了救下王云与江枫的那一天,那时伤重、脸色青紫、满身脏污的王云,与今日全盛状态的景行先生的确是有天壤之别。 所以,她一眼就相中了卖相更好的江枫,不愿意放下。 而她的妹妹则在不知不觉中与十全十美的情郎走到了一起。 如果…当初能和怜星的想法换一换,她现在或许就能得到一个所谓的理想型。 品行端正,才华出众,符合她的审美,就连武功都是势均力敌,般配般配的。 可惜…世上不存在如果。 邀月宫主也不稀罕什么如果,在王云同怜星打伤她的那天开始,她心中曾经对景行先生那点儿异性之间的好感便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向上奋强之心,以及些许的不甘与魔怔。 ——她和怜星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怜星可以得偿所愿,找到一个既合心意又不嫌弃自己的有情郎? 而她才华武功明明样样比怜星强,却要给很多方面不如王云的江枫所辜负羞辱? 第106章 京城之战(下) 邀月宫主只是轻笑着说道:“现在喊长姐,倒还为时尚早了。” 她承认怜星是自己的亲妹妹,却从未承认过某人是自己的妹夫,这两个人不过同江枫花月奴一般,同样是私奔离开的狗男女罢了,邀月只觉得王云的眼光不好,就像瞎了眼睛一样。 而她现在就准备教训这个眼瞎的“道德先生”,然后找回场子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名剑“碧血照丹青”已向王云的脖颈处刺了过去,在晨光初露的时候,剑上的一点光芒,就像云破月白,一点辰星。 但那光芒所携带的却是残酷的、令人胆寒的杀意。 青衫公子并没有选择拔剑相对,而是侧身闪了过去,而后并指成剑遥遥点向邀月宫主的周身大穴。 邀月宫主玉色的衣摆在风中很像是一朵展开的花,然而这样充满构图美感的画面中,掩不住的却是弥漫的杀机。 两人的身影,交错了一瞬,又在同时分开,围观的众人功力眼力稍弱,根本都看不清他们的真正动作。 但指劲稍稍带偏了“碧血照丹青”,甚至与明玉功螺旋的起劲相冲撞,带起一声极其魔性的剑啸却是确凿无疑的了。 里面甚至还隐隐有着音攻的手法,一些江湖人不自觉便心神失守,愣了好几个瞬间才回过神来。 但里面绝不包括,曹正淳、刘喜、诸葛正我、朱无视,以及围观的京城各大势力负责人。 (虽然不知道苏梦枕、雷损为什么能和李沉舟出现在同一个场子,但融合综武世界,一概当他是正常的吧。) 除此之外,未来的古龙剑神西门吹雪与现在兵器谱榜上有名的铁剑郭嵩阳,也抱着学习的心态,在底下默默围观着。 邀月宫主的五官兼具了清雅与美艳这两种特质,可她这般冷若冰霜的样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如神似魔,她的剑法亦如清风一般不着痕迹,落下的时候则极是霸道凌厉,或许是吸取了与燕南天一战的精髓吧。 在这之前,围观的一众高手都没有想到,原来真的可以有人将玄门剑法使出精髓神意的同时,融入自己的个性,将威力放大了十倍不止。 缥缈的境界兼具诡谲狠辣,似鬼亦似仙,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那些不纯粹的剑客,之所以看起来不怎么样,更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人就不怎么样,而不是因为不专心,没有精于一道。 ——强求每个人都是邀月那样二十六岁大宗师的天骄,显然也是不切实际的。 同样,天纵奇才王景行身为巴山神剑顾道人的外孙、金丹南宗白玉蟾的徒孙,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明显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不仅功力与邀月宫主在伯仲之间,事业上做得有声有色,面对这样凌厉的攻击,也能游刃有余地回击拆招。 在第六十招的时候,王云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凌虚。 先秦时代“小圣贤庄”的儒门剑术,终于与隔着光阴岁月锤炼优化千百年的玄门剑术“撞”在了一起。 几乎整个城楼之上,都是遮天蔽日的雪白剑光,还有碧血照丹青那偶尔闪现的奇异剑芒。 “花须蝶芒!”这是花神七式之中极狠辣的招数。 这一剑与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真气汇聚在一起,好比流星袭月,风雷大作,滚滚真气如同海浪蜂拥而至,汇聚成了一道极是锐利的金芒,百花幻象,剑缘似蝶翼潜行,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叫人防不胜防。 最最叫人瞠目结舌的却是,那剑芒所过之处,明玉功的力量时而冰封一片,可下一瞬又将那坚固的青石搅碎成了齑粉。 可青衫公子的衣袂只是在风中微微浮动,他的身形自巍然不动,任她冰天雪地洪水滔天,不过寻常而已。 这是第三百五十招。 偏向飘逸隐士风格的凌虚神剑,在神照经的引导下,绽放出好比朝阳的光芒来。 炽热的风让空气都仿佛扭曲了,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立场,与《天魔力场》类似,即便相隔十余丈,观战的人也能够感到周围的空气冷热交替,时冷时热,隐隐有针刺的一样感受,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光芒交错,最终却是“碧血照丹青”发出了剑气悲鸣,哐当一声,断成三节,从城门处坠落下来,但同时也有一块剑刃碎片,穿破了王云的护体罡气,刺断了他的发带,让公子的长发披散下来! 也是在这一个火花迸射的瞬间,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天人之境。 青衣墨发,这是温文尔雅的先生第一次显现出这般狂傲不羁的姿态来。 与此同时,凌虚的剑影,似一道飞虹,划破长空,幻化出三道轨道不一的剑芒来,掀起炙热的真气,刺破了邀月宫主拿剑那只手臂上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血洞。 同时,一缕剑气也在那雪白的脖颈之上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血痕。 既是警告,亦是胜负已分。 邀月宫主轻笑了一声,这回却是怅然且无奈的,“你赢了,妹夫。” “以后…就好好对怜星吧,我还是会再来找你切磋的。” 意思就是来日方长。 也对,邀月宫主一向是不服输的。 她丢弃了损毁的碧血照丹青,手臂上的伤口亦在“天人合一”的过程中止了血,便御风飞仙似的离开了。 围观的好手那么多,却少有人能捡漏,甚至是追上她的。 当然,里面也有叶雪眠早早抱剑守在一旁,给卡1王云撑场面,以免不怀好意浑水摸鱼之人玩一些偷袭居合的原因在。 除了叶雪眠,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以示没有和龙虎山勾结,六扇门的郭巨侠与景行先生做了一个“交易”,也是为了给实际上没有那么信任他的皇帝看到诚意。 由六扇门带头来维持这次比武的秩序,以免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骚乱。 至于君临天下李沉舟,他还远没有原着全盛时期的实力,只与如今朱无视的功力在伯仲之间,真正打起来,朱无视若不用吸功大法,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诸葛正我则介于他俩之间,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第107章 两份请柬 青衫公子用巴山剑庐的轻身功夫,就像是飞花柳絮,亦或是一片富有生机的轻灵柳叶一般,轻轻地落到在了城墙下。 而后,王云则拱手向四方的朋友施礼,朗声道:“云多谢各位朋友今日来访,也让我与家姐一战多了一份保障,不至于殃及周围百姓。” “但云成婚在即,近期怕是不能招待诸位了,如今事情已然告一段落,诸位还是早日散去吧,若是等到六扇门的捕快与驻城军士一起给诸位做向导,那就未免不美了。” 以王云的情商,哪怕清清楚楚知道围观的人里有很多不怀好意、静观其变的选手,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胡乱开炮,乱拉什么仇恨的。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天下社的山长,朝廷的巡察御史,他目前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默默积蓄力量,而不是胡乱叫喊。 那样没有理由的“狂”,本身也就不是他了。 景行先生是温和冷静、洞悉尘世、敬畏天地的类型呢。 遇见了身为前辈的铁胆神侯、诸葛神侯,不管是不是相似的立场,面子上的礼数总是会做到位的。 王云对诸葛正我这位长辈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诸葛正我是本朝的第六十五位超品侯爵,两朝太师,但他却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有自己的坚持,同样也懂得变通。 (甚至在先帝晚年糊涂的时候,诸葛正我想过清君侧,改立新君的。) (神侯想过必要时候zf,这点想法在温老原着系列里面也出现过,很多影视作品里一味守序、忠孝礼义的诸葛正我反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设崩坏了) 但是,作为一个目前“立场”是坚定保皇派的文臣来说,王云并不适合与任何朝廷同僚走得近。 ——皇帝之所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心学学派发展下去,甚至是为他这个创始人站台,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他在朝堂之上并无朋党,甚至新学派还屡屡受到打压,能依靠的力量,似乎只有自己这个皇帝。 而学派启思,后继之力,那也不是一年两年甚至六七载就能体现出来的。 至少现在皇帝还能放心用王家父子。 但王云心里明白,哪怕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结交老臣的心思,不安的皇帝都会生出芥蒂来。 宁可多费心力做荀家叔侄,做鬼谋郭奉孝,却万万不能自作聪明当那杨修。 明明知道自家身份尴尬,还不尽量谨慎一些,那就是自身的素养不够高了,活该没有好下场。 至于一些江湖豪客,能让王云看得入眼的,不过那么两三人而已。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武功不如自己的独行侠没必要太在意,而武功高于自己,却一味单打独斗、阻碍不了全局的人,只需留意做好预案便是。 既有人马势力、武功天资皆不俗的,那便可留意关注,看看以后有没有合作,或者站在相似立场战线的机会,也好加强办事的效率。 而在江湖人里面,那权力帮的李沉舟实在是有些过于出众了。 体魄强悍,鹰视狼顾,豪爽之中一派枭雄气概。 只可惜,与这样的人做交易,那必然会很辛苦。 而要收服他,那则必然要全方面压倒性的实力才行。 论及气魄、成算、武功、人马,这个世界年过不惑的六半分堂雷损,以及二十一岁的苏梦枕,都尚且及不上李沉舟。 病弱却手段狠辣酷烈的苏公子,如今还只是宗师六重的修为,但在年轻人中也已经足够出众了,原着之中雷纯手无缚鸡之力也稳住了六半分堂,这位病公子也不比原着之中的未婚妻差。 最难得的是,苏家在原着之中就是从北地逃出来的,这位苏楼主也一心惦念着收复失地,光复中原,气节自然是不缺的。 而比起原着之中什么钱都沾染的六半分堂,金风细雨楼也要有底线的多了,多半做的还是江湖中的正当营生,不曾沾染什么肮脏血。 一旦发现,执法弟子亦是严惩不贷。 金风细雨楼是可堪一用的,但前提是苏梦枕没有引狼入室,将来叫那单纯的利己主义野心家白愁飞占了基业去。 ‘不过,倒也不急,且慢慢筹划调教就是了。’王云心里这般思量,一边就从怀中取出了两份帖子来。 这第一份是喜帖,乃是他明日成亲、邀让喝喜酒的帖子。 另一份则是天下社“曲水流觞”,下个月举办文会(社团团建)的帖子了。 他又细细地打量了苏梦枕一番,见其脸色苍白、眉目间隐隐透着悒色与病色,可发极黑,脊背极力站直,倒有松柏神韵,一双眸子亦是极具神采,似乎燃烧着两朵不灭的寒焰,便赞了一声:“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王某早便听闻细雨楼的门人,身在江湖,却个个都是精忠报国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景行先生虽只长苏梦枕三岁,却是天下人公认的学派大家,声名斐然。 在武功一道上,亦是最年轻的天人合一境,如此风度气质,如何能不叫人艳羡呢。 苏梦枕能得到先生的肯定,心里也是开心的,但他也是有个性的人,“先生缪赞了,只是今日的主角本不是我等,先生又如何得见我细雨楼的门人都是好男儿呢?” 景行先生便莞尔道:“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几个风雨楼的弟子,但总归是有所耳闻的。” “何况今日更是亲眼见了你,有这样一位龙头老大,上行下效,想来他们的品行心性也不会有差,在这京中只走江湖白道生意的宗派,也并不大多。” 说罢,他就将那两份请柬递给了苏楼主,“见面即是有缘,云明日与内子大婚,苏公子若得闲暇,不若前来平原侯府,饮一杯水酒。” “云定然扫榻相迎。” “另一份则是我天下社的文会帖子,听闻苏公子这一脉传自苏仙(没错,原着是苏轼的后人),当是会有些兴趣的。” 第108章 羡煞旁人的恩爱 苏梦枕自然是接过了仰慕的前辈所赠之请柬,并说明日定然会备厚礼,前去祝贺先生新婚之喜。 而暗搓搓关注他们的雷损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到关于生意的那些话开始,雷损就知道景行先生与他们六分半堂绝不会是一路人。 同样,雷损也清楚,他们以后也一样吃不到一起去。 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也好,麾下那些兄弟也罢,大家都不是为了站队就甘愿放下现有利益的人,为了同大义凛然之士合群,为了博一个未知的结果,就放飞煮熟的鸭子,丢掉到嘴的肉,那未免太愚蠢了一些。 雷损并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从来都是个务实的江湖老大。 所以,在听见金风细雨楼与天下社、平原侯府走得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想:是时候与米老公公或者是傅宗书傅相爷走得更近一步了。 大家各求所需,有钱一起赚,那也很正常,不是么? 倒是怜星宫主,在自家未婚夫君走到近前的时候,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她俏生生地立在风中,柔情难诉,婉约而秀丽,眼波如春水。 格外的鲜活,分外地动人。 “云哥还说什么夫妻一体,了结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可知道人家看着有多担心么?你可倒好,反倒先和不相干的少年郎叙上话,经营交情。” 王云便伸手去握宫主的一只素手柔夷,微微一笑道:“是我不好,你莫生气,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要开开心心的,以后的生活自然就更甜了。” 而后,他又运功为其暖了一暖手,“星妹的手倒比平时还要更凉一些,你的体质本就偏向寒性,明玉功亦是至阴至寒的道家武学,纵使有武功护身,平日里也是该多多注意保养护身的。” “李叔叔的医嘱,你莫要忘了。” 那李叔叔正是帮怜星手足做过修复手术的李鬼手,虽说现下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可王云受主卡的教育经历影响,还是有些担心怜星落下什么病根子来,只要能管,就希望未来老婆能按照大夫的后续医嘱来保养身子。 怜星白皙的脸上有两朵淡淡的红晕,玉容嫣然更增妩媚,“我都没有嫌你手太热呢,你难道要嫌我受凉么?” “再说了,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从前在雪山上的时候,比现下还要冷得多,也危险得多,真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气,我跟着你一起,咱们不还是好好的么?” “习武中人若是怕苦,那还是别练武的好。” 她又远远瞧了因为剧烈咳嗽而弯下腰来的苏梦枕一眼,“我知道,你是生来要做大事的人,我既身为你的妻室,自是不会拖你后腿的。” “你既肯在这种时候跟人寒暄结交,看来是极看好他的缘故了,尤其可见这位苏公子确实很有些不凡之处。” 怜星虽然不了解苏梦枕,可她却相信王云的眼光。 何况她也是通晓医术的,像苏梦枕那般中了六七种毒、病入沉疴、脏腑受损的人,还能活到二十岁,并且练成宗师武学,那份毅力坚韧着实是不简单的。 同样怜星宫主也明白,除了本身的天赋,她那情郎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拢亲近一个人,必然还有别的原因,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苏梦枕的病,以及金风细雨楼的立场。 而王云自创的根本功法“神照经”,对疗伤方面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奇效,哪怕是寒毒重创、自幼的顽疾也能尽消了去。 哪怕本就志同道合,互利互惠也能让本就紧密的关系更加紧密。 所以宫主只是幽幽叹道:“我知晓你心中一向有数,只是你我要成家,以后或许还会有亲生的骨肉儿女,还是多嘱咐一声的好,我不愿你有什么事,未来孩儿也需要父亲的疼爱,你可莫为不相干的兄弟太尽心了,若是为此损及自身,那便不美了。” 好面子的男人总是比女儿家更爱逞强也更别扭一些,虽说王云并不是那等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可站在妻子的角度,怜星依然会担心其为了拉拢同道、积蓄势力,会因为急于求成而伤及本源,看今日的阵仗便知晓,她的情郎若倒下,亦或是稍露虚弱之势,那闻到味道的豺狼虎豹就都要冲上来了。 ——这世道,不仅仅是平民百姓生不起病,受不起伤,某种意义上身具异力的天人也是一样的。 王云招手让等候在一旁的小厮过来,取了披风与精致的暖手炉过来,一边为怜星披上厚实的披风,一边说道:“夫人放心就是了,对于帮助友人,我从来都是尽力一试、量力而行。” 对于他们来说,很多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心里便懂了。 王云晓得怜星懂得他的目的,怜星也明白尽力一试与全力以赴其实是不一样的。 宋玉致也陪着怜星姐姐一起过来,但不论悄悄看几次,她都会因为怜星姐姐与景行先生的互动而吃到满满的狗粮。 ——羡煞旁人的恩爱,大概就是他们这样的吧,默契与情愫在每一个动作、乃至神情间的细节里,哪怕没有正式成婚都已经足够好了。 豪侠千金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神仙哥哥,满是期待与憧憬,而后纠结了一下又释然了。 叶雪眠不是景行先生那般温文尔雅、喜欢一个人情意绵绵的人,而她也不是怜星姐姐。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是他们,而不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他们的相处也是很好的,凡事并不是看别人有多好,而是她与叶雪眠各自做到几分才对。 宋玉致相信,他们都做到了各自能做的最好,也会慢慢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09章 圣旨赐婚、簪缨世族的排面(上) 比江湖儿女,王云与怜星这对年轻夫妇要更加显得柔情蜜意、情意万千便在不言中,更加文雅默契,不是多么热烈,却无端地让人脸红心跳。 比之士族夫妻,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份坦诚与热烈,那是江湖儿女敢做,而许多保守的士族夫妻却会觉得有失礼节的。 宋玉致与叶雪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王云与怜星也是一样。 哪怕后世还有一样惊艳的人,那也不会是此时的他们。 每个人其实都是特别的个体,要学会适应,也要学会努力进取,永远知道爱自己,也爱真正该爱的人,而不是自我感动。 三槐王氏,是世家大族,自王韶起更是侯府门第,兼具了书香与勋贵的身份。 当朝枢相嫡子、平原侯世子要成亲了,那自然是有许多人关注的。 别的不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傅相爷曾经就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门当户对、未来可期的王景行。 只是王韶一向忌惮傅宗书,每次都是含糊过去,如此过了几次,傅宗书便也明白过来了,对方既然看不上自家女儿,没有联姻的机会,那便作罢。 他傅宗书的女儿总会找到合适的夫婿。 差不多就是在年初的时候,傅宗书就为女儿傅晚晴订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出身开国勋贵府邸,乃是当朝皇帝姑母的孙儿,如今袭侯爵,样貌才能皆是不俗,正是一等侯狄青麟。 也就是《七种武器离别钩》里的反派,有虐待女人癖好的一位反派,说来比太平王世子路痴宫九对自身的s.m癖好还要更变态一些。 傅宗书大概是不清楚狄青麟人模狗样之下的真面目,所以为女儿订下了这门在明面上十足光鲜亮丽的亲事。 当然,傅相爷可能也是什么都知道的。 只是他并不在意女儿的幸福,利益比女儿要来得更重要,并且在他的价值观里,认为有家世有才能有相貌,难得立场能够一致,还能提供助力,那就是最好最有面子的亲事了。 王韶当初也不算看不上傅晚晴,傅宗书虽坏,可这姑娘却是个顶好的姑娘,不然诸葛正我的二弟子铁手也不能喜欢上她,那么多受她义诊之惠更不能齐声赞她好了。 但是他们的家庭,结亲往往看得不是人,甚至不是门第,而是局势。 王韶的心里明白,作为当今皇帝的有用“孤臣”,和最得皇帝宠幸的傅宗书搅和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甚至对于他们父子来说,与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联姻都可能让皇帝不高兴。 要娶贵女,那便只能娶宗室女,也就是国姓之女,还得是与皇帝关系亲近的那一类。 可在如今局势未定,尤其是皇帝知天命之年膝下仍然无子、也打死不过继的情况下,也算不上是什么稳妥的选择。 在魏王江焕前往异国为质之前,王云乃是其身边的伴读,如此便认识了皇帝最小的妹妹、某位去世太嫔的女儿,养在太后宫里的云萝郡主(郡主其实就是郡公主的意思,并不是所有皇帝的女儿都是直接叫公主或者升为长公主)。 云萝郡主性格娇蛮活泼,喜好武学,也是很好的,可王云偏偏却是不喜欢的。 既然不喜欢,身份也并不是全然的合适,那还是敬而远之好一些。 有些女孩儿,可以当邻家妹妹来相处,以所谓的君臣之别来尊重,但做妻子却是不合适的。 云萝郡主并不爱景行哥哥,她现在只是有些失落酸楚而已。 郡主从来不喜欢那些文质彬彬看起来千篇一律的世家子弟,但王云却是不一样的。 景行哥是她魏王哥哥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了,说来也算青梅竹马。 王云从来都是温和聪慧,常有真知灼见的那类人。 他能指点云萝武学,能理解肯定她的想法与梦,而不是像其他师父一般敷衍她。 他若是想要照顾一个人,那必然是面面俱到的。 谈不上爱谈不上喜欢,但云萝郡主的确对这位从小就理解自己的大哥哥有着异性之间的好感,因为王景行这人的确很优秀。 同时,云萝也明白只有默认自己对景行哥哥的好感,加深皇兄对她喜欢王云的印象,合了皇兄的意思,一时之间才不会随便将她嫁出去了。 傅晚晴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出身天家云萝郡主依然对晚晴与心爱之人分开、更可能所嫁非人的结果心有戚戚然。 (至于为什么是所嫁非人,看狄青麟那过分苍白的脸色不就知道了么?不是纵欲过度,就是有别的隐情) 既然“进退两难”,婚事难办,王云也不打算故作姿态娶什么小官家的女儿,因为他喜欢,因为怜星没有朝廷背景不至于恶了皇帝,他便在进宫的时候,请旨赐婚了。 人人都说景行先生是有情义的人,只是可惜了云萝郡主。 就连怜星宫主自己都打趣,幽幽叹道:“若是没有我,说不得你们早已经子孙满堂了呢,云哥,你心不心疼人家?” 那时王云只是伸手温柔地别过女子鬓边的发,哑然失笑道:“现在人家也只有十七岁,就算乱点鸳鸯谱,当真成了婚,子孙满堂都还早得很呢。” “何况,以后要子孙满堂的是你我,她如何不重要,夫人该多心疼心疼为夫才是啊。” “再说了,我之前照顾她,多少是因为魏王殿下的缘故,心爱之人与国朝郡主之间的区别,我从来都是有分寸,亦是分得清楚的。” 大婚之日礼仪颇多,怜星宫主在移花宫置办于京城的宅子出嫁,热热闹闹很是隆重,本朝习俗向来成婚穿红,且这嫁衣又是最好的料子制成的,她这么精心打扮,当真是美不胜收。 张灯结彩,温暖喜庆,一片都是让人欢喜的红色,让她坐在轿子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心头也是热的。 离开了从小生活、冰冷精致的移花宫,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家,能够与满心欢喜的情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那是十分美好的。 第110章 圣旨赐婚、簪缨世族的排面(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还没有等到最后一声送入洞房,圣旨倒是先来了。 倒不是斥责什么,只是皇帝让身边的米老公公来送厚重的贺礼赏赐,作为恩典而已。 米有桥乃是所谓的阉党,与文人入仕的路子一向不合,虽说有皇帝在其中调和,特意叫他来宣旨送礼,但米有桥只象征性地喝了一杯水酒,就告辞返回宫中了。 王云携妻子怜星宫主走了一遍接旨的流程,而后才让侍女将妻子送入洞房。 像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规矩繁琐,但为了礼仪清白,却怎么也没有闹洞房“婚闹”那般的劣行,房间也布置得既应景又精致,摆设样样有心。 王云作为新郎官,则要负责与父亲王韶一起招待宾客。 ——对于这个出身江湖、名声狠辣的儿媳妇,王韶其实是不大满意的。 这个儿媳妇的家世甚至比王韶自己的妻子顾映葭都要差上不少。 毕竟巴山剑庐是湘西大族,顾道人亦是一代名宿,顾家掌握了不止一条的矿脉,财力是毋庸置疑的。 移花宫固然财力不俗,但比起家里有矿的顾家还是差上了不少。 可按照王云的说法是:这人世间根本不存在能让您老人家真正满意的东西。 王韶虽然聪明,但他的情商也确实堪忧。 因为昔年对妻子顾氏的愧疚与怀念,原配正妻的意义总是与妾室是不一样的,也为着王云确实极喜欢怜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他现在也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儿子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这门婚事。 哪怕再没有情商的人,和许多同僚关系搞得一团糟,答应都答应了,也不会在儿子成亲那天摆出一副臭脸来,平白惹出是非与不开心来。 因为那样只会让人笑话,而平原侯本身也是个顾忌颜面的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今天也会努力撑住的。 苏梦枕也像昨日答应的那样,带上了一份厚礼,同金风细雨楼的大总管杨无邪一起上门道贺。 王云便安排他们同天下社偏武的那一桌坐在一起,由表弟顾惜朝来照顾他们。 到了生命层次蜕变的天人境界,说一声千杯不醉根本不算什么,每桌敬上三杯酒,也是应有之事。 ……………… 烛火照耀,明暗交替间,他用一杆喜秤揭开了怜星宫主的头盖,精心打扮过的新娘子,容光照人,美得惊心动魄,宫主又喜又嗔地瞧了他一眼,神情之中尽是喜悦。 而无半分离开娘家,要到新环境生活的悲切之色。 大概这是因为她与邀月宫主父母早逝,而与亲姐姐也感情淡漠的缘故。 第一个认同她、理解她、温暖她,并且让她无法不喜欢的人就是王云,让她手足复原的关键因素,也是王云。 现在她终于名正言顺地嫁给了自己的情郎。 是新的开始,亦是重生。 怜星宫主其实与自己的姐姐邀月一般,都是有一定的“自我”在身上的,她的道德感并没有寻常的良善闺秀那么高,反倒拥有支持想支持一方的野心与进取心。 正是这样的女宗师,才是王云的最优选择。 他们能够如此意气相投,性情相合,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们夫妇一起被众多的喜婆侍女簇拥着,耳边皆是一连串喜庆的话。 这种话今天没有收到四五百句也有两三百句了,但这样重大的时刻原本就不太多,自然再多的好话也不嫌多,只是盼着以后的日子好一些再好一些。 他们不仅在笑,同时也怔怔地望着对方,嘴上固然没有说话,眼睛却也是会说话的。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几个瞬间,又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等喜婆们在主人家的示意里退了下去,两人才一起笑出声来。 今日王云没再穿一贯的青衫亦或是蓝紫色的儒衫袍服,而是穿着艳色的喜袍,墨玉般的瞳仁里流光潜藏,红色的衣裳愈发显得其丰神如玉,双目湛湛,轩轩然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 “今天…应当很累吧?先饮些茶,用些饭食点心可好?” 怜星宫主便羞涩一笑:“自然是好的。” 她的手心里都是黏腻的汗,就是冲关的时候也未曾这般紧张过。 吃了些点心,饮了以彩线联系的合欢酒。 而后便是卸去钗环,青丝如瀑散下,爱意与唇齿亲昵之间交织,在尚且生疏的欢愉与喜悦里,交付所有的情愫与心动,坦诚相待,结发为夫妻。 良辰美景夜深沉。 第111章 来日方长能否成器 王云的母亲顾映葭很早之前便去世了,哪怕儿子新婚,她也只能作为“牌位”喝一杯怜星宫主敬的媳妇茶而已。 倒是王韶,在事情木已成舟之后,反倒没有那么排斥这个本来不喜欢的儿媳妇了,神色平静温和地喝了茶,难得说上几句家常嘱咐般的温馨话。 这是他想起了当年自己与亡妻的缘故。 打惯了仗,王韶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死的士兵,已经出现的损失,并不会因为你的后悔与不喜欢就改变这个结果。 他所能做的,只有利用现有的资源,引导出一个最好的结果。 王云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天纵奇才学派大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王韶知道:自己现在是操控不了云儿的,如果再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只能让一对父子越走越远,让自己的助力越来越少。 到他们这个位置,除了因局势而造成的立场不能妥协,其他没什么是不能妥协的。 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高兴,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自然不会再无端给怜星宫主不好的脸色看。 ——任谁都知道,那是讨嫌不讨好,也根本不可能改变王云想法的事情。 王韶并非不想行使所谓的父权,他是自我,是没有情商,但他却有思考利弊的智商。 在能力已经不如儿子的时候,还那么想当然,那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他若是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自己生得十几个儿子,就不会在全力栽培嫡子王云之后,就去扶持顾惜朝一个外姓人。 实在是除了王云之外,其余诸子,不堪大用。 为了有一个足够出色的继承人,为了能够有一份足够强大的助力,低下属于父亲的头颅,那也没有什么。 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能屈能伸,不怕“谪”守之时,这才叫本事。 怜星宫主从前协助姐姐掌管整个移花宫,以及下属的资源势力,如今嫁了人,拜见完公爹之后,就领了对牌与账册之类的东西,正式成为了平原侯府的管家宗妇。 宗妇,只有嫁给必然要担一宗族荣辱兴衰之责任的人,才能担上的称呼。 这不是侮辱一个女人,很多时候肯交付责任,反倒是对一个女人新身份的肯定与看重。 怜星宫主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做不做管家大妇的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做得好不好,那其实都是次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对方肯不肯交付出这份权力给她。 往往利益与责任并重的东西,才能体现对方真正的态度。 就算实际上根本妨碍不到什么,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希望受到公婆的打压与防备。 在孝道为重的社会,若是连夫君的父母都不喜欢她,那旁人对他们夫妻的非议岂不是要更多呢? 怜星宫主不允许让王云身上出现任何为了女色情爱而忤逆不孝的苗头,那样对一个开创新学派的文人来说,乃是大忌之中的大忌。 她对自己的情郎,自己的幸福,自己的选择,一向有着十成十的占有欲,绝不容许他人前来破坏。 本质上怜星宫主也和自家姐姐有共通之处的,只是因为与王云的心灵相通,让她这把“碧血照丹青”心境开拓慢慢变成了绕指柔肠而已。 同时,怜星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懂得怎样安排驾驭平原侯府原有的人手,并且以已经改名为霜河的星奴为首的移花宫侍女等人来配合现有管家奴仆,来掌握整个家业的情况。 武学的修行,她也在一点一点积蓄突破明玉功第八重的力量。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修炼武学的“梦”,还是为了跟上心爱之人的脚步,她都会全力以赴。 怜星宫主去查看府内的诸多事宜的时候,王家父子就坐在书房里谈心。 “云儿,你长大了。在为父的印象中,你仿佛还是那个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林子里给翠竹格物,想要寻找为什么竹子会长成这样子道理的小孩子。” “会去研究稻谷怎么长才快,才能丰收,墨砚又是怎样制作成的。” “一转眼…你现在已经是个成家立业的大丈夫了,立学着说,文武兼修,对你的成就,为父很自豪。” “只是…大概也是因为你长大了,成熟了,深沉了,往往连为父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了。” 王韶饮了一口君山银针,语气之中固然欣慰,但也不乏警告与担忧,他能从区区旁系成为三槐王氏领头人,自然是极有手段的人,一身儒雅凉薄的气派,又因为常年领兵而多了一份狠辣。 王云却是清远悠闲、超然物外。 他今天穿的是蓝紫色的衣裳,在窗边案前点茶的动作,亦是优雅而流畅,风姿就像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般的美好,“父亲是在说那幅画么?” 王韶也很坦白:“是,你明知道你母亲的陪嫁之中有黄老爷要找的那幅画,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反而…让我们自己人暗中寻找画中的地点。” 王云用抹茶粉简单地勾勒了一个清雅的图案,那是一株兰草:“孩儿这么做有孩儿的道理,至于是什么道理,父亲也未必不晓得。” “否则,镜湖图早就该呈到御案之上,不是么?” 王韶不回答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道理,反而站起身来,一边负手一边慢慢踱步,“元域边境与宗人令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放两国质子归朝,你同魏王殿下一向熟悉,你觉得这位殿下日后能成大器么?” 蓝紫衣裳的公子放下手中茶盏,与父亲并肩而立:“那自该是看来日后,现在又如何能知晓呢?” “父亲,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王韶睨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又怎知他不会因为异域磋磨而吓破了胆气,这样遭遇的人,当真可以君临九州么?” 王云只道:“我相信他的心性与能力,绝非是前朝康王那样的人。” “是您变了,如果是二十多年前乃至十多年前的父亲,能封侯拜相,献上平戎策,能明白最终要凭本事吃饭说话,而不是一味审时度势,借力打力。” “能在异域保全自己,不堕家风,魏王本就不算是平常人了。” 也只有这样不平凡的人,才能有君临天下的心志,敢于接受不一般的政策。 第112章 杏仁茶.失踪 待王云与父亲说完那些家常话,回到自己与怜星宫主的房舍,就见怜星一边看账册,一边打着小巧的算盘,她的动作很快,只是指尖略拨弄了拨弄,就打出了清脆的声响。 指尖如蝴蝶落花间般的纷飞,她看账册也看得极快,但核对账目所得到的数字,竟是与从前的管家娘子分毫不差。 除此之外,她还有时间将一些含糊不清的账目,单独列出来。 看起来清晰明了,作为宗妇的确很合格。 平原侯府资金并不吃紧,怜星宫主也不是抠抠搜搜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带来的人亏待了那些族亲与管事们。 但若是查到了蛀虫,以她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姑息的,硕鼠蛀虫们定然会有一个难忘的体验。 先上移花宫折磨人的手段,等只剩半条命,就移送给官府。 怜星瞧见王云进门,便放下账册,亲自接过了他身上披的墨色狐裘,让侍女拿去放在暖炉边,烘得暖暖的,“夫君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这话是疑问句,但她的声音却是笃定的。 王云的笑意如清风,道:“那是听说了一位好朋友消息的缘故,时隔七年,他总算是可以归国还朝了。” 怜星宫主亦是莞尔一笑,“瞧你这么高兴,看来与那位魏王殿下的交情,的确是非同一般了,也不知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认同,且在异域不堕我朝风范,想来是真正的龙章凤姿,天之骄子了。” 而后,宫主又叹道:“说来也没意思,他怎样原与我沾染不上什么关系,只是我却不能不顾忌你,现在只能希望那位殿下还朝以后,能为夫君的愿景助一臂之力了。” 那穿着蓝紫色衣裳的公子伸手去握她的手,携她一同坐在案边,“你是你,他是他,你既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益友,他只是我的好朋友,又怎么能一样呢?” 他戏谑道:“况且,内人毕竟是内人,魏王终究是需要尊重的殿下,相比之下,你我夫妻一体,我自然是同星妹你最亲近的。” 怜星便嗔视而有情地瞧了他一眼,而后又忍不住掩唇轻笑,那较春山嫩柳都更加婉约的秀眉亦弯成了月牙般的清雅与快活来。 过了一会儿,婢女又送上了新制成的八宝杏仁酪来。 这甜酪是他们两人都爱吃的, 用上好的甜杏仁去皮煮熟,捣烂成细腻的杏仁泥,再加入沸水,用纱布滤出汁水,去渣后再加水重捣三次。 得到的杏仁汁,加了牛乳再煮一次,最后放些坚果碎与果脯就好。 比起葡萄干,怜星宫主更喜欢海棠果,而王云则喜欢桃脯,便吩咐厨房换了八宝之中的另外几味果脯与坚果去,并不强求那八宝名目。 对于他们夫妻来说,对方喜厌好恶,早就是烂熟于心的。 他们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彼此,无需多言就能给予关心的人最好的感受。 饮用了大半碗的甜酪,王云的神色忽而微微一变,因为他感应到了从卡3叶雪眠处传输过来的信息。 宋玉致出事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见剑卫来报,“禀报公子,白云城大城主派人来求援,说是宋阀的二小姐在京郊失踪了,希望能够增派人手加大搜索的力度。” 怜星宫主与王云对视了一眼,夫妇的脸上均是一样的凝重之色。 宋阀雄霸岭南,天刀宋缺更是威名赫赫,敢明目张胆地搞鬼,动林灵素的徒弟,宋阀的千金,后面多半不会简单。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门哪一派所策划的了。 怜星多少也是担心的,身为移花宫主,她向来没有什么同性的朋友,宋玉致不介意她的身份,性情也是难得的豪气舒朗,就连昨天准备成婚,也是这个小妹子陪在她的身边。 如今听说玉致失踪,宫主也是为她担忧的。 而王云却明白,叶雪眠这话并不只是希望平原侯府与天下社派人搜寻,更是希望王云可以联络官府的力量,介入此事。 至于为什么不让国师林灵素向皇帝那边着手,叶雪眠借人物卡告诉了王云一件秘事。 那就是皇帝正在闭关,没有七日是出不了关的。 而林灵素大张旗鼓在京郊所布置的风水大阵,正是辅助皇帝稳固“天子望气术”所需要的。 难怪今年宫宴要取消,朝廷都以为皇帝是在和反对让质子归朝的保守派怄气,却原来是皇帝在稳固自己的修为。 连天人合一的境界都要不稳了,看来皇帝的身体确实是出了大问题。 ‘果然应该早做打算。’ 可王云并不慌乱,因为魏王回朝基本已是定局,这不仅仅是皇帝想让胞弟回家,更是元朝丞相也先也想让他们的质子回到蒙元。 因为,那位蒙元皇子是也先在皇室唯一的外甥。 同时,魏王殿下也是他们人物卡的自己人。 ……………… 京郊祭祀,风水大局。 宋玉致素来了解自家师尊的手笔,那些玄门阵法,对她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轻车熟路地就绕过去了。 同时,她还当着诸位师兄弟与同门长辈的面,揭穿了大师兄清宵所在阵法处动的手脚。 “这原是聚运旺气的阵法,可大师兄却暗中防止牢中的血印石在此,敢问您究竟是何居心?” “还有,我与几位师兄师姐去南方,原是为了秘密寻找七贤古树,少有人知晓我等的行径轨迹。” “偏偏古树的消息是您最先告知门中,我等的下落,您也都知晓,世间究竟有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宋玉致步步紧逼,而那面色如玉、原本神色淡然的中年道人气势也渐渐变得冷峻了起来。 “师兄,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就没有想过,其实师尊他老人家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然,我又如何能光明正大进到有这禁军把守的祭台?” 那中年道人却狂声长笑道:“哈哈哈哈哈,对,是我,可那又怎么样?” “明明我才是最早投入师尊门下,看着神霄派从小猫三两只到如今的地步,看着师尊他从名不经传到一朝国师,可你们一个个,仰仗家世资质,就能轻易站到比我高的位置上?” “这难道公平吗?你那二叔宋智更抢了我心爱的女子,这公平么?” 最后的最后,道人喃喃着、充满恶意地笑:“你既看得到我放了血印石,怎么不多想想看,我是不是有意让你发现的?在其他地方,是否也动了不该动的手脚。” 第113章 你信命么? 宋玉致在听到道人那句话的时候,瞳孔便不由一缩,下意识就想要离开这附近,以免中什么暗算。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如果对方当真用灯下黑的思维,将某些机关也一并设在血印石附近,那她站的地方,就是最容易被暗算的几个位置之一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清宵道人早用劈空掌力击中了引动机关的木桩,同时飞快地点了身上的几大死穴,长啸一声,周围人只见他的身上真气外放,金光隐现,身体却就此迸裂开来! “是西域佛门的飞天解体大法!快躲开,千万别沾到他的血,否则病气缠身,神仙也难救。”老一辈的执事长老见多识广,立时就提醒了靠清宵道人稍近的弟子们。 清宵是故意发难,甚至还提前服用了某种剧毒,那血肉飞溅落在地上之后,甚至腐蚀了青石地面,发出呲呲的声响,可见让人沾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飞天,即是佛门六道轮回之中的天人。 可那并不是指神仙,更不是所谓的菩萨,而是代表六道之中的人属。 既然是人,那就会有生老病死,往往代表的是最脆弱的存在。 这般不死不休自爆以后,能否让沾染到血肉的人百病缠身,病气浸体暂且不提,但以清宵的手笔,那具有腐蚀性质的毒药必然是极厉害的。 若是真因这鬼玩意染上了什么怪病,那一生恐怕就毁了,武学也再难有进益。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宋玉致之前所站立处的机关早发动了,人已经不见,只留了个大洞在那里。 确切地说,那机关的笼罩范围,并不只是某一个点,只要想要亲手拿血印石,那就必然会被连锁的机关给逼得掉落下地道不可。 而这时候,与国师林灵素坐在高台上“论道”的叶雪眠,亦是有所察觉,那双犹如天蓝琉璃般的眸子,投向了发生事故的那个方向,明净的眸子不由染上了忧虑与担心。 “您是当朝国师,心中自有城府与思量,无须我等多言。” “可我以为您也是玉致的师尊,既已相信了她,同时也看重她,那即便有意让玉致受些磨砺,也不会当真害了她。”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叶雪眠白衣如雪、衣摆上则绣了金纹与银杏叶的图案,他随时都可以拔出那柄千叶长生,“您究竟…意欲何为?” 谪仙亦有动怒之时,此时叶雪眠的鬓角处的红梅印记,尤为艳烈,那样清朗的红色,仿佛要化做真实一般,衬得他风华极盛,那因为怒意而暗沉下来的眸色,亦是摄人心魄。 林灵素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拂尘搭在手臂上,身侧亦放着一柄乌鞘长剑。 说其二十多岁可以,三十多岁可以,四十多岁也可以。 之所以辨不清他的年岁,则是因为林灵素周身的道意,对自然生机的领悟。 这位国师,双目漆黑如墨,明亮且温润,就如天边的北斗星一般耀眼,那是在荒漠之中也能生机勃勃为旅人指路的意志,鬓发飞扬,面如冠玉,“你这么想,那是因为你在意玉致。” “太过在意,便不能理智得判断了。” 叶雪眠则站起身来,用那双目盲的眼睛“凝视”着林灵素,他的气机亦凝聚了起来,“是我太在意,还是您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门人弟子?” 若非将所有弟子都当成棋子,又怎会让飞天解体大法那样的致病手段留在诸位弟子中间,并且还爆发出来呢? 叶雪眠与这类不把生灵性命当命的高人,并不是一路人。 林灵素不答,只是含笑道:“那小友信命么?万事自有天数,这是玉致的机缘,而不是你我应该横加干涉的。” 叶雪眠道:“那您自己可信命?庄周有言,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可我观神霄派的崛起之路,离真人之路已偏差许多,若您信命数已定,又何必出力争取呢?” 刹那间,剑光如电,风雨如晦。 天空的云彩也似聚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一片。 但这光影交错仅出现了那么一瞬,两人小小地交手一下便分开了,叶雪眠亦向着宋玉致消失的地方寻找而去,林灵素并未阻拦,而是悠哉悠哉地品着盏中的苦茶。 ……………… “公子,是迷药与软筋散的痕迹,并且是做成过粉弹藏在这地道之中。” “待有人堕入地道,粉弹也会随之爆炸开来,这样大的剂量,只要吸入一点点,都会导致宋二小姐昏迷不醒。” “介时再将她转移走就要容易太多了。” 薛绯鸾擅长用毒用药,当下就随叶雪眠进入到布置了机关的地道中,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方的手段。 叶离人也有新的发现:“公子,石壁处有奇怪的摩擦,不像是开凿时候留下的痕迹,倒像是安设过绳索之类的东西。” “想来对方就是用这种机关,将昏迷的宋小姐快速送出了地道,再转移去别的地方。” 正因为这样,他们明明已经跟到了地道的尽头,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更别说救回宋玉致了。 叶雪眠闭上眼睛,心里想:玉致啊玉致,你此刻究竟在何处呢? 又是何人掳走了你?国师的敌人,宋阀的敌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宋玉致能平安,他是未婚妻子能够好好的。 不止是身为未婚夫妻的责任,更不是为了什么名声,而是因为他真正在意宋玉致。 就算宋玉致什么都没有,他也一样会喜欢她的在意。 ……………… 王云虽然知道了关于皇帝的隐秘,但作为一个“保皇党”,所谓的纯臣,他仍是进宫传了讯息,表示收到好友的求助,出事的人更是镇南公宋缺的女儿,恳求皇帝授命,派人寻找。 帷幕后偶感风寒的“皇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有了“皇帝”的首肯,让六扇门帮忙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发动私人亦或是江湖上的势力,就更加不用说了。 若非宋玉致是豪族之女,国公千金也不用这么麻烦。 第114章 水牢 宋玉致坠入地道的那一个瞬间,就闻到了一股好浓的药味,隐隐约约,她好像听见周身有某种铁皮滑动的巨响,而自己也在随着铁皮往下滑动! 再然后,她就扛不住药性,不省人事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只有无尽的晦暗,周围则是一片潮湿,耳边能听见水流动起来的声音。 她现在处于某个水牢之中,宋玉致意识到了这一点。 玉致身为灵女的嗅觉很灵敏,她还能闻见自己手腕处的引神香味道,虽然微不可闻,但这香味的确还是存在的。 ‘两个时辰…我被人掳走已经接近有两个时辰了。’ 算了算之前的时间,玉致想:现在应当已经入夜了。 可是幕后之人掳她来此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把她困在这里吧。 宋玉致想过很多的可能,对方想要替代她的身份?用她的存在来置换利益? 可那些都是她的猜测。 时间依然一点一点过去,因为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双手也被铁链捆着,悬成一个被迫站立的姿势,在后半夜的时候宋玉致便保存体力闭目养神,同时暗暗运功,想要凭暗劲真气破坏束缚她的锁链。 但很奇怪的是,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调动真气作用于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了非常轻微的脚步声,闻见了淡淡的香粉味道。 ——那绝不是她自己身上的气息。 再然后,就有一个人捏住玉致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不得不饮用了一碗清粥下去,玉致咳嗽得面色通红,但却无法抗拒那女人的强行投喂。 “你…你是谁?我吃的东西又是什么?” 宋玉致说话断断续续的,而那身穿彩衣、佩戴双剑的女人则是用妩媚的声音,快意且欣然地轻笑道:“只是粥水而已,怎么?宋二小姐是害怕了么?” “若是叶雪眠能看到你这副胆小如鼠、颤颤巍巍的虚弱样子,不知是否会觉得丢脸?你若是在这里待上一辈子,那他能一辈子不娶妻么?” 宋玉致已瞥见了那彩带双剑,心头明白这个人是谁了,她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彩绸双剑,想必阁下就是公孙兰,也是雪眠从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子了?” “但我与他的婚事,也是由宋阀与白云城,我父亲与他本人共同认定的。” “我与他能不能终成眷属尚且是个未知数,但我相信雪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绝非那等认为有损名声,就会与我撇清关系的人。” “只要我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他就会尽到夫妻之间的责任,做出一定的行动,而非是不明不白地放任事态发展下去,最后另娶他人。” “雪眠的性格,尊驾未必不晓得,那又何必再问呢?” 以玉致的性格,是不屑阴阳怪气叫什么姐姐的,对于她来说,公孙兰不过是武学路上的前辈罢了,如今的修为确实比她更强,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至于感情的问题,宋玉致从未害怕过,她在感情上有着好比父亲宋缺一般的孤傲。 她是个深情坚定的女子,但在她的生命之中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 如果能求一个圆满,玉致很愿意与神仙哥哥成为一对神仙美眷,能和心悦之人在一起,那对于世族子弟来说,如何不是一件幸事呢? 但如果始终有缘无分,她亦不会强求,而是会全力以赴做好当下的事情。 她宋玉致先是宋阀的女儿,后来才是她自己。 这不代表她没有自我。 毕竟这个世界,宋缺亦与梵清惠情场失意,也一样能够摒弃情爱羁绊,成就天人,并且与国师林灵素,肃清岭南之乱。 不仅仅是长相,在其他地方女儿也未必就不能像自己的父亲。 “再者说,尊驾难道还不了解雪眠的能力么?他早晚都会找到这里的。” “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一旦找到这里,发现你的存在你的手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兰先是一怔,而后那凤眸之中满是恶意,很轻很轻地笑道:“也对。” “他的手段,我自然是了解的。” “但你这回猜错了,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我啊,就是想看你们一生一世都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再做什么,死别只是一下下的痛苦,可生离的希望却可惦念一世。” 公孙兰是个偏执自我的女人,她在叶雪眠身上得不到的感情,自然也不会让别的女子、尤其是在她看来样样不如自己的小丫头片子轻易得到。 可宋玉致却不气,从外表看起来,她很像在闭目强自忍耐怒意的样子。 公孙兰很满意。 但宋玉致表现这一切却并不都是真实的。 她只是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表现出痛苦,那公孙兰便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让公孙兰用其他未知的手段,倒不如继续待在这个水牢之中。 至少,通过水流的速度,她还有可能计算出流逝的时间。 只要熬到十五圆月之夜,玉致自有办法脱身。 ……………… “大姐,宋阀那个女子,自持家世,竟连大姐你的未婚夫婿都敢抢,真该多吃些教训才是。” “要不要找几个低贱的男人…”这说话的女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名宿苦瓜大师俗家师弟、年度绣花大盗、六扇门金衣捕头金九龄的姘头,红鞋子中的“二姐”。 她明明自己也为男人背叛了所属的组织,却依然能向公孙兰进言:“还有欧阳情,她对谢晓峰扮的那个阿吉已然动了真情,为此不惜隐瞒我们姐妹。” “更为此得罪了慕容秋荻,以及其所掌管的天尊组织,我们姐妹还是希望大姐能够早日清理门户,让姐妹们活动起来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我瞧…”公孙兰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结义妹妹,“你对慕容秋荻这般惧怕,倒像她才是我们姐妹之中的大姐了。” “虽说情儿有不对之处,但她终归是咱们自己人。” “究竟是你认为她背叛了姐妹,还是她知道你身上不该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第115章 无底城的传闻 那红鞋子姐妹团的二姐心头一紧,但表面上却还端得住,“对不起,大姐,是我对天尊组织的力量太高看了,害怕我们姐妹会受到原本不该有的阻碍与伤害,才落了我们自己的威风。” “但也请大姐相信我,就算其他姐妹有什么秘密,我也绝不会有二心。” “妹妹一直都记得,石观音追杀华山七剑后人的时候,是大姐把我从沼泽之中拉了出来,只有红鞋子一直存在,我才能在石观音的注视下…继续活下去。” 公孙兰只是一笑,继续往手指上涂好看的凤仙花汁,还往手指甲上各贴了一朵小小的梅花,这越发显得了她这两只手柔美好看了起来,“日久见人心,我自问是了解你的,但我一个人说的不算,要其他姐妹一起表示意见,那才算数。” “情儿将会在三日后与谢晓峰一起到达京城,届时,一切都会自见分晓。” “至于姓宋的那个女子,我自有打算,找些卑贱的男人来,那就不必了。” “再怎么说,她也和你我一样,都是女儿家,用那种方式羞辱算是怎么回事?你我岂非也和卑劣的男人一样想了?” “我就是要留着她的武功,给予她希望,却永远也不能离开水牢,见不到想见的人,也无法和除你我之外的人接触,在外界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 “都只是泡影而已。容貌没有人欣赏,一身武功派不上用处,宋阀小姐也好,大族千金也罢,她的一切都只会在光阴之中流逝,无谓地消耗生命,困于囚笼…” “这才是对她这种天之骄女最好的折磨。” 但让公孙兰更加感觉快意的,却是叶雪眠很可能再也找不到宋玉致。 她得不到的东西,人也好,物也好,也永远不会让旁人得到的。 只要想到叶雪眠可能会一生寻找宋玉致,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女子,公孙兰就能感受到无穷的快乐。 这就是叶雪眠把曾经的她放在白云城与叶孤城之下,应该要付出的代价。 而叶雪眠不能对她公孙兰有男女之情,却对了宋玉致这样的小丫头片子生出风月之思,就更是大错特错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给她一日三次送清粥与馒头过去,我要她长久地活着,最后…在绝望之中老死。” 公孙兰几乎要控制不住声音之中因为太过兴奋惬意而产生的颤抖感了,那双凤眼之中也绽放出既妩媚又摄人心魄的精光,狠辣如毒龙,锐利似神剑。 而红鞋子的二姐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公孙兰没有发现自己和金九龄的事情,立时杀了她,那一切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也幸好,有这姓宋的女子与欧阳情吸引了公孙兰的注意力,又引来了慕容秋荻的目光,叫其没有怎么关注江湖上绣花大盗的案子。 欧阳情啊欧阳情,要是你只做陆小凤的红颜知己那就好了。 若如现在这般,借用掌管情报网的权力,做不该做的事情,妄图告密不该告的事情,还借红鞋子的势力保护迷了心窍,做废物阿吉的谢晓峰。 那只能是自寻死路,二姐盘算着:是时候联络金九龄那死鬼。 让他想方设法加快嫁祸公孙兰的脚步,并且除掉欧阳情。 再然后,只要公孙兰给朝廷关押处死,他们两人就能拿着红鞋子的大笔钱财,去过逍遥日子了。 ……………… “从前就听人说,前朝高宗年间蛮族打进了京城,前朝皇帝就发动百姓,肃清壁野,藏于地底,以巷战制敌。” “后来乱世来临,京中白莲教势力大增,就将地底通道给挖成了一座无底城,说是城,倒不如说是无底魔窟合适一些。” 郭巨侠神色复杂:“朝廷也曾想过派人清剿无底窟,只是这地方入口难寻,路线也极复杂,途中还有数不清的机关暗算,久而久之便以往了这里。” 郭巨侠心中亦是忌惮的:“若非这次镇南公之女失踪,只怕我们也不能发觉,原来这洞窟里,依然存在害群之马,说是害群之马其实都太轻了。” “这里的人都是魑魅魍魉,是妖魔恶鬼。” 郭巨侠从未看轻过白莲教。 王云夫妇就与他站在一处,看六扇门的银衣捕快探索某口枯井处的通道机关。 怜星宫主巧笑倩兮:“以枯井作的为路口,这倒像是传奇志异里的故事了。” “那些鬼市大多如此,同样将水道井道开凿拓展出来,配上阻断水流的方法,也能省去他们不少的力气。” 宫主一双妙目婉约如水:“所以妾身觉得,要分析那魔窟的道路,可以让水文大师从水脉路线处入手。” 怜星宫主分析得不错,让郭巨侠茅塞顿开,立时就取了令牌,命人去请国子监精通水文地理的专家过来。 王云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总捕头可还记得,三年之前工部左侍郎尤学礼因修缮运河贪污官银而被斩首,但抄尤学礼一家,找到的钱财,仅仅是正常侍郎该有的水平而已,甚至还要差上一些。” “可是河堤明明按照图纸修建完工,最终水路却分出一条小岔道,那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水文专家早有鉴定,那处运河堤若是出事,河堤很可能坍塌,而京城北郊将会被淹没,那条小岔道,则很有可能是有人借修建河堤挖掘地道修改水脉所出现的分岔。” 这时候就算是再不灵光的人,也能从王云的话里知道更多的线索。 郭巨侠目光一凝:“景行先生,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处荒废已久的入口,很可能已经被他们所堵上了,而北郊运河那处则是魔窟新修的入口?” “不过…那时候尤学礼的上司,工部尚书傅宗昌正是傅相的九弟,若这里面当真有猫腻,牵涉到的人可就太多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难怪先生事先会让叶公子也去神侯府找一遭,兵分两路,盘查其他有可能是魔窟入口的地点。” 第116章 大聪明增加了 可王云却摇了摇头,温言笑道:“不止如此。” “以总捕头的头脑,又怎会不知道防范于未然的道理呢?” “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尤其是疑似在北郊运河的那处入口出了事,轻则淹没北郊,重则进犯外城,若是能疏通这些废弃的水道,以达到平衡水脉的作用,让北郊的情况不至于无法收场,那显然更有意义,不是么?” 郭巨侠亦是击节赞叹道:“都是为国朝立功,百姓办事,本就是不分大小的,看来水文专家还是非找不可了,但要做好这事,也需要工部与建造司配合不可。” “这样的话…想要不露一点儿风声,实在是太难了一些,但尽量把握在可控范围内,却还是可以尝试做到。” 说罢,他就急不可待地去安排剩下的事情了。 而怜星宫主一边同自家夫君饮着临时茶摊的茉莉花茶,一边传音入密讨论道:“云哥,你将话说的这般明白,要是那姓郭的不愿看见神侯府先拿下剿灭白莲教据点的功劳,又知道是你从旁指点的叶城主,那心里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怜星宫主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利益往往都是人们所追逐的。 而防范于未然之时的民生,往往是百姓不明白,而肉食者们也看不见的政绩。 政绩,对于这个时代身居高位的人来说,亦是一笔可观的利益。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还少么? 何况,郭巨侠的岳家就有暗算王云所在的金丹南宗,更曾借六扇门名头的事情发生,这让怜星宫主怎能放心呢? 但王云却不这么想,他借着喝茶的动作,将自己传音入密的动作隐藏得更好,“星妹放心就是,我敢这么说,就是知道郭巨侠此人同傅宗书方应看之辈是不一样的。” “此人不拘手段,且名义上是与太后相关的外戚,但他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六扇门的金银铜三色捕快查办大案、重查冤假错案晋升的制度,就是由他来推行的。” “只是后来太多其他的势力干扰介入,让三色等级的监察力度不如从前,以至于力量渐渐不如皇帝亲军血衣卫。”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是破船亦有三千钉,在寻找痕迹上,六扇门的人手才是最专业的。” 怜星知道王云向来很会看人,虽然警惕不减,但心头担忧却少了许多,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唇边的水渍,顺便掩饰着自己传音入密之时的动作:“既然云哥这样相信他,妾身哪儿有不信的道理呢?” 王云则含笑道:“待春花烂漫之时,天下社的文会也会办曲水流觞,介时你我再一同踏青登鼎,自然更增趣味了。” 宫主掩唇,并眨了眨自己那双婉约甜美的星眸:“那我可就等着了。” 而后,她又掀起帘子,看了看天色,“听闻诸葛神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极高,这才成了三朝太傅。” “就连他座下的四大名捕亦是十分能干,想来关于运河入口的事情,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希望一切顺利,毕竟这次的事情,牵扯了那位傅相的胞弟,若是傅宗昌收了白莲教的好处,又或者干脆把他变成白莲教的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傅相爷也不会放任神侯府检查北郊运河的事情。” 王云则轻轻叹道:“我仿佛已经嗅到京城中的血腥气。” “风雨欲来,天地不宁,后面还有什么人来找这几处枯井的麻烦,咱们就等着吧。” ……………… 金九龄收到了石二娘通过某个白莲教控制下小乞丐送来的暗号纸条,他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某件事情。 哪怕是抢劫南王府、引陆小凤入局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的害怕,那时的情绪更多是趋向战栗的兴奋。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鬼?杀欧阳情与谢晓峰?这是认真的吗? 是他给石二娘洗脑得太彻底,还是这女人的脑子本来就有问题? 身为一名金衣捕快,金九龄曾破过无数的案子,但他所享受的一切,却远远超出了金衣捕快的正常水平。 他的衣服,质料永远最高贵,式样永远最时新,手工永远最精致,他手里的那柄折扇,也是价值千金的精品。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进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车他绝不去坐。 他有很多的赚钱本事,但换算成每次出工的价值,也远远不够支撑起他的生活。 所以他做起了绣花大盗。 金九龄想制造一起谁也破不了的迷案,但他却并不想要找死,谁知道恢复武功、重出江湖的谢晓峰用几剑能够杀死他? 他心里知道:结果很可能是一个照面,自己就无了。 陆小凤手指能夹得住叶孤城的随手一剑,但金九龄却接不住谢晓峰的一剑。 他不是陆小凤,不管武功还是天资金九龄其实都落后于真正的天骄许多。 金九龄自然不会亲自对付谢晓峰。 他选择从黑市买卖了大量的霹雳雷震子,同时私自挪用了六扇门收缴的霹雳雷震子,最后只需要通过红鞋子二姐弄清楚欧阳情与谢晓峰到达京城的时间,确定他们的行进路线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成功。 马车的确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地狼藉,只有一片片的残骸。 可事故现场,里面并没有发现人的尸骨。 凭自己办案的经验,金九龄能发现里面曾经做过两个人,但在危急关头,这两个人从连锁爆炸里逃了出来。 金九龄知道:事情麻烦了。 他打算用谢晓峰与欧阳情的样子先下最高通缉再说。 郭巨侠的四个徒弟,都不适合掌权,也没有那个天赋。 所以,近年来他才是郭巨侠在六扇门最爱用的人,权力自然不小,栽赃嫁祸移花接木,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六扇门里的大聪明又增加了,也不知道郭巨侠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又会做何感想呢? 第117章 千面万相妙法 月黑风高,人影渐稀,只有建造司长期雇佣的工人们还在分批疏通水道,而六扇门捕快则在例行排查可能因为小人作祟出现的隐患,但忙了整整两天,他们也相当疲惫了。 怜星宫主与王云白天回过平原侯府,好生休整了一番,期间王云听天下社传来了一条奇怪的讯息。 那就是铁胆神侯朱无视派了自己手下三大密探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前去六扇门主持的“工地现场”,带能工强匠,组织更多的人手,帮着六扇门疏通水道。 因皇帝没发话,一律让这些重臣便宜行事,为国朝出力,保京师安危。 字迹手谕,的确都是皇帝的,但王云却发现这字条其实是好几天之前写好的。 朱无视可是白莲教圣女与先帝的私生子,他当真是为京师安全,才派徒弟来帮助六扇门,参与清理魔窟的事情么? 对此,王云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不考虑朱无视几个徒儿的心性,这位侯爷也绝非是那等实名制搞事情的笨蛋傻瓜。 段天涯等三人,无意中唱的是说好话做好事的红脸,并且起到类似“证人”的作用。 至于专门来搞事情的白脸,朱无视自然早就安排了连自己弟子都不知道的人手,前来做脏事儿。 就是不知道,朱无视会派什么样的人来,白莲教的人手又是否会直接参与了,要是能捉个“人赃并获”,那可就有意思了。 作为三十六道(包括京中那一道)监察御史,兼从二品兰台寺大夫,拿了皇帝的信物令牌,王云怎么能不搭把手,给他们帮帮场子呢? 他一面瞒过了府外的探子,一面让怜星宫主管着家里,一面又通过捷径密道前往工地现场。 就是不知道护龙山庄的三大密探,看到景行先生奉皇命坐镇此处,尽御史之责监察百官(当然也包括他们这些人),会作何感想了。 上官海棠是三大密探之中最最聪明、也是最最博学多识的那一个。 在看见王云星夜,踏月而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提起了一丝警惕,脑海之中飞速思考着这位侯府世子是为什么而来的。 还是说…这个景行先生,并不是他本人呢?海棠心中有着难解的疑惑,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素来一身林下风气,潇洒秀丽的男装丽人,也不免迟疑了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这位御史大人比真金还真。 不仅信物齐全,和郭巨侠也是对答如流,说起昨日的种种谈话,一句也没错。 以上官海棠的眼力来看,那信物乃是十成十的真,绝不会有错。 但是,过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真正的御史大人一直都在临时营帐之中,除却郭巨侠本人,还有他那两位弟子,与三位护龙山庄的密探,并无旁人看见王云入夜前来的事情。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竟有金衣捕快来报:“总捕头,御史大人前来监察工事进展,是否引大人来此…” 话还没有说完,那位捕头就先愣住,脸上的神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此刻营帐之外、入口之处必然有一个身份存疑的假王云存在。 就连王云自己却只是一笑:“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位做御史的大人参与了关于无底窟的工事呢。” ……………… 假王云青衣玉冠,打扮得倒像是景行先生平日里穿常服的样子,然而先生从来不用檀香,其余熏香也是一样。 他身上只带了一个怜星宫主亲手制作的梅花香囊,花瓣是移花宫的墨玉梅花,有避毒避瘴的效果,里面还放了一枚功效极强却没有什么副作用的保命丹药百花凝露丹。 至于衣裳上也只是让绣娘绣了寻常的白云亦或是兰草纹路而已。 世家公子生活优越,就算只是身上的玉带、衣饰,亦都有着一定的礼仪规制与他们自身喜欢的习惯。 对方虽然尽力模仿他,易容丝毫不差,单看气质动作也颇有几分神似之处,但在细节中到底是露了不少的破绽。 旁人或许会被迷惑,就连郭巨侠都有些惊疑不定,乍一看分不出哪个才是真的,但王云自身有《神照经》护体,心如明镜,神照灵台,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奥秘所在。 这人并不是当真装得与他有多像,而是拥有某种迷惑人心的秘术,能够让看见这个假货的人相信,他就是所装扮的那个人。 “总捕头,还有护龙山庄的三位密探,王某自会解决这里的事情。” “现在更重要的,应当是枯井沟渠处的工事,还有水脉节点的情况,既有个冒牌货来这里拖延时间混淆视听,想必更加重要的地方,他们也早早安排了人手。” 听了这话,假王云脸色微微一变,就连郭巨侠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立时就带人赶过去了。 只听得那个“王云”很轻很轻地笑,“他”的笑声既是灵动娇美,身形亦像灵蛇般的柔弱妩媚,随手甩掉了原本穿着的青袍,而显出白色的纱裙来。 头微微一动,那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亦落了下来,露出一张端丽清美的容颜来。 白衣玉冠的女人,就像端坐于莲台的极乐天女,明明媚到了骨子,可皮相与风姿却是宝相庄严的,兼具了端雅与出尘两种特质,亦像神妃仙子。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是白莲教的人,说不定还是圣女之类的选手呢。 “哪怕我坐在教中也常听说先生的名头,难怪能看破我的千面万相妙法,可这腐朽的朝廷又怎么能实现先生的愿景呢?” “只有釜底抽薪,才能重获新生,看见新的火种,得见光明,我圣教为贫苦百姓发声,有何不对呢?” “我教就缺少先生这般夺得民生人心的大才,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生也只有投入新朝才能顺理成章地实行新法,不是么?” 可王云却瞧见了她手里握着的日月双环,那是历代白莲教圣女的神兵利器,“就算是太平盛世…不也没少见贵教翻云覆雨,兴风作浪么?” 第118章 真空武域 那日月双环附加真气之后所产生的光芒,当真是叫人目眩神迷。 若是以常人的生理反应,定会忍不住闭一下眼睛,那一个瞬间,便是白莲教这极乐天女的可乘之机了。 可天人便是天人,大宗师却只是大宗师而已。 哪怕如清风般柔和的奇异真气,已然到了王云的面前,也决计逃不过他的感知去。 神照经的先天罡气就与对方的真气对冲开来,掀起狂风阵阵,同时刺耳的破空声也是接连而至。 四射的真气,锐利而狂乱,将一旁的沙地搅动出一地的狼藉,让石块震成齑粉。 其中一缕真气,更以一种曲折的回旋力道,向那极乐天女的脸庞飞射而去! 这一下仿佛过得很慢,但似乎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而已。 天女那张清丽的脸庞,那悲悯的神情好像在骤然之间凝固了,她的瞳孔亦不由微微一缩,极力想要从气机锁定之中挣扎出来,头往旁边偏了一下。 那缕化作实质的真气,就与她的侧脸轻轻擦过,割断了她鬓边一片如云的秀发,让她侧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来,先是生生的刺痛,而后便是温热的鲜血顺着脸庞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哪怕她已在心里说了千万遍的此人当真该死,不知想口吐多少国粹,可动作仍是丝毫不乱,当机立断,全力将白莲教最高武学《真空典》给施展了出来。 “无生无相,真空家乡”。 真空武域就是白莲教秘典之中最最高深的法门,凭借此法,他们能够借外放真气、气机笼罩等手段,施展出天人凝聚灵窍境界才能释放的“领域”,短暂影响一小片区域的情况。 不过,就算是越阶使用出领域,他们所用的也不过是一种伪领域罢了,比真正的天人领域总是差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方圆数十丈内空气都仿佛尽数消失了似的,可那极乐天女自身却并不受影响,若是没有提前闭气,又迟迟不能走出这个领域,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窒息而死。 可王云却不一样。 他是生命层次进阶、货真价实的天人合一境界,哪怕尚且没有凝聚武道灵窍,也不是区区伪领域就能制服的。 真空武域衍生出片片似真亦幻的白色莲花,每一朵莲花看似柔美,却是如剑刃刀芒一般的锐利,一旦触碰肉身,便是非死即伤。 那快速旋转的清莲,绝对有着搅碎武者肢体的力量。 然而,“真空武域”之中,竟还能升起层层的雾气来。 《神照经》集天下之至纯,秉天下之至妙,讲究妙悟自然,哪怕身处他人的领域之中,也一样能够凝聚天地元气,并调动五行之力,反过来打破对方的领域。 只见浩然金芒闪过,在弥漫的雾气之中,那飞舞过来的白莲便湮没在了尘土之中,散落为无形无质的普通真气。 眼看领域将要被破,极乐天女便手持日月双轮,带起千百道迷幻的寒芒,打到了王云的眼前。 这奇门兵器极是厉害,攻伐路数也很是诡异,上面还系了能够反光的彩带,让人见了眼花缭乱。 然而,这双环却不是王云手中那柄“凌虚”的对手,非但让那剑刃直接削断了,还那剑尖一转,斜刺过去,竟是神来之笔,竟直刺穿了极乐天女的肩胛骨,破了她的罩门所在。 而后王云又是一掌,打破了其的丹田气海,这天女便不再是什么阻碍了。 与此同时,挖掘沟渠的几处地方,也相继传来了打打杀杀的声音,不断有尖叫痛呼的声音响起。 第119章 孪生兄弟,狭路相逢 那极乐天女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她就这样瘫倒在了尘土中,王云的眸光淡漠,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怜惜,而是发了四枚透骨钉出去,穿过天女的四肢,让她就算醒来也动弹不得。 又以隔空点穴的手法,定住了极乐天女周身各大窍穴,就算她掌握再高明的解穴手法,一时半刻之间,也是决计不能脱困的。 可以说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很是辣手无情了。 但王云自身却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正常。 就算庆朝再怎么不争气,能够拯救这个天下的力量,也绝不会是白莲教这样的邪教。 而且,很多人其实都知道,不管在什么样的局势下,白莲教都只是为了谋反而谋反,从来不是真心为了穷苦大众着想,他们的牌坊自然立得不怎么牢靠。 除了野心勃勃之辈,谁愿意相信白莲教能夺得天下? 除非是当真拥有雄主之姿,百无禁忌,自信自己可以掌握白莲教的枭雄,谁又感和这些表面装神弄鬼、实则毫无信仰之人委以虚蛇?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历史上据说单纯是白莲教自身的实力,他们唯一一次在清朝年间疑似打到了紫禁城,但还是没有成功,作为败犬退场了…) “天有不测风云啊。”王云抬眸去望天边亮起的信号弹烟花,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来白莲教还有新的布局,不过那首当其冲的也是诸葛正我与铁胆神侯,乃至六扇门的郭巨侠,与他的关系并不大。 但很多事也不能完全不做,搭把手帮个忙,再静观其变,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 就算当真出了什么差错,他也能在恰恰好的时机介入,以免事情不断扩大,让尚且没有动摇根基、修炼天子望气术的皇帝降下雷霆之怒。 更不至于波及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 白莲教口口声声说是救济世人,可没见他们怜惜被自家采生折割的孩童,如今更是动了水淹京师的心思。 很多时候,口号就只是口号而已。 不过,王云亦是早有准备。 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显然是行动有速的兵马渐渐临近了。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又有两股人马战在了一起。 正是护龙山庄与皇城司的人手。 “大家来得还真是不巧了…”王云的声音似乎是无奈的,但他低头的时候,唇角却有一抹好似在说大家来得恰恰好的微笑。 那笑意,一闪即逝,是莞尔的狡黠。 “大理寺前来拿白莲教逆贼归案,离歌笑见过世子。” 离歌笑原是《怪侠一枝梅》中的角色,一生经历坎坷,颠沛流离。 但在这个世界,他师父郑东流是大理寺卿,他则是大理寺少卿。 单单拿出皇城司,护龙山庄还可以用所谓的“正道大势”来抗衡鹰犬,可若是大理寺直接介入了,那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护龙山庄很难从两方合击中占到什么便宜。 很巧护龙山庄派来的人,就是归海一刀,以及归海一刀所率领的六剑奴。 这可就太有意思了。 此人与离歌笑,原本乃是一对孪生兄弟。 只是离歌笑自幼流落江湖,机缘巧合之下才被大理寺卿郑东流所收养。 如此,哪怕在成年之后相认,两人也是合不来的。 离歌笑根本没有想要为生身父亲报仇的想法,在他眼中师父就是父亲。 在这座古井边上,归海一刀已与皇城司曹正淳的义子曹少钦战在了一起!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 而六剑奴也是与大理寺的那队人马厮杀起来。 归海一刀与离歌笑,皆是穿深色系的衣裳,他们两人的容貌相同,可一刀做侠客打扮,离歌笑身着御赐飞鱼服,两人身处不同的阵营中,偶然对视,皆是复杂。 但这样的关头,已是由不得他们再多想什么,曹少钦天赋异禀,随义父习练了一身天罡童子功,四大密探中就连段天涯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归海一刀能勉强与之抗衡。 古井边,古道上,喊打喊杀的气氛早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 第120章 这才不好 离歌笑不明白,就为了所谓的复仇计划,自己的同胞兄弟就要在朱无视那样居心叵测之辈手下效命,这样当真值得吗? 归海百炼…呵,那个男人从头到尾又养过他们兄弟几天呢? 离歌笑不愿意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他只要一回想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就会感到恶心。 如果不是那个嗜杀、沉溺修炼雄霸天下、阿鼻道三刀,四处挑战高手,招惹恩怨,疯起来甚至连自己儿子都要杀的男人,他根本就不会流浪江湖,吃不饱穿不暖,连命都保不住。 还好,他后来遇到了师父。 大理寺卿,天子秘军血衣卫的总指挥使,郑东流。 朱无视不过是嘴上说说皇权至上、爱民如子,那离歌笑还说自己就是帮皇帝办事的呢。 对护龙山庄喊的口号,离歌笑没有兴趣。对归海一刀心心念念的报仇,离歌笑更没有兴趣。 他就只想守着师父,守着自己的妻子荆如忆,然后再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幸福快乐地过完这辈子。 在他离家之前,归海一刀这个沉默怯弱的弟弟,是他最重要的人。 但在他离家远行,改名叫离歌笑之后,师父就成为他最重要的人了。 幼年的过往,只让他感到痛苦,所以离歌笑就割舍了从前的一切。 尤其是在遇见妻子荆如忆之后,离歌笑终于又有家了,关于原生家庭的事情,离歌笑就更加不愿回忆了。 但归海一刀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 双生兄弟,一母同胞,他们不仅仅是血脉相连,冥冥之中还有种更加特别的联系。 比起掩耳盗铃、始终对他那个父亲存在希冀的母亲,被保护很好的归海一刀,更加让离歌笑感到复杂。 对于原生家庭,他始终无法彻底斩断羁绊的存在,那就只剩第一眼看过去仿佛在照自己镜子的归海一刀了吧。 现在离歌笑仿佛只有表现得自己,才能真正和归海一刀一拍两散、一刀两断。 至于毁容…这事他是不肯干的,没到那份上。 况且,他在朝廷为官,若是破了相,或许会让他失去大理寺少卿的官位,那便得不偿失了。 六剑奴,是朱无视仿照偶得秦汉残谱,以此训练出来的剑卫杀手。 为首的剑卫杀手,却给离歌笑一剑封喉了。 离歌笑使的是一把阔剑,可他那剑法中却化用了刀法的招数。 江湖传言,大理寺少卿与神刀堂白天羽学过同一门刀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不管离歌笑用的是什么招数,从这一“剑”来看,他的兵器造诣,倒远在六剑奴之上。 那六剑奴只剩五人、他们的剑法,具是极为阴险狠辣,去势极迅猛,好比神龙乍现,他们各个用的兵刃则都是软剑,可直可屈,便如一道诡异的紫气长虹一般,绵里藏针。 五把软剑,朦朦剑影,舞出紫霞氤氲,都化作道道紫气一般,但这奇幻诡谲的紫芒,森寒逼人,但凡沾上一下,不死也伤。 “诸位不若归去,何必在此,徒惹人心烦。” 王云负手而立,并不看远处的战况,他不过屈指微弹,如梦如幻的“雾气”,便由他指尖而出,“落”在五位剑奴身上,而不伤离歌笑分毫。 神照经足以让人死而复生,但要是挖掘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用法,那也能让人死的不明不白。 真气化雾可消骨。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十道百道千道,五位剑奴身上在刹那之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道道深可见骨。 就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剑奴们全身上下再无半块好肉,像是有把无形的刀子,从他们身上刮过,刀刀都能腐蚀亦或是消化他们的血肉。 那样厉害的武者,竟在数息之间化为了一摊血水。 唯有遗留下来的衣物,还有脱手的紫色软剑能代表着他们的存在。 这些剑奴杀手,甚至连正常的痛呼,都没能发出一声来。 这个时候,众人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位与大家年纪相仿的御史大人竟已是天人境界。 若是他想的话,甚至能让大家死得无声无息。 天人合一啊,足以短暂引导借用天地自然之力。 不论是皇城司还是大理寺,亦或是护龙山庄、六扇门的人手都停了下来。 归海一刀也不知道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能凝聚勇气,勉强向王云质问道:“不知景行先生这是何意?” “这些剑士乃是铁胆神侯指派,归属护龙山庄,为保护古井地道而来。” “便是有些冲突,也属误会,情非得已,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了他们的性命,那又是什么道理?” 归海一刀的话,气势越来越弱,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护龙山庄这波有多不占理。 景行先生依然没回头,确切地说,他即便不回头,也心如明镜,知道众人的反应,听先生笑道:“地字第一号密探,护龙山庄拥护皇权不假,可皇城司又何尝不是呢?” “皇城司的公公们,哪个不是天子家奴,兢兢业业为天子打算?” “若是认为皇城司是所谓的鹰犬不够公正,那执掌天下刑狱的大理寺总归是有名分的,审问捉拿白莲教叛逆,亦是应有之理。” “如今的宗人令尚且没有意见,难道神侯一个外姓王侯,还能对大理寺与皇城司指手画脚么?” “何况,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保护古井地道而来,但这些死士弄出来的动静,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们招招狠辣,往大理寺、六扇门捕快身上招呼,这事便是闹到圣上跟前去,王某亦是无愧。” “若是让他们触碰到什么厉害的机关,直接让白莲教杀招生效,那才不好。” 第121章 莫怕,是为夫 离歌笑原本打定主意不愿再管归海一刀的事情,但修行打坐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设想与这个孪生弟弟兵戎相见的场景。 他甚至设想过自己亲手杀死归海一刀,又或者自己死在归海一刀手中的情景。 可是,到这般情景下,看到归海一刀为了铁胆神侯的事情,不惜冒着触怒天人的风险出言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会感到头疼。 他依然会担心归海一刀的安危。 但很可悲的是,在天人合一的境界面前,再多的担心,仿佛都是无用的。 除非朱无视愿意为了归海一刀出手,这才有可能拦下王云。 但这怎么可能呢? 归海一刀对朱无视而言,只是一把还算好用的刀,而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存在。 此外,更加可悲的是,为了报所谓的家仇,获得更多力量,归海一刀宁愿受制于朱无视这样的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离歌笑甚至都觉得他自己可笑,明明决心要忘记归海家的一切,结果竟还犯贱似的担心归海一刀。 现在想来,真是多余的。 这糟心弟弟爱找死,那便去找死好了,关他屁事。 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那难道不香吗? 虽然离歌笑不承认,但是在看见归海一刀没有再次硬刚,对待王云的回复,表示从心,声音还越来越低之后,离歌笑依然松了一口气。 懂得服软,没有傻到帮朱无视办事,什么亏都吃,什么人都惹,那就可以了。 但如果是上官海棠在这里,那多半会为朱无视而牺牲,如果加上了她,那离歌笑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糟心的弟弟会怎么选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归海一刀会为了上官海棠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算代价是死,归海一刀也绝不会放弃海棠。 离歌笑不愿思考让自己这么头疼的问题,没发生的事情要是想多了,那就会让自己长久不痛快。 归海一刀的闭嘴示弱,让哥哥感觉很满意。 臭弟弟,一笑哥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从心的原则,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若是归海一刀知道离歌笑的想法,那多半是要嘲笑他的。 离歌笑在王云面前能这么轻松,还不是因为他师父郑东流,大理寺卿与枢密使王韶都是皇帝的肱骨之臣,算是天子心腹,那两人的立场暂时就是一致的。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王云,而是所谓的奸妄之徒,那纵使对方武力超群,离歌笑也多半是会刚上去的吧,二哥不笑三弟啊。 归海一刀略略垂眸,作为地字第一号密探,礼貌性地问出了最后一句“挣扎”,撇清自己的责任:“可皇城司与神侯素来不睦,内侍久在宫中,怎会知晓断案审讯的事情?” “御史大人让皇城司带走逆贼之类的人犯,怕是有失考量。” 归海一刀这样没有感情、连语调都毫无波动的“质疑”,更像是例行公事的外交辞令。 但他话中的意思,却是颇值得深究。 御史本是谏言监察的官职,并没有直接断案的权力在身上。 王云自然不会中这样低级的圈套,凤眸微转,只是笑道:“正是如此。” “本官斩杀这些剑奴死士,就是为了履行监察的职责,以免引起更大的骚乱。” “至于断案等事,本官全然不知。” “只本官料想,有皇城司与大理寺两相联手,双重保障,无论如何也不能害了护龙山庄去。” “铁胆神侯的清白,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至于查案审讯,由大理寺为主,皇城司派出专班人手,六扇门从旁辅助,更加不用让护龙山庄来担心。” “神侯固然心系国事,特意派手下密探前来相助,但若是逾越了身份职权,引起动乱误会,那只怕就不是护龙山庄该做的了。” “于本官而言,若是看见此类事件,也不管不顾,当做无事发生,那亦是未能尽到御史之责。” “一样不妥。” 若是耍嘴皮子功夫,那就算是一百个归海一刀在此,也万万讲不过王云这样的辩论大家。 让大理寺、皇城司、六扇门一同查问此事,护龙山庄确实不好说什么。 曹少钦更是桀桀怪笑了两声,同离歌笑讨论起来,“离大人,什么事不干都成,但这等倒反天罡的逆贼可绝不能放过了。若大理寺需要什么人手,只管让人说一声。” “咱家肯定给您几位都安排得妥妥的。” 离歌笑打了一个寒颤,不由纠正道:“曹公公,是给逆贼他们安排妥妥的。” 这年头可不管什么“暴力执法”、“暴力刑讯”,要没对逆贼上几道大刑问话,那才不正常呢。 六扇门郭巨侠的徒弟——追风神捕在此,他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比起情商颇高的诸葛正我座下四大名捕,他们六扇门其实也看不顺眼护龙山庄很久了。 仗着有先帝遗旨,在朝中有一批口舌,就以为老天爷第一,老子第二,谁都不放眼里了。 自此,那位白莲教圣女,以及其他几个活口逆贼,就正式关到了大理寺密牢,由皇城司高手协助看守。 护龙山庄无功而返。 但在临走的时候,王云瞥了离歌笑杀死的那名剑奴一眼,若有所思。 ‘这人的确是死了,但是死之前却按动了什么机括。’ 那机关就在此人所持的软剑剑柄上,发射出来一枚小暗器,弹射到了古井边,然后又给反弹回来。 他没捡那枚暗器,却已大致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了。 恐怕,这处古井出现什么问题,就在这一两天了。 但在这之前,他只想好好回到侯府里,搂着宫主老婆,好好睡一觉再说。 接下来可要神经紧绷,好一段时间都难有“共话夜雨”的时刻了。 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还很暗沉,星星亦很明亮。 怜星房中的烛火依然是燃着的,透过明纸,更显氛围,却不见她的人影。 宗师高手寒暑不侵,虽说这节气并不太温暖,但怜星穿得也不甚多,至少不必像寻常女子,穿几件小袄在身上。 用这两句话,形容怜星宫主这身的风情,倒是恰恰好,“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桃花面,柳叶眉,半忧半喜半含愁。 新婚夫妇,柔情蜜意,感情自然更深一层,但王云却在外忙危险的事情,纵使聪慧如怜星,心中也未免担忧烦闷。 景行先生进到室内,才是真正的悄无声息,他大概是有意要吓夫人一吓,伸手揽住怜星的细腰,然后又凑到她耳边说道:“星妹莫怕,是为夫回来了。” 有时候皮一下,也算是闺房之乐。 第122章 人影成双(云星发糖章) 是谁家的死鬼这么没有逼数,不干正事,光顾着吓人了? 哦,原来是她自己家的死鬼啊。 怜星宫主那时候就觉得身子一僵,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杜若香气,又险些软在了对方的怀里。 哪怕对方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惊人的熟悉,她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定要彻底看见对方的脸才肯放心。 怜星退出了她那云哥的怀抱,转过身来,将其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放心,既嗔还笑道:“你既知道回来,那便没有什么大碍。” 可她心底到底是存了一分不安,若是王云真遇上什么人力所不能撼动的危险,身陷险境,她又该如何是好呢?怕是只有无力与哀伤,那样叫怜星怎能甘心? 她宁愿与王云死在一处,同样待在水深火热中,也不愿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 “朝堂上的事我不管,只你要答应我,接下来若是要出入什么江湖险地,比如无底城之类的地方,那定要带我一起。” “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待在一处,哪怕凭着命不要,我也是站在你这边,想着助你一臂之力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瞒我,我也不要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藏着掖着。” 这样的决心,并非只为了男女之情,也是为怜星宫主所认定的夫妻之义。 (当然,这样的举动其实也不乏恋爱脑发作的缘故) 怜星宫主对修炼武学,并没有姐姐邀月那般的热爱。 邀月练武,内心当真是有一份对武道的热爱,这样她才能把心血精力都倾注于此,苦心钻研,将明玉功练到第九重的境界,堪称移花宫建派以来历史之最。 怜星宫主更多是为了掌握改变命运的力量,才去下死力习武的。 ——在移花宫,只有掌握更高的武力,才能成为所谓的上等人。 女子门派,也一样有三六九等。 如果她没有修成明玉功第八重,那绝不可能成为移花宫的二宫主,和邀月成为原着之中的绝代双娇。 现在的怜星宫主,只满心享受新婚的甜蜜,有情饮水饱,哪儿还有心情顾忌别的? 况且,某种意义上,怜星其实和邀月一样,也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既嫁给王云为妻,便不会放任自己陷入世人“怜悯”的境遇里。 她宁愿随心爱之人,一同离去,也不愿面对失了意趣的一切。 宫主眉目如画,较温山软水更显风情万千,但她目光灼灼,定定地望向王云,倒有一种莫名的坚定,叫人一眼就明白她的决心。 景行先生心下亦是微微一震,他从前与友人谈笑时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可先生不见怜星的时候,也会念着要回家来寻自己的妻子,没有见着星妹,便会想要见她。 何况是此时此刻,这样凝视着她的双眸?直面她这番情意。 不见她时,心里亦想着她,那她如何还在先生的心外呢? 既不在心外,自然是妥善藏在心上,念在心中了。 到这一刻,王云愿意娶怜星做自己的妻子,已不只是为报答怜星在他落难之时的帮助,也不是因为怜星宫主的条件符合他的要求,而是因为景行先生也是真正喜爱星妹的。 他没做别的,只是拥紧了自己的妻子,把下巴轻轻搭在妻子的肩膀上,两人的身体贴合,不分彼此。 怜星则是轻轻地回抱他,不由自主用脸颊蹭了蹭夫君的身体。 烛影摇曳,爆出了一朵朵烛花。 “烛火要燃尽了,云哥,你伸手拿桌边的小剪刀挑一挑吧。” 王云望向那暗下来的烛火,幽深如墨玉的眼眸,不由柔和下来,哑然失笑道:“烛火都要燃尽了,怎么也不多点几根?” “府中又不是点不起灯了。” “你若不想打坐,那就先睡下好了,何必只恹恹躺着,闭目养神。” 怜星只道:“我并非定要等你回来的小女儿,只是不知你的消息,怕你一个人下到白莲教的地宫去,心下不安,打坐静不下心来…” 怜星并未再自称“妾身”,或许夜深人静、耳畔私语,真正和王云相处的时候,在她的心中,云哥就只是云哥,她也只是王云的心爱之人,没有多余的礼法。 “至于睡觉…打坐尚且静不下心来,不见你回来,我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那雅盖王侯的公子便莞尔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执着西窗剪烛的雅趣了。” “现下原也没有下雨。” 他手指微动,便有一缕真气熄灭了室内的烛火。 照进室内的光芒,唯有透过明纸、如雪般的月华。 人影交叠,似是合二为一,不分彼此,青丝垂落,温热的吐息落于赛雪欺霜之处。 第123章 十五月圆,阴气最重 宋玉致给特制的锁链,困在那阴冷潮湿的地宫中,她看不见什么光芒,也无人能同她说话,除了每天通过机关暗格送过来的馒头清粥,再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这里的人还关注她的存在了。 宋玉致不止一次想起过公孙兰说的那些话。 公孙兰就是希望没有人找到她,让她在这里活到生命的尽头,枯萎而死。 但她偏偏就是不愿如公孙兰的意。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从这里走出去。 公孙兰越是不想让她和叶家哥哥好过,宋玉致就越是打她的脸。 这天刀的女儿,的确是有些叛逆的反骨在身上的。 就像平头哥一样,主打一个表面可爱,内里桀骜不驯。 她默默计算着水滴的流速,计算着每一滴水落下究竟是几个瞬间。 每个瞬间,每个刹那,累计在一起又过去了多少时间。 离十五月圆,越来越近了。 宋玉致只要吃地宫提供的食物,那真气就会一直被压制住,不能轻易恢复。 可要是不吃馒头清粥,她又会没有气力,甚至可能饿死在这里。 这是一个难以打断的闭环阳谋。 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取舍。 宋玉致想得很清楚,比起真气,现在更能让她脱困的,反而是属于百越灵女的本事。 而十五月圆之日,就是她感灵念力最强的时候。 ‘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时间流转,就在十五那日的下午,宋玉致忽然感到整个地宫水牢都在微微震动,外界隐隐有喧嚷吵闹的声音,只是声音从地宫回荡开,让她听不清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但宋玉致却发觉了一丝异样。 洞顶竟然因为这震动而裂开了,虽然只是很浅的一道裂缝,但阳光却透过裂缝,照进了洞中。 宋玉致试探着喊了两声“救命”之类的话, 她的声音依然只回荡在水牢中。 好吧,其实想想也知道,这点儿裂缝,最多透点阳光进来,要想让别人听见她的求救声,那和天方夜谭都差不多了。 宋玉致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真正感到高兴的,是到晚上的时候,或许会有一线月光像白日的阳光一样照射进来。 那样她的感灵念力,就会变得更强。 宋玉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期待过月圆之夜。 除了通过滴水声计算时间,她又有了一种新的方法,一种肉眼可见的方法,那就是看那一线阳光的变化,来判断现在的时间。 等月色照尽山洞,她的嘴唇也在动着,念诵一串奇异振鸣声。 就在这个时候,宋玉致忽然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就像有个穿着锦靴的人,慢慢走了过来。 她还听见了那个人打开机关门的声音,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 这是个看起来很英俊,很有吸引力,似乎很英武神气的青年男人。 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穿着打扮亦是最优良的那一类,极是华美阔绰,轻松自在的样子,乍一看挺像是走马章台的贵介公子。 再有这身充满阅历、看待事物洞若观火的气质,总是很能让人羡慕。 因为“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美人儿,往往很愿意让他一亲芳泽,在这过程中,他甚至什么代价都不需要支付。 可宋玉致在这个男人的目光下,脊背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名感到恶寒起来,心头亦是提起了警惕,口中则依然在念咒,只是声音再度放低了一些。 她的头低垂下去,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却极力沟通着照进水牢的太阴之力。 “这就是宋阀的千金,镇南公的女儿,御剑化神叶雪眠未来的妻子,原来也是像花朵儿一样水灵灵的美人。” “少女啊…果然才是最好看,最有活力的。” 红鞋子的二姐,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不错的美女,可她性格太坏,年岁也渐渐大了,金九龄早就对这女人失去了男女之间的兴趣。 “论武功我金某人自然远不如叶雪眠,他是一代天骄,我不过是万千繁星中最普通的一颗。” “可他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过了一天之后,还不是要和我金某人做连襟。” 他话语之中的龌龊,是个人都能听出不对来。 宋玉致是豪族千金,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白甜,自然听得懂金九龄的意思。 她甚至通过那句“金某人”、来人的穿着打扮,来人的武功修为,就大致判断出了金九龄的真实身份。 宋玉致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大而明亮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嘴边则长了一颗秀气的小痣 她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绝色佳人,但却一定是个非常可爱、非常有活力的少女。 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酒窝,那便尤其甜美。 哪怕她现在不看金九龄,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念咒,但她的眼珠却依然很灵动,富有神采。 六扇门的金衣捕快金九龄,就这么一步步地向宋玉致走过来。 就当他的手,伸向宋玉致的衣襟,口中还感叹地说道:“没想到豪族千金被关了几日,就变成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了。” “也不知道叶雪眠看见了你这副模样,还会不会继续要你?” “不过没关系,我此刻总是会爱你怜你的…”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神色不由一变,耳边也听见让人胸中烦乱欲吐的嗡嗡声。 一团虫云,就这么向他劈头盖脸地罩了过来。 金九龄痛嚎了一声,想用真气将这些胡蜂震荡驱赶开来,可却愕然发觉自己怎么也提不起真气。 当他看到自己紫黑一片的手掌,还有手掌上的一只飞蚁,才发觉自身什么时候已被毒物咬中,却因为蚊虫叮咬无甚疼痛而没有知觉。 怎会如此? 宋玉致不就是个普通的豪族千金吗?哪怕有些手段,那也该在武功上,在刀法上,按理来说不该是这样诡异的旁门左道。 金九龄忽然听见少女清脆的嘲笑:“原来这就是六扇门名捕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卑鄙下贱啊。” “满脑子都是些龌龊心思。” 洞壁处也传来啮齿动物疯狂啃咬挖地的声音,就像有成群结队的老鼠窜出来。 洞壁,破碎了。 体型像野猫一样大、却比野猫要凶狠的多,具有怪力,双目猩红的老鼠,就这么一群群地窜了出来。 不过十息的时间,就啃食完了金九龄的身体。 但它们却没有伤害宋玉致分毫。 这个少女,就像是这些异类们的王。 第124章 刀剑神器 京城无底城的一番风波暂且不提,九州大地却是又闹出了好大的风波来。 天晶神剑,宝刀虎魄,这两个名字据说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这两把宝器,也是上古年间从天而降,从更高的维度上落下来的。 不过,传说到底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两把神兵。 直到不久之前,王盘山一带,忽然便金光大作,飞出一把和传说中虎魄一样外观的宝刀来。 江湖,朝堂,百姓,都对此津津乐道,说得神乎其神,打得腥风血雨、热火朝天。 西边的辽国,北边的蒙元也暗中派了高手过来,试探此事。 最好能够伺机拿走那疑似虎魄的宝刀。 (没有神兵玄奇的人物与设定,就只有天晶与虎魄从天而降) 武当乃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张三丰张真人更是天下极有名的高人。 张三丰座下一共收了八位真传弟子,大弟子宋远桥,而最小的第八真传,则是叫做应无求。 这位倚天原着里没有的第八真传,原名叫做包来硬,正是《怪侠一枝梅》中的那个反派。 他这回依然改名叫做应无求,但却不是因为投靠任何奸臣。 而是因为,他当年保护青梅竹马荆如忆意外坠下山崖,虽未丧命,却也莫名失去了记忆,单纯如稚子,好比一张白纸。 他没有记忆,自然而然,就变成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但包来硬也始终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越是拼命去追寻自己的记忆,那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师父张三丰,也在那年感叹最小徒弟的执念,希望他可以放下,去过全新的生活,在山中好生习武,莫要辜负了这格外适合修炼《纯阳无极功》的体质。 故而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应无求。 顺从本性,融入新生,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莫要太过执迷于已经不可追的过往。 那时的包来硬,并不知晓自己是误服了崖底的三百年朱果,才能熬到走出深谷,并且洗筋伐髓,将体质改变成修炼武当《纯阳无极功》的绝佳体质。 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是张三丰的闭门小弟子,是武当派的俊杰,武当七侠的小师弟,武当第八剑,应无求也如愿想起了从前的过往。 想起自己暗暗喜欢十多年的荆如忆,可他却一点儿也不开心,只觉得造化弄人。 这不是因为荆如忆嫁人的缘故,他连见到离歌笑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如忆的娘家哥哥,没有丝毫的伤心亦或是不甘愿。 应无求这样难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或许,我早些想起从前的事情,不再犹豫,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成过亲,给胜男她一个肯定的答复,那我和胜男,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我要报仇,我就帮她一起报仇,她想去哪里,我都陪着她…” “怎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我怎么都找不到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生死。” 厉胜男…是应无求初入江湖之时认识的女人,她是所谓的妖女,但她也是应无求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那时候,他是一根儿筋、简单质朴、看起来强装正经气质的武当少侠。 五年前,应无求在跟随四师兄张松溪去调解华山之乱的时候,偶然遇见了那个“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的少女。 那时他和喜欢穿白丝轻罗的少女,一起进入了某个刻满了五岳剑术的山洞,并且山洞的机关还给卡死了。 那时候,应无求只心灰意冷地想着: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已经要在这里等死了吗? 死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在世上是否还有什么尘缘牵挂?连和师门长辈告别都不成,那他死得未免也太不值了。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又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他竟还要不明不白的失踪… 应无求的心情自然不太好。 碰巧,厉胜男的心情也不好,脾气更不怎么好。 她聪明绝顶,敢爱敢恨,虽然身为一介孤女,但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血海深仇与振兴家族的使命。 他们两人大吵了一架,但听见厉胜男的一点儿过去,对此有所猜测的应无求也不能说究竟是知道自己的来历、过去还是不知道来得好了。 他更不能说,自己落到这般境地,比厉胜男还要更惨。 厉胜男嘲笑他“空有一身内力,打起来就只是个大傻瓜,只知道闪躲挨打罢了”,还说“要是一直没有东西吃,也找不到饮食,生生饿死在这里,那我也要先杀了你,吃你的肉活下去再说。” 但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引来了蜈蚣,用清油炸了蜈蚣来吃,甚至还分出来一些,给应无求果腹。 时至今日,应无求反倒庆幸,当初与厉胜男误入山洞中。 他没有失忆前,的确深爱着青梅竹马,是至死方休的爱。 可荆如忆却从来没有爱过他。 这还是应无求回忆荆如意看自己的眼神,同厉胜男看自己的眼神做对比,才忽然感觉出来的。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那是藏不住的。 其实厉胜男容貌远胜在他记忆中小家碧玉的邻家妹妹。 胜男是解语鲜花,活泼可爱,美得令人心悸,明艳绝伦,艳烈得让人心颤。 她那浅笑轻颦的姿态,在将要分别之时…娇痴的惹人怜爱的笑容,屡屡浮现在应无求的眼前。 “胜男远走他乡,已有三年之久,不知有生之年,我与她究竟还有没有再见之时?” 三年过去,应无求已是个真正学过文武艺、字练得不错、读过很多道经典籍诗词,同时练出一手好剑法的武当道长。 他穿着一身包来硬穿不起的锦袍,佩戴武当名剑,可他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应无求也好,包来硬也罢,他们都是为情而活,为情而生的。 此时此刻,应无求就和自己的三师兄俞岱岩,一起坐在船上。 他们赶水路,正是为了早日将那疑似虎魄的宝刀送回武当山。 忽而,这对师兄弟就听见了某个陌生男人富有磁性的玩味笑声,“应八侠当真多情!” 随之而来,就是一张字条被送到了应无求的面前… 第125章 有能力,但不多 这字条出现得极为古怪,像是被一股奇诡真气,横空挪移,无端传送过来的。 况且那说话的陌生男人,又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附近,这让俞岱岩应无求着实是吃了一大惊。 那纸条本该是轻飘飘的物件,可当它稳稳落在小桌上的时候,却发出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来。 ——显然,这就是在敲山震虎,也是对方显示自己本事的一种手段。 虽然说对方只是开了一句应无求的玩笑,但这样隐匿自己的行迹,神神秘秘,显然是为了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就连那句“应八侠”当真多情,都是用传音入密,只让俞应二人听见的,船舱中的其他人,自是半点儿都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应无求明白江湖险恶,并未用手去触碰那字条,那定睛一看,却是心头巨震。 “是胜男的字…这是胜男的字…三师兄…” 厉胜男曾给应无求演示过这种刻意掩饰笔迹的写法,据说是她师门特有的书写方法。 这三年来,应无求本已经历练颇多,可一遇到关于心爱之人的事情,应无求还是方寸大乱,仿佛骤然之间失去了理智。 应无求下意识便求助于俞岱岩,俞岱岩的性格嫉恶如仇,但遇到事情亦是颇为稳重,俞岱岩当下就传音入密嘱咐应无求道:“小师弟,莫要慌张,咱们先细看对方所求为何,然后再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应无求定了定神,去细看那字条的内容,可越看却是越发冷静下来了,‘若想知道心中之人的下落,便请于午夜子时,持宝物在下一座小城城门处交换。’ ‘吾家消息,必不会叫应八侠失望。’ ‘否则,恐怕应八侠此生都再难和厉女侠母子相见了。’ 这纸条上的字迹乃是蝇头小楷,并且书写得歪歪斜斜,显然是刻意掩饰过,使用左手,改变一贯笔迹而书写出来的。 看了这内容,应无求更是怒不可遏,目眦欲裂,他也不知道那送来纸条的人究竟在何处,现在还在不在船上,他只举步冲出船舱,站在夹板上,喊道:“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宝物,不妨直接说出来啊。” “只要…你别伤害胜男,不管是什么东西,我要是有,那就都可以给你。” 俞岱岩自然紧随其后,生怕小师弟情绪激动下,让自家的底都给人家摸透了。 他们二人都未注意到的是,适才船舱内有个青衫秀士若有所思,像是也听见那传音入密一般,默不作声地跟了出来。 “看二位这么担心,正主更是不管不顾了,看来应八侠果真是对厉女侠关心得紧了。” 那说话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开来,倒叫人判断不出,声音的主人究竟是在何处说话的,可见来人内功造诣之深厚。 但那身形纤瘦的青衫秀士,却福至心灵一般的,往大船的桅杆处望去! 果不其然,她就看见了一个戴月白色兜帽、穿深色衣裳的男人,正闲适自在地倚靠在桅杆上。 那男子身材颇为高大,却能这般若无其事地倚靠在桅杆上,抱臂而立,可见轻功修为也是非同一般。 不过,这副打扮,倒颇有明教、神火教、西方魔教的色彩,不像是她们慈航静斋最熟悉的魔门出身。 因他戴着西域风格的兜帽,师妃暄倒看不清他的正脸,只能看到对方轮廓俊秀的下巴。 对方似乎对他人目光颇为敏感的样子,师妃暄只是因为某种精神秘法而恍惚了一瞬,便见有一道阴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她连忙提剑退开,尽量与那个神秘男人拉开距离,不敢冒然让其近身。 而后,就听那神秘男人笑道:“原以为这艘船无人能感知到我的所在,却不想还是有几个能人的。” “有能力,但不多。” “慈航静斋厉害的女侠不少,但想要留下我,让你们梵言两位斋主过来,那还差不多。” 师妃暄秀眉不由微蹙,她没有想到这个神秘人竟一眼就知道了她的师承来历,但她与秦梦瑶都是静斋精心培养的弟子,自然很有几分本事,当下定了定神,出言问道:“不知尊驾是哪一派的弟子?” “是大庆人,还是外族之人?此番挑衅招惹武当侠士,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可师出有名?” 既然已被认出身份,师妃暄也不再强装秀士,而是用上了原本的声音。 但那戴月白兜帽的神秘人,依然不为所动,丝毫不受静斋涉及心神的功法影响,他没看师妃暄一眼,更没回她的话,而是飞身渡江! 同时,朗声地回了应无求所问的话:“是什么宝物,应八侠与俞三侠心里一定明白。” “若是今夜子时见不到那件宝物,日后在下还会再来拜访的。” “只是到那时候,便不再算是交易,厉女侠的下落,仅限于今日有效。” 这般惊世骇俗的轻功,的确震撼到了夹板上的三人。 传说中,达摩祖师凭借一叶就可渡过猛江,这般的修为,竟重现在此人身上。 远远望去,那穿月白兜帽的人,直如划破雾霭流云,跃过滔滔江水,御风而行,凌于长空的一道影子,像妖异的神鬼之流。 ……………… 待那戴月白色兜帽的神秘人上了岸,就见两个身着白衣,容貌英俊潇洒,气质亦是颇为孤傲不羁的男人,已在岸边等候他。 江湖上穿白衣的侠客不在少数,但他们却是因为教派尚白,才常常穿白衣。 杨逍与教主阳顶天更亲厚些,便大着胆子问:“少主,您并未取回虎魄么?” 阳朔此时也脱下了兜帽披风,露出一张俊秀明朗的脸来,烈阳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眉宇间那种浑然天成的英武与贵气,越发明显,摄人心魄。 他腰间有把平平无奇的轻刀,可刀上刻的字,却是顶顶有名,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魔教少主这张卡,正是明教教主阳顶天与西方魔教圣女、教主玉罗刹亲妹所生,自幼拜了落难的白小楼为师,潜修十余载,今年二十三岁,方才破关而出,力压众人,成为名副其实的魔教少主。 “虎魄?那究竟是不是虎魄,还尚未可知呢。” 第126章 阳光之下最没用,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逍遥二仙面面相觑,倒是范遥反应得更快一些,眼眸一转,就想到了关键所在,出言问道:“少主的意思是说,武当三侠与八侠所护送的未必就是真正的虎魄神刀…” “您几次借机会,大张旗鼓地讨要他们手中的宝物,正是要把水搅浑,就算不能吸引真正拿到虎魄神刀的人前来,也能引得风云聚集,届时就更能搜集到有用的消息了。” 当然,要安排这一场好戏,也需要足够的调动力量,并且加上绝佳的应变能力才行。 可范遥却不会怀疑阳朔是否会玩脱的事情,毕竟他与明教众人,都已经见过了许多次阳朔出手的“战果”了,阳朔这位少主非但武力高强,谋略更是极为出众,一旦决定的时候,别人绝计是改变不了的。 白天羽自负是白小楼的义子,以为能够接管天山魔教,掌握《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这门秘籍合集,谁知道暗地里早让阳朔占了先机,蚕食天山魔教大半的势力。 同时,打通了许多通往异国的商道,让商队往返传递了许多信息,为教中积蓄了非常庞大的财富。 密教黑教也好、那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中人也罢,只要对上阳朔,回回都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 任大旗门弟子再怎么厉害,只要老一辈没现身,那总是要被自家少主压上一头的。 如此多谋善断,心有城府的少主,就算深沉如范遥亦是心服口服,不敢挑战逾越什么。 范遥甚至心中隐隐有着几分自得,‘别看教主素来待杨逍兄弟亲厚,但真正了解他们父子的人,还得是我。’ 比起杨逍在争权夺利上面点亮的天赋,范遥确实更有几分布局的谋算眼光,也无怪阳朔心中更看重范遥一些。 在倚天原着之中,阳顶天的遗书虽然没有曝光,但杨逍怎么说都是练了镇派武学乾坤大挪移的人,这功法连阳顶天真正指定的继承人都没有练过。 可杨逍却只一味伤怀于纪晓芙之死,傲气归傲气,实力和手段都不够,无怪压制不住明教众人,让偌大的明教险些落个四分五裂的结果,也是令人唏嘘。 “时间差不多了。”阳朔看了看天色,“现在凤凰儿应当准备好了一切。” “刚好,任千行要回官御天处,也会在入夜的时候经过下一座城。” “他一向立功心切,若听说此事,是宁杀错也绝不会放过的。” 阳朔准备那么多自制火药,炸塌了两座山,就是为了让任千行、御剑山庄、以及江南花家等人都“撞”在一起。 只抢西夏一品堂这家的“神刀”,可万万不能满足阳朔的胃口。 还有白天羽的神刀堂… 哪怕他这一两年来大大压制了白天羽的声势,可白天羽终究是白小楼的义子,与白小楼同一个姓氏。 天山魔教的正统,也一直都是“白家”。 当年十几岁便能看老了,就算白小楼认为这个义子太过放纵自己的欲望,怕是难为他报仇扬名,继而又收了外甥女的儿子为徒,对孩童时期的阳朔自然是精心调教着,但只要白天羽在一天,那天山魔教的花教主就还有别的选择。 依然可以利用白天羽的存在,搅风搅雨。 阳朔暂且不愿和舅父玉罗刹交恶,关于西方魔教的势力,他自然不会多染指。 但在白小楼离世之后,阳朔却早已经把天山魔教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是怎么都不可能让给别人的。 阳朔自信自傲却也自负,在他的心中,唯有自己一人,才配为白小楼复仇扬名。 对于白天羽与神刀堂,他只有除之而后快的份了。 ……………… ‘姓名:阳朔(因在正月初一诞生,以及其母魔教圣女爱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自勉而得名)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三岁 魅力:s+(机敏果断,贵气冷酷。谋略非凡,恣意狂傲。) 简介:明教教主阳顶天与西方魔教圣女之子,自幼拜师天山魔教前任教主白小楼,根骨极佳,冷酷果敢,心底天生隐藏着某种恶念。 性格画像:内藏猛虎,细嗅蔷薇。天生恶念,玩弄人心。 技能: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含其七种高深武学)、神刀斩、乾坤大挪移、瞬息千里(轻功身法)、焚影圣诀、明尊琉璃体。 基卡:剑侠情缘夜帝卡卢比(10%)、虹猫蓝兔七侠传魔教少主黑小虎(70%)、金蚕丝雨傅玉书(20%)。’ 阳朔腰间的佩刀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圆月弯刀,刀身漆黑如墨,上面刻有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句诗,隐喻昔年白小楼与弱柳夫人的往事。 而阳朔所说的“凤凰儿”,自然不是隔壁段正淳那位刀白凤,而是天山魔教大公主花白凤。 (至于为什么跟段正淳喊同一个昵称,大概是因为阳朔没对花白凤认真,属于傅玉书的渣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了吧) 他与花白凤自十九岁那年就认识,而花白凤就在前年的时候成为了他的情人。 他们是彼此的情人,但也只是情人。 杨逍向来要多情些,看见这美艳的魔教大公主对他们少主痴心一片,哪怕无名无分,也是全力相助,不由感叹道:“大公主确实对少主情深义重,痴心非常。” 阳朔伸手拨弄了一下腰间所系的玉钩,笑了一声,而后才道:“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阳光之下最没用,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他的声音就像秋日里一线凉酒入喉的磁性,并不是如何生气,但杨逍跟随他日久,自然知道少主已然不快,心头立时就是一凛,再不敢讲那些不该讲的话了。 ——少主的私事,并不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 进了城中某所隐秘的宅院,便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穿一身如火衣裳,以白绫束腰,眸光含情,长眉入鬓,容色明艳妩媚,笑盈盈的,一步步向阳朔走来。 阳朔的个子与厉寒差不多,只是他的身材还要显得更强健,似是带了几分西域男子的粗犷,但他气质上的贵气,比例的俊秀,举止的风姿,却又弥补了这一点。 花白凤笑着要拿来他手臂上搭的月白色兜帽,阳朔神色自若,行动语言却仿佛是拒绝的,径直将那兜帽斗篷放到了另一边去,交给明教出身的侍女。 第127章 惊鸿交锋(一) “凤凰儿是我阳朔的左膀右臂,自小又在天山金尊玉贵般的长大,合该做大事,这些零碎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理会。” 而那明教出身的侍女,也是五行旗麾下精心栽培出来的,很有眼色地接过了过去,准备浆洗收拾干净,再送还给自家少主。 阳朔三庭五眼生得比例极好,面如斧凿、鬓如刀裁,眉目英挺,略带些域外男子的神采,侧面俊朗锐利,正面却显得温润俊秀,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张力。 他这么温言说话,神色也柔和了下来,一双凤眸神采殷殷,望着花白凤,直叫她心头一热,压根没有想到对方可能是在提防自己上面,“也好。” “阳师兄但凡想做什么,小妹向来都是紧随其后,全力相助。” 像拿衣裳这样的小事,给寻常的侍女,能算什么呢? 侍女可没有她花白凤的能力。 在原着的命运线上,花白凤能爱上白天羽,无怨无悔地做个外室情人,更是为其生下一子,也就是以后的叶开,可见她的恋爱脑本质。 如今阳朔尚未成婚,明教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颇有几分底蕴,花白凤纵是性情再怎么痴情豪迈,也有几许想要与师兄修成眷侣的小女儿心思在。 谁人不知阳朔乃是上代教主的关门弟子?再者就是,花白凤早在阳朔从天山斗兽场里杀出来的时候,与其经历了一番生死,便深深爱上了这位名义上的师兄。 江湖上有权有势的女子养几个面首都不在话下,在花白凤看来,成为阳朔的情人,到底能了却心头的痴恋,她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花白凤根本没有想过阳朔是在防备自己的这个可能。 在她看来,师兄与自己在一起,他们两心相许,逍遥自在,一直都是十分快活的。 ……………… 阳朔确实对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放心,哪怕花白凤是个恋慕他的傻女人,同时助他良多,甚至把他的利益放在了自己的父亲之上,但他口中的凤凰儿,也一样是个偏执的疯女人。 他信任杨逍都比信任花白凤要多一些。 以杨逍那瞻前顾后的性子,是狠不下心来背叛他的。 但花白凤却是一个受情绪驱使,一旦恨上一个人便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女子。 阳朔之前要借她打入天山魔教,那便撇不开让花白凤意乱情迷的男女之情。 但他要真正pua花白凤,让其归心,就少不得让花白凤爱上权力,让其真正觉得与他阳朔是志同道合,所以才甘愿辅佐他的。 至于真正做什么伴侣,那倒在其次了。 阳朔从未想过,要真正和谁长久的在一起,他大抵是不会成婚,也不想什么孩子的。 (不过,工具人孩子除外) 昔年天山魔教纵横江湖,扬名天下,靠的不是四位长老,而是他们最厉害的一代教主白小楼。 只可惜白小楼遭到爱人背叛,弱柳夫人移情别恋,欲要投入魔门圣君慕清流的怀抱,就连白小楼自己也被那心狠的蛇蝎美人设计,以半招之差,败于谢晓峰之手,坠落崖底。 他从小就是由白小楼教养长大,白小楼为了让自己的弱点在徒弟身上剔除,便在阳朔身上花了许多心思,这才养成阳朔现在的性格。 阳朔更知道父亲被前妻与成昆险些气死的事情,更觉得男女之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就连成了婚有了孩子也未必就是锁死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快乐就好。 感情从来不是永恒的。 只有同气连枝、对方又不得不受制于自己、反抗不得的利益,那才是永恒的。 就连递上一件衣裳,阳朔都下意识要使用西方魔教的惑心术,确保对方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就算起了,也多半会在精神秘术下,露出些痕迹来。 谁也害不了他,谁也不能。 女色,对于白天羽来说,是戒不掉的“药”。 哪怕明知道有些女人降服不住,容不得自己朝秦暮楚,却还是忍不住要招惹人家。 无怪在原着中会被情人与兄弟联手设计,围杀而死了。 白小楼正是看出,这个义子骨子里是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才打算把复仇的愿望、振兴天山魔教的重任都寄托在阳朔的身上。 故而养成了阳朔现在这般,能享受女色,获得快乐,却从来不会沉迷其中,更不会因为女人而牵绊的性格。 阳朔的情人,从来都是足够有用,他认为能够掌控,才会成为他的情人。 就像花白凤,就像琵琶公主,就像独孤一鹤的弟子,还有华山派祖师的后人华真真,太多太多的女子…因为他的才能武功、容貌气度所喜欢上他。 当然,他也的确使了不少手段,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同时发现身旁人的不堪。 但现在,她们都是阳朔的利益共同体,阳朔本身是她们所爱慕的,同时阳朔也能给她们想要的。 比如成为小国女王,比如成为峨眉最耀眼的弟子… 沐浴之后,温香软玉般的娇躯,便从背后贴了上来,搂上了阳朔的腰身。 “师兄…”妩媚多情的魔教大公主,缕缕吐息就这样缠绵了过来,似是描绘着阳朔的骨骼。 樱桃熟了,杏子红了,莺声燕语,却是良辰苦短。 事后,花白凤懒懒地依靠在阳朔身上,软软地把头放在他的颈窝里,身体某处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不觉幽幽说道:“师兄…为何每次燕好过之后,你我都要用真气行功,增进功力?” “偶尔休息一日,那便不成吗?” 她自然不知,阳朔这么做,还能让功体吸收阴阳之气,起到by的效果,只以为是阳朔用天山魔教的修行功法助她蕴养真气罢了。 少主的手势未变,依然给其传输着真气,面上则是含笑说道:“这样不好么?” “既能让你我快活,也能为你洗练经脉,按照双修的行功路线,运转一个周天之后,你我的修为也都能有一二分的进益。” “虽然这点儿进益聊胜于无,但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要好。” “凤凰儿素来知道…我是一向勤勉的。” 第128章 惊鸿交锋(二) 花白凤抱着师兄的手臂,忽而问道:“阳师兄,若有一天,你想要成家立业了,那你一定会选我对吧?” “这些人,没有人比我了解你,比我更能跟紧你。” 阳朔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拿下来,又刻意与之十指相扣,笑道:“不会有一天的。” 这话,一下就叫花白凤的身体冷了一半。 那俊朗贵气的少主继续说道:“我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 “像我舅父,他又何曾有成家立业?玉天宝的母亲是谁更是没人知道,就连玉天宝本人都未必是我舅父亲子。” “对于我来说,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开心快活就好了,旁的身份关系都是世俗设定好的,与我从来不相干。” “天下万物,聚散离合,本就无常,开心的时候在一起,要是不开心那分开就好,没有承诺,没有期许,自然不必红脸,闹得难看。” 他的食指轻轻挠着花白凤的手心,带起阵阵痒意,“我也从不喜欢强人所难。” “你们来到我身边,都是事先知道我性格处事,还有日后打算的。” 花白凤垂下眼睫:“是,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师兄你为什么要让琵琶公主生下孩子,有个慰藉。就算别人不知道,我也知道,那定是你的种!” “难道,我就不如琵琶那个所谓的西域公主吗?” 说到此处,她声音中的愤懑不甘,还有淡淡的毒辣已是怎么都压制不住了。 可阳朔却悄然抓住了花白凤的手腕,制住她的命门,让她不能运用真气,淡淡说道:“她和你一样,不仅仅是我的情人,更是我身边的合作者。” “就算琵琶公主只是小国公主,但她也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正统,她需要一个继承者。” “我确实不喜欢孩子,也懒得管孩子,但对于琵琶那样的王女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具有她与我血脉的孩子更能作为合作纽带的了。” 有了这个孩子,琵琶公主以后占据的领土,都将由阳朔的血脉后代来继承。 而且,阳朔从前都一直对生母娘家——西方魔教有所顾忌。 石观音、灵鹫宫之流也是在西域附近,他需要一个“全力出手、名正言顺”的理由。 做外甥的要蚕食西域三十六国,那怎么都避不开玉罗刹。 可是,他保护自己的女人孩子,又能有什么错呢? 哪怕阳朔只是把琵琶公主当成情人与下属,对孩子也没有多少感情,但那不妨碍他借这个由头,把楼兰附近据为己有,蛰伏下来。 他不想要孩子,但他需要一个和琵琶公主生下来的血脉。 俗称工具人。 对于这一点,他和琵琶公主都是心知肚明的。 孩子满周岁了,阳朔连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但这小孩儿确实很有用。 那句外甥肖舅当真没有错,阳朔有时候都想:我最像的还是玉罗刹,而非有情有义的明教教主,范遥眼中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阳顶天。 花白凤情绪下去之后,也自后悔了,她只想与阳朔相伴一世,并肩而立,其余的言语承诺,乃至家庭名分,本就不甚在意,当下笑靥含春,嗔视有情地看了阳朔一眼。 她本就容貌妩媚,美若天人,虽是随意横来一眼,亦有让人意夺神摇的神采。 只是花白凤嘴上依然嘴硬道:“那黑珍珠也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女儿,札木合没有儿子,以后那汗国也多半是黑珍珠的,你既暗中教授她文韬武略,又助她掌握汗国…” “怎么不和她生个孩子?那不是一样可以谋了札木合的家业去吗?” 阳朔伸手轻抚她鬓边的发,感慨地调笑道:“我的傻师妹…” “琵琶公主是我助她登上王位的,且起步就是小国,并不惹眼。” 且琵琶公主没有修习武功的天赋,对于寻常女子来说,生子又是一道鬼门关,她向来不愿多生子,与阳朔诞育一子,也是参考了多种因素,才做下的决定。 皇朝公主都不乏难产而亡的例子,何况是她这个小国公主? 两人当然也成了合伙人。 “但是,札木合继承先祖名号,到底和蒙元关系匪浅,惹来蒙元注意,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非我所愿了。” “至于黑珍珠那小妮子,我教她的也是有限的很。” 阳朔也不曾碰过黑珍珠。 他这么做,除了尝试把黑珍珠变成傀儡之外,更是为日后的“离间计”做准备。 此方世界地势特异,明教便处于异国交汇之处,与蒙元辽国都多有摩擦,很是不睦。 阳朔是一定要早做打算的。 至于黑珍珠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敬若神明的老师,竟然就是让她走向死路的罪魁祸首,那阳朔只能毫无感情地说声抱歉了。 ——毕竟对于他来说,敌人的死活从来不重要,三十六计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 既然出身王侯宫廷,那性别反倒是次要的。 甚至是大丈夫还是女儿家都不重要,只要有资格获得权力就好。 只要抱着金子,那被算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会因为黑珍珠是个女人,阳朔就不动手了。 如果舍弃一个不重要的异族女人,明教能多活些兄弟下来,那他倒是很乐意的。 太多的话,阳朔自然不会掰开揉碎了让花白凤知道。 所以他只是携了花白凤的手,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换件衣裳,就去那地方等着,看看今天都有什么人聚到这儿来。” 花白凤自无不可。 这也是阳朔pua有一手的缘故,花白凤指不定现在还觉得是她自己在无理取闹呢。 但话说回来,在一起前,阳朔就和她说好了所有的条件,走到如今,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 “任千行果然来得够早的。”阳朔有些意外,毕竟他是先让御剑山庄尹家人先一步得知此事的。 谁知道,竟还是让至尊盟的任千行先来一步。 不过,此人处理日常事务英朗稳健,危急关头却是立功心切。 在阳朔看来,倒也不难对付。 倒是另一个做花里胡哨书生打扮的青年,让阳朔有些认不出来,便问了问花白凤,“任千行身旁那人是谁?” 花白凤便答道:“此人名唤藏锋,是任千行的结义兄弟,亦有些家传武艺在身上。” 好家伙,原来练成天意四象决的藏锋,现在只是有些家传武艺在身上… 第129章 惊鸿交锋(三) 不过,任千行也好,藏锋也罢。 就算这次拿不下两人,阳朔也要除去其中一人才行。 以两人慢慢发展起来的实力,不管是一剑隔世还是天意四象诀,那都颇为棘手。 留着他们,迟早都会成为阳朔的心腹大患,亦或是妨碍其他卡牌分身做事。 今日既然设局,那就索性除了这对塑料兄弟。 想到此处,阳朔那敏锐深沉的眸子,就闪过了一抹酷烈之意来。 只是这杀意稍纵即逝,不管是神情还是气机,他一向都收敛得极好。 ——想想也是,山中老人当年所带领的人手,本就颇擅刺客之道,明教由山中老人所创,自然也有不少收敛气息的法门在。 自从被原配妻子背叛,阳顶天黯然写了放妻书,与原配和离,身边最最钟爱的人,便是与红颜知己玉生烟所生的独子,那就是阳朔了。 阳顶天原本是极看好谢逊的,哪怕谢逊师承夺他爱妻的成昆,他也认为谢逊是最适合继承明教的人。 但是,他爱若珍宝的独子也如此出众,非但修为远在谢逊之上,谋略手段教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阳顶天自然动了举贤不避亲,改立继承人的心思。 教中子弟个个都称呼阳朔“少主”,就是阳顶天所示意,要提前为阳朔造势来的。 玉天宝名义上也是玉罗刹的儿子,可在西方魔教,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玉天宝。 当年白小楼惊才绝艳,将天山魔教带到前所未有的巅峰,阳顶天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第二个白小楼。 或者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他的儿子,一定要比白小楼还强,而不是落个躲在崖底、了却残生的结果。 所以,阳顶天在很久之前,去看望儿子的时候,就将大明尊教的不传秘术,都教给了儿子。 阳朔自是早早练熟的。 至于厉胜男的下落,他也没有骗应无求。 厉胜男是天山魔教“三公主”,也是花教主的义女,天山女子逍遥得很逍遥,就像大欢喜女菩萨,想掳谁当面首就掳谁,但每代“大公主”却不同。 “大公主”就和明教总坛的圣女,是一生都不能成婚,只能用毕生心血来辅佐教主,近似高武力的护教吉祥物。 原本花白凤是“大公主”,可她执意要前代教主的弟子在一起,近年对权力的渴望亦是剧增,总是想要证明自己,这已让花教主隐隐察觉了不对。 “二公主”武功天赋,又终究落后了花白凤与厉胜男许多,并且不是他门下亲传,而是由支脉推选出来的。 故而,花教主就只能把更多希望寄托在了厉胜男的身上。 可谁能想到,厉胜男说是中原历练、追查仇人踪迹,回来之后却是怀了身孕,那怀中明珠,更是武当真传的血脉,这让花教主如何是好? 气急之下,便把厉胜男关入了天山石窟,惩罚义女禁闭十年。 但阳朔故意含含糊糊地告知应无求此事,自然不是因为好心。 没有好处的闲事,他向来是不太爱插手的。 少主依然穿着月白色的兜帽披风,只是不是之前那一件了而已。 他手上带着露指手套,却用巧劲摘了一片银杏叶子下来。 这个时节,银杏叶尚青,并未化作秋日的绚烂。 但少主指尖一缕真气萦绕于其上,小小的一片叶子,就好似反射出雪亮的刀光来! “去。”而后,他手指遥遥一指,就将那片叶子给射了出去。 御剑山庄的队伍也到了。 那片叶子就顺着三名弟子的脖颈擦了过去,青叶染鲜血,可去势仍不停,往少庄主尹天奇所骑骏马斩去! 那骏马一只蹄子险些被削去,当下就发了狂,长嘶一声,带着背上的尹天奇就要往客栈门厅撞去! 尹天奇武功平平,只能听见耳旁众弟子的惊呼声,身子却一时动不得。 尹仲对虎魄挺感兴趣,也在本次的护送队伍中,看到这情景,便觉得不太对,想要追踪这缕气机的来处。 但他夺了太多人的身体,武功修为虽然强极,但在精神上的力量反倒不如某些天赋异禀的年轻人了。 在隐匿气息、操控气机方面,阳朔曾在光明顶壁画中得了一道山中老人的“天地之蕴”,有类似破碎虚空的武学韵味加持,所以纵是尹仲,也没能发现他的行踪。 转头望的地方,看起来不过是一处寻常的房檐下,垂下了一片阴影。 师妃暄之前能凭第六感发觉阳朔的存在,也是因为慈航静斋的《剑典》中有类似“天地之蕴”的东西存在,而冥冥中她也得到了那东西。 “心有灵犀”之境,亦是有些神异在。 第130章 惊鸿交锋(四) 眼看着尹天奇就要向前跌去,摔个狗啃泥,这位少庄主的应变能力可总算是强了一回,身子伏低,犹如蛇行狸翻一般,从马背上下来了。 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狼狈,未免让至尊盟的弟子看了笑话。 而任千行从二楼下来,就看到了御剑山庄前来“捣乱”的场面。 任千行性格之中颇有几分断浪式的功利,在他的面前打至尊盟的脸,落至尊盟的面子,这在任千行看来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看见这匹断了蹄子的马往客栈大厅里撞,还弄得一片狼藉,那血肉模糊的马还枉自在哀嚎蠕动。 任千行就认定了御剑山庄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来的。 “尹天奇,你们御剑山庄这是什么意思?敢来我们至尊盟的驻地找麻烦,那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话间,任千行已是持剑在手,剑势如狂龙般的,向尹天奇杀了过来。 他这剑势极是厉害,自二楼处便遥遥跃下,身姿剑影具有龙翔九天的神韵,自上而下而斩落,似有断山倒海之势。 在尹仲看来,尹天奇可是自己的备用躯壳,怎能这样轻易地饮恨于他人剑下? 尹仲眉头一皱,便飞身而出,挡在了尹天奇的面前,运劲于掌,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技巧,离体的无形真气就控制住了任千行的那把剑。 任千行自然是不愿撒手的,但对方的内力修为却远超于他,就连真气操控也是极其精深,他那把宝剑扭成了一团麻花。 就连任千行自己的手臂,也险些被一同扭成这样。 这下,他不撒手也不行了。 就在任千行想要以退为进的时候,便发现尹仲的真气具有一股奇异的吸附力,让他手臂上的血肉都在震颤! 任千行不知这是什么手段,但他战术素养极高,反应也很快,若是再不退开,那只怕他整条手臂都要被绞烂了。 他当机立断,就全力运转真气,用了一股反劲,借对方的力量,将自己弹射出去,这才甩开了那把剑。 哪怕是这样,任千行也因为这股反冲力,一下子就后退了四五步,后背撞上了客栈的扶手,让木楼梯都狠狠地晃了一晃。 任千行的功体自发用先天罡气护体,才免于受反噬的内伤。 饶是如此,任千行也不由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按下胸膛之中翻腾不休的气血,他能感觉到喉咙口的血腥味儿。 任千行不由暗自心惊,很是有些纳闷:都说尹仲是御剑山庄的高手,可这样的修为,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不像是御剑山庄骨干、区区庄主兄弟应该有的实力。 不是任千行看不起御剑山庄,而是他们确实没落了。 ‘难道尹仲真有如此实力?那御剑山庄这些年,岂非是在刻意藏拙?’ 任千行心念急转,刹那间似有千百种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 ‘或许只是某些旁门左道的手段,尹仲的武学修为,未必就能稳稳压过我。’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在尹天奇还惊魂未定的时候,就有一个身着青衫、清灵出尘的女子,漫步出来,探了探其中一名死者的气息。 在发现了这名弟子已经死透了,她摇了摇头,便没再看其他的死者。 而是迈步走到那匹奄奄一息的骏马附近,蹲下身来,拾起一片碧色的银杏叶。 师妃暄知道,就是这东西引起了一连串的动乱。 她指尖捏着那片叶子,正想感知一二,就感到手指上生出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来! 就像有几百根绣花针一齐往她捏着那片叶子的手指上刺过来一样。 师妃暄往那片树叶望去,就见叶子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真气,已然爆炸开来,在她手指上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来,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殷红的鲜血,莹白的手指,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而那片树叶,也化作了尘埃,这才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师妃暄心上不由微微一沉,她下意识就觉得,那个在幕后搅风搅雨,甚至在叶子上都留有后手,要自己一个小小教训的人,就是那日在船上出现的兜帽男人。 或许,那个男人此刻就在暗处看着她,充满恶意、唯恐天下不乱地观察着所有人。 ‘师父说的果然没有错,邪魔歪道一向纵情惹祸,恣意妄为,为了自身的欲望,而挑起许多的纷争。’ ‘那个隐匿行踪的兜帽客,便是如此。’ 尹天奇瞧见这佩剑的青衫少女,不由就出了神。 夕阳艳烈,晖光落了众人满身,迎着小城的晚风,少女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她背上所携带的长剑,造型典雅,则为她平添三分英凛之气。 那夕阳的艳影,便刚好照在她脸颊的一侧,灿烂华美的阳光,照着清丽脱俗的少女,那少女莹白的脸上,肌肤间的绒毛似乎都是清晰可见的,更显出她钟灵毓秀的秀丽轮廓来。 尹天奇的妹妹尹天雪,也是江湖难寻的绝色佳人。 纤而不弱,淡雅超群,是极其出众的冷美人。 但比起眼前这位少女,尹天雪也少了一分出尘的仙气、受天地所钟、叫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灵气。 尹天奇这样的“傻白甜”,自然不知道这是静斋《剑典》的效果,可作用于心灵与精神。 他只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心动了。 任千行从小在至尊盟长大,且受到官御天的重用,自然是见惯美貌佳人的。 他因为一道红烧狮子头,想起了童年的回忆,而恋上了“女食神”刘依依。 但遥遥望见神秘的静斋传人,心头亦不由涌起莫名的惊艳来。 不过,师妃暄身上的“艳”色,与艳俗、妖媚等词语沾不上半点儿关系。 那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然美丽。 就像是《洛神赋》里的宓妃神女,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师妃暄随手用手帕包扎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而后转过身来,向众人拱手施礼,“慈航静斋师妃暄,在此见过诸位。” 第131章 不甘 众人一时间纷纷惊艳于她的容光风姿,可师妃暄抬头的时候,余光却看见了兜帽客隐于光影之间的衣角。 师妃暄不由微微凝神,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却见那兜帽客抬了抬头,竟露出了唇部的模样。 这男人的笑,充满了恶意与玩味。 哪怕他只是稍稍动作,师妃暄也能感觉到,现在这魔头的心情一定很不错,他看见御剑山庄与至尊盟倒霉、看见自己想要找出他下手的痕迹却被割破了手指,心情就变得更好了。 他们遥遥对视,师妃暄忽然就明白了对方的算计。 棋子走到这一步,便不算是完全的阴谋,而是另类的阳谋了。 若是她直接说出是有人暗中设计,用虎魄神刀的下落,引多方势力来此,挑拨离间,制造混乱。 那以任千行与尹天奇的性格,怕是会当场闹个天翻地覆,打个不可开交。 可能幕后之人还没有现身,任千行便帮他把坏事全都做完了。 据情报里说,这位至尊盟的骨干,对自己的武力,一向都很自信。 但要是自信得太过,怕就成自负了。 而尹天奇,一样是个志大才疏,傲气远胜过实力的人。 如果尹天奇适才当真死在了任千行手里,那御剑山庄一行人,与至尊盟就有了不可化解的仇恨。 届时,任千行就将成为城中最受瞩目的一方势力,吸引足够的火力,更加方便幕后的魔头浑水摸鱼。 师妃暄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导,大多都是以连纵抗横、顺势而为的阳谋居多。 审时度势,判断目前的局势,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才叫她为难起来。 若说出幕后魔头的想法手段,只怕正如了那魔头的心意,一切将随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的发展。 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她也一样无法聚势,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避免虎魄神刀落在野心家的手中。 师父与言师叔总说,大义与道理才是最重要的。 而言辞与些许手段,只是辅助慈航静斋践行道途的必经之路,用些心术,无可厚非。 只要是为了天下好,为了苍生顾,那便不算错。 但这一刻,师妃暄却觉得,绝对的实力比那些所谓的手段要有用的多。 当魔头智谋城府都在她们之上,并且一开始就怀着绝对的恶意出现,那什么言辞什么手段似乎都是枉然的。 越是审时度势,拨弄风云,反倒越是被动。 她虽然已临近“剑心通明”之境,剑法修为已超过了师父梵清惠的“心有灵犀”,可面对这个一切都是未知的魔头,仍是显得那般无力。 师妃暄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定了心意,不曾完全被对方摆布,让一个魔头牵着走,“诸位同道,适才御剑山庄与至尊盟的冲突,在下也看在眼中。”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尹少庄主的马匹骤然失控,乃是暗中有人以真气暗算,并非有意冒犯至尊盟的侠士。” “想来那幕后之人,不是有意设计至尊盟,就是对御剑山庄有所敌意,这才暗中观察,挑拨离间,诸位侠士还请珍重,莫要中了有心之人的计策。” 师妃暄说话的时候,也刻意运用了真气,这样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并且受剑典的精神秘术影响,容易信服于她。 尹天奇本就对静斋仙子的容色出神,几乎要拜倒在其风姿之下,这会儿只听那轻柔如水的声音,便仿佛要沉醉下去了。 师妃暄的话语本就条理分明,颇有几分道理,又有剑典秘法相助,她也不怕显露那手指受伤的原因,自然是无往不利。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平平无奇”、让人听不出特点的声音,忽而在人群之中传播开来。 众人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只下意识觉得说话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这道魔音摄心术,看似简单,实则却是阳朔结合西方魔教《邱墟冥音大法》、《天魔妙音》、天山魔教《九幽悲号》精髓,以明教《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为根基,所发出的精神引导秘术。 无论何人听见这道声音,都会觉得熟悉,像是身边的某个人,但究竟是谁就怎么都找不到,也想不起来了。 说是那边的弟子甲可以,说是对面的弟子乙,似乎也挺像。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旁观者清?” “可如果你就是那暗中窥伺,偷袭山庄的人呢?” “不过就是手指受了些伤,又不是身负重伤。” “江湖传闻,慈航静斋的弟子,就是最喜欢在这种时候施加恩惠了。” 听了这话,不论是至尊盟还是御剑山庄的门人,都觉得这话也颇具道理。 被阳朔重点关注的某位御剑山庄弟子,看见相熟的同伴倒地不起,一命呜呼,更是悲愤难平:“不错!” “任千行极擅剑术,外放剑气也是随手的事情…” “若不是他释放诡异剑气,想要一次了结我们御剑山庄,那这些师兄弟…怎会呈现被利器杀害的样子?” “这不是剑气隔空伤人又是什么?” “慈航静斋又怎么样?难道你在这里假好心几句,就能换回我们师兄弟的性命吗?!” 任千行的性格素来冷傲,他是不屑于对这小弟子辩驳解释什么的。 但至尊盟一位老成持重的好手却质疑道:“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至尊盟的身上泼!” “对付你们,何须暗算偷袭?” 而后,那好手又看向了师妃暄:“不过,说到这里,某家倒想起来,慈航静斋不也是擅长剑法的吗?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导自演,却来我们这里扮好人?” 这话一出,不少至尊盟的人就开始响应附和了。 “六子哥说的对!我赞成!” “俺也一样。” 尹仲虽然觉得有许多地方不太对的样子,但他活得久想得多,担心是慈航静斋与什么人在“斗法”,不愿暴露自己,露出端倪来,便没有冒然说话。 他不仅自己不说话,还按下了对师妃暄颇有好感的便宜侄子。 师妃暄是静斋精心栽培的天下行走,与师妹秦梦瑶并称“绝世双姝”,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当下便撇清了身上的脏水,“若是我暗中策划,对两方不利,那我何必现身出来提醒诸位呢?” “做得越多露出的痕迹也越多,我岂非是自露马脚?” “再者说,即便我想要施恩于诸位侠士,那等情况更加焦灼的时候,拿出物证来,岂不是更好么?” “隔岸观火,那才是最便宜的事情。” “在下选在尹先生制住任少侠的时候出言,只是不愿事态恶化,见到诸位侠士耗费力量,却没能打在真正该打的人身上,枉自辛苦罢了。” 师妃暄虽解释清楚,但她心中也不由暗暗叹息。 转身离去的样子,看似不紧不慢,可她脑海之中却是闪过适才兜帽客说完话之后,毫不犹豫,抽身离去的样子。 妃暄从未想过,自己入世行走之时,遭遇的第一个敌手,不是什么阴癸妖女,而是所有事情像笼罩一片迷雾的神秘魔头。 她更没有想到,明明大多数事情都料到了,真正对上的时候,她仍是不如那个兜帽客。 就算两条路都不选,也还是在无形之中,跟着对方的步伐走。 说不清是不甘还是不服气,但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点点迷茫? 当真是邪不胜正么? 一时的输赢,师妃暄并不在乎。 但这神秘的兜帽客,城府之深,步步为营,手段亦是十分诡异,若她一直这么输下去…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天下行走吗? 第132章 夜色惊变! 师妃暄极力想要屏蔽心头的不安,一时的输赢,本不能影响她的心境,但不知为何今天心中却每每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只要离那个神秘的魔头越近,那种仿佛遇见天敌的恐惧、以及某种矛盾的吸引力,就会隐隐影响她,继而让她做出违背理性的事情来。 就像刚才看见那个兜帽客径直离开,她几乎想要愤而出手,将其揽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搅风搅雨! 但长期以来养成的大局观思维,还是让她克制住了这种无形中的冲动,尽量理性冷静地思考,然后做出目前最有力、损失最小的应对来。 ‘难道…就连我都不知不觉中了魔头的手段?’ 除了这个解释,师妃暄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这样反常的了。 入世不久的师仙子,并不知道修炼《剑典》所凝成的“道胎”,与类似魔种的东西相逢,那就会形成某种奇异的吸引力,牵绊她的心神。 阳朔没有练过道心种魔大法,但论魔道武功之博学,他已颇有几分小老头吴明的意思了,既修炼了精神类秘法,又有一颗极强的武道之心、利己之心,魔念深重,便渐渐将作为气血中枢的心脏,练成了一颗魔心。 他那魔心之强,远胜过师妃暄尚且稚嫩的道胎,自然就是拥有主导权的那一方了。 且因为阳朔此人,极为利己的缘故,受道胎的影响,倒是几乎不可感知。 师妃暄极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她感到手臂有着一丝无力,这是心境不稳才会出现发反噬。 ‘不能再去想从前的败北了,因为再想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她,只有全力以赴,去面对晚上的那一场大仗,这样才能对得起慈航静斋天下行走的身份。 夕阳的晖光一点一点落下,半轮红日也彻底掩在了山后。 深沉的夜色,渐渐弥漫开来,这只是座很普通的小城,一到晚上就看不到什么人出来,也没有太多的灯火。 那些欲望、算计、厮杀,也尽掩藏在了这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 纷争将起。 ……………… 自从白天知道了有关厉胜男的下落后,应无求整个人就不对了。 他就像犯了癔症似的,一门心思只想找到阔别已久的爱人,还有就是发了疯似的想兜帽客说的“母子二人”是什么意思? “胜男离开之前,曾和我…度过两回春风…” 莫非,就是因为那两次,让胜男怀上了我的骨肉? 一想到这里,应无求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他还做包来硬时稚嫩的梦,也是他死去老娘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只要想到有那么个实现朴素梦想的可能,应无求就越想越入迷,甚至忍不住去想象那孩子长什么样子了。 一时之间激动欣喜,一时之间心里又是七上八下,担心厉胜男的安危。 比起厉胜男、还有可能存在亲生骨肉的安危,那把不知道是不是虎魄的刀,就是个die。 应无求心里是想丢了那把麻烦的刀换回爱人下落的,但他也知道,这么说,师兄俞岱岩肯定是要为难的。 张三丰对他有再造之恩,武当就是他的家,各位师兄也都待他很好。 让应无求一味为难自己人,当面说出那等白送的要求,他也说不出口。 ——三师兄并不防备他,用胜男曾留下的迷药麻倒三师兄不成问题。 但现在是什么局势,应无求还是知道的。 要是放倒了师兄,又让师兄出了什么大意外,那真是丧良心的事情,应无求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不能在三师兄身上动手脚,那就只能在虎魄上面做点儿事情了。 反正是用天蚕丝布包裹着这古刀,应无求就找了差不多大小的长刀了,偷偷弄了个相似的造型出来。 灼人的烈酒滑下喉咙,应无求不由呛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很少这样失态了,但背着师兄做这种事情,仍是让他有些忐忑与自责。 但应无求更加没有办法放开厉胜男的手,胜男是全天下最爱他、对他最好的女子,为他付出了很多,应无求自觉是不该让胜男再受什么委屈的。 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虽然他用纯阳无极功捏出来的宝刀形状,是显得太艹了一点儿,但黑布一遮,不也看不出来吗? 应无求已经打定主意,要调换掉虎魄与伪劣品,然后到子时的时候,手持虎魄,前去城门处,把胜男的下落交换回来。 至于俞岱岩有可能会一起跟去?应无求也早就预料到了。 毕竟,如果不是对兜帽客的事情有些想法,加上多少想要帮助他这个师弟 ,那俞岱岩就不会选择来这座小城了。 所以应无求早就把那假刀,放在新寻的代步马身上藏好了。 但还没有等他们从借宿的武馆出发,在子时前的一个时辰,俞岱岩就忽然听见窗外有女子轻轻吟唱婉转小调的声音。 “春花带露满园香,乳燕双双绕画梁。好景偏逢人烦恼,几回思母又望郎~” 那女子格格娇笑:“应八侠,你猜猜胜男那丫头,现在是更想要报家仇多一些,还是更想你多一些呢?” 在这女子说话的时候,俞岱岩早已持剑在手,破开窗棂跃了出来! “姑娘不必故作姿态,若真有我那弟妹的下落,就先说些实在的东西。” “否则,今天怕是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花白凤身着神火教女子惯穿的红衣,发间饰以两枚金玫瑰,面上则以珠玉纱幕遮挡了容貌。 ——说实话,其实这纱幕也掩饰不了什么容貌,只是女子身形摇动起来,这些饰品更能晃人眼睛,配合独特的功法,在不经意间就能乱人心神。 俞岱岩其实也没能完全看清这红衣女子是如何出招,只看见眼前红影一闪,又有一股寒意袭来,而后就有一道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璀璨的刀剑锋芒,便交错相击! 花白凤的修为已有宗师六重天,虽说远没有到巅峰之境,但她的功法与招数都很诡异。 天山的魔刀,也可叫如意天魔连环八式,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变,展现出极高的变化性和威力,且圆融合一,施展开来,连绵不绝。 第133章 天移地转大移穴功 “三师兄,我来助你。” 应无求不假思索,拔剑出鞘,飞身前来相助。 纯阳无极功的炎芒,破开了魔教障眼法所营造出的奇异迷雾。 长剑上所赋予的纯阳真气,激荡起一层层的气浪,剑芒如炎龙,往花白凤所持的弯刀挑去! 刀剑相击,光明正大的纯阳真气顿时和阴森诡异的魔教真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两者也僵持了一瞬。 但花白凤反应得很快。 ——真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和武当的人打架吗? 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红袖轻舞,就有一股柔中带韧的力道挥了过来。 俞岱岩的功力能够稳稳压过她,应无求的功力虽然比她弱些,可由《纯阳无极功》修炼出来的真气却颇有些特异之处。 那绸带容易晃人的眼睛,但俞岱岩却注意到,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努力屏住呼吸,只可惜还是太迟了。 “是十香软筋散,果然是西域那边的旁门左道…” 应无求闻到这股浓烈的异香,心里就知道不对了。 还好纯阳无极功有抵御百毒的作用,不然他们师兄弟,今日怕是危险了。 可应无求的纯阳功,毕竟只是小成,为至百毒不侵的大成之境,能抵御一时,就很不错了。 ‘不好,三师兄中招了。’ 应无求神色肃穆,一边伸手揽住了一大头的三师兄,一边则是出剑抵挡来自花白凤的攻势。 就算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这样打一定是不成的。 武当的《两仪神剑》、昆仑的《大飞龙九式》,再加上巴山顾道人的回风舞柳剑七七四十九式,合称三大玄门剑法。 而花白凤一刀劈出,则是像流银反光,也似月华妖娆,缎带轻舞,瞬息之间,圆月似的一抹刀光,便趁着应无求一息间的不支,往他的额头上削去! 应无求已能感觉到额头上的刺痛感,他全身的汗毛都仿佛竖了起来。 在他的视角里,这一刻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的身子也猛地后弯,继而靠仰首的动作,躲过了那划过来的雪亮刀光! 两仪阴阳化神剑,应无求所用的兵刃,名为“锐鹤”,乃是张三丰早年所用的兵刃。 这把外表看似古朴、平平无奇的长剑,在附上纯阳真气之后,便变得锋利无比,剑尖急点,暗含梅花术数的奥秘,具有阴阳两仪的意境,剑光剑芒,挥出点点寒星! 这些寒星的落点,恰好就是花白凤下一刀可能会落下的位置。 武当派的剑法,张三丰本人使用的《太极剑》最强,其次就是《两仪神剑》,而后则是《绕指柔剑》、《神门十三剑》等剑法,最大而化之的,就是《武当剑法》。 应无求所学的剑法并不广博,可他却将两仪剑法往死里去练习,没黑化的性格,也颇有几分周伯通的意思,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倒很有几分炉火纯青的气势了。 “叮!叮!当!当!” 这是属于刀剑之间的对决,每一点火星,都蕴藏着无穷的杀意。 花白凤的“魔刀”亦是习练纯熟,练出了自己的感悟。 应无求又将俞岱岩顺手带到了身后去,让师兄靠在门槛边休息。 这两人见招拆招,以快打快,遇见“料敌先机、提前布局”的慢招,对手也能很快找到破绽,将刀剑见缝插针地“穿”过去!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他们就拆了二十余招,应无求的“两仪神剑”,差一线便能步入化境,似拙还巧,阴阳相合,亦刚亦柔,招数并不是如何的精妙,但剑式古朴精简,破绽之少,实是世所罕见的。 花白凤的如意魔刀,招式则是圆融而诡异,刀气森寒至极,出招之际真气内敛,似有还无,介于虚实之间,万妙无方,千变万化。 两人身影翻转,忽而就跃至半空,刀剑僵持,引起铮然长鸣,刀剑摩擦之间,也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来。 比打火石的光芒,更要叫人心惊肉跳,相互抵抗,刀剑纵横。 但花白凤岂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应无求只觉得,这是生平打得最紧张的一场架,对面仿佛什么手段都有。 当然,他的剑术修为,也是大有进益。 应无求的变招极快,他竟临场变招,将神门十三剑与绕指柔剑结合在了一起。 那青锋剑忽而就“弯”曲了下来,剑尖则往花白凤的手腕神门穴上击去! 在应无求以为自己打中她穴位的时候,却见花白凤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不屑的情绪。 而后,就有一股沛然不能抵御的巨力,从她的神门穴中反击出来,继而传导到应无求那把剑上! 应无求只觉得手臂一软,那股诡异的内息,竟是通过宝剑,反击到了他的功体上。 “这种移穴功法…你是胜男的同门!” 应无求并不知道,这天移地转大移穴功,乃是天山魔教《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中的一门武功,习练此功的人,极其擅长于移动穴位和内息攻击,但他有见过厉胜男运用这武功的机制。 这位武当小师弟仍是没有弃剑,他顺手换成了左手持剑,再不轻易去点红衣女子的穴道,而是用一些凌厉的剑招,去劈斩女子手臂之类的部位。 花白凤趁机会,就扔出了一枚小圆蜡丸似的东西,那蜡丸一破,就蔓延出更多的迷雾来。 在无尽的雾气中,应无求听她漫不经心地笑道:“看来,我那妹子的眼光倒也不坏。” “你的本事还行。” “但要让胜男脱困,恐怕还差了不少火候。” “什么时候修成了大宗师,什么时候再去天山凌云峰找她吧。” “要不然,她们母子孤零零待在冰洞里,实在是怪可怜的。” 这话却是阳朔吩咐她,让花白凤在打过“一巴掌”以后,再给出的甜枣。 单是应无求可能不算什么,但要是加上武当派的实力,那就不一样了。 阳朔很乐意给天山魔教不服自己的人,添上一些别致的堵。 嗯,他只是乐于助人罢了。 与此同时,花白凤也取走了两把“虎魄”神刀,不管是不是仿造的,她一股脑全都拿走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绊住了附近窥探之人的脚步,“我劝诸位还是留下来,多闻一会儿这药烟的好,不然,那软筋散的效果,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 “先是用不了内力,要是再遇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那可就更倒霉了。” 第134章 陆小凤:这年头大宗师都不值钱了 ‘我想那些人肯定鼻子都气歪了。’ 花白凤只要想到,自己能够轻易掌握这么多人的命运,影响他们的生死,就能感觉到某种淡淡的快意。 只因为她是个女儿身,她就永远只能做个吉祥物似的魔教大公主,本质上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存在。 厉胜男也是天山魔教三公主,是她父亲的徒弟,从小教导的义女。 可如今呢?还不是被关在天山冰牢里,艰难的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花白凤原本心性只是淡漠残忍了一些,可在经过阳朔的一番指导后,她挖掘了内心真实的自己。 那个渴望证明自己实力、得到众人认可的自己。 力量得到的“尊重”,远比其他方式得到的“尊重”,要来得容易得多。 花白凤就是想要得到这种简单粗暴的认可,没有什么能比直接碾压、玩弄人心,更让她这种魔教妖女感到愉悦的了。 强做善良,有何趣味? 除此之外,就是花白凤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趣味,自然不肯再变回从前的样子,压抑内心。 “只是不知道师兄那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花白凤一向相信阳朔的本事,无论武功还是智计,阳朔都肖似白小楼,甚至超过了这个年纪的白小楼。 可是,花白凤今天却总是有些不安。 阳朔不曾瞒过她,今晚行动要借刀杀人,挑拨各方势力关系,同时引开慈航静斋等正道势力目光的目标。 花白凤也听说过一些静斋仙子的事情,说实话,她对慈航静斋的天下行走,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忌惮,也不算很厌恶。 她更是了解阳朔这个人,就算是再漂亮的女孩儿,落在师兄眼中也只是能不能利用、有没有用的红颜枯骨罢了。 可是,在听阳朔说起,师妃暄竟然能凭借直觉,就找到他位置的时候。 很无端的,花白凤的内心还是升起了一丝不喜的异样情绪。 厌恶、排斥,注定气场不合,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啧,花白凤一想到对方要清高圣洁、故作姿态地来感化阳朔,她就觉得恶心。 不过,只要再想想,对方多半会被阳朔反将一军,连骨髓里的价值都敲出来,那结果可就太好笑了。 花白凤忽然有种幸灾乐祸,顿时生出恨不能马上就看到那种清高姑娘落难的快乐来。 想看与自己气场不和的人倒霉,那能有什么错呢? ……………… 江南花家派来夺刀的人,正是四公子花满溪。 同时,花家还有一位强而有力的外援。 那就是极有名的侠探,四条眉毛陆小凤。 不过,陆小凤此刻也有点儿发愁了,他一向是以智计出名的,但至尊盟就是想要硬抢别家的“虎魄”神刀,那这架怕不是非打不可了。 虽然他们早就有了一套“备用方案”,但那也得用出全部的力量、真情实感的打一场,那样才能让别人相信不是? 陆小凤很苦恼,因为他不能出工不出力,也不能真正出死力,那样一不小可能就真变成死凤凰了。 他都是三十多岁的人,好不容易成为一位年轻有为的大宗师,虽说只是最普通的大宗师,恰恰摸到门槛的那种,但怎么说也是大宗师,不是什么买一送二的米虫。 可是,陆小凤和红颜知己们浪完,一回过神来,就发觉现在天人才能潇洒闯天下,大宗师都已经不值钱了。 任千行这小子,不过二十七八岁,也一样是个大宗师。 虽然内力修为与陆小凤差不多,但那一身攻伐剑术却当真是极为了得的。 “呼…差一点儿我陆小凤就要变成死凤凰了。” 陆小凤顺手摸了摸自己那两撇修得像眉毛一样的胡子。 他知道,对于像任千行这样既野心勃勃、又过分自信的人来说,哪怕隐隐猜到背后有人挑拨离间,设局让大家伙内斗,也一样会跳到陷阱里面。 因为神刀的诱惑超过了那点儿不快,这种人的自信,又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一力破万法。 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是真正实力的对手。 可万一对方也有非常雄厚的实力呢?那样他们这波内耗,最终害得只会是自己,顺便帮对方节省了不少时间。 可以说是主打一个过分“善良”了。 果然,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还是最苦恼和这样遇到利益诱惑就没脑子的人接触了。 同样没脑子的人,还有御剑山庄的尹天奇,以及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西夏一品堂。 但不得不说,陆小凤的轻功确实好极了,就连踏月留香的楚留香其实都落后了他一筹。 因为楚留香是大旗门弟子,不能否认,香帅确实将一部分时间用在了修炼内功上面。 “诶,刀也好,剑也好,其实都是些死物,不能吃也不能喝,在没变现之前还会害死人的。” “小少侠你何必为了这样的东西,就和我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呢?” “要是咱们俩在这儿斗死了,那神刀明天可就不知道给老天爷丢到谁家去了。” “你真的甘心啊?”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是极高明的指法,不管是隔空点穴还是近身格挡、亦或是空手夺白刃,那都是极厉害的。 但任千行这剑术戾气太重,他要是真要手指去夹,恐怕食指都要给人削了去。 陆小凤当然不会那么傻,这位侠探一向机敏,往往是瞄准了合适的落点,再以隔空指力,挡开任千行的剑。 那森寒凛冽的剑芒,就因为指力所击,荡到了另一个方向,像是一轮弯月映在水中的光,破碎溢散。 与此同时,已被逼到死角的陆小凤,竟如燕子一样凌空而起,衣袂翩然之间,就挪移到了任千行的身后。 可任千行的反应也很快,旋身就是一剑斩去! 剑刃划破空气,便泛起奇异的破空声。 陆小凤知道,‘是时候了!’ 侠探的眼神一暗,就故意让前胸做好的机关被剑刃所划破。 妙手朱停做的伪装果然很“真”,惟妙惟肖。 陆小凤的胸口顿时“现”出一抹鲜红的血花来! 第135章 是人是鬼都在演 只见那陆小凤,胸膛已受剑气所创,可挪移之间依然有那“凤舞九天”的风采,哪怕鬓角落下冷汗来,脸色也变得苍白,但全力以赴之下,仍是不减侠探的风采。 但三招之下,眼见着已是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候,花满溪先是“挣扎”着闭了闭眼睛,而后再睁开眼睛时,眸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 花满溪将声音用真气送出去,朗声喊道:“这虎魄神刀,至尊盟若是想要,现在拿去就是。” “但若是出尔反尔,还要继续害陆兄弟与我们花家人的性命,那就是第一等卑鄙无耻的人物,叫江湖朋友看你不起了!” 陆小凤也做出微微一惊的样子来,讶异地笑道:“四哥,这东西名声不小,人人都说能影响一族的兴衰,你这样丢了它,难道不怕家中老爷子怪罪吗?” 花满溪只是长叹道:“不过是些死物罢了,能值当什么?” “我只知道,今日若是为了这不知真假的东西,就葬送了这么多族人的性命,还害了你去…” “那老爷子更不会饶过我,今日之后怕是会永远失去七童这个兄弟了。” 花满楼与陆小凤既是发小,极好的朋友,也是生死之交,这在江湖上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同样,花家七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也为人津津乐道。 有这一番唱念做打,任千行方才信了六七分,剑上收了几分力气。 “好,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花四爷现在改变了想法,认清了局势,那就将那宝刀拿出来吧。” “待我验过了真假,拿到了花家护送的那把刀,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至尊盟也不会伤及花家一分一毫。” 任千行自信地说道:“我任千行既说得出,那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就一定会做到。” 陆小凤则是笑嘻嘻地说道:“谁要是做不到,那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听了这话,任千行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狠辣地剜了这嘴巴贱得不行的侠探一眼,握着宝剑的手又紧了一分,“某些人要靠朋友拿东西出来才能活命,也就只能逞逞嘴皮子上的功夫。” 陆小凤这下便笑不出来了,他只能不是滋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哪怕是用演的,他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笑。 但他陆小凤天生就爱笑,难免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来,倒让任千行更觉得真实了。 花满溪命人取了一个古怪的机关匣来,然后用独特的手法,打开了那机关锁。 如此,方才露出匣中神刀来。 见到这副情景,任千行方才相信了花家是自愿献刀以换平安,而非在这里做戏给他看。 然而,这场合情合理的戏,正是花家与陆小凤苦心安排、倾情演绎的。 在触摸到“虎魄”刀柄的时候,任千行都仿佛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感,这是他找到那把平平无奇的残刀所不具备的。 再看刀身,也是那青铜古刀的纹路,亦是内蕴光华,戾气逼人。 任千行没有犹豫太久,他得意一笑,就收走了那把刀,一样是用天蚕丝布包裹着,至尊盟财雄势大,自然是知道用天蚕丝可以稍稍遮掩宝刀凶剑的兵气,道:“刀我就拿走了。” “花四爷,我们就此别过。” 说到“过”字时,他的衣袂浮动,整个人已如闪电般的,落在马背上了。 而至尊盟的骑士们,亦纷纷跟随上级离开。 哪怕人都走远了,陆小凤也并未懈怠,随意将那假血包拿出来。 他始终记得,那位拨弄风云的幕后黑手还没有露出真实身份。 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死心了,相信他们把刀给任千行,万一就躲在暗处偷窥呢。 陆小凤刚想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就感觉身躯瘫软酥麻,竟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花满溪靠在马车边,不由惊呼出声,紧握着的拳也松开了。 终究是棋差一招啊。 他们却不知道,杨逍与范遥打晕了西夏一品堂的诸位高手,将这些异族捆做一团,丢到了一边。 而后,一边闻那臭不可闻的解药,一边用特殊的方法把悲酥清风释放往花家一行人的方向。 某种意义上,阳朔也和任千行一样,是宁杀错不放过的类型。 他怎么可能相信,陆小凤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败在任千行手中,坐视神刀被抢? 西夏一品堂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他们抢了一品堂的剧本,异地登录,陌生手机上号,那也很合理吧? 花家就算找了妙手朱停高仿了一把神刀,今天照样是一把都保不住。 ……………… 御剑山庄驻地,尹仲感到很不安。 如果不是走这座小城,是回到山庄大本营最快的路,绕远路多走一个多月,只怕会生出更多的变故来,他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白天时候,那缕暗算尹天奇的真气,他后来再回想,总是感觉如鲠在喉。 ‘究竟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难道当今武林,还有人的武功修为能比我更高吗?’ 尹仲至今已活了几百岁,他一心求长生,早已是执念成魔。 虽然心境不够,修不成陆地神仙,一味隐匿形貌,屡屡更换身体,又失去练成至尊体的机会。 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内力修为,的确称得上是陆地神仙之下第一人。 (只是说内力积累,真正打起来就说不定了,毕竟是生命极度腐朽的老怪了) 尹仲立于中庭,负手而立,神色之间颇为深沉,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忽然,他眸中神采一凝,看向某个方向,喃喃道:“是那个至尊盟的小子?” “不,还有别的什么人存在。” 尹仲提剑在手,逼格点满,漫步走出这院子。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一个极胖的女人。 说这人是女人其实已经不太贴切,这个女人更像是一堆肥肉形成的肉山。 天山魔教,大欢喜女菩萨。 除了战力等同陆地神仙、以外功返神通修成体的小老头吴明外,这个女人已是当世离至尊体最近的高手。 哪怕她是个女人,在武功修为上,也早已胜过某些自命不凡的大丈夫不知多少。 第136章 临近体的威力 ‘今日就让天山魔教知道,吾剑未尝不利也!’ 尹仲见到大欢喜女菩萨的出现,心中忌惮的同时,也愈发相信御剑山庄的这把虎魄神刀才是真货。 “怎么?天山魔教也对这东西感兴趣。尹某记得,圆月弯刀的样子,似乎和虎魄不一样。” “那么重的刀,使你们魔教的刀法,还舞得起来吗?” 面对尹仲的挑衅,大欢喜女菩萨只觉得吵闹。 她已经细细看过了御剑山庄的男弟子,很遗憾的是,里面的男弟子颜值气质都不怎么样。 大欢喜女菩萨没能解锁新的男宠,心情正是最不好的时候,又听尹仲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就更加不爽了。 肉山似的女菩萨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没怎么咀嚼,就已经咽下去了,“我能不能提的动刀,用不着你这个老东西来管。” “拿把剑在手上,不算本事,能用这细棍一样的剑打伤我,那才叫本事呢!” 女菩萨如此挑衅,尹仲自然不会再忍让下去,他只需要用一把普通的长剑上阵,凭借深厚内力,便已算是当世无双。 风动,剑至。 剑尖闪烁起一抹慑人的银光,剑芒则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七百年的内力,凝聚在这一剑上,力大势沉,破空声爆起。 金铁打在大欢喜女菩萨的脖颈上,可却陷进了那层层肥肉里。 尹仲心头不由一惊,不管怎么凝聚内力,剑刃也难以从对方脖颈斩下去,想要用剑芒破防,剑芒也仿佛在骤然之间失去了控制。 与其说是剑芒,现在倒不如说是柔软的丝缎了,完全不受尹仲的控制。 不过尹仲活了七百年,招数变化也早已经锻炼到了极处。 现在以刚力破不了防,还险些给对方夺了剑,那就用柔性内力出手,用一层内力将剑刃与对方的功体隔绝开来。 然后,他这把剑就像柔滑的丝缎、水潭里的泥鳅一样,从那堆肥肉里“脱”了出来。 而后,尹仲又运用极其精微奥秘的技巧,将剑刃化作绕指柔肠,与武当的《绕指柔剑》相似,只是更加阴损,蕴藏的气劲无孔不入。 可这样的招数打在大欢喜女菩萨的身上,虽然不至于让剑刃陷进肥肉里,但也奈何她不得。 ——再怎么阴损毒辣、绵里藏针的招数,用上如何深厚的内力压制,最终都会被女菩萨那一身肥肉给反弹回来。 尹仲手中长剑非但破不了防,反倒一次次给对方反弹到更远的地方,偏离了原本的招数轨迹。 到尹仲这个修为,其实已不再拘泥于招式变化,哪怕偏离得再严重,也能自由变招。 但是女菩萨这身肥肉反弹剑刃的方向全然不可捉摸,反弹的力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大。 尹仲每次都要迅速调整自己的招式,所耗费的体力心力均是愈来愈多。 到第八十五六招的时候,尹仲就发了狠,他明白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耗尽自己的体力。 “龙神一剑!” 这是尹仲由童氏龙神功所悟出来的剑招,剑势幻化龙首冲锋之态,精纯内息凝于一点,就要将大欢喜女菩萨一剑封喉! 这一剑,本是该成功的。 但尹仲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大欢喜女菩萨的反应速度。 女菩萨如肉山一般壮硕的身形,动都没动一下,可她的头颅四肢却还很灵活,只是稍微一偏头,就咬住了尹仲手持的长剑。 “咔嚓咔嚓——” 这女魔头奇肥奇壮,而且又高又大,一条腿简直比大象还粗,穿的一双红缎软鞋,至少也得用七尺布。 但最最让人惊骇的,却是眼前这一幕。 尹仲附带内力的精钢长剑,竟生生给她嚼碎了。 ‘天山魔教嚼铁神功!’这时候尹二爷心中才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某种武学的名字。 尹仲心知肚明,单单习练嚼铁神功的高手,绝不可能像大欢喜女菩萨这样挡下他这一剑。 女菩萨敢用牙齿来破他这一剑,毁坏他手上兵刃,本质都是因为炼体大成而生出的自信。 这女人今年不到五十,却已将肉体锻炼到了极为可怖的地步。 “只是逼近至尊体的功体,便能有如此威力,真不知道那无名岛的小老头出手之际又是怎样的恐怖了…” 尹仲稍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能选择走至尊体的道路,这道路用好了,一样可以武破虚空,并不逊色所谓的陆地神仙,只是没有那么多陆地神仙运用天地之力的异能罢了。 但那后悔也只是一下下,他是童氏一族的叛徒,也是偷学龙神功,妄想成人神的野心家。 因七百年前,他被龙腾用灵镜所伤,身体便常常裂开,虽然不会死,但怪物模样却是难免的,同时也非常痛苦。 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也为了减少痛苦,他才不惜抢夺血脉后人的身体,与之换皮,遮掩自身的真实相貌。 身体有这样的隐患存在,尹仲想走至尊体的路线,自然也是没有指望的。 第137章 天雪 哪怕趋近至尊体,那也终究不是真正的体,尹仲依然有杀死大欢喜女菩萨的信心。 他有天人合一的修为,并且早早凝聚了武道灵窍。 虽说只有七窍的天赋,但七百年的修为加持,他尹仲依然不弱于人! “神龙指!”尹仲并指成剑,就灌注了一股螺旋内力,往面前那座恶心的肉山上“刺”了过去! 这种特殊的螺旋气劲,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破开炼体武者的功体。 尹仲只对大欢喜女菩萨用了两指,当他发现自己第一指打不到穴位上的时候,就明白女菩萨这身肥肉功体实在太强悍,让人根本就打不中穴位。 所以第二指,他就刻意点大欢喜女菩萨的太阳穴,想要一指点死这座肉山。 这一指角度极是刁钻,这处地方又是女菩萨身上肥肉最少的地方,她是必须避一避不可了。 大欢喜女菩萨的身形忽而动了,她的身形极是肥胖,但轻功却非常出色,身形快若飞鸿,让人见了瞠目结舌。 但这就是尹仲想要的。 他就是想要让大欢喜女菩萨主动闪避。 尹仲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这个喜欢伪装成豪爽汉子的野心家,显出最真实的恶意来。 这个角度,他正好可以打中大欢喜女菩萨的下巴。 尹仲在瞬息之间,就变指为拳,蕴含他所有狠辣冲劲的一拳,猛地打中大欢喜女菩萨的头颅! 他忍着身体反噬裂开的痛苦,提起全身的内力与气劲,凝聚在这两拳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功体的刚猛来破对方的刚猛。 第二拳的时候,终于打出了红红白白的一片。 那肉山上的头颅,已然碎了。 可那座肉山却依然站立在此处,一直停滞了三个瞬间,方才轰然倒下,发出沉重的巨响! 这重量甚至让地面都微微一震。 尹仲咧嘴露出一个笑来,却显得有些扭曲,让人感觉既古怪又可怕。 戴着帷帽的尹天雪,神情也越来越冷漠,手攥得极紧。 她生得极美,但外表看起来,却是那种冷冰冰、孤傲非常、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 御剑山庄的大小姐,美若天仙,如冰雪那么纯净的脸上,有一双似蹙非蹙的远山眉黛,含着淡淡的清愁,她只是站在那儿,就是如皓月般的风姿。 但尹天雪内心也自有自己的一份好强。 她虽然天生体弱,但却十分想要得到父亲的承认,证明自己不比哥哥天奇差。 同时,尹天雪也是御剑尹家最聪明的一个了,在原着之中,也是她最先发现尹仲有问题,看出赵云只是利用她哥哥而已。 但姜还是老的辣,尹仲是看着尹天雪长大的,他早早就看出天雪潜藏的高傲与好强,想要利用天雪对习武的执念把她发展成自己人。 可是阳朔又何尝没有心机呢? 尹仲懂得利用尹天雪,阳朔也一样懂怎么说利用人。 他不是色中饿鬼,想要把每个武林女侠都发展成可以利用的情人,他也确实对尹天雪没有想法,他只是擅长利用人心而已。 “尹小姐,尹仲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叔叔,我想你心中早有决断,这个香囊就是引动噬血散的药引,你佩戴着它,只要和尹仲说几句话,他的气血就会逐渐枯竭,引发旧伤。” “十二个时辰内,这香囊都会起效果,用不用就看尹小姐你的心意了。” “不过,在下多说一句,若是回到御剑山庄,尹小姐还有其他手段能拿下尹仲这样凝聚武道灵窍的老怪吗?”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真正打破了尹天雪的心理防线。 至于噬血散,就是阳朔根据《七侠传》里血魔疯癫丸加上《秦时明月》鸩羽千夜逆推研究出来的衍生毒药。 对尹仲这样功体有缺陷的高手,尤其有效果。 功体复原也好,长生不死也罢,都挡不住这噬血散,尹仲今天注定要生命衰竭而死。 尹天雪穿着素白的薄披风,迎上去“着急”地说道:“二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料理完和神刀堂的恩怨,就过来找你们,结果一过来就看见门口倒了好几个弟子。” “这里…还有具奇怪的尸体。” 尹仲似是唏嘘地说道:“还不都是这虎魄神刀害的,常言道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这等神兵利器,习武之人自然风起云涌争于江湖中了。” “只是苦了我们山庄的小弟子。” 尹天雪低下头去,她不知那个兜帽客是怎么给假二叔下毒的,但她的确可以闻到香囊淡淡的花香味,像是西域薰衣草的味道。 但她敢肯定这绝不会只是薰衣草的味道,或许只是“像”而已。 第138章 我从来都不喜欢勉强 尹天雪在心中默数着时间,掌心已透出一片薄汗来。 约莫四到五息的时间过去,这香囊药引的效果终于显现了出来。 尹仲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喉咙中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四肢的血肉紧皱,青筋毕露,迅速缩水。 尹天雪不由惊呼了一声,“神色大变”,“二叔,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天山魔教的妖人在您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趁机暗算?” 她越是接近尹仲,那薰衣草的花香味就越浓,尹仲就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困难,“你…是你!” “你为何要害我这个叔叔…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说到后面,尹仲几乎是用平日里吼叫的力度才能说得出话了。 尹天雪的神情“茫然慌乱”,可身形却快速退了数步,声音亦是带有讥诮的意味:“叔父在说什么,天雪听不明白呢。” 看见她这样反差鲜明,尹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尹仲不知道这个便宜侄女是怎么暗算到这里的,但他就算是死,也要将害自己的人一并带到下面去! 七百年的修为,哪怕遭到大欢喜女菩萨的消耗,哪怕身中诡异剧毒,他尹仲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一脚的货色。 尹仲探指成爪,目光毒辣,指尖闪烁着类似金属的亮光。 这个瞬间,对于尹天雪来说,极其漫长。 她的理智在告诉自己,要赶快离开,可是她的身体却动不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尹天雪已然被某种武学意境限制在了原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地有一人拽了拽她后心的衣裳,让她脱离了尹仲招式的笼罩范围。 兜帽客的气息带有雨后草木的味道,清新自然,融于自然,并不像他的气质那么深沉。 但对于尹天雪来说,这个来历神秘、修为高深的男人,就像鬼魅一样出现,让她忌惮厌恶。 尹天雪讨厌不在自己掌控中的存在。 兜帽客周身都萦绕着一层迷雾,他的身形浮空,在雾中若隐若现,天雪只能瞧见对方月白色的一角衣袂。 这层雾,乃是真气离体所具现的效果。 但他的刀,却是光华明亮、锋芒艳烈! 这一招,圆融如意,出招之时似有日月之威。 以不可思议的灵动弧度,斩出摧枯拉朽般的攻击。 尹仲的眼睛,愕然地睁大了。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而后就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因为,尹仲的头颅竟被这刀光砍了下来。 “光明妙火常辉耀,焚影驱暗恒如意。” 正是明教秘传的武学《焚影圣诀》。 这武功攻其所不备,却必救之处,寻觅机会,一击挫敌,最擅于在对决中捕获那稍纵即逝之制胜良机,亦有几分独孤九剑料敌先机的妙处。 当尹仲的头颅滚落在自己脚边的时候,尹天雪是愣了两三个瞬间,方才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雪衣乌发,因为天生体弱的缘故,肌肤便少了一层血色,性情又颇为清冷孤高,浑身都像透着一股寒气似的,宛若天山之巅的雪莲,高洁淡雅。 只是,此刻天雪的俏面又白上了三分。 她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心神,可终究是不敌这魔头周身的恐怖气场。 她是个非常聪颖的姑娘,这会儿已然从阳朔的摄心术中挣脱了出来。 是啊,尹仲并非好相与的人,错过了这个机会,尹天雪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决这个祸端。 但相信兜帽客的话,就是在用驱狼吞虎之计,多半没有好下场的。 若非被阳朔精神秘法加上言语迷惑住心神,尹天雪绝不会冒然做下这等大事。 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天雪只看见那兜帽客伸手,在她的肩上拂了一拂,接着她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天雪挣扎着,强迫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但觉脸上一片冰凉,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换过,还有人往自己的脸上在涂抹什么东西,再想起那兜帽客是个男人,便不由警觉了起来。 尹天雪的声音清寒冷峻,似是含着极深的怒意,“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虽然身体没有感到太多的异样,但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然明白江湖上还有很多不让女人感到痛苦就能加以快活的“法门”。 若有人敢如此冒犯她,她此生必要杀了这人才能甘心。 只听那往她脸上不知涂抹什么膏药、并用工具精雕细琢的男人讥诮地笑了一声。 而后,就有一面琉璃水银镜照在她面前,让尹天雪能够清清楚楚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不用紧张,你的衣服是女弟子换的。” “我从来都不喜欢勉强,就算是再美的女人,那也一样。” “过于浅薄的快乐,不值得我既糟践别人,又糟践我自身的原则。” 阳朔若想的话,多得是美人和他你情我愿。 在他的情人中,景因梦(1)、谢小玉(2),论姿容都不逊色尹天雪,他完全没有必要做那种没格调的事情。 又不是没尝过绝色佳人的滋味? “有这个功夫,你正好可以好好端详自己的模样,女食神刘依依(3)的容貌可还能入眼吗?” 尹天雪的眼角余光却看见了那兜帽客的长相,他已经脱下了兜帽,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形貌。 她原本看不出那兜帽客年龄几何,此刻看清兜帽客的那双眼睛,直觉便认为这是极年轻的男子,而非保持年轻的外貌。 因为阳朔的眼睛,就像黑曜石一般明亮,同时含着肆意张扬的狂意。 这是个天生的坏种,同时也是个年轻的魔星。 老怪的眼睛多是浑浊的,难有这样的生机。 同时,尹天雪也直面了最最深沉的恶意。 “刘依依的脸应该还算明丽,我们教派的易容手段也一向很出色,你自己端镜自视都看不出破绽来吧。” 对方的声音沙哑低沉,是那类很有磁性的性感音色,让人耳朵痒痒的,忍不住侧耳细听。 “其实,给你换一张男人的脸,也不是不行,比如你爱人童战的脸就很不错。” “正好…可以看看童博究竟有多在意这个同胞兄弟。” “但是,我觉得把你易容成刘依依,再把刘依依易容成别人的样子,绑在不同的地方,也能增加很多不一样的趣味。” “你猜任千行和童家兄弟,谁能更早认出你的身份来呢?” “这容貌美丑表象声色,从来都是人们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阳朔既然敢这么说,那他就没打算再让尹天雪活着离开。 不然,他不会这样没有防备露出真容来。 效仿舅父玉罗刹那一手迷雾遮面的绝技,阳朔可不是白学的。 玩弄人心,拨弄人性,似乎是很冷漠卑劣的事情。 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从来不啬这样做。 阳朔并非是那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性情颠倒的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不择手段的魔教少主。 任何心机,那都是他登顶路上的踏脚石,不值一提。 而女食神刘依依也确实被抓来了,还被抓来了好几天。 第139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其实在看清阳朔相貌的时候,尹天雪就隐隐猜到,对方怕是没有想过活着让她离开了。 更让尹天雪感到毛骨悚然的就是,她感觉对方审视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女人。 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比喻,那就是对方像是在分析一件能够给他带来利益的物品。 是的,不是生命,只是物品。 在天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可嗓子却依然是那么干涩。 想想也知道,像这样的魔星将她易容成旁人的样子,必然是为了做些挑拨离间、祸水东引之事。 尹天雪一方面在心底暗暗祈祷:童战…你可千万不要中他的计啊。 另一方面,尹天雪心中也很不安。 就算真的侥幸逃出生天,那自己和童战之间,也会留下一丝隔阂。 没有一个女人在听过魔头那番“容貌美丑表象声色”的话后,看见恋人没能认出自己,心中会没有一点儿想法的。 但是,比起这点儿隔阂,尹天雪倒宁愿让童战认不出自己来,最好离自己远远的,万万不要中魔头的毒计,害了性命去。 尹天雪紧抿着唇,不再和阳朔说话。 可阳朔也没有真正放过她,而是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既要以假乱真,那就不能留下这样粗陋的破绽。 与此同时,师妃暄也落到了阳朔的手上。 哪怕南少林的天峰大师(楚留香系列中的少林南名宿、同时也是无花的师父),前来相助,论玩心眼子,他们也一样还是玩不过阳朔。 其实若论实力,天峰大师作为南少林最强者,他的修为还隐隐胜过阳朔一筹。 只是,天峰大师不喜争斗,少有出手,在原着中更是真正心怀慈悲的高僧。 是这样的高僧,那就能欺之以方。 可阳朔这时候才不跟天峰大师讲什么实力,作为魔教少主,对待所谓的正道中人,他不讲武德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悲酥清风是要用的,当地几个平素喜欢搜刮民财的僧人也是要被抓来威胁的。 既然想到要针对佛门,那他就会事先把相关的情报搜集清楚。 天峰大师作为南禅宗门首屈一指的人物,就更是阳朔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他知道,十五年前,天峰大师曾与宋缺发生过冲突。 那时候,天峰的半边肩膀都险些让宋缺直接砍下来。 哪怕佛门擅长炼体,遇上宋缺的水仙刀,天峰大师也不可能一点儿的暗伤都没有留下。 而在高僧的眼中,普通僧人的命与静斋传人师妃暄的命,也是一样的珍贵。 并没有谁更低贱、谁更高贵、谁就一定该死这样的说法。 如果天峰大师会那样想,他也就不会对狼子野心的无花心存宽容,并且精心教导无花武功才学,把上门踢馆异族人的孩子抚养长大了。 阳朔并不赞成天峰大师的处事方式,但如果可以加以利用,那也没什么不好。 他开始喜欢大师的心软了。 天峰大师依然冲破了佛门的“七大天关”,气罡金钟罩使用出来,几乎毫无瑕疵,但有心算无心,大师还是低估了阳朔的“脏”。 一边要逼出悲酥清风+蛊虫的双重毒性,就已经颇费心力了。 另一边,还要时时提防着阳朔步步紧逼的斩击,更是显出几分艰难来。 如此,天峰大师自然难以顾及师妃暄那边的情况了。 阳朔只跟这家伙过了三十招。 十招起到迷惑的作用,以此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十九招通过劈砍着力的感受,来锁定天峰气罡金钟罩的最薄弱之处。 最后一招,也是最灵的一招。 “小楼一夜听春雨。” 换句话说,这就是传闻中的神刀斩。 这一招并不飘乎,而是分明的落下,就像站在一株雨后的杏花树下,眼睁睁看着一瓣杏花落入你的眼中,看似轻薄的花朵,真正落到人体最薄弱之处,方才显出极致的锋锐来! 那抹好比杏花雪白的刀光,划破了天峰大师的气罡金钟罩,发出类似纸张撕裂的清脆声响来。 而当“神刀斩”的锋芒,真正落到天峰功体上的时候,才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刀刃切进血肉的声音,就像雨滴落在水洼,一样清脆,却能带给人惊心的不适,那就像砍在金铁塑造的血肉一样困难。 即便如此,阳朔还是砍断了对方的半边肩胛骨。 然后,敏捷的抽身而退。 “金刚不坏神功?据说两百年前天池怪侠叛出少林后,这功法再没有人练成,寺中也只剩下残篇。” “今日,大师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天峰已能感觉到血气翻涌到喉咙间的滋味了,他强自咽下,苦笑道:“只是皮毛而已,不然…” “我这初具雏形的金刚不坏神功也不会饮恨在阁下的神刀斩了。” “你是白天羽?” 第140章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阳朔对于被认错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愤怒,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笑道:“白天羽喜欢现于人前,扬名立威,而我不是。” “白天羽做起事来,大概也没有我这么坏。” 他说话的态度很是坦然,这倒让天峰大师感到有些奇怪了,大师不由叹息道:“像你这样的人,去做现在这样的事情,实在可惜。” 天峰大师看出这个年轻人资质绝佳,心性亦是不俗,可出众的年轻人却做这般巧取豪夺的恶事,未免让人有些可惜了。 但阳朔显然不这么认为,“坏人总是比好人过得更好些。”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做这种恶事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虽然今天没能斩去大师半点肩膀,只砍断了半边骨头,但在下也够本了。” “大师想来也没有什么再战之力了。” “慈航静斋的小尼姑似乎已经被旁人抓走了呢,在下要赶着去截一道,看看能不能喝口热汤,就不多留了。” 天峰大师瞧他招了招手,那些押着当地僧人的面具人,就使了力气,将这些僧人推往大师所在的方向。 阳朔飞身离去,却还留下了一句话:“不知道大师为了这些鸡鸣狗盗之辈损伤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啊?” “我也不需哄骗大师,这些假和尚的事情,在城中棚户区打听一下,便能知道的七七八八。” 天峰大师压制着自己的伤势,他已顾及不了师妃暄那边的情况,若这些和尚当真做了恶事,祸害百姓,那他也不会一味慈悲,定要做回怒目金刚才是! 那负责对决师妃暄的高手,乃是西方魔教寒梅长老的新一代候选人。 既然在西方魔教错失了长老之位,那阳朔将他挖到大明尊教来,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啊。 玉罗刹并不介意大外甥做些变废为宝的事情,他想要彻底清理龙蛇混杂的西方魔教也已经很久。 但阳朔在中土明教新立下的日月星三位长老,要找齐合适的人选,也很是花了不少力气。 若非神刀引起江湖风云变幻,他可不愿领那么多自己人出门干活。 想拨弄风云,那往往需要用性命来填,不是旁人死,那就是自己人丢了这一百多斤肉去。 大欢喜女菩萨应该不止一百多斤,但阳朔却没当女菩萨是自己人。 这位女菩萨从来都是站在花家教主那边的,虽然大家的传承都归属于天山魔教,但这不代表大家就是一条心的。 若非阳朔是天山魔教下代教主的候选人之一,又和玉罗刹有亲缘关系,让大欢喜女菩萨不好出手,只怕他现在早被女菩萨抓住做男宠了。 ——那便不是下不下来得来榻的问题,而是熬成人干的问题。 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人不鬼。 阳朔当然不可能放任大欢喜女菩萨继续逍遥下去,若让她修成至尊体,那不是给自己留后患么? 所以,今日女菩萨就死在了尹仲手里,一扫阳朔心头阴翳。 他可舍不得用其他马甲卡亦或是自己人,去对上女菩萨这样的肉山、尹仲这种几百岁好银币的。 ……………… “什么?!天雪…天雪让人抓走了?这藏锋是什么人,怎会抓走天雪?是不是为那把刀才这么做的,我这就去拿那刀,然后换天雪回来。” 童战虽说单纯善良,可智谋成算却远不如其兄童博,遇事十分冲动莽撞。 在未来,这个冲动调皮的楞头小子会成长为一个睿智威严的族长。 但阳朔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对尹天雪的爱,让童战暂时失去了理智。 虎魄神刀…那不是他们身为龙神血脉的责任,也不关水月洞天的事。 如果一把不知真假、对自己不重要的刀,能够换回天雪,那童战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因为,他亲眼“听见”了天雪的痛呼,“看见”天雪被那个叫藏锋的书生掳走。 但那真是尹天雪本人吗?自然不是的。 这些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只是,童战不敢去赌这个可能,他赌不起。 “范遥,你知道在我心中世上有哪几类人吗?” 范遥已将花家的刀递给了阳朔,笑道:“我想怎么也不可能是男人和女人。” 阳朔一边端详那刀,一边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他的声音很轻柔,指尖抚摸刀背的力度,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可那话中的情绪却叫人毛骨悚然,“一种是我们尚可把握、并且具有价值的人,另一种则是我们无法控制、变量因素过多的人。” “前面一种可以留下来,而后面一种…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哪怕是元廷那样的庞然大物,我们能杀几条元狗,那一样也是建树,不容疏忽。” 他验过刀,看不出这把乌刀有什么问题,就将交到花白凤手里,再看向远处那奔驰而过的童战:“同理,像童战这样的人,也是后一种,能杀则杀,不容放过。” “水月洞天的武功底蕴,远在花家、陆小凤、一品堂之上。” “而童家兄弟的潜力,也超过师妃暄之流许多,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可一旁的杨逍依然有些不解:“童家兄弟涉世未深,在江湖上更是没有什么声名,他们当真有那么重要么?” “陆小凤的名气就比他们大,朋友也比他们多得多,可说是最有名的侠探,破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万一发觉了背后是咱们在动手…这要杀童战,反倒暂时放过陆小凤,是否本末倒置了?” 魔教少主重新戴起了兜帽,嗤笑道:“名气终究只是名气,若刀剑加身,那众生就都是平等的了。” “何况,越是聪明人就越容易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尤其是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 “我派阿萨辛刺客去学习蒙古人的生活细节,在那边生活三年之久,又刻意让他们去负责拷问花家人,威胁中药的陆小凤,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借陆小凤的口,将这口锅直接端给蒙元,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41章 借刀杀人 “依依!” 自从吃过刘依依烧的菜,任千行就觉得这女食神与自己的母亲有些相似,渐渐便对这个阳光直爽的女孩儿情根深种。 此番在夜里疾驰,本是为了夺取虎魄神刀,但任千行却“偶然”看见正被人挟持的刘依依。 依依甚至还艰难地喊着:“千行,救我!” 等任千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往“童战”挟持刘依依的方向追击过去了。 对刘依依的感情,让他暂时忽略了其他次要的东西。 所以,阳朔才说感情是阳光下最最脆弱也是最最没意思的东西。 那些容易头脑发热、为感情所羁绊、看不长远的人,多半也走不长远。 与此同时,童战也看到了被“任千行”所挟持的尹天雪。 只是尹大小姐已然昏迷过去,这让童战更加担心了。 待两人赶到了同一地点,首先撞见的就是彼此。 讲句狭路相逢招式凶狠,那都是客气的说法了。 听见心爱之人的惨叫痛呼在山谷之中回响,任千行一下就杀红了眼。 童战虽没有听见尹天雪的求救声,但慌乱听见满谷回荡着的女子哭喊声,便更加担心起尹天雪的安危来。 两人均是心急如焚,只是任千行更加狠辣,心头怒火冲天。 阳朔都没有想到,腹语摄心术喊的那几声“千行”,竟然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不过是娇媚了一点儿,可怜了一点儿,那不仅不是刘依依本人喊的,甚至都不是女人喊的。 因为,那几声都是他喊得呢。 摄心传音术,能够发出对方最想听到的声音。 可童战对尹天雪,了解得却太过透彻了,阳朔担心对方会听出破绽,反而不敢装尹天雪的声音出来钓鱼。 万一钓鱼不成,反而让童战察觉出什么端倪,可就非他所愿了。 在那幽深莫测的山谷之中,峭壁如削,夜色迷离,深入其中就仿佛是展开一幅极尽隐秘的画卷。 险峻的山壁之上,有两根奇异的藤蔓,如同命运之手,将两名女子紧紧束缚。 其中一位女子,清丽脱俗,宛如空谷幽兰,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孤高之气,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中,但眉目间仍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与坚韧。 她的身姿,即便被藤蔓所困,亦不失那份超凡脱俗的雅致,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去,归于那无垠的天际。 而另一位少女,容光则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花朵,她的眼眸闪烁如泣如诉、既担忧又关切的光芒,即便是身处险境,也难掩其天生的妩媚与灵动。 她紧紧咬着唇瓣,眼光则紧紧跟着童战的身影,手中则极力挣脱束缚自己的异种藤蔓。 可这血枯藤,乃是食人异种,岂会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此时此刻,被伪装成旁人模样的尹天雪,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自救了。 山谷之中,一场关乎爱恨、生死的较量正激烈上演。 两名青年奋力厮杀! 一者剑眉星目,英姿俊朗,另一者则是俊秀赤诚,飒爽利落。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彼此的深深敌意,又藏着对各自心上人的关切。 剑光如织,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这空旷的山谷之中,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任千行被刘依依难得的示弱冲昏了头脑,他心中已然认定,眼前的童战就是绑架刘依依,想要借此要挟自己、夺取虎魄的幕后黑手。 而童战也清楚尹天雪的体质羸弱,见她这般被捆绑在山壁上,心中亦是十分焦急。 他也尝试过解决尹天雪,将真气转化成锐利的锋芒,“飞切”在那藤蔓上,但藤蔓却是不为所动,气劲更被反弹到了旁边的山壁上,任千行也缠得极紧,让他难以到天雪身边去。 然而,在这生死相搏的间隙,童战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狐疑,‘绑架天雪的人真的是这使剑的高手吗?’ ‘如若是他…他为何不提要求?反倒与我一样,表现得怒不可遏?!’ 想到此处,童战心中疑心愈重,当下就出言问道:“敢问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掳劫天雪到此?” 就算童战再笨再冲动,此刻也看出来,里面有着更深的阴谋与算计,冒然冲杀,只会让幕后黑手得意。 夜色深沉,山谷中的风似乎也变得更加凛冽,带着几分寒意,穿透了两人的衣衫,也似乎要穿透他们心中的迷雾。 哪怕自负如任千行,此刻后背也不由感到一缕极深的寒意,在骤然之间忽而就清醒了过来。 但就在这时候,捆绑“刘依依”的藤蔓忽地崩断! 确切地说,她并不是真正的刘依依,而是易容成刘依依的尹天雪。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任千行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刘依依”脑袋撞在山石上,连白花花的浆汁都摔出来了! “依依!不…” 任千行的理智清零了。 他原本是想要打赢童战之后,从容地救下刘依依,他没想过,会看见刘依依死在自己的面前。 从这一刻开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童战。 ‘遭了…’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已然完全不受童战的控制了。 在那苍茫的夜色之中,童任这两道身影如鬼魅般在枯黄的草地上穿梭,剑光如织,划破了寂静的空气,也割裂了时间的流转。 任千行一袭黑袍在风中卷起,面容冷峻,眼神中闪烁着狠辣沉痛的火焰,那是对复仇的渴望,也是对胜利的执着。 他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已有几分“一剑隔世”的风采,恃险若平地,持剑凌清秋,那剑芒的落点,就是童战的周身要害。 至于童战,他常年在水月洞天修炼,武功偏向洞察先机,将对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尽收眼底,他的剑法,看似柔和若静水,实则暗藏杀机,实则每一次反击都精准无比,直逼要害。 两剑相交,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剑尖碰撞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力量撕裂,形成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缝,两位剑客的身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每一次交锋都是力量与智慧的碰撞,每一次闪避都是生死边缘的游走。 终于,在第一百八十招的时候,任千行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破绽,而童战则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剑如同灵蛇出洞,瞬间穿透了任千行的胸膛!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任千行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深深的不甘与怨愤,随即缓缓倒下,跌入尘埃… 第142章 我们理应是比兄弟还亲密的关系 童战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清醒过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到一种被人摆布的不适感。 天与地,仿佛一下就变了,他处于其中,只有分分寸寸的不适,就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一样。 童战的脑子一片空白,后背被冷汗浸湿,感到阵阵发凉。 因为他发觉山壁上的“尹天雪”,已然清醒了过来。 “尹天雪”在求救。 但那声音、那细节,却处处都不是属于天雪的。 童战意识到,这或许只是个被打扮成天雪的人而已。 童战看向那个因为高空坠落、脑浆迸裂的女人,他根本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那个死去女人的真实身份。 既然“天雪”不是天雪,那死去的女人也多半不是刘依依。 死去的女人会是谁?会是他心爱的天雪吗? 只要想到了这个可能,童战的全身血液都仿佛要冻结起来,不…不可以! 他就像疯了一样,跑到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面前,蹲下身来,颤抖得伸出手,向那具尸体摸去。 童战实在太熟悉尹天雪了,只要让他真正靠近这个女人,他就能确定死者究竟是不是天雪。 在确定的那一刻,童战的整个世界都停滞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思考,如何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就在这个时刻,有道影子在空中跃动了数下,最终悄无声息地闪到了童战的身后。 长风吹过,林声涛涛,一点月白色的衣袂就从弥漫的夜色中显现了出来。 波斯明教秘传的身法“暗沉弥散”,行动之时,身影鬼魅,若隐若现,就算是感知再敏锐的高手也一样难以察觉。 弯刀出鞘,那锋芒更胜煌日烈烈,童战浑浑噩噩中只感到一股热风袭来,他想躲开,却发觉怎么都来不及。 接着,童战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他的头颅已让弯刀削了下来,人既已死,自然不会有感知周遭的意识。 阳朔从山中老人的壁画雕塑中感悟出一套完整的内功心法,名为“焚影圣诀”。 焚影圣决一向最擅长潜行、暗杀以及快攻的手段,且童战杀任千行也是一份消耗、冷不防发觉尹天雪已死,心神大震,这才失去了警惕心,让阳朔一击必杀。 那弯圆月使一双有情人魂归九幽,但罪魁祸首是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的。 阳朔还嫌不足,伸手化出一团日灵真气,将尹天雪与童战的躯体都焚烧得不成样子,也让这对亡命鸳鸯的刀伤被稍稍掩盖了下去。 “我绊住那藏锋两个时辰,将他一身真气消耗殆尽,还将童博引往你说的地方,如此,与你的约定便是完成了。” “我得一份你家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也不算欠了你。”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手持乌枪的厉寒。 阳朔顺手扯下兜帽,转头向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笑了出来,“我们理应是比兄弟还要亲密的关系,就算是上官金虹与荆无命,那与你我也没得比。” 厉寒只是露出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冷淡、不耐表情来,“那是什么恶心龌龊的玩意儿,荆无命对上官金虹是什么心思,你难道不知道么?” “要是没事,待我再见风师兄一面,立刻就走,你那些破事,我没兴趣。” 厉寒也不是没有用过手段,但对于讨厌的人(比如任我行与任盈盈父女),他都是一枪杀了了事,懒得去花那么多心思。 而阳朔预备对师妃暄用的那些手段,里面确实大部分是些不做人的东西。 充斥着本体记忆中的cpu(玩梗,大家应该都知道玩梗的时候不把pua写成pua吧)、洗脑、植入思维、产生依赖等等东西。 与其他身外化身记忆共享的厉寒,一时之间内心是很有些复杂。 厉寒是很有些底线在身上的,但阳朔显然没有。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厉寒与阳朔站在一起,那大概就是气场不合。 而阳朔又很喜欢去挑衅最明白自己心思的身外化身,那就更加爱表现了。 “行,毕竟你爹也算是我爹了,救爹爹的事情,哪儿能计较那么多呢?” “风行烈与你的新嫂嫂,就去白天羽那帮月魂长老抢刀了。” “你现在过去,还能再帮点儿忙,也免得你师兄死在白天羽刀下。”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厉寒真想把这个该死的“兄弟”先打成重伤再说。 这家伙,天生欠打圣体,挑衅满分,心性也尤其恶劣,就是想要看别人不痛快的样子。 第143章 白天羽 厉寒一直惦记着父亲与燕狂徒的约战,当初和东方白成婚没多久,就动身赶往昆仑山,寻觅有关《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下落。 他那会儿也见着了风行烈一面,只是风行烈只觉无颜面对昔日师弟,只勉强应付了几招,就躲入密道,避而不见了。 在厉寒心中,风师兄与自己的亲大哥没有分别,也不曾动真格,乃至伤了师兄。 再后来,就是连接起属于“阳朔”的那道意识,风行烈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就都知道了。 他这位大师兄,如今竟已是明教的星河长老了。 日月星三位长老,一向极受明教教内看重,且风行烈这人颇为看重道义,既在明教娶了妻,又遇到欣赏他才能本事的阳朔,只要明教无损大义,那风行烈定是不会离开的。 而自从共享了“阳朔”的记忆,他就知道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奥秘所在,自然不必继续滞留昆仑山。 但很不凑巧的是,阳朔自从感应到了其他分身的存在,就对“利用”其他分身的事情大为感兴趣。 ——世上有什么外援能比另一个自己还要更可靠的呢? 阳朔心里明白,就算厉寒再怎么想要打死他,也不会当真打死他,更不可能在危急关头捅他一刀了。 而他作为没有底线的魔教少主,就最爱对那些具有一定底线的同类出手了。 厉寒如此,师妃暄亦是如此。 若一个人当真对所谓的“大义”深信不疑,并且将那当做是自己的道心,那某种意义上,慈航静斋的尼姑们确实也是具有底线的人了。 至少她们不曾相助过蒙元异族之流,反倒是帮助中原正统那方。 厉寒帮他,是因为不愿意欠另一个“自己”,但阳朔却有着更深一层的心思。 那就是通过分身之间的联系,促使邪异门与大明尊教结盟。 中土明教缺乏天人合一、凝聚武道灵窍的强者,那是极大的弊端。 也是因为这番缘故,阳朔多是依仗自己的舅父,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但本质上,阳朔从没有想过要成为谁的“附庸”。 他绝不愿意让明教成为西方魔教的“子公司”。 邪异门,就是一个很好的“外援势力”,距离虽远,却有足够的威慑力。 阳朔从前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但是现在可以有。 他的身外化身们,每一个都是他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呢。 化身们:你不要过来啊。 ……………… 日灵,月魂,星河,日月星三位长老,恰好对应着光明顶上的三生树。 三生树乃明教奇景,三位长老的功力修为也远超五行旗旗主。 之前出手抓走师妃暄的那位高手,就是月魂长老。 月魂长老不过只是三十多岁的青年,名叫沈羁林,算是沈天君的远亲族人,修习的武学乃是唐时“冰魄寒王”丁君的得意绝技墨冰指。 这门功夫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青翼蝠王韦一笑钻研十余年,也不过练成了前置武学,打了个基础,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钻研寒冰绵掌。 沈羁林的武功路数奇诡狠毒,但凡与他交手,即便没有受伤,也容易被寒气意境所伤。 若是不慎受伤,那就更不好办了,受伤之人体内的血脉会逐渐凝结,最终结冻为冰人。 且沈羁林杀伐果断,狠辣阴损,出手向来不留余地,便是在明教内部也颇有争议,外人就更是将其打成邪魔歪道的典型人物。 沈羁林肯“放过”师妃暄,仅仅是重伤了这女子,抓她回来,自然是因为阳朔暗中授意。 厉寒,沈羁林,风行烈,黛绮丝,四位高手齐聚,共诛神刀堂白天羽,赢面可比输面要大多了。 “素闻霜刃枪仙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真不俗,只恨不能和你早相识。” “我们该是天生的朋友才对,厉少门主何必与我打打杀杀?” “参与围攻,还只针对我一个,实在不像少门主的作风。” 神刀白天羽惊才绝艳,性格豪爽,仗义疏财,抱打不平,讲究义气。 但他行事,也极是独断独行,全然不顾自己属下兄弟的感受,欠下的风流债更是极多,也平衡不了女人之间的关系。 他的“神刀”,是一把很不起眼的刀,漆黑的刀,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 此刀既出鞘,锋刃已现,便谁也不敢轻攫其锋! 可厉寒持枪上马,全力施展“五十势”,他那起手的“无枪势”——收枪于背后,将所有气机收藏,再突然刺出,攻敌之不防,忽而一击,聚力于一处,其威力半点儿也不逊色于白天羽的拔刀斩。 “有人让我来帮帮场子,只有走这么一遭,厉某才能心安理得拿走自己想要的。” “你我,做不成朋友。” 说话之间,两人刀枪的已然撞在了一处!枪尖对刀刃,游龙一枪破苍穹,对上那柄兼具了迅猛与灵动之势的长刀。 刹那之间,天地俱寂。 刀,枪,剑,指,诸般手段蜂拥而上。 众人对这位神刀堂堂主,已是报了必杀的决心。 白天羽也不晓得,其实自己的好兄弟马空群早已经背叛了他。 不然,他的行踪也不会被泄露,叫众多高手围堵在此处。 第144章 我才是全场最佳 厉寒实属在场高手之中战力最强者,不仅功力隐隐胜过白天羽一筹,又极擅使燎原枪法,对于他们这样擅使枪法的人来说,武器的确是一寸长一寸强。 “踏日”更是天下第一流的名骏,厉寒身骑骏马,枪如游龙,配合起来便成众人中最难缠的一个。 纵然白天羽的“神刀”,锋锐无匹,刀势端凛,也只能与厉寒拼个平分秋色而已。 很厉害的刀法,很厉害的人,但厉寒的心中却很平静。 没有欣赏,没有忌惮,没有反感,只有一种很平静的审视。 从动心思要杀白天羽的那一刻开始,厉寒就没想过要和此人成为朋友。 既然不想成为朋友的可能,那便不会觉得可惜了。 厉寒性格干脆果毅,对事情一向看得清楚。 他能步入大宗师的“功参造化”门槛,对招式自有一番领悟,最擅长的枪法更是臻于超凡脱俗之境,含有一丝积蓄武韵蜕变为天人的意境! 青年手中所握的奇门雁翎枪,使出时一片金虹暴涨,刹那间幻出千百道的红色枪影,有若燎原之火,旭日东升,往对手身上烧去! 白天羽的刀,则是一往无前,以攻代守的路数,在他手中,那把唐刀的锋芒就足以胜过千军万马奔袭而来的杀气,冲破险阻,无往不利。 可是,这把刀第一次“停滞”住了。 这并不是因为白天羽的心犹豫了,他的意志依然是那么锋锐,过刚易折的锋锐,而是他的气机、意念、乃至他那把刀,都遇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这一刻,白天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危及性命的战栗,气劲逼近的刺痛感,为他带来莫大的兴奋与刺激! 这是与阳朔那个讨债师弟比斗,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欣然。 没有人比白天羽更了解他那个师弟了,攻势就像蜘蛛结网一样让人恶心,诡谲、绵密,无孔不入,蓄势到巅峰之后再斩出惊世的一刀。 白天羽不能说这样的手段不厉害,只能说不合自己的胃口。 就算是阳朔的气息,也带有深沉狠辣的味道。 阴损狡诈,口蜜腹剑,毫无底线,残忍毒辣,这就是白天羽对阳朔形成的印象。 如果今天他这把刀折了,那他也要在地狱里,等待着阳朔下来的那天,看看这个坏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天羽不怕千军万马向自己冲来,因为对于他来说,汇聚在一起的杀气向来是有破绽的。 一千个废物,那便算不得什么厉害。 但厉寒却不一样,他的枪法如龙,每一击都像是一次迅猛无比的冲锋。 同时,枪法攻击连绵不绝,就如山海一般铺天盖地的压过来,白天羽的神刀冲不破这游龙般的枪势。 既然冲不破,只要稍一僵持,那他的破绽就多了。 沈羁林的武功路数,又是一等一阴毒,弹指间有森然黑气,有水墨渐变之神韵,他的真气虽然阴柔,可动作却是迅捷轻灵,利落分明。 真气森寒如北海冰凉,绵绵水势如海接下一概留白,无孔不入侵蚀而来。 但他的招式里又有一份韧劲,意志沉淀下来,减去轻浮之势,竟生出几分“冰雪襟怀、琉璃世界”的气象来。 只是四十余招的功夫,声名赫赫的神刀堂堂主就丧命于众人围攻之下。 他那腰子中了风行烈一枪,肾脏显然已给捅穿了。 左臂则是被“墨冰指”的指劲所伤,整条手臂都被一片白茫茫的冰给冻结了起来,可见是废了。 至于胸腔,那才是最惨的,让厉寒的雁翎枪穿胸而过。 白天羽深受重创奄奄一息,但他这人仍然是那么“横”,在留有意识的时刻,强撑着不肯倒下,脸上露出充满狂意的笑容来,“小师弟,师兄就在下面等你来…” 鲜血涌上咽喉,让他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在阖上双目之后,他那没有生命的躯壳依然直挺挺地立了三息的时间,方才轰然倒下。 但沈羁林犹嫌不足,远远一指打碎了白天羽的头颅,放了一瓷瓶的神秘药水将肉身消融干净,这才放下心来,相信白天羽是真的死了。 而后,这个冷面青年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这样便好,白天羽死得干净,他总算没有辜负少主的期望。 ……………… “阁下好生狂妄,真以为自己一人就能留下我与童兄么?” 藏锋做书生打扮,倒也是仪表堂堂、潇洒俊逸。 而他口中的童兄,自然就是水月洞天的传人,童博。 此人名义上是童氏族长之子,实际上却是当年守护童氏族人的龙神后裔。 而让他们二打一的敌人,则是一个周身萦绕雾气、看不清面目的青年男人。 “狂妄是需要本事的,而我正好有!”那男人说话的声音轻佻,让人气得牙痒痒,那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倒是二位,经过那么多场混战,从蒙元高手的包围中杀出来,可还拿得动刀剑吗?” 魔师宫的高手,就被童博藏锋联手重伤,但他们的消耗也很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得以脱困。 谁想到,逃到半路又杀出个拦路虎来。 圆月弯刀的刀法,原本是更趋近于月相变化,那个“弯”字就可见是奇诡的刀法,练到至深处可模拟月相阴晴圆缺,诸般变化万妙无方。 可阳朔又将这刀法练出了自己的意境,他今夜踏月而来,斩出更胜过月色的一刀。 弯刀斩出的“月光”,美得惊心动魄,让今夜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宛若滔天的洪流倾倒而下,日月的辉煌灿烂,似乎都凝聚在了刀芒之中,卷起阵阵狂风。 皎月升起,三人的身影也变幻如鬼魅,各展神通。 两个人在躲,而阳朔则是奔着他们性命而去。 《天意四象诀》与《龙神功》都很厉害,具有引动天地之力的效果,但藏锋与童博显然都太年轻了。 尤其是藏锋,他资质虽佳,战斗素养却是远远不如童博。 童博的衣裳早已染上污浊,但他仍是眼神坚定地举起长剑,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拆招,每一招的分寸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剑法中似有雷霆之势。 只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人,是阳朔。 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阳朔根本就没想让他们两个活着离开。 “今天,我才是全场最佳。” 童博与藏锋不懂什么是全场最佳,但他们已然感到了对方强大的爆发力与压迫感。 他们见到了最最锋锐的刀光,煌日照与银月斩,同时向他们而来。 昭如日月,势不可挡。 第145章 秘密 藏锋的《天意四象诀》本可引动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但在那日月刀光下,他引的风雷都消解开来。 藏锋的身体,已然被那光芒灼伤,最终半边身子都消融在了光芒里,颈边微微一热,就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已然死了,死得令人惊怖。 但童博却依然还活着,哪怕被砍下了一条手臂,显现出冻伤灼伤交错的奇异伤痕来,可他至少是活着的。 《龙神功》所带来的生机,果然非比寻常。 可阳朔却难得什么都没算计,只满心战意,奔着杀敌而去。 不管今日能不能拿下童博的性命,只要尽力而为,他就不会觉得可惜。 能算的东西,都已经算到了极处,既然身入江湖,那非要争斗不可。 若斗不过别人,那便是技不如人,只能怪自己不够强。 童博强忍着断臂的痛楚,斩出石破天惊的一剑,剑虹如金焱,破空而至。 金焱划破长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充满侵略性的姿态,向四面无序扩张。 但身穿月白色兜帽披风的男人,身形也变得更加迷离,雾气变幻,让他的影子都变得若隐若现。 阳朔伏下身来,身如弓,意如箭,穿过剑芒间隙,手中轻刀则斩出一道妖娆的弧形刀芒! 这刀芒形如弯月,轨迹灵动而诡异,实在是神来之笔的一刀。 其中蕴含的真气,则具有月华千里、寒魄照影的意境,一旦侵入敌人体内,就好比“影子”,隐藏游走奇经八脉,极难将这种异种真气驱除出体内。 一旦种下这种真气,便会深扎血肉骨髓,化作“附骨之疽”。 童博尚未被这道刀芒击中,便已感受到了一缕奇异的寒意,这种寒意并非是冰冻三尺的厚重,而是一种很轻灵的寒意,就像南方落下很薄很薄的初雪。 转瞬就融化在温热的体温里,但那缕寒意却透过皮肉,永远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不好!这刀芒竟能透过我的护体罡气,直接侵入体内…” 童博的几缕卷发被那刀芒削下,虽然险之又险的侧身避过,但锁骨仍然中了那道刀芒。 半边身子,再也不能愈合。 童博是没落在王云手里,不然那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照经》,逆行运功,立时就能打断《龙神功》的恢复效果,哪怕强如尹仲,一样也只有个死字。 阳朔虽然不会《神照经》,但天下武学练到至深处原也有相通之处,他既共享了王云的记忆,就不会什么都没收获到。 他能领悟到乾坤大挪移的最上一层,凭空将刀芒真气等东西,通过与对方护体罡气的接触,直接转移到了另一边,接触到对方的功体,正是因为王云对儒释道以及心学的理解极深,这份感悟也共享给了他,阳朔方能触类旁通。 乃至领悟到《乾坤大挪移》创始人都只是止步于设想的最后一层境界。 虽然只是门槛,但这也很不容易了。 童博的《龙神功》不曾练到高深处,在阳朔刀法中属于“月”阴晴圆缺的意境影响下,伤势恢复就凝滞在了当场。 只要一时半刻不能恢复,那他的功体便会生机俱损,再也不可能凭借龙神功留得一条性命。 童博这位“完美男主”,身体给刀芒分成了两半,伤口虽然稍有活性,但只也挣扎喘息了一小会儿,就慢慢失去了气息,眼神发直,竟是死不瞑目。 可阳朔却依然不满足,他将一小罐黑油(石油)倒在了二人的残躯上,而后点起熊熊烈火。 火不用太大,只要够威够烈就行。 至于他们手中的“虎魄神刀”,自然已经被阳朔夺走了。 火舌吞吐摇曳,光芒刺眼,让人看久双目生疼,那身披月白兜帽的男人却在仰天狂笑,他笑得恣意而狂妄,肆无忌惮。 男人的影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拉长,他背着光,低头笑道:“师兄啊师兄,你有一点说错了。” “我不是只会算计不敢拼命的阴谋家,而你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光明磊落,那么正义,那么豪爽大气。” “你也不是不屑于算计,而是算不过我。” “不论未来如何,现在我总是活着的,而且我会活得比你更久。” ……………… “九把疑似虎魄的古刀,我们全都抢到了,但该如何辨别究竟哪一把才是真正的虎魄呢?” 花白凤看着这九把刀喜不自胜,但言语之中又难免提及目前最最为难的事情。 “还有便是…这刀中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能在上古年间留下得天晶守天下、得虎魄夺天下的传说?” “或者说这刀的传闻,其实已然失真,夸大其词?” 在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花白凤的身姿极具朦朦胧胧、纤秾合度的美感。 她是不会怀疑阳朔的,但既然费了这么大个功夫,若是没有预计的用处,岂非很亏吗? 男人已然脱下了兜帽,那黄澄澄的灯光照在他极黑的发间便折射出些许奇异的色彩来。 他对着灯火端详着那九把宝刀,待观赏够了,方才满意地笑道:“确切地说,这七把刀都算是真货。” “唐朝之时,我明教的陆危楼陆教主曾在衍天宗望气士的口中得知一个秘密。” “自上古之后,虎魄神刀便四分五裂形貌不全,其所蕴藏的气运则落入古时各大名刀之中。” “每当虎魄现世,所具有虎魄凶煞气息的宝刀就藏了虎魄的一份气运。” “只有将所有蕴藏凶煞气的宝刀重铸,最后才能得到真正的虎魄。” 这个秘密,他之前连花白凤也不曾告诉过。 故而,花白凤听闻此言,不由一怔,继而问道:“那师兄怎么能肯定这九把刀就承载了所有的虎魄凶煞气?” 花白凤并没有去想阳朔是不是在防着自己,她只是第一时间关心此行究竟能收获多少。 阳朔只是很简单的解释道:“九把之说,所以以衍天宗数代之力得到的成果。” 他碰了碰其中一把刀的刀柄,放才说道:“至于怎么辨别,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再者说,陆教主既能结识衍天宗炼气士,我也未必不可以。” 确切地说,他是已经认识了。 第146章 禁毒事业人人有责 虎魄曾是蚩尤的随身兵刃,蚩尤是上古部落的大首领,与轩辕逐鹿天下。 要验证刀中是否藏有凶煞之气,那便要以残刀手刃敌军,以热血浇灌虎魄。 那敌军二字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有身经百战、行伍多年、沾染过血气的壮年男子才能被虎魄认定为敌军。 这次有不少蒙元的军中好手参与其中,就连潜伏的细作都被调用起来了,正好可让阳朔就地试试刀的真假。 “奇形怪状”、发型怪异的头颅,那怎么不算大好头颅呢? 若蒙元那队找不到合适的下手对象,用西夏一品堂的武者顶替,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待热血浇灌在尖刀上,便有一只白虎的虚影跃然而出,持续约莫三息的时间! 八道虚影接连而至,但阳朔却显出阴翳的神情来。 有一把刀没有反应,那就是从任千行处得到的残刀。 换句话说,这把刀就是假的。 阳朔心里其实也明白,不可能每把刀都是真货,缺漏一二,实属正常。 但偏偏鉴定为假货的,就是来头最大的那一把。 官御天或许不是里面最聪明的大佬,但他一定是这次阳朔惹到的人最强的一位,真正差一步就是陆地神仙的存在。 按照《魔剑生死棋》原剧剧情,官御天现在应当不知道任千行是他儿子的事。 很好,阳朔希望官御天最好永远都不知道,免得这老家伙发疯上头,全力帮任千行报仇,寻找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但话说回来,官御天就算真的找上门来,阳朔也未必怕他,大不了就叫上所有身外化身群殴便是。 叶雪眠的剑仙手段,王云的感天地之境,也未必就比官御天差了。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阳朔是不是就要对其他身外化身“伏低做小”,不能随便逗他们了? 啧,这可就让阳朔不爽了。 “果然,人还是要自己掌握极限的力量,那样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过得痛快自在。” “好吧师兄,我还是承认,你有些话说的没有错,算计得再多,往往也只是准备工作,真正想决定一场战局,最终还是要真刀真枪的打拼。” 阳朔当然会提升自己的实力,他也不是现在就要和官御天硬碰硬不可。 现在八把真刀都在他手里,不管是谁得到剩下的那把刀,都不可能合成真正的虎魄神刀。 不管是在废墟附近继续搜索最后一把刀的下落,还是继续追查至尊盟那条线的情况,他都可以更加从容地进行。 ……………… “静斋的那个妮子,现在怎么样了?” 阳朔可没打算那么快回去,他是打算先稍稍蛰伏一段时间,就局势情况,伺机而动。 花白凤倒是先去江南了,她和石观音的弟子柳无眉素来不合,借着这事儿,也能躲一会儿来自天山魔教的问责。 大欢喜女菩萨的死,那老东西若知道,定然是不会甘心的。 但死人毕竟是死人,比不上她这个活人有用。 只要用阳朔所提供的那些药方,配合什么心理疗法,让柳无眉摆脱罂粟毒的控制,那江南拥翠山庄的遗泽,就都可以落到他们手中了。 毕竟李玉函是为了妻子什么都肯干,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那药方叫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英夷戒烟丸,配方其实挺简单的,高丽参,西洋参,东洋参,北沙参,党参,韭菜子,淮牛膝,粉草各五钱。 用陈酒四斤,浸服,瘾到时服三四杯,即不知所苦。 花白凤在这之前从没有听说过鸦片这个名词,这个名词是阳朔告诉他的。 他还和花白凤说,到了江南和柳无眉解释,石观音控制她们的手段,就和加强版本的五石散差不多,这是再直观不过的例子了。 至于用那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民国年间药方子,那纯属是因为阳朔不懂怎么合成化学药物,他也不信石观音能提取出什么高纯度的面粉。 罂粟所提取出的膏状物,其实就是鸦片。 嗯,就主打一个帮助无辜之人戒毒人人有责。 大庆王朝禁毒事业,就从石观音的弟子、以及被石观音祸害的人开始吧。 范遥跟在自家少主身后,恭敬地回答道:“用机关送了些清水白粥到暗室里去,其余时候一概不管她。” “除此之外,还让擅长口技的门徒,模仿出各种各样的惊怖声响,时不时惊吓那女子一番。” “且她早被月魄长老的墨冰指所伤,现在应当是支撑到极限了。” 第147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师妃暄被关在这处暗室三天三夜,浑然不知光阴过了几许,她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黑暗。 偶尔会有一些清粥热水被木质机关推到她的面前,但这点儿饮食对于她现在的状况而言,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加上她还被某种阴毒寒功击中,一股寒属真气不断袭击她胸肺内脏,得时时运功抵御,才能活命。 否则,堂堂静斋传人怕是已因为血液冻结,死在这不见天光的地方了。 哪怕如此窘迫,关师妃暄在这里的人,也不让她好过,时不时就弄些若隐若现的奇异怪声出来,扰她心神。 这样的小玩意儿,放在平时,师妃暄是全然不在意的。 但修炼过上乘内功的人都知道,在以静功疗伤的时候,若有他人打扰偷袭,轻则走岔真气行功出错,重则走火入魔落下重伤。 且师妃暄还是在对手的地盘上打坐调息,当然要更加小心。 这时不时出现的诡异怪声,总是让她联想到对手要派人来审问自己之类的事情。 总要留出一线心神,以备不测。 但是,渐渐的,这些声音让她发现就只是单纯吓她一吓,并没有想象中的幕后黑手来拷问她,师妃暄就暂且放下心来,只沉下心神运转内功。 就这样约莫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到了晚上,她才感觉自己好了一点儿。 只是这点儿食物能提供给她的力量根本就不够,再修炼下去,她非但不能遏制伤势恶化,反倒还可能造成气血枯竭,让身体变得更糟。 当师妃暄喝完一碗粥的时候,她忽而听见外界传来一阵很美很美的笛声。 清越柔和,却比她惯吹的长萧要更“亮”一些。 (因为喜欢唐宁那版师妃暄的颜值气质,所以临时决定剧中融入师妃暄与石青璇合二为一的设定) 师妃暄侧耳细听,就发觉这吹得调子是苏轼的《行香子.过七里濑》,曲调甚是清新隽永,韵味无穷,吹到那句“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时,更是情致开阔,让人联想到水光山色。 她在这笛声中,更是让心境彻底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某种顿悟之中,黑暗之中亦有那么一点光明,剑典竟是略有进益,从“心有灵犀”触碰到了一点剑心通明的门槛。 师妃暄不知自己顿悟了多久,是一声咿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顿悟。 她那声源处看去,就看见一个白衣男人提着一盏油灯,向自己走过来。 那个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双丹凤眼儿,唇边略有微须,气度潇洒闲适,颇有一番风流意蕴。 五官生得亦颇为俊雅,只是神情间却无端让师妃暄感到一股轻佻,不太愿意多看这男人。 在她的心灵感受中,这个男人的气机可不像是外面吹笛的人。 而且,这男人来得也实在太巧了些。 拎着一盏温暖的灯,在她最绝望、对吹笛人最好奇的时候走出来,就像把他自己引申成所谓的光明一样。 这个男人或许轻浮,或者风流,但绝不会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没有那么厉害的城府。 “慈航静斋的仙子,原来也就是这么个凡人而已。” 杨逍那张俊雅的脸上现出一抹慵懒邪魅的笑容来,他看着师妃暄就像在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如果师妃暄没有被月魄长老重伤,那杨逍再怎么风流,也不敢与她正面抗衡。 但师妃暄现在的身体状况却偏偏是这个样子。 寻常的美人,杨逍自然不屑一顾。 但静斋仙子与魔门妖女,都是武林中的传说,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错过了这次,杨逍恐怕今生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既然有机会,当然要好好看看静斋仙子长什么样子。 他要是道德底线像几版倚天电视剧里那么高,在原着之中也就不至于强迫纪晓芙,最后让这位峨眉的得意弟子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是违背意愿得到的孩子,还取名叫什么“杨不悔”。 那少女明明身陷囹圄,神态却依然柔和平静,她穿着一件素色青衫,乌发如云,柔软地垂在肩头,哪怕几日下来,身上沾染了许多肮脏,但她的气质仍然是那么素净清丽。 就算身处暗室之中,只要她那双玉莹莹的眼睛望过来,再憔悴的脸色也会重新容光焕发,衬得她整个人都像洁白的云、纯净的血。 黑暗对于这样风华非凡的人来说,也是背景板一般的陪衬而已,根本不能真正让她屈服。 杨逍就喜欢这样难以征服的女子。 师妃暄的心确实难以征服,但她此刻的血肉之躯却是身不由己。 这就更让他感到刺激了,一笑之后,就故作潇洒地想要去挑少女的下巴。 但就在这个时候,范遥却已发觉了同僚不在,并且猜到他究竟去了哪里,在门外沉声喝道:“你去里面做什么,是不怕少主的家法了吗?!” “别忘了少主生气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些触犯家法的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就要丢掉这条命。” “何况,他最讨厌别人一再触犯自己的底线,你先是私自接触他抓回来的人,若是再不慎坏了他的事,就算侥幸留一条命,难道以为他老人家会轻易放过你吗?” 杨逍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复杂的欲望褪去后,他的恐惧就重新占领了高地。 是啊,像阳朔那么强势骄傲的人,一向不能容忍旁人越俎代庖,代替自己处置具有利用价值的事情。 他越过少主,私自接触师妃暄,妄图动手动脚,调情说爱,若是不慎露出什么端倪线索,亦或是干扰了少主的事,到时只怕… 比死还要更难受。 杨逍一言不发,一甩袍袖,就拎着那盏灯匆匆离开。 师妃暄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手依然没有从自己所穿长靴内侧离开,这里藏了一把软剑。 第148章 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师妃暄的神情柔和平静,气度从容淡然,可只有她自己晓得,随时准备抽出那把软剑的心情究竟多么紧迫。 她一直看着杨逍的衣袂消失在了黑暗中,听见那扇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师妃暄一向很少这么紧张,但今天是例外。 哪怕手心里,都是一层湿腻的冷汗,这对于修炼剑典的人来说,本不应当如此。 她的心好像在说话,告诉她,这个人对她有种潮湿黏腻的恶意。 色欲的恶…原来这就是因色而起的恶念。 无论是仙子还是妖女,只要失去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那就会变成一个凡人。 一切的智谋、机变、筹码,在冲动作案的人面前,其实都是次要的。 很多时候,没有脑子的人,反倒比聪明人更难对付。 她的一些师门前辈以身饲魔,一样是力量不足之时,才被迫选择的无奈之举。 终究是羸弱所害…只有力量足够强大,才能真正保护自己,实现志向,而非在关键时刻受制于人。 这是师妃暄第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 她从前在终南山帝踏峰,勤奋练武,只是为了方便践行心中的大义,为下山匡扶正道做准备。 以慈航静斋的思维,个人力量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她们已然习惯,去联络多方、合纵连横,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师妃暄也不例外。 在她的脑海中,自小便深植了一个思想,那就是只要是对大义尽责、对天下苍生有所助益,那用什么手段都不重要,何惜此身清白?示弱也好,曲线救国也罢,那都是达成目的的一种形式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七岁之前,她的名字还叫石青璇(可见上章所说,此处走大唐双龙电视剧唐宁版设定,将石青璇与师妃暄合二为一人),随爹娘隐居在幽林小筑。 石之轩遗传在她血脉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师妃暄忽然开始明白,个人力量对自己的重要性,并且对此生出一丝难言的执着来。 静斋弟子要求克制自己个人的欲望,但她今日既生出这丝念头,便无论如何也难以放下。 自此,心意难平,心念难息。 ……………… 杨逍自从出了暗室,便一言不发的跟随在范遥身后。 范遥看着他这低沉的死样子就觉得头疼,不由数落了一两句,“你就非要惹少主不快不可么?” “那静斋出来的女子,虽然受了伤,变成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她的身份到底摆在这里,多少有可以利用之处。” “再美丽的容颜,也终有一日会成为枯骨,你若图自己一时之快,妨碍到少主的事,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杨逍讽刺地笑了一声,“你若真那么聪明,在两年前又怎会发疯了一样、像只哈巴狗凑到黛绮丝的面前?” “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你当时的样子比我对那静斋女人可要难看太多了。” 在原着中关系很好的逍遥二仙这辈子反倒很有几分火药味儿。 范遥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即便喜欢一个女人,那就仅仅是喜欢,不会因为她而伤害教中利益,更不会为了那点儿事对人家动手动脚。” “那样不叫喜欢,只是满脑子肉欲的下流货色,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器!” “你也不用跟我争执,但凡听见那笛声,就该知道少主他老人家回来了,在他眼皮底子下,你铤而走险就为了做那种事,不如先想好被少主发现以后该如何解释吧!” 说罢,范遥就甩手不管了,径直往先前的笛声源头走去。 范遥又不是杨逍他爹,管那么多作甚?这兄弟爱怎么作死都随他好了。 可杨逍却生怕范遥说小话告刁状,紧随其后,也一并去见阳朔。 他们见到阳朔的时候,笛声已停,阳朔独自坐在亭中,将横笛随意放在石桌上,炉中点火温了黄酒一壶。 明教一贯尚白,但阳朔倒不太喜欢穿白衣白袍,反倒常穿玄色冥色的衣裳。 今天脱下月白兜帽后,倒是难得换了身白衣,并用纯色发带束发,没用一贯的金冠。 阳朔已倒了杯黄酒,悠哉悠哉不慌不忙地饮着,似乎对杨范二人来访全不在意。 这位少主穿玄色戴金光,身上那份狷狂贵气尤为明显,但他现在一身素色,反倒显现出更彰显一股疏狂风流的气质来。 只是,他从小在西域长大,不羁惯了,哪怕学了那么多文雅的技艺,也过不惯循规蹈矩的日子,家常时候头发也没好好梳,鬓边留了两缕在额前。 阳朔没转头看他俩,只是轻拍石桌一下,石桌上的一杯酒就让真气送到了范遥身边,最后稳稳落到范遥的手里,让他接住,期间并无一点点的酒水飞溅出来。 杨逍嬉皮笑脸地道:“少主也太偏心了些,怎么只给老范酒吃,就不给我送一杯酒?” 阳朔这时恰好转头看他,下一瞬就说出了让杨逍几乎魂飞魄散的话来,“你私自去过暗室,怎么也不打理一下自己就来见我?” “这么有自信,以为能骗过我么?” “你看过自己的衣摆下角吗?只要进过那间暗室,必然会沾上事先洒的无味清油,若你靠近那女人周身一尺内,清油又会吸附上机关送水所落下的药灰。” 这几句话直叫杨逍魂飞魄散,立时就拜倒下来,身体颤颤巍巍,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喏喏道:“少主…我…” 阳朔神色不耐,“你若敢一剑杀了那女人,我倒是高看你一眼。” 他明明年纪比杨逍还小一些,可他看着杨逍的神情,倒像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带有一种纳罕:“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能审时度势,能对自己的欲望收放自如,我教了那么多回,可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是承认自己连驯服的野兽都不如么。” “明教就算是中原人眼中的魔教,教义总也是引人向善的,再讨厌的女人,杀了便是,但若是仅仅拿一个女人显本事,就以为能彰显自己的优秀,获得满足感,释放自己的欲望…” “那不仅仅是越过人性与兽性的底线,更进一步证明你是个可笑的弱者。” 少主说话的时候,就随手弹出一道金色气劲,像飞虹轻羽击中了杨逍的丹田处。 这一手让俯在地上的人避无可避,实在精妙。 魔教少主的发极黑,此刻眼眸凉薄如水,明亮似子时的月,“这一下是小惩大诫,你那玩意,一年半载别想用了,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若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这让你管不住自己的玩意儿,怕是舍弃了的好。” “自作聪明、逾越甚多的人,就会变得和曹丞相身边的谋士一样,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何况,我的心眼一向不大,在丞相身边不过就是一死,我却很喜欢让人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让他们明白坏了我的事,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149章 寒冷与温暖 对于杨逍的下场,范遥只是冷眼看着,不由暗自摇头,叹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若非管不住那二两肉,岂会因为这种原因被少主惩戒? 要是真没了功能,那范遥倒宁愿痛定思痛,一刀割了那没用的玩意,进宫为明教打听消息算了。 范遥饮了一杯少主亲自倒给他的酒,温过的黄酒滋味正好,只是范遥却在默默思量少主对那师妃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他究竟是想让师妃暄成为打入慈航静斋佛门正道的一颗钉子,还是想要用这个女人置换利益? 亦或是,少主干脆就杀了这个女人,让她的死,在恰当的时候发挥作用呢? 范遥猜不透,但他知道如果一直放任那女人不管,丢她在暗室里,那女人已然离真正死去不远了。 让长老的阴寒武学重创,伤势可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阳朔询问的声音:“那静斋弟子还能撑多久?” 范遥定了定神,回答道:“至多还能撑到明天早晨,然后就会陷入昏迷…” 最后,就是在昏迷中快速死去。 范遥没有明说,但他与阳朔本人其实都是明白的。 月魄长老的武学,源自唐时的明教高手冰魄寒王,初时只是阴寒真气聚于心肺,后来若是不能将这真气驱除出体外,寒意就会蔓延到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乃至冻结心脉附近的血液。 这处的血液一不流通,那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血越热的地方,寒毒就被滋养得越重。 “那就等到明天早上就去瞧她吧,在这之前不要再让不相干的人接触她,免得坏了事。”阳朔将酒杯放到石桌上,语气很冷漠。 范遥恭敬应下,立时就去安排新一轮的看守,绝不会再让第二个杨逍出现。 他心里明白,少主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让人以为是冰与火所交融出来的存在,而不是一个“人”。 阳朔制定家法、行使家法,是因为其有一套自己的底线,并也将这些规矩列为弟子的最低底线,确保教中的魑魅魍魉不会成为真正的禽兽,毁了他未来想做的事。 但这不代表阳朔就对女子有什么特别的怜惜爱护之情。 在阳朔的心里,他自己不在身体与精神上侮辱女子,那是因为留有格调,是因为他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尚且尊重每一个个体,并不会刻意区别男女,认为身为男人就高人一等,可以天然站在大众认为女人最弱势的地方践踏。 但他从来不会因此对女人手下留情。 像师妃暄这样的女人,具有远超常人的心智本事,对付她就应该加以警惕,不遗余力的使用手段。 阳朔只会像熬鹰一样,从方方面面击溃她的防线,并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减少对她施加的痛苦。 就像是此时此刻,明知道师妃暄已然濒临极限、还受到色欲熏心之人的恐吓,但他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救她出苦海的打算。 师妃暄的“苦海”,现在就是他本人。 ……………… “不好…这阴寒真气有古怪…” 师妃暄原本正闭目打坐,忍耐着无边孤寂,将内脏传来的寒凉痛楚,当做是对自己的磨炼。 但是,到约莫天明时分,她越发感到气力不支,心口处传来刺骨的冰凉,竟隐隐让她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痛楚,除此之外胸口也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她闷得慌,呼吸间都是沉重的寒冷。 在真气渐消,落于下风后,这阴寒真气竟开始蚕食起气血来。 这是个很坏的兆头,到了最难受的时候,心智坚韧如师妃暄,也没法再随心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是无力地按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微微透着青紫。 此刻的她,静斋仙子的风姿全无,彻底成了一个凡人。 但师妃暄并不在意,在这种时候她只想尽最大的力量,让自己活下去。 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在这股求生本能下,她就只是她,不是静斋行走,不是什么所谓的仙子,她只想活下去。 她不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在死后一味被人利用、无知无觉的存在! 她的袖口处,缝了一根可以用来针灸的软银针,而师妃暄也早早记下在内力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刺激各个穴道来缓解病症的方法。 少女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当机立断就将那根银针刺入自己手腕附近的某个要穴上,以此延缓心脉气血凝滞的时间。 她甚至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以免给心脏造成更重的负担。 可是,即便这么做,也只能给她多争取两炷香到三炷香的时间长而已。 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青衫少女即将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她看见室内竟出现了一缕晨光。 暗室的门竟开了。 但这晨光在转瞬之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是雾气蔓延进了房舍吗? 不,这是宗师真气外放、才能实现的聚散成雾,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遮容术。 在那弥漫的“雾气”中,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带起更汹涌的云雾,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像仙人,近似鬼神。 在剧烈的晕眩中,她看到了那个人的眉眼。 依稀是个青年人吧… 在雾气与光影中,那个男人长眉如鬓,漆黑的眉尾似乎折射出几分靓蓝色的光来。 眼睛极明亮,但是也极黑。 这让他像极了弓起背来准备觅食的野兽,比如一击必中的猫豹。 恣意狷狂,带有某种邪气的俊美,不过细节处的文雅,又让这个人呈现出一种优雅蓬勃的攻击性。 在他看向师妃暄的时候,带有一种夹杂着怀疑与探究的审视,神色间则是很微妙的冷淡。 或者说,是极致的傲慢合适一点。 正是这种足够利己的傲慢,让他平等看待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才能凝聚出一颗与天争与地斗的魔心,不会对所谓的静斋仙子有什么多余的滤镜。 但也正是这个让她看一眼,就不由浑身战栗的男人,伸手点在她后心处,开始灌输某种炎阳真气。 三四月的阳光照在背地的冰湖,真气骤然间就将寒冰消融于无形,也叫春水复苏、生机重现。 这道暖意融融的内力,在瞬息之间消解了将要冻结她心脉的阴寒真气… 这一刻,寒冷与温暖在她的身体里交错,师妃暄心神一松,还是不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150章 求生得生 哪怕师妃暄在昏睡之中,也曾朦朦胧胧感知到,一阵冷一阵热,明明没有身体动,可她却感到身上泛起止不住的战栗,后来身体深处则生出一点点热意,直到弥漫全身,热意融融。 这股热气在她体内升腾,将寒气一点一点逼出体外。 她流了很多汗,这股冷汗将她的衣裳都浸湿了,鬓边与脖颈处的头发也黏在了她的肌肤上。 迷迷糊糊中,师妃暄感觉到好像有人脱了她的衣衫,用温水给她擦拭身子,最后则是为她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新衣裳。 她已没有力气为自己感到羞惭。 在人性命垂危的时候,哪还能有空闲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想那个给自己换衣服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就算真有人打杨逍那样的歪念头,她也没法阻止人家,当被豺狼虎豹咬一口就是了。 人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懊悔愤恨也只能让自己难受,背负昨日的压力前往明朝的未来,继而压垮今夕的自己。 而对于当时的阳朔来说,他对这个所谓的静斋仙子实在没什么别的想法,跟男女那点事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他很冷静地审视着师妃暄的一系列自救举动,尤其是师妃暄当机立断,下狠手以特制银针刺入自己要穴的举动,让他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 一个聪明人不算难对付,一个聪明漂亮的女人在用不了武功的情况下,也只是比普通女人多了些周旋的本事。 一个既聪明又沉得住气,还很果断狠辣的人,才是真正让阳朔重视的对手。 不是每个人在明知道对自己武道前途有损的情况下,还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花白凤贪恋男欢女爱,希望别人能够正视自己能力的同时,还保留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天真,喜欢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 琵琶公主则是臣服于人性的最好诠释,凡是常人喜欢享受的东西,她都享受过,权力动物沉溺于权力,也习惯过玩弄权力的生活。 至于石秀雪,她从前是个心大的可爱姑娘,一向不知道同门师姐背后因为她缺心眼而产生的嫌弃。 是阳朔的手段,让她“认识”到了什么是塑料姐妹,认识到外人对她们三英四秀的对比,然后帮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但凡有所求,就难免让人利用。 若所求利欲不多,那阳朔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滋生出原本没有的利欲来。 师妃暄此刻是在求生,阳朔在她身上能看到一种野火过境后都想挣扎着活下来的意志。 既然打定主意,要在这女人心境上留下破绽,那阳朔就让师妃暄真正感受到由死到生,从寒冷到温暖如春,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要她记住这一刻求生得生的感觉,就再也不能心无旁骛的做大事筹谋大业了。 所以他只欣赏了一瞬师妃暄狼狈不堪的姿态,而后就并指成剑,一指点向这女人后心要穴。 明教武学的意境,便着重在日月二字上,阳朔能快速驱除阴寒真气的秘诀,一来是日曜真气有独到之处,二来就是因为他内功修为远超沈羁林的缘故。 他的真气一进入师妃暄体内,就像一股温暖的温泉水流过原本渐渐要冻结的“石壁”,让内腑洞天重新回暖,脆弱的经脉也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阴寒真气在奇经八脉所凝结出的“桎梏”骤然消失,日曜真气和煦如暖阳,由后心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原本有些冻伤的肌骨竟也恢复过来,重新变得白皙、健康。 但她这次内伤实在太重了,又拖延许久,阳朔更没打算直接治好她,师妃暄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什么真气,人也没那么快醒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阳朔还命人喂了师妃暄软筋散,而后才让侍女给她洗漱换衣裳。 ——对于一个尚且没有臣服于他的敌人,可不值得让阳朔手下的人受伤。 “现在给她先喂一碗参鸡汤,等她醒了以后再拿些肉粥过去。” 阳朔简单吩咐了侍女几句,就离开了给师妃暄安排的房间。 ——这女人是个大麻烦,阳朔虽然想要利用她,但也不得不承认,真正跟这种果断机敏的女人相处,或许需要花费比自己预估更多的心力来周旋。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 这个女人某种意义上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存在,一样矛盾复杂。 虽然很想活下去,但求生只是最基本的人欲而已。 如果那时候把师妃暄的命和她心中虚无缥缈的愿景放在一起,她恐怕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然而,没有如果。 伟业会由千千万万人的牺牲而成功,天下大势却不会单纯因为某一个人的牺牲而改变。 不说师妃暄连大宗师都不是,就算天下第一身死,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玄衣金冠的少年漫步在阳光中,他眼中的神色如寒潭般深沉,在光芒中带着潋滟的矛盾,影子也拉得很长很长,正如他的心思那般诡谲,让人难以琢磨。 ‘这种人渴求的东西,往往是最难做到的。’ ‘但是没关系,只要让她认识到从前坚守的东西,相信的道理有错,那离她改变实施心中大义的方式,也就不远了。’ 到那时候,师妃暄自然能够为他所用。 人其实都是这样复杂的,所以他们才是活生生的人。 ……………… 师妃暄求生得生,一碗人参鸡汤灌下去以后,在昏沉间便出了一身大汗,而后就感觉身上为之一轻,渐渐睡去。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则是黄昏时分,艳美的余晖透过明纸照进室内。 这是她近来看过最美妙的天光。 哪怕是黄昏的光景,哪怕身上依然没有什么力气,但师妃暄依然觉得恍若隔世。 她低眉时脸上亦有几分安然的笑意。 不论如何,她总算活下来了,没有孤零零死在那处暗室里。 虽然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但至少这一瞬她感到疲惫,还能躺在舒适的床榻上,盖着柔软的锦被,看一眼自然的天光。 比起那样痛苦的死去,已然好上许多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她伸出手去摸照在榻边的晖光,闭上眼睛,至少这一瞬是好的。 而戴着面纱的侍女也早注意到她醒来了,传话给守在外面的同伴,让外面送些肉粥进来。 第151章 本届佛魔辩论赛正式开幕 那守在房间中的两个侍女,腰间都佩戴了匕首,举止之间也透出擅长近身战的痕迹。 可师妃暄却表现得很平静,因为她知道,能决定她命运,将她拘禁在此处,之前救她性命的人,从来不是这些侍女,而是她们背后的人。 在接过蔬菜肉粥的时候,师妃暄甚至还能温和的笑,跟戴金色面纱的侍女说:“有劳你照顾我了。” 她的笑意里没有半分勉强,重伤未愈的女子,少了几分从前的清冷,眉目间的情韵,就好比那温山软水。 但师妃暄这份楚楚之姿里,还有青竹般的韧性,形成一种反差的美感。 那侍女的神情却防备冰冷,并未对师妃暄的礼貌有丝毫动容。 ——她们明白对方就算表现的再好,目前也只是教派的敌人,不该为此触动任何真实的感情。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让对方察觉更多,她们也尽量克制自己的神情举止,一步也不愿意多走,站的就像久经沙场的士兵一样。 ——只有规矩,没有人情。 正是这样一板一眼、像工厂流水线生产的产品,才最难让人看出她们的来历,突破她们的心防。 非人化的魔教少主调教处非人般的工厂化手下,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师妃暄的神情平静温柔,可她的身体却不由微微发抖。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但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 濒死之际的挣扎,已深深刻在了她的身体里,直入灵魂。 少女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低头的时候则尽数收敛了眸中的情绪。 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稳住了微微颤抖的身体。 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那个疑似就是幕后黑手、让她落入如此境地的男人,那个在危急关头又为她续命不让她就这么死了的男人,就在门外。 师妃暄也说不清是怎么发觉的,她明明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脚步声,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斜在糊窗户的明纸上,但在自己的气机感知中,他就是出现了。 自从昏迷前被他救下,师妃暄的身体就记住了那股温暖的感觉。 那个穿兜帽的少年,也就成了让她想起来就感觉战栗的男人。 ……………… 师妃暄就在半梦半醒中养了两日的伤,在此期间,她再也没感知到那个男人还有在房间附近出现。 她也试图与那两个侍女搭话,看看是否能够打听到什么消息。 但是,那两个侍女依然冷的像块冰,像是工具也像是兵器,总之就是不太像人。 在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为首的蒙面侍女才冷冰冰的说道:“我家少主请师仙子前去用膳。” 可师妃暄问侍女口中的少主究竟是什么人时,那侍女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话了。 见此,师妃暄便也不再问,她如今提不起真气,手足也没有什么劲力,但与那两个侍女走在一起的时候,她走路的步子依然很稳,呼吸也有自己的一套节奏。 不慌不忙,不急不乱。 就像在风中摇曳的青竹,就算被吹倒的了一边,也不会真正倒下,而是很快就会回归本位。 自成风姿,不外如是。 师妃暄暗暗留心着周围的布置,可略微看了几眼,她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竟是布置了奇门遁甲一道的阵法吗?不过,这园内布置的材料倒是颇为合适。’ 但是,这样的布置无疑阻挡了视线,让她观察周围的布局、伺机逃跑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过不多时,侍女就领她到了一处凉亭前,而那个男人就坐在石案的一侧。 他见到师妃暄,只是自然的笑了一下,简洁的说了声:“坐。” 他的手边把玩着一把竹笛。 师妃暄立时就明白过来,那个笛声清越让自己心境提升、让自己在黑暗中感到开阔的男人,同样也是他。 这样狠辣深沉的青年,却能吹出那般开阔的曲调,难免让人有点儿意外。 但师妃暄的意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明白,世间总有许多看起来“违背常理”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放在非同一般的人物身上,也只是寻常而已。 说是邀她用膳,似乎也确实只是用膳而已。 石案上摆放了两份餐食,却是分别放在两侧,且每种餐食都特意分出了两盘来。 按照汉人的规矩,是极少看见这种分餐制饮食的。 在这种情景下看见,难免让师妃暄想到某种试探。 比如说…在餐食中放入某种毒物。 所以青衫少女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温声问道:“尊驾既以真容示人,宴请宾客,难道在这之前不该对客人自报家门吗?” 可男人先是漫不经心击掌,然后嘿嘿冷笑道:“静斋的门人,的确有几分胆色。” “只可惜,说错了一件事。” “你可算不上是我的客人,只是这里的一个阶下囚。” “怎么对待你,用什么方式对待你,都随我的想法而变。” “这些许饭食,在我眼中仅仅是对强者最基本的尊重,无关你出身何门何派,学识如何,容貌如何。” 他也实在很有胆魄气度。 就算师妃暄是他的阶下囚,阳朔也不屑苛待一个自己认可的“强者”。 单纯的武功强大,在他眼中其实算不上什么强者。 既有武功,又有心性,还有师妃暄在濒临死亡之际爆发出来的求生意志,表现出来的果决,如此才勉勉强强入他的眼。 算是一个可以被认同的强者。 江湖人,同样也只是人而已。 阳朔习惯操控人性的负面,但他也喜欢观赏人性里最最本质的闪光点。 比如纯粹的求生欲望,由那种欲望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无关好坏的。 只是因为他们是人,是自私的生灵,因为求生者本能的想要活下去,所以自然而然就做出一些行为来。 从第一个人类诞生到今时今日,都是如此。 第152章 霸道魔性,死不悔改 “我既请师姑娘过来用饭,那姑娘放心吃饭就是。” 阳朔随手往师妃暄面前的几碟菜肴比上一比,语气显得很自然。 但师妃暄知道,高手的杀机,往往就是藏在这样看似平常的举止中。 如果她不敢吃面前足以饱腹、恢复体力的菜肴,那只能说明慈航静斋的行走不过如此。 胆色不过如此,心性不过如此,能力也不过如此。 跟江湖中其他庸碌之辈比,没有分毫区别。 如果她在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情况下,吃掉面前的食物,像江湖常识里一样,愚蠢的中了他人的手段,还是因为这样浅显的手段,轻易中招… 那就是更是败军之将,绝不会有人同情她半分。 但她仍是吃了这饭菜。 ——到了这步田地,犹豫不决早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随心选一个就是了。 以阳朔的武功,如果真想要对付她,那她现在是怎么都躲不过的。 比起徒增内耗,倒不如死个痛快。 所以师妃暄尽量在动作快速,并且保持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吃完了盘中的大部分饭菜。 而饭菜所体现的风气,也显然与中原不太一样。 但分餐所带来的边界感与疏离感,也的确让此时的师妃暄放松了一些。 ——因为,他们的确不是什么能在一个盘子里吃菜的关系啊。 不过阳朔自己却吃得并不多,而是摇晃着夜光杯中的葡萄佳酿,似乎比起近在咫尺的师妃暄来说,杯中的美酒对他更有吸引力似的。 师妃暄放下筷子之后,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而后才抬眸问道:“我原以为,尊驾既然打算宴请宾客,应该是个有礼有节的人才对。” “但现在看来,尊驾似乎与我所想并不相同,虽然懂得礼数,但显然…” 她的语气柔和如静水,可其中的未尽之言却可见挑衅讽刺的意味。 有礼数,但不多。 也就是所谓的学得不伦不类,没有学到精髓了。 可阳朔听了以后却也不生气。 如果说师妃暄的目的是想要激怒他,试图从中发掘线索,看到他的所求,那仙子想得恐怕就错了。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放在杯中美酒上,看着血色的葡萄美酒在夜光杯壁轻轻摇曳的模样,似乎很满意。 “师姑娘,有几件事我想你弄错了。” “第一,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那等温良恭俭让的好人。” “第二,我也不是在宴请宾客。” “打从一开始,侍女就只是请你过来,同我一起吃饭而已。” “准确的说,现在只是让你陪我一起吃饭而已。” “既是作陪,那就该是客随主便的道理。” “想怎么做该怎么做,都是由我自己开心。” “第三,如果你以为这样简单的话术,就可以激怒我,让我口不择言,那师姑娘不仅仅是看不起我,更是看不起你自己。”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语速缓速,音色具有莫名的磁性,这般看似和煦的低语,更像是富有魅力、蛊惑人心的魔头了。 而且,当阳朔认真和某个人说话的时候,他都会用上一些心理暗示,确保那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师妃暄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立时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霸道魔性,远在她见过的其他野心家之上。 他不算是个毫无廉耻的人,但他却比真正不知礼仪的人要可怕得多。 因为,他了解礼法,了解那些本质上不屑一顾的东西,但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东西。 一个将讨厌的东西,剖析得明明白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利用的人,那才是最上等的大魔头。 而师妃暄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就更加表明,阳朔是个很有自信、乃至自负的人。 但他的能力也的确很强。 机敏而富有判断力,无论做什么事在他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不会为了任何的人与事,而改变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是个很骄傲,并且不怕别人发现他这份骄傲的人。’ 师妃暄默默分析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格,内心深处却生出一种极度不安的焦虑来。 这是有生之年来,第一个让师妃暄觉得完全无法改变的存在… 此人内心的意志简直就跟他的气机一样顽固! 要知道,就连她那个不愿再相认的父亲,邪王石之轩也一样有弱点。 (前文有说过本文的师妃暄,是选用唐宁那版大唐双龙传电视剧的设定,将石青璇与师妃暄身份合一) 那是她母亲用自己死…给石之轩内心留下的破绽。 但是,对于这位倨傲深沉的男人而言,就算真是心爱的女人为他而死,也不会让他停下前进的脚步。 何况,现在的她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如果让这男人发觉在自己身上什么都得不到,那男人只会当机立断处理掉她,并且内心不会有丝毫的可惜。 第153章 你越反对说明我越对 像师妃暄这样多思多虑的人,甚至还能发散思维,自发迪化对方。 她难得这样懊恼,‘只怕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说愿意对阶下囚施以恩惠,已然显得他十分仁慈了么?’ 不,师妃暄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心里忌惮这个男人,但她并不会因此就在心里丑化亦或是诬蔑这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份傲气,尚且年轻,不屑在心中都那么想。 毕竟,如果把打败自己、算赢自己的人贬低到尘埃中,那比这人更差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只有正视自己的敌人,才有可能抵挡他的攻势,看清他的路数。 “那尊驾抓我是为了什么?先是让我身中寒毒,而后又耗费真气为我解毒。” “这一来一回,阁下似乎亏了一道真气。” “至于我的感激,我现在的确感激尊驾留我一条性命,能够暂且苟活于世,也是一件幸事。” “但只是为得到一个阶下囚的感激就这么大费周章,似乎并不值得,尊驾也不像是肯吃亏的人。” 阳朔一口将夜光杯中的葡萄酒喝掉了三分之一,喉结便不由微动,“我的确不是爱吃亏的人。” “但若是暂时吃一点亏,未来能够得到更大的回报,那也未尝不可。” “坦白说,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魔道巨擘、邪王石之轩与正道仙子、静斋传人碧秀心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但真正看到你以后,我心里却觉得很失望。要知道,凡事都有光影好坏这两个面,世上更没有什么东西不是相互对立的…”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有善才会有对应的恶,先看见一片黑色才能显出纯白的好处,因为光芒很明亮,人们站在光明里时,他们的阴影也会被光拉得很长很长…” 而后,阳朔的声音又沾染了戏谑的讥诮,“但是你,实在太无趣了。” “在人前表现起来,就像是凝聚了某些人观念的假人。” “你不是什么正道之光,也不是在行使什么大义,你更像是在行使某些人眼中的大义而已。” “但话说回来,没有自身大义,一味相信别人,贯彻别人意志的你,究竟是代天择主、为天下苍生考虑,还是渐渐变成某些人的特定工具呢?” 师妃暄听见石之轩的名字时,心下就不由一沉,自从母亲因为研究不死印法、心力衰竭而亡后,她就迁怒怨怪上了相处更少的父亲。 她最开始会偏向慈航静斋,相信静斋那一套理论,也与这原因不无关系。 所以,适才阳朔一提她父亲,她心中就在本能的排斥。 但师妃暄也明白,现在不该逞一时意气,对方越是说她身世隐秘乱她心志,她就越该冷静下来,从只字片语中分析出对方真实目的。 青衫少女定了定神,神色淡淡道:“是这样么。” “如果尊驾想能借我引出石之轩,那尊驾多半要失望了。” “他自我娘死后就性情大变,下落不明,对我的死活亦是毫不在意,或许死去的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反倒更能消除心中的破绽吧。” “如果尊驾是想要说我的存在,只是灌输了别人思想的工具,是静斋培养的一把剑,那妃暄无意与您辩驳。” “人各有志。惠子曾对庄子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您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如何,怎知我心中的大义是什么呢?” “既然如此,您对我的定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刻的青衫少女就像一把剑,一把未出鞘的剑。 内敛温润,却始终都在蓄势,外柔内刚,而非是真正的软弱。 她的脸庞、眉目则是如洛神般的秀丽典雅,淡雅清丽,风姿宜人。 哪怕神色淡淡,话语暗藏桀骜,她的风度却依然是秀美而恬静,如玉般的温润,自有一番风骨。 “这样才算是有点意思,人做什么事,本不需要别人的认可,而是看自己做了什么,起到什么效果而已。” 阳朔哪怕是在赞赏别人,语气中也带有几分似是轻慢的狂意。 “很可惜的是,我这人不喜欢听别人嘴上说过什么,倒喜欢仔细观察你现在做过些什么。” “我能看见你的求生欲望强烈,唯有在这一点上,让你有些像石之轩的女儿。” “但如果放在所谓的大义上,你所做的,与往上十余代静斋行走所做的,并无任何不同。” “如此一来,你与她们有何不同?你叫师妃暄,还是叫碧秀心,叫言静庵,叫梵清惠,有什么区别吗?” 师妃暄不得不承认,这个魔头言辞的确锋利,但她也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就认输认命、承认自己所坚守的大义不过如此。 ——如果只是这样就承认,那静斋也就混不到现在的地位了。 “尊驾是在说我护卫虎魄残片、提醒各方小心幕后黑手挑拨的事么?” “如果说我这么做是因为行使静斋的大义,是我自身的私心作祟,那尊驾策划这些纷争,不也是有自己的目的想要实现,也是为自己的私心么?” “站在尊驾的观念中,既然你我都是为了私心,那就各凭本事。” “现在我成为你的阶下囚,乃是成王败寇应有之理。尊驾若硬要我服你心中的大义,倒没有多大益处。” 师妃暄的辩论,是借力打力的那一种,“再者说,如果一定要为我之大义下定论,也只有因我大义而受惠者才有资格评判。” “身处局外自然高高在上,尊驾怎么知晓,其余拥有虎魄残刃之人,不愿接受他人的保护呢?” 可阳朔的杠精纯度显然还在她之上,“你说人各有志,人当然也各有想法。” “我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我只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乃合乎天道。” “他们既然选择卷入纷争,那就该做好赔去一条性命的准备。” “而最终的赢家,绝不会被那等有皮无骨的道理说服。” 师妃暄一时无话,竟是难得气躁,心中不由懊恼道:‘唉,我与这样冥顽不灵的魔头有什么好说的?说再多怕也只能惹自己生气罢了,万万说服不了他。’ 在讲道理上,也就只有这么个阳朔,会让静斋仙子感到如此挫败了。 师妃暄确实想劝自己别和阳朔争辩,但是人们总难逃一些潜在的定律。 难免有些不准的直觉,你越反对,那就说明我越对了! 第154章 转场 所以,师妃暄只是闭了闭眼,犹自嘴硬地说道:“在下依然是那句话,只有受惠于我之大义的人,才有资格评判这份大义的对错。” 她话说到这份上,显然很有些强词夺理的嘴硬了。 可阳朔微微一哂,倒不曾计较她的冒犯,而是意有所指的说道:“只是惠及你心中部分该救之人的大义,那不算真正的大义,只是你个人的志向而已。” 说罢,他霍然起身,一手撑在石案上,俯视着师妃暄,用奚落的语气说道:“佛家爱说普度众生,可富贵的寺庙却度不得穷苦百姓…” “你们更是早就想好了谁能度谁不能度,这样算是什么普度众生?” “你们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什么人是可以得到宽恕的?什么人又是应该下阿鼻地狱的?这些,还不都是一个和尚说一番自己的道理么?” “你与他们,有何不同呢?” 师妃暄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不被我之大义笼罩的人,心里当真希望我来度他们么?就好比尊驾,你也愿意让我度么?” 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片平静的冷漠,但看似平静的眼波下,隐隐浮现的却是如雪剑冰棱般的森寒、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坦然来。 师妃暄当然想要活命,但如果因为这一点儿,就一味让人逗趣,之后再可笑的死去,那她更不愿如此。 阳朔俯身凑近她,两人的发丝似也交错纠缠在一起,审视的打量她,“那仙子难道不曾听说过,渡人亦是自渡么?” 少主的言下之意当然是如师妃暄这样只一门心思pua别人的存在,从不曾真正放开自己的内心,又怎能要求不认同静斋的人真心接受她的理念呢? “我无意与你争执,就算辩再多的经,往往也不如一场亲眼所见的现实来得深刻。” “现在,我就带你去看看现实。” 那天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阳朔与师妃暄自己外没有人晓得。 侍女们只知道回来以后师妃暄就消沉了许多,像是不得不承认一部分事实,承认有事情无关大义而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心,以至于道心有损一样。 ……………… 而远在北方的沈游,自从那日与黄蓉乘坐巨鹰鸿鹄离开以后,就紧赶慢赶去了保定。 他虽然路痴,认不得周围的路,方向感极差,同时很有几分吝啬与爱财,但身边却多了一个同样爱玩爱闹的黄蓉。 黄蓉能学会父亲教授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那对于辨认方向这样的小事就更是手拿把掐的。 她跟沈游自从到了太原,沈游就住到了一间大祠堂的后堂里。 沈游也不嫌弃这里荒废已久,买了些新被褥新枕衾之类的东西,就暂且安顿了下来。 就像回到自己家那么自然。 黄蓉本想顺口调笑这小子几句,胡乱住人家祠堂,也不怕曾经住在这里的先人半夜来找你。 但她等瞧见那些久久无人供奉的牌位上都有一个沈字的时候,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哪怕大多数牌子上的漆都掉了,只要有这个沈字在,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黄蓉还背着手,一蹦一跳的,站在祠堂的大门前,仔细的看了看牌匾上写的是什么字。 果然也是“沈氏祠堂”。 所以,她再看沈游坐在桌边,抬手撑着下巴,一副生无可恋的看着一本厚厚的族谱模样册子时,就愈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少女有意装得像老学究似的清咳了一声,凑到沈游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搞怪的说道:“小哥哥,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要修复这本族谱一样的玩意儿?”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很头疼的样子哦。” “是不是这东西不适合拿给外人去修理,你自己又修不好,所以才只能干看着发愁?” 沈游难得这样愁眉苦脸,但他想到黄蓉会的杂学不少,眼神不由一动,当下就目光殷殷,真诚的对她说道:“大小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是不是有办法修复这本族谱?” “而且你我都这么熟悉了,属于同在一个屋檐下休息过的关系,那你帮我免费修复一下也很合理吧?” “要是你实在见外,硬要我付个友情价,那也不是不可以。” 第155章 我心里知道的 黄蓉“切”了一声,双手插腰,昂首挺胸的看着他,戏谑地说道:“小哥哥,我看是你太见外了才对吧。” “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更应该给予我一点儿肯定啊,我不让你出双倍的价格就已经很好了,你连修复古籍的成本价都不给,那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她本来是想逗逗沈游这个年纪轻轻的吝啬鬼来着,虽然沈游说那是节俭,但黄蓉认为这根本就是大而化之的“潦草”,以及一点执着的吝啬。 其实很多江湖浪子都是这样的,但黄蓉就是觉得沈游更有意思一些。 或许说因为他们都一样爱玩爱闹,随心而动,话说得投机,一颗心也不自觉离得更近了。 哪怕沈游那么随性,黄蓉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只觉得侠客就该是这样潇洒落拓的。 但出乎预料的是,沈游只是很快的想了没有,也没有表现出多为难的样子,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好,要是双倍的价钱能修复好这本族谱,那也值得。”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该不会是你亲自试手的第一件作品吧?” 沈游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玩笑道:“那我可就有点儿不放心了。” 黄蓉跺了跺脚,一双灵动的眼睛则是睨了他一眼,“瞧你那小气样?谁拿你的东西练手了?” “我帮爹爹修复古籍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读过几本书呢。” “罢了罢了,我发发善心,免费帮你复原,你去帮我找些材料工具来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排笔、棕刷、补书板这些当然不能少,就算有几件特殊的工具,多找几家工匠那儿大抵也做得出来。” 黄蓉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因为她看出来,沈游虽然如常的与自己玩笑,可答应付钱的速度却格外的快。 可见这件东西对于沈游来说的确很重要,至少是有其他用途在的。 既然这样,黄蓉便不在这时候多逗他了,干脆的答应下来。 不过,好不容易凑齐材料,两人重新回到祠堂以后,黄蓉倒没有马上开始做事,而是先抱着一壶贵价的大酒楼冰镇果子露慢慢喝着。 虽然黄蓉说不收他钱,但沈游还是会在其他地方为蓉儿找补回来的。 黄蓉也并不缺钱,比起钱财来说,让她衣食住行舒服一些,吃好喝好开开心心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我呢,不要你给我什么贵重的东西…”少女笑意盈盈,伸手刮了刮自己的脸,“你夸夸我就行了。” “想十个不同的词,夸得我开心了,保证给你把这本书册修复得漂漂亮亮的!” “这还不简单。”沈游也是笑嘻嘻的,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恼似的,像春日游、陌上足风流的少年那么轻快,“我们蓉儿小妹子那么好,区区十个形容词只怕都不够说吧。” “像什么人美心善、冰雪聪明、机变灵巧只是寻常。” “除此之外,你还博学多识,是我见过最古灵精怪、讨人喜欢的小仙女。” “而且,”沈游说到这里声音放得很轻、却也很认真,“我知道你是因为跟我投契,一见如故,所以才愿意跟我一起窝在这样破烂的地方安顿。” “否则,以你的性格本事,很容易就能住进保定城最好的大客栈里。” “蓉儿,你很有情义,待我也很好。” “你还那么体贴入微,一下便看出我在意这本册子,为了帮我就有什么说什么。” “你对我的好,我心里知道的。” 少女明明想笑,却又强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但听得沈游后面说的那几句话,她便不觉真正笑了出来,像只吃到玫瑰酥糖的小狐狸。 眉眼弯弯,清雅甜美,梨漩里也像藏了一点蜜,双颊染上融融色。 第156章 好好对待你 “沈哥哥,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蓉儿呢。” “之前我告诉你可以这么喊我的时候,你都不当一回事,还是随口叫我声小妹子就算了。” “现在忽然叫我蓉儿了,可见果然是想要求我了啊。” 虽然黄蓉很高兴,但因为少女的小心思,她还是乐意再促狭的玩笑几句。 少女的心头也有一丝紧张,或许她也确实想要听听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吧。 沈游伸手捏了捏她还有点儿婴儿肥的脸颊,忽而笑道:“还以为会主动讨夸的小女孩儿都很自信呢。” “但现在蓉儿怎么就不能对自己自信点呢?” “就不能是我其实心里一直知道你的好,心中也这么喊你,只是现在才好意思郑重其事的说出来而已。” 黄蓉“哼”了一声,秋波流慧,“你也会不好意思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也是在这时候,沈游忽然伸手拥住了她。 这个拥抱不带丝毫的情欲,他就像是对待好朋友或者珍重之人一样。 黄蓉微微愣神,感觉到的只有温暖。 沈游抱得并不紧,一触即分,而后就只是扶着她的肩头说话:“有些话要是平时就挂在嘴边,那听起来好像就不值钱了。” “也有些人平时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嘴上那么说,真正到了危急关头也会那么做。” “我这人呢,平日里确实喜欢逞些嘴上痛快,有时也会说些有的没的,但有分量的真心话,我反倒跟我爹他年轻时一样,不敢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像我娘…在她还是个妙龄少女的时候,就为了寻找我爹吃了很多苦,我爹明明喜欢她,却自以为是觉得离开她才是最好的,那样的大小姐跟在他身边就只会吃苦受累…” “唉…”沈游罕见的叹了口气,他其实很少会露出这些忧愁的模样来的。 但他很快就又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一大堆有什么作用,又想表达什么。” 他还是那么清飒明快,一张脸也还是英俊得过分了,“大概我说不出口,却想说的话,就是…我不会挽留你,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也不会怪你,只会期待你我下一次重逢后的相遇。” “但只要你还跟在我身边,与我同行,我就会好好对待你,不会仗着你对我好就忽视你的感受。” 以前沈游很怕麻烦,也不耐烦去应付那些娇花般的女儿家。 但黄蓉是不一样的。 她非但不麻烦,跟沈游还如此契合,那种就算一个人待着也能找到喜欢的乐子,懂得取悦自己的轻松,也正是沈游所喜欢的。 他们都是聚时开心,散时也不会过分失落,随遇而安的那类人。 心灵自由身亦自在。 不过,沈游也不会刻意忽视黄蓉对他与鸿鹄衣食住行上的一些照顾。 所以,只要他们还同路而行,他也会好好照顾黄蓉的。 黄蓉听了以后,嘴上还说“忽然之间瞎说什么呢,不说啦,我去帮你修补那本书去。”可她背过身去时,却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小黄蓉的心里也忍不住想:他用自己爹娘当年来比他与我,那是不是在他心里也和当年一样呢? 哎呀哎呀,羞死人了。 我只是觉得他很有趣,跟他待在一起有意思罢了。 他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才不关心哩。 ……………… 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黄蓉才将这本家谱初步修复好,其余的暂时还做不成,得等它风干才行。 她怀里抱着一盒精致的糕点,拿了一块梅花糕,一口咬下去,只觉得腌制过后的梅花冷香不散,糕体也是绵软细腻,但又有一丝韧性,“倒还能入口,算是我离开家门以后吃过最香甜的花糕了!” “不过,沈家哥哥…”黄蓉在烛光下歪头看着那个蓝衣少年,“你既不肯让这一行修复古籍的老手看见这本家谱,怎么就肯让我看了呢?” 她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信任我的本事,现在看来你也挺信任我这个人的嘛。” 第157章 什么人 黄蓉虽然没有直白的问沈游这本家谱有什么用处,他又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本东西,但就算她不说,沈游也明白她想问什么。 他没有隐瞒黄蓉,而是很坦然的说道:“对,这本家谱的确是我家的东西。” “上面写的沈天君,就是从前外号九州王的名侠,同时他也是我的祖父。” “所以我爹是谁,现在大概也挺好猜的了。” 黄蓉顿时会意,“那伯母想必就是姓朱、出身豪富之家、在家排行第七,是不是?” 沈游就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蓉儿的脑筋就是转得比旁人更快些。” “现在朱家的当家人正是我舅舅,所以我才每次都在朱家旗下的店里随意吃喝,江湖之中就数北朱南花最富庶,产业遍布各地。” 沈游站起身来,走到照进清浅月色的窗边,随手就掉落的木刺扔出去,那木刺就如飞针一般割断了一丛疯长的野草,惊起草丛中的一只飞鸟。 他似乎没有再感知到旁的声音,方才坐在黄蓉身边,继续说道:“这里其实算是我们这一支的祠堂,整个沈家曾在三百年中败落过数次,但又都因为子孙长进得以重振家声。” “到我爹这一辈,他远去东海隐居,这里自然也就荒废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事情,其实你之前便知道一些了,在我爹我娘隐居之前,世上就已经有我哥哥了吧。” “那位姑姑的性格很倔强,敢爱敢恨,因为在我爹手上输过几次,便钟情于他,想要看看他们两个生下来的血脉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因为快活王的事情,他们一行人在沙漠遇险,险些走不出去,我娘均出紧缺的清水喂给了那位姑姑,而后她留下喂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字条,为我爹娘指引了出沙漠的路…” “还就此离我爹我娘远远的…否则以我娘的本事性格,决计是打不赢那位姑姑,就算有我爹护着,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鸿鹄忽然在前堂的方向清鸣了一声,沈游立时知道不对,喝问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他与鸿鹄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旁人或许很难从区区一声示警中发觉什么,但沈游又岂能不知道呢? 沈游的轻功也实在厉害,在喝问那句“滚出来”的时候,人便已经闪到了鸿鹄所提示的方向! 他之前在射出木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所察觉,看到那只小鸟飞出来就更觉得诧异。 毕竟鸿鹄是只爱食肉的异种大雕,寻常的小飞鸟怎敢在鸿鹄栖息的地方久留呢? 那个潜入进来的男子本来轻功也算是很好,犹如脱兔鸷鹰般的迅捷。 哪怕在老旧的房舍里,闪避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变慢。 可沈游的身法却比他要好得多,了无痕迹,就如一片飘落的羽毛一样轻灵,闪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这个男人的眼神也很好,但他只能瞧见黑暗中一团翩然的蓝影闪现出来。 再然后,就有很轻很轻的破空声响起。 原来是沈游抬手射来一支白羽符,这只羽符暗器速度不算很快,但比起暗器来说,这会儿其实更像明刃。 瞄准他的手腕,角度刁钻,尾羽飘忽,落点古怪,竟让他生出无论如何都难躲开的错觉来! 轻飘飘,转瞬就要扎到他身上… 但所幸这男人的本事也不小,他的年纪也要比沈游大七八岁,功力与沈游却是伯仲之间,千钧一发之际,强行翻转手腕举剑挡下那枚白羽符。 这样轻飘飘的羽符,似乎是没有重量的,但只有真正对上它的时候,才会明白上面附加的真气究竟有多么沉重。 孟星魂只觉得手腕一沉,一缕酸痛便从手腕处侵袭而来,显然是对方真气特异的关系。 他原已挡住了这枚暗器,但这暗器的势头不停,偏了位置径直射入房梁之中。 第158章 传闻你们身上有金丝甲 高手过招,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破绽,那也足以致命了。 孟星魂的反应已然算很快,立时就横剑在胸,险险挡下对方点向他胸口的剑指。 “反应倒快,但以为区区铁剑就能挡得住我吗?” 沈游对暗器、点穴、剑术都有所涉及,暗器最精,指法又比他的剑术更强。 这一记剑指就仿佛凝聚了高山端凝之妙,让铁剑从中间断裂开来,就好像如山的重量聚集于一点上,以至于压断了这把剑。 对于一个厉害却又没有那么厉害的剑客来说,没有了剑就相当于断了一只手,失去了半身武力。 但孟星魂不是一般的剑客。 他是快活林最厉害的杀手,换个现代点儿的说法就是江湖中极厉害的“解决师”。 哪怕手中只拿断剑,他一样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并且再次出手。 那柄断剑在孟星魂的手里好比灵蛇毒辣,刺目耀眼的白光刹那间从剑刃上反射过来,已有剑芒声势。 月色星光照在他的断刃上,泛出一片迷离的颜色,似乎剑刃所到之处也折射出了点点的星光。 在这样的颜色下,杀机是很容易被掩饰住的。 但孟星魂的剑却没能刺中想要对付的敌人。 “你的剑术的确厉害,称得上杀人技。” 但可惜,对沈游来说好像没有什么用。 他的速度比孟星魂的剑还要更快,说话的时候已然闪到了孟星魂的侧面,手中则是拿着一把飞刃模样的暗器,将刀刃放在孟星魂的颈部动脉上。 孟星魂丝毫不怀疑,这个少年动手的速度会比他躲闪亦或是反抗的速度更快。 而后他就感觉到,少年伸手点中了他的穴道,非但手足无法动弹,就连内力都暂时闭锁了。 这是孟星魂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现在,我问你答。”沈游的声音很年轻,说话言简意赅。 “不该说的废话就不必说了,我没兴趣知道,但你要是敢说假话被我发现了,那给你的好还多着呢,也别想跑了。” “相信做你们这一行的,一定知道不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吧,说不定还自己体验过,以此磨炼忍耐力。” 黄蓉已听见沈游制服敌人的声音,拿着油灯从后堂走过来,听闻这话就噗呲笑出声来,“小哥哥,我瞧你也别跟这样居心不良的人废话了。” 她略微打量了孟星魂几眼就说道:“我看着这人深夜窥伺在旁,还是个用剑的高手,怕不是什么杀手之流的人物吧?” 对自己与自己在意之人不利的存在,黄蓉一向不愿意留什么情面。 而后,黄蓉又拿了一枚跗骨针出来,“不如咱们先把这跗骨针射到这人体内好了,我爹爹研究这东西的时候,本是为了节制那些哑仆,免得那些恶人趁他不留心时私逃出岛…” “不过,这针也的确好用,一用内力催动起来,药性散发,能叫人痛到骨子里去。” “就算那些个恶人已经割了舌头、刺瞎了耳朵,说不出话来,发作的时候也一样痛得难受,发出好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来呢。” 沈游知道,黄蓉之所以故意形容得这般具体,就是意在附和他前面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那话更有说服力,也让这个剑术高手别瞎动什么歪心思。 他当然不会怪帮自己的人,当下还用自己手中的柳叶飞刀在孟星魂的脖颈比了比,同样笑着说道:“还是先让我问问好了,要是随便什么场面都要你这样美丽可爱的姑娘插手,那未免脏了你的手。” “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说…”孟星魂很平静的说道,他的神情间竟是淡淡的释然之色。 其实杀人为生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本身就是非常痛苦的。 只是,孟星魂的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属于高老大的。 高老大费尽心力把他们几个孤儿拉扯大,甚至为此卖掉了自己的童贞… 这个恩,孟星魂不能不报。 “江湖传闻,能够防范梅花盗的金丝甲在你们手里,所以就有卖家花钱买你们两个的性命,拿走金丝甲…” 这是一个在黄蓉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跟沈游出入江湖,偶然动过几次手,都多半跟金丝甲有关。 “沈家哥哥,欧阳伯伯家擅长用毒驱蛇,虽然有些家底,但以他老人家的作风似乎也不屑于请杀手来出气。” “除了欧阳伯伯那边,我们好像是只惹过想要金丝甲的人了。”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我看我们还是先把跗骨针射进去好了,免得他不老实。” 像黄蓉这样一位艳如海棠、美胜白玉的小姑娘笑嘻嘻的说话,却张口闭口就是折磨人,不免让人有些惊悚了。 但孟星魂却是见怪不怪,他毕竟是古龙主角,早不知见过多少蛇蝎美女了。 第159章 无价之宝 孟星魂似乎已无生志,“我没说谎,纵使你们用上一百种一千种手段来折磨我,我的回答也会是一样。” “就算告诉你们下任务之人是什么来历,亦无不可。” 可黄蓉却煞有其事的笑道:“哦?那我倒奇怪了,下单的雇主原来这般自信,敢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是笃定苦主不敢找上门去寻仇么?” “还是说,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而背后的组织则不值一提,你也不怕他们报复?” 许多聪明人都多疑,黄蓉更是心思细腻,自然不会放过孟星魂口中的漏洞。 而沈游则是将柳叶飞刃移开了一份,往其脖颈上的皮肉压下去,渗出点点血迹来,以示威胁。 涉及他们自己的安全,沈游从前不会怪黄蓉做得太多,哪怕再咄咄逼人那都是应该的。 可以说,在这点儿上他们是一对卧龙凤雏了。 孟星魂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谁,但他伤了我一位兄弟,就让我得知了大概的方向,那位雇主擅长掌法,并且手掌上也带有厉害的毒药…” “但我想那个人不是练毒砂掌之类的武功,而是戴了一副铁手套之类的东西,且那副手套隐隐泛着红光,形式与兵器谱上的青魔手有些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听见这话,沈游与黄蓉便相视了一眼,两人均是心领神会,林仙儿的名字顿时浮现在他们的心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蓉想起之前沈游丝毫不买林仙儿的账,还说让小孩子别看这女子免得长针眼等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游一听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立时做了个警告的表情,纳闷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蓉儿你很喜欢看一只蝎子在自己面前卖弄风情、假模假样的褪去外壳吗?” 他显然也是在调笑黄蓉。 少女就连忙捂上了嘴,示意自己闭麦,可她眼中依然有促狭的笑意,眉眼弯弯。 在沈游眼里,林仙儿也的确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只剧毒无比的蝎子。 为了最低级的快乐而去招惹一只吞噬他人血肉成就自己的蝎子,那显然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沈游最不爱干的赔本买卖大概也是这种事情。 “虽然不是青魔手,但据说伊哭有个双生兄弟,那个兄弟又有副赤魔手,这么说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兄弟就连喜好都这般相似…” 争着抢着把吃饭的家伙送给林仙儿来用,亦或是自己本身就是林仙儿的一把刀。 “你叫什么?”这个世界或许还有很多在各大原着中未曾提及的高手,但沈游总觉得在这个牵涉到金丝甲、以及多情剑客无情剑归云件事件的特殊节点不会那么简单。 换而言之,就是说他觉得这个杀手很可能是武侠小说里有名有姓的人物。 孟星魂从未在江湖上表露过自己的名字,他一直都是在高老大手下的快活林接单而已,所以在沈游面前他并没有很在意,而是如实说了自己的名字。 谁知道沈游若有所思的声音竟瞬间让他如堕冰窟,“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你既是孟星魂,那想必就是快活林的人了?” 而后,沈游手势如电,当下就用点穴截脉法在孟星魂胸前后背的大穴又点了七下,“现在才想要自绝心脉,未免有些晚了。” “你现在最多只有眨眼睛的能力,想要咬舌自尽都不可能。” 沈游大致猜到,孟星魂一听见组织的名称被曝光就想自尽,那是在保护什么人。 是养育孟星魂的高老大高寄萍?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过,这些沈游其实全不在乎,他只是在得知了孟星魂的名字以后,心中就临时有了一个主意,想要给拥有赤魔手的人找点儿麻烦而已。 “现在我问一句,你的回答就是眨一眨眼睛,是就眨一下,不是就眨两下,明白吗?” 有口难言的孟星魂就眨了一下眼睛,他其实也没得选。 “那个有赤魔手的人,出多少钱来买我的性命?十万两?” 孟星魂眨了两下眼睛,那就是否认的意思。 “二十万两?” 孟星魂这次则是眨了一下眼睛。 “好啊,真不错呢。”沈游伸手鼓掌道:“蓉儿,原来咱们俩的命才值三十万两,看来你我还是不够有名气。” 黄蓉格格笑道:“小哥哥,你可知这些银子都够买多少花糕了?堆在一起,就算把咱们俩加在一块儿,那上下八百辈子都吃不完呢。 “那照沈家哥哥你说,要多少银子才算符合咱们的身价呀?” 她心中早已视敢妨碍自己与沈游生命安全的所谓雇主为死人了。 沈游手中转着那把柳叶飞刀,只道:“再没有什么比自己性命更值钱的东西了,在我心里,我自己的命与你的命都是无价之宝,谁也出不起这个价格。” 至于林仙儿,现在当然是危险了。 第160章 你不省钱了吗? 沈游心中已有成算,当下就笑眯眯的看着孟星魂,用一种看似打个商量、实则没有第二种选择的口吻对他说道:“现在,我也向你们下一单,本人愿意在事成之后出三十万两银子,你去帮我把装备了青魔手与赤魔手的两个人给干掉。” “你觉得如何?要是同意,今天你还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只是身上可能需要带点儿东西。要是不同意,那你还是别回去了吧。” 这话的意思实在很简单粗暴,同意就活,不答应就是死。 孟星魂的表情虽然不大好看,但到底是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沈游就把他扔到了大老远的地方,确保不会被偷袭中剑,然后才用隔空点穴的手法解开了他的穴道。 只是,在那之前,沈游先将跗骨针射入了孟星魂体内。 他之前没有练过什么控制人的手段,哪怕关联了其他马甲的记忆,知道生死符的练法,可没有练过逍遥派的内功只怕也弄不好那玩意儿。 但是没关系,现在黄蓉有这种手段,那也是一样的,黄药师也精通医毒,炼制的九花玉露丸是很有些东西的,想来这毒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记着,一月取一次解药,不然发作起来,自求多福。” 孟星魂有些恍惚的离开了,对沈游的话好像没有听清一般。 为了避免这人做自尽之类的傻事,沈游还朗声说道:“你若一去不回,把旁人当傻瓜糊弄,那我杀上快活林,找你的高老大与你那些兄弟一并讨债,那也很正常吧?” “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他们有事,对吧?” 孟星魂的身形僵硬了一下,然后才飞身离开。 沈游知道,孟星魂现在才真正听进去了。 黄蓉看这个杀手的背影彻底消失,方才取笑道:“哥哥,你刚才说话还真像个大恶人,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咱们才是先找事的大坏蛋呢。” 沈游将飞刃收好,“那有什么?反正,我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黄蓉拿了块花糕继续吃,嘟囔道:“但是三十万两那么多钱,平时让你拿十两都难吧,去哪儿找那么多钱啊?” “而且,你应当很心疼吧?怎么忽然这么爽快?啊,我知道了。” “你是想等对方干完活以后,再去他们老巢打一顿赖账对吧?” 黄蓉觉得这样才符合沈游一贯的作风嘛。 可沈游此刻的笑容却是灿烂得过分了,“谁说我没有那么多钱的?我很快就会有了。” “白得的财富,就算付出三分之一,倒也不算太心疼。” 黄蓉却摸不着头脑,“你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在短短时间白得上百万财富?总不可能去抢劫富户吧。” 真要这么做,他们还不成朝廷第一等通缉要犯了。 就算是领高额悬赏,也不知道要取多少个通缉犯的人头才能得到这么多钱财… 但是,在思及悬赏的时候,黄蓉的脑海中忽然有灵光闪过,拍手道:“我知道啦!你是要去抓梅花盗是不是?” “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就能肯定林仙儿就是梅花盗呢?以她的武功,如何能害那么多名门世家的闺秀,是了…自有给她青魔手赤魔手邪魔歪道为她效劳…” “再加上她是个女子,就更能叫人放松警惕,里应外合来害人了!” 没等沈游解释什么,聪明如黄蓉就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林仙儿就好比一头肥硕的年猪,做多了孽,以别人的鲜血、资源长自己的肉,也是时候付出这条性命让受害者出一口恶气了。” 再不揭穿林仙儿,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 翌日一早,沈游便与黄蓉拿齐修复古籍的工具,带着她搬去了城中一流的大客栈。 安顿好以后,黄蓉与他在雅间一齐坐下吃饭,就奇道:“沈家哥哥,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 “像你这么怕麻烦了,既然都已经在自家的地盘临时安顿下来了,怎么还会忽然起意搬到这儿来呢?” 沈游一边盛酸辣汤,一边随口说道:“我原先住祠堂,一是图方便,二来就是觉得那地方隐秘。” “可现在既然杀手都能知道咱们俩住在那儿了,隐秘的好处也就没有了。” “这样一来住在那边也就没有意义了。”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那天地四野哪里都能安顿,可你现在也跟我一起…” 说到这里,他便将盛好的酸辣汤放到了黄蓉的面前,“总不能一直让你来迁就我,索性就住到大客店来吧,安全不安全另说,起码你我会舒服很多吧。” 黄蓉本来玩笑几句,问他是不是还因为想要省钱才住祠堂的,但听到沈游后面那几句为她着想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反倒是白玉般的双颊越来越热,就像有火在烧。 少女心里很高兴,却不愿意直接让人看出自己的高兴来,就略略偏过头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手上则是随意理着自己垂在肩上的头发,“那你不省钱了么?也没看你住朱家门下的客栈。” “今天太阳可没往西边出来啊。” “谁说我没有省钱了?”沈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要是还有人追到客栈来找咱们的麻烦,给我舅舅家的产业造成损失那才不好。” “所以四舍五入,我们住花家开的客栈其实是赢麻了。” 他说话的样子,竟然还挺骄傲的。 黄蓉先是懊恼他的回答不解风情,而后却又忍不住微笑。 毕竟,也是因为这样的有趣鲜活,她才会跟沈游结伴而行的。 第1章 听说移花宫救了两个重伤的人 裴旻没有想到在icu失去意识与呼吸以后,他还能被神明选中,拥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确切地说,不止一世,他可以同时开许多不同的号,体验千万种不同的人生。 为了多抽到一些好的开局卡,凑齐一组九张好牌,他拼着可能在混沌熬到魂飞魄散的代价,坚持每日签到了一整年,终于凑出勉强能看的一个组。 第一张主人物卡,就是由与他本事名字相关联的大唐剑圣裴旻加上《秦时明月》剑圣盖聂组成的,姓名依然还是裴旻,人物介绍是出身河东裴氏,流落江湖,机缘巧合而拜入鬼谷门下。 其余九张副卡也各有特色,如果将来进入的武侠世界本就有他们的位置,届时就可以从本质上替换存在。 一年了,他的魂魄已快要真正消散了,要是再不进入那个武侠融合世界了,恐怕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如泡影般幻灭。 但在加载组卡导入世界的时候,最后听见的提示音还是告诉裴旻,什么是人算不如天算,想占系统便宜还是等下辈子吧。 那就是:‘检测到宿主灵魂力量极其微弱,加载卡组后每个马甲角色均可能出现一定的负面buff,并且每个马甲的分魂意识有一定几率不能即刻反馈汇总到主枢纽。’ ‘具体情况要导入数据之后才能明确,这里欢迎您进入武侠大世界。’ ……………… 当他再收到第一缕分魂意识反馈的时候,他已不单纯是自己,他同时也是第一副卡‘王云’(王守仁,本名王云,字伯安,号阳明,又号乐山居士,怕写不好冒犯先贤,所以才叫王云,不是因为好听…) 这张卡牌出身世家,侯门贵子,未至而立之年便是中原学派魁首,同时文武双全,声名斐然,年纪轻轻不仅连中三元,更“开宗立派”,倡言“知行合一”说,主“致良知”说,认为“良知”即“天理”。 同时强调格物致知,乃是进军朝堂的青年才俊中极其少有的,既具有真才实干、并且得大多数人真心折服、拥戴赞扬的少年宗师。 当年十三四之龄,‘王云’便助六五神侯诸葛正我查清了使臣被杀案。 十六七蟾宫折桂,直面绝灭王楚相玉而不惧,以智谋与奇门之术阻其锋芒令,又以李代桃僵之计,令边军兵变与军饷失窃案的真相现于人前,将有桥集团一军,让米老公公暂失掌印权力。 到如今二十有四,王云治过水,主持过农桑与商贸相关的事务,诸事均有可称道之处,符合实际需要。 哪怕受其父连累,父子分别剑南道平定土、苗与藏人之乱,可其依然临危不乱,奇计频出,用间、用诈、布疑、伏击、尽先发制人之谋,因地制宜制定计策。 最终以绝对的劣势兵力,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云贵川的乱象。 期间不是没有江湖能人与异族高手意图不轨,可他们俱都是有来无回。 血月神教的八大杀手身死,密教的三十六罗汉折了一半,十万大山七位巫祝已去其三。 不得不说,这张由‘心学宗师阳明哥’与动画《秦时明月》谋圣张良基础所组成并推演出人生轨迹的人物卡,开挂程度已经相当高了,半点儿都没有辜负那天纵奇才的属性。 然而,拜负面buff所赐,还是被更厉害的选手给压制了。 哪怕王云有名剑凌虚在手,一身金装,可仍然是在奉君命调查“天剑五爵”事件的时间,给密宗大师八思巴(黄易版本)、阿卑罗王萧廷同时蹲了草丛。 三人陷入混战,最终以阿卑罗王伤得最重,靠事先布置的陷阱逃脱。 “天纵奇才”卡因为年岁还轻,功法尚未完善,败于八思巴之手,心脉中了一击,异种气劲在体内冲撞更导致其双目落下血泪来,造成了暂时性的目盲。 再醒来的时候,‘王云’已是身处于绣玉谷移花宫。 跟他一起被救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绝代双骄》里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如果魅力值十点为顶格,那江枫就是十点的选手。 “天纵奇才卡”算是最全面的一张卡,魅力点到了九点,就是基础卡的颜值也都很高,然而他重伤的buff不太好,气血上涌,脸色青紫,还有血泪的污秽残留。 这让身为颜控的邀月宫主对他第一印象不是很好,虽然人是顺手救回来了,也因为凌虚剑而对其身份有所猜测,但最终也不过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叫侍女照料罢了。 怜星宫主一样瞧见了江枫的外貌,对其有所好感,但她却看见了姐姐那警告的目光,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争取的机会了。 而后见另外一人手中紧紧握着的笛子非同一般,那双手生得格外好看,再由其凄凉重伤的样子思及此人全盛之时该是何等样貌?不觉便动了些恻隐之心。 逐而取了移花宫秘传灵药万花百炼丹,令侍女以黄酒化开药丸,以汤匙一点一点喂给那个昏迷不醒的伤者。 还是偶然触碰到了那个人的手腕,顺手给其把了把脉,怜星宫主才发现其内力修为已是“功参造化”之境,较寻常大宗师都要来得厉害,只是筑基法门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才叫其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不过也是因为其本身功法治疗伤势的功效厉害,哪怕没有人以真气救其性命,用过移花宫秘传灵药以后,仅仅是三日的功夫,他心脉的伤势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随着他气色恢复正常,眉眼间清隽俊逸,温文如玉的风采便显现了出来,且怜星曾细观其佩剑,凌虚剑身修颀秀丽,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亦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并非是什么样子货。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好相貌,加上这把位列名剑谱的神兵,莫非这人就是那位有天上人、云间客之称的儒宗学派大家…王云王景行?’怜星宫主望着青年的眉眼暗自想到。 相比学识与手段,出色的相貌反倒成了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一点,怜星虽听过心学理论但对开拓传播这支儒宗分支的英才却实在算不上了解。 江湖中传得最多的自然是兵刃与战绩,比如王云怎样斩杀异族高手,又是如何肃清对地方民治不友好的江湖势力,少年宗师辣手无情之类的。 第2章 醒来 那个人是在第四天早晨醒来的,晨光正好,白露未曦。 他也实在是个君子,只要有了清醒的意识,便不让叶星奴近身服侍,喝药吃饭,坐卧起居都是一力完成,并且举止自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单看他的动作很少人能发觉他的视力其实出了问题。 在牵动伤势的时候,大概还是会有些疼痛的,但怜星宫主从未见过王云哼出来的样子,他最多只是抿一抿唇,略略蹙一蹙眉目,亦或是稍稍握紧自己的手而已。 比起“柔弱不能自理”、面对姐姐邀月显得十分拘谨不适的江枫,这位少年宗师举止有度,随分从时,哪怕身中奇毒致使目盲,也不减其本身的风采。 论容貌江枫稍强于少年宗师一二分,但论风骨气度,两人却根本不能同一而论。 怜星能感觉到江枫其实隐隐是在恐惧排斥着她们姐妹的,但是江枫并不敢表现出来,目前就只能被动受用她姐姐给予的好吧。 但是‘王云’却不一样,哪怕身处陌生的环境,目不能视物,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哪怕身处龙潭虎穴、性命危在旦夕,只要他还有清醒的意识,就仍然能将周遭的一切淡然处之。 而所谓的危险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在平头老百姓面前,他是这副态度,就算见到武林神话、皇帝老子,他也一样是这副态度。 那是一种放眼天地、众生相类的“视角”,温柔广阔,却也淡化甚至是无意识“剔除”了绝大部分的私欲。 怜星宫主曾用自己那娇美动听犹如春花绽放、但充满了稚气的声音,问过那个人:“你不要侍女照顾,不是因为怕麻烦人家,而是不放心救你的人,是不是?” “无故对救命恩人这样提防,应该不算是什么君子所为吧?” 其实在江湖上,若等生变再做出反应,那是活不了多久的,但骄傲(傲娇)的人对异性感兴趣的时候难免会别扭一些,算是可以理解吧。 少年宗师的气质就像他的那把名剑,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是名器之选,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 乃后周之古物,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真主,故曰: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他回答的是《礼记·中庸》里的典故,这几个词本来不是放在一起的,但搭配在一起,却是意外地合适呢。 意思则大概就是君子在独处时,即使别人看不见、听不见,也要谨慎不苟,不做违反道德与法律之事,不负良知,不欺内心。 以移花宫的“培养方案”、怜星宫主的学识自然是学过四书五经,也读过这几句话的,如此便知道,这人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讨厌鬼。 能够开创出新学派的人,某种意义上他的思维就当是十分活泛开阔的吧。 这一点怜星并不意外,让她感到好奇的,是那个人随后再说的一句话,“不过道理归道理,可若是我明明知道自己身处女子门派还没有半点顾忌,那就是错。” “这对救我的人、照顾的人都是不公平的。” 这话说的在理,哪怕是在武侠世界,大风气对女人的要求依然是比较苛刻的。 不然《多情剑客无情剑》里专门女干污名门千金的梅花盗也就不能掀起那么大的风浪,搞个武林大会形式的东西来商讨诛杀事宜。 同样的事情,放在女子门派也是一样的,万花丛中一点绿,那还不够鲜明吗?同样离绿叶最近的花也很容易引起他人的侧目。 况且,在很多时候对伤害女生的不是异性,而是扭曲的同性,还是《多情剑客无情剑》的例子,背后操控“梅花盗”伤害女性来造成恶劣影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既自负又自恋的林仙儿。 怜星宫主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现在待的地方是女子门派驻地呢?说不定,这里是武林山庄,所以会武功的侍女比较多,又或者只是因为恰好人手不足,就派了个女弟子来过照顾你呢?” 她没有问‘王云’怎么知道照顾自己的人懂得武功,因为那太简单了,内功有所成的人呼吸声与心跳频率都会有所改变,别人或许分辨不清,但宗师高手不可能听不出来。 少年宗师之前坐在书案前,站起来的时候则理好了衣摆,他走到了窗前,能够感受到窗外吹过的风,还有嗅见那花香,“若是江湖中的山庄、氏族,那总会有一些不通武功的普通人存在。” “但是这里不一样,来来往往行走于各处的女子都身具上乘武功,况且大部分武林世家也多半不舍得给武婢这样高深的功法,更不会为此形成一套适合女子的修炼层级了。” “而且你们这里太安静,弟子也都太悠闲了,如果当真出了什么大事,萍水相逢,那位负责照顾我的姑娘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我,并且给我拭汗。” “便是寻常喂饭喂水也细致小心,不见一丝慌乱,所以我就斗胆猜测,收留救治我的地方应当是女子门派。” “再者说,我也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在有自理能力的情况下,没必要麻烦姑娘家贴身照料,那样多少有些不便的。” 晨光照到他的侧脸,亦让那站在光暗交接之处的人身上垂下了一片阴影,可他的笑很好看,明朗的微笑拨开阴霾、驱散乌云,温和却又自若,同时也充满了信心。 这不是傲慢,而是因为心性与实力,在任何情况下让他都能有坦然无惧的信心。 同时也叫看见的怜星宫主不自觉愣了愣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不自觉走到了那人的身侧,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明明已经猜到了,但她仍是想听这人亲口说出来。 少年宗师肤色很白,却不是那种苍白而是温润的玉白,一双剑眉斜飞如鬓,鼻子而高挑而秀美,眉下则是一双形状姣好却不失英气的凤目,也让他天生柔情的眉眼也不缺潇洒与男子的坚韧来。 他双手作揖,正式地见了一个礼,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由其做来却透着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尊驾有礼了,在下王云,字景行,承蒙救助,不胜感激。” “因血月神教药物所害,暂现目盲之状,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莫要怪罪,快则三四月慢则半年,在下的伤势与目力便能一并恢复,在这期间还是要姑娘多多包涵了。” 第3章 邀约 怜星宫主本因为如此人物暂时失明而想到自己的跛足,物伤其类,难免多了共情。 可听了这话之后,还是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打量着眼前的‘王云’,饶有兴致地问道:“三个月就能完善根本法的缺陷?还能解开致使你目盲的奇毒?莫非这就是传闻中天纵奇才的本事?” “还是说,纵是学派宗师,也一样喜欢空口白牙说大话呢?” “还有,你就这么告诉我是谁害你变成这样,难道就不担心我怕麻烦,把你推出去,让你直接暴露在仇人的眼光下吗?” 那人则回答道:“姑娘若想,便不会赠我灵药,更不会问出这话了,若想赶我出门,看到凌虚剑之后,趁我昏迷之时动作,岂不简单便宜?” “如果姑娘怕麻烦,那等到我醒来有了接触,只可能迎来更多麻烦而已。” 怜星一时语塞,但又不肯服输,逐而继续追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这样?万一我根本没有认出你的身份,也可能我先前未曾想到你说的那些呢?” 学派大家不置可否,只是道:“自然是因为姑娘是个聪明人了。” 他莞尔道:“我想能拥有姑娘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并且敢这样试探问话,总不会是那类无知无觉的笨蛋傻瓜吧。” 怜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秋波流慧之间,容光倾世,娇靥甜美,更胜春花,那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满了稚气。 可是,此时此刻听到那句夸她聪明的话,还有后面的玩笑话,怜星宫主却已不自觉地绯红满面,没有哪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在听到一个各方面条件均属优越、让人不自觉钦慕的好郎君肯定自己会不高兴的。 虽然心里高兴,但她却未表露出来,仅仅是“哼”了一声,然后淡淡道:“我自然不是什么笨蛋傻瓜,倒是这么比喻他人的聪明人要小心了,这么说别人可以,可说不定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的。” 顿了顿之后,她又道:“这半年里你可以住在移花宫里养伤,我保证血月神教的人不会知道你的行踪,也到不了你跟前来,所以景行先生就先安心留下来养伤吧。” 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怜星。” 这里是移花宫,移花宫的主人自然是两位移花宫主,可是此时此刻对于怜星而言,她就只是怜星而已,她不愿意让‘王云’所认识的那个人,混淆在移花宫主这个名号里。 (要知道她姐姐邀月也是移花宫主嘛) “多谢怜星姑娘相救与收留之恩,在下不胜感激。” 年轻的宗师长身玉立,他以绸带束发,些许没有完全束起的长发则随意地散在肩头,晨风由窗格吹进室内,让其的发与蓝紫色的衣衫俱微微拂动,叫衣和发都飘飘逸逸。 怜星却已迈步出门了,她几乎是逃出了这个房间,一直等快到自己住的绛河殿,她才停了下来。 二宫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同那人独处,心脏便跳得厉害,同时她脑海中还闪过了一个念头,“幸好…姐姐她只关注那玉郎江枫…” 不然,从小被强势姐姐影响的怜星是万万不敢与姐姐相争的。 ……………… 而用意识操控‘王云’人物卡的某人也悄然松了一口气,要有更多戏剧化的操作,与更多人缔结羁绊,造成影响,才能收获到积分。 有了积分能量,才能让系统的人物视角共通模式尽快修复,然后连接起来。 没有目的的时候,可以更加从容对待身边的事情,但有了目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从目前看来,最快得到积分的方式,就是解锁成就——携美同游,共闯江湖(每张人物卡解锁首位愿意同宿主共历江湖风雨的武侠世界绝代佳人可获得三万积分奖励)。 并非他想挖邀月墙角,实在是这个机会太好了。 一来,怜星当得上绝代佳人,最难得的是武力值还高,有大宗师的境界,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同游队友人选了。 二来,八思达没有深入庆朝的机会,而阿卑罗教,萧庭本就重伤,其以下的教徒宗师都是少有,就更加不可能闯进移花宫了。 三来,这里也确实是个养伤+修补功法缺陷的好地方,稳健的人怎么能在有这种问题的时候就出去浪呢?就算再想秀,也要等根本法没有后患的时候再说吧。 次日,负责随侍照料他的荷星奴前来送早膳的时候也转告了怜星宫主的邀请,“今日二宫主在桐花亭设宴,邀先生一同用午膳,不知先生的伤可还要紧?能否准时赴宴?” 闻得此言,学派宗师便道:“如今行走一二,于我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我不知宫中道路,且目不视物,届时还要麻烦星奴姑娘引领指点一二了。” 星奴亦道:“此不过是婢子分内事,何谈麻烦?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她本心是想喊“公子”多些的,如此恍若谪仙的翩翩公子、外表实在不像要用上“先生”一称的老学究,但是怜星宫主却吩咐了要喊“先生”。 这里面一半是因为二宫主女儿家的小心思,起了小小作弄这位年轻宗师的心思。 另一半,就是想提醒其的处境与身份,要与侍女保持距离,同时亦是怜星的私心,不愿意让自己生出好感的男人与别的女子太亲近。 哪怕是信任的侍女也不行。 跛足的自卑,相对而来的就是自负,在姐姐带来强势高压的环境下长大,表面是懦弱,其实亦有对“所有物”的偏执,也就是所谓的占有欲。 与王云的相识,是怜星的意外之喜,这是她所认识的第一个心性、学识、能力都让高傲的移花宫主满意、并且与她同样有那么一点点“缺憾”的人。 就算只是暂时的,她也不愿意错过,更不可能错过。 第4章 赴约 桐花亭,顾名思义周围景色该是与桐花有些关系的。 如今正值清明时节,亦是桐花绽放,并且是花色最盛的时候。 清明时节,春和景明,惠风和畅,这些素雅沉静的花朵成树成片的开放,当真是纷纷如雪,美不胜收。 哪怕‘王云’目不能视,只能看见系统面板,可他依然能嗅见桐花的芬芳与清香。 到了那方小亭,不用星奴提醒,他也能自然地走过台阶,并且顺利入座。 他比怜星宫主早来了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这是基本的礼貌,也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可因为在意他,哪怕怜星知道这里面没有多少风月之思,见他重视与自己的约定心里还是不免生出莫名的欢畅来。 “听说书香门第、簪缨世族一贯都有些规矩,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嗅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所以我就多花了些功夫准备,希望能让先生满意,未想倒是让景行先生久等了。” 怜星宫主的声音里充满了稚气,而亦是灵动娇美,叫人忍不住要侧耳细细倾听的。 “让宫主费心了,客居于此,已是打扰,若是再叫主人家下厨受累,就更加让在下过意不去了。” 明明说的是礼貌客套的话,可由他说来,温和自若之余,又能让人感觉到恰到好处的真诚,而非只是说说而已的。 因为体内药物未散的缘故,‘王云’的眸色呈现了琉璃般的浅色,他的眸光乍一看温润清透,细细凝望才会发现是如深渊、星空般的浩瀚深沉。 目盲之人,眼神本来很少聚焦,大多是失神且涣散的。 可当他这样“望”着一个人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便很容易让人生出“情有独钟”的错觉来,因为这双凤目里有柔和而明亮的光,灵动而专注。 “规矩是规矩,可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条件讲那些个礼数的。” “所谓的簪缨门第世家大族,也很可能是捧高踩低、藏污纳垢之所,礼义是他们的武器,也是劣迹的遮羞布,停留在口中与表面。” “不受家中当权者看重的女人、小孩子、乃至无能的男人,他们的饮食起居,在家中的待遇,甚至可能还不如受重用的管家奴仆之类的。” “边塞苦寒,战事紧急,牧守一方的士人也没有条件满足自己,所以很多事情更多是向往,唯有掌握了足够的力量,才可以真正实现。” “如果只是我的话,能够有可口的饮食很好,不会浪费,也不会刻意的推开。但如果没有那样的条件,只要有一份不至于让我生病、能够吞咽果腹的食物,那也很好。” 二宫主的声音就像风铃声一样清脆悦耳,她微微侧首,“景行先生是三槐王氏麒麟子,也是侯府世子,天纵奇才,难道连您也曾受过那些小人们的怠慢么?” “便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三奇枢使王韶最看重的儿子,就是人称云间客的先生。” 少年宗师的语气坦坦然然,眉目清冷舒朗,“其实那样的人说不上什么小人,他们所体现的只是最寻常的人性,趋利避害惠及自身,看衣食父母的心情做出各样的反应。” “固然庸常,亦违背了身份与道德,可这样的人在世上太多,官员还可一个个计较过去,可想要天下永远没有这样的人,那是用千载光阴也做不到的事情。” “若是同他们置气,念念不忘,就更是不值当的了。” “至于我父亲,子不言父之事,晚辈对长辈该有所避讳,关于他老人家的事情,我是不该多提的。” 话是这么说,但怜星宫主却敏锐地察觉了其中一丝微妙的变化。 ‘王云’在谈及长辈需要避讳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认同长辈对晚辈的“挟制”,与传闻中疼爱看重他的父亲似有不合的样子,眉目间略略沉凝。 这人处处都像圣人,不过总归还有像凡人的那一面,这才让他身处人间。 也让怜星宫主觉得与其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比起那位有“江海珠玉”之称的玉郎江枫,这位天纵奇才更有渊渟岳峙的风范,似乎看着不如玉郎那么富有亲和力,但只有相处过以后才能发觉其中多变的趣味。 怜星自身亦是个富有智慧、且性格多变的绝代佳人,比起关注那已被姐姐划为“私有物”的小奶狗,与天纵奇才争锋相对达成强强组岂不是要有意思的多了? 星奴从食盒中拿出了精致的小菜与点心、汤品便悄然退下,隐于一边。 菜品则分别是“三色文思豆腐”、“灯影牛肉”、“碧涧银鱼羹”、“宫保鸡丁”、“梅花火腿汤饼”、“清炒时蔬”,以及“风腌鹿肉”。 糕点则是杏仁酪、如意糕、鲜花饼、桃花酥这几样。 “先是用浸白梅檀香末水,和面做皮,每一叠用五分,再以梅花样的铁模子凿出来,包以云腿碎粒,放入菌菇与鸡肉糜的清汤内煮熟,便成了这汤饼。” “宫主果然是好灵巧的心思。” 听了这话,怜星也不觉惊讶:“你竟能尝得出是白梅而不是墨梅么?移花宫的标志是墨梅,此处也多异种墨梅,我还以为你会猜是墨梅呢。” 宗师的眉目安然静好:“那倒不会,我虽目不能视,其余感官却比之前敏锐了十倍不止,白梅与墨梅的香气有些差别,并不算难分辨。” 让怜星宫主暗自欣喜的却是那个人吃的几样菜,都是她亲手烹饪的。 哪怕点心王云也选得是杏仁茶与紫藤萝鲜花饼。 这两样都是怜星擅长的点心。 因为少年宗师有伤在身,所以每样食材与烹饪过程她都是在旁监督的,确保最后的成品没有发物或者别的什么有碍伤势的东西在里面。 又要亲力亲为安排饮食,又要沐浴更衣打扮自己,怜星宫主今天并不比春心萌动、贴身照顾江枫的姐姐轻松。 撤下了宴席之后,便摆上了岩茶香茗,还有棋子棋盘。 第5章 未免不让人喜欢 纵横十九布棋盘,大道三千术万端。 黑白阴阳交汇处,个中真味欲穷难。 这黑白二子,既可代表人,也可以指代世上的万物。 某种程度上棋局也可以比拟人生。 “棋盘上三百六十一目,黑白便好比阴阳,孤阴不长,独阳不存,万物负阴而抱阳,而一阴一阳之谓道。而这三百六十一则是暗含了周天之术,一年里的日数多是在三百六十与三百六十五日之间轮转。”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下棋的路数也是一样,宫主虽是在试探我的棋风,但落子委婉保守,思虑良久,不能快速决断,想必为人亦是心思缜密,性情温文,但遇到大事却不能轻易作出反应,较为犹豫被动。” 这话说的不错,怜星宫主在原剧情线便是因为如此性格而害苦了她自己,年轻时候因为自卑、以及对姐姐的忌惮,一直到江枫死前才敢稍稍吐露心声与情愫,自然也得不到什么正反馈。 明明后来心中不忍,想要告诉江家兄弟真相,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在犹豫拖延,结果在阵前被亲姐姐一掌打死,一身绝顶武功却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就这样祭了。 如果她的心能果决一些,狠辣也一些,先下手为强,用对待其他武林人士的心态来对待邀月,虽然不能保证得到一个好结果,但怎么也不会比偷袭之下、一招就祭更坏了。 怜星沉默了一下,然后幽幽地叹道:“你倒是聪明,可太聪明就会显得是在卖弄聪明,那样未免不可爱,也不让人喜欢了。” 景行先生的笑意好比月华映雪,俊逸而淡泊,“只是一点点观人识人之术而已,算不得什么聪明。何况,我本身也不是靠博人喜爱来吃饭的,我不需要宫主的喜欢,反而可以给出让宫主满意的回报。” “哦?那就先说来听听吧。”怜星的声音灵动而缥缈。 王云便道:“配合我的一门武功,加上密宗的药膏,最后再找一个精通接骨之术的名医,足以让你的手足恢复如常。” 怜星手指所拈的一枚棋子化为了齑粉,而后散在风中,她的声音冷如寒冰碎玉:“此话当真?还有,你目不能视,又怎能知晓我手足的问题?” 在外行走的时候,怜星一直把自己的缺陷掩饰得很好,就算流传了出去,那多半也只能知道她足上有疾行动有异,怎能发现她的左手也有问题呢? 那人就道:“军中宿将,在率部先登之时,不幸遭遇了密宗的外功好手,筋骨俱断,哪怕有阎王敌薛慕华救治,事后依然行动有碍,再不能带兵冲杀。” “这一战,从来都是我心中憾事,如此便渐渐能分辨单足行动不便之人的脚步声与常人脚步声的差别所在,再后来擒了一位西域金刚门的弟子,得知他门中有一秘药,名唤黑玉断续膏,这种药膏的效果极其霸道。” “哪怕是被少林大力金刚指捏得粉碎的陈年旧伤,也一样可以愈合如初,让人正常行走。” “至于我是怎么知晓宫主手上的情况,那也并不难猜。”他对畸形、有疾之类的情况并未说的那么详细,不知怎么了,怜星竟忽然发现,这个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天纵奇才,其实也是会为女儿家留面子,在无声无息间照顾她的。 “不管什么事情,凡是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时候姑娘越是想要掩饰什么,在行动之间露出的痕迹也就越多,怜星姑娘,其实有时候顺其自然,才是真正脱出樊笼复自在的法门,若你自身不认为那是缺点,那世上的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在生死关头,所谓的弱项亦可焕发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像高手飞花拈叶、木剑在手,却比拿着神兵利器在门外打转之辈要厉害千倍万倍。” “而除了你自己以外,世上的任何人,原本也是没有资格置喙你什么的。” 这话是有现实基础的,综武世界有无数身具缺陷却杀疯的猛人,如果看他们有点儿缺陷就以为有机可乘,那往往会是这么想的人先丢了性命。 他琉璃般的眼瞳中,此刻似是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泽,如此温柔,就像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怜星那茫然孤寂的心上。 二宫主心头升起久违的恍惚,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与这位景行先生的交集会有多少,但是她想:不论未来我们各自会是什么样的立场,你又是否会辜负我这番情愫。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和我说的这么一番话。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王云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学派大家,并且得到万人敬仰了。 不过,现在相熟之后,他在胜负与下棋上的孩子气,还有对朋友的促狭,倒让人觉得更加生动活泼了。 移花宫的武学乃是玄门正宗,明玉功更是夺日月之造化,至纯至阴,要练好这样的武功,那文化课必然是不能少上的,怜星宫主非但武功通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医卜星相也有所涉猎。 春日里雨声连绵,他们在亭台楼阁里可不是为了赏雨对诗,而是坐下来一起研究易经。 怜星不由感叹道:“三教学问果然都是博大精深,连山归藏更是其中名篇,圣人尚且是玩索而得之,就更别说是我们了。” “但是,你这字当真写的好极了,行书端庄高雅,笔势纵逸,而草书则是笔意清新,随意为之而不显飘浮,笔记与感悟也记录得很好。” “这几天下来,我的明玉功似乎也略有精进。” 果然,学习这种东西还是要与同路人多多交流的吧,不管是学什么,哪怕综武世界不科学的高深武学。 但从前的怜星必然很难低头向她那高傲的姐姐求教(而邀月奚落不屑不如自己的无能妹妹也几乎是肯定的),就是王云都难以想象这两姐妹坐在一起讨论武学的样子。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诶。你这个学派宗师嘴上还真是不饶人,你说自己不需要讨人喜欢来生活,莫不是应了那句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那我这个既救了你,又需要你反过来提供秘药的人,不会就是小人了吧?” 第6章 江枫:欲要发起组队邀请 “哪有?我这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罢了。侠士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说,人生在世也很难做到终其一生都不需要他人的帮助,身处江湖,怜星姑娘又怎能只局限于经义之中呢?” “何况,这句话本是比喻君子小人成事之道有差异用的,姑娘用在此处好像不太合适哦。” 风吹过他鬓边的发,衬得这一袭青衫的人越发地丰神隽逸,窗外雨声霏霏,而容光之盛,却是涵含仙露,轩然霞举。 怜星望着不远处的桐花亭,笑魇甜美,更胜春花,声音轻快而活泼,只是眼波之中的情绪却似怨似哀复杂非常,“先是让我不要拘泥于经义,而后又说人家用的不对,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的,谁让你本来就是研究这个的呢。” “虽然不是老学究,但却是世人公认的宗师。” 顿了顿,她又道:“这季桐花快要凋谢啦,它们原是我师父与她心悦之人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亲手所植,只可惜那个人姓俞名佩玉,乃是江枫成名之前老一辈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他与我师父种下桐花林,不过是骗我师父开心,半点儿也不知道我师父心中所想,毕竟可供他这样人选择的实在太多。” 此刻她那稚气轻灵的声音里充满了黯然:“大概世间事也如那桐花,在开得最好的时候凋零,盈虚有数、由盛转衰大致便是如此了。” 余佩玉不懂桐花,可王云却是懂得的,“记得一本花谱曾说过桐花有指代情窦初开的意思,不论男女,这样的情愫定然都是难忘的。” “在南朝乐府里又有一首《子夜歌》,词中有一句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梧桐,本就是最贞节恩爱的树木,有情人能够并肩而立,同生共死,彼此间有说不完话,自是恩爱缱绻,有这么美丽的祈愿盼望,想必令师当年对余老前辈的感情也一定很深。” 怜星宫主亦吟道:“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师父想要白头到老,但终归只是她一个人的奢望,对方没有那个心,又有什么用呢?” 说话间却是有火烧云漫上了她的脸颊,却是情不自禁想到了有朝一日若是能和心悦之人像诗句中那般夜话,不知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想到这里,她就又多看了王云一眼。 对于多少有点儿恋爱脑的移花宫主来说,谈论完了学术问题,难免就想要知道她能不能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了。 王云站在她身侧,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我身处江湖,谁也不知道明天如何,自然该珍惜每一点儿时间,若是姑娘明天有闲暇,可否再去那桐花亭中履对弈之约?” 虽然没说什么关于喜欢亦或是风月相关的话,可怜星知道,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种明确的表示了。 她的心下一松,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名的甜意与欢喜。 ............... 与人有约,王云一直都喜欢提早一炷香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点,不过今天摆好棋盘以后,先走到附近的,却是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邀月宫主,还有那位“江海珠玉”玉郎江枫。 深宫邀月色究竟有多美貌,又是怎样的风采,暂时目盲的王云并不晓得。 但是,他能感知到这个女人的武功很高,内功境界更是到了一个堪称可怖的地步,较他这张人物卡的功力也是难分伯仲,仅是稍稍弱了那么一线而已。 反倒是那位玉郎江枫,不管气息还是其他地方,都不太像是宗师境界的高手,整个人就像是深埋在土里的蝉一样。 这绝不是单纯的重伤会导致的问题,里面多半是有什么古怪。 这种古怪不似谢晓峰变阿吉的迷失封闭,倒更像是因为功法原因而被迫蛰伏,暂时弱小、积蓄力量。 “景行先生,近日在宫中疗养,可还适应?” 邀月的声音既灵动、缥缈,不可捉摸,却又是清柔、娇美,摄人魂魄的,让人不自觉想起既冷且柔的春雪,点点白雪溶于溪水,美不胜收。 与妹妹一袭淡雅清丽的宫装不同,邀月的衣着鲜艳夺目、高贵无比,脸庞五官也是艳绝天下,身材体形更是奇特完美,抢眼至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耀眼而强势的女人,无论是天赋才情、还是性格举止都绝不会输于江湖上任何一位大宗师。 与怜星身上类似茉莉橙花般的清香不同,邀月身上是一种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 那人则是慢条斯理地施礼回答道:“有劳大宫主关心,在下一切都好,承蒙移花宫收留救助,云铭感五内,不忘于怀,待得伤愈之后再思报答。” 虽然许的是“空头支票”,但邀月看重的却是其本身的能力与品行,再见他气度不俗,便又增添了些许的好感,“先生多礼了,你且安心住在移花宫疗养便是,任外界的牛鬼蛇神如何猖狂,也不能进犯我宫中半步。” 这话由她说来果真是霸气天成、骄傲无双,自有一种冷酷决断的魄力充斥于其中。 此时的邀月却并不知道,正是她身上这最难得也是最特别的个性,让处于《游龙秘籍》蜕凡时期的江枫尤其防备,加上两人性格处事均不合拍,江枫心中对其就更加排斥了。 当江枫知道天下闻名的景行先生,原来就是与自己一起被救回移花宫,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不由欣然,两人再度道了好,见了礼。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位玉郎似是隐隐有些激动,仿佛很想要同王云说些什么似的。 ——确切地说,应该是迫不及待才对。 江枫性格温厚善良、仁爱果敢,习练惊龙秘笈,这种武功越练武功越弱,练到最后武功全无才能功成圆满达到归真归元的惊龙之境。 可是,他同时又有牛一般的脾气,信仰正义,态度刚硬,无人可改其心智,变其态度,移花宫神秘冰冷,一向有武林禁地之称,好比神水宫那样的“魔宫”,他自然不愿意与之为伍,也不愿接受邀月那份情愫。 江枫苦闷于自己处于尴尬时期,在移花宫主手下恐怕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以邀月对他的在意,想要离开估计也成问题。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江枫觉得自己可以与王云组队,邀这位大宗师境界的高手一同离开移花宫! 第7章 云哥 然而,江枫此番却是注定要失望了。 ‘王云’非但不想逃出移花宫,还想要等三月期满那天,连怜星宫主也一起拐走呢。 景行先生谈笑风生间,就邀了玉郎江枫共同对弈一局,江枫正想借此传递信息,立时便答应了下来。 邀月心慕于江枫,看其要与同性友人对弈消遣,自然也不会阻挡什么,只是立于一旁,观望他们下棋落子而已。 再然后,玉郎没落几子便被对方摸清了路数。 “既然决定进攻,那就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我观江兄的后方经营稳固,想来底蕴不俗,心志更是坚韧沉着。” “如此,就算暂时陷入困境,也只是暂时的蛰伏,就和夏日里的蝉一样,蝉卵潜伏在泥土里的时间很长,从三四载到十数载,都是说不清楚的,但破土而出,便是一鸣惊人。” “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这句诗约莫说的就是江兄吧。” 景行先生的笑意依然明朗而自若,只是渺渺数语,竟就说破了江枫功法《游龙秘籍》的大忌,这难免让其心底惊愕难平。 江枫也不是什么笨蛋傻瓜,听了这话就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位天纵奇才似乎并不想与自己结成什么联盟,倒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而且,王云之前从未见过他,更不可能知道他修炼的是《游龙秘籍》,可其在目盲的情况下,却依然能说破他内心的隐秘,这怎能不让江枫忌惮心惊呢? 再凝神静气,看了看棋局的情况,下了十余子之后,他就发觉后方力量已渐渐溃散,显出颓势来,已是无力回天,对方棋子看似落在不经意之处,可却总能牵制他的大部分力量。 如此,江枫也只能摇头苦笑道:“先生棋力精深,谋略卓绝,小可远不能及也。” 说罢,他就行了一礼,欲要起身离开。 王云还了一礼,同时意有所指地笑道:“江兄本就未能尽全力,又怎能知晓真正的结果与胜负呢?” “有没有棋力是一回事,而能否放手一搏认真对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江兄身上是不缺悍勇之气的,心志亦是不俗,如今只是时候未到,既非出手的最佳时机,你暂且也不能下定决心。” #谜语人滚出移花宫# 心事几次三番被人说中,江枫心中有所触动的同时,不免也生起了警惕之心,对其更加敬而远之,完全息了邀其结盟,一同逃出移花宫的心思。 虽说目前不是一路人,但以玉郎的心境倒也没有觉得王云就是坏人。 一个人是什么样,单从一件事情上是看不出来的,需要方方面面综合考量,何况其还有学派宗师、天纵奇才之名,就更加不能用自身主观意识片面地去下定论了。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邀月宫主虽然心系江枫,且是小女子,而非是什么大丈夫,但她的胸襟与心性却丝毫不输于优秀男儿,看棋的时候并没有出声,也不会因为王云赢了江枫一局就觉得其不好。 ——当然,江枫的表现说不上坏,或许他未能发挥全部实力,但也已经尽己所能去应对对方的攻势了,并未怯战。 落手几子也堪称妙笔,让人眼前一亮。 就算退一万步讲,这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邀月与江枫谈不上什么情人爱侣,只要她看得上江枫,爱重这位玉郎,那江枫不管做什么就都是加了滤镜的。 那深宫邀月色放柔了声音,神情间舒朗,容光则更加显得摄人心魄,“江公子虽败,可邀月今日亦想与景行先生讨教弈棋之道,还望先生不胜赐教了!” 话中说是讨教,但邀月清雅的声音中却是透着谁与争锋、叫天下人莫敢不从的自信、骄傲与魄力来。 就在这时候,处理完宫中杂事、在一旁观望有一会儿的怜星则闪身出现,用又娇又甜的嗓音,怯生生地唤道:“云哥,宫中有些事情,耽搁了时间,让你等急了吧。” 她的声音里仿佛含有千种风情万般情愫,叫人色授魂与,实难辜负。 然而王云注意到的却是,在这之前怜星从未这般称呼过自己。 虽然不是古墓派的某郎形式(比如陆郎,也就是唤情郎的意思),但杨过祖母包惜弱也唤杨铁心铁哥,黄蓉也亲昵地唤郭靖为靖哥哥。 情哥哥情妹妹,大致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怜星忽然转变称呼,一来多半是出于某种提醒与暗示,二来就是下意识地彰显“主权”,加上试探对方了。 她与姐姐邀月,其实也是极相似的,怜星藏匿在怯懦与自卑下的占有欲,一旦被揭开,其实并不输于姐姐多少。 对于怜星宫主的操作,景行先生接下了,风吹过他鬓边的一缕发,风姿清隽,丰神俊逸,声音中的熟稔与宠溺更是恰到好处,“星儿?我还以为你今日不能赴约了呢,正巧遇见了大宫主与江兄,就先行与江兄对弈了一局。” 王云与他的星儿这样一言不合就表现关系亲近的举动,让邀月与江枫都是一怔,只觉得大家这段时间都在移花宫中,可这面前两个人却像已经渡过了几十集,两情相悦自成氛围。 也让此刻的他们,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多余? 邀月宫主先是略有些诧异,随后淡淡笑道:“景行先生?怜星?没想到你们看起来倒是颇为熟悉啊。” 怜星俏生生地站在了某人的身侧,“姐姐忙着照料江少侠,无暇他顾,不知道我同云哥走动结交,自然也在常理之中了。” 邀月宫主不置可否,依然向王云“邀战”,“交情归交情,还请先生也与邀月对弈一局,如此也好验证在棋盘上的实力。” 先生则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此时江枫的心情越发复杂了,所以被拒绝组队邀请的原因,竟是因为对方同移花宫的魔女有什么情愫,没能抗住诱惑吗? 他不能说王云与怜星看起来不般配,只能说这个结果确实出乎意料。 第8章 他就是《神照经》作者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以这位天纵奇才的心智,虽然与怜星宫主看起来颇为亲近,却也不像是被套牢的样子啊,江枫心头不由感到有些疑惑。 而王云与邀月的棋局,也慢慢展开了,邀月宫主性格强势霸道,棋路也是锋锐无匹,势如破竹,让人实在难以招架。 但不能招架的人里绝对不包括王云,在下棋的时候也一样可以融入武学至理,借招打招借快打快,在间隙之中击中要害,找到破局的思路。 邀月宫主细观棋局,缓缓道:“都说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生的机断应变果然厉害,从这一角就足以窥得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风采了。” “无怪文人掌兵,也能屡建奇功,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确实是不负盛名。” “只是…我不明白,景行先生是如何决定断我这条路?这路极险,放手一搏虽有胜算,但更大可能却是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果。” “宫中无事,除了修习武学之外,我多是研习琴棋书画以此娱情,曾乔装改扮,入京中国子监亦或是四大书院之中,同棋博士对弈,与教导六艺的学究切磋。” “除白鹿书院的山长、国子监的祭酒让我输了二子、三子,再无人能胜我。” “像景行先生这般速度让我大败的,从前则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不信你这么强的杠精也有话要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是人家怕赢了你,然后就给你打死了呢? 综武世界的大家,求生经验条与欲望指数还是很高的,又不是什么傻子。 那人一袭青衫隐逸,仿若山中云出岫,温言道:“其实也未必全是我自己的本事,只是大宫主毕竟是江湖中人,心中第一的自然还是武学,而非儒家六艺。” “世人皆有所求,哪怕万紫千红繁花迷离,寄情于剑之人眼中看到的也只有他的剑,毕生执着于复仇的人漫步于冰天雪地亦不会为温暖而停留。” “大宫主虽然想赢这局棋,可正因为想要赢,因为其中促使宫主想赢的因素,反而让宫主不能完全只当棋局是棋局了。” “眼中看到的是棋局,其实却又不只是是棋局,还有习武之人难以抗拒的武学至理,以及其他能让大宫主心生牵绊的东西,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您莫不就是天选谜语人吧?移花宫要是没有您与怜星这两位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谜语人,大概会和谐很多。 邀月宫主也不由陷入了深思,是啊,她更加注重的本来就是武学,如今对江枫又投注了许多心思,即便与人对弈,也难免分了些心在其身上,自然不是王云的对手了。 思及此处,望见那人清透如琉璃却目不能见物的眸子,邀月的心里也多了几分复杂,再看怜星宫主那隐在如雪云缎下的手腕畸形,到底没有说什么。 道了声“今日受教了。”便携江枫一同离开了,想来是输了棋局,多少有些心情不畅的缘故。 等邀月宫主走出百丈之外,确认好姐姐感知不到什么,怜星方才倒了一杯清茶,噗呲笑道:“你显本事么?单是赢了那江海珠玉还不够,偏偏要赢我姐姐一头。” “你可知她是什么样的人?从小到大,没有能够赢她,如果什么地方弱于旁人,她也定要练到最佳,不肯让人分寸。” “你与我亲近熟稔,又目不能视,在她看来就是同我一般,总是及不上她的,可你偏偏赢了她,我想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生闷气,就是在想怎么重新赢过你。” “总之…她一定是记住你了。” 说到后面,怜星甜美稚气的声音中也难免有些担忧与不快。 可王云却不那么觉得,“大宫主的个性锋锐霸道,追求所谓的完美,纵知世间有月满则亏的道理,也是不可能甘于如此的,就算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便不是她想要的了。” “有十全十美的玉郎在侧,且大宫主心系于他,又怎会来找一个与自己不对付的人呢?” 怜星宫主睨了他一眼,嫣然道:“你倒是自信得很,我只说她记住你了,你就觉得是风月之间的记忆么?若这么想她,那你迟早要吃大亏的。” 王云则是莞尔笑道:“此情不关风与月,只是就事论事分析令姐的性格行事而已。她十分在意那位江兄,人的注意力又总归都是有限的,凡事在心中都有先后之分。” “她对其他事情的在意胜过我赢我其一局,自然不会先来找我。” 怜星宫主的手搭在石桌上,那大理石的纹路衬着指如春葱,细细白白惹眼得很,每一寸都是既婉约又勾人的,也就是所谓的又纯又欲,“我姐姐的确在意那玉郎,可玉郎却不见得也那么在意她了,也不知道她这般情意究竟值不值得?” “就连对我这个妹妹,她也不如对玉郎那么好,可见确实是喜欢得紧了,当局者迷,纵是我想劝也是劝不动的。” 怜星宫主的武功造诣差了姐姐一线,可对人心的了解与领悟,却又胜过姐姐不止一筹。 其实许多事情邀月也并非不懂,只是其在武学上的修为太强,大多数事情都能以力破之,自然不需要多考虑旁的事情,这也是促成她“非人”一面的关键因素。 没有共情唯我独尊,处事偏向极端。 ……………… 那日之后,每隔三日邀月宫主都会携那江海珠玉,前来与王云对弈一局。 景行先生发觉了江枫与身边照料看顾其的侍女花月奴气氛有些不对,但并未多言什么,在旁人没有危及自己的情况下,景行先生一向很少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也不会没事去戳别人心事,让别人不痛快。 ‘王云‘现下最在意的,就是完善根本法《神照经》的缺陷,让其真正成为能够通向陆地神仙阶梯的绝世神功。 天纵奇才人物卡,博学广识,颖悟绝伦,将三教经义融汇贯通,方才成为综武大世界创造了《神照经》的大宗师,这门内功步入绝顶,修炼出的内力至精至纯、生生不息。 用来恢复生机与伤势更是遇不到敌手,在原剧情线《连城诀》里,哪怕丁典确确实实身死,也能并发全身潜力,借助神照经的奥秘,瞬间恢复致命伤势,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第9章 回风舞柳剑 四月二十那天,乃是‘王云’人物卡生身之母顾氏的生祭,他虽不信鬼神,但每到这一天还是会惦念拜祭母亲的。 要了些简单必备的香烛祭品之类的,寻个僻静之所,摆上母亲生前所赠的凌虚剑,自己拜祭了一番,便算是了了。 虽然不是如何盛大,但这种事情原讲究的就是心意。 同时,归于魔道之属,凭借一身旁门左道,以杂家学说入宗师巅峰之境的子鼠魏无牙久闻移花宫主的美名,且他自负才华能力,此番追杀江枫谋夺其家产不成,竟是起了求娶移花宫主的心思。 而且这人很贪心,一次就想娶两个。 邀月:?这人究竟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事实证明,再是宗师巅峰,那也不如大宗师的水平,魏无牙一身本事更不在动手打斗上,只怜星一人就能杀得十二星相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若非魏无牙保命手段了得,有着老鼠一般狗狗祟祟(不是错别字,就好玩形象的网络用语)藏身地下的本事,只怕今日便死在怜星手里了。 那天夜里,景行先生便执名剑‘凌虚’演练了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剑影如水,月华如倾,从第一式“春风初动”到最后一式“回风拂柳”,均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空灵清绝,奥妙难言。 随着最后一式演完,则传来了女子击节赞叹的声音,“巴山夜雨话神剑,回风舞柳顾道人。云哥虽然不姓顾,但剑法造诣却超出顾柳二家的子弟多矣。” “这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江湖上只怕再没人比你更强的了,其中神髓也绝非是区区招式精妙就可以比拟的。” 这脆生生的甜美嗓音,不是怜星宫主又是何人? 王云归剑入鞘,声音之中有着些许的怅然,“我不姓顾,可我母亲姓顾,便是你口中顾氏剑庐的顾。” 怜星就随他坐在了山丘草地上,静静地陪伴着他,听他缓缓说道:“巴山剑庐颇多矿产,其中还有金沙之属,家私自然颇丰,且我母亲又是巴山顾道人的幺女,名宿之后,门中明珠。” “可惜,她遇见了家父,那时候家父还不是平原侯,也没有什么三奇枢使的名头,仅仅只是文武艺初成,出来闯荡江湖的无名小卒罢了,桀骜不驯,一文不名。” “后来,他们结成眷侣,她便苦求我外祖家,以巴山剑庐之财势襄助我父,因为有了这臂助,我父后来仕途方能走得顺利,才能实现自己主战练兵的志向,上策平戎。西夏可取,河西掌中。武宗惊异,机宜与衷。” “可在这之后,家中姬妾甚多,子女亦是不计其数,连同我在内,他有十个儿子。” “我是他最重视的儿子,但绝不会是唯一的选择,我母亲也一样。确切地说,是他所有的妻妾子女都一样,凡事只有两样标准,一是事关他自己,二是有助于实现他志向愿景的人与事。” “当年在鄂州任上,设宴待客,客人酒醉之后要轻薄有为他生儿育女的貌美姬妾,事后姬妾痛哭流涕,将此事告知于他,可他却叫那姬妾自罚三杯,依然谈笑风生,反向客人致歉。” “事后亦厌了姬妾,我母亲心中不忍,为其说情,便也遭了迁怒。” “若在家事上没有责任没有担当,舍弃了女人又恼羞成怒,那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来,齐家修身也不知学到了何处。” “他老人家身边结交的,则多是湘楚人士,他们依附我父以求仕途,我父则将他们分别荐给手下的将领,后来那些人竟残杀已然臣服羌人中的老弱病残,将首级献上以此邀功。”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只敢杀没有反抗之力、也不能为他们自己转化出生产力、甚至不能生育的老弱,只能说这是既无能又没有灭族的胆量,还贪功,着实是令人不齿了。 杀老弱冒功,难道不是在激壮年不安,而后骚动造反么? 怜星容易站在女人那边思考,身为女子听见老弱妇孺被屠杀的惨状,也多少有些不忍,但她未知全貌,不好评价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王云的手,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那人亦回握了她的手,有些黯然地、苦笑着叹道:“今日本是我母亲的生祭,可惜今年不巧,不能亲自去拜祭她了。” 听了这话,怜星略微思量,便问道:“那你身上可带了什么纪念的物事么?若是有的话,当做寄托来拜祭一二,我也能给伯母上柱香,告诉她,你现在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忧愁。” “那就只有这把凌虚剑在身边了,顾柳子弟,都喜欢在剑刃刻下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八字,但我母亲不喜欢,我也不认同,所以凌虚就还是当年的模样。” 说着,他便将凌虚递给怜星宫主,那是把分毫不输于“碧血照丹青”的名剑。 怜星将之奉于台上,恭敬诚恳地上了三炷香,虔诚地祝祷着,“顾家伯母,景行先生才华出众名满天下,人品亦是白璧无瑕,您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是日子还长,也请您继续看顾他保佑他,让他实现抱负的路上不要遇到太多的险阻亦或是危险。” 之前听花星奴说王云要了些祭拜用的东西,怜星宫主心中就有所猜测,故而尽量快地处理完魏无牙那些下三滥却繁琐的手段,然后就来寻他。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在月下谈心,言及各自的隐秘心事,关系便更深了一层。 怜星虽是常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移花宫主,但她在与心上人相处的时候,亦是极尽柔情,和婉动人的,这样的倾心相待,又怎能不叫人动心呢? 大概刚起一起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也不会腻。 他们也不用共诉什么柔肠,只是交流武学经验,验证《明玉功》与《神照经》的共通之处,那就已是十分快活了。 第10章 破茧.复明 怜星宫主只觉得从前的二十多年,再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快活过。 她也是个女子,再是修为通天,也一样是血肉做成的人。 她们的父母是上任宫主的师兄妹,而上任宫主则是她与邀月的师父。 这移花宫里从来就是那么的冰冷,师父要求甚严,父母两情缱绻惹人艳羡之余,竟是连她们姐妹都容不下,只见夫妻情深,却给予不了子女多少温情。 在六七岁的时候,因为想摘一颗桃子,就给同胞姐姐从高高的桃树上推了下去,摔断了手腕与脚踝,而她那姐姐更是仗着师父的疼爱看重,以及本身性格霸道,不许人来给她医治正骨。 耽误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等大夫来了,也错过了接骨的最佳时机,怜星只能接受自己康复以后,手足出现后天畸形的命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走路还不适应,被姐姐讥笑的时候,有多么心酸,又有多想流泪。 她与姐姐何其相似?吃一处饭,喝同一处的水,流一样的血,学一样的武功。 还要彼此相争,这样过下来又能有多少的亲情呢?邀月宫主那样唯我独尊的人,就算是亲妹妹又能怎么样? 怜星不愿意再过像从前一样的生活了,有没有锦衣玉食无所谓,什么他人的敬畏仰慕也都是虚的,她想要同值得托付的人一起,换一种更值得的活法。 换句话说,就是怜星想要离开已经让她得不到什么正面情绪反馈的移花宫,去一个新环境。 什么样的新环境?大概就是心上人的身边吧,哪怕最终不能和王云在一起,仅仅是与他同行一段路,怜星也会足够开心了。 因为他的眼睛里能够望见万物,也能看见一颗星,跟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哪怕只是待一会儿说说话,心中也是明朗愉悦的,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人去担忧、害怕。 那是从心底燃起的火焰,怜星那时候才觉得她非但真正活着,人生中还可以有许多不一样的可能,而不是孤芳自赏,一世皆如此。 对武学,她自然是喜欢的。 但她不愿生命里只有钻研武学这一件事情。 怜星想要让王云带她走,亦或是随王云一起离开,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心意与自己是不是一样。 虽然很温暖,可是只能由那个人来望她,她却抓不住那个人。 就像每次看见王云站在摘星楼上,或是仰首观星,或是俯首望远,他用绸缎蒙覆了双眼,缎带又在风中飘扬,猎猎卷起,就像谪仙诗句里形容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论学识心性,他也确实是天上人,而非一句美男子可以形容比较的。 同天生目盲亦或是幼年目盲的人不一样,他明明已经见识到了足够的精彩,但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也一样不会气馁。 对目不能视的事情坦然处之,“现下眼睛固然看不到事物,可心却未必看不到,站在此处,依然可以感受到天地悠悠,自然万物。” “习武之人大多恣意放纵,崇尚自由,但无奈世间多曲折障碍,层层阻隔,红尘乱花能迷人双目、心志,此刻我双眼所见虽是一片黑暗,可望见自视的却是从前未见的清晰道路。” 行于红尘,见心明性,大概就是这样吧。 倒是怜星宫主觉得自家远不如其随份自在。 那人既能坐而论道,也能挑战自我,与山水险地突破极限,汲取生死感悟夺天地日月之精华,自创“盗天机”法门,完善功法缺陷,于黑暗破茧而出,致死地而后生。 就好比此时此刻,关于《神照经》的最后阶段终于要形成了。 攀登上山脉之巅,此世云滇高山顶峰,常年弥漫冻雪,风雪交加,寒风如刀,可怜星宫主却不怕辛苦,以她的功力早已是寒暑不浸。 可如今的王云却不一样,他刻意地压制了功力,并未运功抵挡寒意,而是利用这严寒艰难磨砺自身。 唯有忘却生死,神游太虚,才能妙悟自然,集天下之至纯,秉天下之至妙,领悟到《神照经》的最后阶段,也就是“死而复生”的造化。 自然而然,万物生长发育,此乃天机不可闻,失而复得,起死回生,因果轮回,循环往复,感大罗金仙,天人合一,有五衰必有五盛,起有太初,神照自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身体冻到极处,便是一种仿佛要并裂成千万片的热,再后来则是感觉不到周遭的事物,仿佛梦见了许多朦胧迷幻的景象。 一时是主意识在现代的过往,一时是在混沌虚无中签到苦熬的岁月,一时又成了‘王云’这张人物卡二十四载来种种经历,读书问道,破案掌兵。 一时之间,竟不知梦中是真,还是周遭的一切为真实。 直到从某一刻开始,丹田之中的真气还是自发行运周身,循环不息,一点一滴累计成江海,最终游过山岭,一举冲破桎梏,涌现的真气内力都凝聚成为更加强盛的存在。 所过之处,再无阻碍。 心头明悟武学至理,眼前所见亦是豁然开朗。 随之长啸清鸣,其声穿云破月,与呼啸风雪声并驾齐驱的同时,还隐隐胜过风雪。 青衫男子睁开双目,眸色回归正常,终是重见光明! 怜星听闻此声,不由一喜,知道王云已然破境复明,哪怕处于绝地,也不会再有什么性命之危了。 如此,她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再过个一时半刻,哪怕王云自己不愿意走,哪怕违背心上人意愿,她也是要出手救助其的。 练气长啸震得山峦似乎都是一阵,树间雪粒簌簌落下,哪怕冻雪成霜,亦是有松动之意。 “太好了,云哥,你可以看得见了。”怜星宫主喜不自胜,她和心上人一样,今年也是二十四岁,只是小了王云月份。 而她姐姐邀月又比她大了将近一岁半左右。 看见心上人得以复明,怜星宫主比得知自家有望恢复正常形体还要更高兴。 第11章 成就:绝代佳人,江湖同行 说话的时候,声音甜美稚气,容色却更胜娇花的移花宫主,动情地握上了那人的手。 这一刻,他们两手相合十指相扣,这是怜星第一次同心上人这样握手,不似从前的安慰与相助,而是一种慰藉与温情。 她可以感受到青年因为习文练武在掌心留下的凛冽纹路,还有指腹的薄茧,手掌交握换来的是温热,那是仿佛可以把整个身躯连同整颗心都燃烧起来的热意。 同时,那也是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容易叫人想起那姿态清隽的白梅树,平稳有力,也就让人下意识觉得安心,好比阳光和煦照在身上,泡在温暖的泉水中,介于杜若与蘅芜之间的清淡香气。 可怜星注意到的,却是其指缝间因沙石而留下的细碎伤痕,只是没等她心疼,那些伤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了,大概《神照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吧。 而且却邪除秽,三阳齐聚,隐隐蜕变成了金肌玉骨的体质,容光焕发,精华自生。 简而言之,落在怜星眼中就是心上人虽然用神级号穿白板装,可却比刚做完美容spa顶级保养的状态还要好,虽然衣衫褴褛,头发也很有些凌乱了,但人是确实好看啊。 ——对颜狗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开屏就是对象的美颜暴击更赞的了。 怜星宫主猜测道:“金肌玉骨?莫非你已一举跃过宗师九境,到了天人境?” 当今江湖风起云涌,习武之人除了后天境界一二三流,先天高手,宗师与大宗师便共同分为九境,宗师六重天,与大宗师三境。 二重大宗师功参造化,三重大宗师半步天人。 往上便是神秘莫测的天人合一,以及几乎没有人见过的陆地神仙、武破虚空,几乎可以说是蜕变为更高生命层次、举手投足都有超凡威能的境界了。 王云握着那双柔夷,感觉到怜星指尖与手背的凉意,心中便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家的缘故,她的真气运转才出了些许的凝滞与懈怠,在这绝地之中虽不至于让寒意侵体,却依然沾染了大自然带来的寒意,使得手足冰凉。 明明是移花宫养尊处优的宫主,可为了帮他升级《神照经》的事情,怜星透露指引从前师父修炼的几处绝地,陪他涉足于此,又耗费精力心神为他护道。 这样的情意,着实是叫人难以辜负。 王云的心里亦是明白的,时至今日,怜星的真心,对他来说也不是解锁成就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陪伴他渡过觉醒宿慧以后、目不能视之时,待他最好也最是真心的女子。 他心中也很喜欢怜星,别的人物卡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主意识连同他自己(至少是天纵奇才这张卡的身份),未来是想要和怜星相守一世,共攀武学高峰的。 哪怕在综武世界,想要找一个武学资质与未来发展潜力能够跟得上天纵奇才卡,还情投意合的女子,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还没有,只是大宗师三重巅峰,也就是所谓的半步天人,想要达到天人合一,还是要用水磨功夫积累修为,否则冲不过那天地玄关。”青年的声音柔和,怜星望过去,就正对上他的眼睛。 而在说话的时候,《神照经》的特殊内息也传导到了怜星的体内,与明玉功至纯至阴的内息不同,王云传过来的内息玄妙而精纯,不会引起明玉功反弹,就能让其周身都泛起自然而然的暖意来。 恢复正常颜色以后,他的眸色则是如墨玉一般,明朗粲然,澄澈清亮,当其专注地望着谁的时候,就会生出缱绻的潋滟来,“怜星姑娘,你这番恩情关爱,在下实难报答,也不知道能如何报答。” “但今后姑娘若是此心不变,那我亦然,此情无关朝暮,不问翻覆,惟愿你我死生不负。” 听了这话,怜星先是怔怔地看着那人,仿佛就此陷入了那深挚的眼波中,而后就是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那人,明明是滴水成冰的绝地,可她此刻鼻子发酸,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与姐姐邀月不同,怜星虽然也有偏执、占有欲强的那一面,但因为她长期处于压抑的环境中,加上自卑手足的缺陷,就算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也处于较为弱势的那一方。 如今终于听见了心上人的承诺与告白,又怎能不叫她感动欢喜呢? “王郎不弃,怜星绝不会先变心,只盼你我能江湖同行,白头到老。” 就在怜星外出与心上人感情升温,进入人生新阶段的时候,移花宫中却是发生了大事。 花月奴与玉郎江枫,趁邀月闭关,从宫中密道私奔逃走了! 待怜星与心上人结伴回到移花宫的时候,就看见宫中人人自危,阿姊大发雷霆,因那被婢女与江枫一同背叛,还可能招惹神剑燕南天上门的事情震怒。 甚至,为此迁怒处死了一些宫中的弟子,这是治她们失察之罪。 怜星知道,她那阿姊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自己这一回来,必然是撞在枪口上。 可她不在乎,现下也不怕好姐姐了。 反正,怜星这回是一定要和互诉衷肠的心上人在一起的,谁也不能阻止,她宁死也不容人破坏。 ………………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待我…” 皓月殿内,邀月宫主喃喃自语,一行清泪从那绝美的脸上落下,也离开了眼眶以后,泪珠又在瞬息之间完成了凝结成冰、然后溶解消散,化作尘烟的过程。 这却是来自明玉功的神奇之用了。 邀月生平想要拥有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江枫是她活了二十五载来,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为了给江枫疗伤,邀月宫主不惜耗损本源真气,长达半月衣不解带地伺候他,连对亲妹妹她都没有这么好过,更没有展露过那般的温柔。 可最后,她换来的却是什么?是江枫与自己的婢女不告而别,私奔逃走。 这样扇的耳光,远比其他事情更耻辱也更痛苦。 邀月宫主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江枫为何会喜欢上一个与自家有云泥之别的小小婢女? 第12章 打伤了未来大姨子 邀月不明白,正是那些在她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让她显得缺乏寻常人的共情与怜悯之心,自然让走正道的江枫对其敬而远之,即使喜欢上心灵纯洁、婢女身份的花月奴也万万不会喜欢她。 简单点儿说,其实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没有强行改变的余地,至少依靠男女情爱是不可能做到的,江枫不可能因为邀月而改变意志,邀月虽然喜欢这位玉郎,但也不可能扭曲了原则与认知。 再加上江枫畏其如虎,在义兄燕南天不在身边的时候,实在不愿触怒邀月白白送死,故而就衍变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见到那已经炸了的未来大姨子,王云先是施了一礼,而后就是道移花宫的收留之恩,开始的时候邀月还耐心听了那些外交辞令,可后来就渐渐不耐烦了。 知道这位景行先生必然有什么不一样的目的,但究竟是什么,她又猜不透,那就想要发火动怒,让对面干脆点了。 就在这时候,“图穷匕见”的王云,还有爱与她相争的好妹妹,彻底引爆了她的怒火。 青衫男子长身玉立,嗓音如金玉相鸣,掷地有声,“虽然知道此番请求多有冒昧之处,但景行确实与令妹怜星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宫主莫要怪罪。” “景行心中对怜星爱之重之,不敢怠慢,待书信告知家父之后,便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迎娶怜星,在这之前,我与星儿必然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敢逾矩。” “但人生在世,总不可能分分寸寸都去守规矩道理,那样岂非是禁锢了自己,误了大事?星儿手足之疾现已有灵药可以医治,只是缺了一位合适的好大夫而已。” “最擅长接骨换容之术的神医李鬼手,乃是家母故交,所以此番前来,景行是希望大宫主能够同意让星儿与我同行,前去寻李鬼手修复手足外相。” 邀月宫主那绝世独立的身影,此刻不觉微微颤抖,仿若平常女子,寂寥而脆弱,其中还藏着隐约的疯狂,她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让她好感亦或是欣赏的男子,都纷纷喜欢上她身边那些不如她的女子?(此处不是邀月喜欢男主,而是类似赵师容一心喜欢李沉舟,但一样可以用异性的角度欣赏萧秋水一样,就像往往人一生不可能只喜欢过某一个男女明星的颜值) 为此,甚至一个接一个的羞辱、逼迫她。 她对江枫全心全意温柔以待,可江枫却与她的婢女珠胎暗结,逃出了移花宫,未来更可能通知燕南天前来,与她生死相斗。 王云智谋出众,学识武功人品修养四者者俱佳,让她生平第一次生出棋逢对手的感觉,才默认了可能引来麻烦的人居住于移花宫疗养,也顺带承接了以后的隐患。 哪怕清高孤傲,目下无尘,她也从未看不起亦或是怜悯先前目盲的学派宗师。 其人也确实是堂堂正正,牵着与她相争十数载的妹妹怜星,在她被婢女与心爱之人羞辱之后,前来提亲。 对,就是提亲,但这对于此时的邀月来说,与炫耀嘲笑并无二致,她望着妹妹,不由冷笑:“好,好啊。你也要私奔,也要和心爱之人离开移花宫,是准备就此抛下移花宫主的责任不顾了么?” “难道这样你就能忘了自己,同我一样,我们都是满手鲜血让人惊惧的移花宫主,一天是一辈子都是,你当那些满口礼义廉耻的臭男子,会真心爱你?” 在光影与细碎的微尘里,怜星眉目如画,秀美难言,脸色莹白如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沉声道:“会与不会,我自会分辨,不需你姐姐来质疑,你也没有资格质疑。” “若他日后当真弃我,那我亦不后悔,只愿能离了这压抑的移花宫,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此刻的怜星是这样坚决,她与心上人背着光,仿佛踏在光明的境界里,对于邀月宫主来说,这无亚于居高临下的嘲讽与不屑,这让邀月心中怒火更盛,容色清冷艳冶得让人觉着惊心动魄。 再然后,就是忽地出手如电,往怜星的脖颈与手腕处拿去!口中则道:“要想逍遥快活,总归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一下出手好快,旁人只见她那只完美无瑕的手探了过来,悄无声息,临到近前才发觉其中厉害,却已处于对方攻势笼罩之下,气机锁定,寒冷刺骨。 在那沛然莫能阻挡的修为下,思想仿佛都产生了凝滞,动一下手指都是艰难的。 可这里面,绝不包括身为谜语人夫妇的王云与怜星。 当下王云便伸手扣住了邀月宫主的四根手指,一经接触,两人就内力就发生了比拼。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才可称之为明玉功。 若邀月全力施为明玉功,肌肤将会浮现晶莹之色,透明如玉,看来就宛如被寒雾笼罩着的白冰,要是让她扣住他人穴道,真气产生的可怕寒意会直透敌人之心底使其身体凝结成冰。 若是王云未完善《神照经》之前,便是大宗师二重天,所谓功参造化的境界,与邀月的修为在伯仲之间,而怜星则大概是处于大宗师一重巅峰,半步造化。 而现如今,天纵奇才卡完善神照经,后续功法直指陆地神仙境,已是大宗师三重天半步天人的修为,就连怜星也步入功参造化的境界,以邀月宫主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拿下他们呢? 明玉功至阴至寒的内力与神照经至纯至妙的内力僵持不下。 那特有的、如磁铁一般牵引控制、由体内真气形成漩涡的奇异吸引力,无论什么东西触及她,都会如磁石吸铁般被她吸过去,包括武功内力。 但此时此刻,真气就和借力打力神鬼莫敌的移花接玉一样,遇到了壁障与敌手。 邀月宫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景况,明玉功的内力竟不敌对方的内力精纯深厚,给压制在了体内,难以反击。 更加让她想要喷出一口凌霄血的,则是“家贼”背刺,妹妹与王云同时出手,一掌打在她肩膀上,使得她体内真气涣散气血翻涌,喉间隐隐有鲜血涌上来,一时之间不能再随便出手了。 与此同时,青衫男子一把拉过宫装女子的手,两人用凭虚御风般的高深轻功,如滑翔一般的离开,只留下渺渺数语:“前来告知大宫主,是因为你是怜星姐姐,乃是对长姐的尊重。” “是告知而非任你摆布,大宫主既然看不上在下,那就只能等正式成婚那日再请宫主前来观礼了。” 第13章 结义兄弟与天下社 因为移花宫毕竟是自家产业,在诸位弟子不敢拦二宫主的情况下,谜语人夫妇也没强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搞什么拆迁办优秀队员的操作。 离开了移花宫之后,寻了两匹快马,就相携离开了移花宫势力范围。 黑玉断续膏已然配置好,下面只需要寻到可以信任的神医李鬼手,即能开始综武世界的骨骼修复手术。 怜星心中是想尽快恢复成正常形体的,但当她知晓心上人身负君命,还有个寻找天剑五爵的任务在,到时候提交不了合适的报告与“实验结果”,估计未来公爹也就是三奇枢使王韶回朝的日子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为了心上人孝义不损,也为了成亲的事情能早些提上日程,怜星反倒很是体贴地与心上人说:“那药膏已经配好了,你又记着方子,总归我这手足上的问题都已那么多年了,也没什么病痛,不影响生活的。” “还是先办正经事,看看能否将伯父从边境调回京中,老人家年岁大了,还是需警醒注意一些的。” 她对待心上人,一向是极尽体贴与温情的,王云明白怜星的不易与心意,心中不由闪过一念:“怜星聪慧美貌,颖悟绝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她如此待我,我这一生也必如此待她,明媒正娶绝不背弃。” 女人原也不需要那么多,只要有一个最合适也是最好的,那就够了。 其余孽缘情债,皆是多余的,毫无益处,乱人心志罢了,终其一生若只陷于风月之间岂不可惜? 若像他这张卡的父亲王韶一般,妻妾成群,对此却又毫无责任担当,不过将为着自己生儿育女的姬妾当做卑贱玩意儿,如此这般着实是没有什么意思。 青年握着女子的手腕,指腹则摩挲过她腕上那处受过伤的地方,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可那皓腕乳白,却比白绫还要更白。 但是雪白的绫罗亦掩盖不了其腕骨的畸形,青年却不觉得这丑陋,只是怜惜地摩挲过女子的手腕,“怜星,你放心,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有我与你一起面对,若不能治愈你这手足之疾,连妻儿都照顾不到…” “那我亦没有颜面去管旁人的闲事了。” 听了这话,怜星的心上不由一热,知晓是对方表明心意,早已把自家当做是未来的妻子,才会这样承诺安抚,她亦柔声道:“那我就等夫君真正娶我归家,咱们成礼拜堂的那一天了。” 穿过夜间层层的云,发着清晖的皓月洒下光彩,落在二人的身上,既是温柔也是温暖的。 就在这时候,天边传来一声苍鹰长啸,回首之时,便见五个多月都往返王云身边,为其送信的黑鹰缓缓飞到了他们的身边,最后停留在了王云抬起的手臂上。 鹰足上则是绑了竹筒,里面藏着一颗密封的蜡丸,怜星宫主见了便笑道:“云哥这就是能者多劳了,即使神隐养伤一段时日,每隔两三日也总要指点兄弟儿郎们做事。” 这只送信的神鹰,乃是由王云的结义兄弟、也就是人称玉面修罗、擅使神哭小斧的顾惜朝一手驯养调教而成,每每借着特殊寻人本事,送来的消息,也多半是来源于顾惜朝。 顾惜朝母亲原是樊楼的头牌大家,流落风尘之前,更与顾家剑庐沾亲带故,因受奸人陷害,才落得这般境地,故而在临逝之前求上了偶然认出的远房堂姐,也就是王云的母亲,顾道人的独女,彼时已是侯府主母的顾映葭。 求堂姐照顾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那时候还只有七八岁的顾惜朝。 顾映葭答应了远房堂妹的临终托孤,便给顾惜朝改了户籍出身,接到平原侯府,让惜朝唤自己姨母,唤自己的独子为兄长,当做是嫡亲的外甥一般养大。 虽然在公侯府邸长大,但除了王云以外,年及弱冠恰恰斩获制科状元不久的顾惜朝与其余姓王的“表兄表弟”,交情却并不是很深。 这是因为王韶看重妻子这个内侄的才华天赋,远胜于嫡子之外其余诸子的缘故。 王云天纵奇才,且自幼就显出不俗资质,外家财势更是豪横,声名斐然,比不上他,其余姓王的也就算了。 但是顾惜朝算什么?他不过是主母一表三千里的外甥,生母更是风尘女子,如果不是主母发善心,让其撞了大运,这样的人又怎配与他们这般出身公侯府邸、书香门第的世家子一起长大? 一起读书,一起习武,衣食住行无不妥帖,然后反过来压了他们一头。 先是盖过一头,直到如今远远超过他们,把他们甩在后头。 王云自身却没将亲兄弟的酸言酸语当做是一回事,更不曾与顾惜朝有什么隔阂。 ——王韶固然惜才,不啬押宝投资,但如果亲子有本事,王韶在其中投入的资源,只会比投资顾惜朝的更多,绝不会更少。 功名荣耀,都可以自己去争,若没有去拼的毅力勇气,只敢对比自己强的说些酸话,那这样人的穷其一生也难成大器。 跟王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身边最亲近的兄弟,反而是顾惜朝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长大以后更是插香结义,成为多重意义上的手足之交。 打开了蜡丸之后,里面的信件乃是用蝇头小字书写的机密信息,一是天剑五爵最可能出现的下落,二是由他们兄弟为主导的天下社与米老公公的“有桥集团”再次爆发了激烈冲突,背后则隐隐有护龙山庄大内密探的影子在。 天下社最开始的时候,原本只是个学社,主要讨论拥护王云所创的知行学说,并倡导孟子民贵君轻的思想,学派众人大多作风务实的选手。 无论策论还是平素行事,都不玩那些虚的。 再后来,招揽了一些弟子门人,教授文武艺,因格外考察心性,就是奔着学武来的江湖人,也要被迫练到通晓文墨礼义,而渐渐在江湖上闻名,成就一番事业。 第14章 前往闽粤之地 ‘护龙山庄果真是亡我之心不死,不然以有桥集团那般狼藉的声名,又怎敢公然打压学派,并与之发生冲突?’ 有桥集团以米有桥、曹正淳二人为首,里面还隐隐有大侠方歌吟之子、神通侯方应看的影子,但这利益集团就是朝野间的所谓“阉党”是也,一向为众人所恶,文武将相衮衮诸公皆是看不上阉党。 ——或许,也不是看不上,只是诸人都已经形成了其他鲜明的利益集团,若和皇帝心腹、看着就不好相与的阉党联合,那恐怕龙椅上的九五至尊第一个就坐不住了。 所以,不管以米有桥为首的皇城司血衣卫,还是以曹正淳为首的东缉事厂(东厂),固然权势极大,可也遭文武忌惮,除了彼此难寻什么党羽报团。 王云虽坏过米有桥的事情,让军饷案暴露在阳光下,致使米有桥丢了将近两年的掌印内监权力,但他所创立的天下社,就只是以学社会结构的松散组织而已。 社员学子,多是信奉扶弱济困,民生为重的道理,理想则是兼济天下,虽然教授武功,要求成员明理知礼义,可层级权力极是分散,麾下产业收入也大多无偿投入到救灾抗疫之类的事情上。 这才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发展为让朝野称赞、纷纷助力的集社,不管在朝堂还是江湖,名声均是极好,人人都传天下社的社员,不为钱来,不为利往,皆是和而不同的君子。 每每集结力量做一件事,也不需要强制要求,而是由社员自发凝聚起来,推出带头人,再共同往一件事情上使力,做有益民生之事,帮需要帮助的人。 (这也是明面上的说法,其实德行才能出众、且能担大任的人在得到机会与平台之后,本身就更容易汇聚权力) 且这桩桩件件,众人有目共睹,均是可圈可点,切实为贫弱解决了问题,自然而然就对天下社更加推崇,有能力有资源,多次代领大家办成好事的王顾兄弟,就为集社之首,其中身为心学宗师的王云为“山长”。 而精通六艺,文韬武略的顾惜朝则辅佐兄长管理集社事务,大多门人弟子都称呼他为“会首”。 集社偶有组织文会之类的活动,也都是由顾惜朝来组织,走文路的门徒社员,多是自称心学学子、末进之类的,而走武道的江湖人士,则多是自称心学门人。 不排除有人能看出来,他们的集社只要稍加改进权力体系,就能化为一股对朝堂与江湖都非同小可的力量,只因那民心所向,才是真正能够撼动天下的力量。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佛家则成全己道、以慈悲二字混淆视听。 放眼京师各势力,不管是那李沉舟主导的权力帮,还是六万雷六分半堂,四万苏金风细雨楼,都比他们天下社要惹眼的得多。 毕竟他们的主要力量其实不在于有多少人马弟子,立多少堂口,管多少地盘,而在于那些潜在的东西。 如果说“有桥集团”是怀疑自家糖盐买卖的内幕给天下社暴了狙了,才与天下社不对付,那未免太牵强了,因为从天下社成立开始,与其说与别的势力争斗,倒不如是在帮助民众的路上遭遇了一些“拦路虎”。 然后就是势如破竹,有效率有针对性的打倒了一些朝堂亦或是江湖上的势力。 看起来好像很没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借力血衣卫、六扇门、亦或是神侯府、护龙山庄,但要是认真分析天下社成员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像那样直接搞“有桥集团”,显然不是天下社的作风。 倒是这个架空版本大庆王朝的铁胆神侯朱无视,还是一如既往的表面煌煌正气、内心野心勃勃,苦心经营,具有枭雄之相。 而铁胆神侯不喜欢天下社,巴不得其与“有桥集团”互相内耗,拼个你死我活,只需要两个理由就够了,其一是当今皇帝对掌有兵权的王韶有知遇之恩,王韶随堂兄中神通习练《金关玉锁决》已至化境,破入大宗师之境,未来必是威胁。 其二就是王韶之子,天下社的“山长”王云年纪轻轻已是名满九州的学派大家兼武学宗师,且又是皇帝幼弟魏王殿下的伴读,既然争取不来王云的偏向,那就只有削弱敌人的力量,以图日后了。 免得以后对方支持魏王夺取帝位,反倒成为难缠的障碍。 本朝属水德,国姓为江水之江,铁胆神侯名义上乃是先帝义子,受封超品侯爵,是顶顶有名的“贤王”,威望深重,连当今皇帝也称呼一声皇兄,但事实上却是先帝与白莲教圣女的私生子,身世不能见光,就连江姓也不能冠。 幼时被父母双方代表的势力一齐放弃,至今让朱无视引以为憾,更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地成为天下之主,魔门也好,江氏正统也罢,百年之后皆成黄土,怎及他纵横捭阖,将来治理煌煌盛世,千古留名? 千般思绪,万般考量皆是收于一瞬,在对着怜星宫主的时候,王云仍是言笑晏晏,并未让心爱的女人为此担心什么,“惜朝说天剑五爵与那阿卑罗教教主的下落似乎在闽粤之地出现,既是在庆朝治下,那我就该去走一遭。” “倒是要让你也同我一起劳累奔波了,是我委屈星儿了。” 怜星宫主却是笑眼盈盈地望着他,“不累的,只要是和云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好,我心里高兴的。” 不论是秀丽的名胜古迹,还是凶险的刀山火海,她都愿意陪心上人一起闯。 ……………… 这等南国便是到了六七月,依然是春光烂漫,和风熏柳,花香惹得游人醉。 王云见前面不远处有个酒招子,店门前鲜艳的酒旗招展,显然是有人在做事的,便携怜星下了马,进店打尖休整一二。 到了店前,酒店中却静悄悄地,只见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正在料理酒水,脸儿向里,也不转过身来。 以王云的眼光来看,这少女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后天境界三流阶段的程度,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手,更不能让他与怜星放在眼里,但是这场景,地点又是在福州府附近,怎么感觉那么像前世一部经典武侠小说的初始场景? 一边这么想着,王云一边便道:“店家可还做生意吗?能否借贵地一用,让内子梳洗一二?” 内堂里传来些许的咳嗽声响,走出一个白发老人来,满面堆欢,道:“开了门自然是要做生意的,小老儿姓萨,客官稍待,这就叫小女宛儿领夫人前去梳洗休整。” 这说的却是北方口音。 第15章 我应该算是京城人士吧 听了萨老儿这话,那青衣少女亦回过头来,她的身形婀娜,脚步轻灵,可肤色却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观之容貌甚丑。 但王云却是看出少女脸上有易容的痕迹,这少女脸上的肤色与手腕上露出的一点肌肤颜色,有着截然相反的差异,且掩饰肤色的药水也涂得不甚匀称。 远远看去,虽然此刻都是身穿青色衣裳,但少女与青年公子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衣裳材质更是完全不一样。 那青年公子身着一袭青衫,淡雅如风,长身玉立,而与他并肩而立的宫装美人,亦是身形窈窕。 两人站在一起,实是一对举世无双的璧人。 岳灵珊也不由愣了愣神,她生平从未见过这样只一眼就让人感到见之忘俗的翩翩公子。 就是她父亲,在江湖上有个“君子剑”的名头,容貌俊雅,行事亦属温文儒雅,但比起这位青年公子,也显得太老成严肃了,更远没有眼前人生得好看。 他生得实在好看,让掌门千金的脑海中只能闪过偶然看过的一首诗,‘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世间人。’ 就和他正牵着的美貌佳人一般,两人站在一处,便是般般入画,让这乔装改扮的掌门千金也要自惭形秽。 又听青年公子口中称呼那佳人为“内子”,知晓这是一对年轻夫妇,便不敢再多看那公子了,唯恐愈看心中便愈是黯然,亦或是因为艳羡而惹了对方不快。 “那就有劳萨姑娘了。”王云看了青衫少女一眼,谢过之后,便又拿了几片银叶子,递给那萨老头,“些许酬谢,不成敬意,劳烦老伯再送些干净的饭食茶水给我二人,多谢了。” 萨老头便喏喏应下了,他的演技倒是要比岳灵珊好上不少,不多时就奉上了两样热腾腾的点心,还有一壶新泡制的茉莉花茶。 这花茶在福州府一向出名,比起其他茶叶乃至是茶饼都要便宜许多,放些花茶碎末下去一冲泡,就是芳香扑鼻。 那两样糕点则是白米糕与小青团,材料与做法也较为简单,那白糕便是将大米和少量糯米碾磨成粉,然后加入清水调和揉捏,再用糖调味后,用模具压了,再下锅蒸熟。 这样做出来的白米糕,个头小巧,洁白无瑕,咬一口就是甜甜糯糯,满嘴清香。 王云《神照经》已然练至深处,百毒不侵,那茶看起来也还算干净,就倒了一杯,慢慢品着,瞧他悠闲自在的样子,倒不像坐在这等山野小店,而像身处明堂一般。 岳灵珊打扮的青衫丑女,则领怜星去了后堂,烧了一桶热水,又兑了些井水,让其用温水来洗漱。 怜星身着锦绣宫装,那鬓影衣香,娥眉星眼,更胜柳夭桃艳,这般人才品貌,手足之间的异常,难免叫人觉得可惜了。 但她生得那样美丽,纵使行动略有不便,也只是让人心生怜惜,见其美貌,岳灵姗不由又想起了怜星那夫君的样貌。 再想到自己因为爹爹托付的事情,不得不听二师兄劳德诺的安排差遣,伪装成这副丑陋不堪的样子,与这女子相比真是有了云泥之别,虽然没有人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可掌门千金骄矜任性,心中却是不由憋闷生气的。 她是生自己的气,怕在怜星面前露了行迹,便远远避开了,先一步离开,这倒算不得什么失礼,也没妨碍到对方什么事。 岳灵珊历练远不如自家二师兄劳德诺那么多,想得自然不深,只想到这对年轻夫人应当是武功不弱,不然怎么随从护卫也不带一个,就出来踏青游玩? 可劳德诺却能看出来,这对年轻夫妇必是远道而来,明明是远道而来,可却显得神采照人,完全看不到面上有什么风霜之色,更不见疲态,衣衫也不见太多的尘土。 脚步声与呼吸声都是微不可闻,至少不是他能够察觉的。 这代表什么?代表这对年轻夫妇的武功必然远超于他,最少也是先天,甚至都可能是宗师高手,还是宗师高手中不弱的那一拨。 这是劳德诺从前通过观察岳不群与左冷禅得到的些许经验。 他此行是受命岳不群,打探福威镖局的事情来的,并不想招惹陌生的宗师高手害了性命,只想尽量让这对宗师夫妇满意,不要动怒,早些离开。 而当那青年公子坐在位子上,悠哉悠哉饮茶的时候,酒肆又来了两拨客人。 第一拨是一行五人,背弓带箭还拿了野鸡獐子之类的猎物,为首的是个长相比戏台上旦生还要好看的锦衣少年,少年人意气风发,只是其生得唇红齿白,就难免带出几分女相来。 其余镖师帮闲都奉承着那锦衣少年郎,称呼其为少镖头。 但那少年郎自己身上却是没有什么纨绔气,反而眉眼间很有些未经世事、神采飞扬的天真在。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这家酒肆正是林平之他们打猎之后惯爱的,谁想月余没来,这酒肆竟是换了老板,由萨家父女接手了。 镖局一行人要了从前酒家酿的竹叶青烧酒,林平之早注意到了那位坐在另一桌喝茶的青年公子,观其气质,心想:这定是位渊博高士。 逐而起了结交之意,拿了壶竹叶青,请对方一起喝,“不知先生是哪里人?在下久居福州府,可今日之前,从未在这附近遇见过先生。” 王云就笑道:“我么?我从前在蜀中做过官,也与剑南道赈过灾,去平定过苗人之乱,如果要一定要问个归处,那我应该算是京城人士吧。” 听了这话,林平之愣在了原地,脑海只升起了一句话:这莫不是在逗我?这人才多大,怎么就能做成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呢? 不止林平之半信半疑,那些久经江湖的镖师更是明摆着不信,吹牛谁不会呀,但他们细看那人,又觉得其并不像是空吹大话的人。 但林平之脾气倒好,也没说不信,而是倒了酒敬了王云一杯,问:“敢问先生贵姓?来福州府是有什么事情要办么?我们镖局在福州府人手还算多的。” 王云也饮了这杯,道:“免贵姓王,来福州府是因君命在身,来此查探一件事,也为了除魔卫道,杀一位与我旧怨、与异族有勾结的大魔头。” “至于我的名字,在事情未做完的时候,少镖头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以免惹上麻烦。” 他们说话的时候,忽听得马蹄声响,七八匹快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这几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 经年的老镖头听这话声像是川西人氏,转头望去,就见七条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向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刺刺的坐下。 这七人头上都缠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佩了轻快细剑,像是巴蜀剑派的习惯。 老镖头知道川人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是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 第16章 到了地下也一样是个糊涂鬼 那年轻汉子一边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的,这地方山真多,硬是把马都累坏了。” 一边又朝王云那桌打量去,林平之显是与其他四位镖师一道的,人多势众,他并不想轻易招惹,但一个做文士打扮,轻袍缓带的公子却不同。 ——其人打扮富贵,应当是很有些油水的,他近来把钱都丢在了快活林的赌场里,让父亲余沧海管得紧了,正愁没地方搞点儿钱来花花呢。 且他是一向是个荤素不啬的,身边没有美人,就是有好看白皙的少年郎,那也是使得的,调笑几句倒是轻的了。 身边的伴当、一众师兄弟也素来了解他的心思,当下三个汉子就不动声色地坐到了王云那桌,挤开了林平之,显然是想要捏一捏“软柿子”了。 可王云自身却没有当一回事,只当他们是几粒尘沙一般,依然品着盏中的花茶。 而宛儿则低头走到了这几人的桌前,低声问道:“几位爷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 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宛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名汉子嘻嘻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林平之本来就见那几个汉子不怀好意,又听余姓汉子出言不逊,对人家姑娘家动手动脚,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哪里来不带眼的狗崽子,竟到我们福州府这儿撒野!” 那姓余的年轻汉子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呐,你猜这兔儿爷是在骂谁?” 林平之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 两拨人刹那间就战成了一团,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川西佩剑的汉子武功要远胜福威镖局的那群人。 是矣,坐在王云身边的三个汉子并不担心,反而琢磨着怎么胁迫这光鲜的公子哥,弄些好处,好让碰到晦气事的少掌门消气呢。 “喂,小白脸的,你是这福州府人么?家里是做什么的,来这儿干嘛事?身上可带足了银钱?” 王云瞥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原来你竟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一边说着,三个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向其围去,其中一人更是用小擒拿手的架势要去卸了目标的手腕,“老子管你是谁,装什么蒜!” 可是没等他们碰到那青年公子,一旁竹筒里的木筷似是由人操控一般,只见眼前一花,三条大汉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来,就直愣愣地倒地了,唯独留下一滩的黑红鲜血。 那一支木筷穿过三人脖颈,留下致命的血洞之后,依然去势不减,如箭般飞射而去,最终没入余姓汉子身旁一名剑士的后颈,令其当场毙命。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只有岳灵珊所扮的宛儿,关注留意那青衫公子的缘故,听见其幽幽叹道:“因为你们总该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的。” “不然,到了地下一样是个糊涂鬼,就算转世投胎到了下辈子只怕也看不分明,还是浑浑噩噩的恶人坏蛋。” 而当“萨老儿”看清那剑士后颈露出的木筷头,瞳孔一缩,大为惊异,‘内息外放,以气驭物,操控店中寻常木筷就在瞬息之间连杀四人,此人定是宗师高手无疑了,说不得还是大宗师!’ 但余姓汉子却没能看出杀了同门的物事,是支木筷,只当王云使阴招用暗器偷袭杀死了他四位师弟,狂吼一声,不顾林平之的阻拦,一掌拍起肩膀,然后用仗剑用青城派松风剑法的厉害杀招,向王云的方向杀去。 长剑震颤间,十数种杀招变化便如松涛阵阵风影呼啸般的袭来,笼罩了王云的周身死穴。 然而,他连护体罡气的手段都不需要用,只是并指成决,然后穿过剑光间隙中点在了余姓汉子的胸前,神照经的功力可疗愈自身,反过来亦可给敌人造成重创。 只听汉子全身骨骼肌肉传来了一声极怪异的清脆爆响,皮肤浮现出诡异的紫青色,便轰然倒地一命呜呼了。 这却是因为神照经的逆转内息在他体内立时生效,并且使他全身窍穴连同皮肉筋骨都寸寸爆裂,血肉仿佛都给绞碎,内脏亦破碎,自然当时便死了。 跟随少掌门冲锋的另一个剑手,也是之前和其调笑岳灵珊的汉子,则被自家少主的佩剑穿胸而过,谁也没看清王云是如何出的手,谁都怕同样的手段落到自己的身上。 见此,乔装改扮的劳德诺更是面如死灰,只盼这位宗师高手万万不要是那类杀魔,青城派的弟子活该,可是他劳德诺只是个卑微的卧底打工人,没得罪过在场的任何人啊。 怜星宫主此时亦从后堂步入店中,对于这满地死尸,神情恍惚的福威镖局众人,她全不在意,只是缓步行到心上人身边,踢开某个恶汉的尸体,寻了位置坐下,然后便伸手拈了块白糕来吃。 王云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座位过,可这般谈笑之间,施展雷霆手段,几息之间连杀六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又畏又惧。 一行川西汉子中唯一一个之前一直摆烂,没怎么动手的怯懦青年已是双股战战,额前尽是冷汗,后背也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想跑,可竟提不起一丝力气,连思考的力气都仿佛失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穿青衫的俊逸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青年宗师道:“你的师兄弟对我心存恶意,且是先行动手,我反杀亦是理所应当,要怪只能怪他们立身不正,本事不够。” “不过我观适才阵仗,你倒还算不错,出招每每容情,且下意识与自家人离得远些,心应当不算坏,今日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余沧海,若想报复,只管找我王景行,不关旁人的事情。” 说罢,他就想转身离开,可那怯懦青年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叫住了他,“还请前辈告知小的您师承名号罢,不然就这样回去,师父他老人家非要了我性命不可,请前辈可怜可怜小的…” 那青衫公子微一沉吟,便道:“我姓王,单名一个云字,表字景行,江湖中有些朋友给我取了个外号叫云间客,至于师承…你只说我王某人武艺得传自外家顾氏剑庐就是。” “余掌门心里明白,必不会怪你。” 第17章 送你一场造化 单单是听王景行这个名字,江湖人士或许不能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谁,但只要一听王云这个名字,或者单独敬称景行先生,每一个人都会肃然起敬。 ——这是剑南道与两湘数十万因他活命的百姓,以及为国朝抗击异族而迎来的敬意。 江湖中人不知道在儒宗里的开创新学派是什么样的概念,但他们一样会尊敬能够做成大事的英雄男儿,同时也佩服那些学识渊博的人。 那怯懦青年听见了“顾氏剑庐”四字,心就揪了一下,随之升起的就是后怕,如蒙大赦般的逃走了,就像身后有妖魔鬼怪在追一样。 顾氏剑庐指的就是巴山顾氏,青城派与顾氏剑庐都扎根于巴山楚水之间,资源就那么多,从前往上十数代都是有摩擦矛盾的,但是从三代之前,顾氏剑庐出了一位顾道人。 顾道人在剑庐传授剑术武学,更拜入点苍剑派做了一任点苍掌门,经他修改完善的回风舞柳剑与昆仑的大飞龙九式、武当的两仪神剑合称玄门三大剑法,一时有“武林神话”之称。 顾氏弟子的武功也是一日千里,巴山顾家一跃而成武林名门,之后点苍柳家与顾氏,二族屡有联姻,剑庐天才更是层出不穷。 顾道人本尊曾远赴慈航静斋,硬抗剑典意志而不退,反而冲击突破天人境。 二十年前,与武当张真人坐而论道。 二十五年前,西方魔教妄图染指中原武林,前代教主擅使万妙无方.大搜魂九剑,可与顾道人交锋之后,却死在了顾氏剑下,西方魔教对中原武林的进犯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青城派前代掌门长青子宗师巅峰境界,也算是一代高人,但比起顾氏神剑,却仍是力有不及,区区萤火之光又怎能与皓月争辉呢? 有顾道人,青城派也无法再与巴山顾氏争锋,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所以一听到顾氏剑庐的名号,余沧海必然心生忌惮,思潮起伏,因为恼怒、信息不全而迁怒懦弱青年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减小了。 林平之的神情间也不由浮现激动之色,“原来先生就是传闻中的天纵奇才景行先生,天下社名扬九州,志存高远,有兼济天下之愿景,平之佩服,只恨不能早些认识先生…” 说到后面,他的气息不由弱了下来,咳嗽了好几声,显然是气血上涌伤势反噬的缘故,青城派的截脉摧心掌早已经失去了精髓,但残留的掌法之中总是有几分余韵的。 看他内力境界不高,恐怕受了一掌损伤不小,王云上前,略一凝眉,便看出了其中的症结所在,指尖凝聚真气,点了林平之胸前大穴,余姓汉子残余的掌力便散去了。 他又拿随身携带的凝碧丹,兑进酒中,让那少镖头仰头,和酒一起吞服下去。 最后就是打通了林平之的任督二脉,笑道:“少镖头是个心善的人,为我与那小丫头鸣不平才惹上了麻烦事,只可惜行功不对,内力不济,我便送少镖头一场造化。” “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游走周身,那便能从后天二流冲上后天巅峰,你再每日早中晚三次打那家传的翻天掌,每次演武真气需行百会过神门,并且每天记得服用两次黄精补气汤,如此才能不伤根基。” “这样一来,只需两到三月的功夫,你便可入先天境。此刻趁药力还在,莫要浪费,打坐运功,也好弥补冲关造成的亏空。” 林平之先是呕出一口黑血,随即面色就变得红润,气色乃是前所未有的好,他深深施了一礼,而后就盘膝打坐,借着丹药的助力转化为内息。 因他先祖林远图的名声,林氏父子最常练的一向是剑法,希望能够摸索出辟邪剑法的真谛,而非原着里提过一嘴、跨级扇青城弟子巴掌、说是十分不俗的《翻天掌》。 既是因为剑法是先辈扬名的关键,也不乏这《翻天掌》与华山破玉拳有异曲同工之处,非要打完一整遍之后,行百会过神门,才能功体合一增长内力,费时费力,林家人自然不爱练。 林震南自身资质普通、甚至称得上的是低劣,若没有挥刀自宫的旁门左道助力,一辈子也就止步于后天二流境界了,但正是因为这些年熬时间练了许多遍的《翻天掌》,才能他到了后天巅峰的境界。 别看连先天都没有,连一些大派出身、资质出众的年轻弟子都比不上,但处在其本身的阶层却已经足够用了。 王云提示林平之每次要行功过百会、神门,再配上合适的汤药,足以让资质尚可的江湖人士通过《翻天掌》这门武学,在三十岁之前,用水磨功夫达到宗师三重天。 如此一来,说是送了林平之一场造化一点儿也不为过。 更别说那凝碧丹与打通任督二脉,以后可以气汇丹田,收放自如,就足以让其省去数年之功,那是不能用物质来计量的。 林平之打坐练功,消化可增五年内息的凝碧丹药力,其他几个老镖师却显得尴尬了,也不知道该干啥,和人家大宗师搭话吧,那好像没有那么熟悉。 像自家少镖头那样得些好处吧,又总觉得没有那个脸,手边几个菜啊,就想要让大宗师指点你武艺了? 而劳德诺想起了陌生大宗师是什么人,传闻中又是怎样的行事作风,便稍微放下了担忧,只盼对方早些离开才好。 ——相信传闻固然俗气,但人的第一印象不都是这样么? 再者说,他们作为弱势的那一方,除了相信传言,盼望对方表里如一,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总不可能做贼心虚直接滑跪吧,那样原本没事都可能惹出事情来。 而后,王云又抬眸看向了岳灵珊,向她招了招手,道:“小姑娘,还请上前一叙。” 他的语气温和而平缓,让人信服的同时又提不起什么防备之心来。 岳灵珊只觉得脸红耳热,仿佛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样,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人递给她了八片金叶子,道:“这里的黄金,收拾烂摊子当是够了的。” “我不知道你们来此是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杀了人见了血,这里想来是没法用的了,剩下的经费就当坏你们的事,再找个住处的地方吧。” “若是想让官府收拾,只需告知他们这些人是袭击三十六道巡察御史才身死,要核实只管去参将府找人就是了。” 第18章 第二张人物卡的情况 那几片金叶子上仿佛还带有那个人的体温似的,岳灵珊竟有些恍惚,她想,如果自己现在去照镜子,露出真容来的话,那一定会烧得满面通红吧。 那个人说得每一个字,在她耳中都是清晰的,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下意识点头答应。 像王云这样的人,是岳灵珊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的。 温文尔雅,是掌门千金所喜欢的人,她爹爹就是这样的人。 但这人没有她爹爹那么古板,也不像大师兄令狐冲那样潇洒得过头了,而是风趣随和的,同时也能施展辣手无情,断然杀人。 而劳德诺却是神色大变,心知自己与岳灵珊的根脚多半是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对方找个不经世事、做事生疏的小丫头了结此事,一来是关系分割、承担得极清楚,不愿跟老练的人接触,扩散接触与影响,二来则是这种没经过事的小丫头张口答应了结此事,就算真坏了什么事,以后也不好再计较了。 王云微微点头,而后又转身对福威镖局的镖师说道:“诸位侠士也是一样,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有人以此为借口找镖局的麻烦,一样可以派人去参将府,寻求庇护,亦或是让我知道你们的情况。” “但前提是镖局是因为今日之事惹来的麻烦。” 说罢,他就回到了自己与怜星那一桌,不知听见心爱的女子说了什么话,那唇角便弯起了温暖的弧度,这笑意里有一份明朗、随性,还有缱绻与愉悦,就像月下吹过山岚的清风。 疏阔而温柔,让看见的人就觉得惬意舒朗。 #岳灵珊:朗君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四大爷:不对,这不是我的词吗?# 而怜星宫主的眼睫微动,亦如蝶翅般扑闪着,她嫣然一笑:“也不知云哥当年高中探花骑马游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风华派头?又迷了多少姑娘家的眼睛去。” “但是这酒肆里的小姑娘啊,现在怕是心已经丢了一大半,今日见了你,以后再见旁人,也不知能不能入眼了。” 王云则笑道:“小姑娘家没个定性,我又只同她说了几句话,过个十天半个月,早就不记得咱们是谁了,又怎会念念不忘呢?” “倒是我家夫人,变得好快,从前在移花宫的时候,我同你身边的星奴姑娘,你都是要不高兴的,在一起之后倒不一样了,竟还有心思取笑人家小丫头。” 怜星又是露出一个满是甜意的娇美笑容来,眉眼间则是难以言喻的幸福与骄傲,促狭地说道:“我是在夸你英俊美貌呢。” “我喜欢的人,自然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好男儿,惹人喜欢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再者说,你很好我也不差,我相信你不会随便变心,也对自己有信心,不管是能力才貌还是用心,我怜星绝不会比别人差,所以别人喜欢你、对你好,我只有高兴的份,又怎么会生气呢?” 两人相视一笑,情意绵绵尽在不言中,而后相携出门,同上了一匹快马,众人看那青衫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登大宗师之境,名满天下,家世人品均属美满。 就算行走江湖,也能拥这般佳人在怀,当真是羡煞旁人。 …………… 如今驻扎福州府的参将柳阳朔,乃是王韶一众楚人朋友中、为数不多可堪一用的人物,亦是其亲兵出身,与平原侯府关系亲厚非同一般。 修习了一身兵家武艺,练得是前朝天策府流传下来的武学,三四年内都不会调任。 所以,王云才敢让福威镖局的人去参将府传信。 进了参将府,见到柳阳朔,诸位亲近的叔伯果然都很热情,大家伙叙话的时候,说到近年来海盗倭寇作乱的事情,还提到了一位少年英雄。 “世子爷你不知道,就在上个月,有位少侠单枪匹马杀了纵横七海史天王五个替身,还一次杀了二十余个天风流与出云国柳生家族供养的东瀛剑士。” 因王韶十年前险些灭国西夏,逐而受封平原侯,世袭罔替。 王云是受圣旨册封的世子,他父亲的旧部便顺口称呼一句世子爷。 近年来,关于那纵横七海、威镇天下的天正大帅史天王的传言很多。 可从没人能分辨谁才是真正的史天王,即使是史天王的手下、心腹,那亦一样。 因为这位史天王有六个分身,每个人都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根本没有人分得出谁才是真正的史天王。 而这七个天王,又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好手,即使如黑竹竿这样的一流杀手,连史天王的真身都还没分辨出来,就要落败逃亡了。 也有人尝试过同时攻击他的七个分身,但结果却是落荒而逃,惨败而归。 可见,要想让其受挫有多不容易,但柳阳朔话中的人还是做到了。 那位少年英雄名唤“厉寒”,正是主意识连接共享的第二张人物卡。 ‘姓名:厉寒(因在大寒节气出生而得名)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一岁 魅力:s+(是非分明,杀伐果断,刃冷情深。) 简介:邪异门少主,‘邪灵’厉若海与逍遥派后人李青萝之子(不是不记得剧情,就拉郎,当做世界融合的蝴蝶效应就好,主要是因为厉若海在原着没有亲子,就一个当儿子养的徒弟风行烈,结果这人不仅是蒙古人的血脉,还是徐子陵式的白眼狼,厉若海战死之前就是内心独白也是有些遗憾与愁苦的) (而且,除非是因为责任,否则厉若海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成婚的,这个意外的人选为了拿北溟重生法,我就定成了李青萝,反正两人结局总不可能比原着更坏吧) 霜刃枪仙,星华万点,冷峻利落,爱恨分明。 技能:北冥重生法、凌波微步、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燎原百击。’ 这张卡在此方世界选择的父母,确实是令人意外,在融合变异的剧情线上,《翻云覆雨》的‘邪灵’厉若海同古系小说世界的俞佩玉合称老辈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最开始本是不相上下,但因厉若海低调且把心思放在钻研武学与搞事业上,逐而在颜值方面的名头就弱了俞佩玉一筹。 ‘邪灵’十九岁那年,误闯五仙教禁地,种了很特别的春蚕之毒,情沸如火,便和还住在琅嬛福地、没有遇见段正淳的李青萝(天龙原剧情中王语嫣的母亲)成了好事。 虽然开始是个错误,但李青萝既为他解了蛊毒,厉若海就会对其负责,他或许一生也不会动什么真正的男女之情,可李青萝却一定会是他唯一的妻子,身边唯一的女人。 主意识的视角,这会儿也转到了新人物卡的那边。 天高云淡,邪异门陆上驻地。 蹄声阵阵,远远就见一匹通体雪白唯有四蹄生有血色毛发、奔跑之时犹如飞云踏日的骏马奔驰而来,它背上的青年骑手则是一身墨色的劲衣束绣,与坐骑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匹宝马就叫做“踏日”,四足像踏着四个小太阳,乃是厉寒之父厉若海坐骑“蹄踏燕”与大宛良驹产下的良种,厉若海一向疼惜爱护独子,在厉寒五岁那年就挑了与其身高相配的名种小马送给他。 在厉寒十二岁那年,又将半大的踏日给了儿子,让其好与名驹磨合,有此助力,枪法也能更上一层楼。 踏日骏马行过之处,便带起了一阵疾风,因为汗血宝马的血气作用,亦微微带起了些许的热浪,合着骑士本身‘残阳如血、瀚海凝冰’般的气势,是一种既锋锐冷峻又充满了压迫感,让人不由心悸的气质。 第19章 爹娘 一看见自家少门主回家,“笑里藏刀”商良便迎了上来。 别看“笑里藏刀”商良脸上终日挂着慈和好说话的笑容,其实此人一旦出手就绝不会留下余地,笑脸之后藏尖刀,狠辣无匹,到底是邪异门的四大护法之一。 商良也知道,在这邪异门若有什么人,既有清理叛徒风行烈的能力,又不会被厉若海怪罪,那个人就一定是厉寒了。 所以听说厉寒要回来为外祖父祝寿的消息,商良算好了时间,满脸的笑容可掬,让门人将踏日牵去独立的马房安置,他自己则是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少主回来的好快,早听主母说少主要回来为老爷子祝寿,却没想您提早三天就回来了。” “这对长辈的孝顺是没得说的,不像风行烈那厮,门主对其恩重如山,他却为了鹰缘那个老秃驴,置师门于不顾,公然反叛泄露了布防,帮助鹰缘逃出神州境内,往那极西之地去了。” “不仅让我邪异门名声扫地,更是气坏了门主他老人家,既是心痛也是无奈,实在不知该拿那风行烈他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厉寒那张卡看了商良一眼,心里明白,这是想他自觉一点,帮助门中清理门户呢,商良此举固然是为长远考虑,可厉寒却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人,更不会为他人做刀。 “师兄的事情,我尚未知晓全貌,自然不好评价什么。只是,以父亲大人的性子,若因为此事就气出病来,耿耿于怀,犹豫不决,那便也不是他了。” “再者,对于师兄的处理,自有父亲来安排,我做小辈的,没有请示过他老人家,又怎好越俎代庖,仗着一头热去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呢。” 这话一出,哪怕素来冷峻的厉寒露出来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微笑,商良也不敢信了,只能尬笑几声,又说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在外历练几年,见识过了人情世故、人间疾苦,果然人就不一样了。 不像风行烈,虽然是厉若海座下大弟子,又长了厉寒五岁有余,但不管眼界、心志、还是处事,都输了小师弟不止一筹,看问题实在太容易走偏了。 风行烈二十六岁,宗师五重天,可厉寒现在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初入大宗师之界,望得山海之阔,先是跨境斩杀纵横七海史天王的五位大宗师替身,在这过程中又突破进阶。 不过月余的功夫,就又斩了柳生但马守的长子,杀了天风流忍剑术的首领。 知道的人谁不赞一句:虎父无犬子,“霜刃枪仙”不愧是邪灵厉若海的亲生骨肉。 十二年前,“权力帮”创始者,欲要登顶天下第一高手,整治黑白正邪势力的燕狂徒,练就一身惊人的魔功奇力,此人既心高气傲,行事又极张狂乖戾,竟同时约战正邪两道的绝顶高手。 先是败正道各派于华山之巅,然而因遭手下出卖,被围攻于武夷山之巅。 而后,燕狂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服用了身上的阳极仙丹,又向黑榜第一的庞斑与第二的覆雨剑浪翻云发出挑战,希望能借此消耗吸收药力,闯出一条生路来。 庞斑远在塞外,避而不出,燕狂徒就前去洞庭湖寻闭关的浪翻云。 然而,他还没有遇到浪翻云,就先被厉若海拦住了。 最终燕狂徒因为伤势未愈的缘故,根本与当初的厉若海分不出胜负强弱,并且放言:天下除去庞斑与浪翻云,邪灵就是唯一单打独斗能够与他为敌的人,这一战十五年之后再见分晓。 而后燕狂徒便远遁而去,厉若海则是任其离去,没有选择赶尽杀绝。 虽是难分高下,亦是缘悭一面,但于厉若海与燕狂徒而言,他们亦是亦敌亦友。 对于厉若海而言,不能在燕狂徒全盛时期与其一战,亦是一桩缺憾与不甘,故而当初才会放任其离开,甚至还不动声色地为其遮掩了一二。 燕狂徒也很期待看到邪灵成长到最盛时期的气势,凡是习武之人想要突破极限,总是需要争斗的,如少林扫地僧那般不声不响天人境界终究还是少数。 但不管怎么说,有那么多战绩与燕狂徒的背书,厉若海在战后又踏入天人境界,黑榜宗师、“天下第三”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庞斑乃是继向雨田之后、魔门不世奇才墨夷明收的第二个弟子,也是向雨田失踪之后掌邪极宗的人物,哪怕是人称邪王阴后的石之轩与祝玉妍声势与功力也不如庞斑。 可纵是庞斑在不知燕狂徒负伤的情况下,也选择避而不见,可见燕狂徒全盛时期究竟是有多恐怖。 也是那一战之后,黑白两道真正将力敌临时状态三分之二血燕狂徒的厉若海当做是万万不能招惹、有望登顶陆地神仙的人物,就是那时吸功大法未至最高境界的朱无视也将这二人纳入了未来的“提防必杀名单”。 也因父名太盛,厉寒年少成名,能够不堕家学,便是很好了。 更别说他确实做得很好,已经足够优秀了。 ……………… 厉寒和风行烈一起长大,虽然喊师兄,可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经不输于亲兄弟,虽然他母亲李青萝对风行烈一直淡淡的,但厉寒心中却是把风行烈当大哥来看待的。 他,母亲,父亲,外祖父,还有大哥,那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在厉寒没有出生之前,厉若海更是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待这个徒儿。 哪怕后来有了亲生骨肉,看厉寒从襁褓婴儿到牙牙学语,逐而思及自己与被恶人杀害的弟弟当年,血脉相连,感情亦是越来越深,于其也是没有慢待,一样是和亲子侄一般的亲近。 所以厉寒这张卡回到家最先去拜见的就是父亲厉若海,到后园亭中的时候,就见爹娘坐在石桌两侧,一个看书,另一个竟拿针线在做腰带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年下来,李青萝从针线功夫稀松慢慢练到了有了一手的不错缝纫功夫,虽然作工时间很长但成品还挺好看的,毕竟是无崖子的女儿审美不可能差的。 但她也不是给什么都做东西的,作为一个合格的恋爱脑,李青萝最常就是给丈夫做东西,从头到脚都为其细心照料打理,然后就是独子,再然后逢年过节以及生辰的时候会送父亲无崖子几件东西。 看儿子回来了,李青萝也不要他见什么礼,就拉了儿子的手,替其拭汗,欢欢喜喜地道:“我儿总算是回来了,江湖险恶,在外面打打杀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爹叫十五夜骑跟着你,你也不肯,非要把他们分了组,再遣去各自修炼。” “一个人和那么多海盗倭寇斗,不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么?夜骑跟在你身边,到底能分担些的。还有,你只是猜测来的不是那姓柳生的东瀛人本尊,多半是假扮的…” “怎么就敢直接和人家对上了,万一真是那个天人境界的东瀛人,直接就要了你的小命呢?” “寒儿…你只顾自己念头通达,可知道为娘在这里等得多心焦么?还有你爹爹也是,知道你这几日回来,亲自去苏州那家老字号买了你最爱吃的粽子糖与菱粉糕回来。” 第20章 不舍亦能舍得 厉若海看到了独子回家,心里也很高兴,素来面冷心热的人也不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拿了一块枣泥麻饼递给儿子,道:“新请老师傅过来现做的点心。我儿这两年果真是出息了,杀海盗灭倭寇,藏头露尾之辈算不得什么真天王,至于那些甘作伥鬼的替身,亡在我寒儿手里,也不亏了。” “我也相信,我儿若是向柳生幻剑术发起挑战,哪怕情况再危急,也最少能有五成的把握。” 这里面的五成把握,不是能够赢,而是能够努力活下来。 剩下的五成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如果当真面对那些不得不做之事,甚至要失去这条命,以他们父子也定然会坦然面对,悍不畏死。 “至于那柳生家的人,杀了便杀了,既来神州作乱就当想到会有伏诛的那一天。柳生但马守固然是出云国第一的剑术大师,天人合一,可他在动寒儿之前,先要过我这关。” 都是感知数十里事物不在话下的天人境界,谁怕谁呢。 认真对待起来,柳生但马守就别想踏进神州一步,某位天下第三的邪灵甚至能做到骑着自己心爱的大红马,就蹲死了他,让他根本上不了岸。 李青萝听见丈夫这么给力,当下就收了女人家的神通,有荣幸焉地说道:“只要有厉郎在,妾身与寒儿定能无忧,那些魑魅魍魉就更加不用在意了。” 她有一张天仙面孔,可却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但李青萝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二十多年来,她对丈夫的情感永远都是那么纯粹炽热。 厉若海从小生于动乱地域,命途多舛,与弟弟相依为命,但是幼弟却让恶人活生生打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种冲击力不亚于西方食人魔汉尼拔看见妹妹在眼前被吃的惨剧。 因此,即使厉若海是名动天下的英俊美男子,年少之时,仍不为儿女私情所动,只专心潜修武学,对李青萝好亦是出于丈夫的责任。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又有了一子,早是老夫老妻了,就是坚冰也给捂化了,越是长了年岁,厉门主便对妻子越是包容,除了夫妻之情,两人之间更是有亲情的。 可以说,十六岁以后的李青萝,就是被厉门主宠大的小妹子,活到现在四十有二,练了北溟神功,依然貌若二十五六的少妇,心也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松快。 厉寒接过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麻饼倒一如往昔那样脆硬香甜,他有心想问关于风行烈的事情,奈何此刻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他就只能先按下满腹的疑惑,与双亲先话了几句家常,说些父母爱听的话。 小时候的厉寒随母亲是个“傻白甜”,可长大以后却更像是父亲,喜怒不形于色,心思缜密眼光长远,并且在外历练的时候通晓领会了足够多的人情世故。 正如他不会告诉母亲,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如果他不去挡住柳生家的人手,那靖海卫的驻地就很可能暴露,甚至在转移的途中被人一网打尽。 现在,厉寒自然也不会当着母亲的面,问关于风行烈的事情,以免让母亲想起那桩难事,亦或是因此引起父母的冲突。 看到孩儿安好,李青萝就兴致勃勃拿了快做好的腰带,让丈夫过来再比一比。 ……………… 在这条剧情线上,因为无崖子有个好女婿,早早就解决掉了宗师六重的丁春秋,所以厉寒出生之前,无崖子就同女儿阿萝团聚。 由于这个版本是天龙八部电影剧场的玄幻武侠模式,所以大师姐巫行云心中爱慕的人也双叒叕是小师妹李沧海,而变异版本的李沧海竟也心属这段禁忌之恋,无崖子人都麻了,也就慢慢看开了。 在十年前邪异门得到罗摩遗体,发掘了其中的内功隐秘之后,无崖子也触类旁通,从北冥神功入门了北冥重生法。 罗摩内功的疗伤恢复功效,丝毫不亚于《神照经》,哪怕时隔多年,都成陈年旧伤了,命根子一样能够做到断肢重续、无崖子坠下高崖而造成重伤也以这功夫尽数治愈了。 十载功成,终是一朝入天人,凝结武道灵窍,活得四五百岁不成问题,待叩得紫府之门,便能证就陆地神仙境、得享千载寿元。 在儿子出生的那一年,厉若海同岳父又认了个师徒的名分,将根本法与北冥重生法的精髓融合于一体,如此才能在十二年前,与至少有三分之二功力的燕狂徒拼个不分高下。 所以从厉寒记事起,他和外公相处的时间就极多,念的书、画的画、学习的奇门五行与术数,乐理与医药知识,没有一样不是由外公教导的。 逍遥派的培养方案,是十项全能,所以厉若海也很放心让岳父来教授孩儿文采学识,至于为人处世方面,沉浮蹉跎半生,还教出一个逆徒的无涯子自觉理亏,从来不会影响外孙。 所以在为人处世与性格形成方面,厉寒一向学习的是他那父亲。 外祖父与母亲固然重要,可是父亲才是对厉寒影响最深的人。 在晚间的时候,厉寒陪伴外祖父用过了晚膳,又同师叔苏星河说了一会儿话,就前去石府拜见父亲了。 “爹,大师兄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会忽然帮鹰缘逃出我们的包围圈,甚至为其叛出门去?” 厉若海要杀鹰缘,并且希望能借鉴吸收密宗最厉害的功法精义,彻底凝聚成天人境界的中级阶段——武道灵窍(并且功成就是最厉害的九窍)。 然而,风行烈却帮了鹰缘,帮了本门大敌,这是无亚于叛门的罪过。 可厉若海的神情却很平静,只是语气柔和而深沉:“那孩子本就是一个想法过于理想化的人,且极容易陷入一些走不出的境遇,总是思辨入迷,追求十全十美的事情,那最终只会让自己陷入两难。”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概为父的缘法,确实不在那老和尚的身上吧。” “以后你行走江湖,若是遇见了烈儿,就和他好好打一场,打完以后不论胜负,大家就都两清了,他愿意回头就还是我门下弟子,若当真不是一路人,那大家日后就各归各道,他也不再是你师兄。” 师兄重要,但父亲的安危心情却更重要,厉寒也更想打醒师兄,并不觉得父亲的吩咐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他现下更担心另一件事情,“爹,您同燕狂徒十五年之期将至,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三年,届时,就只有两年的光阴…” “燕狂徒天赋异禀,当年多半没有死,他若是吸收了阳极仙丹的药力,再潜心修行那么多年,最次也就是凝聚灵窍的修为,您若对上他…” 别看无崖子也是凝聚灵窍的实力,可他离功体圆满还差得远呢,而且厉寒心里明白外祖父在对战方面的天赋有多差,不然也不至于在大宗师境界就给初入宗师的丁春秋用药物暗算之后推下山崖。 再者,以厉若海的性格,即使知道凶多吉少,也绝不可能让他人代替自己出战。 而且这种级别的比试,说是生死之战也不为过了,最后活下来的人也只能有一个。 厉寒自然是不愿让父亲死的,可燕狂徒天赋才情傲绝于世,纵然他父亲也很绝,但厉寒也不觉得在隔着小境界的情况下,他父亲可以赢。 ——在原剧情线中,对上庞斑的情况,不就与这十五年之约相仿么? 何况…除去被外星人抓走的选手,十五年后燕狂徒论战力乃是温书天花板,那打起来还得了? 可他父亲乃是有着若海一般的豪情和霸气的好男儿,想到那十五年之约反而看开了,“若是到了燕狂徒找上门的那一日,生死由天定,不论结果如何,你都答应为父莫要寻燕狂徒报仇。” “还有你娘…她平时最娇也最怕疼,但若是知道了为父不在世上,只怕转瞬之间就会跟来…下边也不知是什么样…说不定很冷的,我舍不得让你娘也那样…” “到时候还是要先支开阿萝才行,寒儿…为父若是不在,烈儿又离开了门中,你就是家里唯一长成的男人,万事就交付给你了,要照顾好你娘。” “为父或许看不到你娶妻生子,选了逐道分生死,此生无悔,就让她替为父看着你子孙满堂,享一享天伦之乐吧。” 以厉若海的性格,是难得这般絮絮嘱咐的。 从他记事起就习惯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再大一些父母走了,他就帮着照顾弟弟,弟弟死了,他就争命般的拔尖努力,创建邪异门,成为一代宗师。 可是李青萝,当初那女子现在这妇人,他的妻子实在太简单了,厉若海知道自己若死,李青萝绝不会独活,她是为情而活为情而死为情而着相执迷的那类人。 他舍不得妻儿,但同样想要追逐武道高峰,可万事总需决断,厉若海选的是去面对燕狂徒,并且为之一战,得见其中更精彩的风景。 不舍亦能舍得。 第21章 一封请帖 看见了生身之父如此情状,厉寒想到那可能生离死别的情景,心中不由大恸,用正式的称呼道:“父亲,您别那么说,还有两年时间,就算没有鹰缘老贼,孩儿也定能为您寻得作用于精神的神功秘法,助您凝聚九极灵窍。” “只要到了这个境界,您就算稍逊于燕狂徒一筹也能保得性命了。” 可能够让厉若海起效果,潜力剑指陆地神仙境凝聚九极灵窍的精神类秘法想来不太多,就是八思巴的《变天击地大法》以及西藏密宗的《瑜伽密乘》等寥寥几样绝学罢了。 父子二人这番叙话自是既温情又哀伤,厉若海望着儿子,只觉得光阴似箭一切都过得好快,记忆里还是襁褓里的小小一团,由他带着骑马练武,转眼间就是文武双全、打出名号的翩翩少年郎了。 虽然一手教导的徒儿有了自己的想法,倒与他离了心,但也算是真正长成了一个能够承担责任有自身坚持信念的大丈夫,这不是坏事。 再者说,他还有厉寒这个血脉后代在,厉寒又如此出众,足以让厉若海欣慰骄傲了。 厉寒离开石府以后,他就去了马场,每次心情不好,他都喜欢去照顾自己的坐骑踏日。 但这次出人意料的,他遇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邪异门的大总管,“智囊”石无遗。 若说除厉寒之外,邪异门还有什么人能对当年燕狂徒约定的事情有所了解,亦或是猜测到什么,那个人就一定是石无遗了。 不知怎么了,石无遗就说起了黑榜宗师单玉如给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换下去的事情。 又说,“单玉如虽落了排名,但黑榜前列女子高手却又多了一位。” “若非少门主从未有过那般念头,以您肖似门主的资质,不论是圣女还是仙子,亦或是妖女魔头,想必都是手到擒来的。” “就算是那同掌魔门两脉的邪王石之轩年轻的时候亦和祝玉妍有过一段情,坏了阴后修行,再难攀天魔大法最高境界,而后又骗了那慈航静斋的得意弟子碧秀心,风流得意惹让艳羡呐。” “可见男儿成大事,不该只限于常规的手段。” 说罢,石无遗自知失言,笑了笑,逐而递上了一张精致的请帖,“少主这是您朋友派人送来门中的,您先看看吧,我就去安排水防巡察的事情了。” 石无遗适才话中提到的“资质”,指的不是武学天赋,而是容貌气质乃至体魄上的魅力。 厉寒生来肖父,有七八分像那位昔日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余下三四分则像了李青萝,集双亲优点,在容貌上已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下没有少女能抵挡江枫轻轻一笑,而他们父子亦有与之相似的本钱,拥有能使任何女人倾倒的容貌体魄。 若非厉寒性子太冷,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江湖人看清他真容,只怕江枫现在已不能独得那个“第一”去。 以石无遗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来送一张请帖,遣个弟子送来就是了。 厉寒知道,石无遗其实更多是为了和他说这番话来的。 提起日月神教,他不免也想起了明教,也就是所谓的大明尊教,山中老人所着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亦是不弱于密宗神功,若能得到这门神功,倒正好能弥补错失鹰缘老和尚的缺憾,也好让他父亲凝聚九极灵窍。 在这个世界,日月神教乃是任我行师祖那辈不甘教主之位落于自家师兄之手,故而愤而离教,仿造明教制度,在黑木崖上创造的教派,名义上仍是明教所属,可从上代教主任我行起,自立之心便渐渐起来了。 明教现在哪里还能节制这名义上的分支? #殷天正:坏了,这局我的路子提前被人走了# 明教总教有三圣女,如今的日月神教亦有一位圣姑。 听石无遗的意思…竟是要他去接近任盈盈么?可以任盈盈的武功又怎么可能成为名列黑榜前三十的高手呢? 邪王骗过阴后与静斋仙子,金大师这边也有对何红药骗身骗情最后甩了人家的夏雪宜。 但那不是厉寒会做的事,他不愿走别人的老路,何况利用女子情感那又能算是什么本事? ‘世上哪里有那么滑稽的事情?要在两年之内夺得一门功体与精神两修的武学就非要靠那种方式不可么?’ 厉寒不信那样的道理,他活了二十一年也从未想过要那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他也非要为父亲寻来明教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不可,否则两年后燕狂徒上门邀战,他父亲多半要战死… 十五年之期,终是退无可退,他父亲不会退,邪异门也退不得。 那请帖却是衡山派的刘正风派人送来的,这人与厉寒倒没有多少交情,只是在一年多前,刘正风在东南一带救下了十五夜骑的两名成员。 又用音律扰乱天风流武士的感应,争取了时间,等到了厉寒到来。 厉寒承他的情,又听说刘正风用家产资助抗倭义举,分别的时候便许了一个承诺,若刘家有什么难事不能应对,在不违背良心大节的情况,他愿意帮刘家一次。 厉寒行踪不定,但刘正风知晓其是邪异门少主便依言送信来了这里。 不过此刻厉寒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时被救的夜骑成员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关于刘正风的秘事。 那就是刘正风与日月神教长老曲洋有交情,不仅有交情,更是音律层面上的知己。 ‘从主意识的记忆来看,刘正风金盆洗手就是与曲洋相交有关,嵩山派来势汹汹显然是知道了此事,要玩一个杀鸡儆猴。’ 厉寒知道,在十余年前,五岳剑派一为解决前两代祖师与日月神教的不睦,二为整合实力满足少数人的野心,逐而进攻了一次黑木崖。 然而,黑木崖地势极占便利,且遍地都是机关陷阱,任我行与当时的副教主东方不败也不是易与之辈,五岳剑派虽没受什么大的损伤,但也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其中的恩怨自然也是越来越深了,刘正风在这种背景下敢与魔教中人相交,也是很勇了。 ‘难怪会发请帖来,想必需要我兑现那个承诺的时候到了。’ 同时厉寒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若这次帮了刘正风,那离接近曲洋还远么? 第22章 路闻恶人 不管是为了找到接近日月神教、打探消息的机会,还是兑现自己的承诺,厉寒这次衡阳城之行,都是去定了的。 两年没有回来给外祖父祝寿,等给外祖父过了生辰,翌日厉寒拿了外祖父亲自炼制的几瓶九转熊蛇丹,就纵马往衡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踏日乃是汗血宝马、世上难寻的名驹,厉寒快马加鞭,没有几日便到了两湖境内。 一日中午,行至一处田园乡村,厉寒看这村子富庶,便想停下来买些饭食饮水之类的东西。 谁知那些在田间劳作、休息的汉子,亦或是来送饭做事的少女妇人见了有江湖人,哪怕厉寒生来有一副好相貌,除了少许年岁小的女子红了脸,大多是煞白了一张脸,远远的躲开,长得越齐整的妇人越是如此。 至于汉子,脾气不好的摆出警惕姿态来,性子弱一些的便露出既厌恶又害怕的神情来。 ——这些反应也并非针对厉寒一人,而是针对所有江湖人的。 老百姓确实不是武林人士的对手,但他们一样有喜怒哀乐,可以表现自己的排斥与不喜。 有些愤恨不是单纯的理智就能够克制住的。 厉寒最后走到了村中学堂前,学堂前坐了个穿着秀才文衫、双鬓如霜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目光黯然呆滞,失了原本的神采,虽然还极力想要把自己打理整齐,可蓄起的胡须却显得枯乱,他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梳好。 虽然活着,但这中年男人仅凭从前的精神与风骨在强撑,好比一具行尸走肉,也仅仅只是活着罢了。 在发觉了厉寒以后,中年男人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才凝聚了起来,而不是一个劲的发愣,他努力提起气力问道:“是过路的少侠吧?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打尖的地方,就进村来修整一二?” 叹了叹气,他又道:“您别怪罪乡亲们,实在是近来发生了些恶事,让他们防备上了江湖人…若不介意的话,就请在寒舍用午饭吧,但是等您休息好了,还是尽早离开吧…” “不然乡亲们可能会做出些过激的事情来,反倒扰了您的清净。” 这中年男人应是有秀才功名,且是村学社学之类的先生,可现下却是这般失魂落魄、几近于“了无生趣”的状态,想来也多少与恶事有关,说不得这男子就是直接受害人。 虽然只是在强打着精神,但中年男子还是强撑着拿了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厉寒。 厉寒先是谢过,拿起那糕饼的时候却嗅到了一丝烟火香烛的味道。 他又看了这素饼一眼,心知这是祭祀过逝者的东西。 但他没有忌讳,也知道这中年人家里出了事,恐怕这已是中年人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在其他村民都防备外人的情况下,这中年人遭遇大祸,还能有礼有节,对陌生人施以善心,着实难得。 吃完糕饼,又装了一酒袋的清水,厉寒留下了几钱碎银,便向中年秀才告辞了。 行到村外,看到有三个豆蔻少女围在一起,往土堆上烧什么,一边哭泣。 厉寒直觉这和村子发生的恶事有关,便停了马,放缓声音问:“敢问几位姑娘,我看村中对江湖人士很是戒备,近来可是有什么通晓武艺的恶人来此捣乱了?” 他知道多半是已经见血了,还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事情,但却不知是什么人做的。 是山匪还是贼寇?亦或是杀性大的恶人? 而且对待这种受过惊吓的小姑娘,说的太直白反倒可能引起她们的应激反应。 为首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少女抽泣了一下,见他并不像坏人,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中年秀才是这村中本地人,考上秀才便和自幼定亲的医女成了亲。 可在成婚第三年,张秀才的妻子怀上双胎,生产的时候没有熬过,血崩去了。 自此张秀才就在村中教书,再没有续弦,独生抚养一对双生女儿,如珠如宝般的对待,弥补女儿失去母亲的遗憾。 虽有个秀才功名,但女儿长大以后,张秀才选夫婿托付也是合适便好,最重要的是可靠。 秦猎户身手不凡,哪怕父母双亡,家中贫寒,因他人好,张秀才一样肯把大女儿许给他。 “毓秀姐与毓灵姐是我们这十里八村顶顶美丽的姑娘了,烹饪缝补识文断字没有一样不会的,又温柔又贤惠,毓秀姐还快和秦猎户成亲,哪里想到好好在河边洗衣服,就在恶人一起掳走了…” “婶子嫂子们喊人去追去找,可哪里还来得及…” “找到破庙里,就见…她们姐妹已给那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毁了…贞洁,秦猎户想来是第一个听见毓秀姐呼救,便给那江湖人拿刀砍死了。” “村中还有七八条壮年汉子气不过,要拿那江湖人见官,可他们哪里是那恶人的对手,硬是不退便被打了个半死…不是当场死了,躺了三四天便也没气了,大夫来看都说不成…” “毓秀姐在有力气之后就自尽了…毓灵姐一直没醒来,高烧不退,大夫来看了,但她也还是没能醒来,在第二天夜里去了。” “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准备的喜事也变白事,因村人多传是张家姐妹容貌出众又同进同出,就是引人去看的,才会出现这样的祸事。” “我们家人也都怕让人说嘴,昨儿她们头七也不准我们过来,所以今日家里人管得不严,就过来烧些东西小姐妹,来送她们一程。” 厉寒近年来在东南一带打杀海盗倭寇,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间惨剧,看遍人情冷暖,但听得中原武林人士为自己快意就折磨迫害无辜的女子,杀了那么些百姓,仍是感到胸中有热血与怒火汹涌,久久不绝。 这张卡与其父亲一般均是面冷心热、重情重义之人,逐而又问道:“诸位姑娘可知道那恶人的姓名?或者他的外表与穿着上有什么特征么?” 略年长的少女回忆了一下:“我哥那时远远看到了那个恶人,他拿着把长刀,看着流里流气的,但又有些古怪与豪迈。” “三四十岁的样子…我爹爹是里正,陪张夫子去报案的时候,听人说官府也在悬赏那恶人,好像是叫做什么独行田什么光的。” 万里独行田伯光,真不愧做的是最最叫人唾弃看不起的采花大盗啊。 第23章 小师太 此行就先杀了田伯光此贼吧。 哪怕此人是血刀老祖的师弟,亦是宗师三重的壮年高手,但在厉寒看来,田伯光不过是土鸡瓦狗,一粒肮脏的尘沙罢了。 ——以他的修为与天赋,对待这样的人,确实可以有必胜的决心。 踏日纵跃间载着主人飞驰而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团白光,但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又是鲜艳的,哪怕他神情间冷峻淡漠,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那也足够让人瞩目着迷了。 这一去不甚太平,途中有歹人占道打劫,都给他随手杀了。 雨细风斜,白马过原野,可他身上却不染半点尘埃与风霜。 厉寒有真气护体,但那等连先天都未入的小女子在风雨中就愈发显得可怜了。 就像现下走在官道上的小尼姑,虽还只是十六七岁年纪,但却生得清秀绝俗,眉眼甜美文秀,身形亦是婀娜多姿,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风吹过仍掩不住那身形,勾勒出纤腰一搦。 明明是极保守单纯的姑娘,在淋了些许风雨之后,却绯红满面,自有楚楚之姿、娉婷之态。 厉寒持身心正,并不打量那些非礼勿视的地方,而是偶然瞥见一尾从路边草丛晃过来的五步蛇,那小尼姑的行进路线大概是惊了那五步蛇,蛇虫之属大多是凭本能行事,这一下埋伏就要弹射向她咬过来。 依稀看那长虫是条约莫有一两米长的毒物,正是传说的尖吻蝮,之所以这类蛇有“五步”之名,便是因为毒素极厉害,一旦被咬中就难走出五步之远,极短的时间内丧命,根本来不及施救。 若非厉寒目力极佳,又是从后方策马赶来,这道上就他与那小尼姑两方行人赶路,他怕是也不会发现。 这小尼姑大概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只是才恰恰踏入先天,若是给这好斗的剧毒蝮蛇咬中了,生死亦在五五之数。 故而,厉寒并未多想,一边勒马停下,一边抬手掷出了一枚飞蝗石,飞蝗石来得极快,直接打中了那五步蛇的尖头,并且暗器上的力量将那尖头打得稀烂,血肉模糊。 蛇类的神经功能极是发达,就算斩断了蛇头,恐怕也不保险。 但若是将那蛇头打得粉碎,让其不得亮出毒牙咬人,那危险就去除了九成九。 可怜那小仪琳意外离队,没能和师门一起前往衡阳城,只能独自赶路,心中难免有些慌乱,七下八下的,唯有不停在心中祈祷让衡山信奉的观音菩萨保佑她平安找到师父。 从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开始,仪琳就有些心慌,到身边听到什么东西滑蹿过草丛的声音,她刚想要转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就又听见一声脆响。 小仪琳惊魂未定,一颗心怦怦乱跳,尤其看到那无头蛇身还犹自在跳动抽搐,她看见了不由惊呼出声:“啊…” 而后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长虫已经死了,打杀它的正是一枚飞蝗石暗器。 仪琳顿时会意过来,这是有人出手相助的缘故,她先是在心里谢过了观音菩萨的保佑,‘菩萨,多谢您派人帮助看顾仪琳’。 反应过来以后,她就转过身来,想感谢投掷暗器出手相助的恩人。 可这一看,却恍了出家人本该出世的眼儿。 马蹄声不知何时停了,名驹神骏四足踏日,马背上的少年骑士身着劲装束袖,风吹过其衣摆的力度、弧度,就好比墨染寒梅枝干的遒劲风骨。 少年眉眼深邃,挺鼻薄唇,以红绸束起高高的马尾,身后负长枪,虽说神情冷静淡漠,但依然不减其眉目间的锋锐、昳丽, 女子若美丽到一定的程度,便让人难以升起亵渎之心来,反而感到可亲可爱,反倒生出想要怜惜与呵护的情绪来。 反过来,女子见到顶顶出众的异性也是一样,任你纯真善良、虔诚无邪,只要是个女人,是个有能力喜欢男人的女人,那就难免会被养眼的事物吸引目光。 这是天性,也是人习惯追逐美好事物的本能。 而厉寒拥有的皮相骨相,身姿体魄,就是足以让天下九成九女人觉得好看,剩下极少数的女人也不会讨厌、同性则挑不出刺的那种。 他甚至不需要什么气质与笑容,也不用说什么话,只需站在那,就是朗然照人,何况还是那般器宇轩昂,气质卓然的禀赋。 以往仪琳从未在意过师父说的‘臭男子’们长什么样,并非是他们不好,只是仪琳质朴单纯,尚未开窍,也没有欣赏异性的想法而已。 但适才发暗器助她的恩公却不同,那是能让不谙世事的小尼姑也看住的颜值。 ‘他一定菩萨派来帮助我的神仙了吧…不然,凡人怎能生得这样好看?下山以来见到的许多人,从前来赏景上香的香客都没有他生得好看…’ 只听少年骑士道:“小师太,步行赶路的时候最好走在官道中间一些,别靠草丛太近,里面多得是蛇鼠虫蚁,碰到了或许会受些苦楚,也可能丢了性命的。” 他不笑的时候便已足够俊朗,此刻说话的时候略含了几分笑意,原本清冷如流水击玉石般的声线便有了暖意融融般的缱绻。 “山高路远,师太若是不介意,可与在下同乘一骑,等到了下一个市集或城镇,再分开走。” 这小尼姑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娇小,神情也是天真懵懂,淋了雨显得有些狼狈,但却是既可怜又可爱。 哪怕是厉寒见了她,也有些看见邻家小妹妹般的亲切。 又见她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赶路,明知有些不妥,略微斟酌过之后,还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答应了就是顺手捎带一程的时候,要是人家小姑娘不肯也没什么,他亦不可能一直保护人家。 那小尼姑则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适才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我…贫尼是恒山派弟子仪琳,这次下山是为了去衡阳城参加衡山派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 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道:“也不知道和少侠的目的地是不是相近?要是得麻烦您绕道或者不顺路,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毕竟是年纪小,自称贫尼也不习惯,总是不自觉说我。 第24章 似水年华 看她纠结的样子这般亲和可爱,厉寒见了也不由笑了出声来,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连师太这样初入先天的后辈弟子都下了山,想来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在五岳剑派内部确实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难怪嵩山派会挑在那个时间玩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把戏。 不过仪琳这名字,倒是让他反应过来,原是又见到了一位前世书中人。 “不过,若说是去衡阳城,那我们就正好同路了。” 听了这话,小仪琳只红了一张甜美秀气的脸,声若蚊鸣:“那就麻烦少侠了…菩萨保佑您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因厉寒不喜欢有人靠近他那兵刃,而且仪琳从未有过骑马的经验,便让其坐在了前面靠他的位置,这样方便照顾。 但他同时也是个有分寸的男人,会留出一定的距离,这样他们就不会显得太亲密,让人家小姑娘不适,也不会坏了出家人的名声。 身边多了个之前没骑过马的小姑娘,踏日的速度就要适当放慢了,不然新手是受不了的。 就算是这样,仪琳的脸庞还是红得要滴血一样,艳若玫瑰,羞涩难言,手也不知该放哪里好,只能半搂着踏日的脖子。 她从前和这样的少年侠客话都没有说过两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人,谁想竟会有一刻与一个陌生男子离得那样近。 小尼姑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人衣裳下的一点热意,她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不敢看两旁飞快闪过的景色,也不敢看前方,依稀听归家的樵夫猎户之类的人在唱乡野小调,声音沙哑,但传得颇远。 仪琳也听不懂,只听清两句:“小哥哥对小妹妹情爱深…” 只这两句便叫她一颗单纯的心怦怦乱跳,浑身的血仿佛都涌上了粉白脸颊,不知怎么地心中就闪过了陌生少侠喊她的那句“小师太”。 这本是对佛门女子礼貌的称呼,厉寒看她身量未足,还像个豆蔻少女一般,就像喊小妹妹一样称呼了一次,而后就没再喊,而是规规矩矩地叫师太。 没有什么调笑的意思,但有那么一丝的戏谑,他又生成这副模样,依然让人听了要晕乎乎的。 除此之外,这位陌生少侠身上还有像阳光照耀又透着薄荷味的气息,小仪琳无意间靠了他的胸膛几下,便似被这气息萦绕一样。 她本是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偶然睁开眼睛,回眸之间便望见那人修长光洁的冷白脖颈,还有优美的下颌,刀裁般的墨眉,高挺却精致秀气的鼻子,冷峻而性感薄唇… 直面颜值担当,大概就是这样吧。 到了一处市镇附近,见附近没有什么人注意,厉寒就想把仪琳先放下,然后他自己再快马赶路,谁知他伸手牵那小尼姑下马的时候,却瞧见俏生生的小师太竟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面容出神,手也无意识地揉着她那袍子的衣角。 厉寒心中便微微一凛,主意识是看过笑傲江湖那本书知道小仪琳是什么样的人,并非随意就能喜欢上什么陌生男子。 也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这一世相貌确实生得太好,从前抵御倭寇的时候,他就救助过不少苦命女子,在这个时代观念还是偏向保守,因受到帮助又看了他的脸,就有人想着要“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 若他本身没有那个意思,那对于女儿家来说就显得尴尬了。 自此厉寒便明白,既是无意,与女子相处就要把握好分寸。 仪琳虽也是江湖儿女,但毕竟涉世未深,自己万万不要让她有什么误会了。 因仪琳在途中只知道他姓厉,现下要分别了,便急道:“厉大哥,你全名叫什么呀…我…我还没有在菩萨面前帮你祝祷呢。” 少侠翻身上马,道:“漂泊浮萍,天涯游子,都是江湖儿女,你还像这般喊我就好,叫声檀越也成,硬要交换姓名倒没多大意思了。” “至于神佛之说,我一向是不信那些的,但你既诚心信奉为我祝祷,我亦承你情 。”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了,仪琳师太。” 话音未落,厉寒便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远去了,不过传到仪琳耳中倒依然听得清楚。 他若真心和什么人在一起,那喜欢定是不掺杂水分的,如果没有那种感情还是不要耽误人家,给人家造成误会得好。 原本只是看小姑娘辛苦可怜,顺手做了一件好事,要是横生枝节那倒不美了。 不过,‘改变了仪琳的行进速度,她这回应当是碰不到田伯光那淫贼了吧。’ …………… 同时,厉寒也在用邪异门的情报力量留意田伯光的行踪,哪怕早一天了结这个腌臜物也是好的。 夜骑中的一位就留意到某位血刀门的弟子常在靠近衡阳城的烟花之地“似水年华”厮混,并且这人疑似和师叔田伯光有接触,那风月场所也有黑道背景的样子,很可能背后是血刀门的产业。 也就是田伯光很可能就在这家妓院之中,那里很可能就是血刀门弟子歇脚或是藏身安顿的地方。 两湖温暖富庶,本朝没有宵禁的规矩,到了夜晚风月之地更是满目华灯,放眼尽是辉光溢彩。 灯影摇红映在人的脸上,亦有一份绮丽与靡靡,心中有色念的人,欲念自也是凝在了眉目间,荡漾而丑陋。 那台上则是一个穿着红衫罗裙的女子在跳舞,衣袂翻卷,好比荼靡绽放的弧度,折腰回首,鬓香衣影,流苏垂在她白玉般的耳珠与侧颜上,昳丽难言,亦是那犹抱琵琶半遮面。 女子眉间却贴的是梅花花钿,五瓣红梅艳烈如斯,她就在台上旋转如风,口中伴着琴声唱着柳三变的一首词,正是那《雨霖铃》。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朝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常有人说柳词轻浮,可这个跳舞的女人却真正将那冷清凄美的韵味唱了出来,千里迢迢,楚地天空一望无际,那是何等的豪迈壮阔? 蕴藉风流,深沉清冷,莫过于此了。 第25章 花魁娘子(上) 人们都说在这风月之地,是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有欲擒故纵故作清高,这里的女子也是无情无义的,越是不能讲礼义没有自己的地方就只能讲利益。 厉寒对烟花女子没有什么看法,他也不认为这里的女子就一定无情无义,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脚步局限于庭院的花魁娘子竟然能唱出这样傲然清飒的风骨来。 没错,就是傲骨,不是寻常的傲气,而是类似高手站在绝巅、一览众山小的潇洒与傲然。 他抬手撩起二楼看向舞台的珠帘,向那舞台望去,看到了血刀门那个被通缉的弟子摇摇晃晃地进门来,眼神迷离地望着那跳胡旋舞唱《雨霖铃》却意外和谐的花魁娘子。 看她折腰之时,乌发泼洒如流云,浓墨重彩,惊艳无边。 “公子?”夜骑之首宗越看厉寒的动作,便发出了一声疑问。 因为在外久了,厉寒也不想在称呼中暴露身份,十五夜骑或是喊他少主或是喊公子,反倒是邪异门总舵与分舵才喊他为少门主。 “人来了。”厉寒放下珠帘,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抽身离去,往一楼行去。 他一到这楼里,脂粉堆的姐儿、大家见了那相貌都脸红心跳痴痴地笑,热情地围上来,莫说人家出手大方,就算是白送也愿意啊。 什么类型的姐儿都有,一见厉寒出了隔间又想凑上来,然而他周身冷意太甚,受那气势所迫,叫她们硬生生停在了几步之外。 “善因。”可那血刀门出身的佩刀花和尚目光正痴怔般地望着从台上下来的花魁娘子,扑上去就要伸臂搂人家,哪里还管有没有人喊自己。 厉寒眉头皱都没皱一下,也没等佩刀汉子靠近那花魁就先探出一只手,用小擒拿手卸掉了那陈姓汉子的一只手腕,凌厉而刁钻。 兼之出手如电,众人只听一声惨叫,就见那看着不好招惹、面色透着古铜色的花和尚面目狰狞地在骂娘了。 那先一步动这和尚的墨衣少年则甩开了他的手臂,让和尚跌了一个踉跄,冷冷道:“都说血刀门教义重杀伐屠戮,想要入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自相残杀,天下无不可杀之人。” “掌门血刀老祖持一柄化血神刀,号称要血饮天下,不管神仙还是妖魔鬼怪都要杀来练刀,乃是青海黑教最可能突破大宗师的人物。” “却没想他自身好色也就罢了,整个血刀门自他而下都是无所不为十恶不赦的淫僧,武功不见得练得有多好,亦不见得敢用更恶的恶人试刀,一个个倒都喜欢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逞威风。” “好言相唤你不听,那就只能让你先吃些苦头再说了。” 那善因刚拔出腰间所佩的尖刀,就听对方道破了自家的师承,并且言语之中似有不屑蔑视,那种冷傲与骤然出手制服他的手段,非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定是有一定实力为倚仗,不由惊疑不定,猜测起了对方的路数。 ——其实厉寒语气也谈不上什么蔑视,只是冷淡清冽而已,只是善因因为太相信自家老祖的实力,从前又在青海待得久了,才认为看不上血刀门的选手算是蔑视他们了。 善因既忌惮又犹疑试探地问道:“前辈…叫住小的是有什么事情么?如果是看不得小的在您面前喜欢女人,那小的这就滚了,绝不敢在您面前再犯了…” 厉寒则是淡淡道:“叫住你是为问一个人的下落,至于喜欢女人,没人不让你喜欢,只是你那算是喜欢么,说是欺负甩手段倒更合适吧?” 不就是想要揩油+白女票么?享受那点儿恶俗的快感么? 若这家青楼真是血刀门的产业,让这淫僧得手了,这花魁娘子定然身价大跌,过的日子也会发生极大的改变。 ——只要接的客人档次越低,那以后要高不了,更不可能有适当挑选的余地了。 善因摸不着头脑:“是要找人?不知前辈要找的是什么人?” 那冷峻少年则道:“万里独行田伯光,你的师叔,你不会不认识的。” 听了这话,善因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前辈是认识我那田师叔与其有旧?您找师叔他老人家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那人就道:“我们不认识,也没有交情。” “至于找他何事,自然是为杀了他。” 善因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寒意爬上他的后背,仿佛在刹那间堕入冰窟。 厉寒的语气冷漠,可那个杀字却藏了无边无际的肃杀之意,隐隐有秋日血枫冬野寂然的血腥与冰冷。 善因听了这句话,又看其说起杀人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描淡写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比真金还真。 但是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卖自己的师叔,那样只会被师门追杀,不容于黑白两道,从此没有任何能够生存的土壤。 故而善因强笑道:“前辈这是在说笑吧…”话还没说完,他已想跑了。 可厉寒近身过来得更快,旁人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见其闪到了花和尚的身侧,踢过了那花和尚的膝盖,便废了和尚的两条腿,只能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嚎不休。 “想要骨气做个不怕死的人,为臭气相投之辈尽道义,可以。” “你既不愿识时务,那便替他去死好了。” 听他说完了这番话,夜骑中的两位成员就一齐挟持走了那花和尚。 ——同自家少主共事了那么久,他们自然都是有眼色的。 厉寒也不怕田伯光听到了风声会逃走,在邪异门出发来衡阳城之前,他就传书给了十位夜骑成员,令属下前来两湖地域内策应。 如今这小城三个出口都守了两名夜骑成员,不信他田伯光还能逃的出去。 (此处是建立在古代除了官道以外的路大多崎岖不平,而且很多凶险,也不好藏匿,生活痕迹很容易被发现,像那种老江湖更可能玩灯下黑而不是随便跑到什么荒郊野外) (很多地方又是人迹罕至怕遇到野兽之类的,万一遇到精通追踪的选手,那就丸得更快了) (男主又想要尽快了结这事,才这么安排) 除非…那贼子此刻根本就不在这小城之中。 善因到了小巷深处,受了好几波折磨,早已是颤颤巍巍面如死灰,只能倒在墙边苟延残喘,“前…前辈…小的是真的不知道田师叔他老人家的下落啊…” “我们确实是见过两回,去青楼春馆里寻乐子,可那似水年华的姐儿价格太高,背后的水又太深,根本就惹不起,不比那白赚的买卖好…没几天田师叔就觉得没意思,现下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逍遥快活了…” 第26章 花魁娘子(下) 这淫僧说的是真话,但有一点厉寒却不怎么信,只是嗤笑道:“他怕那家青楼背后的主家,那你怎么不怕?” “别告诉我,你一个先天中阶修为的血刀弟子,反倒比你那师叔打起来更凶,所以才不怕他们。” 善因则是讪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小的见了那小娘子的身段容貌,实在是按耐不住,反正就只是抱一抱,那楼里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吃吃豆腐,亲香亲香这不就是走灰色地带么?而且那花魁娘子做得就是这行,还怕这些么? 就算是所谓的清倌人,年岁渐长之后还不是要变成做红姑么? 除非赎了身脱离了这销魂窟的掌握,可那就能得到想要的平静喜乐,与普通女人一样生活吗? 当然不是,哪怕是你从良改籍,闻着味儿的人一样会找来,比身契更厉害的是人心,除非是远走高飞,就此脱离从前所接触到的一切。 厉寒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天下风尘女子,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也没有那个能力,很多事情顶多便是发生在眼前的管一管,否则心气不平。 “你倒是诚实。” 善因只听得那人这般说道,心中顿时一喜,想要求饶求生,谁知转瞬之间又听见了一句话:“可惜不足以换回你自己的命。” 下去向害过的那几家信佛人忏悔吧。 说话之间,那人冷白的手指就叩在了善因的脖颈上,只听一声脆响,那花和尚的喉骨已被厉寒轻而易举地合指捏碎了,和尚的表情甚至还凝固在欣喜的那个瞬间。 瞳孔之中倒映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连使瞳孔缩小反应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就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这也是厉寒出手的一贯风格,毫无征兆,动若雷霆,使敌人当场毙命。 除此之外,那善因和尚还供出“似水年华”就是两湖地域内新起的情报买卖枢纽,据说背后还有日月神教的影子在。 这倒是厉寒感兴趣的地方。 要是这地方的情报真有干货,那也就不用费事费心去四处围堵田伯光了,正好速战速决。 出了巷子口,善因和尚结交几个黑道上的狐朋狗友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竟还敢不怕死的为其出头,质问善因和尚的下落。 既然不能善了,等那冷峻少侠与他们所在的位置擦身而过,四个大好头颅便飞了起来,善因先前所佩的那把尖刀则被随意一掷,深深插入地面,刀身尽数没入青石板,只露出个刀柄来。 头颅滚落,鲜血淋漓如瀑布般喷洒而出,切口平滑似削,让人见了不由毛骨悚然。 “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厉寒随手用善因的刀杀了为其出头的四个腌臜恶人,就用逍遥派的上乘轻功,在夜色如仙神似鬼魅般的重新往“似水年华”的位置移动而去。 那夜骑之首宗越乃是邪异门的后起之秀,办事向来稳妥,亦是厉寒的心腹,清理这里的摊子绝不会给人抓住什么把柄。 ……………… 青楼楚馆那样的地方就是夜夜笙歌也不奇怪,所以等厉寒去而复返的时候,“似水年华”依然很热闹,该高乐的男男女女还在高乐。 因为之前来搞过事情,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厉寒没再走正门。 他落在了后院小楼的房顶上,这样可以俯视这处青楼的大致构造。 谁知却看见了一个脸上长了颗大黑痣的中年男人目光闪烁,拿着个吹箭筒模样释放迷烟的小玩意,鬼鬼祟祟地到了一处房间外,捅破了窗户的明纸,往里面吹迷烟。 ——这是要干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 等厉寒站在他身后的时候,这男人正神情荡漾地推开那扇木门。 “今天是什么日子?下三滥的货色是都赶着出来的聚会么?”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身体僵住了,只是还不等他转过身来,只觉得后颈有劲风如刀割般的逼来,或许是一瞬间又好像有一万年那么久,然后感到颈上刺痛,眼前一黑便就此晕了过去。 可那木门却给他歪倒的身子撞开了一小半,里面柔媚却有气无力的惊呼声,厉寒抬眼望去便见适才跳舞的花魁娘子跌跌撞撞地门这边走来,并且惊慌的问道:“你…你们是谁?” 她想要质问,但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厉寒心头略有些疑惑:之前看这花魁娘子跳舞的时候身段轻盈,呼吸声更是轻微,哪怕下台时也没有丝毫的急促。 可见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怎会这样就晕了?莫非是那下三滥采花贼的药物太厉害了么? 他的心念急转,在这境遇之下一时真假难辨,那穿着艳烈红裙的花魁娘子却已跌到了他的身前,他若不扶这美人一把,人家可就要脸着地摔在地上了。 厉寒下意识扶了她一下,随即便惊醒过来,但那美人却因为力度的问题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美人那如画长眉微微蹙起,昳丽之至,肤色则有若羊脂白玉,烛光照上她脸颊,便是映雪生辉。 但因为其柔媚迷离的神情,衬着那清冷的梅花花钿倒更加显出别样的美感来。 温香软玉,腰肢如柳,一切的一切与那点艳烈傲骨的梅花一齐映入了少年郎的眼中,那一点梅花更是让他心上生出一瞬仿佛被打动的错觉来。 但那也只是一瞬,厉寒终究是个冷静克制的,与偏向温和自持的卡1王云不同,他更加理智也更加守着自身的利益(尤其是在有师兄风行烈原着被妻子靳冰云欺骗的前车之鉴下),谁能保证遇到的是一个深情不负真心实意的女人? 若是留下隐患,有朝一日被自己人背刺一刀,能不能要命是另一回事,归根结底却实在是够恶心的。 尤其是这样一个不知道此时状态是真是假的女人。 厉寒没碰到那花魁娘子身上任何不该碰的地方,只是掐了她的人中,见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神迷蒙便喂了一颗清心丸让其含着,如此就可免除迷烟的余毒侵害。 只是把脉的时候,他却发现了端倪,这个女人的内功修为似乎很高。 想到这里,他来不及多想,先点了花魁娘子的几个大穴,让其不能动弹再说。 而后就将其放到榻上,凑到其耳边沉声说道:“对不住。” “姑娘,我不知你是什么人,也不懂你为何要假装中招,引那贼人过来,所以情急之下出手相救。现下冒犯,绝无他念,只是想让你手下发现以后,过来查探之时,顺手买他一条消息。” 第27章 一定还会再来找你 等那浓妆艳抹神情间却严肃谨慎的老鸨进了房间,便看见了少年郎在烛火下把玩着一把锋利雪亮的匕首,看似漫不经心却叫她心惊肉跳,生怕那匕首扎在一旁看起来昏迷的主子身上。 刀刃反射了一道苍白的光,照在少年那俊美深邃的脸庞上,与他那看起来天生有几分高冷的五官,汇成了荼靡与寒梅的清俊朗然来,让人不自觉想到黄昏时如火烧的云彩映着崖上的清雪寒冰。 “官人想要什么东西直说便是,只有一点,那就是莫伤了我家的姐儿。” 厉寒也不与她分辩,这美艳绝伦的花魁娘子到底是她家的姐儿还是她真正的主子,只说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听说贵处是两湖新起的消息买卖地儿,我只想要两湖域内所有血刀门弟子与那万里独行田伯光的踪迹位置。” 那老鸨回想了一下,又唤了亲信小厮上前,询问了几句,便报了剩下两个血刀门弟子所在的大概位置,道:“旁的都好,只是那万里独行田伯光素来浪荡,行踪不定,只是知道他往衡阳城的方向去了,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虽然消息不甚详细,但几个小人物的位置却提供的极快,也不似胡乱骗人,想来是平素收集情报颇为细致的缘故。 是矣,听了这话,墨衣劲装的少侠便向起拱手一礼,道:“得罪了,至于该付出的代价已告知了这位娘子。” 他说的自然是被点中周身几处大穴的花魁娘子,她不仅是位带刺的美人,更可能是日月神教的某位高层。 为了以防万一,厉寒还是决定亲自解开自己点的穴。 就在这时候,他伸手去解穴,那女人却突然动了,也在同时睁开眼睛,并且抬掌击向厉寒。 这一下确实是出其不意,然而厉寒亦是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的。 他同样变指为掌,并且对上了那女人的手掌。 两股同样强大的内力一经接触,便是势均力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黏力。 可厉寒却不想和这女人僵持纠缠下去,也没怜香惜玉,当下就使了“北溟重生法”的真气翻转法门,将红裙艳美的花魁娘子远远推开了去,小小地回敬了一下。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劲顿时溢散开来,让那站在门口严阵以待的老鸨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即使扶住了门框依然显得狼狈不堪,至于这个房间的所有摆设,则成了满地的狼藉。 锦缎软枕更是给女子本身的阴柔内息搅成缕缕碎屑。 厉寒那浩瀚锋锐的内息则是将房舍四壁上留下了无数道类似刀剑劈砍的痕迹,原本好好的屋子竟有危房的样子了,给两股气劲冲击得摇摇欲坠。 “好厉害的掌力,在下佩服,有缘再会了,姑娘。”说话的时候,他已然跃出了房舍,运用了类似“瞬息万里”的身法,身形一闪就移动了十余米的距离,几息间便失去了踪迹。 只余那清朗冷然的声音似是还散在风中。 那花魁娘子亦用飘带捆了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的老鸨跃下了小楼,落在了不会被波及的平地上。 ——适才他俩的真气交汇击碎了房内的格局摆设,那些结构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事,内里却早被搅成了齑粉,只留一层皮罢了。 一处细枝末节的地方出现问题或许不会影响整座小楼,但如果是一间房舍都毁了呢?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小楼多半是要塌的。 果不其然,等她们落在平地上,只过了一息的时间,那摇摇欲坠的楼房便轰然倒塌,让前院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都惊出了三魂七魄,还有好几个马上风的,或是“原地等死”,或是不要面子的逃到安全之处。 ——这样惊天动地般的声音,不是祸事来了又是什么? “教主…”老鸨也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好,只能喏喏唤了最大的主子一声。 而那云鬓散落,身上露出些许风光的昳丽女子却抬头望着那明月,露出睥睨天下的神色,那剪秋水明眸中却闪过了奇异的幽幽神采,道:“有缘再见?呵,等着吧,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因为她一定会再去找厉寒。 不过,不是为了杀他就是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白。 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任我行在位时扩张最猛烈的阶段,整个村子都在武林风波中毁了。 若非得蒙一位大旗门的高手相救,她也不能活命。 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天生百脉皆通,根骨柔韧,让不收女徒的大旗门高人也升起了爱才之心,收其为徒,将嫁衣神功(此处采用原着设定,与魔改的江玉燕传不一样)第一阶段要传于他人的爆裂功力也传授于她。 东方白十六岁之前从未修炼过武功,就算是天生的武学种子,运用嫁衣神功也会根基受损活不过而立之年。 但其报了灭门之仇,夺得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后,得阅那沃教狂信徒所创的护教神功《葵花宝典》,另辟蹊径将其改成女子习练的武学,待融会贯通之后,便有了今天这身刚柔并济的内力,突破为大宗师之境。 不仅弥补了嫁衣神功带来的亏空,还有了突破天人之境的可能。 ——这样的功力,又疑似日月神教的成员,本来该是很好猜的。 可是厉寒的主意识并没有看过于某版本的《笑傲江湖》,按了脉搏之后,确定了其是女子,一时之间却没有想到东方不败是东方白,她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并且如此美貌的可能。 当他今日如愿与日月神教建立了联系,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莫要以为这是得罪,对于利益为先没想要脸的黑道魔教来说,合作与交易是只有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才能达成的。 你若太温和或者稍显弱势,遇见理不完的小动作不说,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点放在自命不凡实则野心勃勃的正道身上也一样,只是他们会找一套说辞,再把你给陷害了,然后吃了东西还要立牌坊式的操作一番。 第28章 金盆洗手大会(一) 在这个世界,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乃是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月圆之日。 到了初八的那一天,衡阳城是个好天气,就是热意极深,艳阳高照,天上看不到一丝的云彩,城中亦是地气蒸腾,未免叫人有些不好受了。 同时,厉寒也收到了消息,说是田伯光此人挟持了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尼姑在城中一家酒楼里吃饭,因那小尼姑生得极是美貌,田伯光言语之间又屡屡挑逗,着实是引人注目了一些,所以消息传得也快。 令狐冲为了救恒山派的小师妹,本是在与那万里独行田伯光胡扯些什么“遇见尼姑逢赌必输”等云云,想要见机行事,拖延时间。 哪能想到,泰山派天门道长的师弟天松道人嫉恶如仇,与师侄迟百城一起在回雁楼喝酒时,好巧不巧就听见了这华山派大弟子为救小尼姑随口胡说的那些话。 有些人性子天生就拧,行为处事也是死板得紧了,他们是宁愿死也不可能与邪派中人玩什么怀柔手段的,不屑如此,更理所当然地认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与自己一般。 殊不知无谓的牺牲,什么都没做成的牺牲,很多时候只能感动了自己。 ——世上当然有仗剑行侠、轻生重义者,但更多的所谓正道人士,却是固守于某个领域中,顺应顶上人的思维,把其他与作风不同的人都打成异端。 或随波逐流作为害人的推手,或明知其中厉害但是乐见其成。 就像此时的天松道人与迟百瑞,但凡他们有点儿眼力与智商,也该想到刻意坐在仪琳与田伯光中间,有意无意妨碍田伯光接触小尼姑的令狐冲是在拖延时间伺机而动。 可他们或许是根本没有那根筋,反正令狐冲敢说他们就敢信,二话不说就开骂,冲完自己人就冲立场不同的恶贼田伯光。 并且对自己的能力有种迷之自信,竟然能答应和田伯光坐在椅子上相互过招的要求。 结果先是死了一个后辈弟子迟百瑞不说,连天松道人这个师叔辈的选手与其过了二三十招都险些死在了人家的手里。 真不知道该说是田伯光这个宗师三重太厉害,还是天松道人这个宗师二重战斗素质太低。 虽说日后令狐冲的确会和恣意妄为的那类邪道称兄道弟,里面却确实包括了田伯光,但他这次还是站在正道那边,没直接动手更多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 据原着旁白,还说天松道人的功力在那时候的令狐冲之上,不过也仅仅是功力而已,每个人的战斗素养不一样,无崖子都能给丁春秋阴了,天松道人败给境界比自己高一重山的田伯光倒也正常。 就在万里独行那把快刀要刺入天松道人胸膛的时候,忽地伸出一只手拎着天松道人后颈处的衣服,一下就将其拽到了旁边,离开了那快刀能劈砍到的范围内。 田伯光也是大为惊异,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出来多管闲事,并且出手这样刁钻敏捷。 天松道人也还懵着,都没缓过神来,思维还停留在要眼睁睁看到自己中刀的那一刻。 令狐冲则是暗暗松了一口,庆幸这位泰山派的师叔未曾受伤,不然他什么都做不了,到大家坐下来说个分明的时候,那真是难辞其咎了。 而仪琳小师太则是惊喜地唤道:“厉大哥!”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出手搭救泰山派师叔的少年侠客。 ——自从五日前的一别,仪琳未曾有一刻忘记过厉寒。 确切地说,天下任何女人只要见了“霜刃枪仙”的模样,都是难以忘记他的,这不代表一定是滋生什么男女之情,而是因为他确实长了一张既赏心悦目又叫人难以忘怀的脸。 可厉寒却一眼也没瞧小尼姑,而是凝视着田伯光,沉声问道:“万里独行田伯光是吧?” “我且问你,半月之前,你可是在湘北小村掳劫了一对双生姊妹?” 田伯光这类人向来是把恶行当做荣耀的,“掳掠从何谈起?我不过是和她们快活的一番罢了,连三里地儿都没离开,其中那个姐姐的未婚夫过来煞风景,才死在了老子手上。” “诶,你小子过来为她们出头,该不会那个妹妹就是你未过门的婆娘了吧?她叫的可比姐姐更好听,味道很好,帮你先尝了,不用特意过来谢谢老子。” “还是说…你是同她们家有什么别的关系,才过来找老子?瞧那姐姐的未婚夫,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若是换了你,那两姐妹虽美,却俱都配不上你啊。” 厉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承认就好,在临死之前还有什么遗言么?” 听了这话,田伯光先是一怔,然后就是捧腹大笑,甚至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阁下要为两个山野村姑杀我?就为了那点儿小事吗?” 厉寒只道:“为吃了祭祀她俩的素饼,也为给应该得到公道的人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极是冷酷,话音刚落便出手如电,五指成爪向田伯光的脖颈拿去。 这一下来得好快,避无可避,田伯光几乎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拼尽全力拿起长刀挡在身前。 可是,接下来众人却见证了“惊世骇俗”,厉寒随手就将那刀身折了一段下来,并且反插进了田伯光的咽喉之中。 被一下斩断了命脉,那恬不知耻的淫贼便失去了力气,手一松,头一歪,结束了生命。 少门主的手实在是双修长有力、光洁完美,哪怕折断那锋利的长刀,也没在他手上留下任何的痕迹,甚至杀了人,血也未曾溅到他的身上。 之前迟百瑞身死,就已经让回雁楼的客人纷纷离开,这下田伯光死相又那么具有冲击力,更是让掌柜与店小二等人颤颤巍巍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骑之首宗越则与那掌柜说道:“莫要害怕,这人是六扇门通缉犯,他死在这里,官府不会追究。” “若问他是怎么死的,你就说是江湖火并,是我们邪异门的人要了他的性命。” 第29章 金盆洗手大会(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而刘正风召开金盆洗手大会的事则让衡阳城近来变得很热闹,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普通老百姓看到杀人也跑了,哪儿有什么人敢吃瓜? 不过江湖人还真有几个不怕死的,敢留在不远处吃瓜,大不了发现情况不对及时跑呗。 宗越既然敢自报家门,那必然是得了上级的指示,那就不会藏着掖着不让人听见。 听见是由“天下第三”邪灵厉若海坐镇的邪异门出手杀了采花大盗田伯光,那些零星的吃瓜江湖人,或是露出钦佩激动,或是流露出向往之色,就像追星成功了一样。 ——他们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小喽啰,好比江河湖海中的一粒尘沙,那些传说中的大佬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叫他们激动呢? 倒是天松道人听说自己是给邪异门的人救了,想到五岳剑派一向坚守正道,与邪异门那样不黑不白行事诡谲的派系并不是一路人,眉宇间就显出了纠结复杂的神色来。 一方面是厉寒救了自己,还杀了那恶贼,另一面就是间接为他那师侄迟百瑞报了仇。 无论从哪个方面谈起,厉寒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坏人。 于情于理,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但要天松道人当面谢过厉寒吧,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落到五岳剑派的耳朵里,别人说起他又难免有攀附献媚黑道巨擘的嫌疑,命可以不要,可正道风骨与门派声誉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是这赤裸裸的现实。 所以天松道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什么难听的话。 令狐冲还听两个江湖侠客聚在一起讨论道:“听闻黑榜前三甲邪灵厉若海当年曾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这少年修为如此之高,一击便斩了田伯光,生得又这样好,莫非他就是厉门主的儿子?” 还有人应和道:“那他定是霜刃枪仙墨衣厉寒了,早就听人说邪异门于大义无损,少门主更是携一十五骑清理东南沿海的海盗倭寇,前段时间还杀了纵横七海史天王手下五位大将,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说到这一点,众人皆是叹服,哪怕是江湖侠客也会佩服抗衡异族保家卫国之人,就算厉寒出身黑道门派,只要其做出一番事业,打下不俗战绩,那也有得是人愿意尊敬。 仪琳涉世未深,对这些消息也素来是不关心的,虽然见到田伯光身死、血流不止的惨状略有些心惊,还捂着那淡粉色的檀口强自按下了自己的惊呼,心中连连念佛。 杀人自然不好,但她却一点也不怪厉寒出手杀人,因为她师父定逸师太脾气正直却也暴躁,用那一句急公好义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 佛家亦有怒目金刚一说,对一些恶人是不能仁慈的,否则又怎能告慰那些无端受害的魂灵呢? 总而言之,能再见到厉寒,仪琳小师太还是很开心,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而开心,只觉得在茫然无措魂不守舍的时候,忽然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心中便升起莫名的安心与甜意来。 仪琳也未曾想过,厉寒一行人愿意告知掌柜的自家来历,之前和她遇到的那次却不愿意告知姓名的差别,因为这两件事情的性质本来就不一样。 一件是杀了大恶人要处理后续,另一件则是偶然帮助了她一回。 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能再见厉寒一面便很开心了,小师太又全然不懂掩饰,也不知道这对于出家人来说是不好随便表现出来的,只望着朝思暮想的少年郎,上前又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厉大哥”。 仪琳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这么天真可爱笑意盈盈地和人说话,看见的人也不忍苛责她没守那清规戒律,反而心生好感。 许是因为剧情惯性,她今天还是给恶人掳了来,但这下危险解除,按照原先剧情线她以后再不会有什么危难,亲生父母哑婆婆、不戒大师也是两位高手,免了情苦没有爱上心有所属的令狐冲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小师太。”看到这位亲切美貌的邻家小妹妹式的小姑娘,厉寒那张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清飒的笑意来。 同时他看了尴尬坐在位子上的令狐冲一眼,斟酌道:“那位兄台坐在你与那贼子中间,当是想要伺机而动营救你的,否则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田伯光那等人称兄道弟,岂非自绝于你们五岳剑派?” 仪琳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我知道的,那位师兄有用酒水写字暗示过我,让我不要害怕呢。” 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见泰山派师弟迟百瑞身死、很有些惴惴不安的令狐冲才感觉宽慰了不少。 他正想说话,又听那墨衣劲装的少侠与小仪琳说道:“现下你五岳的师兄师叔都在这里,师太就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吧,莫要再掉队了。” “不然,再给什么恶人捉住,恐怕就没有人能及时来帮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就此别过吧,小师太。” 厉寒没给令狐冲什么出言结交的机会,就与五名控场的夜骑成员一齐离开了。 他追杀田伯光,本就是为了内心坚守的公理与道义,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听见了小山村姐妹的惨状,并不是为了谁的感谢,或者得到什么声誉利益才走这一遭的。 也正因为如此,天松道人与令狐冲感谢他与否,厉寒全不在意的。 若是有恩将仇报的选手出现,他也不会手软,不差那点儿送人去见阎王的力气。 后来仪琳拿了白云熊胆丸给天松道人疗伤,又是为令狐冲解释等事情暂且不提,又过了两日,便是刘正风那金盆洗手大会举办的日子。 五岳剑派除嵩山有五位宗师高手以外,其其四岳都只有各两位(曾经阔过的华山派不算,加上剑宗分支现下便还有四到位宗师,加上功参造化的大宗师风清扬)。 可以说,死了刘正风这个宗师四重山的高手之后,衡山便不足为惧,莫大先生也再难支撑。 第30章 金盆洗手大会(三) 刘正风乐善好施,交际广阔,在五岳剑派的地位亦是颇高,一手衡山云雾三十六式使得极好,具有云雾变幻的神韵。 除了五岳剑派的总盟主左冷禅还没有到,其余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恒山派掌门定逸大师俱都到场了,除此之外还有刘正风行走江湖时认识的一些武林豪杰。 比如武林六君子之一的铁君子—杨开泰,这人乃是源记钱庄票号的少东家,亦是少林派监寺铁山大师座下唯一的俗家弟子,习得数套的少林神拳,都已有了九成的火候。 江湖中都说杨开泰与时任丐帮净衣派少帮主的乔峰当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翘楚,第一第二也必然是在他们二人之中出现。 但杨开泰性格铁骨铮铮,从来不狂言空谈什么,反而说自己不如师兄乔峰,甘拜下风。 自此之后,乔峰声名更盛,两人不打不相识更结为了插香斩鸡头烧黄纸,正儿八经地结为了异姓兄弟。 ——不得不说,这位兄弟可比原着之中的段誉要靠谱多了,这位性情肖似养父的镇南王世子重色轻友是确凿无疑的了。 在原着中杏子林事件以及其他乔峰那边形势不好的事件中,段誉满脑子都是王姑娘,根本没功夫分丁点儿的注意力给结义大哥。 不过这个世界的王语嫣已经被蝴蝶了,也不知道段誉还能不能遇到和玉像长得一模一样的“神仙姐姐”了。 除了杨开泰,在场外援便以另一位“君子”朱白水的武功最高,其人身兼峨嵋派、点苍派两家之长,乃是刀剑双杀独孤一鹤门下第一弟子,又是昔年暗器名家「千手观音」朱夫人的独生子。 小李飞刀李寻欢隐居关外十余年,朱白水便是江湖才俊中将暗器使成明器中的第一人。 收发暗器,一时无两,惊才绝艳,聪颖过人。 其实朱白水本人与刘正风并不相识,与衡山派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其外祖母与刘正风的母亲乃是中表之亲。 千手观音朱夫人在接到这隔了一层的表哥发来的请柬之后,看那遣词用句不太寻常,怕亲戚家遭了祸事,方才遣了儿子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白水到了衡阳城,便住进了刘正风的家中,以“舅父”相称呼,刘正风看见亲戚家的强援到了,又听人说邪异门少门主的踪迹在城中出现,心中这才定了些。 ——嵩山派就算想要杀鸡儆猴,也不一定能在那么多高手面前得逞。 刘正风心里明白,这回靠五岳同道是成不了事的,岳不群素来明哲保身,天门道人则是性格偏激、矫枉过正,绝不会出手帮他。 定逸师太为人正直,但仅凭恒山派一路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实难与嵩山十三太保中的好手相抗衡。 至于他自己的门派,刘正风绝不想拖累本门,故而也没有放手一搏的想法,以免当真被嵩山派借口这次的事情一锅端了。 朱白水在《萧十一郎》原剧情线上,后期是会出家为僧的,但现在却于表舅家遇到了表妹刘箐。 刘正风这女儿生得容貌秀丽,人淡如菊的品格,举止文雅轻柔,尤其以弹奏古筝的时候,那风姿最是令人着迷,《清心咒》弹得极好,《春江花月夜》亦弹得极美。 朱白水只是在来衡阳城的第一日听了一回,第二日第三日刘箐还去后院亭中练琴的时候,他亦鬼使神差地隐于一旁,静静地听表妹奏琴。 他也不明白这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更没想打扰冒犯人家姑娘什么,只是觉得听了刘箐弹的曲子心里很舒服,还很有些清甜愉悦之意来。 在客居刘府的第七日,在刘正风的介绍下,朱白水与刘箐以及刘正风的幼子刘芮说上了话,同时也听出了表舅的托孤之意,以家财相赠,只求儿女能够有个好的去处。 以他的品行,自然是不会要刘家财产的,朱白水父亲在世时也极希望孩儿以后能成亲,为朱家延续香火,既如今喜欢上了刘箐,以朱白水的性格,也不会再强求出家之事。 但刘家却眼看着是有什么祸事要来了,这时候若说心仪刘箐,岂非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这就非他所愿了。 撇开杨朱二人不提,其余宾客中修为最高的当属青城派的太上长老天道子,拥有半步大宗师的修为。 青城派的武学一向被称为是“正道中的旁门左道,旁门左道里的正学”,但这位天道子(天剑群侠里男二古汉阳的师父)倒还算是一位有道真修。 先是六扇门与血衣卫的任命到了,给刘正风一个四品散官的名头,让观礼的人好生愕然,所有人都不明白刘正风怎么好端端跑去走仕途了? 而且朝廷的任命也可见敷衍,哪怕是爱慕权势富贵也不该选这样一条明显没有出路的道儿吧? 可刘正风才不在乎围观之人怎么想,他只想先给自己与家人找一尊看得过去的靠山再说,当下就满面堆欢地接过了朝廷的任命文书,而非原着之中夸张的圣旨。 可六扇门与血衣卫也不是吃白饭做慈善来的,刘正风既与日月神教长老勾勾搭搭,惹上了嵩山派,价值又不是非常高,他们当然反应冷淡,并没有借多少力出来庇护刘家。 就在刘正风迎着大多数人鄙夷的眼神,将手伸到金盆上方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某人的呵斥阻止声。 同时好几样厉害暗器都打向那金盆,目的是为了毁了它,让刘正风不得退隐江湖了结恩怨。 可朱白水也在同时出手了,他发了三枚飞蝗石,却将那六七枚暗器都挡了下来,让其消减劲力,垂直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又听那嵩山十三太保中排名前列的二太保仙鹤手陆柏喝道:“什么人妄自阻拦五岳剑派行使家法?不要命了么?” 这话戾气倒是重得很。 大太保丁勉则是拿着五岳令旗一脸大义凛然地进门了。 就在这时候,几个被打晕的嵩山弟子又给人扔到了厅内,说句局势瞬息万变都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第31章 金盆洗手大会(四) 费彬手持令旗正要发难,转眼就见派去抓刘家老弱妇孺的精英弟子一个个都给打晕了,扔到了前厅来,不由又惊又怒。 就在这时候,厉寒携六位夜骑成员则现身了,夜骑中一位成员孙伯阳更是嗤笑道:“五岳剑派真是好大的名头,嵩山派行事果然霸道,清理门户起来连条狗都不放过。” “口口声声是要扞卫正道,其实却派人去人家的铺子庄子里,要控制了掌柜,还要搜来田契,真那么大义凛然,又怎会对人家祖祖辈辈经营下来的产业感兴趣?” “就算刘正风一人有错,但远一些的刘氏族人总有人可以接手这家财吧?再不济,由朝廷收纳了按照本朝律法这笔钱也能用于民生。” “如今嵩山派的种种举动,倒让人觉着清理门户才是个借口,真正目的却是想要杀鸡儆猴再发一笔横财了。” 听了这话,丁勉一张脸气成了紫红色,“狂妄竖子!我们是奉左盟主之命向来惩戒五岳剑派中的奸细,肃清正道风气的。至于找去他家产业里,也是怕里面窝藏了日月神教的妖人,岂会贪图那起子粪土?” 听了这话,连厉寒都笑了,“刘家乃是两湖豪富,至今已传了三四百年,你说攒下了多少家财?经营门派、收纳弟子、练武强身、衣食住行又哪一样不要钱财?” “左冷禅野心勃勃,自创寒冰真气,倒还算是个人物,但要说你嵩山派上上下下都是餐风饮露的仙人那我却是不信的。” 丁勉回避着这个问题,扭头看向刘正风,直截了当地问道:“刘正风!你与日月神教长老曲洋相交,现在更是勾结魔教妖人毁我五岳剑派名声,认是不认?” 刘正风这个杠头,只是梗着脖子说道:“我去曲洋兄相交不过是为了谈论音律,至于勾结外人暗害五岳剑派的名头我是万万不敢认的,你嵩山派别想什么脏水都泼到老夫的头上。” 厉寒则失笑道:“说句邪魔歪道,厉某人倒是认的,但说我们是日月神教弟子,那只是你以为而已。” “邪异门门下从来没有不敢认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悚然惊愕,邪灵厉若海“天下第三”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与浪翻云相交,同燕狂徒争锋的人物,就算是五岳剑派声势最盛之时,也是万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邪异门盘踞长江,在黄河长江都立了堂口不说,更是掌握了长江三分之二的水道,收服了那十二连环坞,门中四大护法、七大坞主均是难得的好手,绝不在任何一个大帮会的当家人之下。 邪异门的人…怎地会来此为刘正风出头,甚至为此费心,刻意戳破了嵩山派的龌龊算计,将一切暴露在阳光下? 厅中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均是想不明白,唯有君子剑岳不群在心中暗暗期盼,希望邪异门能同嵩山派的人打起来。 ——左冷禅野心勃勃,趁他华山派老底亏空,将嵩山派发展到了能够威压其余四岳的程度,甚至还派了内奸劳德诺潜伏在他华山,这叫岳不群怎能安睡? 哪里有什么五岳同心,只有巴不得对方多死几个好手,为华山派偷偷发展猥琐发育争取时间罢了。 老岳:打起来打起来,最好打死嵩山所有人! 丁勉也沉默了一瞬,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刘正风家中产业与杨家的恒记有些合作,杨开泰前来在情理之中,但以嵩山派的设想,商人重利,杨家在刘正风结交邪道事发的情况下,多半不会下死力帮刘家。 朱白水与刘家的关系也远了,身为正道中人,怎么也不该为了那点儿微末关系而伤及自家的声誉吧? 至于邪异门弟子的出现,这确实是嵩山派所没有预料到的。 如果可以的话,丁勉也想要避过这风头,但眼看着是不成了。 ——完不成掌门师兄的任务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嵩山派现在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要是避而不谈,那围观者又可以说是坐实了嵩山派觊觎刘家财产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说他们嵩山派贪图这种下作钱财,那他们还能留在正道门派之列么?岂非要被大多数门派嫉妒亦或是看不起?这才是丁勉万万不能接受的。 “敢问阁下姓名?邪异门介于我五岳剑派家务事,给刘正风此贼撑腰,是要效仿其他魔道巨擘扶持亲近的势力,自绝于天下正道么?” 只见那为首的冷峻少年解下腰间的链子枪,按动了几下机关,又将其变化成一柄奇门长枪,而后才缓缓说道:“我叫厉寒,摩厉以须的厉,大寒节气的寒。” “至于扶持撑腰之说那倒是没有的,世上也没有不服你嵩山派行事就是自绝于天下的道理。”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的道理、对错也大多是在生死之间分出来的。” “大家就划下道来,由三局两胜者决断今日之事,如何?” 丁勉并未听说厉寒的名字,这江湖太大,与五岳剑派无关的事件他向来是不爱多了解的。 但听说其姓厉,言谈之间冷然果决一派宗师风范,就猜到了这小子怕不是同厉若海有什么亲缘关系,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 待听得厉寒说三局两胜的赌斗,方才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地说道:“倒不是不敢与你们比个高低,只是三局若都是由你一人出战,那岂非太欺负我们嵩山弟子了?” 厉寒道:“你们连人家铺子里的土狗都杀了个干净,对那些受刘家雇佣的普通人来说,这又如何不是欺负呢?” 但还没等丁勉等人想出下面该怎么办,他就又说话了,“也罢,你们只准自己欺负别人,并且自诩正义,黑的白的都吃尽了,若有人要反过来这么对你们,你们却跳得厉害。” “可我们不一样,我邪异门吃的饭都是站在实力支持下的。” “三局我们派三个不同的门人出战,不需占你们什么便宜。” 然而丁勉不知道的是,当他答应比斗开始,其实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他们嵩山派很可能落得个三战三死的下场。 “天真”的大太保立时就接口答应了,像是生怕对方再反悔一样。 他们三位师兄弟对视了一眼,已然盘算起了类似田忌赛马的策略来。 就在这时候,忽而听一道清朗的声音说道:“厉兄高义,朱白水佩服,愿为尽自己的一份力,挡一局嵩山派的锋芒,还请厉兄答应。” 朱白水特意说了自己的全名,就是在自曝来历,向厉寒付诸信任。 嵩山派的三位太保自然想要反对,但朱家与刘正风算是姻亲,只要邪异门那边不反对,同意朱白水的加入,他们是没有立场提出异议的。 而青城派的长老天道子向来偏向守序正义的那一方,可嵩山派现下说不上是真正的正义,刘正风也认了与魔教妖人有交往,这老道人只能长叹一声,径直带门人弟子离开了。 既然帮那边都不对,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一走了之。 事关自家生意,杨开泰也没走,而是留下来静观其变。 至于是非对错,这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既未知全貌现下还是不要妄加评论的吧。 其余以岳不群为首的华山门下,以及泰山与恒山派门人也都留了下来。 毕竟是五岳同门的事情,更事关未来的势力划分,他们当然要看个清楚,不能错过了关键信息。 第32章 金盆洗手大会(完) (上一张发现排名错了,修改了一下十三太保的排名与姓名) 第一局,便是朱白水对仙鹤手陆柏,陆柏虽位列二太保,但本质上不论对战还是功力都输了三太保费彬不止一筹。 而二十三岁朱白水的功力便和将近不惑之年的陆柏相仿,拥有宗师四重山快要突破第五重的修为。 这大概就是天赋的加持吧。 拆到第二十五招的时候,陆柏杀朱白水不成,反倒心脏误中了一支暗器分水峨嵋刺,当场人就不行了,同时手掌也给一支峨眉刺就扎穿了。 脑门则是陷入了一个深深的坑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飞蝗石“镶嵌”在了里面。 费彬见了,怒从心起便想偷袭击杀朱白水,可惜半路给师兄丁勉拦下了。 “托塔天王”丁勉比两个师弟更能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要是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坏了规矩,那些邪异门的弟子转眼之间就敢一拥而上围攻他们。 ——就算丁勉的消息再不灵通,他也曾是听说过一些关于邪异门的作风,这个黑道门派虽是长期盘踞长江水寨,水性与水战都颇为精通,但一旦上岸、那打起来是一个比一个狠啊。 招招都往要害处招呼,且都是最迅捷最精妙最刁钻的那一类。 落单的邪异门弟子够狠够辣,成群结队的则更加恐怖,因为他们会组合击战阵。 战阵的杀伤力要远远超过那些以守势或者抗衡为主的玄门阵法,哪怕是五岳剑派的剑阵也难以比拟。 如果一定找各方面素质都上佳的玄门合击阵法,那就只有张三丰未来改良的真武七截阵了。 但那也是武林人士的“阵”,与类似战场冲杀奔着要命去的“侵略”没得比。 真要被邪异门的宗师夜骑组团冲了,那今天来的嵩山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了。 陆柏既死,下一个上的人就是费彬,对面出的则是邪异门的后起之秀宗越。 夜骑众人都只有宗师初期(一到三重山)的修为,但要是就此认为他们好欺负,那可有的是后悔药给你吃呢。 就像嵩山派的剩下两位太保,自以为费彬内力深厚,打起来也狠辣,剑势森严,要压制住比自己差两个小境界,隔着三重山的宗越不成问题。 嵩山派:这盘优势在我。 然而,邪异门玩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心态。 到第三十招的时候,费彬腹部中枪,直接给雁翎枪破防,一下刺中了脾脏,猛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就倒地没气了。 丁勉反应过来之后,就是大吼了一声,红了眼睛拔剑向厉寒冲杀过去。 那习练三十余年的嵩山剑法一经施展开来,就是气象森严,杀势展开舞得密不透风,丁勉手中所持的宽剑亦是难得的利刃神兵,奔着局势已无可挽回也要伤敌恶心人的路子一去不回了。 然而厉寒稍稍侧了侧头,那只冷白的手则以一个类似折梅的精妙手势探出,可那去势又好比龙蛇游走,既利落又恣意潇洒,众人只听见了丁勉手中宽剑落地的声音,还有两声骨骼折断的声音,一声闷哼。 再过了一瞬,就见丁勉的身体重重飞了出去,门外有一人喝道:“竖子撒手!” 话中骂的人自然是厉寒,可出声阻止的却是嵩山掌门左冷禅。 想来是左盟主知道此行有些变数,早跟随心腹,隐于一旁想着伺机而动。 左冷禅也真是坐的住,之前陆柏费彬不幸身死他都能忍,却在丁勉人要祭、嵩山派压制四岳优势要被彻底打破的时候忍不了了。 将自创的《寒冰真气》运转到了极限,抬掌就往厉寒身上击去。 这寒冰真气虽然有些缺陷,让左冷禅勉强进入大宗师境界,却难以发挥全部实力,但特性也着实厉害,阴狠冰冷足以冻结大宗师级别的真气。 略微靠近一些,轻则体内运转的内息停滞,重则立时就受厉害的冻伤,难以祛除化解不说,更有废了手足的危险,阴毒不下于那百损道人的玄冥神掌。 可他不知道的是,厉寒乃是逍遥派掌门无崖子的外孙,掌握了一种极厉害的掌法,那就是天山六阳掌。 这不是说掌法只有六招的意思,“六”字所代表《易经》 中的二阳之数,故而也可称为“天山阴阳掌”。 出掌之时,左右双掌可各运阴阳不同的内劲,进行攻击,同时阴阳二气亦可在修炼者体内任意转换流动,可以说应用性极高了,童姥的“生死符”亦是由这套武功倒转变幻而来。 厉寒只看了左冷禅一眼,抬手便是含有极阳之息的“阳歌天钧”回击过去。 两人一经对掌,只僵持了那么一瞬,极阳内息便穿透了左冷禅的躯体,让其体内的奇经八脉都被“融化”了去,左盟主就像喝醉了一般,踉跄了几步,口吐鲜血,便倒在了门框边。 而丁勉撞到墙上,又落了下来,头软软地垂下,众人瞧其颈骨断裂,必然也是死了的,嵩山派虽然跋扈双标,但看其下场这样惨烈,围观者也不由心有戚戚然,对邪异门自然更增惧意。 岳不群心中不怒反喜,却也增了一分凛然,想道:终归是要自强,才能在这天下屹立不倒,否则机关算尽亦成枉然,空耗心血罢了。 岳掌门暂时无意招惹不能匹敌的势力,当下便长叹一声,向刘正风施了一礼,而后便带了弟子门人离去。 路上某种意义上没长脑子情商与碧树都不算很高的令狐冲,又问了不该问的话,“师父,嵩山派的师伯师叔们都死了,这直接走了,都是五岳同门,我们不管收拾他们的身后事么?” 岳不群按下想要骂这个大弟子的冲动,只沉声说道:“你以为那等谋夺他人家财的师伯师叔是什么好人了?不过是借题发挥杀鸡儆猴,要逐一灭了各派的传承,实现五岳合一罢了。” “嵩山与刘正风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我们华山却是没有必要掺和进去那些腌臜事里去,平白毁了门派声誉。” 岳不群险些就要说出“狗屁倒灶”那四个字了,每次面对这个冲儿就是火大啊。 ……………… 另一厢,忽而在这般情景看到厉寒,瞧见那挺鼻薄唇、恍若神明般俊美的人站在厅中,仪琳不由感到了几分恍惚,真不知这今夕是何年,自己又身处何地。 当嵩山派的丁师伯攻向厉寒的时候,她更是忍不住喊了“厉大哥”,只想提醒那人小心。 她是个单纯善良信仰坚定的年轻少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杀人。 嵩山派先要杀刘家人,后来厉大哥那方又杀了嵩山派的师叔师伯,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让仪琳反应不过来,她甚至没有察觉师父定逸师太投在自己身上那担忧审视的眼光。 第33章 字条 刘箐容貌美丽,气质则是清逸淡泊,可她性情却极是倔强、贞烈,一点儿不愿向恶人低头,更不愿在外人的面前示弱,哪怕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却仍是强自支撑。 玉白的脸上略略透着苍白,但那清丽婉约的眉目间显现的却是坚毅的神采。 朱白水见了表妹受了这样大的惊吓,也是好生怜惜,两人相顾之间含情脉脉,在衣袖上握了握小手就足够给予对方安慰了。 如果表舅刘正风将来要隐居世外,那他一定要先想办法向其求娶表妹箐儿才行。 ——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拥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希望婚姻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可与祝福,尤其是来自长辈方面的,那就是父母之命了。 在这个时代,有了名分就是天经地义要成婚的,几乎没什么人能分开(古龙浪子除外)。 虽然刘正风和曲洋相交,但刘家却是两湖豪富,家世也能看得过去。 朱白水青年才俊,年少成名,刘正风是很欣赏的,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么成器的弟子。 朱夫人就盼着儿子早日成婚,万万不能出家为僧去,见到儿子喜欢上亲戚家的好姑娘,朱夫人自然也不会反对,估计还巴不得早些把儿媳妇娶进门呢。 那边厢,厉寒打发完嵩山派的人,又用审视全面的眼光打量着刘正风。 在私下他更是摊开牌和刘正风说明白了,“我救你,并非是想要什么报答,也不需你衡山记着,只是因为曾欠了你人情,且为了嵩山派说的那些理由,便累及你整个家族未免苛刻,所以才兑现了之前的承诺。” “这次助你不假,但是你家若是真做了什么祸国殃民、有损节义的事情,那不用嵩山派动手,我自会了结了你。” 也就是弥补错误的意思。 他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而是选择私下“嘱咐”,可见确实不是为了维护门中颜面才这么放话,而是心中就是这般想的。 ——而这种亦正亦邪,性情阴晴不定,已形成一套处事原则的大佬也是最需要警惕的。 刘正风立时就抖了一个激灵,然后很干脆地发了毒誓,比手势正确的那种:“苍天在上,我刘正风活在这世上一日,若是做了作奸犯科、伤及无辜之事,便甘受五雷轰顶断子绝孙之苦。” “就算死于少门主之手也是应当的,怨不得旁人。” 厉寒满意了,但是还不够,他反手又揪出来藏身房顶的曲洋,并且表示和两位音律上的高人交流艺理。 曲洋与刘正风本来是只有一串尴尬的“........”号的,压根不信这个拥有一副好相貌的冷面煞神会懂什么音律至妙。 然而厉寒凭借着逍遥派优秀毕业生的高素质,成功以不负上了外公无崖子十多年私课的水平,用随身携带的陶埙吹奏了《杏花天影》,以及主意识记忆中来自后世箜篌国手精心制作的《清明上河图》所改编的埙曲,一举折服了这对中年男子双人组合。 曲洋、刘正风:虽然厉寒他杀伐果断看着不好相处,可他是真心爱好音律之人,那大家就是朋友。 再然后得到一份《笑傲江湖》曲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正风处理好了家中的生意,便举家搬往蜀中隐居,江湖儿女往往比单纯的闺秀要晚嫁几年,他也舍不得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但刘正风看得清楚,想给女儿找个朱白水这样靠谱、各方面都优秀的青年才俊托付终身是不容易的。 搬去蜀中,既是方便女儿待嫁,顺便与未来女婿相处,也是以后能够常相见,互相有个照应,女儿刘箐也不至于没有娘家可以依靠。 ——至于可靠,朱白水这个表外甥都能在他承认与曲洋相交的情况下,站出来帮忙一起出头了,还杀了仙鹤手陆柏,这能不可靠么? 倒是曲洋在隐约感觉到厉寒似乎对日月神教有些兴趣之后,就从心(怂),将一个人的邀请告知了厉寒,并递上了一张字条,“说起来…老夫也是惭愧,虽觉与刘兄相交乃是伯牙子期一流的知己,但终究负了身为教中执法长老的责任。” “若非有少门主从旁劝说,非但刘兄一家不得善终,只怕这事一经揭破,老夫也是不容于教中,这天下也再没有我与非烟那丫头的容身之处了。” 难怪曲洋在原着中会与刘正风一同赴死。 原来某种意义上,他在日月神教中疑似落了一个被杀鸡儆猴的下场。 想来政治思维不怎么高,拎不清,又摇摆不定没有选择站队的人,处在利益集团中终究是难得什么好下场的。 更别说曲洋担任的职务特殊,执法长老知法犯法,与日月神教的对头有交往,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且日月神教又是所谓的“魔教”,暴躁老哥们又怎能服曲洋这个功绩没多少、平时也没有多强势的“通岳”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选手,平日里居于哪怕在十长老位置中都是极关键的执法位上? 厉寒听了这话,就大致猜到,是那位“似水年华”中花魁娘子亦或是其背后的人,通过了他之前提供透露的消息,做出了接纳拉拢曲洋的动作。 ——曲洋身为日月神教十长老之一,今日事发,尚且不容于日月神教,可那花魁娘子背后的势力却依然敢接纳曲洋,可见在教中权势确实是非同小可。 不是任盈盈那个苦心孤诣经营多年、具有大义名分的圣姑,就是文成武德唯我不败的东方门下了。 唯一让厉寒猜不透的,就是那位娘子的具体身份,除了东方不败本人之外,日月神教难道还有第二位这样年轻的大宗师么?还是说那花魁娘子是和主脉明教有什么关系? 他也试想过,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个世界的“东方不败”,就是传闻中是纯女性的雷剧版本。 毕竟平行世界,再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设定,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但一切的一切,还是要按照曲洋给的那张纸条,明日傍晚前去见过邀他一见的人之后才能分辨了。 字条上的字迹潇洒妩媚,乃是典型的飞白体,据说唐太宗李世民就擅长这种笔迹,这人的笔法有些女子的圆润柔媚,但要说他一定是个女子,那还是早了一些。 “明日黄昏,城西山外,花田之畔,不见不散。” 可如果搭配上这语气,却又不一定了,是那位花魁娘子相邀的可能无形之中又增添了几分。 有那样的武功,她自然也不是真的花魁。 虽是时隔多日,但那天吟唱雨霖铃,折腰跳胡旋舞,清冷却也睥睨众生的艳烈娘子,那个与他对掌平分秋色的女人,在厉寒的记忆中似乎依旧鲜明。 大概也因为她的确生得很美,是极符合厉寒审美的长相,那眉间的梅花又极有风骨,哪怕那天交了手,厉寒也收敛了几分,不曾让自己锋锐的真气伤了她的脸。 第34章 黄昏约 (上章结尾字条的地点改动了一下) 城西山外的确有一片花田,不过那不是寻常的花海,而是一大片蒲公英,在黄昏时分晚风吹过,夕阳洒了繁盛光辉的时候,白如羽毛的花瓣乘风归去,是壮美且叫人震撼的。 斜阳一线照少年,停马回眸之间便是风华无双。 “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东方白身穿蓝色的男装,一身高华清逸之气,发仅用同色的绸带束起,可那容色却是十分的美貌。 这美貌之余,她又具有三分潇洒豪气,三分妩媚侠气,自然而然便生出难得的化学反应来,让人移不开眼去。 声音则是灵动而笃定的,一如那晚睥睨众生的傲气。 很巧的是,厉寒能记住她,对其另眼相待,正是因为她这份由实力作为支持,不论什么打扮什么境遇下都能沉淀下来的傲骨,无与伦比却没有丝毫违和感的自信。 “贵教的曲长老说是感谢我帮忙说情,想必是已经脱离了险境,而娘子这边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吧。” “但既然消息有用,厉某人便在此祝娘子心想事成,无往不利,你我之间就算是两清了吧。” 厉寒知道,那天晚上有大宗师修为的年轻女人扮作花魁娘子,混迹于烟花之地,一大半可能是笑看人生游戏人间,要玩味地看看人之两面的反差(还有他人骤然发现自己真本事的神情),算是一点儿恶趣味。 剩下一小半则是为了获取难得的情报了,所以他在知道对方疑似与日月神教有关的情况下,给出了这次大概率可以收服曲洋的消息,既是作为无意间坏了人家事情的补偿,也是买关于血刀门弟子消息的报酬。 “两清?如何两清?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谢过厉兄在那色欲熏心之徒面前对女儿家的维护之恩呢。”东方白却是嫣然一笑,一双乌灵灵的妙生目流盼,当真是美不胜收,亦有水汪汪的诚挚温情,又似含了无限柔情。 锋芒毕露之余,又露出狡黠与顽皮之意来,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再者说,厉兄先点了我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也不是什么君子之行。但你一来没想乘人之危,二来我也回敬了你,三来就是那般境地下,你亦多少是顾忌着的,没伤我女儿家的容貌不说,更回避了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我心里是承你情的,为此难免要牵肠挂肚,你我自然也算不得是什么两清了。” 东方白想:要想摆脱我,少门主这样在对待女人方面还是个愣头青的小子,还早一万年呢。 自从遇到师父铁云杉,习得《嫁衣神功》开始,东方白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从前屠了她们村子的日月神教,也成了她的掌中之物。 为了拥有权势、以及更好的在江湖之中生存,免除不必要的麻烦,东方白当初选择了女扮男装,也曾无所谓地想过:如果想要拥有权势坐上高位,就非要舍弃什么,那做个男子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界心胸更加开阔以后,她便不认为只有男子才能做成大事,师父那么告诫她,不许她泄露身份,也大多是因为大旗门的门规不许收女徒,怕叫师门知晓东方白的师承,平白惹出事端来。 东方白自然是感谢师父他老人家的,只是她没想过永远做一个男人,她也是会向往男女之爱,是会欣赏优秀的异性的。 那天厉寒的维护、处事、容貌、风度,都让她怦然心动。 那短短的交锋间,势均力敌惺惺相惜的异样,更是她在这之前从未升起过的情愫。 哪怕再强势恣意的女人,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是好奇且跃跃欲试的。 可厉寒却并非她所想的那般,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他生就这副好相貌,从小到大早接触过无数因为相貌对其另眼相待的异性,听她说话的语气,厉寒便隐隐感觉出这位日月神教的高层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而非被帮助的人与帮助她的人而产生的好感。 按理来说,厉寒应该已经习惯了拒绝别人,但那晚感到惺惺相惜,余下几分旖旎的,又何止是东方白一人? 他心中对这女子也是有三四分相似的好感的,便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而是回问道:“你上次打扮成女儿家,这回则是穿年轻公子的衣裳,又怎么能说上回是孤男寡女共处呢?” 东方白睨了他一眼,笑容灿若玫瑰,“旁人未必知道,可你又怎会不晓得呢?若不是摸了人家的脉,谅你也看不出来人家身上是有武功的。” 不仅懂武功,而且修为还与他自身相差不远,甚至可以说就在伯仲之间。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问我名字么?我本来就想告诉你的,我姓东方,单名一个白露为霜的白字。” “东方既白,露色为霜,确实是个好名字。”少年郎低语了一声。 同时这个形式也让厉寒确定眼前的男装丽人就是女版东方不败了。 相比林姐姐版本的经典形象,她的长相少了两分英气,反倒显得更加娇媚俊美了,除了东方教主的气概与武力,语声清脆娇嫩,可行动举止间却磊落凛然、利落有力,颇有敏敏特穆尔的风采。 但那位蒙元郡主现在尚且没有出生,两者之间也有明显的区别。 东方白亦是世上仅有一个的东方姑娘,绝世无双,无需和他人比较。 那墨衣少侠亦回答道:“上次你的地盘闹成那样,想必东方姑娘也查过我的身份了。” “但你既正正经经与我交换姓名,那我也该当面告诉你名字才是。” “我叫厉寒,摩厉以须的厉,讲简单点儿就是厉害的厉,三九寒冬的寒。” 而东方白则是露出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丽色中自有飒然俊爽,“既然交换了姓名,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勉勉强强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吧?” 第35章 往往难全 “不。” 出人意料的是,厉寒竟简洁地反驳了一声,闻言东方白的神色亦是微微一黯,略有不忿。 然而,他接着又说道:“姑娘说是勉勉强强就看低了自己,此番你我相识,该要说相逢恨晚才对。” 东方白的眼神里藏着笑意,朗声笑道:“本就该如此。” 月色迷离,星子点缀,萤火虫的光芒则在蒲公英花海里闪烁着。 以梨花白竹叶青做消遣,酒做魂,词做骨,乘兴交谈,无拘无束,倒也快活。 从杂文游记到经史子集,由天文地理到医卜星象,他们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哪怕是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是世故炎凉,他们也都懂得。 都是江湖中人,并且武道修为直至大宗师之境,自然也免不了谈论起各自的武学感悟来。 有理论,自然也就涉及了实践。 相互拆招,东方白遇见了心悦之人,也恢复了些许的少女心性来,这下顽皮心起,就往他那暗色的红绸发带抓去。 男装丽人做了个与分花拂柳相仿佛的手势,指尖弯起绣花拈针般的轻柔弧度,其中变化确是精妙无双,那般快的速度,可手到了脸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劲风。 她也像是一尾游鱼,身法既灵动又诡谲。 可厉寒却能捉住那尾鱼,并先一步夺走了对方的发带。 若说东方白束着高马尾的时候,配着那眉间英气,像个美得出奇的青年公子,但散落了满头青丝,她就活脱脱是个无可挑剔、面容娇媚的美娇娘了。 可她又是个极要强的女子,哪怕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肯立时就认输了,又使了腿法,想要绊倒厉寒。 再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两人就变成了张教主与敏敏郡主的姿势,摔在了那软软的蒲公英花海里,能感受到身下青草的柔软,能够闻见薄荷味与女子的幽香交织在一起。 那个丽人就那么似喜似嗔、还含有钩子般挑衅的望着他。 厉寒并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心性,但看她这样娇美动人,脑海中亦闪过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诗,‘衔杯微动樱桃颗,咳唾轻飘茉莉香。’ 原来世上真有美人的檀口,与文人诗句里比喻得那样好看。 那美人还伸手搂着他的背来着,巧笑倩莹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们的呼吸仿佛可以相闻,接下来便是和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就像含着雪与花,绛唇渐轻巧,醉深吻燥。 厉寒生有一双极少见极好看的瑞凤眼,明亮有神,既清且沉,当他心生愉悦的时候,眼角眉梢便不复纯然的冷峻,而是生出莫名的恣肆风流来。 他身材的比例又是极好,宽肩窄腰、腹肌正好,手臂亦修长有力,很适合搂着对方那杨柳腰。 东方白是日月神教之主,上位之前也曾和一群暴躁老哥装作是哥俩好的样子。 但她从未在这种情景下与心仪的男子亲密接触过,更别说这样拥吻缠绵了,难免有些沉溺于其中。 但不知什么时候,厉寒却回过神来,起身并拉起她,低声说道:“抱歉,东方姑娘,是在下先孟浪冒犯了。” 听了这话,东方白可不依了,伸手去拉他手臂的衣服,“怎么?难道霜刃枪仙就是这样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人么?要不然你怎地忽然就变了态度…” “刚才还耳鬓厮磨,像是转瞬之间就要做夫妻了似的,现在却变了脸色,我以为你当是有担当的大丈夫,没想到也会这般反复。” 他们都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选手,厉寒平素固然冷静克制,但其实性格深处亦颇有些顺性而为的意思,人物卡上的“刃冷情深”四字,除了本身其重情义,其余便是隐喻其动心之后亦可情沸如火的意思。 虽然觉着与东方白各方面颇为契合,但他终究不是古龙流派的浪荡侠客,有在这幕天席地里莫名奇妙就做完了所有事情的心态(终究是羞耻心强了管他该做不该做的,反正全做了,浪子们也不需要负责)。 而且,因为主意识对原着中风行烈被女人利用,与其做了夫妻之后沦为炉鼎武功全失的事情留有记忆,厉寒还是留有警惕,不愿贸然与陌生女子发生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并非如此,只是小白你终究是个姑娘家,你我前路未知,到底是你的清白名节要紧些,在这荒郊野外…岂非是辱没了你?” 东方白如今已有二十七岁,比厉寒大了六岁左右,抱了两块金砖,但因为她内息深厚,驻颜有术,非同拥有女人看起来最有魅力的身形,还拥有了一张常年保持在二十一二岁的少女面孔。 忽而听到小狼狗(其实是霸王龙)用略微亲昵的口吻称呼自己“小白”,难免很是新奇,且心中生出奇异的甜意来。 同时这也是厉寒生平第一次用“花言巧语”去安抚暧昧对象,有些事情他并非不懂,也不是口舌笨拙,只是懒得顾及或者觉得那般不合适罢了。 这江湖上名字里有小白的当真也都是绝色美人关七的夫人温小白如此,他眼前这位“小白”也是如此,但厉寒可以肯定的是,这东方姑娘绝不会是温小白那样的菟丝子、矫情娇娇女。 他本心是不愿以骗取女子情意为凭借,去谋取那大明尊教精神类秘法的。 只是现在一来对东方白本身有些许的好感,并不算骗,二来机会已经到了眼前,若是因为钻牛角而错过,那就得不偿失了。 之前总管石无遗对他说的话,厉寒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是石无遗无意中得知了东方白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暗示他可以借助本身优势,从这位东方教主的身上入手… 忠孝礼义,往往难全,可若为助父亲就骗去东方白的真心,再辜负于她,那他自己又成了什么?岂非成了靳冰云、夏雪宜那等人了? 这事心中尚未解决的方法,第二日就又收到了玉剑传书。 这传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有几分交情的玉剑公主。 第36章 卡1的打本 玉剑公主不同于别的女子,她对厉寒是有帮助与恩情在身上的。 在危急关头,若非她不要性命,拖延住史天王麾下其他好手,可能不等厉寒境界突破绝地反杀他们两个就一起没命了。 厉寒亦看得分明,当时玉剑公主若不那么做,她自身的下场只会更惨烈,而非保得性命回到京中,甚至加上了长公主的头衔。 但是,对于那样一个金枝玉叶来说,能表现出那般的悍勇、以命相搏,又是一件极难得的事情。 无论他承不承认,玉剑长公主帮助过他总是既定的事实了。 同时,这位公主也是心思极深沉细腻的女子,若非生来是个女子,只怕王朝储位已定。 哪怕没有生在皇家,大概也能成为如其外祖父杜太师那般的人物吧。 但此时此刻最让厉寒在意的,就是字条上的地点,还有那四个字“无极仙丹”。 无极仙丹啊。温书原着中燕狂徒服用了一颗阳极仙丹,闭死关一十五年后,便成了无人能匹敌的天下第一,可见这丹药之妙。 放眼天下,除却燕狂徒本人,大概是厉家父子从燕狂徒口中知道了一星半点关于无极仙丹的作用与其他信息,这人是真狂,但也是真性情,更有狂的底气与本事。 这四个字无法让厉寒不在意,玉剑公主更并非那等无的放矢之人。 ‘看来,这趟南疆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而且,日月神教的总舵黑木崖亦在南疆附近,此行或许会有意外之喜那也未可知呢? 厉寒思量着关于无极仙丹与黑木崖的事情,东方白那里也得知了一件恶心人的事情。 旁门左道的蛊术士,竟破解了日月神教三尸脑神丹。 这丹药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阴损毒辣的蛊。 药中有三种尸虫,服食后一无异状。 但到了每年端阳节午时,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就会直接在脑颅内像僵尸一样一边寄生慢慢吃你的脑子,一边要让你神志不清,任何家人朋友都杀得。 可这丹药的炼制方法与其配置解药的秘方,一向都只有历代教主才能晓得,区区旁门术士又怎么能知晓呢? 东方白想到了任盈盈,那个喊她“东方叔叔”,小时候很喜欢黏着她的小女孩儿。 她对当年大肆扩张、害尽自己满门的任我行心情复杂,可任我行的夫人却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对丈夫的一些行为并不认可,也屡次尝试着阻止过。 可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让任我行付出代价,东方白却利用了那个女人,让其死在了五岳剑派的手里,使任我行与五岳剑派大规模开战,乃至战后走火入魔。 这才让那时没能突破大宗师的她,得报家仇,了去心结。 东方白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但她对任盈盈却有着微末的愧疚,一向待其不错,但她心里也明白,任盈盈表面乖顺,心里却是从未放弃过营救自己父亲的。 ——毕竟圣姑之名再好听,又怎能比得上那身为教主的权柄呢? 本来昨日她在衣裳上熏了合欢香,就是想试一试厉寒。 昨晚的事情…她其实本来也是不会让其做到最后的,就是对方“悬崖勒马”了,她也要问出对方的心意与态度才行,若不适合不如她的意,那还是尽早分了好。 可她得到的结果很好,又有那样的亲密接触,同厉寒的关系自然也是更深了一层。 现在却因为那些教中的破事,不得不先回去,暴躁老姐是有些不爽在身上的。 ……………… 在赶路的途中,主意识又分了神到卡1天纵奇才王云的身上。 上次前往闽粤之地,卡1携未来老婆怜星、知州黄裳,一起下了个副本,把神秘教派仙水宫直接埋了,宫主仙都绿母秋水仙也给王云三剑杀了。 敢与白莲教勾结,借助天剑五爵聚集势力,野心勃勃搅动江湖风云。 既然您先做得出,本朝正统的既得利益者前来除魔卫道、消除不稳定因素,那也是很正常的吧。 秋水仙此人手中有一枚天剑五爵,拿到了此物,便可给当朝皇帝交差了,同时这也是皇帝先前暗示将王韶调往他地需要付出的代价。 ——掌握兵权自然是好的,但无奈王韶旧伤复发,前些年沉溺酒色又致使根基消耗太甚,如今的精力身体早已不适合长期掌兵了,回京中担任文职倒还可以。 只是仙都绿母此人,竟是“天宗”逍遥侯(萧十一郎里的反派)的亲妹子,这倒是令人感到意外了。 据仙都绿母所说,还有另一块天剑五爵在逍遥侯的手里,看来以后要上门“拜访”一番了。 ……………… 青城派太上长老天道子的座下大弟子古汉阳,先前听说了掌门独子以及好几个师兄弟因为身手不济又想做恶事,便死在了“疑是天上人”的王云手里。 古汉阳知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掌门座下的不肖弟子大多有辱门风,确实该杀。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总是青城派的弟子,那些人也都是他的同门,若是什么都不做,不仅江湖上会有风言风语,惹来诸多猜测,就是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安心的。 可余人彦那样的人,要古汉阳为此拼命,以命相维护,未免也太难为古汉阳了一些。 所以,前思后想,这位和其他蜀人一般头缠白布的古少侠,郑重地向王云深深施了一礼,“先生为我未来妻子报得大仇,按理来说我是不该与前辈相斗的,但身为青城弟子,与杀同门之人做过一场,也是在所难免的。” “后学末进还请先生指点了,不分生死,但求有个结果。” 他口中的未来妻子,正是血月神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黄孔翎黄湘,黄湘与神教另一位护法血凤凰亲如姐妹、且师出同门,关系非同一般。 但是血凤凰却在帮助营救心上人萧廷所爱护的女子、天剑五爵的另一位传人唐若萱之时,被仙水宫的护法花仙子一掌打下汹涌的江水中。 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种种迹象却表明血凤凰应当是已经不在人世了,黄湘恨怒之下吐了一口鲜血,内息冲撞受损不小,自然称得上是与仙水宫结了大仇。 第37章 切磋指点 王云愿意答应他们这群人一起同行,受剑卫保护,除了顺路捎带一程外,就是要随唐若萱去见她师父,绝情门的平静大师。 这道姑既是一位功参造化的大宗师,也是一位既古板又强势自私,极是看重名声的选手。 因为掌控欲极强,又想要名正言顺地捏着唐若萱家的那枚天剑五爵,所以她既不愿逐这个弟子出绝情门,又不愿门下出一个先一步提出退婚,毁了父母之约的弟子。 所以她在明知道古汉阳与唐若萱都已经有各自喜欢的人,说好以后只做兄妹的情况下,为了绝情门不能失人信义的面子,也为了继续保持对天剑五爵的掌控。 这平静老道姑脸都不要了,自导自演了一出被萧廷偷走手里两块天剑五爵,非要玩得天剑群侠男主萧廷这个文剑武书生的正道号身败名裂不可。 ——虽说王云有“上帝视角”,通过主意识的记忆,知道萧廷自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好人,更是与异族勾勾搭搭的前朝遗脉血月神教的教主。 但是自诩正义的平静老道姑那时候却根本不知道,甚至她都挑不出什么萧廷的毛病来,所以才要用那种好比道貌岸然反派的陷害手段来搞人家萧廷。 这就够恶心了,都是出家人,都是女子门派的掌门人,甚至武功还在人家灭绝师太之上,但却是不如人家师太远矣,与恒山三位具有侠义之心的定字辈师太更是差得远了。 可以说,哪怕是慈航静斋的那群尼姑,也远比绝情门的这些人会做人有眼界。 但这样的人其实也很好对付,王云有把握掐住平静大师的命脉,打中这位鲁豫武林名门掌舵者的死穴。 灭仙水宫,戳破萧廷身份,将血月神教的教主送往十七重天牢关押,让其和不败顽童古三通做邻居,顺手护送唐若萱古汉阳等人去找平静大师只是前面几步。 对于那种惯会用道德绑架的老道姑,还远远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只是怜星有一点儿担心,不明白她的云哥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杀了萧廷,反而让其去了十七重天牢? 就算是再怎么安全、防守森严的地方,那也比不上阎王殿可靠啊。 青衫公子只是含笑说道:“我的夫人啊,留萧廷的性命,是为了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一个发挥的余地,也给坐在明堂上的好陛下一个加恩的理由。” 听了这话怜星恍然大悟,顿时就明白了。 天剑五爵作为利益交换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以后开了用奇珍异宝置换权力地位、达成种种目标的先例,天子在清流面前又怎能服众? 至于王云没说的那点好处,则是刻意安排萧廷与古三通做一墙之隔室友的事情了。 天香豆蔻乃是前朝圣药,旁人未必会知道类似的情报,但萧廷身为前朝后裔魔道巨擘又怎能不知道? 朱无视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王云就偏偏要给他找几个难缠的麻烦来。 他俩情意正浓,停下休整安顿的时候,见周围景色清幽,又落了绵绵细雨,便同在移花宫的时候一样,并肩赏雨对诗,谈古论今,偶尔话一两句温馨的家常,心情亦是很好的。 王云接到古汉阳的“切磋邀请”,倒是预料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小子的情商确实不怎么高,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若想要扬名,或者让人赞他不忘师门教导之恩,当选在人多的时候做这些事才是。 就算只是硬着头皮上,那也该选个合适的时间,而不是在人家小情侣谈恋爱的时候忽然约战。 这世道的聪明人太多,就连林平之都不笨,但其中也不乏自作聪明、狂妄自大之辈,像古汉阳这般“郭靖式”大智若愚,却比郭靖更加通透的实诚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因有几分欣赏古汉阳,所以那青衫公子也不气,而是莞尔道:“本就该如此。” “只是雨声未停,古少侠是要与我在客栈中试一试身手,还是等雨停之后再去室外比试?” 他又道:“其实此刻去室外亦是可以的,既方便施展身手,雨中论武亦是一件乐事。” 王云轻袍缓带,以逍遥巾束发,态度极是文雅潇洒,此刻的声音极是清朗、飒然若非早知他身份,古汉阳恐怕只以为他是个世家公子或者渊博高士呢。 看景行先生这样身份的人,也有雨中论武的豪气,古汉阳胸中也是情绪激荡,“先生若不嫌疑,那在下就更不能推辞了。” “好。” 说话之间,王云眼光一凝,便使了顾氏剑庐的上乘轻功,如滑翔一般的跃到客栈外的空地上,而后转身眺望着客栈中的古汉阳,勾了勾手,比了一个“来”的手势。 先生一袭青衫在风雨中微微拂动,鬓边的几缕墨发亦是如此,周身仿佛有烟波浩荡,那长身玉立,如恃渊岳的风采更是怎么都无法比拟的。 古汉阳心性纯直,这辈子除了师父天道子就再没佩服过什么人,但对这位揭露了萧廷真面目、又覆灭仙水宫的景行先生,却实在是敬慕万分,真心推崇。 当下又是抱拳一礼,而后跃到了空地上,与王云相对而立。 少年宗师哪怕只出一只手,在四肢上某处与招式流转间轻点,就足以压制住宗师中期的古汉阳,可见其武功早已入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你的真气流转顺畅,功力亦十分深厚,然而细微之处却控制得不甚好,这样运用到招式中难免会出现少许的差异。” “在江湖中又难免要与人争斗,差之毫厘,可能送的就是性命。” “你的气力极强,可青城派的剑法却是偏向灵动阴狠的,并不适合你的行剑风格,若要找门合适的剑法,该是嵩山或者武当的剑术。” “若求剑无门,不愿落了青城派的名声,静观松柏之姿,亦或是苍鹰一发即中的捕猎姿态,以你的悟性当是可以有所感悟的。” 第38章 第三张卡 虽只是寥寥数语,但王云对古汉阳缺点方面确实是点评的一针见血、恰到好处,由不得人不信服。 黄湘担忧心上人的安危,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怒了半步天人境界的大宗师,惹来杀身之祸,故而站在一旁,眼光一刻不离地望着他。 怜星则是向着这个黄衫少女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湘儿姑娘,请放心吧,景行他有分寸的,绝不会害了你家那位古少侠的。” 黄湘长相秀美可爱,是那种典型的甜美长相,年华尚浅的少年男女,往往又是藏不住心事的。 怜星宫主一直都知道,并非谁都能有她与王云那般的心智与城府。 但是,当着她的面,明明得了实惠与好处,却反过来提防她的心上人,那就不可以。 这样或许显得不够善良,不够宽容,而且还挺记仇小心眼的,但怜星宫主并不觉得这点儿情绪有错。 如果改了,那她也不是纵横江湖的移花宫主了。 ——邀月怜星姐妹,与血凤凰黄孔翎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们掌握了门中大权,且心性与修为也足够超然。 而在血月神教这对一起长大的师姐妹,黄湘却是常年被护在了师姐血凤凰的羽翼下,若非遇到大的变故,就得不到足以重生蜕变的成长,更难以问鼎宗师三重以上。 所以十七岁宗师一重、本事全在用毒用药上的黄湘才要用九百九十味奇珍妙药炼制九转神仙大力丸。 然而没等她服用丹药、增长一甲子修为、获得丹药赋予的“九牛”、“二虎”之神力,这药就给古汉阳误打误撞地截胡了,同时这也是她与古汉阳感情的开始。 是以听了怜星宫主的调侃,黄湘的脸上也微微一红,收敛了那防备,“让星姐姐见笑了,我不是信不过先生,只是汉阳他这人性子太急,有时候出手实在是不管不顾的,让人瞧着担心。” “先生大人有大量自然是让着他的,我就怕他性子太拧,见好不收,反倒辜负了景行先生一片好心,那样就不美了。” 怜星只是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好姑娘,你待古少侠亦是一片苦心呢,真情实意怎能辜负?以后你们二人定然会修成正果的,现在且放宽心,安心观战就是了。” “景行指点过的人,从没有出错的。点破樊笼冲开桎梏,自然就是一番新天地,以后再遇到今日的敌手,战力就不能再同一而论了。” 她又道:“再说了,古少侠也没有湘儿姑娘你说的那么固执呀?就算说不上虚若怀谷,也占了通透二字,用大智若愚或者内敛正直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 怜星亦是娇靥甜美的长相,但她的眉目间自有清艳与柔媚相交织,非但五官比黄湘好看,肤色因为修习明玉功更加晶莹白皙,皓若清雪,明净似琉璃,不染尘埃。 单单是那种气质与风骨就不是寻常小女孩能比拟的。 能听见厉害的前辈姐姐夸赞自己的心上人,黄湘自然也是高兴的,不由抿嘴一笑,眉眼弯弯,更别没反驳什么,比如提古汉阳从前拘泥于指腹的婚约,不敢逾越,“食古不化”的样子。 唐若萱与萧廷已有了夫妻之实,骤然得知互许终身的情郎竟与自家有灭门之仇,不免大受打击,人也十分消沉,满心只有出家入道,再不沾染任何风月。 但哪怕没有爱情,她与古汉阳也是有亲情在身上。 听闻其与厉害的大宗师比试,依然关心,凝神观看战况。 末了,听那青衫公子说道:“最后,你不太适合用这种细剑,如今的特性说是力大招沉倒更加合适,待达到举重若轻的造诣,换把八面汉剑或许会有奇效的。” 听到这里,哪怕古汉阳手上的细剑已给王云随手拨到了一边,逐而深深没入槐树身中,他也一点不气,反而很是激动、诚恳地抱拳一礼,感谢道:“假传万卷书,不如真传一句话。先生今日指点,汉阳必然终生不忘。” “以后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先生只管告知汉阳便是,汉阳绝不会推辞。” 瞧他确实诚心,王云也没为难他,反倒悠然笑道:“少侠不需如此,你与黄湘姑娘关系匪浅,黄姑娘又是我师叔黄裳遗落在外的女儿,认真说起来大家也算是自己人,哪有趁火打劫携几句话就以图报答的道理?” 《九阴真经》作者黄裳与王云的叔侄关系,是自王韶与王重阳那边论起的,当年他们三位文武双全的进士,一同得到道门高人白玉蟾的传法,由道法得传高深武学,之后便有了师兄弟的名分。 这三人的感情也一向亲厚,这条剧情线上的黄湘也并非仙水宫宫主的女儿,而是黄裳与摆夷族公主的遗珠。 这次凑巧与生父相认,有了一个做官且“功参造化”的大宗师做父亲,她就也有了出身,青城派也不能看不上她,以后与古汉阳的路会好走许多的。 所以听了这话,那个俊朗憨厚的少年挠了挠自己的头,忍不住露出些羞涩的喜悦来,“让先生见笑了…您与怜星宫主也定会白头偕老,一世无忧的。” 王云一笑道:“那我也承你吉言了。” 他的声音明朗愉快,洋洋盈耳,叫古汉阳好生羡慕,古少侠是很憧憬这般无论眼前遇到什么事,都能从容自若、风度绝佳的高人的。 因为少侠自己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 这边厢正在赶路,黄裳为了维护这失而复得女儿的幸福,王云则想要以一己之力提高本期的kpi完成指标,拿到平静大师手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两枚天剑五爵,他已经准备了一系列的应对方案。 对于当朝皇帝江照来说,你仅仅做到基本盘那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王云决定将那两枚剑玉也一并拿来,就算皇帝再不满意,那也找不到其他什么托词了。 与此同时,随着两张卡获取的积分反馈过主意识,又有一张新的人物卡让主意识连接上了。 【姓名:叶雪眠 性别:男 魅力:s+(剑心通明,净若琉璃,为守一城,生死不悔) 合成碎片来源:剑侠情缘三网络版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80%)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紫胤真人(20%) 背景介绍: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兄长,侠客岛太玄经的传人,铸成一柄千叶长生,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铸剑师,曾一人一剑败尽沿海所有剑派。】 第39章 凤凰,绯鸾 (卡4cp已定,不是血凤凰,是宋玉致) 如果问血凤凰,有一个白发银蓝色眼眸、并且眼睛还看不见的瞎帅哥会站在她面前,她第一时间会想起谁?那当然是她所爱慕的萧廷了。 但是,被人从江滩边救上来,又从龟息状态唤醒过来,也不知这血凤凰是遇见了什么变故,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好一张清婉艳美的脸庞上,唯有茫然的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从前的归处,便是爱之入骨甘愿为其赴汤蹈火的萧廷、从小一起长大的黄湘也都不记得了。 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见到的就是炫目的烈阳映在白纱帐上,落下了淡淡的光影,江风轻抚,倒不觉着很炎热,血凤凰坐起身来,抱着双膝,将还有些疼的头靠在膝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个清冽淡泊的声音传到了自己的耳边,“既已醒了,为何不走也不说话,可是有什么难处么?” 那个人的声音流入耳中,那就好比饮用了一汪清泉的畅快。 血凤凰疑惑地探出头去,就见在江边礁石上,有个穿金纹白袍、以玉冠束发的俊逸青年正闭目打坐,明明只是坐在江岸边,可由他做来却让那礁石也染上了辉光,仿佛化作了明堂。 他的发却是三千银丝,垂在肩头与肩后倾泻如流云,让这个青年身上有一种介于仙气与惊惑人心之间的美。 血凤凰只觉得,自己从前好像也认识一个同眼前青年很相像、却又不太一样的人,脑海中隐隐浮现了一个同样两鬓如霜、年纪轻轻异发异眸的人。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影子,叫她爱恋的同时也止不住心生的恐惧。 随之她好像看见了一面黑玉令牌,直觉告诉她那是教主令牌,但教主令牌又是什么呢? 可那种莫名的惊惧与不安却笼罩了她整个人,她感觉此刻甚至难以呼吸,行脉的真气亦错乱了,眼前一黑,就要晕眩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扶住了她,伸手去掐她人中,并且从她眉间紫府输入精纯真气,这真气所到之处冲破了层层桎梏,理顺了紊乱的真气,带来了一片清凉与舒适。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那人银蓝色的眸子,还有眉眼旁生来就有形状与梅花一般的淡红印记。 看到这样熟悉的异色瞳,血凤凰不由更加恍惚了,心头疑问不知不觉中就问了出来:“你是谁?” 那人就回答道:“救你的人。” 她再问:“你认识我么?” 青年那双明净如琉璃的银蓝色眸子直直地望着她,他着实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就连长睫都是如雪般的银白,不染纤尘。 与她之前想起的那双深沉的、神秘的、引人探究的蓝眸不同,他这双眼睛是清澈、悲悯的,还有醒时明月、醉后清风般的清朗。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可知自己姓甚名甚,又是如何到这里的吗?” 血凤凰诚实地摇了摇头,甚至她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那么个诨名。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大胆地问道:“你是姓萧么?” “不是。”一声淡淡的否认,但她就这样相信,逐而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呀?” 那人一边给她把脉,一边答道:“叶雪眠。” “腊月白昼闻梅香,温粥入夜听雪眠的雪眠。” 血凤凰是苗女,素来听不懂那些汉人诗句的意思,但她心中欢喜这个救了自己的俊剑客,对他的名字亦是爱屋及乌,清脆地笑道:“能看梅花,还能喝温粥舒舒服服地睡觉,你的名字很好嘛,你爹爹妈妈一定也很爱你吧。” 提起父母,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继而脑海中闪过看不清面容、身穿苗人祭祀袍服、却让她感觉亲切的身影,直觉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师父… 不过师父多半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师姐妹之类的朋友,血凤凰愈是努力深想,就愈是头疼,那如画的眉目都皱了起来。 叶雪眠前来江南,本是赴李观鱼剑会之约,顺便吃一顿掷杯山庄庄主左轻侯亲自烹饪的莼菜鲈鱼羹。 谁想到,在准备回南海的时候,路上救下了暂时失忆的血凤凰。 ——一开始卡3原本不知道这人就是卡1那边黄湘的师姐血凤凰,但是后来这位多情彪悍的御姐就从身上找出了一个朱红色的凤凰模样护身符,还是苗疆风格的。 不过对于这个护身符,血凤凰是很喜欢的,哪怕上染了自己的血,她还是很珍惜地放着,仿佛知道是这东西给自己挡了灾一样。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叶雪眠是能让可靠的人送血凤凰去找好姐妹的,但是白云城传来消息,说是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向叶孤城发出了挑战。 但他弟弟叶孤城却在襄阳附近消失了,不知去哪里了,如今已经三天没有消息,叶雪眠得尽快赶回白云城主持大局才行。 什么都不记得的血凤凰,自然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回去。 为了方便称呼,叶雪眠取了血的谐音,给血凤凰取了薛姓,因她那护身符是朱红色的,又是凤凰形状,名字就是绯鸾二字了。 薛绯鸾,听起来和血凤凰本来的名字倒是挺配的,绯鸾说是她的小字也很合适。 只有城中的叶总管既欣慰又意外,他是真没想到比城主还不近女色的大公子有一天会带这么个漂亮妩媚、落落大方的女人回来。 要知道城主有时候出行,还会让侍女跟着洒洒花瓣的,但是大公子那真是长年过着清修生活,不说侍女就是小厮也不带一个。 ……………… 卡3叶雪眠那边多了一个剑侍薛绯鸾(血凤凰),这边卡1王云也正好向鲁豫一带武林名门的掌舵人平静大师发出了不容拒绝的辩论申请。 “王某是两榜进士,三十六道监察御史,不管领军还是牧守一方都是为黎民百姓办了些许实事的。” “哪怕寻找天剑五爵,也是因为君命在身,何谈鹰犬之称?” “大师口口声声坚守正道,难道大师的正道,绝情门的正道就是拘于大师的念想之间,明知没有守护天剑的能力,却依然不愿放手,白白耗损力量?” “如此,究竟满足的是大师以一门一派扞卫正道的念想,还是当真守护住了五爵?” 第40章 大师这是要反吗? 平静大师是个神情严肃、行为自持的老道姑,可她对除自己与绝情门以外的势力都是秉持提防态度的。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是无法不“忧国”,还是为了捏住想捏住的东西,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那就有待商榷了。 但不管怎么说,听见王云说这话,她总是要反驳的:“景行先生真是妄称是什么儒宗大宗师了,竟这般玩弄话术,反倒将贫道一片丹心说成了别有用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既不懂贫道的信念,那就离开就是了,若想要借此拿走天剑五爵,利用它们实现野心,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真是有意思,原来只有她自己拿着五爵才能不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所利用呀。 王云可不会顺着这个老道姑,“大师是要反吗?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庆朝所属,既是陛下的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 “天下人都是天子的子民,而非大师,您代表不了天下,亦代表不了整个江湖。” “而本朝亦是如今的正统,陛下自登基以来可称明君,并未有什么举止失当之处。江湖传闻,天剑乃大禹所铸,更暗指了当年禹王九鼎的去处…” “可大师却是自命正统,将除你绝情门之外或者任何不能受你支配的人与势力,都打成了别有用心,利用五爵之徒,那未免太霸道了。” “如此,我问大师是否要反也很合理吧。” 最后一句虽是疑问句式,但他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这时候怜星也袅袅婷婷地上前,含笑道:“有道是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大师与绝情门的一片丹心,高尚情操,我与景行自然是不能否认的。” “但是看看大师为了五爵所做之事,召开三省武林大会,邀江湖同道前来绝情门,可最后选出来的武林盟主,却成了大师你自己。” “这般造势,又致使江湖同道与血月神教为敌,死伤颇多。于此种种让小妹认为大师亦有争霸天下的志向,学前朝刘太后当一任女帝也是很正常的吧。” “大师壮志,小妹佩服。” 平静老道姑先是泼脏水不成,而后又是被王云与怜星这对“阴阳怪气”爱怼怼夫妇一通输出,难免胸中怒气郁结。 ——王云有一点是没说错的,那就是绝情门并没有越过朝廷,将一干人等全打成野心家的身份与立场。 只因现在并不是乱世,朝廷不是异族当政,神州亦非四分五裂。 如此一来,绝情门一心把持着传闻中可以争霸天下的异宝,还传得沸沸扬扬,像造势似的,被说句要“反”也不奇怪啊。 所以实在气不过,怒气上冲,大是触犯了绝情门的内功禁忌,让平静大师张口就是吐出了一大口黑红色的鲜血来,鲜血落在了她的衣襟前,显然是受了不浅的内伤了。 “师父!”见此,平静的大弟子丁当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连忙上前搀扶平静大师。 可这眉间生有一颗暗色肉痣的老道姑却轻轻推开了自己的弟子,只是冷笑道:“贫道可当不起大名鼎鼎的移花宫宫主一声佩服。” 说罢,她又看向王云道:“景行先生,你是名满天下的青年才俊,亦是精研三教经义的大宗师,贫道也不知你口口声声所奉的君命是真是假,但你自有大好前途,莫因儿女私情而自误,误入歧途。” 她这般说教的口吻,或许能够对古汉阳唐若萱起作用,但对王云实在就是听过就算了。 说到讲道理,他这个知行学派的创始人,“天下会”的山长可比平静大师那两下子要强得多,哪里是她能忽悠的? 可怜星宫主听这道姑言语之中似是在挑拨王云与自己的关系,劝他与自己分开,心下就升起了不快来,不由脸色微沉,那双明眸亦是变化得既沉且清。 但王云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反而对平静大师道:“内子爱玩笑性子直,若有谈及大师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至于我身负君命是真是假,王某自然是不敢假传圣意,蒙骗君上的。说句不好听的,王某此生所求,已得十之八九,这天剑五爵于我无用,亦不值得王某付出平生声名来造这样的假。” “而且,大师若是将五爵交予我还好,若是等到血衣卫四大指挥使与护龙山庄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上门,那这绝情山庄转瞬之间就是一场浩劫,届时清白与否,亦由不得大师所想了。” 听了这话,平静大师心里确实是咯噔了一下。 之前那些关于绝情门“造反”的话,更是让在场的女弟子们惶惶不安。 唐若萱是有些愧疚的,但她看得明白,单凭绝情门是绝对护不住天剑五爵的,除了血月神教还有数不清的牛鬼蛇神盯着,如果师父再这样固执下去,以为有正义之心就不会败,那只能害了整个门派。 所以她才当众表示同意由杀了蓝愁判官与黑绮灵、又把阿卑罗王送去铁窗泪的王云接管自家的那枚天剑五爵。 ——但在平静大师眼里这就是背叛,唐若萱知道自己被逐出师门几乎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了。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不愿一众师姐妹白白送死。 为了实现少数人对名誉的渴望、对维护正道的满足,那也并不是真正的正义。 王云说了这话,落落大方地施了一个礼,便牵着怜星携一众剑卫一起离去了。 与一齐心上人走在林茵小道,怜星看那碧山软水,又有王云不遗余力的维护,虽然对那老道姑依然不喜,但她心情却是十分不错的,伸手掐了一朵秋海棠,在指间慢慢绕着。 “平静那老道姑真讨厌,她以为自己是谁?只是当个三省武林盟主,就觉得可以对我们指点说教了么?我看她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 “世人皆有所求,她口口声声一片丹心,其实求的就是世人赞她与绝情门确是碧血丹心,当真是难得的正义之士。” “也正是这样的人最庸碌俗气,无怪她已到花甲之年修为只是与我差不多,想来是违背道家真意的缘故。” 第41章 黄裳:我这暴脾气 瞧怜星宫主还有些介意平静大师劝分的那些话,王云就与其十指相扣,并拉其入怀,让怜星靠在自己的胸前,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这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让怜星宫主很高兴,甚至还搂得更紧了一些,亲亲密密地贴着自己的心上人,哪里还管什么说话不好听的老道姑,和自己中意的小哥哥贴贴那不香吗? 只听王云说道:“平静那老顽固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越是看不得咱们好,咱们就愈是要百年好合甜甜蜜蜜,别叫她看了笑话。” “她那般看不上你,反讽我心爱的女子,那我也不会叫她好过,她愈是在意自己的声誉绝情门的声誉,我就愈是不会让她得到,更要让她自己提出交换天剑五爵的条件为止。” 怜星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抿嘴一笑,道:“我想那时候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指不定鼻子都气歪了呢。” “那也是她活该,看不清形势,舍不得名利。”王云回答道,他瞧怀中娇艳动人的美人,此刻玉容嫣然可爱,忍不住将其搂得更紧了些,然后低头好好亲了她的脸颊几下。 美人则是咯咯地笑,将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只觉得心圆意满,再也想不起关于移花宫的事情,就想与王云和和美美长相厮守。 ——女人大多都是这样,喜欢风流倜傥、有情趣、会和自己亲近,却半分也不让人觉得下流的男人。 相比之下,只能与姐姐邀月较劲的移花宫,就显得是那样冰冷无趣,让她没有回忆的兴致,与心上人的感情自然也是一日胜过一日了。 怜星现在满心就是助心上人救回未来的公爹,然后再回京城成亲,组建新的家庭,同心悦之人生儿育女,并肩而立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这辈子是不会再回移花宫了,邀月宫主怎么样,她自知管不了,就更加不愿意去了解那个性情冷酷强势的姐姐了。 接下来几天,一个消息传遍了鲁豫武林,那就是绝情门平静大师有拿天剑五爵投石问路,将来找到禹王九鼎以图自立的意思。 她苦心安排,拿下三省武林盟主就是一个预兆(上一章的七省改成三省了)。 各个传消息的人都是有鼻子有眼的,容不得大家不信啊。 平静大师自然是被气得内伤更重了,据绝情门里流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大师现在都快起不了床了呢。 这倒让江湖闲人又多了许多的谈资,“从前绝情门那群娘们拽得不行,谁都看不上,尤其是那个平静老道姑,从她们山门下经过,都以为老子对她们山上的道姑有什么想法,还来警告…” “当老子想去吗?谁让咱吃的是走镖这碗饭呢,镖局又在这信阳城中,每次往南边走,都少不了要经过绝情山庄那条路,这每次出路加上回来,经过那儿后背就是飕飕的凉啊。” “还有我还有我,咱之前真是什么也没用,就是找了个地方上了个大号,结果给个小道姑撞见了,她赶紧跑了,老子也给吓得不轻,屎都落在鞋上,那双鞋还是新的呀。” “就这样还不够,平静大师差点废了老子,那分筋错骨手确实是太狠辣了…” “现在可好了,心学宗师景行先生一来,那老道姑连床都下不了了,说不定再过几日就升天了,到时候老子爱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再也不需要绕来绕去,瞎废功夫了!” 另一个汉子则是皱眉道:“景行先生是个好人呢,之前湖广受灾,都是先生他救的,他跟咱们贫苦人家是一条心的,说平静那老道姑就说她一个,万万不能去攀扯先生的名声。” “再说了,咱们没错就是没错,若往女人阴私上传有的没的,那就算不得英雄,反倒是狗熊了!” ……………… 与此同时,古汉阳的师父天道子听说了老情人平静大师遇到了难题,刚离开衡阳城不久就急急赶去了鲁豫信阳那一带,准备前来襄助老情人一把。 结果一到信阳城,见了自己的徒弟,得知了古汉阳那个逆徒已经背着他和原本的未婚妻唐若萱结拜成了义兄妹,背弃了指腹的婚约不说,还与血月神教的护法黄孔翎混在了一起。 青城派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这难道不是有辱了门风么? 另一边黄裳本来就对古汉阳不是很看得上,认为其要名没名要能力没能力,宗师三重还是靠女儿黄湘炼制的丹药冲上去的,家世没落,文采也不过尔尔,做他的女婿是有点儿跌份的。 像他许多同年家的姑娘,不论其本身资质如何,再怎么说也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衣食无忧,对方家里也是愿意的。 在十年前,黄裳的家人都给九幽神君给杀了,能找回黄湘这么个女儿于他而言确实是意外之喜,见天道子听平静大师的话就那般嫌弃他家的女儿,黄裳自然不高兴,“道长活到这把年纪,难道还不知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么?” “我湘儿拼着不容于天下,自绝于血月神教的风险,冒死去救你那徒弟。” “他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以守忠孝礼义不怕死,却哪里知道那险些是要用旁人的命来换的?” “都说除却生死无大事,若连生死都不顾了,放在你天道子眼中还是巧言令色,那这世上也没什么所谓的真情了吧?” “按照你们的道理,只有守你们认为对的规矩才是好的,那你那徒弟现下只怕已经死了,哪里还能等到他去履行父辈定下的婚姻?何况,从未有人逼迫那唐姑娘解除婚约,是她那时心有所属才决定要取消这门婚书的。” 听了这话,天道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平静大师为了师门名声可不敢说出她弟子也变心的事情,而是将责任都推到了古汉阳的身上,“黄知州纵使心疼女儿也不该诬陷别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纵使您不讲就,我青城派还是要脸面的。” 听了这话,见这老牛鼻子的潜台词就是讲他女儿不清白了,黄裳哪里还坐的住。 ——要知道,在原先时间线上,黄知州可是见手下不得力,逐而亲自下场两三下就打死几个明教法王的选手。 别人或许会给天道子脸,但是他不会,反手就开打了! 第42章 少侠不若来树下一叙 天道子只是半步大宗师的修为,而黄裳的修为却是天人境。 这一打起来,胜负还用说么? 天道子中了一计摧心掌,心肺就受了重伤,若非他青城派也研习过独门摧心掌,化去了一小部分的劲力,他还会伤得更重,三五个月都是起不来床的。 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都是黄裳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黄知州能修成天人境,自然不是什么笨蛋傻瓜。 他和女儿才相认多久,就算有血脉亲情在,又哪里比得上其同生共死的情郎? 只要黄湘还想与古汉阳在一起,那就杀不得天道子这个老牛鼻子。 否则,隔着杀师之仇,为难的人怕是只有他这女儿了。 黄裳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苦命闺女的。 与此同时,与黄裳有着师侄名分的王云也适时为自家师伯递来了一个台阶,上前给天道子服用了一颗灵花黄精丹,又以神照经的内力为其推宫过血、修复心脉。 “神照经”化腐朽为神奇,由死而生的内力也的确神妙,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天道子的面色就由紫色转为了红润,虽然近七八天是不能轻易动武了,但行走总是没问题的。 有了这事,天道子受了他们叔侄的恩义,也不好再他们为敌了,比起口口声声说要脸却一直在做不要脸事情的平静大师,天道子还是要些脸面的。 但也只是有些。 正气不足,“利己之心”也算不得上坚定,这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器,不过他那徒儿古汉阳的资质却要比他强多了,四百年青城城,古汉阳有望在五十岁之前成为第一位大宗师。 黄裳拉着女儿的手,最后放了一句狠话,“我家小女与你没有任何恩怨,反倒几次三番救你那两个徒弟,古汉阳与大丸子,可你算得上什么有道真修?前辈高人?” “活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就是让你仗着身份张口闭口污蔑我家湘儿清白的么?是,那位唐姑娘做的出,你们也听不得他人提起,还要反咬我家一口。” “江湖之中尚且如此,何况我湘儿认祖归宗以后就是书香门第的姑娘了,就算不和你那徒弟在一起,我也自能找到好儿郎配我家女儿,但你一味偏听偏信,只顾平静的一面之词,就是要毁我女儿的名声,绝了她其他的选择。” “我黄某人师承紫清先生,乃是金丹派南宗传人,也称得上一声玄门正宗,都让你青城一个所谓的旁门正宗打上门来,毁我妻女清誉,我若还什么都不做,那还配为人父么?” “湘儿母亲确实曾是血月神教的护法,但其也是摆夷族的公主!上任摆夷族首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大理镇南王,小女儿便是湘儿的母亲,我女儿也是娇养长大的,不是你们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 听到这里,黄湘的泪也不由落了下来,唤了一声“爹爹”,娘亲死后有师姐血凤凰照顾她,血凤凰失踪以后她虽然找到了爹爹,但总觉得不真切,唯有这一刻,爹爹那么维护她,她才觉得自己还是有人疼的。 世界上还是有人能那样不遗余力保护她的。 古汉阳也爱她,但他需要考虑顾及的实在太多,父母遗命,师长意愿… ……………… 唐若萱虽然遇人不淑,与灭门仇人有了首尾,但感情冷却之后,她本身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她从没想过借婚约来作为备胎退路之类的骚操作。 甚至,她也不认为在古汉阳的师父面前承认自己与萧廷是恋人,是什么屈辱的事情。 无关人士的看不起根本伤害不了她,唯一能够让她心生郁结的只有把自己交给了血月神教的阿卑罗王。 那个人万万不该是灭门的仇人,因为那样对不起自己死去的父母。 她恨萧廷骗自己的感情与身子,可到今日这个地步,一切的一切早已经是无可挽回,她只能好好想想,以后究竟该如何。 天道子听了当事人唐若萱口中的真相,对老情人平静大师的滤镜一下就碎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是不能再捂着耳朵说服自己了。 关于徒弟的事情也没什么立场与颜面再管了。 ——最重要的就是,青城派说是名门正派,比起真正厉害的门派,却显得实在羸弱,又怎么顶得住一位天人境界、师承自玄门正宗、如今还在官门之中高手的报复与手段? 尤其是在得知黄裳师弟王韶是当今枢密副使,且师兄又是王重阳,开创出全真道脉的重阳真人,这彻底让天道子从之前被老情人带偏的魔怔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嗯,人还是该识时务的。 ……………… 因为那天黄湘跟父亲黄裳回了官驿暂住,黄裳言谈之中又说了类似要给黄湘相看,不会死磕古汉阳这一棵松树的话,这难免让古汉阳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在他和黄湘的感情中,之前一直都是他做主动的那方,但自从老岳父出现以后,形势貌似就发生了偏移。 天道子怎么说也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那种,古汉阳父母又走得早,他基本都是由师父带大的,自然就更加重视师父的意愿。 而这个时代,像天道子平静大师这样的正道人士,大多在徒弟门前还是顾及面子的,不反对就是好的,甚至四舍五入相当于默认了,要想低头认错,乃至主动开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死都不可能,不然灭绝师太也不会从万安寺高处一跃而下,宁愿直接祭也不愿承明教的情) 这让古汉阳处在了一个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境地里了。 所以练完剑以后,他依然呆呆地站在毒日头下,可没有林妹妹与慧紫鹃会怕他给日头晒坏了。 只有躺在古树枝干上,一边看书,一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王云,偶然瞧见了失魂落魄、满心以为自己要失恋但又舍不得的古汉阳,便将内力凝成一线传音给他。 “少侠不如来树下一叙,黄师叔的性格,某自问还是了解的。” 第43章 从来如此便对么? 古汉阳听见了信任的前辈唤自己过去,便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如蒙大赦的来到了那大树下。 而王云亦从树干上翻身下来,就像是一片新叶或者仙鹤落下的飞羽那么的轻灵、敏捷,手上则将那书卷轻轻合上,拿着的时候亦可做负手而立的姿态。 真正到了树下,古汉阳反倒不好意思了,先是挠了挠头,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我在想关于黄伯父的事情?” 王云就点了点自己的脸,笑道:“你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虽说文武艺要有进益,经历些寒暑之苦是必需的。但你站在毒日头下发呆出神,那可不是练武的苦楚,该是受了情苦才对呢。” 古汉阳方才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景行先生到底还是您通透,不仅有大学问,处事也能合自己的心意。” “我就是想要知道,您当时是怎么下定决心和怜星宫主在一起的…要是因为正邪对立,师长反对,您又会怎么做呢?” 王云的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笑着说道:“你是想要问我会怎么做?还是找一个旁观者清、却能理解共情你的人,问一问他们想法,而后供自己参考呢。” “但是,这尘世间哪有适用于每个人的办法呢?” “只有认清楚自己的心,明白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并且有承受可能发生后果的信心,只有那般才算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丈夫。” 古汉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自己最在乎的问题,“可是正邪对立,从古至今便是如此…” 景行先生则是反问道:“从来如此便对吗?” “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可对于朝廷来说,江湖也好武林也罢,都是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或利用或不喜的存在。” “江湖上有恩怨厮杀,朝堂之上对权势的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像江湖这样的灰色地带,所谓的正邪之分,当真的有那么鲜明么?水火不容么?” “好比明教的前身摩尼教,至今分裂衍生出的白莲教、日月神教等暂且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其实并未做什么恶事,甚至到如今他们的教义也还是以劝人向善为主的。” “但就因为摩尼教徒不吃混,且让中原教派感觉到了威胁,并且让他们的声名与利益在无形之中被分薄了,所以摩尼教、今日的明教都成了魔教。” “可反过来看,现任明教教主阳顶天在十二年前,就能领五行旗教众抵挡辽国神火教的拜霆率部来袭,救静塞军于危难,护了边境重镇数万生民的性命。” “正道不喜的明教,却不失大义,为国为民尽力,甚至为保护家乡父老,不惜与一脉衍生、在教派层面上沾亲带故的神火教两相成仇,非生即死。” “这样的人为何称不得一声侠?” 王云又道:“当然,我并不是要说魔教尽是好人,名门正派则是道貌岸然之类的荒唐之言。” “空穴未必来风。只是,单论所谓的正邪,就打翻了一干人,是极其片面且盲目的,更不该将此简单地分为真理与准则。” “就像小偷与青楼楚馆里的女子,他们的行为固然有失,在世俗道德上亦有瑕疵,可他们难道就不能有信义,他们出于善意亦或是感恩、报答的行为就是坏的么?” “假若善人救助过梁上君子,当善人危难之人,梁上君子取了没有隐患钱财过来,帮助善人脱困境,善人为了明志身洁,可以不动那钱财,但善人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唾骂指责的立场。” “杂书里亦记录过一个故事,一群公子淑女与一个美艳的风尘女子,还有一些下人被困在了风雪夜的客栈里,雪下了几天几夜,而缺少物资的山匪亦到了客栈,控制住了他们。” “为了得到足够的饮水与吃食,也为了让富家千金少受些磋磨,众人便极力劝说风尘女子去陪伴那些山匪。” “风尘女子于心不忍,便去了,最后一段时间下来满身伤痕,命若游丝,她还将换取到的饮食给了那些公子淑女。” “可等官府的人来救众人的时候,山匪皆亡,那些受过风尘女子恩惠与帮助的人,亦没有一个人想起她,反倒满口指责她,放任其重病死去,尸身弃于荒野。” “古少侠,你说风尘女子该不该发善心,救那些道德君子?善人又有没有既用了钱财疏解了困难,反过来却因为梁上君子的身份,而指责对方持身不正、不配帮助自己的道理呢?” 这话对于古汉阳来说,着实是振聋发聩,仿佛一下就喃喃道:“正是如此…” “湘儿从前待在血月神教,是因为她娘亲生前是教中的护法,又有血凤凰一直护着她,她能做到护法,是凭借一身医术与娘亲的身份…” “她一直说没有杀过正道之人,说自己学的是救人的本事不是杀人的,是我不信她…” “我吃了她历经七载时间炼制的丹药,她也从来没有对我动杀心,更几次三番不顾生死地救我,她实在是对我好的很呐…” 如此,古汉阳便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多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我这去找黄伯父提亲,和湘儿表明心意,师父若是不同意,我就求到他老人家同意为止。” 他的性子虽说有些优柔寡断,从出招上就是如此,可一旦认清内心、找准目标之后,就能发挥一股子莽与执着劲儿,撞破南墙都要成。 ‘个人的好坏,值不值得努力追逐,达成圆满,并不是由某一个方面,或者教派分别就可以判断的。’ 古汉阳生平第一次在心里种下了真正去分辨事物好坏的“种子”,有了简单却五脏俱全的方略。 古汉阳匆匆离开以后,王云又整理了一下手中拿着的古籍,抚平上面的一点点折皱,方才说道:“站在树后那个位置听了那么久,一样够晒的,想必此刻唐姑娘和古少侠是有相近的心境了。” 第44章 不知她骗你,还是你应付了她 唐若萱从树后走了出来,顺手别过了耳边的一缕发,说话的声音轻得几乎可以散入风中,化在云里,确切地说,在发现萧廷真面目之后,她没有一刻是快活的,声音之中自然而然便显现出几分真实的情绪来。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只是,我与汉阳哥到底不同,黄湘姑娘虽然身处血月神教,但却是个秉性纯真的姑娘家,从未对不起过汉阳哥他什么。” “萧廷就不一样了,他是血月神教的教主,是主导那么多惨剧的幕后黑手,也是杀我父母,灭我满门的仇人,不管我同谁在一起,有没有违背婚约道德,那个人怎么也不该是他的…” 唐若萱的声音里没有哀怨,唯有满满的后悔与恨意。 还有天地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因为他,我与师父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甚至…我什么都给了他,没有拒绝…” “现在,更是有了…一个不再期待却正在成长的孩子,我本想就此遁入道门,可到底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这孩子是他的,可总是属于我更多一些,打去孩子师父也不可能原谅我,绝情门更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待天剑五爵事了,一个人行走江湖,还要养育教导一个小生命,便会更加艰难,真不知该不该留他,以后又该如何?一切的一切,我好像都看不分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人与事物是真是假了?” 可王云的笑意却很明朗,有着“拨云见日”的魅力,他一指那远山如黛,道:“姑娘可能见那山?” 唐若萱就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能看见的。” 便听先生继续说道:“秋天叶落归根,那山林便显得寂寥些,待得冬日,雪落纷飞,笼罩了山峦,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见不到其他的颜色。” “但无论如何,山林枯败也好,雪罩山脉也好,它们所代表、勾勒的总是山峦本身的形状,待雪化之时,显露的也是山脉本身的走势。” “哪怕风霜侵染,沧海桑田,也依然改变不了昆仑与秦岭的走势。” “同样的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的。山峦本身的形状也好,山脉的走势也罢,只要人的原则、信念,长久不改坚定不移,并且自己所坚守的确实是正确的,那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路可以走。” “错了就去弥补,无可挽回就吸取教训,只要你做成一番事业,扬唐家镖局之名,让不能忽视的侠名好事盖过今日失足,谁能说潼光唐家镖局的声名就毁了呢?” “亦或是,为唐家开枝散叶,平安一世,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伯父伯母为了护你周全连性命都可以舍去,自然是想要保护后代延续血脉的。” “就算是百年之后,他们明白你的难处,也只会怜惜唐姑娘你遇人不淑,为你难过,那样疼惜你的人必然不会怪你的。凭心而行,便是最好。” 听到这里唐若萱整个人才放松了许多,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看远山寥廓,心情亦松快了许多,她亦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子,“我明白了…这个孩子对于我而说,就像山峦上的树林,血脉相连互为表里,将林子都砍了去,那是不实际的。” “那样山也就荒了,并不会变得更好,相反还要用更长的时间、精力、成本去调理水土。” “如果在保留树林的基础上,能全力以赴打理好佳木,恪教子女,那不仅是我潼关唐家后继有人,我更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打拼,为唐家正名,洗脱前尘。” “只是…在生下孩子之前,我一个人怕是保不住唐家的家财,也应付不来江湖风波,不知献上天剑五爵之功是否能让我与孩子在京城换一角栖身之地?”她是个明白人,当下就用试探的语气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东西都没有握在手里的实惠重要。 听到这里王云握拳咳嗽了一声,然后方才认真地承诺道:“唐姑娘是为国朝稳定出力。天下社的宗旨又是兼济天下,你若来京城定居,自然会护你们母子周全的。” “待了结了天剑之事,你就可与我们一同进京,唐家家资颇丰,寻处安稳之所,互相照应还是不难的,这点你不需担心。” 唐若萱听了他的话,心便定了。 同时心中复杂,感慨颇多,萧廷也是温文随和,到头来却是伪装出来的片面、通透,一切的光风霁月,脆弱失落竟都是假的。 景行先生品行高洁,文雅风趣,但他身上更多的是智珠在握的从容,还有洞悉尘世的超然,唐若萱甚至想象不到这位“天上人、云间客”慌乱失措的样子。 ——他必然是心志极其强大,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那类人。 世上也没有东西能真正打败他。 暗处的女子,听见那句“家资颇丰”就明白王云始终是有分寸的,便按下了起伏的心绪。 待唐若萱离开以后,怜星宫主便袅娜娉婷地走到了王云的身侧,侧首看向他,笑着说道:“也不知是她想骗你,还是王郎应付了她。” “明明一开始就是想要奉上所拥有的,以此寻求庇护,却偏偏要示弱显露自己的不幸与可怜,在你的面前诉说女儿心事,可见是想让你多照顾她一些的。” 她幽幽叹道:“落难佳人碰见了世家公子,后面还能怎么样?这瓜田李下,男女有别总有不便,你又是个有余力救助弱小的人,自然不会独善其身。” “介时一心软,让她尝到了种种便利,以后可怎生是好呢?” “所幸,你一向是个清醒的人,分得清楚。” 王云听她不喊自己云哥,反倒有几分小女儿幽怨地喊了王郎,便知道怜星是不高兴了,便温言笑道:“若我们天下社的人都是这么个扶贫济困的路子,那别说什么兼济天下,怕是早已经散尽家财流落街头,还要给那等记斗米仇的人反咬一口。” “哪能有今日的声势呢?责任是责任,道义是道义,帮人是要讲方式方式的,我有分寸。” “何况,对于我而言,她是男是女都无分别,这事也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因为,我王景行已是个心有所属的人,旁的女子再可怜我也管不了一辈子,我能护一辈子的女子,唯有星儿一个。” 说着,他便拥了怜星宫主入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凑到那白玉般的耳珠上印下了一个个轻柔绵密的吻,那温热的吐息让宫主的侧脸爬上了绯红的霞色,身子也不由软了,眼波如流,只余欢喜。 第45章 三百招(上) 王云既是她的情窦初开,又是她的情根深种,怜星素来明白他的性格,怎会当真舍得生情郎的气呢? 但她终究是移花宫主,她的武功修为、容貌才情、乃至心底的傲气其实都不逊色于自己的姐姐邀月。 她也知道唐若萱性格保守,且突逢大变,失身于仇人,对于值得信任、能够作为倚仗的人露出女子的柔弱是难免的。 可她就是不能容忍,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别的女子有意无意借用性别优势,在争取自己情郎的好感,借此做成什么事。 若非这样的占有欲与执拗,在原着时间线里,她便不会同姐姐一起隐瞒花无缺的身世那么多年,并将其打造成为她们眼中的完美作品。 可怜星宫主同时又是一个聪明且和婉的女人,她明白什么时候该识大体,什么时候适当表露自己的小脾气最好。 所以在王云咳嗽那声,作为提醒之后,她就反应了过来,没被情绪冲昏头脑。 论修习武功的悟性,她确实差了姐姐一线,可那也仅仅是一线而已。 但若是论及情商与忍耐力,邀月比她这个妹妹却是差得远了。 风月里的一点点小争执也好,对方的安抚也好,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且乐在其中的,不过都是情趣罢了,要真是死板的过一辈子,单纯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没意思呢。 靠在心上人的怀里,怜星宫主下意识地揪着对方的衣裳,理了理思绪,用那甜美稚气的声音软软说道:“其实那唐若萱能想明白也是一件好事。” “以后她与萧廷的骨肉都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就算天牢那边当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愁没有让萧廷顾忌的东西,省得他给咱们找麻烦。” 萧廷在意唐若萱,甚至会在意到影响自己判断的程度,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杀他不难,可王云上次也是先杀了萧廷的书童砚台、斩断了其遥控血月神教的主要联系,而后假借唐若萱使萧廷迟疑了一下,才废了这个人的武功,将其活生生地送到天牢里。 朱无视也算是位枭雄了吧,在原剧情线里,哪怕在断气之前都要爬到龙椅上去,根本不缺进取心。 然而一旦碰见了有关素心的事情,他一样会为此羁绊,甚至是投鼠忌器,做出些得不偿失的事情来。 王云轻抚怜星宫主如流云般的乌发,帮她略微整理一下鬓边的发丝,“我还没到靠挟制孤儿寡母才能做成事的地步,只是唐若萱对萧廷的影响确实不小,她又深恨灭门仇人,投靠了我们。” “若天牢当真生变,以后未必没有可以利用发挥她作用的地方。” 当今乾元帝已渐渐老了,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不仅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就是近两三年来,陛下那性情想法也是越发地古怪了。 若一个大刀阔斧的帝王性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做起事来多疑敏感,又没有遇见什么巨变与难事,那一般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服用了不该服用的丹药。 二来就是身体出了问题,让皇帝感觉自己不能掌握好朝堂,少年登基的帝王大多害怕手中权力的流逝,愈是如此就愈怕人发现自己的软弱与力不从心了。 他们往往意识不到,当他们迫切想要抓住手中权力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清醒。 愈想要证明自己是当年的自己,那局势反而会愈发恶劣。 在当今圣上还是一个天人境界的高手的情况下,造成的影响与后果,只会更糟不会更好,有了皇图霸业,做出了明君该做的政绩,下一步就要开始想长生不老万世仙朝了。 要是起了用萧廷钓鱼的心思,册封一个虚名侯爵之类的,血月神教这样的教派歪门邪道又甚多,说不定哪天就是养虎为患。 王云是走一步想三步准备到六步七步各套方案的人,又怎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大的隐患呢?自然是要早早做好预防的。 万般思绪于他而言,皆是收于一瞬,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怀中依偎着的佳人总是真实的,心灵相通的温暖与慰藉,亦可抚平他内心的忧虑了。 良妻亦可为益友,更是某种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 王云向来喜欢聪明的女人,也喜欢同她一起慢慢成就更好的过程。 至于傻白甜?他可以让自己的亲姐妹甚至是女儿成为这样的人,不努力也能过得很好,不需要想那么多,但他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傻白甜成为自己的另一半,更不可能在这样的人有什么男女之情。 太善良太简单的女人,是没法同他一起开创事业,经历、应对种种风浪,乃至接受“完人”身上不完美的地方。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完人,就算是再好的理论、学说,在发展的过程中也少不了与旧事物发生摩擦,这些东西是那类不食人间烟火、头脑简单的傻白甜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 到第七日的时候,平静大师就坐不住了,她绝不能让绝情门的清誉毁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她强压着怨愤与怒气,放消息给王云,说是要光明正大地解决关于天剑五爵的事情,莫让旁门左道看了笑话。 对于这话王云并没有发表,而是欣然赴约了,他要的就是这老道姑自己往套子里钻,自以为聪明地将天剑五爵送出去。 果不其然,当平静大师意识到自己讲道理是永远辩不过王云的时候,就开始用江湖人的办法了。 “景行先生,这天剑五爵到底是江湖中流传出来的东西,我绝情门也是武林门派,能不能护得住五爵,终归要用本事来说话。” “咱们就以三百招为限,切磋为主,谁能更胜一筹,就由谁来看顾天剑五爵,贫道若胜,便当任六扇门的金衣客卿,由郭巨侠亲自向陛下陈情,表明我绝情门的心迹。” “不知御史大人觉得如何?” 果然,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蠢货。然而,自作聪明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王云要的就是这道姑自作聪明。 六扇门老大郭巨侠的夫人,是龙虎山张天师的女儿。 平静大师以为服用九极龙虎散就能冲击天人境,还想用他作为跳板,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到这道姑还刻意装作是伤势未愈的样子来掩人耳目,王云只觉得好笑,但以他的城府却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外人看来,他依然还是那如沐春风的神情、姿态。 只有怜星宫主也看到他眼角眉梢所藏着的冷意。 转过头来,她看着平静大师的眼神,亦藏了锋芒,若局势当真有变,她定然是要出手策应王云的。 ——哪怕情郎心中有成算,但关心则乱,怜星宫主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安危。 ……………… 眼神交汇之处,就是开打的时刻,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机亦冲撞在了一处! ‘龙虎劲?虽然平静施展的只是速成法门,但还真是够下本钱的。’ 想留下全真教王重阳亲侄儿的想法很是迫切呀。 平静大师手中的拂尘劈头盖脸地笼罩过来,散开银丝千万道,仿佛一团在她手中舞动的白光,这门亦柔亦刚的兵器不仅施展开来,一柄秋水长剑又夹在其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削刺过来。 这一剑可见其剑法修为。 “大师好剑法,只可惜不太像道家的路数,看来绝情门也算不得是玄门正宗了。” 王云却是谈笑自若,名剑凌虚出手间尽是清灵,不动声色间就将对方的攻势尽数挡到了一边。 第46章 三百招(下)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的路数,动作与轨迹围观者几乎都是捕捉不到的。 黄裳可以看个清楚,怜星也能看个分明,有插手的余地,但旁人可就未必了。 一晃就走过了五六十招,开始的时候平静老道姑来势汹汹,像是稍稍占据上风的样子,但六十招之后非但控不住场子,还被对方给带偏了节奏。 这让平静大师愈发地觉得憋屈,明明她都得到了六扇门与道教祖庭龙虎山的扶持,为什么还是奈何不了这个看似谦和实则笑里藏刀的竖子呢? 平静大师从来不信什么天才,她对这样的人向来是不感冒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九极龙虎散的药力驱使下,她突破不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体内的气血与潜力却都被激活,且全力绽放于今日似的。 平静突然意识到:今日若不能突破天人境,气血将会在药力下燃烧殆尽,龙虎劲也会在自己的体内爆裂肆虐,也就是说那将会是必死无疑。 她没有退路,这时再后悔亦是晚矣。 唯有拼死一战,那样或许能有一线的生机。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弃生的希望呢? 可王云身为《神照经》的着作人,一身真气至纯至妙、生生不息,岂是她那半吊子龙虎劲可以打得过的? 巴山剑庐的武功,在顾道人的改良之下,又极具道德经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动静相宜”的奥妙。 当挪移位置较小时,大可以以静置动。 若有发挥的余地,搭配上那巴山轻功动起来就更是无往不利了。 平静大师越斗越狠,神情严肃木然,甚至到后面已可怕到了狰狞的程度,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挣扎多久。 在第九十招的时候,她的剑被凌虚所斩断了,拂尘更是散为了满地碎屑。 ‘凌虚’的剑气则好比江南夜雨、高山云雾般的轻柔、绵密,无孔不入,可寒意却能深入骨髓,透进人的肌骨之中,让平静大师脊背发麻,犹如万针攒刺。 那是死亡逼近的味道。 就在这时候,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平静大师仍是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用绝情门的六阴擒拿手,向王云的腰部与脾脏处打去,这一下角度刁钻,出招诡异,去势迅猛,快捷无伦,确实是叫人难以招架。 然而,仅仅如此,根本就不是王云的对手,只见那长剑竟直刺入了平静大师的腹部,同时王云一掌打在了平静的肩头上,将其远远地击飞了出去。 “师父!”绝情门的大弟子丁当悲呼出声,随之上前搀扶脸色惨白、大口吐着鲜血的的平静大师。 与此同时,有什么人忽然从斗姆元君神像后面翻了出来,刹那间就纵跃到了近前,幻化出亦真亦幻的虎鹤之形向王云的要害之处攻来。 天人之境,凝聚了六阳灵窍,算计的也很到位。 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黄裳的存在。 金丹道脉南宗开创者白玉蟾唯一收下的三位俗家弟子、在家居士,皆是人中龙凤,通过修撰道经大典,王重阳开创了全真教,黄裳更是在三十五岁那年凝聚成了九极灵窍。 都是天人,但天人之间也是有实力差距的,黄裳的身法“螺旋九影”明显比那个藏身神像后的人更快,同时随手一抹的飞絮劲也更加巧妙,立时就化解了那虎鹤双形的攻势。 若非那人内力深厚硬挡了一下,怕不是心脉都会直接给黄知州的内息震碎,亦或是给九阴神爪掏出五腑六脏的任何一个来。 方寸之间,杀机森然。 蛇行狸翻的身法,竟也能掀翻虎豹,扼住其的咽喉命脉。 “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设局袭杀朝廷命官。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黄裳先是伸手点破了那人的气海与紫府,才厉声喝问道。 自从十多年前,家人死于九幽神君(温书反派)之手,黄裳就深恨那些自持武力干涉朝堂之事、袭杀同僚的江湖人,这下出手自然是没有半分容情的。 ——还有一点没说的是,这人多半与天师道的激进派有关,这些年来给他们师兄弟三人着实是造成了不少麻烦。 哪怕死不了,可也够恶心人的了。 但凡他出手慢一些,或者不在这里,又或者没能凝聚九极灵窍,那他们南宗下一代的俗世最强代言人不是就可能祭了么? 还好,王云知道让他一起来,早在得知绝情门与外来势力有接触的时候,就算到了后面几步。 到了这个地步,王云没有选择落井下石,他对背后的弯弯绕绕早已是心知肚明,面上微微蹙眉,说道:“比武切磋,受些伤势是难免的,但大师这般拼死,显出异于往常的神态,岂不蹊跷?” 而后,他转而看向那穿皂色衣袍、给黄裳制住的中年男人,“看来今日之事是阁下的手笔了,不知阁下这样苦心安排是意欲何为?” “我王某人的命,没有那么值钱吧?你是异族人?还是说你此行是为了帮那些折在我手里的贪官污吏报仇来的?” 那中年男人留了长须,只是紧闭着双目,并不说话。 平静大师此刻亦是心如死灰,知晓自家这波是无力回天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只想尽量留得一点身后名,为自己也为绝情门挽尊,用最后的力量用力地嘶喊出来,“是他!是他害我的…他说自己是天师道的人…” “还是六扇门食客堂的副堂主,一切…都是他教唆我,用天师道的威势操控的…也是他逼我吃了必死的丹药…” 说到后面,平静大师的喉咙都因为鲜血上涌而鸣动起怪异的菏菏声来。 众人看她这般怪异的惨状,心下就不由信了几分,再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那长须男人真是天师道的门人么? 平静大师的性情素来刚强,临死之前却这般揭短,可见是憎恨那人得紧了,众人一时便有些信了,只是不知那中年男人究竟是不是正一道脉的高手了 (毕竟大师也有可能被蒙骗看走眼不是) (推举萧廷做三省武林盟主的时候,就不见得有聪明到哪里去) 说罢,平静大师又吩咐小弟子去暗格里取了天剑五爵,正式交予王云,就此便撒手人寰了。 其实有没有发生过她说的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输了,身为输家是没有资格选的。 这么说就是对师门最好的选择了,她宁死也不愿让经营一生的门派声名狼藉,毁于一旦。 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只有这样要脸的三山五岳才不敢欺负绝情门这样的弱势方,能在她死后争取到可怜的喘息之机。 哪怕是三四年也好。 见得一生要强的师父,受奸人蒙骗,竟沦落到了如此境地,甚至为此身死,便是先前与其疏远的唐若萱也不禁落下泪来。 ——她在这世上曾经关系亲近的人,终究是又少了那么一个。 那中年男人听见平静那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泼脏水再说的话,一直紧闭着的双眼也骤然睁开了,他没说什么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之类的话。 只是冷笑道:“本就是你自己持身不正又能怪得了谁了?若非你信我是天师府的人,对那丹药视若珍宝,又怎会看不到我不像天师府门人的地方?” “不能杀了对手,突破天人境界,遭药力反噬而死,那只能是你自己无能,既无能又贪心,落得如此下场,怪不得旁人!” 他能被派来做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蠢货,话里没有一句撇清天师府的关系,无形之中又是往关键处撇清。 第47章 王导与他的制作人老婆 这人固然聪明,但王云与黄裳也一样不傻。 王云当下就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正一道脉无关,只是平静大师愿意相信你罢了。” “可你的身法武功却又无一不是得了正一道脉的真传?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到了此刻还不从实招来,说,你究竟是如何盗取了天师府的龙虎无象?又是何人指使你前来杀我,破坏南北道宗关系的?” 这话那中年男人就答不上来了,他不能直说自己借用平静那女人先试探试探王云的成色,然后发觉用不熟悉的武功可能做到一击必杀,故而动了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心思。 既有以小博大之心,那一上来自然就是最擅长的杀招。 不行就跑呗,反正只要没有留下他的人,那说什么都是不算的。 他苦心安排,让平静大师消耗王云的真气,并在王云赢了此战,最可能松懈的时候,用拿手杀招全力出手,就是为废了南宗道脉近年来最出众的后人。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黄裳,原来人真的可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担心越说越错,那中年男人又恢复到了之前紧闭双目莫挨老子的状态中。 可黄裳却按照既定的剧本开始发挥了,当下就笑道:“景行啊景行,你到底是年轻了些,看不透世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这生死之间哪容得他伪装掩饰?自然用的是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至于北宗…呵呵,何须挑拨,正一道这些做得恶心事还少么?自高宗年间,他们某位嫡系通辽的事被人捅了出来,便失去了朝廷的信任。” “先帝又册封江南禅院五山十刹,偏向亲近佛家一些,也没了你们发挥的余地。” “当今陛下圣明,对神鬼之说一向是不信的,正一派与北宗自然只能另辟蹊径,投资了六扇门郭巨侠,顺便在这民间江湖争取想得到的东西了。” “可偏偏六扇门掌握的武力再怎么重要,权柄也没有多少,谁让郭巨侠当年有所疏忽,竟让九幽神君在京城作了孽,也就是当年的傀儡尸人案。” “更不及王师兄他老人家官运亨通,封侯拜相一直做到了当朝枢密使。” “那等暗地里打击我们南宗的事情,他们北边从来做的就不少了,其他暂且不说,二十多年前我重阳师兄,承南北之长,融汇贯通两脉经义,于终南山创立全真教。” “更以先天功为北茅掌门人疗伤,救了他一命,对北宗的善意可见一般。” “可重阳师兄到底是太天真了,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消除南北隔阂…” 说到这里,黄裳嘿嘿冷笑,“可你们北宗却是打得好算盘啊。” “北宗非但是乘虚而入,你们那位少天师更是在十九年前就练成了五斗米教孙恩的黄天大法,假借论道之名致使我薛师兄、陈师兄身死不算,更是让崂山派石道兄就此失踪下落不明…” “我那重阳师兄虽保得一命,但也因伤势落得个早逝的下场,只要我黄裳活在这世上一日,必与你北宗不共戴天!” 一开始黄裳本来只是想带节奏按照事先安排的方式,掌握主动权。 但想起当时六扇门配合不力,导致自己家人被九幽神君那个败类杀的一个不剩,郭巨侠未必就在其中动过什么手脚,因为那人的性格不像。 可是郭巨侠到底和北宗以及正一道有扯不清的关系。 再想起几位南宗师兄都给北宗那边暗算至死,就连王重阳都间接死在了天师府少府主的手里。 黄裳无法不去在意这一点,他们三人当初可是一起在白玉蟾座下学艺的,比起王韶他又与王重阳更投契一些。 因为将这个人清扫出朝堂,就是现在对正一道、金丹北宗等最好的报复。 可是黄裳也知道,他没有那么做的能力,甚至就连他最出息的师侄王云也做不到。 因为郭巨侠是当今太后的表外甥,与皇帝也是沾亲带故的,是受重用的外戚。 哪怕郭巨侠(武林外传郭芙蓉的爹)这个人空有正气、久无战绩政绩只能勉强制衡血衣卫,那对于近年来惯用制衡手段的皇帝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情绪涌动,适才又动了手,更是让黄裳胸膛中怒意翻滚不休,哪怕忍耐二十余年,可热血仍是未凉。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黄裳相信那一天不会远了。 听到黄天大法那四个字的时候,之前一直闭目忍耐的中年男人,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向黄裳看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了,连这种秘密都被人知道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北方正一道的高层里面,很可能出现了吃里扒外的人。 ——就算不是高层,那个人的地位也肯定是很特殊,或者能接触到高层的。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 所以中年男人当机立断,就要用事先准备好的手段自尽。 只要他用那种方式死了,体内立时就会传出一种无形无质却能让策应他的人发现的东西。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可就在那一刻,王云也在伸手拉他起来,口中还可惜地感慨道:“虽已误入歧途,但不管怎么说这位前辈也是天师府的人。” “又用六扇门的势逼迫平静师太,牵涉甚广,已不是我们一家能够管的事情。” “前辈还是同我们回京,当面见过郭巨侠之后,大家再做分晓吧。” 就在这时,众人便看见那中年男人头一歪,人就像喝醉了一般,脸色通红,又忽而转为了紫色,竟像是被气死的一般。 今天的瓜真是吃够撑的了。 平静大师刻意搞得声势宏大,本是想让许多人来见证自己打败王云,扭转近日来的颓势。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平静不仅人已经没了,这里更是变成了大型吃瓜现场。 眼看今日男女主角都已经杀青了,王导当下就神情“肃然”地把了把那中年男人的脉,还用神照经的特殊内力把这尸体的脸色调成了正常的色度。 而后长叹一声,“竟是服毒自尽了,倒也算是一条汉子,只是为了不叫那些腌臜物为难就豁出去自家性命,这样当真值得么?” 眼看天师府与北宗等势力已经被引导实锤得体无完肤,情郎都在发表执导完一部剧的获奖感言了,怜星便上前接过后期制作,“要带这具尸身上京多有不便,不如让我用明玉功,先冰封了这人的皮囊去,也算是打理了身后事吧。” 也就是名正言顺地毁灭证据以及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了。 第48章 三线交汇一瞬间 这一路走来,可说是步步惊心,王云又怎会不知道人心叵测世间险恶的道理? 之所以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些话,一来是为了营造他们南宗无辜的表象,二来就是为了搅浑了这一潭水,先发制人,让天师府有所顾忌,至少近两三年不敢再出手了。 而一年之后,王云有信心迈入天人境,两年之后则可凝聚九极灵窍。 届时,除非是凝聚武道元神踏入陆地神仙境界的人物,否则休想取他的性命。 他若是想对付什么人,那往往都是在不动声色之中开始的。 今日之后,若有流言传出,那这正一门人的死,不是羞愧之下生生气死,就是为保背后的人而服毒自尽。 可以说,如果让今日之事持续发酵,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道教北宗大概就是遭了古代的公关危机吧。 哪怕从前通辽的事情发了,恐怕也不会有这次的事情来得严重。 通辽这种事情说是投机可以,说是多条朋友多条路也可以,在这道德感不高的人眼里,就不是个事。 但是,用阴私手段去害人家南宗,那就有意思了,属于那类最容易传遍的谈资。 人们不自觉就会思维发散:如果不是本事没有人家南宗强,忌惮人家厉害,干嘛要耍那么多手段,甚至不敢堂堂正正地打上门去? 如此一来,有利益交换或者拜师修道之类的,人们第一时间怕是就会先想到南宗,哪怕北宗才是祖庭,那也于事无补。 从得到有外来势力与绝情门有接触消息的那一刻,王云就默默定下了数套应对方案,然后亲自参与导演了今天这出戏码。 是北宗动的手,那很好。 这让他们可以有更好的发挥余地。 如果不是那也没关系,王云总能找到别的办法杀鸡儆猴。 对于要害自己性命的人,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又有什么错呢? 物无妄然,必有其理,他从来就不信凭借单纯的善心可以感化一方对自己动了杀心的势力。 如果可以感化,那也多半是因为利益、局势以及双方的力量发生了足以主导一切的改变。 所以,王云从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既然心中原则坚定,那他就会朝着自己所明晰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不会动摇也不会放弃。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纵使别人说再多,也不如自己的心意,所做的事,走过的每一步。 就像主意识,当时在现代所有事情都做得面面俱到,可那样有意思么?还不是孤零零地死在了病床上。 有些不必要的容情与“慈悲”,原本就是不值当的。 王云帮一些人,原就不需要他人的回报,但他绝不会做那农夫,到头来竟反噬了自己。 从与平静大师过招的时候刻意控分,延长时间开始,让正一道士判断失误开始,今天这场戏就拉开了序幕。 留平静大师一口气,点出她身上的异常,让她有言语牵扯那正一门人的机会,则是第二步与第三步。 最后平静大师身死,王云顺理成章地接管了那两枚天剑五爵,同时气氛也渲染到了极处,他可以很自然地质问那中年男人的来历,引导众人去思考那中年男人的来历与目的。 这是第四步。 第五步很简单,不着痕迹的一唱一和罢了,关键在于,王云早让黄裳当众审问敌人的时候动用《九阴真经》里的移魂大法。 到了黄裳这个境界,用可以摄人心魄的秘法,作用群体不成问题,用眼神已经够厉害,要再用上声音,那效果就更加厉害了。 而且那并不是直接影响意志,而是把握好分寸,配合话术一起引导来影响听众的情绪而已。 到时候即便有人着手调查,得到的结果,在围观者的印象里,他们回想起来的,也只会是那中年男人的问题。 包括黄天大法,都多半是那人自爆的吧,他们甚至会言辞凿凿地表示,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人自己说漏嘴的,在发现威胁不了对头之后,为了不被抓去对峙,才咬毒自尽的。 最后,就是表明定要查清真相的立场,找六扇门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调做事好敲竹杠)。 怜星宫主则负责冰封中年男人的尸体,就算其自尽之时当真留下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信息,那也多半是会被混淆破坏的。 这文人运筹帷幄起来,心自然都是“脏”的。 多事之秋,风起云涌,容不得半分差池,他若不杀平静那老道姑,那为了活命,平静也只能在今天通过挑战他杀了他,来越级突破天人之境。 没有闯几次江湖,特意钓钓鱼,那些牛鬼蛇神又怎会主动跳出来呢? 了结了天剑五爵的事情,王云便携爱侣怜星一同回京,除了剑卫,唐若萱也像之前约定好的那样,换取他们的庇护,一同进京。 这是她无条件移交五爵、并以后给王云营业背书该得的。 王云是一件事、哪怕一句话都可能在心头绕十七八个弯的那种人,深谋远虑、心细如发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但是此刻怀里搂着心爱的女人,长风吹过他们鬓边的发,再多的忧虑也化成了舒朗与开阔。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可得中探花的时候,王云也没有这样开心过。 “云哥现在好高兴么?是不是好久没回家,心里惦记了?”怜星宫主笑着问他。 王云就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那有什么好想的?” “我是欢喜,回到京城以后,交付君命,然后就可以找李鬼手给你治腿了。” “等你康复了,我们就可以成婚,全了我这婚冠礼,你也真是我的妻子了。” 怜星亦是喜上眉梢,她回眸一眼,似喜似嗔煞有其事地问道:“怎么了?难道现在你不当我是你妻子么?” 王云便拥住了她,凑到她耳边,“说不是,那才是假的。在我心里,我俩站在一起是世上无双,我真正当成自家的…像是妻室那般位置的女人,也只有你一个。” 与此同时,隔着空间的距离,拥着佳人策马啸西风的青衫公子,立于海岸抱剑听风的银发剑客,以及直面转生药人、立于血泊之中的墨衣少侠,忽而向某个方向一齐对视了一样。 仿佛隔着距离注视着最亲密也最陌生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的彼此似的。 但三人的思想与最本质的东西却仍是相通的,因为他们都是本体的身外身。 正是三线相融于一瞬间,原本即是一脉出。 第49章 前朝天一教的炼尸法 ’卡1啊卡1,没想到竟是那另一个自己害苦了我。’ 厉寒身后有十五名夜骑成员,眼前则是尸山血海,仿若人间炼狱。 湘西与南疆这两块地方,就是天下赶尸炼尸最出名也是最精深之所。 因卡1王云之前杀了三分之一的侍巫蛊大祭司,让一位流落中原的天一教余孽找到了机会,趁机盗走了某位巫祝的收藏。 并且通过古时阴阳家的傀儡手段,挖开方圆百里的棺木,取了尸骨,排开七百尸人众。 所谓尸人,就是被天一教秘法炼制而成,能受那旁门术士操控的傀儡般的生物,它们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最可怕的就是制作尸人之原体功力越高,制成的尸人也就越强。 这就很可怕了。 南疆一带最厉害的门派,除了五毒教就是日月神教,五毒教普遍懂得一些巫蛊之术,对毒更是有着抗性,术士自然不会找五毒教的人来合作。 日月神教就不一样了。 术士先是以破解三尸脑神丹为噱头诱饵,让日月神教心怀鬼胎的教众前来寻他,而后便是在为他们解除三尸脑神丹的过程中,将这些教众炼制成了尸人傀儡。 任盈盈正苦恼炼制解药的药引子给东方不败的手下拿捏得死死,实在不好偷出来。 一天配制不出解药,那跟随她的人就一天不能完全归心,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听蓝凤凰说了这件事情,任盈盈就派了人前去试探。 刚开始的结果不错,可后来就变得不对了起来。 任盈盈这才发现,原来一开始派去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 那些人根本就是受制于那位神秘术士的尸人,虽然还有意识,但早就没有了自己,受术士的心念控制着。 术士之所以还肯放他们回来,就是为了让那些尸人骗更多的同伴回去。 等任盈盈反应过来,只能是悔之晚矣。 她的好姐妹蓝凤凰则是又惊又怕,“圣姑,这尸人炼制之法从前确实是我五毒教叛徒的手笔,但和教主记载的却不大一样,他们的肤色竟然是正常的…” 而非记载中的紫黑色。 从蓝凤凰父亲那一代开始,就篡了何氏一脉的位,那何家跟创派一脉,且是前朝五毒教教主曲云的关门弟子,在教中素有威信,相反蓝家却是靠暗算何老爷子得到的教主之位。 就连何老爷子的亲孙女何沅君都没有了容身之处,只能借曾经大理段氏的人情,做了大理御林军统领武三通的义女。 可以说,五毒教这一波是很讽刺了,自己苛待何家孤女,逼得人家脱离五毒教。 但是放到他们自己身上呢,却像着魔了一样认任我行的恩情,哪怕近几代天然是日月神教的从属,这回也对东方不败阳奉阴违,反而扶持跟随日月神教的圣姑。 也就怪不得五毒教的老人没告诉蓝家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了。 任盈盈更恨那个术士,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蒙无拘,她父亲任我行的师弟,同时也是日月神教前前前任教主的亲生儿子,其母乃是天一教的嫡脉。 当年因与她父亲竞争教主之位不成,愤而出走。 东方不败对任盈盈而言确实不是好东西,但蒙无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是他们任家父女的敌人罢了。 唯一让她有些许欣慰的,大概就是东方不败那里的人也给蒙无拘拐走了不少。 这些事情,厉寒原本都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见到了玉剑公主。 “厉大哥…”玉剑公主欲语还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亦是个聪慧美艳的女子,眉间有刚柔并济的英气,凛然如冰雪的灵动与妩媚,还有如九秋凛素的清丽。 这是个与东方白容貌气质有着相似之处,但因为其出身皇室的缘故,神情之中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了一股尊贵气度来。 在望着厉寒的时候,则是双颊晕红,肤色白腻。 公主那一双眼灿然晶亮,唯有在望着心上人的时候,她才会显出这样柔情脉脉的样子来。 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那其实是藏不住的。 没有谁是傻瓜,如果对方一点儿也不避讳地接受了你的情意,却始终没有一点儿表示,那不是富有四海,就是好处可以全收、说到真正认定什么,那只能是想屁吃。 还是趁早认清现实,洗洗睡吧。 厉寒不是傻瓜,他看得出来的。 但他从没给过玉剑公主任何类似“ta喜欢我\/心有我”的错觉。 因为他心里明白,玉剑公主喜欢上自己,无非是因为在她最最无助的时候,自己出手杀了史天王的四个替身,让她的清白得以保全,没有当众受人侮辱,依然能留在如今的位置上,继续管着天命山庄。(当今皇帝所组建监视武林的组织,有智囊幕僚团,以及一支强战力轻骑兵。) 并且,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并且在礁石岛上挨在一起熬过了涨潮的一天一夜。 玉剑公主喜欢他,是因为主意识记忆里的“吊桥效应”(或许也有他那张脸的关系),以及觉得他是个足够可靠、品行端正的男人。 可厉寒却明白,他们之间相差太多,对于他们来说,世上有太多别的比彼此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个女人,所代表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些繁琐的事情,显然并不在厉寒对未来的规划里。 “草民厉寒拜见公主,愿公主芳龄永继,玉体康健。” 从称呼到动作上,他都是利落且疏离的。 闻言,玉剑公主的神色不由微微一黯,“厉大哥,你我之间就非要如此不可么?”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甚至差点就要以礁为穴,葬于一处的人,你何必要这般无情呢?” 那少侠还是身穿黑色的修身劲装,却不似平日里那般恣意风流,而是近似一把不知何时就会出鞘的宝剑,锐利,冷然,满是凛冽的气息,不见一丝的暖意,“公主当年伸出援手,某自是不会忘的。” “有何吩咐,公主但说无妨。” 第50章 大招清场 听了这话,玉剑公主心里就知道,厉寒是和她保持距离,他们两人之间永远只有会利益与客气。 或许还有人情,可人情是需要还的,也会还干净,这点他们各自都分得很清楚。 玉剑公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起厉寒最关心的事情,“能够炼制无极仙丹的术士,叫做蒙无拘,他从前是钦天监的官员,也是负责帮我父皇炼丹的其中一个术士。” “这个人的炼丹术很厉害,据说是得到了古时候阴阳家的传承,可惜心术不正就那欺骗始皇帝一去不回的徐福一样。” “盗走了大半的炼丹原材料不说,更是和大理流亡江湖的延庆太子相勾结,想要将大理、南疆乃至湘西湘南全部变成人间鬼蜮。” “里面的材料大概可以炼制三到四颗无极仙丹,已经去除大部分毒性的那一种。” “可是…大理那边拒绝与我们接洽,以为此事是家丑,也不肯派人若是现在段延庆集结的那些人手全部被转化成了刀枪不入的尸人,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派一支先锋军,深入敌营,摧毁了转化尸人的药池,那才能够迅速控制住局面,避免造成伤亡,以及出现更加恶劣的事件。” “我会派人加入,但也希望厉大哥你能帮我这次。” “我们的探子看了炼丹炉氤氲出来的颜色,最多还有七天,无极仙丹就能炼成,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蒙无拘的参与了,我们的术士完全可以接手,只要破坏了药池,并且帮我们攻破其中两面的尸人大军…” “事成之后,我一定给厉大哥满意的回报。” 玉剑公主又何尝想用外人来做这件事?但这里面却涉及了多件皇室秘事,六扇门郭巨侠是太后的表外甥,而当今皇帝却并非是太后的亲子,两方其实是互相猜忌的。 至于铁胆神侯朱无视,皇帝就更加忌惮这个同父异母却无缘冠于国姓的兄弟了,是绝对不会让朱无视捡这个便宜的。 血衣卫缺乏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才,而太监内侍唯利是图的性格也叫皇帝不能放心。 若让诸葛神侯出京,又怕京中会乱,几番权衡之后,皇帝最终派了自己的亲女儿玉剑公主带天命山庄的高手相随,防止事态恶化,并且取回无极仙丹。 玉剑公主固然想要解决这事,从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权力,可凭借她现在能掌控的武力又确实是做不到。 没有办法,她就想到了请外援这回事。 厉寒与可以组成战阵的十五夜骑,就是玉剑公主能找到的最好选择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种真刀真枪出生入死的事情,找四条眉毛陆小凤乃至盗帅楚留香都是专业不对口的。 其他古龙浪子也差不多,硬扛那么多武功高强又开了十倍攻防buff的尸人,血薄的怕不是都要跪了。 玩智商的古龙系角色应付不了,那不是还有金庸系、温系、梁系角色么? 可玉剑公主既要顾及皇室颜面,又要防备父皇炼丹不成反被偷家的事情曝光,那可选择的余地就小了。 乔峰英雄人物,可他却是丐帮帮主,家大业大交际广阔的,首先pass。 七排八除,最后也没剩下什么人了。 邪异门虽然也是家大业大,但却身处黑道,行事隐秘,厉寒干起正经事也不是什么多嘴多舌的人,战斗力与夜骑的战阵,也是玉剑公主早就见识过的,正适合解决这次的事情。 而且,玉剑公主识人有术,她知道如果用人情找厉寒,他是会来的。 但人情这种东西,就只有一次,用完就再没有了。 其实玉剑何尝愿意与有好感的男子变成陌路境界?只是她到底出生皇室,且是圣上的长女,心中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 想完成父亲交付的差事,那自然要有所牺牲,此时感情反倒是最最次要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厉寒才会领了天命山庄的轻骑兵与夜骑成员一同前去破坏药池,路上自然是遇见了不少阻碍。 升级版的尸人非但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丧尸之类的东西,反而刀枪不入、速度防御攻击全盘加成。 保留了一定的意识,扑上来的时候却和不知道疼痛冷热似的,悍不畏死。 “都闪开,一旁摆九襄地玄阵。” 夜骑众人听见少门主这么沉声喝道,就知道他这是要开大了。 看这些猛得不行的大兄弟都闪开了,天命山庄的骑兵也纷纷按照相似的步调一齐闪开来了。 厉寒随父亲所修习的燎原枪法,乃是天下最威猛、惊天骇地的盖世枪法,共分为「五十势」、「三十击」和「二十针」。 所以这枪法又称「燎原百击」,一经施展开来,就如烽火燎原,波及甚广。 万点寒星,如百花朝凤,亦可化作那侵略如火,在几息之间就穿透了十数名尸人的心脏,刺穿了头颅。 ——这是厉寒从王云记忆中发现的破绽,王云从前在十万大山的时候,也曾镇杀过相似的傀儡。 这种东西的弱点,一般就是头颅与心脏,其他地方伤得再厉害也没有用。 他手上雁翎枪所过之处,便有血肉被捅穿亦或是爆开的声音炸响,叫人胆战心惊。 在武学之中有一个说法,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但像长枪这类兵器又不是那么好使的,想要练到至深处,更是需要下苦功。 远远望去那少年将军,神情冷然,热血昂昂,抬手握枪袖手血,勒马于残阳,自是肃杀起。 疾如风,撼如雷,啸如火,“踏日”则是大踏步而上,仰首长嘶。 不过十余息的时间,蕴含了北冥真气的枪芒纵横,全场便空了,除了己方队友,敌人均已倒下。 而结了九襄地玄阵的队友们却还完好无损,这种阵法一共有九种变化,可应对九州大地各类不同的地型,并在其中展开作战,进可攻退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是由逍遥派收藏的阵谱复原而来。 第51章 玉剑公主:论忍痛让爱的操作 而后,厉寒就让夜骑众人围在了正中间,大家用战阵的形式快马加鞭地推进着整个对付尸人的战线,所过之处便是满目血腥,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若对那些不得安宁、只凭肉身操控行动的逝者来说,这应当是终结。 可是对于那些被炼制成尸人的活人来说,他们是不会再有选择的机会的。 不管他们是自愿成为尸人还是被迫的,在成为尸人的那一刻,他们的命就不再属于他们自己了。 厉寒一行人也不可能留什么善心,那样只可能害苦了他们自己,滥发善心的代价,往往是用鲜血来偿的。 人命只有一条,他们输不起,厉寒更不愿意自己的兄弟倒在这种地方。 保境安民没有错,但大家不该因为那些心慈手软的情绪而赔上性命。 生死之间,不容犹疑。 “我们受命于当今圣上,此行是为了稳定边境,不沾江湖恩怨,所有尸人一个不留。” “杀!” 随着厉寒的这声命令,骑兵就如风般的冲出去,刀枪剑戟齐出,再厉害的尸人给大卸八块之后,也绝无生还的道理。 这样的轻骑兵一向来去如风,跋山涉水不在话下。 这样一直到了某处悬崖峭壁下,宗越指向那崖上的云,“青霞氤氲,紫气集聚,公子,看来那里就是炼制无极仙丹的地方了。” “可是崖间就有许多乌漆嘛黑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瘴气虫云,我也只在外公他老人家的藏书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那是逍遥派祖师的手札。” “祖师年轻的时候,游历湘南,曾在一处苗寨见识到了巫蛊道的邪术,哪怕蒙住了口鼻,也是防不住那瘴毒与飞虫的。” “至少也要修成大宗师境界,用先天罡气护体,才能在瘴气虫云之中行走。” “丹气浮于瘴气上空,可瘴气本身却透着药力,恐怕转化尸人的药池也是在这附近了,以你们的武功尚不足以应付这样的手段。” 厉寒道:“我先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留在崖下策应,如果等到入夜我还没有回来,那你们就先隐匿,等天亮之后再撤到安全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赶夜路,那样的危险是乘以十倍的。 倒不如先躲起来,等天亮之后快马加鞭地赶路。 夜骑里的二号人物孙伯川性子素来有些急,哪里愿意少门主为那等不相干的人冒险,可是不等他再劝,就被宗越给按住了。 作为邪异门的后起之秀,秦宗越远比旁人要来得理智。 宗越清楚,以厉家父子的性格,他们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说出口的话也是一样。 再说了,这里可不只有自己人,在天命山庄的人面前出现分歧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时玉剑公主也是说让天命山庄那些骑兵听厉寒的吩咐,而不是以厉寒这方的人为主。 这时候再发生分歧,很可能会被人给逐个击破,继而一锅端的。 宗越是个能担大局的人,自然不会让孙伯川说那些败坏自家士气本质上又劝不住厉寒的话,“公子放心,卑下相信很快就会等到您大胜而归。” 厉寒没答话,几个纵跃间就落在了那崖上,同时用了一块黑色的纱布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不是为了掩饰面容,而是留有后手。 哪怕真有厉害的毒药,有这块特别处理过、浸泡过药液的面巾布也能多争取一段时间来扭转局面了。 眼前是让人看不透的瘴气,淡蓝色的北冥真气则萦绕着厉寒周身,就像一层介于虚实之间的薄膜,让他与那瘴气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 厉寒知道在他当时和玉剑公主说话的时候,有个呼吸很轻的女人躲在了屏风后面。 哪怕那个女人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影子,也瞒不过他的洞察与感知。 天命山庄的奇人异士很多,比如能够接手无极仙丹炼制的术士,还有一些懂得杂七杂八东西的人。 但是厉寒并不关心这些。 自然他也不会去想,那个女人从屏风后出来以后与玉剑公主说了什么话。 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绝色,如仙人白玉,秀丽绝伦,娇美不可方物,眼波流转间颇有些盈然超脱于冰雪间的玲珑剔透,她柔声道:“盈盈多谢表姐的信任…” “也多谢表姐愿意伸出援手,让盈盈这几日有个安稳的住所,缓一口气,想想以后究竟该怎么做。”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任盈盈。 任盈盈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也是玉剑公主母亲“杜先生”的妹妹,杜太师的嫡次女,因那位杜二小姐与任我行有了首尾,不愿归家,在众人眼中便“病逝”了。 但是玉剑公主一心要做寻常公主做不成的事,自然是利用起所有能够被她利用的力量。 任盈盈御下时恩威并施,临敌处果断狠辣,聪慧沉静,颇显圣姑手段,但玉剑公主较她却还要更胜一筹。 玉剑公主微微一笑,“怎么样?人你也见到了,觉得他如何?” 任盈盈俏面一红,便娇怯地说道:“厉公子气度不凡,且颇有其父邪灵的风采,自然是好的…” 她的心里在想,表姐说厉寒是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不卑不亢,果决冷静。 她任盈盈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且是魔道巨擘的女儿,厉寒又是邪异门的少主,难道世上还能有比他们更加般配的人么? 表姐是天潢贵胄,世俗顶顶尊贵的女子,可表姐的身份也象征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管是繁琐的,还是那些会殃及生死的。 若非如此,表姐本身又想要维系与厉寒乃至邪异门的关系,怎会动给她任盈盈与自己心爱之人牵红线的心思呢。 不过,这也是件歪打正着的好事,任盈盈正愁找不到营救任我行的人选,等救出了爹爹,女儿家的终身也有了好归宿,那亦是双喜临门的好兆头呢。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玉剑公主也不想做亲手把有好感的人介绍给表妹的事情,但皇室与世家的教育都告诉她,如果自己得不到,那退而求其次,能够维持关系,这就足够了。 第52章 这个感觉略熟悉 此时此刻的厉寒却根本想到那两姐妹的盘算,不知不觉就把他给安排了。 若是知道了,他也只会庆幸从未对玉剑公主动过心,不然一念情爱终究化为枉然,原本就是不值当的。 不管是男是女,单从感情上来说,在没有考虑对方想法的情况下,这样让来让去本来就是一种不尊重。 ——玉剑公主求得是利,像小李飞刀李寻欢那样的人则求得是心安,是价值观的满足。 李寻欢把龙啸云看得太重,他不愿意自己这个眼中的好兄弟相思成疾,就此病死。 那能怎么办呢?李寻欢就只能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把自己的未婚妻子像一件物品似的让给了龙啸云。 全了所谓的江湖道义和他心中的情义,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的相处,其实自己早已经把这个表妹当成了心中的妻子,所以只能远走关外作为逃避。 这番自我感动,除了害了林诗音、误了他自己,并没有任何的益处。 厉寒身处的五行八卦阵其实并不难破,只是周遭瘴气聚集,便是眼前的事物都难以看清,又怎能寻得一条正确的出路? 所幸,他的感知能力还不算太差,且自幼随外公修习北冥重生法,内力既厚,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走了一段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事,只是厉寒看见树叶间隐隐发光,不知那是什么,他心中不由一凛,担心附近有什么提前布下的机关暗器。 纵使有罡气护体,若是不慎受伤,沾染了空气之中的瘴毒,纵使不死恐怕也是要生一场大病的。 他稍稍后退了一步,可却感到有什么人的护体真气迫近了自己,就在他们即将要撞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惊,与此同时一齐出手。 天山折梅手虽然只有三路掌法和三路擒拿法,却涵盖了抓法、诸般兵刃的绝招,变化繁复、精微奥妙,并且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 所以哪怕这里挪移拆招的范围小了些,但于厉寒而言,发挥起来与在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那人出招一样凌厉,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拆了十几二十招,无意间还对上了掌,内息迸发,气机对冲,竟将那深色的瘴气都吹散了些许,搅成一片更浅些的混沌。 厉寒隐隐能见到对面是个纤瘦窈窕、玲珑有致的人影,倒像是个女子。 他看不分明,但越是过招就觉着这人的内息、出手熟悉非常。 好像曾经和这个女子也有这般过招一样。 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女人可不太多,厉寒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男装丽人的身影,但那也只是一瞬。 那女子伸手拿住了他的手腕,可厉寒却用另一条手臂箍住了女子柔韧的杨柳腰。 两人都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不仅不是敌人,更是从前在衡阳城外亲密接触、耳鬓厮磨过的人。 除了厉寒之外,从来没有男人这样抱过东方白的腰,所以东方姑娘一直都记着他。 只是江湖之大,天下之广,分开之后可能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东方白忙着铲除蒙无拘这个遗留两代、挖自己墙角的祸害,就更没空想那些风月之事了。 东方白更没想过会在这样境遇下,再次遇到厉寒。 不等她多想,许是他们动手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机关,引得那树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这铃铛一响,他们二人没有说话,只是同时卧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支由神臂弓射出来的箭支就发射了过来。 这箭又密又急,且是发的连珠箭。 蒙无拘的合作者是段延庆,段延庆是西夏一品堂的人,能搞来少量神臂弓与床弩,并安排人在特地的地方使用,这并不奇怪。 而蒙无拘作为布置瘴气虫云与五行迷魂阵的人,拥有能让尸人手下短时间滞留在阵中,实现分批轮班值守的能力那也说得过去。 只是处于这瘴气中目不能视物,他们定然有看清道路的方法。 厉寒适才在崖下没和众人说完的话,就是逍遥子的手札里还写了,瘴气虫云对活水退避三舍。 而要运作活水药池催发药力,那也是不可以破坏大体水脉的。 可以说蒙无拘若是想加快效率,就做不得那样自掘坟墓的事情。 他与东方白之间气机对冲都能惹得瘴气颜色变浅,不似在入口处所试探的,说明此处离活水水源便不远了。 哪怕看不清箭支来势,那箭射网又甚严密,但以他们的能力却还可以应付,不至于受什么伤。 “走。”东方白听见厉寒传音入密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到了自己的耳边,然后就感觉那人牵起了自己的手。 但是,她没有挣脱,而是随那人一同往某个方向躲避,他们的护体真气亦不曾伤害对方,而是交汇流转,保护着他们牵着手的位置。 试了几个位置,厉寒根据脚下泥土的潮湿程度,锁定了一个方向,东方白则为他击断了三支遥遥射来的箭。 再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他们眼前忽而豁然开朗,脚下却是一空,一齐坠下山涧水潭去! 在落入水潭的那一刻,他们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果然是似水年华过招、衡阳城外相见的那个人。 这道水脉极深又极险,暗流几乎是同时将他们两人卷进漩涡中。 这时候厉寒反倒能够用护体真气隔开些许的水流,看见周围的景象。 ——他在长江水寨长大,水性本就极好,因为对水文地理有些兴趣,还曾细细研究过其中奥秘。 这水潭下倒像是有什么通往其他水脉一样。 正是绝处逢生。 他与东方白在阵中目不能视,若再拖下去一直走不出去,在阵中关键位置又有箭手听铃铛声守候,待他们内息与体力消耗得差不多,那在这瘴气虫云里就当真是危险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拼一把了。 在过那水脉暗道的时候,东方白水性不佳险些要坚持不住,厉寒发现她不对,便渡了一口气给她。 ——这般在生死关头的肌肤相亲,倒真是第一次,也是最刺激心跳得最快的一次。 他甚至还狠狠地咬了东方白一口,迫使这姑娘打起精神来,一定要撑住。 当他们浮出水面上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已是黄昏。 可是,哪怕是黄昏的光,亦是得见天光啊。 第53章 热意 “本想问一句,那日分别之后,厉郎可还有想起我,现在却是不需要了。” 东方白这回穿的不是男装,而是一身用特殊材料裁剪的红衫罗裙,哪怕云鬓不整,在水色黏腻之下贴在雪白的脸颊与肌肤上,但配上她那明艳无双的容色,反倒有种别样的美感来。 这么痴痴地笑,脸颊又透着有几分嫣红色,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她伏在厉寒的胸口,只觉得从没像那一刻那样动容与喜悦过。 ——在迷雾之中,他们能凭感觉认出对方就不说了,当厉寒寻找生路的时候,也没忘了她,在水道里的时候,更是渡了气给她,相当于把命分了一半给她。 这让久经江湖风雨、身边却没有给予可以交托生死性命之人的东方白怎能不动容呢? 适才所经历的一切,若非他俩都是世间难寻的青年高手、修为体力一样不缺是万万撑不到此刻的。 厉寒眺望到一旁河滩的碎石堆很像玉剑公主给他看过的天一教标志,就知道这附近离天一教遗址、蒙无拘的驻地已经不太远了,甚至可能他们就在遗址的范围内。 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东方白的状态不太好,在水下的时候还可以用水性不佳来解释,但是现在又是怎么个状况? 随之他就发现东方白的肩头一片黏腻,竟是被什么东西磨破了衣服,还伤了肩膀,在泡了水潜游之后看起来略略有些严重。 厉寒先是处理了抱着东方白,找了一处没有瘴气的山洞,然后取了随身携带、以特质牛皮纸包裹还没有浸湿的干净纱布,还有一小瓶兼具消毒与治疗外伤效果的金疮药。 墨衣青年闭目,真气运转周身在转瞬之间便蒸腾了身上的湿气。 只见他眉头紧锁,薄唇亦抿得极紧,虽有一副俊美至极的好相貌,可眼眸却幽深如子夜的月,气质更是如深山寒潭般的冷冽,一边帮东方白处理着伤口,只觉得她体温高得不正常,想来是发了高热。 一边又问道:“之前在林子里,我扑倒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或者护着些自己呢。” 东方白就抿嘴一笑,道:“当时我也听到了那箭支射来的声音,本来也是要躲的。” “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是我自己不好,想着抓住教中一应事务,非要亲手惩治那挖日月神教墙角、还抓走我一位心腹制造尸人的人不可…” 厉寒则是回答道:“那也该怪制造尸人的幕后黑手才是,若是我的心腹让人挟持,我亦是不能与他干休的。” 这话一出,便是在宽慰东方白了。 厉寒虽还是个少年人,比东方白的真实年龄小了六岁左右,但他的心思却一向是极冷静果决的,是非对错他都分得很清楚。 可是,他怀里现在抱着的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明明和东方白的初见,只是随手相助,甚至还掺杂了些许的冲突,可这个女人对他却这样信任,哪怕遭遇生死大事,想都没想便随他一起潜入水道。 ——就算那是厉寒在那时的最优选,但不代表东方白那时自己不能更谨慎一些选择别的道路。 那种仿佛天下所有事情都能一起面对的勇气与信任,确实是让人难以招架。 那时候在水道之中,厉寒正是明白东方白的想法,且她是因为自己才进入水道的,对东方白他是有责任在的。 所以,哪怕知道那时候很危险,厉寒还是渡了气给东方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身边的友人先离开。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回想起来,才觉得做那个选择不容易,而当时往往是来不及多想顺着心意立即就做了。 白腻的肌肤,肌肤莹润,纤秾合度,可沾了水之后,那块擦伤的肌肤却显得尤为严重,肿起了一大片,不像中毒,却是有些过敏脓肿的样子。 厉寒先用东方白自己提供的银针,将那伤口处的脓液排出,然后涂上金疮药,包裹上纱布。 除此之外,东方白伏在了他的膝头,还歉疚地说道:“让你担心啦…我…我身上还有些不方便,也就是来了女子的天癸,今日奔波才显得严重了些,身体欠佳…” “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啦。” 东方白亦用真气蒸腾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气,神情间可见疲惫之色,眼中亦有高热风寒的迷蒙。 厉寒把外袍与一些干草垫在了她身下,又在转角处燃了一小堆的篝火,既不会让外面的人看见火光,又可以让东方白暖和些。 他轻抚那红衫女子乌黑的鬓发,道:“睡吧,有我在这儿守着你呢,什么都别怕。” 东方白细若蚊鸣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搂着那人沉沉地睡去。 但仅仅是这样肯定是不行的,瘴气本就肮脏,活水也不见得多干净,且东方白又是最虚弱的时候,这一下很可能会高烧不退。 【主要在那个虫云里面行走,是要一直内力外放的,如果内力消耗得差不多,又受伤泡水感染(化脓了),还要躲避箭支潜水闭气,更是在生理期,那多半都是撑不住的 再者说,到天人境才是生命层次开始蜕变,活到四五百岁,可以延长寿命,大宗师还是血肉之躯,顶多内力强盛】 厉寒去附近找了些未曾受瘴气污染、适合东方白症状的草药,放在一边备用。 这般光景,什么都缺,也没法熬什么汤药。 到约莫子时的时候,东方白烧得粉面通红,额头滚烫,身体更是热的厉害。 厉寒从采来的草药里挑了几种直接服用也无碍的,自己先嚼烂了,然后再以口渡给东方白,让她能够吞咽下去。 除此之外,他还将可以转化成纯阴真气的北冥真气也渡到了其体内,让其体温降下来。 烧到厉害的时候,人反而在手足发冷的,但又有什么是热的。 东方白能感觉到有什么清冽干净略带苦意的气息,滑落到自己的口腔中,逐而顺着喉咙落入腹中。 她知道一定是那个人的,所以她便用病中仅剩的力气,去环住那人的腰身。 周围的环境不算舒服,但抱着厉寒的时候倒是舒服的。 厉寒正要抽身而退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东方白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但显然只是“稍稍清醒”。 那个明艳如玫瑰的女人,在反过来吮吸舔舐。 厉寒的身体有些僵住了,虽然之前在衡阳城外也有亲过,但显然和此刻的情况、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东方白的唇又软又热,动作很轻,亲吻的时候带起更多的热意,更有一股不能失去的急切。 轻轻地咬,唇齿相接,缠绵悱恻。 第54章 延西恶客(上) (临时二更,招募运营官,专门删那些打q人) ……………… 这一夜,厉寒就是由东方白那么搂着,然后闭目养神,默默忍耐着。 在今天之前,他唯一这样“亲近”,贴在一起过、“密不可分”的女子,大概就是玉剑公主了。 但那时候更多是一种对未来感到不确定,流落到一块礁石上,随时都可能被潮水淹没的焦虑与不安。 哪怕他们不得不靠在一起,那身上也是不舒服的。 与东方白这一次却就又不太一样了,她是以主动的心态靠近厉寒的。 比起玉剑公主那次,他们天然地更加暧昧,关系似乎也更加亲密了。 东方白也更加地主动地亲近他,她回吻的样子既娇蛮又霸道,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傲娇。 她就像只性感妩媚的豹猫一样,伸手搂着对方那劲腰,亲亲咬咬,单是那唇还不够,她还在厉寒的下巴上留下了一个牙印,很轻很轻地吻过他的脖颈。 甚至在那喉结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就在她要去拉衣服的时候,厉寒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东方白的动作。 这实在太过火了,比上一次还要更近一些,在这种情景下肯定是不合适的。 (ps:也是注定会被和谐的) 当天明时分,东方白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厉寒。 无论看多少次,厉寒的脸都是那么好看,俊美无俦,朗然照人,就算什么都不说,东方白见了心情也好。 她并不急着起来,而是伸手轻轻去抚摸那人沉静的睡颜。 从今天开始,她东方白也有一个可以交托性命的人了。 师父说的不对,并不是要拥有了权力,就不能再拥有爱侣,亦或是一个家,美满幸福的生活。 他老人家做不到的事情,东方白这个徒弟未必就做不到。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厉寒,甚至升起生死相随、携手一世的盼望来。 但是,在瘴气迷雾里,厉寒能够认出她,并且牵起她的手,在水道之中厉寒愿意将一半生机分给她,这些东方白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答应了师父要做一辈子“男人”,但是东方白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她始终认为不论自己是男是女,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何须伪装?自然该谈恋爱就谈恋爱。 她能做日月神教的教主,也能做霜刃枪仙的爱人,邪异门少主的妻子。 女子微凉的指尖,划过那人英挺的五官,深邃的轮廓与眉眼,不觉就出了神。 而厉寒也清醒了过来,出门在外,他的觉一向很浅,没马上动,也是想知道这妮子还会干些什么? 但是这么弄,脸确实有些痒,他就伸手抓住了东方白的手,与其十指相扣,而后又是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然后,就是低下头来一笑,两人的脸上都露出酒窝来。 女人柔声说道:“厉郎,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 纵是你想甩也甩不掉的。 厉寒的回答则是拥紧了她。 ……………… 东方白既然醒了,就找厉寒要了干净的纱布,自己去洗漱处理一下。 厉寒则去河边找了些石头回来,搭了一个简易的锅,抓一尾鱼回来,武者和修仙那款还是有些区别的,长时间没有食物补充,亦或是气力不足,对那他们实力发挥都是有影响的。 简单处理了鳞片与内脏,然后放些去腥的草药,再烧开来,那就是一锅汤了。 至于喝汤的容器,那也是用果壳之类的东西绑上树枝稍加改造以后来代替。 ——在野外求生方面,厉寒几年历练下来算得上是行家了。 他俩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为了恢复体力,再难喝的东西,难吃的东西也要全吃了。 喝下一锅热乎乎的汤,再打坐调息一二,也就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山洞外有行人的脚步声,还有三人在交谈的声音。 “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干嘛非得要咱们排查周边的情况呢?有蒙先生的瘴气与迷魂阵,还安排了那么多弓箭手,就算真有入侵者那也早死了吧。” 这是一个听起来阴险轻浮、让人很不舒服的男声。 另一个女声却道:“大哥的吩咐,你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瘴气与阵法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最后一个呆头呆脑的矮个子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中的鳄鱼剪。 “说对了,确实不是万无一失。”只听得一个冷然的声音,眼前有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闪过,他们所带来的尸人便尽数倒地了。 那些尸人眉心中间都有一个小红点,显然是东方白出手的缘故。 为首的三大恶人都不由呆了。 云中鹤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直直地看着东方白没被衣裳盖住的少许肌肤。 第55章 延西恶客(下) 厉寒:很好。 当着他的脸,就敢用这种下流的眼神看他的同伴,不知道这淫贼是想用什么死法? 云中鹤身材极高,却又极瘦,便似是根竹杆,一张脸也是长得吓人,他只感到一股好厉害的劲风猛然逼近,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就给卸掉了四肢。 与此同时,东方白一掌毙了南海鳄神 ,厉寒则将奇门雁翎枪给拿在了手里,那枪尖刺穿了叶二娘的心脏。 ——厉寒并没有告知叶二娘她儿子还活着的心,那等因为自己不幸,就报复到千千万万个无辜家庭,每天玩弄死一个婴幼儿的恶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爱子之情放在叶二娘身上,都是侮辱了这个词,以她的报社程度根本不配谈“爱”这个字。 对于虚竹来说,大概也是没有认这个母亲心理负担能小一些,感觉身上的罪孽轻一些吧(此处再有打拳,立即删评,作者就是讨厌这样残害无辜婴孩的人,无关男女)。 因为虚竹虽迂腐,在被迫破戒之前却是个真正合格的佛教徒,心地善良。 云中鹤下颌又中了一拳,顿时就闭过气,昏死过去。 厉寒摄了些河水到手掌心,运转阴阳二气,当场便制作了一枚生死符,将那清透的冰片射入了云中鹤的心脉之中,并且催动了那生不如死的效果。 这苦楚直接让云中鹤清醒了过来,他只觉伤口处阵阵麻痒,又是针刺般的疼痛,直如万蚁咬啮,当真是生不如死,恨不得立时离开这世上。 在这种痛苦下,厉寒再问他药池所在,云中鹤也没有什么敷衍搞假的精力了,问什么就答什么。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厉寒也没再多费什么口舌,化用了燎原百击“三十针”里的招数、劲力,点了云中鹤的死穴,这人便两眼一闭,就此断了呼吸,停了心跳脉搏。 厉寒是从来不会在办要紧事情的时候留下什么后患的。 他们两人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处理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药池便在那仿若九曲回廊的山上,虽然这路上依然有些毒虫异花之类的东西,不过都给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二人一一解决了,厉寒还斩杀了一头两三丈余的巨蟒。 除此之外,沿途守护的尸人亦是不计其数,那些尸人自然也是一一倒下了。 到了山巅,便见那药池之畔,有持双拐面目有无数道疤痕的男人一派宗师风范地站在那里。 在这个综武世界,四大恶人合称的名号有些改变,根据他们背靠西夏一品堂却常在中原附近,乃至西夏与庆朝边境数州府活动,做下无数恶事,江湖上便称他们为“延西四大恶客”。 四人中功力最高的是段延庆,差一线便能登上大宗师二重功参造化的境界。 其余三人则是功力平平,叶二娘宗师五重,岳老三宗师三重,云中鹤也是三重,只是正面打起来不如岳老三而已。 从容貌全毁沦为残废开始,从前的延庆太子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想要宣泄仇恨与悲愤的行尸走肉。 四大恶客,他们已经杀了三个,也不差这最后一个。 厉寒与东方白对视了一眼,东方白默不作声接过了厉寒给她的一个药瓶子,她知道这就是摧毁药池的杀手锏。 两人没说一句话,却是已是心照不宣,这局必然是一个人先挡住段延庆,而另一个人则去泉眼附近倒下那可以破坏药池的药液。 这波尸人之变,乃是段延庆离报复整个大理最近的机会。 但段延庆这人,同时又是矛盾的,延庆太子是死了,但在他心里却从未忘记过自己储君的身份,既然记得储君的身份,那大理人就是他的子民。 大理…终归是他们段家的地盘。 种种情绪注定了段延庆那矛盾而自毁的道路。 所以,面对那些来破坏药池的人,他会拼死一战。 墨衣少侠上前抱拳:“邪异门,厉寒,领教延庆太子高招。” 那拄双拐的男人则是微微颔首。 在这之后,战斗便是一触即发! 一阳指以食指点穴,出指可缓可快,缓时潇洒飘逸,快则疾如闪电,但着指之处,分毫不差。 当与敌挣搏凶险之际,用此指法既可贴近径点敌人穴道,也可从远处欺近身去。 一中即离,一攻而退,实为克敌保身的无上妙术。 段延庆心下又存了死志,用拐杖出手之间自然是有十二分的威力! 风雨渐盛,两人转眼便互相攻了数十招。 厉寒一开始依然是用燎原百击里的“三十针”,一套专针对人身穴道而创的枪法,诡异莫测,细腻处若绣花之针,远非一般江湖“打穴”的功夫可比。 然而段延庆亦是专精打穴点穴数十载,这是人家最擅长的地方。 厉寒有预感,这位延庆太子很可能就是自己攀登‘功参造化’的磨刀石。 在这个综武世界,能够以武开国的段家确实是很有些东西在的。 且段延庆才是原本的正统一脉,又处于储君的位置,他是有看过段思平创《六脉神剑》部分总纲的,并不一定要去天龙寺出家才能学习。 除此之外,他懂的秘法也比段正明兄弟多上了不少。 也不知道这会用了什么战阵冲杀的秘法,不仅力大招强,就连内息也强了十倍不止,一招一式都能迸发出莫大的威力。 “三十针”压不过段延庆,那就上“五十势”。 这五十个单独的枪势,适用于单打独斗,可应对各样的不同情况。 枪杖相击之间,有龙鸣鹰跃之声,那枪尖微微颤动,竟顺着铁杖滑了过去,撕破重重雨幕,惊破风云飞叶,枪尖闪过雪亮的光,冷锐锋芒转瞬即至! 这一刻仿佛变得很慢。 段延庆那狠厉的眼神凝住了,他凝聚了所有的注意力,将另外一支铁杖横在那长枪刺来的位置上。 但是,这样的严阵以待,却并没有挡住。 厉寒就像冲破了某种桎梏一般,那雁翎枪只是往下压了一压,就有一种奥秘的力量,刺入了段延庆的胸腹之中。 破二重,功参造化。 雨,停了。 第56章 春蛾鳞粉 与此同时,东方白也将那药液倒进了该倒的地方,那透着紫色的药池顿时就转为了清透的淡绿色,就像一汪碧玉,但这块玉里却是透着一丝鲜艳的诡谲。 看到药池被破坏,就算蒙无拘还想批量制造尸人那也是力有不及。 ——如此一来,想要进攻日月神教的黑木崖总坛,那就是更加遥远、甚至可以说是目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不枉她调集教中高手,前来清理这附近的尸人,为这朝廷边境的工作再添一把火。 同时也能让她更好辨别什么人可以为自己所用,什么选手又是那等心念任家的货色。 东方白心知肚明:除了自家之外,就是任盈盈那边人手损失得最严重了。 以她对任盈盈的了解,她这个好侄女是绝不会轻易放下此事的。 可以说,蒙无拘的“尸人国度”,大部分就是踩在她们两家的身上起来的。 东方白容不下蒙无拘,任盈盈也一样容不下他。 只是东方白性格强势、雷厉风行,有亲自动手的实力,而任盈盈则偏向在幕后布局煽动而已。 感觉到厉寒的气机较之前更加锐利蓬勃,东方白不由喜上眉梢,“看来厉郎的武功修为又更有进益了呢。” 厉寒望着她的神情亦是柔和,那张冷然俊逸的脸上亦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 就在这时候,忽而听见有人用类似“千里传音”的招式念诵着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延庆大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那人的声音慈和而悲悯,身上则是穿一身如雪的僧袍,步伐轻缓而矫健,面如冠玉,留有长须。 待看到段延庆尸身的那一刻,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长叹一声,坐到了段延庆身侧,拨动佛珠,默默念诵往生咒。 厉寒与东方白对视了一眼,待这老和尚诵完一遍往生咒,厉寒率先问道:“莫非阁下就是大理的前任国君,人称南帝的一灯大师?” 在这个世界,段智兴与段延庆乃是同一脉的近亲。 只是段智兴是庶出,且是被赶鸭子上架坐的皇位,他无力处理权臣高家与段正明段正淳兄弟,好比一个傀儡,便一心投入武学修习之中,在失去最喜欢的刘贵妃瑛姑之后,更是大彻大悟,出家为僧。 同当年华山论武的其余三人一般,步入了功参造化的境界,有王重阳交托的先天之助,融合道禅奥秘,倒比段延庆的功力还要深厚不少。 听了这话,一灯大师先是叹息了一声,而后便回答道:“老衲法号正是一灯,只是世间再无段智兴,南帝亦是虚名,老衲只是一介俗人,担不起这名号。” “延庆大哥…乃是多行不义,尝到此果亦是必然,怪不得旁人,只是他终究是大理段氏的血脉,还请两位小友容老衲带他的尸身回去,骨灰奉于天龙寺安葬祝祷吧。” 厉寒行了一个江湖武者惯用的礼节,“逝者已逝,本就应当如此,我二人并无异议,大师只管去做就是了。” 东方白亦然。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他们也是致使段延庆身死的关键人物,只说了几句话,便分成两道各自离开了。 下了这场雨,瘴气虫云就散了大半,天命山庄的人马也往那炼丹的地方开始进攻。 还有三日就能丹成,可蒙无拘却死在了丹成在即的时候,含恨而终。 除此之外,东方白的心腹——雪千寻,也被蒙无拘练制成了尸人,虽然蒙无拘一死,没有人能控制她,但雪千寻却永远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皮肤也和石头一样坚硬。 东方白安抚着自己的心腹,看见那与任盈盈眉目间有几分相似的玉剑公主,神情间则是若有所思。 当玉剑公主看到有个身穿红裙气质不俗的明艳女子与厉寒同行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是一凛,直觉告诉她,自己与表妹任盈盈在背后商量的事情可能会落空。 ‘看来,必须要让盈盈她加快动作了,光说不做,不然再多的谋划都只会是一场空。’ 这么想了以后,总共三颗无极仙丹里,她就挑了一颗毒性最弱的阴极仙丹,将其交给了任盈盈,“这颗丹药,我明天会送给厉寒,你今天有什么能做,能帮助你把他拉向你那边的,就去准备吧。” “五毒教教主蓝凤凰是你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任盈盈接过那玉瓶,脸上露出了清丽秀雅的微笑,“盈盈多谢表姐的信任。” 其实就算玉剑公主不那么说,她也打算要那么做了,因为蓝凤凰有一个特别的发现。 ……………… “圣姑,对厉公子那样的大宗师来说,用情蛊未必保险,反倒可能激起对方的厌恶,但是奴家却发现,他的血脉中有用过阴阳春蚕蛊的痕迹,虽然不是他本人中了这样厉害的春毒…” “可那也肯定是三代之内直系血脉的事情,不然我这春蛾蛊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反应。” “无极仙丹这样的东西定然也是贴身放着,只要奴家用春蛾鳞粉加上合欢花调制出药水,再浸泡着玉瓶仙丹,那只要他贴身放置三日的功夫就能起效果。” “介时,圣姑您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精心安排,心潮起伏之下,定然可以引起他的好感,不怕他发现,也不怕他不上钩。” 任盈盈满意地一笑,轻柔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此行之后,厉寒拿到了一颗无极仙丹,便领了夜骑离开,不欲再与玉剑公主有什么牵扯。 细细算来,其实他这次的付出是多过回报的,但本身愿意过来也有还玉剑公主当初人情的意思,报酬不报酬倒是另说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到邪异门,让外公无崖子研究研究这仙丹,看看能不能分析出配方,然后炼制出功效相差无几的丹药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离开南疆范围没多久,东方白就赶了上来,从身后搂着他,笑盈盈地问:“诶,要离开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么?这几天有想我么?” 第57章 为他人做嫁衣 她的轻功极高,身法也极快,且因为那一晚的相拥,厉寒已习惯了东方白的气息,这个明艳妩媚的女人,是到了他身后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的。 东方白的身手也很矫健,那落到马上的姿势流畅而自然,手搂着厉寒的腰,脸颊则贴在那人的脖颈上。 厉寒只要微微侧首,就能对上女子那明亮的眼,还有那神采飞扬见之忘俗的眉目。 他的眼中亦含了笑意:“拿到了这丹药,我就想要早些送去给家中长辈瞧瞧。” “再说了,小白你乃是一教之主,刚清理完叛教的不孝子弟,当是很忙的,自然不好上黑木崖打搅你。” 听了这话,东方白微微一愣,然后便感慨地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虽然厉郎已经猜到了,但我仍是亲口想要告诉你,东方白的确是我的真名,反倒东方不败才是他们起哄喊的,也更像男子一些。” “我是日月神教教主,可我师父也是一代名侠,仔细说来…其实那盗帅楚留香、还有他的好友胡铁花姬冰雁都算得上是我的同门了。” 听了这话,能够沟通主意识记忆的厉寒就知道,东方白的师父多半是大旗门的弟子了,能够让不收女徒的大旗门高人破例,可见其根骨资质确实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毕竟在古龙大师系列着作里对“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三人师承,猜测最多的就是大旗门,而楚留香的师父不是夜帝就是铁中棠。 哪怕东方白没有细说,只是这几个名字也足以引起一二猜测了。 她又凑到厉寒耳边说道:“那些生了反心,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货色,也没什么好收拢的,我正想要冷一冷他们,等到过一段日子,再看看收哪些人回来好呢。” “这教中没有个可信的医生总是不好,所以我正要去拿杀人名医平一指回来,顺便再劝十多年前因看不惯任我行作风而出走的神医笑笑子前辈回到教中。” 怪医笑笑子的医术与平一指只在伯仲之间,但论武功却是没得比的,平一指在这个世界武功修为与宗师五重的叶二娘相仿佛,但笑笑子却很可能是除东方白与任我行之外,日月神教仅剩的大宗师高手了。 所以为了掌握更多的权力,也为了以防不测,东方白这回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让笑笑子这人回归教中不可。 当然,这些更细致的思量筹谋,东方白是不会在这时候说给厉寒听的,因为那样太煞风景了。 有这时间,做些别的什么事情不好吗? 这个小城今天好像有是在庆祝节日,还放了烟花,苗民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今天带的酒还是梨花白,君可愿与吾共酌?”东方白在烟火映照下,向那个冷峻挺拔的少侠抛了一个皮质酒囊,动作豪迈而利落,她的声音与眼神就像美人刀的刀尖勾人心神。 厉寒就伸手接住了那梨花白,而后一笑。 他生来肖父,不管皮相还是骨相都是无与伦比、乃至突破人类极限的俊美。 不需要任何氛围的加持,都是毋庸置疑的好看。 那是分分寸寸迫近的俊逸,粲然一笑便让人像要沉溺在深海之中,如果世上真有那等昭如日月、几可分海的风姿样貌,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他这样眉目舒朗,怎能叫东方白不爱呢? ‘他是能同我笑傲江湖,也能只当我是东方白的人。’ 他们一同仰首,将各自手里的梨花白一饮而尽。 一线凉酒入喉,自然是快意的,亭外白纱拂动,让亭中人的影子看不真切。 东方白的唇是天然就含三分笑,不笑的时候唇角亦是微微上勾的。 任盈盈单单知道厉寒的血脉中带有春蚕毒素,她也知道可以借用一点小手段,让厉寒心潮起伏,达到快速获取对方好感的目的。 她却不晓得,当对方真正与什么人情浓的时候,这药效才是发挥最快也是最厉害的时候。 再是苦心安排,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东方白能感受到那人炽热的吐息就扑打在自己的脖颈与耳侧。 原本清冽的气息,此刻染上了绮丽的酒气,烫得她脊背发麻,却强撑着不愿躲开。 然后他轻轻咬住了那白玉般的耳珠,让其变成了夏日里的芙蕖,白里透粉,染上绯色。 摇曳游走,留下斑斑痕迹,雪颈仰起,曲线优美。 有什么轻柔的绫罗绸缎被褪下,两情相悦,恩爱缱绻,卷起春潮纷乱。 良夜正深沉。 待厉寒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晨光便从沿着窗棂的间隙照进了室内。 他并不怕直视这点光芒,可东方白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青丝的样子却要惹人喜欢得多了。 他就从身后默默地拥着那女子,静静体会着这一刻的温存,觉着便和幼时看见爹爹厉若海给娘亲阿萝戴一枚簪子的时候一样。 东方白俏面一红,却伸手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喏,昨天夜里…它就是交给你了,这是我平生第一回,就是不知道厉郎你是否也是如此了。” 那帕子染上了一大块别样的血渍,厉寒久历江湖,绝非那等不知医理的人,看了这帕子,就知道这就是女儿家的元帕了,也是他们真正做了夫妻、对方什么都付出了的象征。 一笑千场醉,浮生任白头。 他们都是性情中人,但不代表凭心而行就不是认真的。 所以厉寒只是将那女子拥得更紧了,然后承诺道:“山河能改,草木终将凋零,一万年太久,只愿你我能够江湖同行,携手一世。既争朝夕,也得一个白头到老。” 东方白那一双丹凤眼则是微微向上飞起,整个人光彩照人,说不出的妩媚与自信,“你我又怎会有差?” 拥着她的人就最喜欢她这锋芒毕露风华无匹的模样,看了便低低地笑,正是少年人的快意。 虽是经历过生死,什么都做了,也订下了白首鸳盟,但他们却还不能一道走。 因为东方白急着去寻访笑笑子,而厉寒要将丹药送到外公无崖子的面前,让其细细检查。 第58章 礼物 收到血刀老祖那血淋淋的头颅,那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厉寒知道,自己针对诛杀血刀门弟子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若有想要交好他的人,杀了血刀老祖,割下头来送给他,那并不奇怪。 但那个人能号令部分日月神教旗下的黑道势力,还送了好几件贵重礼物,那就显得奇怪了。 因为这样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并不像是东方白的手笔,反倒更像是日月神教的那位圣姑,任盈盈。 因为他如今已与东方白在一起,那与任家就成了敌人,日后两方更成水火之势,所以厉寒并没有过多关注任盈盈送来的礼物,除了血刀老祖的头颅,其他像“天王保命丹”,“寒冰玄火酒”之类的东西,还有堪称神兵利器的名枪,他都一一让人退了。 至于那个头颅的人情,他也命宗越送去了一瓶九转熊蛇丹,不愿意欠对方什么。 ——梅庄营救任我行什么的,那还是让别人来吧,不管是谁去救任我行,那都不该是他厉寒。 这是因为他与东方白已经拥有彼此,定下白首之约的缘故。 这次回来,厉寒不仅是要将仙丹转交给外祖父研究,还要告诉长辈们,他找到了未来想要相守一世的女人。 不止是因为他们做了夫妻,也因为东方白是真正让他感到心动,并且心生欢喜的女人。 可是,见到无崖子之后,老爷子皱着眉细细检查了那玉瓶与丹药,反倒先说起了另一件事情,“这上面浸泡过春蚕鳞粉与合欢花的萃取水,对别人来说作用不大。” “但寒儿你不一样,你爹当年就中了厉害的合欢蛊王,你又是他与阿萝的直系血脉,这血气中天然就有几分药力毒气,若再碰了这些东西…” “那气血沸腾,便更加容易动情,自然而然便会以为那是滋生了好感,且不易让人察觉,真是好巧好细腻的心思…给你这东西的人,应当是个女人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无崖子却是用笃定的语气笑骂着说完这句话的。 不为别的,只看他这贤婿父子的模样就知道能招惹多少情债了,虽然不欠别人的,但命中的桃花运定然是不少的。 (毕竟厉寒不是什么家里蹲选手,而是常常在外面闯荡的) 厉寒拿着那玉瓶,对着阳光瞧它,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个女人不假,但要说她是为了什么,那还为时尚早了。” 虽然不太了解玉剑公主,但这代表厉寒没有识人之明。 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玉剑公主是不会为了她自己而动这些小手段的,更不可能因为区区的男女之情就冒被发现的风险做这件事。 这背后该是有更大的利益存在的。 而且对于玉剑公主这样的人来说,维持稳定的关系,细水长流,那才是最优选择。 东方白本身就与他有感情基础,不需要再多此一举,玩这些虚的。 而最近哪一方势力与他有接触,并且需要争取他的好感,那就很好猜了。 任盈盈任大小姐。 最重要的是,任盈盈在原着中就和五毒教教主蓝凤凰关系匪浅,能够指使其去做一些事。 而厉寒父亲当年中的蛊,就是五毒教禁地里的玩意儿。 别看那只能影响情绪起伏,做不到修改意志之类的事情,任盈盈要请人去救自己的父亲,自然是分毫必争,能多争取一些就是一些的。 可如此造成的结果,反而是让厉寒对他们任家更加讨厌了呢。 如今得知了此事,却什么都不做,那便也不是厉寒了。 “任家么?以后…有的是好果子给你们吃呢。” ……………… 厉若海对于独子找到喜欢女孩儿的事情很欣慰,并且希望厉寒能早点把人带回来看看,这样哪怕燕狂徒上门,他也能真正心无旁骛地一战了。 可厉寒又怎会不知道父亲的心事?只要一想到这事,就连与心爱女子两情相悦的欢喜似乎也淡了不少。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父亲就这样走完武学之路,败在燕狂徒的手里。 ‘明教的那门精神秘法,我要定了。’ 或者说,在查看当年关于任我行的情报,得知那“吸星大法”有御物的特性,他就明白这是任我行取了当年沃教秘法的精义却玩脱了的缘故。 虽然任我行在梅庄地牢里会完善吸星大法,但那反而是让其丢失了真正的奥秘,流于表面,仅限于理顺体内的内力并且吸收他人内力,比起直指陆地神仙的北冥重生法可就差得太远了。 这世上可没有先让任盈盈对他动手段,却不许他算计回来的道理。 ……………… 所以,厉寒先是让夜骑中的成员去寻了之前来送过礼物的黑道人士,然后就让他们传消息给任盈盈。 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也好“合作”,进行效率更高的利益置换不是吗? 但是,厉寒所没有想到的是,任盈盈与宗师巅峰的向问天相携而来,口口声声却在故作为难地说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什么“不忍心厉公子受人所骗”,什么“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 还有什么“葵花宝典源自域外,乃是身居大毅力的苦修士所创,若非挥刀自宫,是绝无可能学有所成的。” 任盈盈的语气轻柔:“就算是女子,强行修炼也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走火入魔,修为尽毁。” 厉寒当然知道这位圣姑想说什么,但他早就知道东方白练的不是纯粹的葵花宝典,而是结合葵花宝典与嫁衣神功的精义,融合成刚柔并济、阴阳相成的武学,并借此突破了大宗师之境。 自然也不会疑心东方白什么。 少门主只是低垂了眼睫,饮了一口茶,掩下眸中的神色,“所以呢?圣姑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任盈盈一笑,道:“厉公子明明已然猜到了,又为何要装作不知道呢?” “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是个男人,或者说…他曾经是个男人。” “您所认识的东方姑娘,只是在他自宫练武之后心灵扭曲,出现的一个幻影罢了。” 第59章 我要一件东西 任盈盈难得这样露骨地说什么人,“也就是说那个出现在您面前的女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武者,她这般愚弄您,欺骗您的感情,您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么?” 厉寒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我的想法如何,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坦白说,我对你和她的恩怨全不在意,今天来找你,只是想做成一桩互利互惠的事情。” “我愿助圣姑父亲脱困,但前提是事成之后我要得到一件东西。” 任盈盈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知那是什么?事成之后,但凡盈盈能拿到的东西,就没有不能给厉公子的。” 言外之意就是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那办不到也是正常的了。 厉寒则是放下了那紫砂茶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的东西,任大小姐你给不了,那是唯有你父亲才知道的信息。” “你可以放心,我对吸星大法葵花宝典都不感兴趣,也与你父亲没有仇,此行只想问他一件明教与拜火教的旧事而已,那武功亦是他留不住,或者说是弃之不用的。” 听了这话,哪怕任盈盈心中仍有疑虑,但得到了对方愿意襄助的答复,心头的大石头还是落了一大半,嫣然道:“既然如此,那救出了爹爹之后,我定会在第一时间问他老人家具体情况的,必不会让厉公子失望。” “好。”厉寒这句话有着难掩的锐利,“且你不说任大小姐家教如何,张口闭口就是污蔑其他姑娘家的不是,有没有口德。这样摊开来说明白的事情,总该是作数的吧?” 反倒是向问天,他是当真信了任家父女的邪,认为东方白是个自宫练武的男人,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怎配做日月神教的教主呢?更谈不上那句“文成武德”了。 他不明真相,见厉寒听见并且“遭遇”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还如此淡定,向问天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与任盈盈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答应厉寒条件的那一刻,就再也不可能抽身而退了,主动权也不在他们身上。 ……………… 对于一名天龙省985大学逍遥派的优秀毕业生来说,就算没有琴棋书画厉害的外援相助,他也能够在梅庄这个本打出s+的成绩来。 如果想要用压倒性的气势出现,那可以自带音响,正大光明地喊一声“某某拜庄”,然后用最返璞归真的武学平等地打死所有来犯之敌。 如果委婉一些,可以先礼貌地打败门口的保安一字电剑丁坚,然后再申请让梅庄老大黄钟公出战。 厉寒选择不走寻常路,他先是一掌打败了守门的丁坚,然后就跃到了梅庄的房顶上,用随身携带的陶埙吹奏起《杏花天影》来。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虽然他吹的不是横笛,却更具有流风回雪之妙。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原本在自己院子里谱一首新曲子的黄钟公忽而听见这绝妙的乐声,也是愣神了许久,而后不由击节赞叹,将《杏花天影》的词合着韵律念了一遍。 等那首曲子停了,黄钟公便用自己惯用的七弦琴奏了一曲《踏莎行》。 这两首词的曲谱、调子都是白石道人思念远方恋人,感怀旧日时光之作,杏花与踏莎行作与同期,故而可看作姊妹篇,所怀所念亦为同一人。 黄钟公的得意武功就在这“琴”上,他的内力亦是四友中最强的,这一弹奏起来,以乐会友,自然也是惹得其他三位兄弟关注的。 ——打赢了守门的丁坚倒在其次,那足以和黄钟公相媲美的音律造诣才是让三人佩服的地方。 不过,老二黑白子应该不怎么感冒,他是原着梅庄四友之中唯一对吸星大法起了异心的选手。 只要你是个有野心,想要在武功上有所进益,想要收获名利真正在江湖上闯出名堂的人,那就不可能甘心闭门于这梅庄之中,只钻研那些用来消遣自娱的技艺。 (而原着之中,黑白子也是在武功尽失之后,才能专心下棋,领悟对弈之道的奥秘所在) 待黄钟公奏完这一曲,走出庭院,来到大门前的时候,厉寒也从屋檐下跳了下来,拱手施了一礼,“在下厉寒,乃是函谷八友的师弟,曾听我康广陵康师兄、薛慕华薛师兄说梅庄四位前辈均是雅人深致的风流人物,途径此地,就前来拜会一番。” “请赐教。” 黄钟公也笑道:“虽久居江南,但我也曾听闻函谷八友的名声,令师兄同吾辈一般,均是奇人雅士,自然也是同道中人了,你既上门交流,那我也没有不肯的。” 跟函谷八友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厉寒也大致知晓这些痴人都是什么性格,他不是那等不晓得人间烟火的人,相反却是入红尘洗涤自身、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物。 且这回是有意接近梅庄四友,达到想要的效果,那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黄钟公对逍遥派祖师谱下的青词乐谱,如痴如醉,对《笑傲江湖》的曲谱亦是沉溺非常,不多时便将厉寒奉为自家知己一流的人物。 除此之外,厉寒还发现,这黄钟公颇有战国春秋年间士为知己者死的气节。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即使不得东方白信任,但给东方白饶了一命,且她又愿意接纳梅庄兄弟四人,黄钟公也愿意效忠于她,乃至于在任我行脱困之后,死在了任我行的手里。 除了黑白子之外的三人,确实算不上什么恶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专心在家研究自己擅长艺术的选手罢了。 哪怕是黑白子本人,在原着之中动了歪心思,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身功力都给令狐冲吸走了。 厉寒不太想害黄钟公,但不得不说,黑白子这人确实是四人中最好也是最快能够击破的那一个。 他是无崖子的孙儿,那在天龙八部里大放异彩的珍珑棋局自然也是学了的。 第60章 黑白子:我舅舅是大宗师 珍珑棋局,在步步展开的时候,除了落子精妙,能够给人造成莫大的压力,还能引诱破局之人心魔频生。 若非如此,原着之中的段延庆也不会差点因为这局棋、以及丁春秋的挑唆,就险些要自尽。 黑白子原本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发现就连对弈之学都输给了别人,那心里坏得就更加厉害了。 当晚就又拿了上好的酒菜,去地牢里见了任我行一回,言语之中,尽显威逼利诱的“小人风采”啊。 黑白子长得眉清目秀,然而脸色泛白,头发极黑而脸色极白,像一具僵尸的模样,此刻待在这昏暗的地牢之中,就愈发像鬼一样了。 但是黑白子不知道的是,他大半夜跑去找任我行聊人生,厉寒也在大半夜的时候,点了黄钟公的穴道,带着这人就跟着黑白子,一起进了那关押任我行的地牢之中。 黄钟公只听得那个墨衣少侠用“传音入密”的法门同自己说道:“冒犯了,但在下确无恶意,这般动作,也是想要让前辈看清楚什么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再然后,黄钟公就发现了自己兄弟的真面目,他只觉得悲哀,当初就是因为他们四人的长辈立身不正,两边下注自作聪明,才哪方都不容他们,被发配到了这里。 黄钟公是有气节的人,师长如何他管不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皆是覆水难收。 但他自己认准跟谁就不会再改变,哪怕是死。 也是因为如此,黑白子这个过命兄弟的背叛,才让黄钟公感觉更加深刻。 唯有如此,黄钟公才可能认清事实,带其余兄弟归隐,再不问江湖事,亦能保住一条性命。 越是听黑白子与任我行说话,黄钟公的心就越凉。 而后,厉寒没再管黑白子,而是将黄钟公带到了庄外,“前辈,若说我来梅庄只是为了救你们,那太讽刺也太虚伪了,我说不出口。” “但还是请您慎重地考虑一下吧,任大小姐是打定了主意要救出她父亲,向问天与您功力相当,且她们已经召集了三十余位黑道高手,单凭你们兄弟四人是挡不住的。” “就算没有你们手里的钥匙,任我行离开不了地牢,但这江湖上能工巧匠无数,要破解地牢的机关,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届时你等又该如何自处呢?” “在这江湖上,向来都是只看结果,不论过程的,只有活着的人才配谈以后。” “就算你愿意赴死,那护不住这梅庄地牢,就是违背了东方教主的命令,那般终究是什么都守不住的。” “即使黑白子有了异心,可丹青生秃笔翁总是前辈的兄弟,难道明知事不可为,本质上也是不值当的,前辈也要他们陪您一起死么?” 说罢,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厉寒才解开了黄钟公的穴道。 重新获得自由活动的权力以后,黄钟公先是仰天长笑,这笑声中却满是苦涩与悲凉。 “即便是如此,什么都不做,就直接送出钥匙,那不是我黄某人的作风。” “厉少侠,你我好好打一场吧,不分生死,但见胜负!” 厉寒微微颔首,便答应了下来,“合该如此。” 他从来都是不怯战亦不畏战的。 习武之人,一日不死身在江湖便当要战。 ……………… 七弦无形剑是黄钟公自创的绝技。 对敌的时候,通过在琴音之中灌注上乘内力,用以扰乱敌人心神,对方内力和琴音一生共鸣,便不知不觉地为琴音所制。 琴音舒缓,对方出招也跟着舒缓;琴音急骤,对方出招也跟着急骤。 可黄钟公琴上的招数却和琴音恰正相反。他出招快速而琴音加倍悠闲,对方势必无法挡架。 原着的那个令狐冲,是因为内力全失才不受影响。 但是厉寒却不一样,他是以北冥重生法为根基的大宗师。 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百家殊业,而皆务于治。 北冥重生法便能将天下九成九的内力同化,以黄钟公的能力根本不能影响那汪洋大海。 到第二十招的时候,厉寒手中的长枪就抵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定了胜负。 黄钟公的脖子上亦渗透出一串鲜红如豆的血液来。 结局已定,黄钟公也无力再挣扎,只收了自己的琴与兵刃去,“少侠有所不知,就算我与其他兄弟愿意就此归隐,再不问江湖事,只怕教中也是不能放过我等的…” 这话里说的不仅是东方教主,还有日后可能上位的任家,进退两难,大概说的就是黄钟公他们这样了。 厉寒想了一下,便道:“若是几位前辈愿意,可去邪异门长江水寨附近隐居,我保你们没事,日月神教的教众也伤不了你们。” 有了这个保证,黄钟公提着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像是有了一个稳妥的倚仗。 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只是知道厉寒是函谷八友的师弟,可这样的武功,一身搏杀的精妙技艺,又怎可能只是康广陵的师弟? 既然已经定了计较,翌日黄钟公就去找了其他两位兄弟,同他们商量好,将三把钥匙收到一处。 最后,就是向黑白子发难,大家伙诗词赏花,小酌一二,不知不觉图穷匕见。 黑白子的武功是四友中仅次于黄钟公的存在,内力本就在伯仲之间,都是宗师六重,只是临敌手段稍稍弱于黄钟公而已。 那在原着中被向问天误认成什么“玄天指”的指法,亦是颇为精妙。 由黑白子全力施展开来,竟让梅庄小湖都结了一层寒冰,哪怕只是稍加靠近,都有让人脊背发麻、要给生生冻伤的战栗来。 黑白子站在湖上,早已是穷途陌路,“你…你们不能杀我,我舅舅…我舅舅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他是大宗师,就算投靠了任我行,他老人家也一样能为我报仇的。” 得了,这会儿倒是破案了,原来这门阴损寒凉的武学,根本不是什么玄天指,就是谢逊大仇人成昆的幻阴指啊。 所以那冷峻少侠只是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杀尽门下弟子家人、强占徒媳,更在暗中投靠蒙元王府的成昆啊,这样的败类,也配拿出来威胁人么?” 你要说蒙赤行也就算了,成昆在邪异门的面前,是真的不够看,只让人觉得恶心啊。 第61章 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父女组 日月神教虽说是黑道教派,可比起一些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的黑道人士来说,他们大多数人还是明白大是大非的,听到那句“蒙元王府”,丹青生就呸了一声。 黄钟公更是怒不可遏,一边拨动了琴弦,而后又一掌拍到了黑白子的天灵盖,让这个兄弟当场毙命。 接下来,放出任我行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有任盈盈这个女儿亲自下地牢去请,任我行自然也不会再端什么架子,解开锁链便离开了地牢。 至于梅庄剩下的三个人,则是收拾东西早早出门了,显然并不想见自己看守十多年的囚犯。 厉寒靠在院中的梧桐树下,静静地出神。 对于成昆安排自己的外甥潜伏在日月神教的事情,他并不感兴趣。 对于他来说,现在更重要的就是达成此行的目的,得到《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要义。 他的身后则是慢慢传来了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厉寒站直了身子,转身向那个方向望去。 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身材甚高,一头黑发,穿的是一袭青衫,长长的脸孔,脸色雪白,更无半分血色,眉目清秀,只是脸色实在白得怕人,又长了满脸的胡子,便如刚从坟墓中出来的僵尸一般。 而扶着他的少女,则是如仙人白玉般秀美的任盈盈。 不用说,这人便是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了,厉寒瞧他的脸色白的异常,大概也是常年待在地牢的缘故。 任我行眼中大放精光,“你小子就是邪灵厉若海的儿子吧?厉若海天下第三的名号,老夫也是听说过的,今日一见,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瞧你的身板修为,就知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不过,老夫的女儿也不差,配你足足够了。怎么样,少门主瞧我家盈盈,应当还能入眼吧?” 可厉寒的神情却很平静,“圣姑冰雪聪明,玲珑心思,自然是很好的。” “可厉某人一心钻研武道,无心风月,只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今日来此,也是想要向前辈问一件事,得到一件东西。” 任我行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不知道你想要问的是什么?又想要什么东西?该不会是老夫赖以成名的吸星大法吧?” “丑话说在前头,看家的本事老夫可是要留给关系亲近的后辈的。” 厉寒便道:“十多年前任教主手中的吸星大法有御物效果,所以我想问任教主手中可是有曾经山中老人所着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任我行点了点头,“不错,老夫是有这门武功的总纲,但只有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在波斯总坛亦或是昆仑光明顶,老夫手里是没有的。” “你是想要这门武功?可是,小子,事情还没完呢。” “等你随我们父女杀上黑木崖,让老夫重新夺回教主之位,那时候老夫自然会把这门武功默给你。” 厉寒反倒笑道:“任大小姐与在下定约之时,是说以救出任老前辈为终止。前辈这样出尔反尔,一个人说一套,不怕有损自己的威信么?” 这时候任盈盈反倒欲语还休地唤道了:“厉大哥…我…还请你莫要怪我爹爹…” 厉寒听了这话,就明白任家父女是打算毁约了,但想借此拿捏他,却是万万不能的。 只听得任我行一声又惊又怒的声音:“竖子尔敢?!” 任盈盈今日穿得是天青月白色的春衫,秀丽明媚如明珠、美玉,情意绵绵,昳丽夺人,谁知厉寒突然出手,擒拿住任盈盈,让她无法动弹不说,还捏住了其的咽喉。 任我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墨般写意的身形那么一闪,而后就擒住了他的好女儿,他出手相助,却只打破了厉寒投掷来的酒囊,让那酒水泼洒长空。 而厉寒反手则将那酒水凝成了两片薄冰,摄在手里。 任我行立时又抬起灰色袍服下的另一只手,反手运起吸星大法向厉寒的胸口击来! 在他的手掌上仿佛有漩涡般的吸引力,掀起狂风呼啸。 那风吹过了厉寒鬓边的发,拂起他墨色的衣袂,但却奈何不了他本身。 阳歌天钧,这是逍遥派弟子怒气盈胸时,可将天山六阳掌发挥强大威力的一击。 在这一掌之下,任我行本就旧伤未愈,吸星大法又被北冥重生法所反噬,再加上这极阳内力充沛的掌力,他就更加支撑不住了,回过身来吐了一大口暗色的鲜血。 与此同时,厉寒也将一枚生死符打入了任我行的体内。 而另外一枚——也从任盈盈后颈处进入了其肉身之中。 “任大小姐,莫非你认为厉某当初的话,只是说说而已的么?” “我也不是没有发现你同玉剑公主动的手脚,任大小姐敢影响我的情绪,难道就没有承担的心性么?” 又听他说道:“其实,我一向是很少动用生死符这类手段的。大多数敌手夺了性命也就罢了,但你们父女却是想借我所求来要挟于我,这才是犯了厉某人的大忌。” 说罢,厉寒就催动了打入二人体内的生死符,只是六十多息的功夫,就让任盈盈半身软倒,口中呻吟痛呼不断,只能趴在地上,连手指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任我行倒是条硬汉,哪怕嘴唇都咬烂了,身体都在颤抖,可他仍是一声不吭。 厉寒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来,然后抓着任我行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来,然后用匕首划过他老人家的脸,“任老前辈,我知道您不怕死,也不可能在这痛楚面前屈服。” “就是任大小姐的命,也未必能够令您动容。” “但是,我未必要时时刻刻都催动这生死符,可东方教主却早晚会来找您。” “若是我在关键时刻,催动生死符,那您败得、死得岂不冤枉?” “现在若将那功法总纲给了我,也好专心解决自己的恩怨,不是么?” 不得不说,厉寒是知晓该怎么激将像任我行这种人的。 第62章 东方白:难道他真有负于我么? 任我行沉默了一下,先是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厉寒略微侧首便躲开了。 而后就听任我行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到的那大半部总纲,被我刺在大腿内侧了,有本事就自己看吧。” 听了这话,厉寒略一皱眉就撕开了任我行的裤子,也不管那腌臜不腌臜,看见那大腿两边内侧确实刻有蝇头小字,就拿了提前准备好的记录纸,将其拓印了上去。 待审视之后,又在脑海之中重组其中语句,确定没有错漏,确定是最上乘的精神类秘法,如此方才解开了任我行的穴道,同时化解了他们身上的生死符。 之后厉寒就用结合父亲自创轻功与逍遥派绝顶“凭虚御风”而成的乘奔御风一跃上了房顶,几个纵跃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兼具了迅捷与飒然两种特点。 穿云破月,似鬼亦似仙。 不过,他也回头最后看了任家父女一眼,微不可闻地说道:“一切还未真正结束…” 厉寒为了和任家父女做交易,得到那门精神系秘法,到底是有负于身为他爱侣的东方白。 一码归一码。 不管原着之中如何,由他手中引发的事端,也该他来亲手了结。 既然如此,那在任我行任盈盈打上黑木崖的时候,就是任家父女的死期。 不论东方白是否会原谅他,又是否愿意承他这番“弥补”,厉寒都会亲手了结任我行。 否则,心不能安,意也不能平。 ……………… 这一别就是两月有余,东方白也早就听说了任我行逃出地牢的消息。 不过她并不是如何在意,有这十余年的经营,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副教主,而是名副其实的教主,任我行哪怕离开了梅庄,稳固境界不跌,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但是任盈盈传来的一则消息,却叫她心有些乱了。 任盈盈在信里说:“你以为厉公子他为什么会去南疆?为什么会遇见你?” “他是为了我表姐,为了我才去的。” “东方叔叔,你猜厉公子是为了还谁的情呢?” “您还不知道吧?爹爹之所以能够脱困,就是多亏了厉公子的倾力相助。” “还有黄钟公他们几人,叔父不妨派人查一查,看看他们是不是到了长江附近啊。” 东方白看到了这一句,就觉得心绪起伏之下,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她不由捂住了那个位置,忍耐自己孕育骨肉带来的反应,“孩儿啊孩儿,你说你那爹爹难道当真是负了你娘,不管我们母子了么?” 东方白不知道,她也明白任盈盈这么说,透露“底牌”,就是有意离间自己与厉寒,但她还是忍不住派人去查了查黄钟公的下落,就像不愿输给任家父女一样。 哪怕只是这种暗地里的事情。 可是结果却并不让她开心,因为任盈盈说中了。 ‘厉寒啊厉寒,本座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也认为本座不会看错人。’ ‘可你也是本座这辈子唯一深爱的男人,我们也已经交付了彼此,什么都给予了对方,你…万万不可以辜负本座…’ 否则就是凭着两败俱伤,她也要带曾经设想过的一家三口一起下地狱。 东方白越是想找厉寒确定什么,因为宗师的骄傲与执拗,反而越是不肯示弱,更不肯先找心中惦记的情郎。 而不知怎么的,厉寒也未出现在她身边,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交流。 可她不知道的是,厉寒没在别的地方,其实就在黑木崖山脚处。 “近乡情怯”,心有亏欠,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自觉已没有立场来见东方白。 当初对任我行父女使用生死符,是因为他们并非寻常老弱,而是两尾毒龙。 但总体来说,大家之间还算得上是互利互惠,厉寒没有为了自己的女人就立时杀了任家父女的道理,除非是等到任家真的打到了黑木崖下。 所以,他是在任我行与东方白对峙的时候,用北冥真气隔空击中了任我行的背心命脉。 北冥真气阴阳兼具,阳刚煎熬如火炉,阴柔冷于寒冰数倍,且兼容天下武功。 毒之不侵,强凶霸道,随手攻击刚猛无涛,便有莫大威力。 如此霸道深厚的真气打中了任我行的背心,一下就让其全身经脉碎裂,此人焉能还有生还的道理? 何况东方白也在这一刻一针射入了任我行与向问天的脑颅之中。 一击即中,厉寒便闭上眼睛,还是说了和当初似水年华一般的“我对不住你”,而后就纵身离开了。 但东方白却不愿意同情郎就这样结束,黑木崖所处地域,恰逢雨季,他们便是在磅礴大雨中追逐,求一个答案的。 “厉寒!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什么叫对不住我?你究竟对不住我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自从收到任盈盈那封信之后,东方白就恢复了女子的装扮,不再以男子的身份做那一教之主。 她仍然是一身艳烈的红罗裙,数滴清泪便从那雪白的腮边滑落,那美丽艳绝的五官也蒙上了一层凄美,既沉且清,好比山间深潭里吐蕊的鲜花。 看见她这样,那个向来坚韧冷静的少年郎心肠也有些软了,再也难忍心中的情愫,将那女人拥入怀中,哑着声音道:“是我不好…” 说一千道一万,为了父亲的安危获取功法,那都是他的事情,他的责任,而不是东方白的。 所以也就没有让东方白体谅、承受风险的道理。 如果东方白不原谅他,厉寒已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动情念,专心修习武学就是了,也算是全了这一番少年情意,虽有遗憾,但已尽全力,不算辜负与东方白的韶华了。 东方白若有什么难处,前来寻他,他也必倾力相助。 可听过了情郎的难处,这女人却是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就是这样的缘由。” “厉郎,你放心吧,你既愿意在适才那般情况下助我,那也不算是负了我。”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你若因为认识不久的女子,就将父亲的大事忘在脑海,那我才要怀疑你的人品呢。” “但你没有…正是这样,才是我东方白喜欢的男人。” 东方白靠在他的胸前,很轻很轻地说道:“但是,你再不可以有事瞒着我,不告诉我了,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是愿意同你一起面对,然后去解决的。” 第63章 白云城的场合 末了,东方白还示意情郎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你来把把我的脉,有一件上天共同送给我俩的珍宝,需得要让你知道。” 听了这话,厉寒不假思索,就去摸心爱女子的脉搏,待感知到那如走珠盘的脉息不由愣了,问道:“小白…你是有了…” “所以,这是我们的么?” 这个杀伐果断的好男儿似乎将一生的犹豫都用在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 东方白掩嘴而笑,“傻瓜,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她睨了那人一眼,逐而无奈叹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近了我的身么?” 厉寒却是摇了摇头,欣喜道:“没有。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太高兴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多一个家人,还是与你我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风雨飘摇,他便脱了外袍罩在东方白的身上,不需她用真气护体也能遮风挡雨。 厉寒确实有点恍惚,他这么快就成为那么多卡里最快有孩子的选手了么? 卡4:不,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联通我的存在。 这时候东方白则转头问他,“厉郎,那你现在还会对杀了任家父女感到愧疚么?” 厉寒爽快地说道:“我从未对他们有什么愧疚,只是与任我行没有其他的冲突,他们得罪我的也已还了,所以我那时不好杀了他们。” “但助你却是不一样的,难道只有他们负隅顽抗伤我爱侣的机会,不许我动手给你出气么?” 与此同时,卡3叶雪眠也即将要迎来入世以来最重要的一战。 弈剑大师傅采林曾是《大唐双龙传》里的天下三大宗师,融合世界以后,他依然是高句丽第一高手,东域第一宗师,也是入武学圣地天涯海阁、得到天地至宝‘水灵龙’传功一举入天人,修为远超静斋友人宁道奇、塞外武功宗师‘武尊’毕玄的高手。 凝聚了七脉灵窍的天人啊。 卡3已然是目前所有卡里功力最强的,二十七岁的天人境,凝聚九极灵窍,但是功力或许也是比那攥取了天地之力的傅采林稍稍逊色了一筹。 且这位弈剑大师的剑意还是在方歌吟“天羽奇剑”下淬炼过的,自然是蜕变了不止一次。 叶雪眠看得分明,傅采林是为高句丽来的,是为了贸易海路来的,也是为了取他们兄弟性命让自己修为更上一层楼来的。 (顺便想了一下,还是把叶雪眠人物卡那张变成了魅力s+,毕竟有20%的仙侠真人) 这一战,不管是为了责任、亲情,亦或是大义,他都要赢,赢的那个人也只能是他。 海风吹起了他用发带束起的流云白发,那发丝在风中如惊龙般舞动,清飒而飘逸,那是一种具有力量的仙气与自然之意,鬓角的那朵梅花印记则清朗艳烈。 银发异眸,金纹白衣。 那恍若谪仙般的剑客,于海岸边负手而立,虽然目不能视,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仿佛融于自然的超然来,眼眸之中的神色,既清澈淡泊又含着悲悯。 秋水为骨,剑为气魄,游龙为姿态,沧澜为神采,不世剑术、四时之气为根基,这种种集合在一起,便成了“御剑化神”叶雪眠。 如今化名薛绯鸾的血凤凰默默站在叶雪眠的身后,抱着一把青锋剑,温柔而坚定,眼中含着脉脉深情,履行着身为剑侍的职责。 虽然相识不久,但她知晓这个发色眸色都让她感觉熟悉的剑客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自己曾经深爱的人,他知道,薛绯鸾自身也知道,但这人却是赋予了绯鸾新生乃至另一种活法的人。 对于叶雪眠的风度与品行,还有能力,薛绯鸾有一种近乎于高山仰止般的敬慕与欢喜。 ——对于身边剑侍的心事,叶雪眠自己却只是一知半解。 他向来是不了解女人,也不太懂得怎么和女人相处的,比起了解那些,他倒是更喜欢将精力放在修行上。 寻剑,铸剑,品剑,收藏名剑,遍观春花秋月,那也是极好的。 叶雪眠唯一了解过的女人,只有曾经的未婚妻公孙兰。 加上曾经二字作为修饰,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了。 公孙兰,擅使剑舞,“红鞋子”的大姐头,在古龙大师笔下一共有两个绝世的双手女剑客,那就是拿着流云飞月的玉娘子张三娘与拿着剑器的公孙大娘公孙兰。 公孙兰的剑法并不弱于剑仙叶孤城、剑神西门吹雪、剑邪宫九等人,只是功力稍稍逊色一筹而已。 但她并非前朝七秀坊名副其实的公孙大娘,只是公孙家的后裔罢了。 白云城叶家和七秀坊公孙家原本都是江南武学世家,世代都在扬州生活,只是因为天灾人祸、改朝换代的战乱等因素,才与翠微门一起迁居到了南海附近。 但即便如此,历代的香火情总是在的,叶家守护白云城所居的前朝遗民,繁衍后代成家立业,也多是和亲朋故旧相联姻。 所以在叶雪眠出生的那一年,老城主就代长子,同与长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公孙兰订下婚约,写下婚书。 他从小就知道公孙兰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所以一向唤其作“兰儿”,而公孙兰亦是自幼就喜欢黏着叶雪眠。 可是,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公孙兰总是觉得,叶雪眠唤自己与唤比他们小几岁的叶孤城其实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她要的远远不止是这些。 她总是爱问,问她的雪眠哥,“哥哥,我同白云城比,哪个更重要?” “兰儿同你弟弟比,又是谁更重要?遇见了事情,哥哥会先救谁呢?” 第一个问题,不管她问多少次,叶雪眠都只会回答白云城。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白云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他的责任。 第二个问题,叶雪眠从来没有明着回答过,只是用力握紧公孙兰的手。 有些事情无需明确回答,其实就无需再问了。 公孙兰明白这个道理。 叶雪眠一直都认为,他是没有为了未来妻子就剥夺亲弟弟生命乃至存活机会的权力的。 所以他只能去救弟弟,然后和未来妻子一起死去。 他把责任与亲情都看得很重,唯独自己看得很轻,他从来不说会和公孙兰同生共死,但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他是一定会那么做的。 他会先救弟弟叶孤城,也会在无力挽回的时候与公孙兰一起死去。 她的命,一样是重要的。 公孙兰总是想放在一起比的东西,其实性质本来就是不一样,也不可以比较的。 既然不能兼容,公孙兰也忍受不了,叶雪眠就提出要解除婚约,责任归于自己,还公孙兰自由,去寻一个她满意的夫君。 但是公孙兰却认为那是羞辱,是一腔痴情错付。 她一定要让辜负自己的叶雪眠乃至白云城都付出代价。 如此,便是偏执之下一念成魔。 同时,公孙兰亦精于易容术,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熊姥姥,这些人统统都是她的化身。 这些恶人随机杀人,为害不浅,满手皆是血债,所以在最后一面的时候,叶雪眠毁去了当时订婚的信物,发誓要亲手杀了这个名义上因他“负心”而诞生的女魔头。 第64章 剑决生死,扫灭全场 “来了。” 银发青年抬眸望向某个方向,忽而说道。 他的剑侍薛绯鸾正想问是什么东西来了,就见远处有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而至,船头上则立了一个抱着长剑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有一张窄长得异乎常人的脸孔,上面的五官无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拥有的缺点,结果那些缺点全挤往一堆似的,这令他额头显得特别高,下颔修长外兜得有点儿浪赘。 弯曲起折的鼻梁不合乎比例的高耸巨大,令他的双目和嘴巴相形下更显细小,幸好有一头长披两肩的乌黑头发,调和了宽肩和窄面的不协调,否则会更增别扭怪异。 来者不是弈剑大师傅采林又是何人? 这船也不是完全以风速或者水手的动作为动力,而是大半由天人境界的真力在驱动前进的。 立于潮头的傅采林就与叶雪眠远远地对视了一眼,好比两点飞星穿过浩渺万重云,忽而相遇! “退开!” 只听叶雪眠这么喝道,而后他挥袖间就将自己的剑侍退开了几丈远,却没有伤到其分毫。 千叶长生,长三尺三寸,重三斤三两,剑身望去似一泓秋水,外饰以银杏叶寓意长生。 现在,这把剑终于出鞘了。同时,傅采林也从那潮头跃了起来。 没有自报家门,没有介绍自己的兵刃,只有那一触即发无需多言的战斗。 剑风凛冽,那刃雪亮寒光,则是一瞬成霜。 只看得剑影吞吐交错了那么一瞬,又或许是再多一点儿的时间,听见一声几乎要让众人眩晕过去的剑鸣,又是剑刃哐当碰撞的声音,再定睛一瞧,就看见了那两个人影已然分开了。 这持剑的两人再度分立于海滩两端,海风吹得他们一色的白衣衣袂飘飘,卷起在风中,却不染半点儿尘埃。 “久闻白云城大公子十八九岁便领悟出心剑之道,虽目盲却心明,今日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 “傅某人,佩服。” 傅采林打量了一眼自己肩头处破损的衣裳,再看对面毫发无损的敌手,最终却是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那人则道:“草木可为剑,权柄可为剑,万物皆可为剑,人与心亦然。” “我虽目不能视,亦能如轻舟游于千山万水之间。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为守护该护之人而执剑,为心中所坚守的原则道义而战,那本身就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剑。” 傅采林是很少笑的这样开怀且欣慰的,“不错,正是如此。” “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坚守的道义有所不同,这辈子注定要做敌人了!” 待其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形如电,似那浮光掠影般的又战在了一起! 叶雪眠的心剑,非但能斩肉身,也能斩天人的生机,乃至心灵、意志。 鹤唳长空,玉皇剑宗,最后则是“孤山夺月”。 达到天人境界之后,便可具现出厉害的武学异象。 傅采林的每一剑都像是以天下为棋局、生灵为子,显现出黑白二相,胸怀则是那三百六十五目。 奕剑术是种感性的武功,其精微处在于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则是实。 其精义正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欣赏,品味。 两股剑意冲霄而起,且都是与心灵精神相关的,总得分个高下。 最后的最后,则是那介于虚实之间的心剑剑影从空中斩下,让傅采林那双极具自然之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这位高句丽的弈剑大师仿佛睡着了一样,神情安然,可却是永远沉眠失去了呼吸。 剑光明灭间,那身穿金纹白衣的青年剑客归剑入鞘,看向已然呆了的高句丽“切磋”团同行者。 那些高句丽人具都愣住了,他们难以想象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白云城会反杀过来。 而他们那如神明一般的天人宗师傅采林,竟这样就死了? 在这个世界,傅采林屡次率领义军抗击辽人与金人的入侵,和大唐双龙传原着一样成为了高句丽的民族英雄,在高句丽人心中,傅采林已是神而非人,充满崇高而神秘的色彩。 可是此时此刻,高句丽的神明陨落了,傅采林竟败在了这样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呢? 叶雪眠虽然是极出名的青年才俊,也是剑术名家,但其最最出名的还是铸剑的本事。 就算是御剑山庄尹家(水月洞天系列)所铸的宝剑也不如叶雪眠的手笔。 甚至因为惜才,山庄之主尹浩要将女儿尹天雪要拉拢叶雪眠,谁知竟遭到了这位白云城大公子的拒绝。 谁能想到,原来叶雪眠也早早就是天人境界,并且用起剑来这般厉害… 只听那自傅采林之下为首的高句丽武士怒吼了一声,然后就率众扑了上来,用些战场冲杀的兵刃向叶雪眠杀来。 毫无疑问,这些高句丽武士是习惯了战场厮杀的高手,傅采林之所以带他们过来,而不是带自己的门人弟子,就是希望在赢了家兄弟之后,占领整座白云城。 这样贸易获益就能上升,为给好几个大国进贡的 包括白云城所领的几个岛屿,还有通往四方的航道。 对于这样的异族,叶雪眠自然不需要容情,武士们奔着杀人来,那就该做好被反杀的准备吧。 “空明幻虚剑!”伴随着剑客这声清喝,他广袖一震,无数道剑光仿若长龙,全身的真气迸发开来,注入剑息之中。 转眼间就见那千百剑光纷纷扬扬落下,空明幻灭,奥妙难言,落势莫测,可那每一击却都是致命的剑招。 最后斩杀了七百死士的剑气,那以百千计的剑招归于一处,重重叠加,合成巨大的剑气,将那高句丽苦心打造的战船尽数销毁,碎成了一片片的。 绝没有人可以在其中存活,就算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只怕也湮灭在了剑气之下。 “空明幻虚剑”乃是古剑奇谭世界天下御剑第一人紫胤真人的护道绝技,叶雪眠也是到了天人境界才能施展这剑术的简化版本。 即便如此,用了这一招之后,他的真气也是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十之二三了。 区别只是,这一招用出来,不论是凡间什么样的士兵,都只能饮恨于剑光之下。 除非是仙家天兵。 第65章 查白云城大公子 叶雪眠一身武功强极,真气也极精纯,唯一稍稍逊色些的,大概就是量比一些真气富裕的天人强者显得有些可怜了。 若非组成他这张卡的碎片都是天赋异禀的修炼奇才,他也不可能练成那白首太玄经,并且以太玄经为运转根基,使用出简化版的空明幻虚剑。 他愿意凭借剑术与傅采林对决,那是对一位立场不同、志却相似名剑客的尊重,至于其他死士就不一样了。 有句话叫除恶务尽,说的就是这般情况,所以叶雪眠直接用剑仙手段要了那些高句丽武士的性命。 而且他这么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今日杀了高句丽官方的人,以及高句丽唯一的天人。 若是高句丽从朝廷方面进行干预,只怕朝廷又会重新注意到当初收容不少前朝遗民、且地域位置处于三不管地带,那样就很容易让人扣一个有反心的大帽子了。 所以叶雪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那些高句丽武士全都杀了,这样朝廷若真来问说法,那他就是打high了,收招收不住,所以一众高句丽武士都在天人境界的战斗余波中死了。 想要回国或者去朝廷那边挑拨什么,给朝廷什么出兵的借口,不好意思,没有那个机会了。 叶雪眠也知道,现在这么做也不是最优解,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南王府越逼越紧,一直抓着从前公孙兰种植的罂粟花田不放。’ ‘若是再让他们知道这回高句丽切磋比武的结果,恐怕会借题发挥,惹出更多的事情来。’ ‘绝不会屈服于南王府,否则就是像原着里的孤城一般,谋逆失败,牵连甚广。’ ‘白云城也好,孤城也罢,一个我的家乡,一个是我的亲弟弟,他们都是我万万不能舍弃的人与事。’ 叶雪眠不是没有想过刺杀南王父子,但皇室收藏有残缺变异版本的“天子望气术”,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得到的,但修为厉害的藩王能够将自己的命数、封号姓名与属地气运连接在一起,却是确凿无疑的了。 若是一击不成,反倒害了岭南两桂一带的生民,那才不好。 白云城门下几座岛的百姓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少交赋税,但这不可以用其他地区生民的命运来换。 就在这时候,叶雪眠若有所觉地望向了海面上的另一个方面,拱手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宋阀主既已到了,为何不现身一见呢?” 听了这话,一艘隐于雾气里的战船就缓缓行驶了出来,为首的那人,佩刀踏浪而至,随之淡淡笑道:“好小子,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这般剑术,我宋某人也是第一次见。” “大公子,目盲心明,超然于物外,你确实很好,宋某只可惜自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天刀宋缺,岭南宋阀阀主,天下第一刀手,武功、兵法双绝的一代宗师,极为支持汉人血统,曾经最显眼的战绩,就是在天山魔教大举入侵的时候,斩霸刀岳山,杀了“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暮年白小楼,一举入天人。 这么多年潜修下来,想来宋缺的武道造诣是更深了。 宋缺年纪比傅采林轻,但功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除了是个受人景仰的武功高手外,亦是一名军事战略家,二十岁时曾为朝廷平了百越之乱,受封谯国公。 岭南亦是沿海,高句丽人这样猖狂,公然染指像白云城这样的汉人聚居地,连傅采林都出手了,宋缺不管不顾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小的。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制衡南王府,盖掉公孙兰构陷那事影响的势力,那宋阀定然算一个。 (公孙兰原着正式登场于《陆小凤传奇》系列中的《绣花大盗》,在《决战前后》中被叶孤城勒死,所以本文私设她本来就是和白云城有恩怨的,如果没有男主卡,她本来会和叶孤城订婚,一样闹翻,害了白云城,以至于叶孤城谋反前都要杀了她) “既然高句丽的宵小之辈已经解决了,那宋某人也不多留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你我两家未必没有合作的机会。” 宋缺是个英俊而无暇、浓墨重彩而生辉、兼具神飞风越与沉静忧郁的贵气美男子。 同时,他也是心中有城府的门阀之主,回到了战船上,就吩咐弟弟宋智,“调查白云城叶家大公子,看看叶家是否是汉家血脉 ,他们大公子为何会是异发异瞳?” “还有,叶雪眠他是否婚配?或者订下婚约。” 地剑宋智顿时会意,“大兄的意思是…要与白云城联姻么?白云城位于南海富庶之地,不管是他们的驻地,还是掌握的航线,都很适合运送接应我们的船队奇袭亦或是休整。” “并且能够运送海外的铁矿石到岭南来。” “可是玉华她不是已经许给了蜀中唐家堡了么?玉致她倔强好胜,爱恨分明,善良而无野心,只怕不能维系好白云城的关系,胜任数岛主母的位置…” 宋缺却摇了摇头,“让玉致联姻叶雪眠,本身就不是让她管白云城内务去的。” “叶家兄弟均是精于剑术的名家,叶雪眠较叶孤城还不擅长内务,乃是个光风霁月心无旁骛的人物。” “他需要的本来也不是精通打理内务的夫人,玉致外表虽然不羁洒脱,可内心却是一个柔情无限的女孩儿,娇蛮任性却不胡为,她是识大体的。” “非是这样痴情坚韧、活泼纯粹的女子不能接近打动叶雪眠这样的剑客。” 除此之外,还要加上责任才行。 宋阀的嫡次女,联姻白云城武功高强却不爱掌权的大公子,岂不是天作之合么? 何况宋缺夫人在怀着宋玉致的时候,曾误入了南越遗弃祭坛,让宋玉致身具南蛮灵女通百兽语、驯虫蛇属、修炼内功一日千里的天赋。 单论武功天赋,宋缺的独子宋师道不如两个姊妹远矣。 细细查探过之后,让宋缺很满意地是,南王府这回作死的好,他正想和白云城联姻,南王那边就把机会递了过来。 还有公孙兰,那个自命不凡以为可以和先祖公孙大娘并肩的女人,若非公孙兰野心勃勃,又不知怎么和叶雪眠闹翻了,解除婚约不说,还丧尽天良造了那么多的杀孽,现在可就没有让宋阀来联姻的机会了。 第66章 发自内心的选择,不会后悔 年富力强的天刀宋缺翻动着自己未来贤婿的资料,只觉得没有一处不满意,标准的必成大器陆地神仙模板啊。 ‘白云城叶家,原是前朝江南名门,由西湖之畔藏剑山庄迁移至南海,与七秀坊公孙一脉、翠微门等结为盟友,同进同退。’ ‘叶雪眠,白云城本代嫡系大公子,其母为南海剑派名家之女,虚岁二十七,实岁二十六,二月二龙抬头出生。’ ‘幼时早慧,却寡言少语,凡事心中有数,并不爱向外人言。’ ‘五岁习剑,七岁便长居南海剑冢,每日海岸挥剑以数千次计,可与老城主拆招之时,却偏偏怎么也不使用叶家的四季剑法。同年,南王就藩。’ ‘长子承位本是天经地义,可叶雪眠不精内务,亦对管理白云城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在南海剑冢修炼,初时也不见修炼出了什么名堂。’ ‘那时候难免让叶知秋有些忧心了。’ ‘岁月荏苒,叶雪眠独居剑冢,每日手中持剑,只是静观寒暑枯荣,抱剑看花听风雨,从来不曾施展一式。’ ‘但却在十五岁那年,琼州府“天涯海角”,南省诸派论剑会,道破南洋毒龙岛阴谋,以自创剑技沧澜三叠浪诛杀首恶。’ ‘华山玉女派掌门人枯梅大师、峨眉派刀剑双杀独孤一鹤皆赞其心中有灵,已达道剑境界,实乃后生可畏也。’ ‘十七岁,铸成惊风剑,以高超的铸剑之术开办名剑大会,大扬白云城声势,哪怕是近三百年来铸剑当为江湖之首的御剑山庄也要甘拜下风。’ ‘因南王府咄咄逼人,屡次算计,江湖风波险恶,南海众剑派亦虎视眈眈,故而十九闭死关,二十一出关,修成心剑,双目失明,却成了离天人只差一步的大宗师,一人一剑败尽沿海剑派。’ 宋缺心道:叶雪眠品貌皆不俗,心性更是玉华夫婿之上,玉致那丫头也该是满意的。 至于不满意,以宋缺的性格也是不可能容女儿“胡闹”的,哪怕宋玉致自己心里亦是有数。 大族子女锦衣玉食长大,代价就是很多时候反倒没有他们选择的权力,只有被选择的命运,这很公平。 而只要有掣肘有牵挂,那就免不了要顾忌一些东西,就算是叶雪眠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若真有那等全然不顾“俗”的行事作风,想来唯有真正的破虚飞仙才能做到吧(其实也不可以,神仙也是“人”,看西游记封神榜与各国传说故事就知道,毕竟都是以人为基础想象的)。 既然定下了计策,宋阀就开始着手往南王府方面发力,教南王父子做人了。 ——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别看南王就藩十余年,可比盘踞岭南百余年之久的宋阀还是差得远了。 宋阀主也并非卡2遇见的任家父女,认为自己空口白牙就能拿捏住那等真正的天骄人物。 合作的前提往往需要自己先拿出真正的诚意来,那般才能从各个方面向对方证明自己,达到想要的效果。 除此之外,宋缺在听说叶孤城回来之后,还亲自邀请叶家兄弟,前来岭南赴宴。 总体来说,这次的饭局+酒局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从襄阳归来的叶孤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寻七大剑派试剑的时候,他在襄阳的山谷里,遇见了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人。 那位高人还养了一只兼具了丑陋与神俊的大雕,剑魔独孤求败,那可是真正一人成军、举手投足之间几可劈山断海的陆地神仙,万寿无疆不是梦想,差半步就是飞升上界。 以独孤求败的剑意,暂时击溃南王身上的气运,杀了此人,并非是什么难事。 对于叶孤城来说,他对除白云城以外的生民乃至地域气运可能受损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觉。 那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那是大庆朝廷的责任。 若非朝廷没约束好有野心的藩王,又怎会走到这一步呢? 所以这一切都是朝廷咎由自取罢了。 可是,他的兄长似乎不那么想,叶孤城在一些论坛帖子里位列古龙笔下十大枭雄之一,而这个世界他的兄长叶雪眠却是心若冰清、怀有浩然正气的人物,为守护而铸的剑,又怎能为护道而将手中剑指向真正的无辜者呢? 兄长找到了应对南王府的方法,可叶孤城却并不开心,他不是为了看到兄长自我牺牲什么才回来的。 从小到大,叶孤鸿看不上就这两位堂哥,认为他们都太过孤高,且有表里不一的嫌疑,自命不凡。(原着中这货就是模仿西门的大师…) 那些事情叶孤城全不在意,他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哪怕那是所谓的堂弟。 但是,他是从小就敬仰亲近自己这唯一的兄长,可是自小的绝大部分压力,都是兄长叶雪眠在扛的,还是他成为大宗师之后才好了一些。 哪怕现在功参造化,能够多分担一些兄长承担的压力,可叶孤城仍然觉得不够。 就像此刻,若是他现在就能拥有像师父独孤剑魔那般斩元神分山河的不败剑术,那现在何须要宋阀做什么? 更不用让兄长应下与宋阀小姐的婚事了。 那位小姐现在甚至都不在岭南,而是在两年前拜入了宋缺好友神霄派掌门林灵素(没错,就是改佛教一些称呼为大士,间接灭佛的那个)座下修行,都不在宴会上。 可是叶雪眠还是答应了,他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在签下婚书之后,与宋阀主说话的声音还更加亲近了几分。 这让叶孤城很不解,毕竟这位剑仙,就算落到原着那般谋逆失败的境地,也是要死在自己选中的对手手里,可见白云城主的骄傲并不输于任何人。 可是叶雪眠却告诉他,“孤城,你其实不需要感到自责,亦或是为我可惜的。” “因为在这个世道,不管我们内心愿意与否,吃亏的依然大多数是女方。” “何况,为兄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考量发自内心的,既是发自内心,那便不会后悔。” “这门婚事,一开始就是因为宋阀主看见为兄出手而发起的,宋阀又解决了南王府的发难,未来还会助我等解决高句丽引起的后续。” “人立于世间,若想俯仰无愧于天地,做事自然应该有始有终。” “既承了别人家好处,本来就该应下相应的责任,所以我答应下来这门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未来宋玉致不愿意履行婚事,那叶雪眠亦不会怪她,反而会想法子成全她,也不至于让双方互利互惠的联盟破裂。 第67章 我要去中原 “你说什么?飞燕…你说青衣楼收到了关于南海的什么消息?” “白云城的大公子,就是那位御剑化神叶雪眠,他同谁订下了婚事?!” 很少有女人能把这样颜色华美繁杂的衣裳穿得这样好看,两者间相得益彰。 但公孙兰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可她身上更显着的东西反倒不是美貌,而是她在公孙剑舞上的造诣,以及神出鬼没的行事与作风。 这是一个神秘且矛盾的女人。 她心里喜欢过叶雪眠,可她却无法忍受那个人把白云城与叶孤城都看得比她自己更重。 ——明明都是生下来就订的婚约,她心中能如此待叶雪眠,为什么叶雪眠就不能为她也做到呢? 像公孙兰这样心灵扭曲的人,是不会想到,当她这么想,强行把妻子一个身份对立于丈夫其他的所有必要关系之上,其实就是一种苛刻与病态了。 她这样自我,又怎能要求别人也做到呢? 也可以说,公孙兰其实根本不爱那个曾经的未婚夫,她只是无法忍受,有那么一个自己真切喜欢过,又确实十分美好的人,不能完全受她掌握。 确切地说,是她从来就没有掌控过那个人。 就像邀月对江枫的爱恨反差一样。 她们真正输的人,根本不是那个不那么爱她们的人,而是她们自己。 所以原着中邀月最后会在生死关头、在妹妹死了以后超越极限,重新认识新的自我,堪破执念得见真我,登临明玉功第九层,哪怕剑术无双、嫁衣神功大成的燕南天也不能杀她,只能维持在分庭抗礼的程度。 可是公孙兰不一样,她同邀月再像也不是邀月。 她只是一个扭曲的魔头,甚至慕容秋荻都要比她无辜,石观音都要比她正常。 一个凭心情在长街卖那下了剧毒的糖炒栗子随机杀人的反社会人格拥有者,其他身份更是做了其他令人发指的恶事,纵观众多武侠着作,论恶心程度,大概也只有原随云能和她“一较高下”了吧。 甚至原随云在开蝙蝠公子那个号的时候,都比她有格局一些,以及稍稍坦然一些。 而不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成立个红鞋子,每年开会一边自我洗白一边自嗨。 而此刻跟公孙兰汇报南海那边情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传奇里开两个号钓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条鱼(包含了四条眉毛与盲侠花满楼)的上官飞燕。 听说上官飞燕怯生生地说道:“没错,是叶家大公子,这是确凿无疑的。” “同叶雪眠定亲的,正是那天刀宋缺的嫡次女,是位名门千金呢。” “宋阀盘踞岭南,与南海白云城联姻,也算得上是强强联合了。” 听了这话,公孙兰闭了闭眼睛,冷冷地说道:“出去,只管忙青衣楼的事情,旁的不需要七妹你来操心。” 上官飞燕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大姐已是动了真怒,当下再不敢继续试探,只是装着怜惜安慰般地笑了一笑,而后就轻轻关门出去了。 待公孙兰站起来以后,她那弹琴的琴案,还有那七弦琴竟都化为了灰尘。 “是啊,人家是国公千金,世家小姐,怎是我这样的魔头能比的,公孙家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其他弟子也都加入了翠微门。” “现在可好,就连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未婚夫,也成了别人的…” “叶雪眠,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可你安敢如此负我?!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情意都是假的么?还是说,你叶雪眠并非是什么不通情爱,而是懂得权衡利弊,因为利益就能和随便什么名门闺秀在一起么?” 那样岂非是间接在说,她公孙兰的某个位置其实是任何女人都可以顶替的么? 这对于公孙兰来说,是一种“侮辱”。 “叶雪眠…你既做了这样的事情,那我们以后就走着瞧了。” 你我,来日方长。 公孙兰是不会让叶雪眠还有叶家那位新妇好过的,但她同时也知道,只要自己一露头,那叶雪眠转眼间就会取她的性命,任何人都挡不住…叶家大公子一向是那么无情的。 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有了,那个同时是她好“姐妹”与合作者的高手,慕容秋荻! 慕容秋荻非但有七星塘慕容家做后盾,手中还有一个天尊组织。 ‘但要让慕容秋荻出手,那恐怕不简单,还是要让欧阳情加紧打探谢晓峰的下落才行。’ 欧阳情是大庆烟花之地最出名的花魁行首,同时也是四条眉毛陆小凤的红颜知己。 这个女人负责运营属于“红鞋子”的情报网,人脉交际相当广阔,一向是公孙兰的得力助手。 可是公孙兰却渐渐发现,随着欧阳情认识那个侠探陆小凤,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还可以敲打敲打欧阳情! ……………… “孤城,这段时间我要去中原一趟,白云城就都靠你了。” 在二十岁的时候,叶雪眠借太玄经练成了这无暇道体,发色与眸色便因为副作用(某种代价)而变成了银发蓝眸。 那血月神教的教主萧廷曾因为中毒目盲而耿耿于怀,发誓要让那些曾看不起他的正道人士付出代价。 原随云后天目盲,也希望世上其他人也能像自己一样看不见东西。 可是叶雪眠却不一样,他是在活到及冠之年、为了守护、为了逐道、为了更好地使用心剑的力量,才选择放弃自己的视力。 他从不后悔,更不觉得可惜。 一切东西,其实都在命运之中标注好的价格。 叶孤城穿着身雪白长袍的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两颗寒星。 叶家兄弟的脸色则都很白,那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暖白、冷白,而是一种如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叶孤城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站在花树下,就像是君王站在他的花园中那么高贵,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他很轻地叹息道:“想必又是因为公孙兰吧?” 公孙兰实在是作恶不浅。 而白云城大公子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不是茫然、失神,而是一种既清冷又温润的神采。 他伸手接住了一只蓝色的凤蝶,那蝴蝶就停留在他的指尖,“对。” “公孙兰做了孽,也逍遥得够久了,哪怕行踪再是隐秘,我亦不能容她。” “这次去中原,就是为了杀她,了结当年失手的错误。” 第68章 卡4的逆袭背景(尚没转先来个引子,下章合理穿插其他卡) 对于叶雪眠来说,能够早点杀了公孙兰,或许就能多救一些原本不该死的人。 而且,叶雪眠一直都觉得,如果五年前自己没有失神那一下,或者能够再谨慎一些,或许公孙兰就不会逃出生天,从而遗祸无穷。 这非但是借用暗线构陷白云城一家的事情,而是一个心情不好随时可以炸死无辜百姓的“炸弹”。 可惜,从前白云城对中原武林的情报网经营并没有什么进展,亲朋故旧所擅长之处,也大多不在这上面,且公孙兰行事诡谲,马甲众多,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叶雪眠也去过公孙兰出没过的几个地方,但都没有什么收获,公孙兰跑得太快了,也对,毕竟是要命的事情。 公孙兰向来是双标的,只许自己拿捏别人的性命,而没有半点承担与面对后果的勇气,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剑客,绝不可能登临真正的顶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各卡连接起来,叶雪眠完全可以借用王云、厉寒、还有刚激活卡4柳随风的力量,来调查关于红鞋子的情报。 然后,锁定公孙兰的具体位置。 ‘这次,绝不能让她有听见风声的机会,定要一击必杀,了却因果。’ “绯鸾,离人,你二人准备一下,随我启程,前往中原。” 薛绯鸾便是血凤凰,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但却仍是不愿离开叶雪眠的身边,且她颇为擅长医毒之术,带上她是很有用的。 至于叶离人,他既是白云城的孤儿,也是叶雪眠身边的剑侍,通常为他处理一些琐事,同时精通奇门术数、武功不输寻常宗师。 说来很轻,卡3的合成碎片紫胤真人身边有两位剑灵,红玉与古钧。 而血凤凰与叶离人的性格亦与那两位剑灵相仿。 一个妩媚而至情至性,阅历丰富,同时了解人心,并不强求实现心中所念。 另一个性格木讷,武功不俗,稳重而可靠。 ……………… 卡4柳随风,原型碎片是单一世界的权力帮的柳五当家柳随风。 也就是那个甘愿死在大哥李沉舟的试探下、暗恋少年之时帮过自己的大嫂,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袖里日月柳随风。 至于另一半,就是剑网三里霸刀山庄的祖先了,两卡合成,再降生在这个综武世界,柳随风便是霸刀山庄没落之后的唯一后人。 开局就是遗腹子,流落江湖,还要逃过仇家孟神通的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 小孩子模样的柳随风,一直到十一二岁,其实都在混码头,像神雕主角杨过小时候那般有一口没一口地糊弄,偷鸡摸狗什么没有干过? 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不敢让人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若再管那么多道理,那就该饿死啦,何谈什么练武报仇? 这样的小乞丐,也会有好人家来关爱垂怜么? 巧了,还真有。 在《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李寻欢家里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那就是说他们家八成是传了四到五代的书香门第,也就是世代做官的。 且李父对状元的名头心存执念,跟武林的关系应当不大。 而李父这样想着让后代替自己实现梦想的人,恐怕也不太可能娶武林出身的女子,多半会选择一位门当户对能够持家的夫人。 李寻欢的武功也应当不是家传的,在这个真实的世界自我修正bug的背景下,李探花亲表妹——林诗音,她也并非是魔刀门门主的女儿。 她的父亲在江南做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儿,外祖家曾做过鸿胪寺卿,生活美满,幸福快乐。 小小的林诗音也还不认识自己的劫数表哥,她就像原着的赵师容一样帮助了偶然碰见的小乞丐。 但那不是怜悯,也不是所谓的施恩,还是个扎着辫子小姑娘的林诗音,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且是家中独女,很是有几分女中君子的气节。 看见在寺庙沙地上写字的小乞丐,痕迹端正有力,就送了一件新的棉衣、还有一些吃食、以及一套自己开蒙时候的笔墨纸砚送给他。 “你用这树枝还能写的这么端正,不是容易的事情呢。” “也别找庙里的和尚们学认字了,去慈幼院吧,我爹爹就是管这个的,只要…孤寡老幼去了,要是里面出了读书有潜力的好苗子,爹爹私下也会帮助的。” “男子汉大丈夫,总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哪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且你又有向学之心,更不可辜负了。” “就算考不出功名,多认些字,学习一技之长,总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的。” 虽然柳随风没有去慈幼院,最终还是不告而别。 但他却记住了林诗音,因为她是第一个肯定他的努力,并且告诉他好好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人。 小乞丐认字写字,不是“不安分”,也不是有野心、痴心妄想,在庙里死缠烂打、求高僧可怜更不是用龌龊手段,而是向学之心,这是值得被肯定的。 是啊,人想要过得更好,想要上升,那又有什么错呢? 心机也不都是坏的。 自此少年时代的柳随风就留意了那个官家小姐,跟她回到了官邸外,却不敢随意走近。 直到月余之后,他在野外偶然撞见了?与唐门当家人不合的唐老公公在练功,然后被其收为弟子,传授一身绝艺,以图日后。 少年的日子过得宽裕了,可他依然念念不忘那个官家小姐。 这一次,再到那府邸周围,他看见了从小楼里探出脑袋、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女孩儿。 尚且年少的柳五当家,能够看见那女孩儿甜甜地对自己笑,并且还记得他这个人,心底仿佛也是甜的,就像已经吃完了手里拎着、尚未开封过的粽子糖一样。 “诶,是你呀?庙里的那个小哥哥,上次你一下就不见了,现在还有在读书么?” 少年就喊:“有读,我也练武。但我不考科举,我要像师父说的那样,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头来,一样能得到我想要的,安身立命。” 女孩儿笑:“那也很好,练武行侠,只要有个一技之长,就不怕没有出路,文武艺都是本事,本就没有高下之分的。” “只是学文到底要安全些,能少受些苦楚。” 第69章 侠女千金 因为上本书基本没说,现在这本公开说一下,明天恢复一更,时间不定,啥时候坑了,就算了,写这一本书,啥回复都有,打拳,无脑输出阳明,现在还有搞的跟饭圈似的,说我羞辱卡三原型… 具体情况可见书圈帖子,就感觉很荒谬,真的怕了… —————— 从那个时候开始,少年时代的柳随风就和那个温婉灵动的官家小姐认识了。 直到一年多以后,林大人遭到水匪的劫杀,林夫人听到消息,一时之间想不开,就跟着夫君一起走了。 那时候柳随风正和唐老公公在外修行,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林诗音已经让她的嫡亲姨母接去山西李园了。 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柳随风都没能再见到那个送他笔墨纸砚的小姑娘,他很想念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也很担心小姑娘的安危。 可是等他功成名就,习得文武艺,与同伴做出一定成就的时候,他也找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可是林诗音那时候却已经在姨母的安排下,与表哥李寻欢订下了婚事,并且倾慕于自己的表哥。 是因为后来还发生了许多事,林诗音才喜欢上了那个寻找自己多年的小哥哥,让柳五当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有妻有子,借助关七的赏识,半脱离权力帮以后,还回到江南故地,重振了当年霸刀山庄的名声。 ……………… 燕山山脉,郁郁葱葱,电闪雷鸣,雨水则一滴滴地落下。 “是北少林的人?可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是因为师父么?还是说,他们其实是冲着爹爹来的?” 宋玉致明白自己的师父林灵素是什么样的人。 元妙先生,神霄道主。 林灵素对先帝确立了南派六大禅宗地位,扬佛抑道之事一向看不过眼,可那也没办法,谁让正一道天师府南渡一脉在改朝换代之时殉节了,反倒今日让北方支脉成为了正统。 而且,北方那一脉正一,还做了通辽的事情,让朝廷厌恶不喜,其实也不奇怪,先帝重用禅宗就是一种无形的打压。 所以在这个世界,神霄道主一等到机会,给当今圣上召进京中,册封为国师,虽然研究的只是些命理之术、风水之学,但皇帝确实很重视林灵素,似乎是希望借他找到什么东西。 这些事情宋玉致并不知道,但她对师父与佛门的冲突看在眼里。 “这些佛门豢养的武僧,还真是难缠…” 至于不过这些人素来不要脸了,宋玉致并不意外他们能做得出这种十多人追杀一个人的事情来,只是觉得憋屈愤懑而已,‘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秃驴…’ 因为外出五年,她想要回岭南看看,谁知道那些人就盯上了她,想来不是要借此影响宋阀与神霄派的合作,就是要剑指神霄派,借此陷害什么了。 他们越是这样做,宋玉致就越是不想让他们得逞。 狂风拂动,大雨倾盆。 可为首僧人的声音却隔着重重雨幕传了过来,那破锣嗓子很是低沉,穿风透雨就像金铁坠地,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宋二小姐,贫僧劝您不要再负隅顽抗,冥顽不灵了。” “我等渡您出家,是要救您出苦海。” “您杀了我少林七个人,难道还不够么?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否则,您身上还能剩下多少的霹雳雷震子呢?唐门的保命之物,自己都不是无穷无尽的,让贫僧来猜猜,是一枚还是两枚?” “又或者是说,其实您早在上次布置那个机关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身上所有的霹雳雷震子?” 宋玉致则是抽刀在手,决然道:“我不稀罕什么回头是岸的机会,我们岭南儿女也不懂得那等束手就擒的道理!” “空幻老和尚,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哪怕是死,她也不可能让外人来利用自己,甚至是伤害自己的家人! 这种清醒与烈性,恰如她在原着之中怀疑原本一心爱恋的寇仲有可能利用宋阀的时候,也不惜与之划清界限,拒绝同寇仲的婚事。 没有一个真正的侠女,亦或是世族千金,会是那种只陷入恋爱的傻子。 今日之事,就算当真身死,她也会在死之前用特殊的武功配合化骨水毁了自己的尸身,绝不会给佛门留下任何发挥的余地。 少女清脆飒然的声音尚未落下,她手中的轻刃神兵就已先动了。 刀鸣声带起撕裂空气的声音,那雪白的刀光撕开了连绵的雨幕! 人只有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才能坚定地走下去,不会因为那乱花迷人就错了道路,迷惑了心志。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用这一句话形容神霄派的轻身功夫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跃势极高,动起来也极迅捷轻灵,而“去地百万”则是形容神霄派的武功配合身法能够打个出其不意,范围更是广阔,最难得的是一招一式都能有动若雷霆的威能。 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 那为首的僧人则将自己修炼了金刚不坏的功体催动了起来,抬手对上了那刀锋,可轻刀用一种柔韧的劲力像轻柔的绸缎一般,又灵又滑地脱出了僧人的手掌。 刀和剑不一样,劈砍的时候,尤其是从上接力劈砍,可以赋予更大的力量! 而天刀八诀与宋缺的“天刀”那一式不同,天刀八诀施展时有若天仙乘风,霞雾云影,意态万千,精妙绝伦。 拜这些臭和尚所赐,在这短短一月之间,宋玉致的刀法修为提升了不止一筹,更是从宗师一重冲到了宗师三重。 单单是刀快不算厉害,狠辣凌厉也不是。 刀剑要入化境,那只有在危急关头收放自如! 她的那柄柳叶尖刀顺着老和尚的那张嘴,插进了那和尚的喉头。 鲜血喷溅而出,正是一击毙命。 “金刚不坏确实厉害,只可惜比不上那不败顽童古三通,自从天池怪侠上门的那天,少林就失去所谓武林泰斗的里子了吧。” 当真是可笑。 第70章 相逢烟雨中 虽然世界上总有一些nt,但是总还是有那么多追更的人期待,还是会更下去吧,大家一起加油!能双更的话就会双更的。 —————— “空幻师兄!” “掌院师兄!” 剩下还站着的和尚,有喊那和尚在北少林所处职位的,也有直接喊名字的,但毫无例外他们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惊愕亦或是悲愤。 但现在的局势,显然没有给他们太多感伤的时间了。 因为宋玉致的刀转眼间就到了!“害我同门,自命神圣,玉致特来送诸位大师去见阎罗王!” 她的声音本是那种典型的岭南口音,但音色清亮,既冷且甜。 本来是像清泉一样的嗓音,但此刻却满是如火般的杀意,矛盾却又凛冽肃杀。 她是灵动豪气、潇洒明朗的大族千金,哪怕黄湘也是具有灵气的少女,但在性格与气度上依然差了宋玉致不止一筹,在修为与对战上的天赋就更是不能同一而论了。 刀光就像八瓣水仙,刹那绽放,刹那凋谢,落下血光。 在瞬息之间就有八名僧人脖颈上喷射出鲜血,一齐倒下了。 可是,在圈外还有一个使用大慈大悲千叶手的和尚,用了死力,这套掌法变化繁复,常常从敌人绝想不到的地方制敌于死地,如千手观音一般,故此得名“千叶手”。 很难躲开。 但宋玉致还是以一个灵活的姿态让那一掌的落点偏离了许多。 后心是要害,但是肩头并不是,而且她还忍着疼卸掉了许多力,反手一刀插进了那和尚的心口。 在她七岁那年,父亲宋缺就用宋阀的人情请了一位百越灵女八十八岁的老巫师前来教导她关于灵女的本事。 但宋玉致从未用相信过那些手段,因为内心不信,自然手段也不灵验,今日还是第一次见效。 通过灵女的精神攻击与精神引导,让那个为首的掌院老和尚失神了一瞬,不自觉张开嘴巴,然后露出了目前最可能让她一击必杀的罩门。 咽喉。 而那个使大慈大悲千叶手的僧人,也是在灵女精神力的冲击下身体暂时失去控制,没能躲开,一下就给刺中了心脏。 “整整二十三位宗师,统统都是修炼杀人技,看来是专门为做这种脏事准备的。” 少女有些纳闷:‘还真是看得起我宋玉致啊,如果是从家里那边着手,那大姐和兄长都比我来得惹眼,如果是从师门那里…我可是用母姓起了假名拜入师父座下的。’ ‘吃穿用度与其他弟子也都是一样的,爹爹和师父的合作也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到底是宋阀还是师门之中出现了叛徒…走漏了消息了…’ 她的脑子现在很乱,站在这血泊之中,只能凭借着本能用手中刀支撑着自己。 ‘不行,我不可以就这样倒下。’她这样一边想着,口中一边念诵起音律古怪的音节来。 过不多时,耳边只听得一片让人毛骨悚然地嗡嗡声,像是有无数飞虫聚集过来了一样。 那竟都是异种飞蝗,不管速度还是口器的形状与锋利程度,都远非寻常蝗虫可比的。 可哪怕是异种飞蝗,在这样的雨天汇聚在一起赶来,最终也只能是个死。 可宋玉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北少林这次派出二十三人,还剩两位宗师活着,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是否会继续追杀我…” “你们吃掉这些…尸体…清除痕迹,然后记住他们的味道,把剩下的人找出来…别让他们活着…” 北少林暗中培养的这些人手,杀了她同行的四位师兄,三位师姐,她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很公平。 “师兄师姐,是小妹连累了你们…” 宋玉致只感觉脑海之中一片混沌,真气已经几乎消耗殆尽,而身上的伤势却还没有处理。 她能短时间从宗师二重冲到三重,是因为服用了无意间找到的百年何首乌,借用药力冲击的境界。 境界确实是上去了,但身体的负担也是极大的。 必须要快点离开才行… 宋玉致担心那两个宗师就守在下山的必经之路,所以反倒不下山,而是吃力地往山脉深处走去。 她本来生得星眼流波,皓齿排玉,是十分娇美、可爱的品貌,风骨与姿仪都是十分的明快朗丽,但此刻却是丹唇泛白,干涩脱皮,身体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一步一步走向那深山,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跌倒在了荆棘丛边上,在茫茫烟雨中,她好像依稀看见了一个清峻修长的人影。 “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但是却能见到了那个人如月华似清雪般的长发。 北少林的和尚又怎么会有头发呢?虽然那些暗院僧人没点戒疤,但为了方便在寺中行走,也为了表明对佛门的忠心,那些和尚都是剃了头发的。 不到万不得已,哪一个正常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而且,她还不能死。 这次的事情,还远远没有查清楚… 只要逃出北少林那些暗院武僧的包围就好了。 在气力流失,头昏眼花将将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只能看清一双既清冷,却又含着温柔与悲悯的眼睛,那就像是琉璃颜色的眼眸,剔透而明亮,仿佛能照见天地,容下世间的万物。 她能嗅见一种很好闻,介于梅兰之间的冷香。 那人穿着件雪白的衣裳,就和流云般的柔软,那衣袖上有金纹银杏的图案。 只见那人伸出隐于衣袖的手搀扶住了她,隔着湿润的烟雨,修长如竹,清隽分明。 “宋二小姐,万事莫慌,至少现在还有叶某…” “求你…”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宋玉致就已经倒在了那人的怀里,几缕细凉的雪发就垂在了她的脸颊与额头边。 也不知她是否听见叶雪眠安慰她的那句话。 那佩剑的俊逸青年,白发蓝眸、眉眼与鬓角之侧生有一朵清朗、艳烈的梅花印记,他扶住宋玉致的时候,就已经搭上了对方的脉搏,将《太玄经》那精纯的真气输入到对方的体内。 待宋玉致眉目稍稍舒展,抱着她的叶雪眠才缓缓起身,而他的两位剑侍也赶了上来,称呼道:“公子。” 第71章 传说中的神仙哥哥 “公子…”薛绯鸾想要帮叶雪眠扶着宋玉致,但叶雪眠却转头避开了,摇摇头笑道:“不必,这点重量对于我来说,还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是能打铁铸剑外表却看不出来的人) “哪里有反倒让你一个姑娘家去抱另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姑娘家的道理?” “再说了,”他望向宋玉致,微微低眸,神情清冷淡泊,“不管怎么样,宋二小姐都是我现在的未婚妻子,她受人追杀陷害,我助她都是应当的。” “若在这时候一味讲那些礼法,那就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此处后面有解释,一来是为了婉拒血凤凰,而且本来力气就不够,内息外放真气外放,可见其实是一种能量,和力气是有区别的,魔门妖女静斋仙子武功也高,她们也不是大力士啊。本文大宗师肉身才有点蜕变,到天人才生命层次蜕变延长寿命,之前就说过的吧。) (二来是因为此时确实只有他自己抱最合适,因为那不是萍水相逢的女人,是联姻签了婚书的女人,让自己另外一位同性手下抱…那可能吗?世家门阀是有讲究的) (如果这样还算油、茶那我真没有办法了) 让薛绯鸾一个气力不足的姑娘家去抱宋玉致显然也是不实际。 至于叶离人,那就更不该了,这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要是弄巧成拙,让人误会了那才不好。 而且,叶雪眠虽然不通情爱,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什么笨蛋傻瓜。 薛绯鸾也就是血凤凰的心思,他是能够隐隐感觉出几分的,只是选择了婉拒而已。 师友、上下级,就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与关系,叶雪眠并不想要改变,更不能改变。 ——那样就是辜负了自己的承诺,以及应承的事,说过的话。 而薛绯鸾听了这话,眸色微微一黯,可气息却收敛得很好,只是微微颔首,就平静却释然地与叶离人走在了一起。 她喜欢过两个白发蓝眸的剑客,第一个心里没有她,先遇到了唐若萱,更让她发现了阿卑罗王的秘密,那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掺杂了消不去的畏惧。 第二个就是叶雪眠,叶雪眠的心里只有人与天地万物,而不是女人。 但薛绯鸾并不觉得难过,也不想要强求什么,有些东西,只要努力争取过,那便足够了。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一定要得到就是好的,能够默默守候,平静的生活那也很不错了。 她从来都是爱一个人,但可以与其无关的女人,有着自己的傲气。 ……………… “姆妈…姆妈…”这是江浙一带对母亲的称呼,宋玉致的母亲就是江浙世家之女,她虽然长在岭南,却自幼习惯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了。 宋阀三个子女,也只有宋玉致是母亲带的最多的。 “师兄…师姐…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姆妈…你们都等等我,好么?” 薛绯鸾是女子,更加方便,就负责给宋玉致处理了肩膀处的伤口,仔细地上了药。 可是宋玉致身上还有内伤,这就是需要用真气来治疗了。 薛绯鸾内力修为不算厉害,叶雪眠也没打算让无关人士来承担这些不该由他们承担的。 “麻烦你了绯鸾,先去熬一剂汤药来吧,我来为宋二小姐推宫过血,疏导经脉之中紊乱的内息。” “是。”薛绯鸾听见自家公子的话,就恭敬应答道,然后转身出门了,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让叶离人守在门口,不让外人打扰到房内的情况。 其实宋玉致肩膀处的伤不算太严重,只是有些轻微的骨裂,渗出些鲜血而已,但她体内冲撞压迫经脉的何首乌药力,才是加重内脏与经脉负担的东西,还是要早些化解得好。 之前叶雪眠输入了真气,只是缓解了些许宋玉致的内伤,对药力还没有进行疏导,这该算是疗伤里的细致活儿了。 白发蓝眸的青年,先是通过自己的真气为凭借,将对方体内紊乱的内息分分寸寸梳理清楚,而后用一点一点化解开沉淀淤积的药力。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付出什么,救助也好,疗伤也罢,全部都是他与宋阀签订婚事以后该做的。 只要拥有了相应的身份,那就要做该做的事情,直到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不管是分开还是更进一步,方式进一步转变)。 在这短短的一月之中,神经紧绷的宋二小姐也是难得的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下来那些风邪病气就开始作用了,让她浑浑噩噩、身上一时冷一时热,也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她只是下意识寻找着那好闻的冷香,觉得待在那块冷玉身边就舒适了许多。 就像她的母亲,生前也有一些类似梅花的香气。 但这冷香又有些不同,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冽,如剑一般的凛然。 但对于这样一个迷糊胆大的小姑娘来说,此刻显然没有什么理智,也不会怕那份凛然的。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屋内光影相错,离得远些,人的样子已瞧不太清楚了。 但叶雪眠为修炼心剑,早是目盲之身,就算看不清宋玉致的脸色,亦无大碍。 他又给其把了把脉,送了一颗化成水的药丸服下,而后就低头伸手去试一试其额头的温度。 但感觉她额头颇为滚烫,手足又是如冰块般的凉,就知道是药力对五脏六腑造成了些许的损伤,单凭内力真气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治好的。 且呼吸急促,显是耗神太过,使身心不能真正安定。 最迟也要明日才能醒来了。 叶雪眠来大庆朝廷管辖之处,本是为了借其余联动卡的情报力量,追杀公孙兰,谁知却先听说了疑似宋阀小姐遇险的事情。 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只隐约见得一位雪发清俊的谪仙人,俯首查看自己的情况,动作轻柔小心,他的眸光清透如琉璃,既温柔又悲悯。 她就伸手抱住对方的身子,搂住了那腰,低声唤道:“你是神仙哥哥么?你是来救我,带我去找姆妈的。” 叶雪眠亦是微微一怔,腰肢感到些许的异样,并不讨厌,但却是从前没有过的。 哪怕从前和公孙兰也订过婚,公孙兰同弟弟孤城一般亦相信他在剑道上的天赋造诣,但她没有这样亲近过自己。 ——公孙兰一直在等叶雪眠这样拥住自己,但他没有,是心中没想过,也是到底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大概他们终究是不合适的吧。 旁人一看叶雪眠的风姿模样,都觉着他恍若神明,自然不敢冒犯什么。 可以说,宋玉致是第一个拥有那样名正言顺的身份,且因为种种原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敢这样亲近叶雪眠的人。 这少女太虚弱,病中说话间又像小孩子般的天真,叶雪眠并没有因为礼法而强自挣脱开,而是轻轻拿开她的手,轻声解释道:“我不是神仙,同你一样只是修炼了武学的凡人而已。” “但你的姆妈一定也在看顾着你呢。” 少女只是贴着他的身子,不让他拿开自己的手,依恋道:“才不是呢…凡间哪儿有你这样好看的人,你就是姆妈从天上派来保护我的神仙哥哥吧。” 她这样思念自己的母亲,又将自己称作什么神仙哥哥,叶雪眠那清明无垢的心亦有些软了,柔声宽慰道:“你姆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永远都会看着你,不管在哪里都看你,你们的心也是一直在一起的。” 第72章 话本子里讲的 本来叶雪眠的话只是个美好的宽慰,但宋玉致这会儿已经信了灵女那些玄奇的本事,这几年又是在神霄派学的武艺,当下就迷茫地喃喃道:“星星…姆妈是做了星君么?” “还是她老人家本来就是星君的转世,那太好…太好了…” 她没有就没有恢复好,昏沉之间说话亦是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显得既可怜又可爱。 在某一个瞬间,宋玉致神智清明了一瞬,顿时惊觉眼前之人是真实的存在,不是下凡的天人,也非是幻觉,而是为自己疗伤的当世修为至强者,顿时血色冲上脸颊,羞恼自责之下,一阵天旋地转,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光,宋玉致的意识便渐渐恢复了,有时清醒了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像给那些北少林的和尚抓住的样子,不由欣喜庆幸。 有时一阵恍惚迷茫,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身边的人又是谁,思虑甚多,有些莫名奇妙的想法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便如堕冰窟,心悸非常,身上泛起一阵战栗与生生的钝疼。 后来疼痛渐去,手足也暖和了,她方才睡得安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上渐渐有了力气,亦恢复了大半的精神,宋玉致便睁开眼坐起身来,牵动了肩膀的伤口,则不由“嘶”了一声,略略吸了一口凉气。 她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是在一清雅简单的房间之中,睡在一张上好的木榻上,盖了轻薄却温暖的锦被,阳光穿过明纸照进室内,恍若隔世。 只听木门一声咿呀做声,已有一个穿着绯色衣裳的女子端着托盘,放轻脚步进屋来了。 薛绯鸾看见了宋玉致望着自己,便笑道:“原来二小姐已经醒了,我们公子若是知道,定然很高兴的。” 说着,她便又将托盘里的粥先拿了出来,道:“这是荸荠瘦肉粥,消痈解毒,对受伤的武者很是清淡滋补,没有什么妨碍。” “姑娘先喝粥,过一会儿再喝药,那样方才不伤脾胃。” 说罢,她将粥轻轻放到了榻边的小几上,起手准备喂醒来的宋二小姐。 宋玉致睡了将近一天一夜,之前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更多时间花在躲着北少林的那些人手,并且做掉一些敌人上面。 到了安全的地方,闻到那肉粥的香气,胃里确实难受,但她性格明朗爽快,出门在外两三载,也是不喜欢让人这样服侍的,就接过了那碗粥,道:“多谢阿姊照顾,只是我既醒来,也没有什么大碍,让我自己吃饭就好啦。” 她确实是个坚强讨喜的姑娘,薛绯鸾见此也不由微微一笑,就跟看小妹子一样,心里不觉想:不知道湘儿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听公子说,湘儿她已经找到了亲生父亲,回归到本来的位置上,有家人撑腰,也能和喜欢的情郎在一起了,应当是很好的吧。’ 她没有想过去找黄湘,让黄湘知道自己的消息,就是因为黄湘已经找到亲生父亲的缘故。 从那一刻开始,血月神教的过去就只是前尘污点,不再是黄湘逃不开的过往了。 何况,黄裳是玄门弟子,朝廷命官,薛绯鸾不知此人的性格,自然不愿冒然出现,反而使她像亲妹妹一样对待的湘儿更加为难了。 只要黄湘能够过的好,那就算一辈子都不见面,身为血凤凰的她也是愿意的。 宋玉致慢慢吃了一些,不知不觉那一小碗粥就吃完了。 ——要是救她的人成心想害她,那何必等到这时候,还耗费真气相救?帮她疏解药力。 若是救她的人当真要害她,那她这么长时间没有饮食,又哪里来的气力反抗? 喝完了粥,她又把那有些凉的苦药一饮而尽,苦得一张鹅蛋脸都皱起来了,但腹中却升起一股舒适的暖意,可见这药方子确实厉害。 “这位阿姊,多谢你们救了我,只是不知这里是何处?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岭南宋阀二小姐的?” 薛绯鸾只是一笑,就和红茶绽放般的清婉艳美,道:“这个问题,还是让我们公子亲自来回答您吧,我们这里就属他了解得最清楚了,还是您父亲亲口告诉他的呢。” 宋玉致不由惊奇疑惑,猜测这位口音南调的阿姊说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竟能让她父亲连这消息都说出去了? 要知道除了兄弟姊妹,还有二叔宋智,再没有别人知道她拜师神霄派林灵素的事。 经历了这次被北少林追杀的事情,也让她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 神霄派疑似出现内奸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不幸中的万幸,藏在两边牙齿后面的药物,一直都在。 这样不管是粥药中有问题,还是这些人想要威胁她什么,她都可以有应对的方法。 生也好,死也罢,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存在成为指向家人与师门的“剑”。 只要还有清醒的意识,反抗的力气,那宋玉致的命就只会是她自己的。 待宋玉致随薛绯鸾见到了那个为她疗伤的人,昏迷之前以及病中那微薄的记忆便涌上了心头,“是你!” 虽然只是惊鸿一面,但她仍然记得那个白发清眸的青年人。 大族之女见识不浅,可这回看清楚以后,也的确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这样让人目眩神迷、心驰摇曳的美男子呢。 原来宋玉致一直以为只有绝代佳人才能有这样的风华,今天才知道真正的风华是无关男女的。 那白发男子穿着素色的常服,横剑于膝,坐于花丛之侧。 他那雪发没有束起,而是垂至腰间,些许则在风中卷起,白衣如雪,他的发与眸子亦有惊惑人心的美感,若青冥冰雪似清透琉璃。 正是那救她性命、为她疗伤的“仙人”。 身处凡间,恍若仙神的神明。 ‘原来世上真有话本子里讲的一眼万年?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大概也是这样了吧。’豪爽洒脱的宋二小姐这样想道。 与此同时,不等她们开口,叶雪眠倒先站起身来,将一包玫瑰粽子糖递给宋玉致,“二小姐现在应当想要这个吧。” 第73章 宋玉致:拿了升级流剧本的我 做了一天的题,所以今天发一章,存一章,累die,我好向往有存稿的日子 ……………… 宋玉致接过来一看,不由愣了,“你…前辈是如何知道我喜欢吃粽子糖的?” 莫不是爹爹连这种事情都说了吧。 宋玉致母亲是江浙人,在她小时候就做过粽子糖给她吃,所以她就喜欢上了玫瑰粽子糖的滋味。 后来母亲病逝,继续吃粽子糖也是她怀念母亲的一种方式,渐渐的,玫瑰味道的粽子糖就成了她最喜欢吃的南方点心。 但她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要是让人觉得喜欢吃糖,那也怪不好意思的。 但叶雪眠没戳破她的面子,只是道:“我不知道,只是看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想来喝完苦药是会喜欢这些甜甜嘴的东西。” “何况汤药只喝两三次是不够的,起码要喝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修复二小姐脏腑的损伤,所以这包糖应当是用得上的。” 其实是宋玉致迷迷糊糊喊姆妈的时候提了好几次,叶雪眠失明之后其余感官就变得灵敏了,她那时候又一直搂着叶雪眠的腰身,抓着那洁白的衣角,叶雪眠自然不会没有听到。 只是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且涉及逝者,说破了反而尴尬,当是巧合就可以了。 薛绯鸾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也笑语盈盈地说道:“正是呢,难怪公子今天让我重写一种药方子,要和糖果蜜饯之类的甜食不相冲的才好,原来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二小姐不需要担心,药方子我已改好了,清清口也不会影响效果的。” 绯鸾只是以为,这是她所跟随的人对未婚妻子的体贴与爱惜,却不知晓叶雪眠是因为听见了宋玉致借这点心思念母亲的话,感觉玉致在病中怕是多思,更加惦念不安,才去买了这口味的糖。 让绯鸾稍稍修改药方子,也让宋玉致能够用这糖睹物思人,纾解忧愁。 叶雪眠去一次扬州城,就是为了买这种口味的粽子糖,当然他也给叶离人与薛绯鸾带了他们二人会喜欢的新鲜糕点。 但是绯鸾心里明白: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然公子又怎么会走这一遭呢? 宋玉致听了这话,才露出了真诚的笑意来,脸上多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那玉致就多谢前辈关心,还有出手相助了。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白发蓝眸的青年就回答道:“我姓叶,名字叫雪眠,温粥入夜听雪眠的雪眠。” “南海白云城人士,二小姐应是还未听说,但我们飞仙岛现已与宋阀主结盟,所以听人说了二小姐遭到劫杀的事情,且我等恰好在附近,便来此一探。” “现在看来,还好没有错过,及时进了燕弯山,才能在那天遇到你。” 听了这话,宋玉致先是心下放松了些许,然后又提了起来,有些忐忑的问道:“叶大哥,现在是很多人都知道我还有神霄派这次的事情了么?” 叶雪眠未曾瞒她什么,而是将那件事情摊开了告诉了她,“江湖上什么传言都有,但传得最多的却是宋阀有意陷害神霄派与北少林两边。” “先是让你假意投靠北少林,引来佛门僧人杀了神霄派的同门,然后再反咬一口,杀了北少林派来接应的人手,目的就是为了搅浑这一江水,引起佛道矛盾,好渔翁得利。” “什么?!”听了这话,宋玉致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手,声音之中难掩愤懑:“佛门…他们…他们怎有脸传这样离谱的流言?也对,他们既做得出,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说出来的。” “我们岭南宋家从来都没有直接涉及过三教之争,能得什么利?做哪家的渔翁?” 当真是可笑。 在真实的世界里,宋缺自然不会为了年轻时与梵清惠的情意就放弃雄图霸业,佛门多扶持看好北方豪族,那他也投资了神霄派,想要得到道教潜力股的支持。 这种得罪两家教派、又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宋阀怎会去做呢? “叶大哥,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我爹爹,这次的事情并非是江湖传言所说的那样,若是达成合作,既然决定好了事情,那绝不会这样就改弦更张的。” 宋玉致极力稳着自己的这声音,向叶雪眠解释道,但神色中依然可见担忧与焦急之色。 叶雪眠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答应令尊的条件。” “可五湖四海龙蛇混杂,甚至是二小姐的师门都未必会相信你的清白。” “神霄派的弟子门人已经四处在拿你,而你的师尊林灵素却在京中闭关修炼,尚未得知这件事。” “若让他们拿了二小姐进京,恐怕见到的人不会是令师,到时也就无力回天了。” 叶雪眠微微转头,像是在听风中的声音,“还有佛门僧人,他们既说是二小姐你与宋阀策划执行了这次的事件,又怎会让别的势力先一步找到你呢?” “要是就这样出门去,只怕拦路虎不是一个两个,二小姐还是等养好伤势以后,再做打算吧。” 宋玉致则是抱拳行了一礼,眸光之中似是沉了火焰,“玉致多谢叶大哥收留,待得伤好,我必要上京一趟,总要亲自见过师父以后,一切才能真正见个分晓。” “还我还宋阀,也给这次离开的同门一个公道。” 她是绝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要求一个结果,哪怕那会闹得很难看。 而且,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同时,她心里也想:只是大十岁而已,见前辈未免把人家喊老了。 兄长…不就是恰恰好么? 这位白云城的大公子,就像是神仙中人,行走间恍若玉山上行,一点儿也不像寻常的武林前辈嘛。 抱着剑,靠在一旁树下的叶离人亦笑道:“那二小姐伤好后就可以与我们一同进京了,我们公子也正好要去京城呢。” 闻言宋玉致就露出和太阳花一样的笑容来,“真的么?到时候我们可以跟着岭南过来的船队,沿着运河进京呢,那样就要方便得多了。” 她心里是当真高兴的,就像灰烬与怒火之余,开出了意料之外的庆幸与花朵。 第74章 雪中遇 叶雪眠并没有说关于婚书的事情,叶离人向来了解自家公子的性格,知道其并非是那等无的放矢的人,现在不说大概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叶离人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先说。 宋玉致到底是脏腑受损,一时气力不能尽复,两人又说了几句岭南旧事,她就告辞回房中休息了。 而叶雪眠指尖则弹射出一道心剑剑气,那剑气穿过青瓦,而一具尸体则重重地从房檐上摔了下来。 这人除了摔落下来的伤痕,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伤势,可却是实实在在地死了。 斩却精神,湮灭大脑所具有的意识,让其停止工作。 与此同时,叶雪眠又拔剑出鞘,“玄真剑!” 随着一道剑芒闪过,三名杀手的身体都被挨个洞穿,内脏破碎,绝无生还的机会。 再然后,就叶离人先去检查了那具摔下来的尸体,检查过了脉搏和呼吸,与一些标志物之后回禀道:“公子,是京城黑石组织的王牌杀手细雨,擅使四十一路辟水剑法,除此之外名剑辟水就是她的随身武器。” “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掌握更多的情报。” 黑石组织啊,这个组织白云城固然了解不多,可其他人物卡却是有人知晓的。 东西缉事厂,为首的二人分别是曹正淳与米有桥。 而黑石组织就是帮东厂干脏话赚外快的一个“编外”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自然也都是大太监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借用朝廷的资源培养自己的人手,岂不是美哉? 可雇佣这类组织,似乎不太像是神霄派内应的手笔,两者首脑都在京城,且同为皇帝的宠臣,这么做不是无端让人猜忌么?若是有人仔细追查起来,只怕那人就要暴露了。 而另外三位杀手,那就很好辨认了,“这种细剑,是薛家庄惯用的风格。” 叶雪眠拿起了一把剑,稍稍检查了一下,转眼间就把其变成了一团“铁球”,投掷到了草丛里。 叶离人则愤愤道:“看来薛衣人那厮并没有把您的提醒放在心上,否则薛笑人创建的杀手组织如何还能在江湖上放肆?” 可叶雪眠却不那么认为,他的语气就像花开花落般的缥缈与平静,“恰恰相反。他并非是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而是因为太在乎这个同胞兄弟,才给了薛笑人遁走的机会。” “如今薛笑人得到了小老头吴明的庇护,他的生死握在一位锻炼出体的高人手中,已不是现在的我们所可以决定的了。” 听到体那三个字,叶离人也不禁动容了,“传说中不入紫府,只修体魄凝聚真元战力就足以和陆地神仙相媲美的体?那无名岛的小老头当真是这等人么?” 叶雪眠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吴明就是当世唯一的体,他几乎练遍了天下所有的武功绝艺,将百家武学融会贯通,才将自己的体魄升华成体,压缩凝聚出了一颗武道金丹,以此产生源源不断的真元。” “只可惜,吴明锻成体的年岁太大,气血依然到了极点,能否武破虚空终究还是一个未知数。” 古龙大师原着里被形容为“”二字的人物,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祭了平庸之辈。 只怕西方魔教玉罗刹、乃至这个世界的夜帝、铁中棠等人一对一都不会是吴明的对手了。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白发青年轻声吟了这么一句诗。 除了这事,叶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难耐好奇心,问了自家公子关于宋玉致的事情,“公子,您为什么不告诉宋二小姐,国公爷已经给你们订下婚约的事情?” “反正不管早说晚说,这事总归都是要让双方知道的。” 风吹过白发青年同云雾似的衣袂,听他哑然失笑道:“是得知道。可是,离人,我和人家差了整整十岁呢,如今救了她…其实也是当做妹妹乃至晚辈一般的相处。” “这种定下终身的事情,一时之间又怎好说出口呢?若是这样告诉她,只怕我同她的相处反而尴尬了。” 叶离人这下就明白了,同时他心里也不禁想:看来公子确实有些在意宋小姐啊,否则以他那般超然物外的心性与行事,又怎会因区区年龄所牵绊? 天人境界,五百寿龄,容貌体魄自然也是青春常驻的。 公子会想到这样的小事,甚至于心中有那么些无奈,自然对宋小姐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 尚谈不上夫妻之间的恩爱情深,但那属于男女之间的好感总是有两三分的。 ……………… 宋玉致与公孙兰乃至其他女子对比,便是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宋二小姐是唯一一个在叶雪眠面前,与之初见,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对其那般依赖亲近的女子,那样炽热直白毫不作伪的感情,又是在最最合适的时机、用最合适的身份出现在叶雪眠的身边。 还敢那般亲近于他,有身体肌肤之间的接触,这自然是旁的女子所做不到的。 在宋玉致来到这处别院养伤的第三天夜里,叶雪眠再度感应到了有外来杀手入侵。 他佩了剑,然后就到了离宋玉致所居那处房舍较近的地方,“定”住了四名刺客。 这回倒是青衣楼的刺客了,那四名刺客的血都没有染在千叶长生的剑身上。 除此之外,疑似神霄派的道士,也与叶雪眠对了一掌,但功力却远不如叶雪眠。 那犹如雷霆一般的真气便反噬了道士自身的心脉,只能咽下一口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就在这时候,出了房间想要透透气的宋玉致也瞧见了那个站在夜色中风姿容色好比“皎皎云间月、优昙放莹莹”的白发青年,不由一喜,立时笑道:“有叶大哥在这里,不管来什么人都不在话下,我能得叶大哥庇护,实在是件幸运的事情呢。” 这时已入了冬,江南下了微微的新雪,纷纷扬扬洁白无瑕,墙角的腊梅则初初绽放,梅香芬芳。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也不知道岭南现下是什么样的光景,我大姐可还安好,算起来…再过不久就是她要嫁往蜀中的日子了…” 第75章 卡四旧事 “我离开南海的时候,曾在宴会上与宋大小姐见了一面,我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听出来,她在提起唐门主的时候,是很欢欣愉悦的。” “他们之间应当不止是指腹为婚的约定,是有真情在的,唐门主亦是兵甲胸中藏,真人不露相的好男儿,为人性格沉稳,谨慎小心,满腹经纶,乃韬光养晦之人。” “但重要问题寸步不让,判断力极其精准,同他在一起,宋大小姐应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唐天行,原来是游戏《九阴真经》里的唐门门主,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唐老太太的幼子所出。 因为长房唐家大爷唐天昂的女儿唐方嫁予神州奇侠萧秋水为妻,以唐天行为代表的唐家三房虽然坐了门主的位置,也是十分的不安稳,这才定下了韬光养晦的思路。 “大小姐心情不错,只是希望等她成亲拜堂那一天,二小姐你也可以看见,沾沾喜气,为她开心。” 听到了姐姐的消息,宋玉致露出了粲然的笑意来:“天行哥确实是个好人,与我大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虽说唐门可能有些繁琐无聊的事情,但那些东西对于我大姐来说也不算什么。” 宋玉华是个很优秀的女子,遇到合适的人,那未来生活必然是幸福的。 萧秋水固然声名斐然,但她同样也有强力背景,不至于被唐门看低什么。 因为心情很好,宋玉致就去那腊梅树下,小心地摘了两枝自己认为最漂亮的梅花,那白雪红梅映着她那莹白的脸颊,让她越发显得娇艳明丽起来,然后将其中一枝递到了叶雪眠的面前,“腊月白昼闻梅香,温粥入夜听雪眠。” “叶大哥,腊梅的季节就开那么一两个月,你的名字在这里面,品格亦是如寒梅一般的高洁,我们能在腊梅绽放时候遇见,也是很有缘的事情。” “我拿一枝,你也拿一枝梅花吧,它开得这样好,莫要辜负了。” 有句诗叫做:草木本无心,何须美人折?意思就是草木本身其实并没有需要人们欣赏的想法。 但由宋玉致说来却又不一样,她是个豁达乐观,恣意潇洒的女孩子,管草木有没有意,人生在世本来就不容易,又何必要委屈了自己呢? 所以,叶雪眠不假思索地就接过了宋玉致递来的那枝梅花,在有着淡淡冷意的雪夜里,他们的手指碰在了一起,引得双方的身体都是微微一颤。 看起来碰到的是手,但实际上还有心。 这是白云城大公子在自封实力七年之后,心头第一次升起想要看到些什么的想法。 宋玉致仰头望着他的眼,而他亦想看看今夜的花与雪,还有站在他面前笑语盈盈的少女。 ……………… 他们现在待的别院,那主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卡四选手柳随风,今朝重建之后的霸刀山庄就在那不远处。 对于柳随风来说,他这辈子遇到过三个贵人,一个是恩师唐老公公,一个是迷天盟的主人关七前辈,最后一个就是此生挚爱林诗音。 他与李沉舟,陶百窗,恭文羽,麦当豪,钱山谷,商天良等人并称“权力七雄”。习武有成之后与其他六雄创立“权力帮”,声势更在以汪剑通、任慈、洪七公为首的丐帮之上。 后来,一同起家的兄弟死了大半,只剩他与大哥李沉舟了。 柳随风成了权力帮三巨头之一,另两位则是李沉舟与其夫人赵师容。 他擅长刀法、暗器和轻功,御下残忍无情,自命怙恶不悛,手段确实毒辣。 当他重新找到当年官家小姐的时候,林诗音及笄不久,可十六岁林诗音因为姨母姨父为自己与表哥订下婚事的缘故,一缕情丝就牢牢地系在了李寻欢的身上。 柳随风终于可以认真地告诉林诗音自己真名的时候,说出他已经不是一文不名的柳五,他叫柳随风,是霸刀山庄的后人,而不管他是不是河朔柳氏,他都能闯出名堂的时候,他亦发现了林诗音心中是有李寻欢的。 ——只是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让他明白,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即使动手杀了李寻欢,只要林诗音认定了他,也是终生不会忘了那个表哥的。 做不了情人,那就做结义兄妹好了,同权力帮的其他人没有关系,他总是那个官家小姐口中的小哥哥,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 所以,在小李探花不知道的时候,柳随风送了林诗音两只可以联系到自己的异种信鸽。 也因为距离的缘故,林诗音所有不能说的话,不能在寄人篱下的李园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告诉在她人生中最快乐那段日子里出现过的小哥哥。 她知道从前的小哥哥是没必要害自己的。 渐渐的,林诗音也隐隐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惜最尊重她的人,并不是她的表哥,那个未来的夫婿。 而是哪怕在信中都会认真对待她写的每一个字的柳随风。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虽然不管他们初见还是重逢,林诗音都还没有嫁人,但订亲对于官宦人家的姑娘来说,就是妾身已明。 她爱李寻欢,也只能爱李寻欢,必须守着自己的心,不可给门楣蒙羞。 直到表哥先辜负了她,以为她好的名义,浪荡于青楼楚馆,要逼她先退婚,亦或是选择龙啸云,把她当做物件一样让给他心中的好大哥龙啸云。 即便不通武功、无能为力,她亦不会任由他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林诗音要自己选。 她先是慢慢毁掉了李寻欢这些年送给自己的小物件。 然后就在准备所谓婚事的前几日,飞鸽传书给了柳随风一封信。 “柳家哥哥,带我走吧。” 这不是她负李寻欢,而是李寻欢一厢情愿先要轻贱两家的门楣。 如果她就这样认命,只怕一世都不会再快活了。 林诗音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的心,不必压抑无助强装冷漠的生活了。 她不喜欢龙啸云,一点点也不喜欢。 而没有表哥的婚约,她是可以放开自己的心,喜欢上柳随风的。 第76章 一卡邀一卡 柳随风不问林诗音为什么会写这封信,也不需要问,他只是在接到信的那一天,安排好权力帮的事情,然后就以柳随风的身份,快马加鞭出发前往太原。 他要去接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了。 沿途路上,他也陆陆续续听说了关于山西李园的事情。 原来世上真有那么荒谬的事情,为了后来认的结义大哥,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都可以让出去? 管李寻欢怎么想,管龙啸云从天堂到地狱是什么感受,柳随风要带林诗音走。 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欺负林诗音。 而林诗音本人则对表哥那番蜜汁操作感受得更加深刻,心也更加冷了。 ——说是将李园当做是她的嫁妆,可表哥对龙啸云的重视又是可见一斑。 不过因为龙啸云是个男子,里里外外的管家仆妇等人就谄媚巴结,反倒将龙啸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当做是主人了。 只有她,无论她林诗音的名字同谁放在一起,都是附庸一般的存在。 可是龙啸云以及那些下人们都不懂得“部下的附庸隔了一层的附庸,不是其本身附庸”的道理。 林诗音愿意做李园的好妻子,是因为同李寻欢青梅竹马,是因为姨母的恩情,是因为簪缨世族的媒妁之言,可龙啸云算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件不明不白自我感动的事情罢了。 她要为自己做一回主,找一个自己心里喜欢、同时真正能对她好的人,那才是最好的。 既然选了,林诗音便不会后悔,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自己选择。 哪怕柳随风怙恶不悛、睚眦必报,那也是凭才能本事吃饭的好男儿,与那故作姿态的龙啸云截然不同。 在众人恭喜龙啸云要做新郎官的时候,林诗音只是冷眼旁观,吩咐了从江南带来的那几个人,收拾好当初带来的嫁妆,其余东西一分一毫也不沾。 想做新郎官?她要龙啸云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为江湖上的笑柄。 就用这个故作姿态的恶心人为跳板,迎接未来的新生活吧。 龙啸云喜气洋洋,带有得偿所愿、白得一份家业的欣然,他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至于心虚与侥幸,那倒是微乎其微的情绪了。 龙啸云没有想到,李寻欢都因为受不了亲眼看着表妹嫁与他人而提前出关了,在准备要拜堂的时候,却愣是弄出了幺蛾子来。 “闪电惊鸿”的快招,在瞬息之间杀死了拦路的十余人。 这是天下最适合柳五当家的最佳快招,快得连手和剑都不见了,快到了这种地步,又叫敌手如何能挡? 龙啸云握着他那银枪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唯有脸上还能勉强端着,“阁下是什么人?可是来找我那兄弟李寻欢寻仇来的?常言道,祸不及家人,阁下莫要自误了!” 那人站在黄昏时分朦胧的光芒中,仿佛一翩翩于俗世的佳公子,可是仍看不真切,用一种悲悯的眼色望着他,像是在瞧一个可悲可笑的死人,“我姓柳,在权力帮里,排行第五。” “来这里不是为了小李探花,只是想要带一个人走。” 更加让龙啸云不敢置信的是,戴着盖头的林诗音直接掀开了盖头,望着来人似悲似喜地唤了一声:“柳家哥哥,你来了…” 只这一眼,从柳五当家与林诗音的对视里,龙啸云就发现了,这两个人在今天之前就是有情愫的,不然遥遥对视之间怎会有情意涌动?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龙啸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竟然不知道林诗音这个闺阁女子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权力帮,柳五,江湖上声名赫赫完全不逊色于李寻欢的人物,甚至比起在江湖上的势力权力帮要比李园胜过不止一筹。 若是早知道林诗音是这样一个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又何必用那么多心思、冒着得罪李寻欢的风险去做这些事情呢? 龙啸云仿佛得到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许多江湖人都知道,小李探花把自己的表妹许配给了义兄龙啸云,谁知道新娘子心有所属,在拜堂成亲那天,惹得权力帮的柳五当家前来抢亲。 新娘子义无反顾,一下也不曾回头,就这么跟着柳五公子离开了。 自古以来有两大仇两大恨的说法,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便是其中极厉害的说头。 龙啸云以为能娶到心中欢喜的美娇娘,可却在最重要的日子沦为了江湖的笑柄。 爱面子的人便觉得所有都在笑他,笑他的妻子在成亲那天同另一位功成名就的枭雄宗师跑了。 像他这般既没有家世又没有能力、一文不名的人,就没有娶到心爱女人的福气。 龙啸云恨李寻欢,恨柳随风,也恨林诗音,他甚至恨他自己,为什么在面对柳随风抢亲的时候没有奋力一战拼死扞卫自己尊严的勇气。 但那些早是过往,人是改变不了过去的,唯有默默尝那苦果的滋味。 ……………… 因为柳随风与林诗音现在已生下了八岁的儿子柳念仇,这回人物联动觉醒宿慧,便起了让卡三叶雪眠的带小念仇一并进京,交予卡一王云教导的想法。 但这波肯定要提前有明面上的关联,人物卡之间也该有更多的交集了,故而就请了白云城一行人以及疗伤的宋玉致前来霸刀山庄赴宴。 既然请了宋玉致,那对于婚约的事情,叶雪眠就不得不告诉宋玉致了。 因为他们既是未婚夫妻,在外界看来又一起出席正式的场合,若是还没告诉宋玉致这件事,亦或是让她从旁人的口中知道,那未免有些不尊重了。 但出乎叶雪眠意料的是,宋玉致非但没对这件事情排斥、感到尴尬之类的,反倒很是喜悦,让他取了婚书来看,还特地用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好多年前留的手印了,哪里有现在写的好?” “再说了,当年的我是当年的我,现在的我是现在的,这婚书谁都可以写,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是属于咱们的。” 第77章 红豆沙 宋玉致既然大胆地说了这样的话,就是在向叶雪眠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她自己的心,其实都是属意于他的。 因要与叶雪眠一同去别的武林山庄赴宴,昔年权力帮柳五当家、如今的霸刀山庄之主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素来爽朗大方的宋玉致还特意在脑海之中复盘了一遍从前在家中学习的许多规矩。 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轻宋阀亦或是白云城。 而霸刀山庄那边,因为八岁柳念仇的缘故,也并不平静。 当初林诗音跟柳随风去了京城,过了半年之后,就自愿嫁给他做妻子,这不是因为什么恩情,而是因为她真正喜欢上了那个在幼时就出现的小哥哥。 ——这世上也再不会有第二个把她这样放在心上,并且这般对她好的人了。 林诗音也不是因为感动就能嫁给谁的人,她喜欢上柳随风不但是因为其的用心,也因为柳五当家的风度、才智、能力都是能够让人喜欢的。 林诗音也知道在江湖上柳随风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自从写那封信开始,她就想好了要面对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这回是一场盛大的、她本身期待的婚礼了。 柳五当家态度文雅,吐属不凡,固然心藏猛虎,但对这生平挚爱却是细嗅蔷薇的温柔。 三拜之礼,今朝结发。 以龙凤杯饮合卺酒,惜春宵苦短、只愿不负你我韶光。 在父母死后,林诗音终于又有家了。 纵是姨母的家,没有和表哥成婚,那也不是家。 至于李寻欢以李园做林诗音的嫁妆,让她嫁给自以为合适的龙啸云,其实倒不如说是把家业与未婚妻都一起送给了龙啸云。 反正林诗音她不干了,谁愿意为李寻欢这样牺牲那就自己去好了。 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林诗音偶然遇到了父亲的亲表妹,六指琴魔黄雪梅。 柳随风则预感到自己与大哥李沉舟总有一天有闹掰的危险,故而就在发生一件事之后,借迷天盟关七的力量,又有妻子表姑六指琴魔的帮助,和平脱离了权力帮。 在通过脑子里的地图找到了霸刀山庄的太行山附近的遗址以后,在地底密道武功大尽不说,更是找到了大量的金砖。 在离开权力帮之后,铸造术与雄厚财力就是柳随风在南方东山再起的资本。 南省刀法第一,铸造最强,说的就是如今的霸刀山庄。 整体山庄建筑保持魏晋风格,又与山石融为一体,装饰陈设离不开一个“铸”字,山庄中,设有禁地作为武库,后来矿山。 山中有湖,湖上庭院是典型的北方园林风貌。 主殿就在湖的另一端,形同一座环绕型水坝,大气雄壮,巧夺天工。 七星塘燕子坞的本代传人慕容复曾为手下“江南第二”风波恶前来求刀。 然而,庄主却说此人不配。 不止风波恶没有用霸刀所铸武器的资格,就连慕容复本人都在柳随风手下走不过三招。 七星塘再派高手前来,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们打退了。 林诗音嫁给夫君的时候,虽是弱质女流,但她亦是出身大家,清醒以后打理家事总是没错的。 宦海沉浮亦是凶险的,说不上哪个好哪个坏。 她要没有几分心性,原着最后也不能大义灭亲了。 夫妻一体,自然该同进同退。 就是要从零开始,她也会陪柳随风一起,无怨无悔。 为了不成为夫君的拖累,林诗音这些年都在和姑姑黄雪梅学琴。 每天用天魔琴弹奏一两个时辰都是必须的。 黄雪梅坐于一旁,而林诗音则在湖心亭中抚琴。 就在这时候,就看远方有一少年疾奔而来,同时口中喊到:“师娘,小师弟的腿要给师父他老人家打断啦!” 听了这话,林诗音心下微微一惊,但她了解丈夫这个徒弟的性格,寇仲这人是有几分夸张在身上的,说风就是雨,她弹琴的习惯便是有始有终,当下就慢慢地弹完了末尾的几个音,方才问道:“念仇他犯了什么错?” 寇仲便回答道:“小师弟他同顾家神拳的子弟起了争执,与大自己几岁的少年人约了赌斗,结果对方实在是个不中用的,反倒给小师弟刺伤了手臂,还挑断了经脉,看着那只手以后是要废了…” “那人就说是小师弟偷袭自己才会这样的,可小师弟硬是说没有,再问就怎么也不肯多说了。” “师父气起来,只以为小师弟在骗人,就拿竹鞭来打了师弟十鞭,虽然不算太狠,但我和子陵都知道师父他是真生气了,大师兄又不在山庄,没人劝得住师父,只能先来找师娘了…” 林诗音如月般的秀眉微蹙,“这孩子…逞凶斗狠倒在其次,赌斗也还算是光明正大,比武刀剑无眼,一时失手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可他若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以后又怎能指望他能成大器,接下这霸刀山庄呢?” “这几下竹棍,挨得不冤。” “若是弟子不肖,就是学堂的先生亦是要打他的。” 毕竟是亲生的,林诗音并不担心柳随风真会打坏了他们的念仇。 在这个世界剧情线,她嫁得心里喜欢的好郎君,与柳随风恩爱缱绻,琴瑟和鸣,自然不会再将独子当做是唯一的慰藉与希望,对其一味溺爱,以后独子长歪,却是为时已晚了。 创业不易,守业亦难,世事便是这样的。 并非他们夫妇对柳念仇苛刻,实在是江湖险恶,要长盛不衰重奠基业,不得不如此对未来的继承人。 语罢,林诗音又命侍女去小厨房取东西,“拿下午新做的冰糖陈皮百合红豆沙来,我去看看庄主。” “是,主母。”那侍女回答完便匆匆去了。 这点心最适合秋冬季节吃,也是林诗音在练琴前亲自看她们开始准备的。 柳随风与那大恶人孟神通有家仇,至今也没寻到孟神通的踪迹,这自然是心头一件憾事,但他们独子的名字却和家仇没有半分关系。 乃是单单取了“更寻栖枳处,犹是念仇香”这一句的意思。 他们能够在一起,乃是成全了双方,亦是各自的幸事。 念仇的出生,则是得到了美好的果实。 第78章 父子相传的记仇 到了山庄正厅,林诗音却没见到丈夫打儿子的景象,而是先看见徐子陵送一个和小念仇差不多大的孩童出门,林诗音就问:“子陵,这位小公子是何人?怎么也不记得给师娘介绍一声呢?” 寇仲与徐子陵,本是大唐双龙传的主角,但在十一二岁的时候,也不过是扬州城里的小混混罢了。 柳随风当时到了江南,无意间就发现了四处投师的二人,起了爱才之心,露出一二手段,将这“扬州双龙”收入门下。 虽然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但这么多年相处之下,尚且稚嫩没有经历过原着那么多风浪的双龙,确实是把柳林夫妇,当做师父师娘,亦或是长兄长姐来看待的。 虽然都是孤儿出身,但徐子陵比寇仲却多了几分文雅飘逸的气质来,“禀告师娘,这位小公子乃是桃花堡花老爷子的孙儿,花四公子的爱子花韫知,也是小师弟新认识的朋友。” 花四公子,听这名字就知道,乃是花七公子花满楼的兄长,也就是说这位小公子便是花满楼的侄儿了。 听了这话,林诗音又细细地端详了这小公子一番,微微一笑,拿了个机关小铁人,送给了他,道:“好孩子,当真不愧是花老爷子的孙儿,果然是个好的,这个能打内家拳法的小玩偶就送给你吧。” “我家念仇耐不住性子,以后怕是还要麻烦小公子多体谅照顾呢。” 那小公子拿着小铁人,眼睛亮亮的,倒有几分害羞,但仍是落落大方地应下了。 江南水乡,君子淑女,大概都是这样的,林诗音小时候也没少见到这样的同伴,这时候看见儿子也认识了类似的小伙伴,自然是有几分亲切的。 进了正厅,便瞧见小念仇掉着金豆豆,已经趴在了柳随风的怀里,老父亲正在给自己的崽上药呢。 林诗音瞧了心下也不由一紧,她了解念仇的性格,这孩子肖似他们夫妇,最是好胜倔强,怎么也不肯服输的。 自小就哭得少,也很少撒娇,此刻露出这般情态,想来是委屈得紧了。 “这是怎么了?我们念仇不是一直都说自己现在就是小小男子汉的么?” 听到了娘亲在喊自己,小萝卜头就扑到了她的怀抱里,“娘,顾景鸿那厮说你和爹爹的不好,我听了不舒服,就和他比试武功了。” “他又打不过我,就是不肯认账,反而诬陷我…” 因为父系基因改变的缘故,柳念仇并不像原着之中的龙小云那般虚伪爱装,但他也像父亲柳随风一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爱记仇,报复得极为狠辣。 顾景鸿敢在嘴巴上对他母亲不干不净那柳念仇就要废了其一只手,就算顾景鸿是顾氏神拳嫡系少爷他也不带怕的。 别以为柳念仇不知道,顾景鸿那厮敢定下赌斗,不就是自以为大他几岁觉得更有优势,想要借机踩一踩霸刀山庄的面子么? 他父母经营有道,这几年可是抢了不少武林世家的糕饼了。 柳念仇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是看不上,那就是看不起、蔑视,而非是嫉妒加针对了。 只有忌惮厌恶,才可能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神拳顾家的少爷想要钻空子显本事,柳念仇就满足他,并且在比试中光明正大故意地下狠手。 是的,柳念仇不是没能收住招式,而是故意那么伤人的。 在念仇看来,有意针对霸刀山庄不成反而被他打伤的人,吞下那些苦果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害人者人恒害之。 也跟顾家神拳姻亲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差不多吧。 林诗音给了小念仇几盘他喜欢的点心,又温言安慰了他几句,就让他去找小伙伴们玩了。 不用细想,林诗音都知道,定然是花家那位小公子还了念仇的清白,以江南花家的财势,也并不需要忌惮顾家与慕容家什么。 等柳念仇出去了,林诗音便叹道:“不用说我也知道,那些人会讲些什么,左不过就是说我妇德有亏,借着同情龙啸云的名义说些无聊恶俗的东西。” “再不然就是句句不离你从权力帮到了江南,来南省东山再起。” 林诗音知道:每当一部分人想要抨击一个人一家人,即使当真完美无缺那也是没用的,何况像顾家神拳那般的既得利益者,更加不可能肯定他们家什么了。 因为那样意味着承认自己不如人,承认对方很优秀一样。 这是无形之中败自己威风的事情。 柳随风则是从身后揽着她,下巴轻轻摩挲着妻子柔软的脖颈,“孩子懂得什么?口中说的话还不都是和家中长辈学的么?” “音音,你同我们念仇好好瞧着,他们让我们一家人不痛快,那我就要让他们整个顾家神拳都不痛快。” 林诗音手中拨弄着他的腰带,道:“夫君的外袍与腰带有些旧了,与我新做的荷包不太搭,我看看什么时候,得选些衬你的颜色再给你做新的了。” 柳随风就道:“这有什么?一天天的,你也够辛苦了,该自己多休息休息的,再练几种技艺,用以娱情,那也是好的。” 林诗音就回眸,看着他笑,“又来了?咱们哪里就差这一点做针线的人手了?不过是为着心意罢了。” “我们江南女子对待意中人,对自己的夫婿,那全身上下若没有一半儿是自己准备的,那都是丢了面子。” “别人有的,我林诗音的夫君也要有,一样都不能少。” 她这样爱他,不顾书香门第规矩地跟着自己,这叫柳随风怎能不感动呢,“诗音,我送念仇去京中读书习武,你心中可有怪我?” 林诗音便轻声说道:“说不想念仇,那是假的。” “但好男儿志在四方,若连这点儿苦楚都受不了,那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就算你对天下人都不坏,但我知道你绝不会害我与念仇的。” “我相信夫君。” 柳随风就握着她的手,说道:“音音你放心,我为念仇找的老师,乃是天下社的山长,能文能武,懂得许多道理,与大哥那般行事…自然是不一样的。” 第79章 高段位的妹妹(女儿改妹妹了) 柳随风说的这个例子,是念仇出生第一年的事情,那时候李沉舟试探性地问,等念仇长大一些,要不要同他这个大伯习武,也就是拜入他的门下。 多少有点“为质子”的意思了。 但还没有念仇满周岁,在他的辅食里面就混进了花生粉末。 柳随风吃了花生哪怕是一点点,身上都会起疹子,是突破宗师六重之后这反应才渐渐弱了下来。 这事情整个权力帮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左不过就是那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 也正因为这事,看到因为过敏源伤了身体的儿子那样痛苦,柳随风才真正坚定了要脱离权力帮的念头。 公平打了三场,不拿走权力帮的分毫,只拿从前积攒下来的积蓄,沿着霸刀山庄的遗迹路线,冒险下到几百年前的密道里寻觅可用的资源。 最后就是用这些年练出来的雷霆手段,打下一番基业了。 回避了权力帮所在的北地,他已是仁至义尽,纵是李沉舟本人也不能再说什么。 同时,这也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方式,先在南边汲取力量,等到强大的时候突然惊艳所有人。 “随风,以后念仇会明白你的苦心的。”林诗音抚摸着爱人的脸庞,她是很心疼柳随风的,心疼自己没有在对方最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心疼他要支撑起整个霸刀山庄。 她也有些自责,因为多少有她林诗音的因素,让念仇生下来就受了许多的非议,让其他同龄人瞧不起,甚至指着念仇的鼻子骂他母亲德行有亏,是个在成亲拜堂那天逃婚的荡妇。 林诗音无所谓旁人怎么瞧自己,她与柳随风能了解彼此那就够了。 可是念仇不一样,念仇不应该为父母承受那么多的,在记事起就下意识给父母出气。 所以她对丈夫送念仇到京城读书练武的事情,是非常赞成的。 更别说丈夫为儿子找的老师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学派大家,作为书香门第出身的闺秀,林诗音对这点的重视反倒比其他江湖中人都要来得更加深刻。 习文练武都好,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做人,再者就是有面对风霜立于天地之间的本事。 父母为子女计长短,大概就是如此了。 柳随风则道:“我幼时乃至少年之时,都没有可以倚仗依靠的东西,所以只能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稍稍软弱一些,只怕已经给人骨头吃的都不剩了。” “生来记仇也好,现实所逼不得不记仇也罢,总归现在都是我。” “可是念仇不一样,更寻栖枳处,犹是念仇香,对于你我来说,只希望他能长成更加轻松快活的模样,而不是活成另一个我们。” 这时候林诗音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纯儿她渐渐大了,梁襄与子陵都有意于她,可她自己却对丁将军的儿子有意,这盘烂账,你瞧要怎么解才是好?” 林诗音口中的纯儿,便是关七与温小白的女儿,也是原着之中一直以为雷损是自家亲父的雷纯。 因为综武世界时间变动的关系,关纯今年也有十五六岁了。 柳随风既承了关七的人情,就苦心安排,救出了他的女儿,避免像原着之中白门楼陷阱那样的情况发生,也叫关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同时年龄相差不甚大,依然认其做了义妹,山庄众人都以大小姐来称呼她。 徐子陵在《大唐双龙传》里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而柳随风的大弟子梁襄也是《大侠传奇》里唐方的爱慕者,在前雷纯现关纯这样的天生高段位选手面前,可以说是毫无抵抗能力。 可关纯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人家目前就只有一门心思救出自己的父亲,她这波救父可就比任盈盈那个要难太多了。 除此之外,温小白在这个世界也不是死亡,而是生下关纯托付给闺蜜兼小姑子的关招娣之后就失踪了。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大小姐离自己向往的一家团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至于丁将军家的儿子,那就是一本古龙大师一本冷门小说的男主了。 《风铃中的刀声》,一个侧面描写与旁白有楚留香风范、却杀伐果断的古龙浪子,丁宁。 在那本书里只说丁宁是大将军的儿子,多余的没怎么提,但在真实的世界里,丁宁却是京营节度使的儿子,家族同西山十二团营息息相关。 关纯之所以会喜欢上丁宁,一来是受钓不到浪子反倒激起逆反心理的影响,二来就是丁宁的家世如果利用得好,对她营救父亲关七是很有帮助的。 柳随风听了这话便道:“纯儿的事情,她自有安排,且她对梁襄与子陵无意都是显而易见的了,我们万万不要干涉什么,还是多劝劝他俩,让他俩熄了心思…” 纯儿…那实在不是两个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选手可以企及的。 哪怕这个版本的关纯没和苏梦枕订婚,也不认识狄飞惊、白愁飞,但也是没几下就和古龙浪子难舍难分的人物,从前苏蓉蓉、薛冰、朱七七累得半死不活还没做成的事情,关纯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但要说多线操作的海王吧,关纯也谈不上,不管和公子襄还是徐子陵,她都是保持着距离,素来不假辞色。 ……………… 那边的柳念仇,同新认识的花家小公子跑跑跳跳快乐玩耍好不自在,他虽然听父亲说了过几天就要去京城读书的事情,但还是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毕竟父亲说每年过年还有三伏天的时候可以回来一个月,这不就已经快过年了么? 跟同伴一起像个小傻子似的,选了个没下雪、天高云淡的日子,在一起放纸鸢呢。 “姑姑,姑姑,你看我的老鹰放得高不高?”小念仇兴冲冲地跑到了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关纯身边来。 因为年纪还小,怕小孩子说错什么,小念仇一直都以为喜欢穿水绿色衣裳的关纯大小姐是自己的亲姑姑。 “当然高呀,瞧你跑得满头都是汗,等下觉得热,脱了衣服容易着凉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就用自己的手绢给他拭汗。 第80章 宝盒 一边照顾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关纯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两碗水果马蹄羹来,“这是嫂嫂吩咐厨房做的点心,放了念仇你最喜欢的脆梨与香橙肉,还有从海外运来种子结成的草莓。” 说罢,她又看向花家小公子说道:“之前听念仇说了小公子的口味,所以就把另外一份的脆梨换成了海棠果,你先尝尝可还能入口?” “若是吃不惯,就再吃些椰汁牛乳糕与杏仁蒸栗粉糕吧,再不济,这桂花糕也是好的。” 江南花家素来和活财神朱百万有“南裕北豪”的称号,这说的就是他们财雄势大,同时兼具世家亦或是豪强的实力,在武林之中更是实力不俗。 别的不说,就是那皇商之首的沈万叁也是远不如他们的。 ——这倒不是说家中钱财不如他们,而是在暗中的经营、世代的沉淀远不如他们深厚。 花家五公子袭了二叔的苏州将军之位,同“武林六公子”之一、世袭杭州将军的徐青藤互成犄角之势,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主要世袭杭州将军是萧十一郎原着就有的,所以思维发散搞了个制衡的) 就算花韫知的性格教养再好,那也是不能轻慢的,唯有真心换真心,才能让他和念仇好好做朋友。 小孩子的友谊总是纯真的,但家长在不经意间施以小小的关心维护也没有错。 像关纯这样的举动,就是恰恰好的。 因为柳随风夫妇让她看见了自己真实的身世与处境,让从前的雷纯意识到自己是处于怎样一种危险的境地下,她也投桃报李,真心认他们夫妇是兄嫂。 待念仇也一如亲生的子侄,可以说念仇从小基本都是和这个姑姑相处,关纯对他来说是亦姐亦母的存在。 念仇一边吃马蹄糕,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核雕来,上面西湖的景色雕刻得惟妙惟肖,“姑姑,这是子陵师兄托我带给你的,上次大家一起去踏青的时候,你看见那小湖,就说了两句关于西湖的诗…” “子陵师兄就记下了,他觉得姑姑你或许是想家了,就特意去寻觅了雕刻西湖景致的核雕,高价入手,好让姑姑可以随时赏玩,一解乡愁。” 关纯一身水绿衣饰,身姿窈窕婀娜,秀美绝伦,修眉美目,姗姗毓秀,乃是极清艳的容色,一动便是一风姿,千动便是千风姿,谁又舍得让她皱眉伤神呢? 她在小念仇面前,是难得这样端着一张脸,“念仇,你记住了,以后你子陵师兄的东西也好,大师兄让你捎东西也罢,但凡给我的,你都拒绝了,别送到我眼前来。” “既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分分清楚的好,若论辈分他俩喊我师叔师姑都是使得的,何况我对他们也实在没有…他们所希望的那种情愫,又怎能平白受人家的好处呢?” “这个核雕你也拿去还给子陵他吧,他若还是不要,那念仇你就像从前自己收着玩。” 小念仇难得看见姑姑这样蹙眉生气的,不由怯怯地点了点头。 看那小鬼头这样,穿着水绿衣裳的丽人就莞尔一笑,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好啦,姑姑也没真怪我们的念仇,只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姑姑可要笑是念仇自己想要那些礼物了。” 听了这话,小念仇才像要跳起来一样,“才不是呢!姑姑你就放心吧,下次不管两个师兄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就范的…大不了同意爹爹多派人跟着,再多约小花出去玩几次。” “再不用麻烦坏师兄带我出去玩又或者陪我玩…” ‘怎么还有我的事了?’听到“小花”称号的花韫知有些懵懂地抬起头来,他刚刚在专心吃点心呢,刻意没听别人家的私事。 关纯揉了揉小念仇的头发,柔声道:“等到了京城,拜了厉害的老师,就有很多同龄学子之类的同伴可以和我们念仇作伴啦。” 柳念仇则看向了那放在石案上的珍贵盒子,疑惑道:“姑姑又在看这个能放奇怪音乐的盒子了?娘每天弹琴是和姑奶奶在练武,那姑姑看这个盒子是为练机关术吗?” 关纯则笑着回答道:“姑姑也在参悟适合自己修炼的武功呀,以后你就知道了。”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这幻音宝盒可以演奏出无数首乐曲,这些乐曲亦幻亦真,千变万化,而且还有一股可怕凶险的力量。若是有缘的人听到,可以提升功力,而无缘之人听到,可能会陷入迷思,甚至癫狂。 同时,这东西也是阴阳家的宝贝。 温小白从自己母族处得到了这个盒子,又因为这个盒子的下落而失踪。 关纯也正是因为母亲堂兄洛阳王温晚处得到了让她生出特别感应的盒子,从而相信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同时心底对母亲的下落升起了更多的猜测。 这个盒子记录的阴阳家武学甚至让经脉脆弱如她都能修习,这让关纯越发不可能放弃研究宝盒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到一家团聚的那天…谁都不能掌控我们一家的命运。’ 所以江南也好杭州也罢,又哪里是她的故乡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乡愁,只是这么些年住的习惯了。 ……………… 柳随风设宴请卡三那一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身为主人家的真传弟子,寇仲与徐子陵都在场作陪,但与寇仲同岁的宋玉致没多瞧原着中付诸一腔情意的男主角一眼,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身旁的大哥哥类型未婚夫。 如此神仙哥哥,她只恨认识太晚了,同时父亲宋缺下手还是不够快啊。 不然那腰…不早就能趁年纪小抱个够了吗? 少女如草原星空般的明媚眼眸里闪亮亮的,望着叶雪眠的时候都是笑意。 同时她也注意着自己在外的形象与举止,这可是她作为未婚妻第一次和叶雪眠去见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呢。 ——尤其霸刀山庄的主母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宋玉致自然不愿输给别人什么。 “抱歉了,柳兄,你知道,我向来是不饮酒的。”白发青年歉然道,声音清润如淙淙流水。 柳随风自然是了解另一个“自己”,当下便笑道:“我知道,你一向修身养性,从来不饮酒,随时保持着最好的状态,茶水也是清淡为佳,席上白牡丹与银针白毫都有,还有君山银针,任君挑选。” 第81章 以后都这样 白牡丹与银针白毫都是白茶里的上品,君山银针产于洞庭君山,雅称“金镶玉”,乃是黄茶的一种。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说的君山银针。 “好,那某就先饮那金镶玉好了。”叶雪眠也素来喜欢饮这君山银针,他虽目不能视,但他却能准确地端起了面前的君山银针,“香气清高,味醇甘爽,汤黄澄高,果真是上好的君山茶。” “让柳兄费心了。” 他又饮了一口那白牡丹,“滋味清醇微甜,毫香鲜嫩持久,清鲜纯正,兼具了醇厚清甜的特点,这味白茶无愧红装素裹之美誉。” “只可惜我目不能视,不能亲眼瞧见这叶态伸展的美感了。” 寇仲却在用眼角余光瞧一两眼宋玉致,初见时只看到是个漂亮姑娘,虽然不俗,却还没有他那师姑纯小姐惹人眼,可多看了几眼,却觉得这姑娘实在娇憨、明丽,眉目间自有一股极为动人的气韵,竟是越看越耐看。 并非一眼动人,可这么简简单单地看着却叫人心里暖。 只可惜人家已经是定了亲的了,那御剑化神叶雪眠更是如神仙一般的人物,纵使目盲,可有天人修为,就绝不算是辱没了什么。 虽然是流浪儿出身,可寇仲的心气却半分不输于世族出身的天才,他是很少对什么人服气的。 但是今日见到了叶雪眠,看他目盲安然、超然于外的风采,谈笑之间的风度也不由为之倾倒,再对他的未婚妻有那么几分男女之间的好感,便只觉得自惭形秽了。 宋玉致感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便向那处望去,而寇仲就偏过头去,在别人家的地方,她不好发作什么,只沉下了脸来,也不做声,就是喝自己杯中的饮子。 寇仲瞧她不高兴,反倒不愿再瞧她了,‘你自黏着你那未婚夫婿去,看不起小爷便看不起好了,总有一日,我也会成长到让你等高攀不起的地步。’ 到时候,就是你求我看你,我也不瞧你一眼。 年少气盛的少年郎总是很难意识到,当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其实就是钻牛角了。 人生在世,安身立命,为的其实是自己,而非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会如何看你,唯有看开放轻松、才能得见真我,站到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地方。 虽然没有饮用第四盏茶,只是远远地放着,可叶雪眠也知道:“那盏茶有独特的天然花香,若我没有猜错,应当是岭南特产的凤凰水仙了。” 那气质文雅、声音轻若飞羽的公子便击节赞叹道:“大公子说的不错,若用南省特产来考你和宋小姐,确实是小看了你们。” 听了这话,宋玉致就拿了另外一盏茶饮了,“那盏是凤凰水仙,这盏就是凤凰单枞了。” “至于最后这盏,则是明前龙井。” 林诗音便抿嘴一笑,莞尔道:“看来宋二小姐确实与叶城主是天作之合,各个都说得那么准。” “我们霸刀山庄这点儿收藏,确实难瞒过你们俩的好舌头。” 宋玉致笑得眉眼弯弯,时不时又用恰到好处的语言,同身边的神仙哥哥描述一番盏中茶叶舒展的姿态,还有茶汤的颜色等等,既不让人尴尬,又是生动活泼的温暖。 在这之后两人的感情自然又加深了一层。 而告辞之后,跟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收拾好一个包袱的柳念仇。 小念仇人都懵了,怎么说要出发就出发了呢? 爹爹怎么可以眨眼之间就把娘亲收拾那么齐全的行李给免了。 “求学哪里有不吃苦的?夫人,这又不是搬家。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只怕也难成大器。” 很好,很强大的理由,果然这就是亲生的爹吧。 在归程的路上,趁念仇由叶离人薛绯鸾一左一右地牵着,没有注意到他们,宋玉致还有些忐忑地问道:“叶大哥,今天…我说话做事…表现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甚少这样难为情的,“别的都好,我就怕让你的朋友顺带也看轻了你。” 她是不愿意让喜欢的人丢脸的。 叶雪眠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会意,是因为顾惜自己的颜面,所以素来爽快的宋阀千金也耐着性子,努力去做些不喜欢亦或是不擅长的事情。 她这样的爱惜与坦诚,倒比原本就擅长这些做起来游刃有余、却偏偏爱用些小技巧的女孩儿要可爱多了。 至少对叶雪眠来说是这样。 哪怕他看不见,却还是伸手别过了落在少女眉角边的发,在初冬的风里,那如雪般的发就与少女的青丝回荡在了一处,那样融洽,分不清彼此,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我觉得,玉致不需要事事以他人眼光为先,你只要做自己,那就是最好的。” “在山庄的时候,席间我感觉到你望向柳兄弟子那一边的时候,气息微微变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宋玉致听他说这些话,心就化成了栀子蜜般的清甜,“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柳庄主那弟子的目光稍稍有些不规矩罢了。” “我们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人了,那样多无趣啊。” “叶大哥,以后你就像刚刚那样喊我玉致,我也叫你的名字雪眠,好不好?” 少女的目光与声音,均是既炽热又诚恳,实在叫人难以抗拒。 她望着对方清透如蓝色琉璃的眸子,瞧见里面闪过温柔的笑意,耳边听见一声“好”。 又听一句:“君子一诺,必守一生。” 少女道:“那我们不击掌为誓,先拉个勾勾吧?” 再然后,男子如竹般清隽的手指就和少女娇美的手指勾在了一起,像是圆满的形状。 至于寇仲那边,卡四柳随风早已经得知了卡三那边的情况。 想来这个原着男主最近的日子是不会太好过了。 与此同时,在海外仙岛,也有一个风姿隽永的少侠,扬帆起航,向着天下而来。 【姓名:沈游 基卡碎片:侠肝义胆沈剑心60%、流沙四天王白凤40% 背景介绍:沈天君之孙,天下第一名侠沈浪与活财神朱百万之女朱七七的独子,年仅十八,风华正茂,自由不羁,处事随性,热爱白.嫖(?)。 特性:御使飞鸟,嘴毒,修炼轻功、暗器、道家玄功具有七倍加成】 第82章 天涯游子 “鸿鹄,你怎么了?是让我逆流而上,换一个方向登陆么?” 沈游是在和一只体型与襄阳大雕差不多高大、却可以飞在空中的雪白大鸟说话。 在神话传说中,鸿鹄是凤凰的一个分支,可以简单理解为“白色的凤凰”,所以沈游就给这只从小养到大的异兽起名为鸿鹄。 鸿鹄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身为操船界菜鸟、明明路痴却对认路又有种迷之自信的主人,航向是越来越偏移。 能够误打误撞上岸,大概都是老天爷保佑了吧。 “鸿鹄,你是在安慰我吧,都是这海浪过于险恶,让我们本该正确的路线偏离了方向,好孩子,你是在心疼我吧。” 鸿鹄生无可恋,鸿鹄累觉不爱。 这个明明听得懂它什么意思,却刻意偏到另一个方向,并且成功“洗脑”了他自己的主人,还请闭嘴吧。 没有你时不时地逼逼赖赖,我能多活好几年。 它为什么那么累,大概是因为有一个让它探路,却不知不觉偏离路线,导致它探路与指引都只是做无用功的主人吧。 鸿鹄放弃了,以后再自告奋勇给某人引路它就不叫鸿鹄。 在武功上拥有强大的天赋与潜力之后,老天爷给卡五沈游关上了另一扇门,那就是认路的天赋。 能够载人的大白雕,现在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早日上岸,然后好好休息吃喝一番。 沈游是天下第一名侠与七姑娘的独子,他的舅舅朱八则继承了外公朱百万的家业,但单单对于他的父亲来说,沈游倒也未必就是独子,按照原来的剧情线,飞剑客应当也是存在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阿飞都是他的哥哥,只要有沈游在,林仙儿那样的海王恶女就不可能欺骗他们沈家人的感情。 “可怜我那大哥,一颗纯情少年心,没想到竟是痴情错付了…” “林仙儿一个人钓鱼也就算了,可她钓的舔…啊不是,是鱼才对,为什么还可以给她女儿上官小仙继承?” “总不可能我大哥好好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天就给她们母女消费一天吧。” 怀着一颗炽热真诚的心,沈游带着他的大白雕上了岸,以拯救兄长阿飞为小目标,向阿飞与李寻欢可能经过的地方去了。 “好饿啊,鸿鹄,但是我又舍不得花钱,我们还是忍一忍,先就地取材,吃点鱼和野味之类的,刚好调料都带齐了,等到舅舅他们家旗下的酒楼再好好吃一顿吧。” 鸿鹄:所以,你是准备名正言顺白嫖自家了吗?说好闯荡江湖应当独立呢。 它是可以吃生的,但是它主人做的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难道仙岛沙滩上的贝壳与螃蟹,还不足以让它的主人认清现实吗? 但方向好像确实是偏离得太远了,沈游翻山越岭,中途还乘坐了鸿鹄飞了一大段,到了城镇,沈游就拦了一位老丈,“老伯,这里是哪里啊?离山西远不远呀?” 那老丈便诧异地回答道:“这里是张家口啊,山西…那应该挺远的吧,我没离开过这附近,可能帮不了你了,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你要是急,可以去城里的镖局问问,他们走南闯北的,肯定懂得。” “好,多谢老丈了,您忙吧,祝您顺利。”沈游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穿着蓝色的衣裳,背着剑,腰间系了一个没有装酒的酒囊,洒脱而不羁,带有点点的慵懒与青莲剑仙般的风雅。 他长得极俊俏,张家口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老汉年岁也大了,但这少年郎实在是有其生平所见最英俊的一张脸。 虽然还太年轻了些,还不成熟,但却已有种足够吸引人的魅力,那种轻快明朗的神情、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注意他,并且对他感到自然而然的亲近。 走在张家口的大街上,忽而就听见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驼铃之声,沈游抬眼望去,便见整整六匹全身雪白的骆驼从大道上慢慢地踱步,骆驼则是坐着几个嬉笑打闹的白衣美公子。 女扮男装。 这一幕有些熟悉,但是沈游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去大街上最好的酒楼,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大吃一顿,最后就是好好睡一觉。 “诶,你们看见了没有,那个穿蓝衣的落拓少侠,他生得可真好,比咱们公子都要英俊呢。” “觅雪,你这妮子一直看着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小心公子知道了就不再疼你了。” 那叫觅雪的女人就啐了一口,道:“胡说什么呢!我看是你们这些浪蹄子动了春心才是。” “我是瞧他长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呀,对了,是公子那边传来的白描画像,有个不长眼的小子偶然坏了公子的事,让公子没能抓到那个昆仑派的女弟子…让咱们少了位姐妹…” “蓝色衣裳,长得也像,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若非是提前摸清了对方的路数,她们也不敢随便出手的。 却说沈游处,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他可总算是找到了朱家的酒楼。 亮了证明身份的玉佩,就上了二楼雅间,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了。 两名店伙却在大声呵斥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 在吃些干果小点的时候,就见长街对面的另一家酒楼门前,有个少年同两位店伴在吵闹,说是吵闹,其实是那个少年在戏耍两个远比他高大多的店伴。 那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狗皮帽子,脸上手上全是泥土黑煤之类的痕迹,早已瞧不出本来面目,看着挺其貌不扬的样子。 只有那两丸乌灵灵的眼珠儿,就像一泓秋水,甚是灵动,叫人不由多看了一眼。 少年做了个鬼脸,“还你就还你,当我稀罕么?”说罢,他就把手中的馒头给了蹲在店门旁、一头瘦巴巴的黄毛小狗吃。 那小狗忙呜咽一声扑了上来,两三下将肉馒头吃了个干净。 那店伴气得狠了,拿起一旁的火钳就要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肉馒头竟这样喂了狗。” 就算卖不出去了,让他和伙伴分了也是好的啊。 店伴的动作很快,却是怎么也打不中那个乞丐少年。 第83章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属于金老武侠小说里的经典桥段,也让沈游生出了几分兴趣来,他是个矛盾的人,既厌倦乏味,喜欢有趣的事情,又不喜欢所谓的麻烦。 而帮助这个小乞丐,得到的趣味远比麻烦要多,沈游觉得是可以帮她一次的。 至于以后,在这江湖上哪里有什么以后?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要历经一次次的离分,遇见不同的人,相聚的时候可以大笑,分别的时候也别掉眼泪。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管有没有重逢的那天,都要勇往直前地向前走。 向往自由追逐自由的浪子,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沈游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这样的人,但他的确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反而像他父亲那样隐居海外仙岛、安定下来的生活有些乏味了。 但他究竟适不适合做潇洒的江湖浪子,沈游还没有答案,这是需要他自己去江湖上找的。 既然想和有趣的人说说话,沈游就让朱家酒店的店伴拿了两个干净的白面肉馒头,赔偿对面店家就是了。 再者,便是让自家的店伴小二请那小乞丐上楼一叙,说是请他吃饭。 等那“小乞丐”上了楼,便见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只大那么一两岁的少年郎正百无聊赖地数着碗里的花生米,冷盘里酱牛肉与松花蛋的纹路,等着其他菜肴上桌。 “小乞丐”家学渊源,自然不会把这位少侠当做是普通人来看待,这人身具武功是肯定的,而且比她这个先天后阶的人修为都要来得更高,那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了。 “小乞丐”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同这个敌友难辨的陌生人共处一室。 可“小乞丐”还是大踏步进去了,因为那个少年郎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话,“要是怕了也没关系。” “你可以随便挑一间房间,自己大快朵颐,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想请有趣的人吃一顿饭,是谁都好。” 年轻的小乞丐并不是一个能受得住激将的人,除此之外,就是她在这个少年郎的身上,发现了同类的气息。 她知道,这人与自己其实是同一种人,相似的人聚堆起来,那应当是双份的快乐吧。 所以小乞丐壮着胆子,进了这个雅间,看了看这冷盘的菜,不由大失所望,“冷盘就是这些?也就只有切那酱牛肉的刀功颇有火候,酱料的颜色尚可。” “只是这些东西,可就没有意思了。” 沈游的声音明快道:“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吃冷盘本就没有什么意思,这只是他们看着上的东西。” “我现在就想吃点肉,再吃口热乎的,这样身上才舒服。” “至于点什么…我也不懂吃什么好,因为我爹我娘做的饭菜都不好吃,岛上最多的也是海产,实在腻了。” “有个姓王的叔父做菜倒是好吃,还有人服侍,可他住在另一座岛上,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吃到他老人家拿手的蟹粉狮子头。” 听见这人也是从海上来的,小乞丐的心里就多出了三分亲近来,“那让小爷来点就是了,也好叫你涨涨见识,吃点真正的好东西,这北方可难有什么好蟹粉的。” 那少年道:“虽然这地儿是穷地方,但咱们总归是在大酒家,先上四干果四蜜饯来。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 沈游见她这样如数家珍,便更加觉得自己这回是请对人了,要是他自己,喜欢吃归喜欢吃,无论如何是记不住这么多名目的,有这时间不如多练一会儿剑。 这小乞丐毕竟是主脉贵人要请的客人,店小二纵然是心中纳罕腹诽,面上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当下就恭敬地应了,也不敢细问什么菜名,只怕这小乞丐信口开河点出来酒楼采办不到,反而在主脉贵人面前丢了面子,让掌柜丢面受责罚。 想了想,小二又问沈游道:“不知小少爷想要什么酒?本店有难得的猴儿酒,还有十六年的梨花白,上好的花果酿,不如都打两角来?” 沈游就随口答应了,让店小二下去准备。 不一会,果子蜜饯等物逐一送上桌来,朱百万家家大业大,只是在北边随意开的一家中等酒楼,水平倒也是真不赖。 那少年则是问道:“诶,这大街上那么多人,你做甚偏偏要请我?” 沈游手中拿了筷子敲击了面前的碗几下,回荡开清脆的响声,“大街上那么多人,也只有你同我一般身具武功,游戏人间。” “瞧哪个小乞丐同你一般,用上乘的轻功身法戏耍店小二了?虽然爱玩爱闹,但又颇有分寸,不至于招惹不该惹的人,也不如白驼山的那些女人高调。” “且你同我一般都是海上来的,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虽然这话未必时时是好话,但也有几分道理,江湖儿女感觉投缘便相识相聚,到该分开的时候就分开,那有什么奇怪的?” 那小乞丐却从未听过这样的话,闻得此言心头也不由升起一股飒爽豪气来,“说的也是,人生在世本就该这样潇洒快活,要是终日困于一处那多没意思啊。” “我就是在家里待腻了,又和我爹爹…吵了架,才从岛上出来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海上来的呢?” 沈游便懒洋洋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那身上就有不少地方是相似的,南边风物不算稀奇,北边风物才有意思呢。” 第84章 没有标题的章 小乞丐听了沈游的话,便问他:“我来北边是为了避开我爹爹,你难道也是偷跑出来的么?” “那咱们可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可以互相交流交流逃家的经验,看看像不像。” 沈游则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武功练得还算不错,我爹娘也乐意我出来闯一闯,什么事都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是否适合自己。” “但我既出来闯荡,那就一定要闯出个名扬四方。” 那小乞丐就笑:“既然是自己出来闯荡,那你怎么还吃自家酒楼的饭食呢?靠家里,那可不算是自己闯。” 她又“哼”了一声,“你哄我倒没什么,可别连自己都骗了,恐怕那样一辈子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哦。” 哪怕小乞丐眉目间都是灰黑的肮脏,可她眉间的神采飞扬,灵气与自由还是难掩,明明滴水成冰的天气,却无端让人想起那四月的杏花疏影,杨柳新晴。 沈游把每种酒都喝了一口,自己觉得度数高的味道都不咋地,反倒是度数最低的果酒最合他的脾胃,他满意地又倒了一杯,“自家的产业,那利用起来风声本来也是在自家流转的,只是乘东风赚些便利,又不是借用自家产业造势,那又怎么能一样呢?” “江湖路远,莫问前程,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做什么?” “有自家的便宜不占,也不愿去偷去抢,眼前也没有适合让你劫富济贫的人,又何必那样矫情,刻意避开自家的产业不去呢?” 他单刀直入地问小乞丐,“诶,要是你爹爹不抓你回去,你家的产业又遍布了整个江南,你会不会留在江南玩儿呀?” “可不许耍赖哦,耍赖说谎的人就是小狗。” 小乞丐噎了一下,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块糕点,才叹道:“好吧,给你料中了,谁让咱俩这么相像呢?” “你说对了,要是我爹爹愿意让我出来闯,那我一定会先在花花世界玩个痛快再说其他。” 说到这里,小乞丐又想了另外一个点,眼睛就眯了起来,“你用满江南都有产业做比较,该不会你家里就是这样的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吃大户才不用给你省什么。” 只见沈游讶异地望了她一眼,“你现在也没少点吧?这里的菜十多个人来吃,绰绰有余。” 然后他就看见小乞丐用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眼神翻了一个白眼,“你也没反对不是?我可是做好了万一付不起账就和你一起跑的准备诶。” 这时候干贝炖蛋上了桌,上面的菌菇竟是新鲜的,并非什么陈年干货。 小乞丐便夹了一筷子,“这北方的山珍倒也确实不赖,这么一炖,鸡蛋糕极嫩,菌菇的清鲜浓郁也到了蛋糕里,干贝虽然是一年左右的货,不过尚还能入口。” 沈游也往自己碗里装了两勺炖蛋,随口说道:“不过你猜的也不算错,除却元廷与西辽等蛮夷的地盘,这北边只要有城镇,那就一定有我外祖家的生意。” “西辽那边没有铺子,但也一定会有他家的商队经过。” 听到这样凡尔赛的发言,黄蓉先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煞有其事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吹牛,也不是我听错了,那你外祖家定是天下闻名的大富豪了。” “你有这样的靠山,若是白白不用,那当真是可惜了。” 至少在钱财与享受上是这样的。 君不见隔壁二次元大道寺导演也是自家与外祖家产业遍布整个剧场吗? 黄蓉并不觉得沈游这么做就是坏的,她自己是个懂得灵活变通的人,自然也理解类似的人了。 ……………… 今天就更这么多吧,因为这本综武同人前两章同射雕原着相似,现在已经被发了站短,随手改了一次没过,如果明天用心改的还没有过,就要被网站下架(也不知道是网站检索,还是缺德鬼举报的),躺平了 第85章 好消息 好消息,大佬们,前几章修改之后审核通过,不用下架,继续更新,以后多加注意 ……………… 要知道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能够跨国经商的人家,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仅财力雄厚,具有三四分朝廷背景,本身也要有不俗的武力才行。 黄蓉即使不太懂得商业上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她没有眼界、没有见识,咬了一口香菇,她又问道:“那你来北边,是为了视察产业,还是长见识扬名,亦或是单纯想来这里玩?” 沈游摇了摇头,神情之中难得有那么一二分的凝重,“生意上的事情自有八舅舅来管,不关我的事。” “至于后面两种情况,也不全是,只能说两种都只对了一小半儿吧。” 黄蓉便作生气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桌子,“诶,你这样就是在糊弄我了吧?承认被我说中了有那么困难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不敢承认,那可不算是英雄豪杰了。” “本…小爷都看不起你。” 沈游手中正拨弄翻转着一枚古钱币,“谁糊弄你了?我是说认真的。” “我呢,从小跟父母在东海仙岛隐居,是家中独子。” “但要是仅仅对于我爹来说,或许就不止是这样了,他老人家没有归隐之前是欠了别人家情债的。” “也就是说…我现在很可能有一个哥哥,他如果存在,现在就大我一岁左右,算算时间,也该出来闯荡了吧。” “正好我一位叔伯将自己所着的秘籍留给了一位在关外隐居的江湖前辈,这回托我一并去看看后续是个什么情况,如今梅花盗重出江湖,这一带因为金丝甲的下落,风起云涌。” “我得到消息说那位前辈入了关,而疑似是我哥哥的人物也出现了,所以我才来这附近,看看能不能碰上他们。” 毫无疑问,那位前辈指得就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而沈游那位叔父所托付的秘籍,就是《怜花宝鉴》了。 有主卡视角记忆的他,自然早就知道《怜花宝鉴》其实是在林诗音的手里,但任性如沈游,怎么会跑去找另一个自己的不是?当然是该先给小李探花、字让妻、号飞刀找点儿乐子再说啊。 何况,沈游本来就想去找阿飞,然后拐这个纯情少年一起去沈家祖宅,往族谱上添该添的名字,自然不可能放任阿飞往林仙儿那家注定倒闭的公司撞。 没错,是的。 就算林诗音嫁给柳随风,认了关七的女儿关纯做义妹,林仙儿还是攀上了龙啸云那座兴云庄,对外说是龙大爷的表妹,那座冷香小筑终是住了一个赝品、鸠占鹊巢者的表妹。 赝品的赝品。 同时,梅花盗的下一封预告函,想要下手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霸刀山庄的大小姐、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关纯。 江湖中人太多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什么人见过她的真容。 但林仙儿仍然是恨上了她,因为她只和游龙生说了几句话见了两三面,就让林仙儿选中的狗脑海里留下了她的影子,而不能爱上林仙儿。 所以林仙儿要毁了让她不喜欢的女人,尤其是在这个女人有比她更强背景的情况下,她只会更加的嫉妒。 但这些对于沈游与黄蓉来说,似乎都是现在的他们所不该知道的。 所以黄蓉也只是撇了撇嘴,“才隔了一年,就有两个孩子了,可见你爹爹不是个长情的人,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学你爹了,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那倒是正常。” 在这个世界,她父亲黄药师只有她母亲冯蘅一个,结合了电影路线,与梅师姐的关系并不大,黄蓉打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便想拥有和父母一般的婚姻。 沈游这样的浪子少侠并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型,但是不得不说,沈游是相当有魅力的一个人。 那些相似却又不一样的人,往往会互相吸引,但最终能不能有个好结果,就又是一个未知数了。 沈游把自己的酒囊装满了,当然是低度数的果酒,“老一辈的事情就是一团烂账,我管不了,也不能下什么定论。” “我爹年轻的时候是江湖上有名的赏金猎人,我爷爷那辈有个外号叫九州王,说来算是名门望族了,我们姓沈的这家,在武林之中三百年来,一共经历七次巨大灾祸,却又能七次家道中兴,也还算有名。” “但我爹说来说去,也只是和两个女人有瓜葛,一个是我娘,另一个则是我哥的娘亲。” “老沈家嫡系一脉单传的魔咒算是打破了。” “我一直都觉得…或许我的某一个前世,就像那囚笼中的鸟,生来不得自由,纵使挣脱桎梏,也是伴随着鲜血,此身缥缈却总是蒙上阴霾。” “所以这辈子有我那哥哥托底,我一定要走遍天下,看尽世间的风光,至于感情…那太麻烦了。” “有些剑客的剑会因为感情变慢,其实游侠也是一样的,要想真正潇洒快活,那就要避免心中留下过多的牵挂亦或是羁绊。” 小乞丐微微侧头,“你这人…怎么比我爹爹还要玄乎的样子?还能记得前世的感觉,难道你过奈何桥之前没有喝完足够的孟婆汤么?” 她望着沈游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再说了,你会担心你哥哥,原本心头就有牵挂,以后又如何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再说了,你哥哥同你也不是一个娘亲生的,长久地不回去,你娘也要担心你的吧,以后…她又能图谁承欢膝下呢?”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另一侧的窗棂与明纸,与少年郎的影子交叠重合在了一起,那光影令人目眩神迷,两者仿佛幻化出了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世界。 沈游的侧脸也仿佛燃烧着一团金色的火焰,那是一种少年人、既朦胧又蓬勃的飒然与热烈,“所以说…很多想法只是想法,人生不如意之事,亦是十之八九。” “如果没有努力尝试过就得到的东西,那对我来说不算珍贵。” “但哪怕最终不成、亦或是忽然发现了更合心意的选择,那之前为此追逐过,倒也不负时光了。” 第86章 男大二 黄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那样坦诚、自由,恣意而光明,让人感到羡慕。 她喜欢这样的光芒,而某种意义上她也是这样的人,希望余生可以做这样的人。 她开始喜欢这个潇洒快乐的少年郎了。 因为跟沈游说话真的很有意思,跟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自然有趣。 即使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可开心与快乐却都是真实的。 所以小乞丐一边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笑嘻嘻地瞧他。 这时候就听沈游又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有问你和令尊是为什么吵架的呢。” 小乞丐有些失落、也有些黯然,“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妈妈(南方俚语并非近代才有,金老的书里常出现)和我爹是同门师兄妹,她…练的武功,有些弊端缺陷。” “我爹爹就关了一个终日不着调的小老头在岛上,我妈妈不希望爹爹陷入心魔,只惦记那本武功秘籍,她一直觉得爹爹应该好好钻研本门的武功,又或者是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所以妈妈去冰窖闭关之前,就让我悄悄找机会去放了那个老顽童,免得爹爹再执迷不悟下去,忘记他进阶大宗师靠的是他自己。” “机会是找到了,但也被我爹给发现了,他怪我不管妈妈的身体安危,偷偷放那个小老头离开,我也不愿出卖妈妈,就顶撞了爹爹几句…” 在这个世界,冯蘅与黄药师都是逍遥派祖师闭门小弟子李沧海的徒儿,冯蘅练的也不是别的武功,正是师伯巫行云的《六合八荒唯我独尊功》。 她能够长久保持成年人的形态,可每年却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要受炎阳反噬五气紊乱之苦,只有像巫行云那样在冰窖修行,才能压制住真气,免去走火入魔的危险。 因为这条剧情线上黄裳还活着,九阴真经自然不会流传出去,但几十年前的「当世人杰」欧阳亭却找来「天地五绝」创出心血结晶《五绝神功》,这秘籍记载的是普天之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精妙所在,集各门之长,卓然自成一家。 也是古系之中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武功秘笈,让天下武林中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足以媲美逍遥派的小无相功,且有调和五行之气的作用。 王重阳偶得这秘籍,那时又有扬名的需要,也为了决定这秘籍的归属权,便邀了五位修为相仿的同道华山论剑。 在这之后,江湖仿造从前“天地五绝”的名号就有了新五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可因为欧阳锋这类心术不正者对《五绝神功》的觊觎,王重阳担心在自己过世之后出什么岔子,就将《五绝神功》的总纲与内功心法都用金丹南宗的密文给加了一层防御。 黄药师对这神功颇有些兴趣,且苦求能够调和内腑五行之气的功法,治疗爱妻冯蘅的病痛,自然不会放过周伯通所携带的那份《五绝神功》,而以周伯通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主动解开密文的。 这一熬,就是整整十六年。 沈游因为卡2厉寒的背景,能够知道李沧海门下的情况,但黄蓉自己却是对父母师承了解得并不多。 在她的记忆里,爹爹妈妈都很疼自己,但是妈妈的身体总是不好,每年都会有几个月待在冰室闭关,每到这时候爹爹都不高兴,她见不到母亲冯蘅心里自然也畅快不起来。 但母亲冯蘅让她去放走周伯通,黄蓉也知道母亲是为了父亲好。 桃花岛主集百家之长,自创了不止一套绝技,门门都是上乘功夫,但为了另一件荟萃百家的武学秘籍而沉溺执着,只能靠水磨功夫进益到功参造化,那显然是不值得的。 沈游看小乞丐很有失落的样子,就宽慰道:“你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倒不如顺其自然,珍惜这段被父母抓回去之前在江湖上闯荡的日子。” “说不定…这段时间还能有意外收获,老天爷眷顾,让你发现解决你母亲那根本法缺陷的意外收获呢。” 因为想到家里解不开的结,并且夹在父母中间,那小乞丐明眸不由落下两行清泪来,那晶莹的水珠冲刷了她脸上的煤灰与尘土,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肤色分界那样分明,以及她本身五官底子的优越,竟也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来。 看见少年郎这样傲娇且笨拙地安慰自己,小乞丐便也破涕为笑,道:“以前小爷一直觉得不会说话的人还是不要瞎安慰的人来的。” “虽然你说话不好听,也不像会哄女孩子的样子。但是,我还是吃你这套。” 因为里面有真心。 但就只有沈游一个是她的例外,如果例外那么多的话,那就不值钱了。 谁让偏偏就是他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又和小乞丐那样投契。 要是错过了某个时机,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老天爷也总会给亲生的好大儿补回来,大漠来的傻小子没遇到小乞丐,却误打误撞救了另一个漂亮姑娘,现任昆仑掌门何足道的女儿,何之华。 原本这个姑娘该是要叫谷之华的,只是这次母亲托付的可靠之人变了而已。 何足道没有成婚,在这条剧情线上郭襄更是不存在,对这养女也和亲生女儿一般抚养长大了,他的境界可要比武三通高得多,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也比雷损对原着雷纯要真心得多。 听那少年郎笑道:“小妮子爱逞强而已,就你还自称小爷呢。” “虽然掩饰得不错,可声音与身形还是不太像,以后当真想扮个少侠行走江湖,还是研究研究易容的法子吧。” 黄蓉便不服气地反驳道:“什么小妮子,我今年十六也不小了,再说了…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嘛,十八顶天了吧。” 沈游则道:“正好十八,就算只大一岁也是大了,何况我要大你两岁呢。” 小乞丐吐了吐舌头,“两岁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这个男大二,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跟我一样都只是初入江湖而已。” 就在这时候,沈游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第87章 为欧阳公子扬名 小乞丐也发现了不对,逐而与沈游挨在一起,探出头去,向楼下望去。 放眼望去,那可真是浩浩荡荡,七匹白骆驼就停在了酒楼的大门前,骆驼背上的美貌女公子都得意洋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为首那个叫做“觅雪”的女人,生得楚楚可怜、很是婉约柔美,可她的神情与气质却是毁了自己的好相貌,“让你们家少爷出来,他得罪了我家公子,难道就想这么算了么?” “今天没有赔偿没有交代,我们是不会走的。” 这酒楼是朱家的产业,自然不会没有安排拥有一定武力的护院,说实在的话,一般经验老道的江湖中人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是白驼山庄这些陪少主玩儿的女公子呢。 可沈游没有给护院们发挥的余地,就先从二楼翻过,一跃而下。 他可不是想不开,而是想要亲自解决因为自己而引发的事件。 蓝衫少侠衣袂蹁跹,轻轻落在女公子们面前的样子,就像神清骨秀的仙鹤,亦或是一片从高处飘下的飞羽,空中似有鹰鸣回荡开来,他回眸看了那群女公子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那些大白骆驼上。 坦白说,这座驾确实不错,很符合他的审美。 按照正当途径,这些女公子肯定是不会主动让出自己坐骑的,但这下不是主动上门找事来了么?挨完毒打以后,再自愿送出一定的补偿,那很合理吧? 少年郎一笑,“你们是来我讨说法的吧?因为我不久前坏过你们的好事,让昆仑门下那位叫詹春的女侠得以脱困?” 那为首的觅雪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就好,像你这样的人,能用妖法糊弄戏耍了我那些姐妹却骗不了我,识相的就献上你家酒楼的契约。” “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沈游抱臂而立,瞥了其中几个女人身上的背篓一眼,忽而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白驼山的看家本事,用来吃饭的玩意儿。” “但你真的以为有这些蛇,并且让牧蛇的姐妹召唤来了沙蛇潮,就能吃定我了么?” 为首的女公子笑道:“因为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我们特地从另一边过来,你看看酒楼周围,可还有什么能够下脚的地方?还能有客人敢上门来吃饭吗?” 对于仿佛下一刻就要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沙蛇,沈游表现得淡定的过分,他吹了几声口哨,忽而就听见了一阵飞鸟扑打翅膀的声音来到了近前。 又听一声鹰唳猛地从高空袭来,女公子不由惊呼出声了,那竟是一只身高就有两三米高的白色巨鹰。 随巨鹰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飞鸟。 在看到这些飞鸟猛禽的那一刻,觅雪就知道今天是输定了。 不等她再想更多的,那蓝衣少侠抬手间投出的暗器就穿过百鸟千羽向她们七人射了过来,其中隐有暗金流光闪现。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些女公子尽数被打中了胸腹后背之间的大穴,从骆驼背上摔了下来,哎呦痛呼,一时半会儿都起不来,还有两个女人摔得头破血流,她们表现得跟毁容了一样悲戚欲绝。 下一个呼吸的时候,那枚连续打中七人的铜钱则回到了沈游的手里,由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 而群鸟则往吓得三魂七魄都出来的蛇群那边狠狠啄去! 为首的鸿鹄更是饱餐了一顿,将两个背篓的怪蛇全部开膛破肚杀死,还收集了许多蛇胆,跟献宝似的叼到了自家主人的面前来。 沈游知道这是好东西,但是他现在用不着,反倒有些嫌弃来着。 就让小二拿了个干净的瓦罐来,将所有的蛇胆都装在一起,并且把曾经王怜花教他处理蛇胆用来泡酒的方法交给了他们,“今日让你们受惊,不过这种蛇胆炮制的特殊药酒,有价无市,也足够补偿你们了。” 小二便喏喏应了。 至于那些助纣为虐的女公子们,沈游也没打算就这样放了她们,而是叫护院出来看着她们,让她们在烈日底下罚站,同时大声念诵几句话,“欧阳公子,自命风流,第一下贱,举世无双…” 可以说今日之后,她们定然不容于白驼山庄了。 其中或许有些女子是被迫的,或者说是随波逐流渐渐堕落,她们确实罪不至此。 这部分人,沈游会托付朱家,让她们可以有别的生活,以后去过平凡普通的日子,以免让白驼山庄施加报复。 小乞丐则是走到了沈游的身边,啧啧感叹道:“都是些漂亮姑娘,你也当真下得去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让女孩子看到可是会害怕的。” 沈游抚摸着白鹰鸿鹄的下巴,逗弄着自己的小伙伴,“若总是想着怜香惜玉,那各种各样的麻烦也会接连而至。” “我不喜欢低调,我只希望以后遇见的、那些不投缘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承担找我麻烦不成反被打脸的能力。” 小乞丐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沈游却觉得看久了她们喊欧阳公子第一下贱的样子有些乏味了,有这功夫,不如去洗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江湖少不了人,有的地方便少不了人心变化,糊涂的人是活不长的。” “我是想长命百岁的,当然得清醒一些,看清楚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容不得手软放太多水。” 世间当然有值得好好爱护的女孩子,但这些给欧阳克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恣意妄为,绝大部分手毒心也毒的女公子,自然不算在里面。 你对人家留手,说不定人家已对你下了毒嘞。 她们既要讨好自家公子,给公子出气,那沈游就帮欧阳公子好好扬一回名吧。 纵使是白驼山庄也惹不起活财神朱家的势力,也就是这些女公子不明真相,以为这一家酒楼就是沈游的底细,仗着驭蛇牧蛇之术修炼得不错就找上门来。 第88章 朋友.大婚 在即将要分别的时候,小乞丐站在光里,认真地告诉他,“说了这么久的话,我想你或多或少是能猜出我的来历的,我对你也一样。” “但是,我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你,因为你是我在江湖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能成为好朋友的那种,当然以后也可能会是更不一样的朋友…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有没有缘分吧。” “我呢姓黄,单名一个蓉字,出水芙蓉的蓉,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容,你要记得。” 沈游亦回答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藏着掖着小家子气了。” “我姓沈,三点水的沈,单名一个游字,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的游。”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还在江湖之中,哪怕是到天涯海角都一定会再见的。” 那个小乞丐招招手示意要分开了,可回过身来却是灵动狡黠的笑,‘不用到什么天涯海角,没多久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到时你想先一步甩掉我也是甩不掉的。’ 到再见的时候,她一定是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沈游的面前。 分别的时候沈游也不难过,既然周围安静了下来,他又喂了鸿鹄几大块肉排之后,就吩咐掌柜给自己准备干净的衣裳,还有热水沐浴,可以休息的房间。 他睡到了第二天白露未曦的时候,才与小二说了一声,往张家口的镖局走去。 金狮镖局的“急风剑”诸葛雷,便在这家分舵休息,神刀门白天羽托付他来运送金丝甲给华山派女子脉的枯梅大师,枯梅大师的侄女就给梅花盗玷污了去,于半个月之前悬梁自尽了。 诸葛雷其貌不扬,虽然复姓诸葛,但请恕沈游眼拙,他实在不能在这位武侯本家的身上看到什么智慧与灵光,这位成名好手看起来甚至是痴肥得过分了。 不过那不重要,沈游本质上只是想顺着金丝甲的行进轨迹继而逮到他大哥阿飞罢了。 至于临时装一装初入江湖的小可怜,那难道不是一个少侠应有的素质与基操吗? 至于金丝甲能不能防得住梅花盗,沈游则保持怀疑态度。 ——要是身上穿了护甲就能万事大吉,那中原一点红如何能在那么多任务目标的眉心中间留下一个小红点呢? 真要是到了危急关头,梅花盗听说了金丝甲的事情,未必不会改变出手习惯,到那时以为有金丝甲在身就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叫可笑呢。 他花了二十两银子,只求能够跟诸葛雷等镖师一同前往这趟生意的目的地。 这一路暂且平静,一直离黄河三百里的地方开始出现了碍眼的人。 黑白双蛇,他们俩使的是软剑,同时这两人还穿了与四条眉毛陆小凤同款的披风,只是陆小凤的披风是神针薛夫人特制的,水火不浸,能防暗器,而黑白双蛇的披风则是用他们杀害之人的鲜血染成的。 ——鲜血枯干了以后颜色会变得暗沉,可他们的披风却总是鲜红的,这是因为他们已经看轻人命、到每日都随意收割无辜之人性命的缘故。 冰天雪地之中,有个倔强冷漠、将将及冠的少年他也很苦恼。 因为他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第一个是病得不轻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外貌俊雅,虽然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太轻,但他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奇异的生机,就像春日新柳般的温柔。 哪怕对着自己一张冷脸,那男人也能如沐春风地笑着。 至于第二个,大概就是…这个莫名其妙来到他身边,闹着要跟他做朋友的少年郎了吧。 无论阿飞说多难听的话,摆多臭的冷脸,好像都击不退那个少年郎似的。 那么自信,那么明亮,还很骄傲,就像一阵温柔的长风。 阿飞也很骄傲,但那个少年显然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 不管多少次,都会凑到他面前,哪怕他扔掉了食物与小玩意,那个少年还是会再送。 那少年也不碍眼,确切地说,少年郎的轻功实在是厉害的过分了。 阿飞母亲的轻功竟然称得上天下一流,可白飞飞的轻身功夫也不如这个比阿飞还要小一两岁的少年厉害。 阿飞甚至都想:那家伙莫不是上辈子是雀仙的转世? 经过雪地没有一点痕迹不说,还总是能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明明离得那么近,可阿飞却怎么也发现不了那个自称阿游、字剑心的少年郎。 但是阿飞也发现了一个特点,在少年郎出现的时候总能听见雀鸟鸣叫的声音,在这深冬显然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阿飞不喜欢被人注视,他答应了母亲要名扬天下,却行事却一向是谨慎低调的,因为野兽捕猎,一击必中,其余时刻不露端倪。 可那个少年也当真让他感觉很亲切也很有趣,阿飞从来不喜欢用石子打水漂,但却会与那个少年郎一起玩这个,在那上面较劲。 他没有朋友,但那个少年应该算是他的朋友吧。 ……………… 转瞬已是深冬,卡二厉寒与东方白自是早成眷属。 那日之后,厉寒就带心爱的女子回了长江水寨,见了父母与外祖父,全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吩咐门中大总管石无遗同黑木崖的总管雪千寻一起准备给他们成婚的事宜。 赤绳系定,婚书落笔。 三媒六聘,红妆万点,黑木崖上缘定三生,同时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白原来竟是女儿身美娇娘的事,也让人瞠目结舌。 但霜刃枪仙厉寒有情有义,品貌出众,实是难得的英雄人物,且是邪异门少主,逍遥派无崖子的外孙。 东方白也是明艳绝伦、风华绝代,执掌黑木崖,乃是名副其实的一教之主。 两人站在一起,那便只能说郎才女貌般配般配。 大婚那日也是格外地热闹,本门子弟就不说了,函谷八友更是呼朋唤友为小师弟助场面。 盗帅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三兄弟备了厚礼,上门来喝喜酒,亦是暗中祝师妹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第89章 所谓修罗场 西方魔教、天山魔教,以及魔门阴癸派、真传道,与日月神教一脉同源的昆仑明教,都派了长老一级的人物送来了贺礼,谁能说厉寒与东方白的婚礼不够热闹盛大呢? 何况合心意的般配嫁娶本是人生大事,列在人生四喜之中,再是盛大,那也是合乎情理的。 满城尽欢喜,可姬冰雁望着东方白的笑却是失意的。 他曾经喜欢过这个小师妹,或者说他至今都没有真正忘记过小白师妹,他喜欢东方白的性格、天赋、容貌以及才能。 只可惜东方白并不喜欢他,对他也从来没来过电,东方白喜欢个性鲜明的人,姬冰雁则是太过内敛了。 厉寒虽然看着冷漠,但他看着东方白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而且他还有一张能让天下女子见了都要喜欢的脸,行动举止间亦飒爽利落,姬冰雁知道单论武功风姿、样貌举止,自己是输了的。 他们三人中间,唯有盗贼里的元帅、真正风流倜傥、并且拥有社交牛逼症的楚留香能够有魅力与厉寒一拼了。 胡铁花也有人格魅力,修饰修饰外貌样子是不错的,可比天下第一美男子级别的容貌体魄还是差得太多了。 不过楚留香与胡铁花倒是真心把东方白当可以处够朋友的小师妹,毕竟大家都是出自同一个师父门下的, 楚留香和红颜露水向来都是你情我愿,谈不上什么负责不负责的事情。 而胡铁花则是很有些属于古龙浪子的通病,不愿意就这样安定下来,也不愿给哪个女孩子捆牢了,所以往往得到了之后就会跑个无影无踪,只会追逐对他没意思的女人。 华山派女宗枯梅大师的大弟子高亚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他们也都是心里有数看得明白的人,哪怕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偶尔糊涂,也不会无脑拥护自己亲近的人。 所以香帅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后合起了自己的折扇,给姬冰雁满上了一杯酒,“小姬,今天是与咱们一脉相承的妹子大喜之日,自然要不醉不归,咱们三兄弟先与石师叔喝几杯吧。” 环顾四周,这大旗门的子弟单独坐了一桌,石无遗也是大旗门的外门弟子,亦是偏向铁中棠的那一方,对于东方白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叫门中对头知道。 中间落寞的还有一个雪千寻,她虽与东方白都是女子,但却在十多年的相处中爱上了这个与她同性、救她出泥泞的女子。 东方教主绝世无双。 可雪千寻却知道,在一生一世风月情爱上白姐姐从来都不喜欢女子,她只是为了获取权力才做了十余年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祝福白姐姐与厉少门主,姐姐与一个足够惊艳、足够优秀的人在一起,她应该为姐姐高兴的。 可雪千寻在东方白看不到的地方,着实是装不下去了,她不是大旗门的弟子,却成了这一桌最能理解姬冰雁心情的人。 无所谓男女,此刻的他们都只是失意之人罢了。 另一桌却坐了两位尼姑打扮,还有一个赖头和尚。 那也是熟人,小师太仪琳、哑婆婆、不戒和尚一家,还有平一指与桃谷六仙。 仪琳确实是个好姑娘,她一直都能够自然、诚实地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在那天金盆洗手大会,情难自禁地关心厉寒的安危,她师父定逸师太就留了心。 用正邪两立的道理,又细细解读了那首“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的佛偈点了她。 “当真是痴儿…仪琳,你该明白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的道理,早日扫清灵台,还一个清明。”定逸师太是这么说的。 仪琳会沉下心来捡佛豆,会用心的祈祷抄经,但她没有刻意地隐藏或是掩盖对厉大哥的思念,她依然念着厉寒,脑海里记着厉寒在黄昏中勒马护她的模样,记得他为义杀田伯光,让她、令狐师兄还有泰山派的师叔得以脱困。 但她同时也是个出家女尼,皈依三宝,不应再作任何情欲之想,何况是因为他人的风仪与容色、乃至无意之间的肌肤相亲(同乘一骑走了一小段)而心意难平呢? 何况…厉寒本身也对她没有丝毫的爱慕之意,更是屡屡与自己拉开距离,仪琳明白,她现在应做的,就是加以自制,在行为心思上都不要出现越轨的痕迹。 当然,这样做是很不好受的,否则古时也没有相思成疾的说法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仪琳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坚信自己的观音菩萨会保佑帮助她。 除此之外,她抒泄抑怀的办法,就是不时向自己以为是又聋又哑的\"哑婆婆\"倾吐心事。 仪琳可不知道这个在恒山敲钟的婆婆其实自己的亲生母亲,哑婆婆想要成全女儿心事,便几次劝女儿下山,也陪在她的身边,“丫头,你只窝在恒山可不成,要走到江湖中去才能见到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啊。” “不然纵使等到海枯石烂、盼到沧海桑田,那在江湖上闯荡的爷们也想不起世上还有一个你在记挂着他。” “傻姑娘,你要是不告诉他,那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仪琳小师太才下了山,不管怎么样,余生她总是想再见厉寒一面的。 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努力过了那总是好的。 谁知道,同爹娘一下山,没走多久仪琳就听说了邪异门少主要和日月神教女教主成婚的事情。 那一刻仪琳就知道,自己对那位少年郎的感情只会如梦幻泡影,消逝在时间之中了。 她只能默默祝福厉寒,因为仪琳知道像厉寒那样的人但凡成亲,只会是他自己愿意,不会是旁人逼迫的。 所以随不戒大师到了黑木崖,看到厉寒望向身旁妻子的眼神,仪琳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当真喜欢一个人,那眼里便再难容下第二个类似的人。 就像她对厉寒,自从那天同骑了一段路之后,小师太第一次知道喜欢的滋味,哪怕是和一期一会般的短暂,那也已经足够了,可用以后的光阴与岁月慢慢回忆。 ‘原来厉大哥那么外冷内热的人,也能表现得这么开心…’ 仪琳恍然发现,其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厉寒是性情冷峻的,而非他时时刻刻都那样冷。 不戒大师为了妻女是什么都能做的。 此人因为早年破了身,不能修成师父斗酒神僧那般的通天修为,境界仅仅止步于宗师巅峰,可哪怕在邪灵厉若海当面,他也敢找场子为妻女出头。 而确切地说,这其实不叫出头,只是鼓起勇气愿意付出所有,在天下第三面前冒着破坏对方儿子婚礼的风险,帮自己女儿问一句,心中可有过恒山派的小仪琳?这辈子同小仪琳还有没有缘分而已。 这是一个父亲为饱受情苦的女儿唯一能做的。 第90章 无名贺礼 题外话:昨天那张结尾处又加了两小段,加以解释。 ……………… “厉少门主,和尚我冒犯了,按理说我家世代是日月神教的邢堂长老,却逗留在外多年,没能履行好自己的责任,你又是我们教主的夫婿,和尚我…怎么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大喜日子给你找什么不痛快。” 不戒和尚顶着坐在高堂位置上厉若海那冷静而审视的目光,与妻子哑婆婆一起,拉着女儿,走到了厉寒的面前,用正常的声音问了一句话:“今日某只想问一句,少门主可还曾记得在湘北救下的小尼姑,可还记得与您同乘一骑的恒山派仪琳?” 没等厉寒回答,不戒和尚就接下去说道:“哪怕您已不记得她了,可小仪琳却是一直念着少门主的,甚至因为思念您的缘故,形销骨立大病了一场。” “她对您用情至深,今日就想要求一个结果,我与拙荆便替这傻丫头问一句,今生今世,您与小女能不能有个圆满的可能?” “若是不能,您直说无妨,让这丫头死心就是了,日子还是照样要过下去的。” 这一所有关系厉害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戒和尚与哑婆婆为女儿未来的命运与道路担心,希望老天爷不要给她一条受苦的路,而仪琳则是为厉寒对自己的印象,存了几分希冀与期待。 就算不能在一起,女孩儿们大概也是盼望能给心上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在这之前,厉寒仅仅是知道仪琳或许对自己有几分男女之间的好感,却怎么也猜不到,原来这小师太竟情深至此,甚至隐隐带有一往而终的味道。 可是,错过便是错过,没有心动便是没有心动,责任便是责任。 他对东方白不仅是情爱,如今更有了责任,甚至他们之间还有了骨肉至亲,厉寒是绝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来伤害自己的妻子,世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厉若海一直教他,人生在世,只有先做好最该做的事,尽了最该尽的责任,才能付出心力去估计更次要的部分,否则便是有负于人,亏欠于人,亦是亏欠了自己。 东方白也信他,她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也相信以她的本事厉寒不会选择旁人。 事实的确如此。 今日难得身着红装的少年郎,长身玉立眉目疏朗,他看向那个如邻家妹妹一般亲和的美貌小尼姑,“承蒙姑娘厚爱,寒不胜感激,但这番情意今生今世定是不能回应的,我心中只当你是亲切的小妹子,其余别无他想。” 顿了顿,他又道:“你若是愿意,那摆了香案,你我今日便义结金兰,倒也无妨。” “以后若有什么事,为兄与你嫂子都会护着你的。” 这金兰之议,是因为第一眼的有缘,也是因为仪琳为了他而离开恒山,今日人多口杂流言难平,若是传回了恒山,以后这姑娘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厉寒提出了一个足以圆场的身份,也是现在唯一能给仪琳、却不会让妻子不安的善意。 (就像杨过认程英与陆无双做义妹,但也不完全一样) 仪琳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只会为厉大哥而高兴,是不会怪他的,悲喜交加的晶莹泪水,便顺着她雪白的腮边而落下,她抬手拭去了,然后取了一杯酒,向对面的新婚夫妇敬道:“大哥大嫂,那这杯便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婆婆与和尚伯伯只是说笑的,还望你们莫要见怪…” 她样貌生得极是出众,气质亦属温柔可爱,瓜子脸秀气,下颚尖尖,此刻真心地笑起来,在晖光映照下愈发显得光洁莹润,让人心里又暖又甜。 虽然黯然,可她亦是欣然的,为喜欢的男子获得幸福而高兴,也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而高兴,厉寒的确是个有情有义值得喜欢的好男儿,哪怕那情义并不完全是为了她。 李青萝在高堂位置上,亦是一时恍惚,她想到了自己与丈夫厉若海当年的情形。 若非早早站在了责任的那一头,她多半也不能融化丈夫那块醉心武学的坚冰,恐怕只能同这小尼姑看他们孩儿一般的黯然伤神了。 这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倒也是可惜了。 厉寒饮了这杯酒,当真在众人的见证下,与仪琳举香结义,做了义兄妹,厉若海与李青萝也很给儿子面子,送了干女儿见面礼。 而后厉寒便偏过头去,不忍再瞧小仪琳对自己全心敬慕的眼光,有道是当断则断,只有这般才是对她最好的,他只稍稍握紧了东方白的手。 他不能让妻子不安。 除此之外,玉剑公主亲自送来了贺礼,并且请圣旨册封了厉寒一个武官散勋的名头,没什么实权,但这面子货看着颇为贵气,乃是表彰他从前斩杀倭寇的奖励。 “东溟派大小姐单婉晶来贺!” “尚秀芳尚大家前来献曲,恭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尚秀芳,这个世界继纪惜惜之后的天下第一才女。 才艺、外貌、修养皆是极为出色,其歌声能将人完全忘却身边开心或不开心的事,带人进入奇异的境域中,给予空灵感悟,甚至江湖隐隐有传言说此人是向雨田同幽冥宫副宫主明月的私生女。 空穴未必来风,如此,纵使身处烟花之地,卖艺不卖身,也没有什么人敢打她的歪主意。 ——想要保住什么,往往在一开始就已经拥有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东西。 东溟派占据琉璃球岛,在沿海活动频繁,而尚秀芳则是偶然让厉寒护送了一程。 这些或多或少对卡二有过风月好感的佳人,今日除却黯然便只有释然了,她们二人同仪琳的处境不同,倚仗更多,各种顾忌也更多,厉寒也能平淡对待,并不需要像对仪琳那般结义之类的。 远在极西之地的风行烈其实也听说了小师弟成婚的消息,只是他为救鹰缘叛门而出,终究是没有脸面再回去,只能托明教中人送上了一份无名贺礼。 可纵使没有写名字,厉寒也早就看出来啦。 第91章 师兄近况 除了风行烈,天地之间应当不会有第二个人,将重礼准备得尽善尽美,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没有放任何可疑、能够害人的东西,唯独没有留下自己的名讳。 所以说,风行烈现在是隐姓埋名加入了明教,在昆仑那边居住么? 厉寒难免想到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内容,任我行曾说过,剩下的内容就刻在波斯明教风云月三使者所携带的圣火令上面。 要是能同风行烈联手,并且借此让其重归门中,那一切便容易了。 胡铁花目睹了这诸般情景,却是不由啧啧叹道:“瞧咱们这个妹夫,谁让人家生来就有那么一张脸呢?无怪会得到那么多姑娘的芳心了。” 就连出家人也能破戒动心,冒这样的风险,在众目睽睽之下牺牲自己的名节声誉孤注一掷地求一个答案。 当然,胡铁花也佩服厉寒处理此事的态度。 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那根本不可能有成亲拜堂的那一天,要是胡铁花给人逼到了这步田地,他只会和后面有鬼在追一样,不敢弄个清楚,就先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胡铁花这人虽然是个七尺男儿,但却没有对任何女子负任何形式责任的能力。 楚留香也很是欣赏自己的这个妹夫,他盗走的宝物大多都是有缘由,并且将其价值九成都用在了真正穷苦的老弱贫民身上,正因为如此,有济世救人侠义之心的香帅,才会对为民杀寇、是非分明的枪仙感到自然而然的亲近,生出结交之心来。 而对于厉寒来说,这个会场值得他饮宴拼酒的同辈,其实也只有名扬天下的盗帅一个,其他人不是不惊艳,也并非没有名气才华,只是这些人都不如香帅有意思,也不如香帅有个性罢了。 行了酒令,喝了绍兴黄酒、梨花白、玉泉醉,以及三大坛的女儿红,厉寒才问了楚留香偶然提起关于自己三个妹妹的事情,其实这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秘密,苏蓉蓉擅长易容与暗器、医术不俗,宋甜儿有天下无双的厨艺,李红袖则是通晓武林之中的种种掌故,奇闻异事。 除此之外李红袖其实对江湖上各类情报消息等都很是灵通,因为在这个世界,她是天机老人的外孙女,孙小红的表姐。 比起众多以贩卖消息为主要业务的家族门派,邪异门的精力、以及陆陆续续点亮的天赋其实都不在情报上面,日月神教虽然和明教一脉而出,但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双方其实是互相防备的。 也就是说日月神教很难知晓明教近十多年来真正的隐秘。 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楚留香是东方白的师兄,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通过香帅去联络李红袖身后的孙家,发出隐秘的情报搜集任务,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因为香帅算是最好相处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个大舅哥,厉寒也特意去外祖父的收藏品里讨了一把价值极高的墨檀云飞扇送给了大舅哥。 宝剑赠知己,现在换成扇子也是一样的。 无崖子一向很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楚留香则是宽慰道:“少门主还请放心,关于令师兄的消息,红袖她会尽早去打探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和小白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显然,香帅也多少听说过邪灵厉若海座下大弟子叛门而出的事情,但因为之前没有交集,也没有刻意调查过,所以他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 只是猜测里面或许有明教的事情,最终风行烈才会在昆仑山脉安定下来,并且加入了明教,这样的话,厉寒要调查明教光明使者与现任教主阳顶天、以及四大法王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但后来查到的消息,却让厉寒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风行烈又双叒叕成了亲,那个人却不是原着之中庞斑的棋子靳冰云,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也因为要保护这个人,风行烈主动对付起了波斯明教的使者,然后同小师弟抢了使者身上所有的圣火令,这是风行烈与生活二十多年的师门,重修旧好的开始。 ……………… “小黛,我回来了,今日打了只鹿,放些山参炖了,也好给你补身子。” 没能参加小师弟的婚礼,又辜负了师父这么多年的栽培,风行烈虽然觉得自己救鹰缘,送其前往极西之地没有错,可喉咙间仍然是充满了苦意。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让他跟以往的人际关系彻底地割裂开来了。 隐姓埋名加入明教这个昆仑教派,一来是因为教派包容性比寻常门派更强,他自身也能接受明教的教义,二来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想要远离中原过日子。 能够遇见妻子黛绮丝,是风行烈唯一的庆幸与慰藉,因为同她成婚之后,他就又有家了。 小黛聪明坚强、善解人意,容貌秀美绝伦,性格温柔和顺,能遇见她娶她为妻,风行烈一向认为是自己平生最大的福气。 风行烈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织布机前打理完工的布匹,家中有了个女人,便把一切都料理得整整齐齐,温馨而充满柔软的烟火气息。 那紫衫龙王听见了丈夫回来,便转头一笑,柔声道:“灶里温了新做的骨肉茶,先去吃一些,休息一会儿吧。” 她容色绝丽,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肤色晶莹,柔美如玉,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因是波斯女子与中原人的混血,眼睛中透着海水的蓝意,比之中原女子,另外有一份好看。 因为比斗了三场,她便喜欢上了风行烈,禀告了义父阳顶天,与这个脱离师门一文不名的小子结为夫妇。 婚礼并不盛大,教中弟子还传了许多流言,认为黛绮丝为了那样一个无名之辈拒绝光明右使范瑶是极不值得的事情,可黛绮丝自己却并不后悔,同风行烈住在分配的小院子里。 第92章 古画 黛绮丝肌骨莹润,身材纤秾合度,只可惜一百多斤的人,超过九十斤都是反骨,她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波斯明教杀死,见证了生身母亲被执行火刑,如此又怎么能不恨明教总坛那些病态的狂信徒? 她早已经厌倦了不断在思想言行上束缚自己的波斯明教。 除了基本的经义教义,其实现在的昆仑明教中人已经大多不守摩尼教的规矩了,麾下教众也没有一味要求吃素,阳顶天野心勃勃,早想要反客为主,让自己统率的分支成为沃教正宗。 或许是因为风行烈的一切很合黛绮丝的意,又或许是风行烈那一点别致的反骨与她互相吸引,也可能是这次心悦的对象不是阳顶天的仇家,黛绮丝多了倚仗自然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与总教图穷匕见,然后亲身埋葬与自己有着杀母之仇的使者们。 黛绮丝摸了摸自己已然隆起的腹部,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过同自己当年一般的日子的。 看了看身旁的丈夫,黛绮丝心里在想:行烈,就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们的孩子。 不要让他回到波斯去过压抑煎熬的生活。 …………… 师兄那头已经在孕育下一代了,甚至月份比东方白都要来得大,厉寒此刻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东方白仍然能看得出来,她心爱的男子有心事。 那不是因为风月情爱,而是因为更加深沉复杂、难以抉择的事情。 厉寒心里明白,当风行烈为救鹰缘叛出门中的时候,其实就和他们是敌人了。 可他毕竟喊了风行烈那么多年师兄,不是亲兄长胜似亲兄长,就连他父亲这个直接厉害关系人都不忍要风行烈的性命,何况是他这个小辈呢? 东方白坐在丈夫的身边,笑着望着他:“在想什么事情?该不会是你那玉剑妹妹,公主殿下吧?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厉寒回过神来,哑然失笑道:“又乱想什么呢?我早就说过了,若对别的女子有意,那便不会同你做夫妻,情之所起凭心而行,若非我自己想,那谁也逼不了我。” “一切情意都只是因为我本身喜欢你,跟任盈盈与玉剑公主安排的手段没有任何关系。” 东方白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只要你说,我自然都是信你的,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厉寒抿了抿唇,便道:“我在想关于以后该如何对待风师兄的事情。” “如果是理智的选择,我现在应当争取他的帮助与支持,不该弄得那样泾渭分明,这样也好多打探一些关于明教的隐秘。” “如果是指感情上的选择,那我便是进退两难,身为儿子我得站在父亲这边,可看在兄弟情意上,我是不想与师兄闹得水火不容、甚至一个不好就要断他武学之途的。” 那个明艳如玫瑰的女人,在月光下搂着他,眼睛清澈而漂亮,倒映着他的身影,“既是与他重修旧好的想法选择更多一些,那就选更和睦的那个吧。” “那个选择于理智于感情都是恰当合理的,何必要强迫自己去选那条更加艰难的路呢?选了更想的那个,本来也算不上错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总是站在相公这边的。” “别人不了解,本座却知道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男人。” 厉寒那些烦闷苦恼的情绪,便悄然解开了,心中就像在下暖洋洋的细密春雨,滋润着他的心田,惊蛰已过,万物生发。 ……………… 与此同时,天纵奇才卡王云也早就收到了卡3(叶雪眠)与卡4(柳随风)的来信,有了明面上的交集,她也好让人开始安排小念仇的衣食住行,还有制定接下来的培养方案了。 毕竟是另一个“自己”的骨肉至亲,还是要谨慎对待的,要是教坏了王云自己也会觉得可惜心疼的。 那日快马加鞭带怜星回京之后,他就去联系了母亲的故友李鬼手,那么多年不曾见,对于李鬼手而言,却还是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他不愿喊王云母亲作“王夫人”、“顾夫人”之类的,仍是叫“葭葭小姐”。 对王云也是称呼,“你…你是葭葭小姐的儿子?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王云的母亲叫做顾映葭,李鬼手之所以还像当年诸多友人称呼其一样称呼葭葭小姐,便是因为一直没有对风姿如水中仙花的顾映葭忘情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王云是葭葭小姐的儿子,他拿了黑玉断续膏过来,拜托李鬼手给怜星宫主重新接骨,李鬼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没做任何刁难的要求。 做过接骨手术之后,配合黑玉断续膏疗养,怜星宫主养了两个多月便已大好了。 “云哥,我瞧你晚膳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喝盏牛乳茶,吃两块龙井茶酥,既能垫垫肚子,也有助眠安睡的效果。” 王云正细细地端详着书案上摊开的一幅画,说他在欣赏这画可以,讲他是在探寻这画里的秘密也可以。 听到身后怜星宫主柔声细语的关怀,他就接过那托盘,然后将其放在一旁,又从身后搂了佳人,一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一边道:“星妹你来得正好,一起帮我瞧瞧这副画可有什么玄机?” 怜星便凝神去看那画儿,“墨法明润秀雅,笔意疏古清丽,吴侬软语,浅斟低唱,得柔美之致,欠缺遒劲之气,然而工笔功力之深厚,时罕其俦。” “这夜游山湖图笔法甚好,甚至可以说是精细的过分了。” “这画对云哥应是有别的用处,我想它暗示的应该是某些谜题亦或是某个特殊的地点。” “不错。”王云叹道:“宫中陛下得到了消息,说是他手上天剑五爵的某一位主人,在前朝年间发现了五爵与九州鼎的秘密,得到了一方宝藏所在,并且将那藏宝地点以及天剑五爵的纹路都融入了所绘的一幅画中。” 怜星当即会意,指尖落在那画中水面的涟漪上,“看来那秘密就在你我的眼前了。” 第93章 江月 王云看了看画中那水波涟漪的纹路,不由笑道:“看来你我想到了一处去,这应该算是心有灵犀了吧。” 怜星便嫣然道:“怎么不算呢?若这也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人间也没有彩凤比翼了。” “虽说这幅画笔法精细,处处都可见细腻纹路,夜色远山更是如此,但正是因为笔法过于复杂,在不破坏画卷的情况下难以发觉什么信息,若当真那么做了,只怕就落入了画家的陷阱之中。” 王云则道:“一叶障目亦或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大约就是如此了。” 而后他又看着怀中的佳人问道:“你难道不问我,这幅陛下放话想要,上至朝廷权贵下至武林豪强都在寻找的真迹,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到我的手里么?” 怜星便道:“云哥既肯让我看见这幅画,还亲口告知我这画的来历,那就是信我的。” “你既信我,那我也信你。志不求易者成,事不避难者进,你生来就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与旁人不同,用些不一样的手段,亦在情理之中,那我又何须再问呢?” 王云便拥紧了她,两情缱绻,耳鬓厮磨,温热的吐息扑打在佳人洁白如玉的侧脸上,晕染出一片红色,薄唇亦轻轻摩挲过其耳侧的肌肤,他低沉的声音含着温润的笑意:“知我者,夫人也。” 他的声音感慨,很轻很轻,若天边轻柔的云彩,“这辈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过那等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日子了。” “所幸,不管山中何事,还是风云变幻,你我都还能一起去看。” 然后他们就一起分食了那两块龙井茶酥,又一同站在月色之下,月色透过画卷水波的位置,便在小湖岸边清波折射出了一个位置。 但若是没有找出画中小湖的具体位置,也没有到画中表现的季节,只怕水位之类的指向还是有一定的偏差。 也幸好王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许多杂学都格物致知深入了解过,哪怕不说太过具体的地理描述,也能让手下锁定寻找一些可疑地点。 “从前我看文竹格物,险些错过了童子试,那时同窗都笑我是舍本逐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圣贤书、真正的好道理的确能够塑造一个人的品质,可也是他们从来没仔细瞧过、看了几眼便瞧不起的,农牧、商业、乃至奇淫巧技一点一滴塑造了这个人间,成为百姓安身立命的基石。” “要想让百姓生活幸福,真正实现天下大同,也只能靠改进农桑之学,改良各项辅助工具来实现的。” “当今陛下本有变法之愿,可惜…一切终究是不如当年,陛下就连十多年前的自己也比不上了。” “当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全然变成个人的利益得失,满心只想着寻找强化自身个体的外力,并且再也回不了头,那就成为了他永远的破绽,也失落了九五至尊该有的位格…” 这也是王云留了一手,没说出天宗逍遥侯手上还有最后一枚天剑五爵,现在更藏起那幅画,默不作声慢慢研究的根本原因。 他已不放心当今乾元帝了,好比正史上的唐玄宗,年轻时英明,步入老迈便渐渐昏庸力不从心,逐而在其当政之时发生了安史之乱,盛唐转衰。 如果让一个放出心中野兽的皇帝继续获得更多的力量,没有人可以遏制,然后就是肆意自由渐渐玩脱了,生灵涂炭,豪强逐鹿,落得同大唐双龙传隋炀帝一个下场。 这是因为皇帝有一定力量,却没有真正天下无双压倒性实力,手段与心性也不够的缘故,既不能一力降十会,也玩不转从前的帝王心术,那局面往往就会断送在乾纲独断者的自负里。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人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这红尘万丈,乱花迷人,一生数十载,足以见千种芳华,万种情态,可能变化的人事物都太多太多了…” “我有立言立心立命之志,证就三不朽,然而道阻且长,前路未可知,现在能做并且可以掌握的,只有守住我们自己的心,同时为志同道合之人点亮光芒,引向好的方面吧。” 当今皇帝的姓名,便是江照二字。 怜星宫主自然是明白的,但她不在意那些,反而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便是进一寸也有进一寸的欢喜。云哥,你的愿景亦是我的愿景。” “明日那纺布机就要改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立下同古之圣贤一样的三不朽。” 王云心中亦有两情相悦、灵魂触动的动容,不由一笑,月光洒了他们满身,也朗照了心扉,开阔而舒朗,自在而温柔。 而后,两人又说起了关于移花宫的事情,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怜星就传音入密知会了自己的侍女星奴一声,如今星奴来了京城,继续做怜星的婢女兼打理日常事务的女管家。 王云知道怜星宫主一向不喜欢提大姨子邀月的事情,他素来是不多言的。 但这次却不一样,因为有消息称,邀月与燕南天打了一架,并且同燕南天双双看破心障,一个突破了明玉功第九重,一个神剑诀大成,与现在的他一样,离天人境界仅仅就差一线的灵感。 王云并不怕邀月宫主,他甚至隐隐有预感,可能与邀月宫主一战,会是他踏入天人合一的关键。 但江湖传闻,邀月宫主领移花宫的车队进京,是为了给怜星宫主送嫁妆的,那就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了。 怜星亦不由叹息道:“我只盼她当真看开了才好,不然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我…我心里是不愿看她身死的,但…但是我更不可能瞧你受什么严重的伤势,到时若能帮你,定是要先帮你的。” 丰采高雅、目若朗星的学派宗师便宽慰道:“莫要担心,说不定她真是给你送嫁来的呢?到时,我定准备一份相衬匹配的聘礼,回赠给生养你的地方。” 第94章 芙蕖.鹰飞(一) 这边厢同心同德,缱绻恩爱,那边厢卡五沈游则是出手干预了原着的剧情。 他没有改变阿飞与李寻欢的相识,而是出手阻止了碧血双蛇出手抢夺金丝甲。 使两柄不同软剑的碧血双蛇,动起手来,那蓦然之间刺出来的剑芒就一如两条凶猛的毒龙,掀起无穷煞气,掀起险恶风浪,那毒蛇吐信,毒牙的锋芒就往沈游与诸葛雷的要害径直刺来。 ——老江湖自然看得出来,一行人中武功较高的究竟是什么人。 从这点来看,碧血双蛇倒是比诸葛雷要有眼色,不会当真以为沈游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而是宁杀错不放过。 但是他们并没有成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袭蓝衫的少年郎往前数步,竟幻化出了六个不同方位的影子,步法潇洒飘逸,不染纤尘,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脚步。 镖局众人只听得两声一前一后的惨叫,再定睛一看,就看到碧血双蛇已经倒在了地上,两眼发直,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伤口,显然是给人使内劲点中了死穴,多半是活不成了。 那体型痴肥的急风剑诸葛雷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从张家口跟他们走了一路的少年郎原来竟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瞧这轻功与应变能力,还有认穴、点穴之穴,诸葛雷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沈游是个新手。 诸葛雷本来对金丝甲就起了别样的心思,如今有个高手潜藏在队伍之中,更觉得对方是为了夺金丝甲而来,此刻显露实力便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这么一想,他就再难安心!手中握着的青锋剑全力施展带起氤氲清光,无声无息地刺向沈游后背! 然而,沈游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并指成剑一下就点在了诸葛雷的脖颈上,沈天君的“乾坤第一指”锋锐无匹,谈笑间可散尽万金,但叱咤间又可重聚,可将活生生的人置之于死,亦可使垂死的人复生,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诸葛雷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那飒爽落拓的少年郎手又是一招一带,就将那装有金丝甲的包袱抓在了手里,“你既先对我下杀手,我便也不会故作客气,白白留手。” “拿了这金丝甲,就是给你们镖局的教训,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白白贪了这东西,只是用它引一些魑魅魍魉出来,不多时就会代你们送到枯梅大师手里的。” 他的话音未落,人已出门,如飞鹤那没落灵动迅捷地掠出了十数丈远,甚至在雪地之中看不到一点点属于他的痕迹,空余那句朗朗留言还在回荡。 客栈外又传来了初始之时很轻很轻、而后渐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慢慢地近了。 在马车上听了一会儿的中年人下了车,将惟妙惟肖的木雕埋在了一片纯白的雪地里,那木雕雕刻的是一个气质清冷、风神无双、带有难言书卷气的美貌闺秀。 正是少女时代的林诗音,所以发鬓也还是官家小姐的样式而非样式。 大概李寻欢从未在心里接受过林诗音已为他人妇的事实,但他又确实是这么亲手促成的。 不过,他也将适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一味地误会沈游。 但小李飞刀与神刀堂堂主白天羽是好友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不然原着他也会,收叶开为徒,白天羽托付的宝物半路让人带走了,李寻欢不可能不管。 可是,沈游的轻功也实在是高得过分了。 李寻欢在关外的时候,与香帅曾有一面之缘,相谈甚欢,可哪怕是楚留香的轻功也要输给沈游一筹,他擅长的是使成明器、例无虚发的飞刀,自然是追不上那小子的。 阿飞只慢了那么一点点。 很可惜的是,他来了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有雄狮镖局的一行人还在和李寻欢诉苦。 阿飞对这样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向没有兴趣,但他对疑似沈游的人物感兴趣。 拿其他通缉令悬赏的人头换了银子,便请李寻欢喝了一次酒,听镖局众人恶意揣测沈游:“那诡计多端的小子,忒得奸诈了!” “如果不是叫他混进了咱们中间,让他偷袭了咱们头儿,怎会丢失金丝甲…” “对,要是让我那时候反应过来,他早就留在这儿了,哪里还能让人逃了?”中年镖师红着脸吹着牛皮。 下一瞬,就听见有个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戳破了镖师的牛皮,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阿飞。 只见这个英俊冷漠的少年,走到了中年镖师的面前,俯视着他说道:“他不是那种人。” 中年镖师先是愕然,而后就问:“谁?!” 阿飞才不理他,“沈游不是那种人,他要抢什么东西,拿便拿了,对付你们何须用什么手段?” 说罢,阿飞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想了一下,又单刀直入地向李寻欢问道:“你会去找拿走金丝甲的那个人,帮那些镖师出头吗?” 李寻欢则是微笑道:“或许会,或许不会。为了另外一位好朋友,我得确定金丝甲不至于落入歹人之手,至于出不出头,那就是未必的事情了。” 这是因为有些人不值得的缘故,李寻欢是看见诸葛雷恩将仇报先出手的,没直接说破,也是涵养不错,不跟这些镖师计较,给他们面子罢了。 阿飞是很少管别人闲事的,但是沈游不一样,他当面没有和沈游说,其实心里当沈游是自己朋友的。 而阿飞的朋友也并不多,满打满算两个而已。 他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是想说,就为沈游说话了。 第95章 芙蕖.鹰飞(二) 所以即便李寻欢见都没有见过沈游,阿飞还是同自己的另外一个朋友,解释了一遍:“我认得他,他的轻功与暗器都很厉害,内力很强,我自己也认为扬名夺宝不算错。” “但是他不一样,他夺金丝甲,那定然是有原因的,绝不会仅仅看金丝甲价值高,就伸手拿走的。” 李寻欢听了这话,却只是思量了一下下,然后就微笑着回答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大概那位翩翩少年郎,的确不是什么坏人,拿走金丝甲也有他自己的理由,而非仅仅是看重金丝甲的价值。” 阿飞微微疑惑:“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就愿意相信他么?” 李寻欢便莞尔道:“我虽不认识他,但我相信你认识你,你既愿意这样为他说话,那我就知道,他应当是一个好人。” “再者说,我也是听过他的声音,看到他顺手救下诸葛雷,却遭对方恩将仇报这桩事情经过的,自然不会一味认为失主这方就是好的。” 阿飞则是用一种了然的口吻说道:“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雄狮镖局只敢放马后炮,而李寻欢却能做到是非分明,说出这一番话来,合该人家例无虚发,成为响当当的暗器高手,而这些镖师则是籍籍无名之辈。 确切地说,是把暗器拿到明面上使还绝世无双的高手。 除了感情方面看不清,以及叠加一百层的龙啸云滤镜,李寻欢也的确算得上一个通透乐观的好人,无愧六如公子的名声。 看似把自己折磨的病弱,可实际上李寻欢内心的力量一点也不比旁人少,他的飞刀实际上刺的就是旁人的心神,以及不能圆满的破绽。 ——纵使没有破绽,飞刀所中之处也能硬生生破开一个破绽。 原着之中,李寻欢与上官金虹决战,哪怕上官金虹的功夫、沉淀的修为均高于李寻欢,可在气机与类似心境领域的无形比试中,上官金虹却输给了李寻欢,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阿飞看起来倔强冷漠,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却是个柔软执着的性子,那些镖师不知道他的本事,仍旧不服气地对沈游乃至阿飞本身横加揣测逼逼赖赖,阿飞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们。 当下就让那些该教训的庸碌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没点本事就出来吠,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自信。 (可能是一代歌星梁氏静茹吧) 但阿飞这个有着野兽直觉的小年轻,却是很懂得怎么在实战中让那些中年男人破防的。 就九个字,打不过,丢脸了,扎心了。 ……………… 而对于沈游来说,他的轻身功夫施展开来,就好比一缕清风拂过、不留丝毫的痕迹,轻灵而缥缈,像现在这样刻意留下点儿能够让人追踪的痕迹,无亚于是对他自己的侮辱。 但谁让阿飞是他亲哥,要钓出海王林仙儿,要导演出一场好戏,那就难免要做出一点点牺牲。 比起其他得不偿失恶心人的事情,这已经是代价最小的一种了。 最先跟上来的,是五毒童子,此人是极乐峒峒主,天山魔教长老大欢喜女菩萨的干儿子,身形矮小如幼童,也就是所谓的侏儒,与子鼠魏无牙的情况一般无二。 他的绝招“蛊毒极乐虫”,乃是由七种神物交配而成,非血肉不欢,若是让虫子沾到了敌人的衣角,那敌人转瞬之间就会化为半副白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就算斩去部分肢体,断尾求生,只怕也是无力回天,毒素早已经流转周身了。 除此之外,五毒童子还将“五毒冰晶”全方位融合进了自己的武学之中,手掌凝冰,迸发出来的寒气都带有剧毒,轻则腐蚀敌人手掌,重则透过掌力毒气攻心一命呜呼。 但对于沈游来说,这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都是宗师五重的境界,可沈游却提前领悟第六重山的标志——先天罡气,只要和五毒童子所接触的部分都用先天罡气包裹洁净,那极乐虫也近不了他的身。 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和五毒童子对掌交手,那侏儒只见一道淡淡的白光从自己眼前闪过,脖颈上一下刺痛,接着便不省人事了,脖颈之中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纯白的雪地。 五毒童子至死也想不明白,沈游是如何感知到自己在这个位置的。 童子的轻功也不算差,可那从六个不同位置发射过来的暗器,却叫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总有一个要害会中招。 而从他那颈动脉轻轻擦过一道致命伤口的,则是一根洁白的羽毛,鸿鹄身上的羽毛,柔软而边缘锋利,在沈游手中就变成了足以杀人的利器。 第96章 芙蕖.鹰飞(三) 那洁白的飞羽径直插在了雪地里,与雪地几乎是同样的颜色,远远望去,根本分不清飞羽与白雪的区别,唯有那一支刺破五毒童子要害的飞羽,沾染上让人感觉心惊肉跳的鲜红。 当沈游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五毒童子还不甘地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忽而张口喷出了一道毒水,那唾沫就与一枚暗器如离弦之箭那么迅疾得射向了沈游的方向! 这一下来得好快,且出人意料,暗器发射的弧度亦极诡异,按理来说是极难躲过的。 故而用了这招,垂死挣扎的五毒童子就露出了一个疯狂且快意的笑来。 可沈游只是往旁边退了一步,就侧首躲过了那飞射来的毒液与暗器。 既然五毒童子是敌非友,两人之间也是要先送下去一个,那沈游怎么也不会让这恶人好过的。 只听那少年郎用懒洋洋的态度、戏谑笑道:“杀多了弱者,就可以认为自己很强大了,然而遇到个比自己强的强者,可不就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么?对吧,小童子。” 显然,沈游清楚怎么样戳人的肺管子最痛,并且乐于让五毒童子难受,完全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 就这么一句小童子,就能让因为幼年浸染太多毒物而导致长不高的五毒童子七窍生烟死不瞑目了。 事情告一段落,沈游撑着一把伞,有些怜悯地望着这个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恶人,轻叹了一声:“杀人者自然也要做好给他人夺取性命的准备。” “看看什么时候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吧,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就不用打打杀杀的了。” “这袋酒…就算是祭你的吧。” 说罢,他就将酒囊里的烧刀子均匀泼洒在了五毒童子的尸身前。 ——就算要了人家的性命,那也要讲仪式感,他沈游就是这么一个不落俗套的清纯(x)少侠。 同时沈游在自己心里还小声吐槽了两句:“这烧刀子没有半点香醇不说,还呛得过分了,谁爱喝谁喝吧,反正小爷是不伺候了。” 他果然还是适合喝果酒,再不济口感清甜柔和的梨花白,总之不适应这种烧酒。 ‘爹和王叔听说了一定会笑话我,娘就又要碎碎念、唠唠叨叨让我少喝点酒,别学坏了,不过没有关系,他们不在这里,我想怎么自由就可以怎么自由了~’ 自沈游出道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自由自在,哪怕有时候保持着爱玩爱闹的孩子气,那也是性格之中纯然的体现。 他也和自己的小伙伴一样,做一只翱翔天际的白鹤,亦或是鸿鹄,就像记忆之中好似上辈子一样的人——那个抱臂而立独自站在云巅晓月之中的流沙天王所向往过的一样。 (鸿鹄:五凤之一,白色的凤凰) 与此同时,沈游也拿着自己那把没有出鞘的剑,似笑非笑地,隔着厚厚的衣裳用巧劲定住了金狮查猛全身上下三十六处穴道,凭他自己是绝计解不开这点穴手法的。 “抱歉,我从来不会对于我怀有恶意的人留手。” “以你的内力,熬上半个时辰死不了,运气好的话,大概能等到李探花前来救你吧。” “至于你…”蓝衣清华、飒爽恣意的少年郎回过头来,看向一个方向,一步步向前,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给逼了出来。 “紫面二郎孙逵,华山掌门岳不群的师弟,前掌门宁清云的小弟子,在师父身死、剑气二脉两败俱伤之后,因争夺门中大权落败、从而浪迹江湖,二十年前拐带了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私奔。” “既然私奔退隐,自去过你们的逍遥日子不好么?何必再搅和金丝甲这摊浑水?” 他煞有其事地挑眉问道:“还是说没有金钱,无法享受,其实什么情意都是熬不住的,到如今年老力衰才开始后悔,重新争抢所向往的东西?” 那头发花白的老儿弯着腰,咳嗽了几声,他看起来很是沧桑,脸上也满是皱纹,单看他表现出来的神情举止,那种接地气的自然,完全不逊色于他那师兄座下二弟子劳德诺在福州府的表现。 但沈游也清楚的知道,单论功力,紫面二郎其实与他的水平就在破仲之间,华山派的武功源自陈抟老祖,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在内功这方面。 而孙逵之所以能有紫面二郎的外号,也是因为他所修炼的内功与紫霞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这个世界,华山派的祖师可不是广宁子郝大通,而是陈扶摇的弟子,对于他们的镇派武学自然更加需要小心了。 “说是拐带那过分了,小老儿当年同我家那口子,不过是两情相悦,万不得已罢了…她若不走,当年就该给不做人的总瓢把子给磋磨死了…” 话音未落,可那看起来胆小怕事的糟老头子却已然动了! 他仿佛在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一张枯木似的脸则变得红中透紫,隐隐有光,那拳势很是惊人,于电光火石之间冲向沈游,笼罩极广,来势亦是极诡异凶猛。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可就是这样的招数让人万分难防,既有随波逐浪之势,亦有破玉碎石之威,无坚不摧,正和了力大招沉无坚不摧的拳意。 沈游亦看得分明,若是同此人对掌,一旦稍稍落于下风,就难免落得个筋骨受伤,内腑亦因内家拳劲受损的下场,是怎么也得不偿失的。 故而,全力调动起自己的先天罡气,将凤舞六幻的轻功运用到了极致,耳边的风声在流转,而他亦随着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与那拳风擦身而过。 并且在这一刻,运起乾坤第一指的变化,如同疾风闪电一般的,与这紫面二郎拆了三招。 三招一过,只听得老人闷哼了一声,将一口紫红色的鲜血吐到了一旁,神情亦颓然下来,而他的脖颈上则架了那把未出鞘的青锋剑。 ——就算不出鞘,老人也知道,那个少年郎也能直接发力要了他的性命。 耳边亦听得那人淡淡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带我去你和蔷薇夫人经营的酒馆。” “我无意杀你们夫妻,去那里,是为了等人来。” 也为了请阿飞与李寻欢看一场精彩的戏。 第97章 芙蕖.鹰飞(四) 蔷薇夫人与紫面二郎开的酒馆,倒是挺有情调的,沈游的评价是:各方面布置装饰的都还不错。 酱牛肉的颜色、厚薄,都是恰到好处,但沈游却并不敢吃,反倒用随身的火绒,点了一堆火,用随手削的竹签,串起了冷硬的干粮,开始烤制回温。 沈游并非没有发觉身后有人悄悄跟着自己,但那依稀有几分熟悉的脚步声,却让他想起自己初入江湖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加上心里怀疑会不会是武功平平的林仙儿这就跟了上来,便没有戳穿那个人,而是不动声色间看看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也就是所谓的钓鱼吧。 想让林仙儿露出真面目,而非女性的柔美与诱惑,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孙逵的妻子蔷薇夫人,是二十多年前名扬江湖的美人,擅长用毒。 然而岁月不饶人,蔷薇夫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妖娆明丽的美人了,她的皮肤还很白,她的眼睛也还很有风情,但是她的身材已经走样了,她的腰就和后院的水缸差不多粗。 ——若是确切地说,她其实就已经没有腰,旁人也看不出她的腰,判断不出她的腰在哪里。 但沈游并不在意,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辣眼睛的地方。 是人都会老,练武的侠客也并不是传说中能长驻青春的练气士修仙者,蔷薇夫人也没有练过像明玉功那样能保持容颜不老的至高武学,几十年与情郎躲躲藏藏,逃避三十六水道总瓢把子的追杀。 本身禀赋也不是如何厉害,如此一来,精气神自然而然便会压抑下来。 得不到释放,又压抑自己,常年不见人,还做了一定的伪装,那不管是怎么样的如花美人都会凋零的。 岁月不曾败美人,但也要美人真正具有无双的风神,足够有内涵,这样即使没有刻意保养也一样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沈游不厌恶,但同时也不喜欢这对夫妇,对蔷薇夫人感觉一般,可蔷薇夫人却好像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她依然认为自己是当年那个惊艳绝伦的美人。 并且自信满满、“风情万种”地捧了一杯酒,含情脉脉地请沈游喝。 对此,少年郎只有地铁老人看到稀奇事问号脸。 您,还好么? 他甚至都没有碰那杯酒,而是以行走江湖稳健技多不压身的操作,如临大敌一般,用先天真气将那杯酒摄到了离自己有足足一尺远的地方。 王叔父说过,可能两样东西单独使用都是没有毒性的,但加在一起却生出来毒性,伤人于无形。 沈游还曾被这位叔父戏耍过,对酒杯本身与里面的酒产生了阴影。 因为那一回就是在酒杯外壁上熏过药液,并且在酒水本身放了一种香料,香料同酒水本身的香气融为一体,两者的效果滋生出新的毒性,让沈游在家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就是他在离家之前经历的最后一次考验。 既是考验也是教训。 沈游知道,如果放在真正的江湖中,一天一夜足够让他死千万遍了。 在这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对毒物药理有一定的了解,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也不要随意莽上去,逞英雄没必要,得到灵活实惠才是最好的。 所以面对擅长用毒的带刺美人,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最好,他甚至连接触过那杯酒的那部分先天真气都当机断尾,散在了靠窗的位置。 并且提前打开了窗户,将发生灯下黑连锁操作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对此,蔷薇夫人的脸都绿了,不仅仅是心情,就连神情之间也表现出来,她很气,但是莫得办法。 刚开始蔷薇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太气了,才会让手臂发麻,身子微微颤抖,可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发现不对了,她慢慢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那种麻痹失控一下也不能动弹的感觉,只可能是中了别人的手段! 蔷薇夫人又惊又怒,她没有想到终日打雁却给雁啄了眼睛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这种行家的手里,她极力濡动着自己的嘴唇,含糊地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用的手段,下的是什么药?” 不等沈游回答,众人就先听见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正嘻嘻而笑,“对你用手段,何须让沈家哥哥费心?我随随便便就能做成,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与此同时,那少女便用随身的宝剑挡了一下,推门进来,她一袭白衫胜雪翩然而至,背景又是冰天雪地,就和从雪山而来的仙子一样。 娇美无匹、风姿绰约,带有江南水乡的情韵,眉目清美绝伦,容色神情均丽若朝霞。 那少女秋波流转,一到屋子里,便笑吟吟地望着她所感兴趣的蓝衣少年郎。 沈游笑道:“果真是你啊,装成脏兮兮小乞丐的小丫头,原来认真打扮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嘛。” 第98章 芙蕖.鹰飞(五) 听到那句脏兮兮的小乞丐,那娇美无匹的少女就生动地做了鬼脸,“好神气么?在张家口看到沈家哥哥的时候,就见你穿蓝色的衣裳,今天还见你穿蓝色,我还说你这么久不换衣裳,是个邋遢小子呢。” 沈游忍着笑,面上却是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对。” “半个多月的功夫,洗了穿,不能穿了就换,我都换了五件衣裳了,只是款式都一样而已。” 他和黄蓉,都是一样的人。 很爱记仇,睚眦必报,爱玩爱闹,但是对于意气相投的人,他们似乎又格外地具有包容度,就算风风火火的斗嘴也不会记恨对方。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或者说是她,都是他们互相眼中镜子另一面的那个自己,相似却又不一样。 他们看见对方,天然就有一份亲近与喜悦,心中不自觉便生出淡淡的甜意来,就像是偶然吃下的一枚酥糖。 所以说到后面,沈游自己也忍不住捂着脸,笑出声来,“穿一样的衣服,显得很没有品味是不是?我自认为不算是个乏味无趣的人,但喜欢方便却是实打实的。” 也就是所谓的放弃挣扎,选择躺平,衣裳款式嘛,看得过去,方便整洁就行了。 沈游在能够有条件打理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但对于款式变化之类的,他的确不甚在意,毕竟习武之人寒暑不浸,衣服厚薄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穿得轻薄一些,反倒更方便活动,打起来也更顺手。 黄蓉这时却笑意盈盈地说道:“诶,沈家哥哥,你的白面馍馍烤糊了呢,哪怕翻了几次面,还是烤坏了…所以,你的手艺瞧着好像不怎么样哦。” 她促狭地笑道:“沈家哥哥,你该不会是念着君子远庖厨,却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真正意思的那类公子哥吧。” 少女秋波流转之间,神采飞扬容光惊世,她不仅是沈游出道以来见过最漂亮最有意思的姑娘,也的的确确是能让人魂牵梦萦的绝世佳人,又怎能不叫人动心呢? 那少年郎却还坐得住,他很是可惜地“啧”了一声,然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签,将那火也灭了,好笑道:“我难道看着像是不忍见杀生的君子么?咱们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同类都敢于回击反杀,又怎会怕见异类的鲜血?” “不过手艺差,这句我认,说句难听的,我做的东西,富人家的狗儿都不愿吃。” “若非既想要补充体力,又想着谨慎一些,我也不愿意这样为难我自己…” 沈游虽然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愿望的挣扎,毕竟他各方面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直接放弃那不像是他的作风。 好强如他,也不愿意在野外的时候留下这样一个不舒服的短板。 (当然,还有想要节约省钱的原因,这也导致了他在野外所采集到的原材料,承受许多原本不该有的摧残) 黄蓉噗呲一笑:“瞧你说的,不过现在…至少是今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带了调料在包袱里,正好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手艺!”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明亮,最后一个尾音则带有淡淡的傲气,显然是因为心中确实自信,感到有把握的缘故了。 沈游则是微笑着回答道:“我自然相信你的本事。” 射雕英雄传里那段经典的做菜桥段,想来没有几个武侠迷会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正是这种考验基础水平的简单菜色,最能显出味道来。 坦白说,他确实是有点饿了,能在唱大戏之前吃顿好的,那不是很赞吗? 黄蓉哼着小曲,就开始挑选自己能用到的东西了。 沈游却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孙逵老儿的面前,认真地问道:“你婆娘中了药,难道你一点儿也不为她担心么?要知道,若非她常年接触各种药物,现在早该去阎王了。” 孙逵只能叹息道:“担心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就因为我担心,你就会可怜我们,给拙荆解毒的药物么?” 沈游则道:“你确实既清醒又聪明,只可惜糊涂了一下下,那就难免多错几步棋了。” “我想你应当知道,像我和蓉儿那样的少年少女,年纪还小做不到宽宏大量,爱记仇也是难免的。” “所以没有把解药直接带在身上,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别打什么歪主意,打了你也办不到,只可能让你们夫妇走得更快,亦或是更加扭曲的下场。” “相信我,孙二爷,你不会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下场的。” “现在,去外面守着,做好老板该做的迎客事宜,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家那口子的毒也就解了。” 第99章 芙蕖.鹰飞(六) 听到了沈游这话,紫面二郎的身子不由一僵,只能拖着步子,尽量快速地去门外守着。 孙逵并不担心沈游会对自己老婆做什么不该做的,一来这少年郎一看就不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二来瞧他那谨慎的样子,只要不是想找死,便不会去碰一个以用毒出名的女人。 最后,就是沈游有佳人相伴,有黄蓉那样的女孩儿在侧,又怎会看上孙逵的婆娘,平白惹人讨厌呢? 孙逵站在寒风中,默默数着心中的时间,希望沈游等的人能够早点儿来,希望他们夫妻能够活下来。 江湖就是这样,孙逵夫妇可以支配比自己弱的侠客,自然也会被比他们夫妇更强的人所支配。 这公平吗?这就是江湖之中的所谓公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当你智谋与实力都不如敌人的时候,乖乖站着挨打,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甚至…哪怕你做到了这样,也很难保住自己的性命,江湖上从来不缺心灵扭曲的人,这会儿说放了你,在你转身的那一刻却要了你的性命。 就在蔷薇夫人又惊又惧,加重她自身那中风症状的时候,沈游也凑到了娇美绝丽的少女身边来,不得不说,少女时代白衣金环的黄蓉,确实似那江南水乡所盛开的芙蕖,也有世外仙葩,灵动飞扬,不落俗流的情致。 “我若没有猜错,你让她不能动弹,其实不是用药物,而是别的手段,对么?”沈游压低了声音,可他那富有磁性的明快声音里,依然含有难掩的笑意。 黄蓉睨了他一眼,随后刮了刮自己的脸,“略略略,能猜到就显你本事么?今天我就告诉沈家哥哥一些新玩意儿好了。” “药物嘛,其实也是下了一些的,可是那不算毒药,只不过是让她真气迟缓、不能随便行功的药粉罢了。” “有了这药物,再配合我爹爹独门的透骨钉打穴手法,谅那个荒废了武功的女人怎么都躲不过去,就算再给她十七八次机会,结果也是一样的。” 沈游亦赞同黄蓉的说法,瞧蔷薇夫人的体型,在中了一定量的麻痹药物之后,给巧劲打穴手法暗算,那确实很合理。 黄蓉对于酒肆的干净食材也很满意,“半只獐子,还有不错的黄牛肉,虽然不算什么很好的东西,但在这种地方也能马马虎虎看得过眼儿了。” 说罢,她处理完食材,就动手做菜去了。 ——沈游虽然烹调不行,但在帮人处理食材上做得倒还成。 过不多时,就可以闻见饭菜所带来的一股奇异香气从厨房传了出来。 “这第一道菜,就叫做雪霞羹,是用豆腐和芙蓉花烧制而成的菜肴,由于豆腐洁白似雪,芙蓉花色红如霞,所以才取这个名字…嗯,不过我用的是处理之后的干花,你看可还能入眼么?” 少女笑嘻嘻地介绍道。 可沈游只觉得肚子饿了,没闻到饭菜香气之前,似乎都是可以忍耐的,但闻到了之后他觉得差不多可以吃晚餐了。 至于干花泡发的同鲜花形态一般无二,味道也是相差无几,他不懂那些,也分不出什么差别来。 但见那羹汤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看样子真不负那名字,便赞了一声:“这名儿取得恰到好处。” 然后给自己与对面的少女各盛了一碗汤羹。 獐腿肉的做法则是更巧妙了,少女先是将那獐腿肉薄削成片,再用酒、酱、花椒浸润了两盏茶的功夫,然后将风炉安放到桌上,烧开半锅水,随吃随烫。 牛肉则是卤制出来的,比酒肆原先做的颜色与香气,都要好得多。 就在少女时不时配着烧饼吃一两口肉,而沈游专心干饭的时候,蔷薇夫人已经不想再看到这对莫名其妙的少年少女了,她只是闭目养神,调节自己的气息。 就在天边只剩最后几线晖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喑哑中性、刻意掩饰过,难以叫人分辨出男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金丝甲,在一位沈姓少侠的手中,不知是也不是?” 来了。 沈游的心定了。 他知道这场戏的女主角林仙儿到了,而阿飞与李寻欢,也快来了。 他轻轻按了一下黄蓉的手背,示意其息声,保护好自己,莫要让宵小之辈暗算了自己。 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孙逵倒地的声音,显然是中了青魔手的缘故。 为了表现出己方的“守序善良”,林仙儿的表里不一、内里恶毒,沈游还拿了一颗王怜花配置的解毒丹药,让孙逵服下了,“江湖有奇武,最毒青魔手,传闻这件奇门兵器谱位列第九的神兵,乃是伊哭采金铁之英,淬以百毒,锻冶七年而成。” “以你的内功造诣,绝不会是伊哭本人,说是他徒弟也勉强。所以,你到底是谁?” 那戴着面具的青衣人则是回答道:“我是谁,这难道很重要么?” 这时阿飞与李寻欢也已走到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但她依然浑然不觉。 “我啊,只是想要你手上的金丝甲罢了,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沈游一笑:“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给你么?这东西本是神刀堂堂主白天羽为还枯梅大师人情,才托人送进关内的,物归原主也好,送去给枯梅大师也罢,总归他们都比你来得理直气壮。” “是什么给了尊驾这样的自信,用现在的实力就可以让人双手奉上金丝甲这样的宝物?” 那青衣人古怪的脸上微微一笑,仿佛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能这么想,乃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的本事不在武功上面而已…” 说到“而已”二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徒然变得娇媚而甜蜜,让人怎么也听不够。 身形也奇异得动了,就像柔软纤细的蒲柳,亦或是妖娆的灵蛇一般,闪进了酒肆内。 伴随着咯咯娇笑,她脱下了那铁手套,在狰狞的青魔手下,是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肥的雪白臂膀。 第100章 今日瓜主 那丑陋可怖的青魔手套,还有一部分搭在她的手上,一美一丑的对比尤其有冲击性,林仙儿雪白一段酥臂,肌肤润泽,纤秾合度,她又那样熟练,唤的起往往就是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但落在沈游眼里,她这膀子同糙汉子的膀子也没啥区别,更别说带着什么欲望来消费了。 ——对于任何一个清醒的男人来说,任何与本身内涵价值不匹配的女色,其实都是不值得理会的。 林仙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再美的躯体,其实都不值得让众舔狗为之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好好活着它不香吗?赶着跟那么多同性做连襟有意思没意思? 当然,对于原着的铁剑郭嵩阳等人来说,他们却是倒在了自己的欲望与自大上,既受不住引诱又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反过来挟制住林仙儿这女人。 归根结底,不过是被集邮+各取所需所利用罢了。 “这就是我的本事,少侠可还满意?”青衣人的声音温柔甜美得就像绕指柔的柳枝,烂漫杨花蠢蠢欲动,想要一丝一丝地缠上对方的心。 然而,沈游似乎并不买账,只说了两个字:“就这?” 虽然只是两个字,可这却是林仙儿在勾搭钓鱼异性上面受过最大的侮辱,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那饱含轻蔑与不屑的“就这”二字? 但作为一个既自恋又自负的女人,在这一道上又从未受过挫折,她马上就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对我的手段无动于衷?’ 嗯,是欲擒故纵,果然是欲擒故纵吧。 林仙儿认为自己可以征服世上所有的异性,拒绝相信世上会有完全不买她账的男人存在。 ——从这点来说,她应该与西红柿短篇小说广告里那些过分自信的男女主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你们看书时有刷到吗?那些广告,就算我只看到两三个,但就真是每一个都让人生出看到人间奇葩,槽多无口的感觉,真的不明白,那些莫名其妙的套路为什么能标女频爆款,难道女生都没吃过好的吗?) (不过我老婆是说那些应该是部分女生的小众喜好吧) “这还不够么?那就再瞧多一些吧,不然...人家怕你以后要后悔的。” 说到这里,她又用绝佳的演技,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既羞且怯的神情来,眉目间恰到好处地透出了一点点的傲娇与倔强来,“要不是人家本就中意你,岂会在萍水相逢之时,就做到如此地步呢?” 沈游:那你的中意也太不值钱了吧? 也不知道她身子如何摇动,又是如何宽衣解带的,那宽大的青袍便褪下了,露出了洁白姣好玲珑有致的躯体来,在唤起异性肉.欲方面,她这幅肉身可谓是练到了极处。 配上神情,可媚眼如丝,亦可达到又纯又欲的效果。 可沈游依然不为所动,反倒像是感觉辣眼睛一般,抬手将蔷薇夫人准备做衣裳的一匹碎花布抖了出来,将林仙儿的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别,你就是全脱了出去裸奔,我也只会佩服你为行为艺术献身的精神。” “至于其他的,只能说在下对你实在没有世俗的欲望。” “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姑娘这样的人只能敬而远之,瞎碰多半要完,不得好死。” “沈某只想多活几年。” 林仙儿都懵了,随即她就看见了神色不善,从后堂走到前堂来的白衫少女。 那少女穿白衣佩金环,虽然年齿尚稚,却是较她这个第一美人都更胜一筹的绝色佳人。 秋波流转之间容光惊世,直让天下佳丽黯然失色只如粪土。 最难得的便是,这少女气质尤为出众,美人在骨不在皮,她身上恰恰有种轻灵跳脱逸世绝俗的纯净美,喜怒好恶皆是最纯粹的,哪怕露出不喜欢林仙儿的神色来,依然不让人讨厌。 ——当然,林仙儿本人就另说了。 在她看来,沈游这般羞辱她,不过就是因为黄蓉亦在这房子里,沈游为了维护自己在更美佳人心里的形象,又怎会无动于衷?世上就没有不爱腥的男人。 何况,她林仙儿又是这般禀赋。 沈游毁了她的面具,是为了爆她的身份,可林仙儿却先一步演了起来,楚楚可怜地说道:“我知道少侠不愿趁人之危,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可我一个弱女子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要是有其他办法,哪个女儿家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做筹码呢?” “如果…如果得不到金丝甲,我的下场会很惨的,还要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表现与一言一行都给李寻欢与阿飞瞧见听见了。 对于这种话,沈游自然是不会给什么面子的,他戳破人家的真面目一向是很直接的,“别。你要是都是迫于无奈做这些事的,那世上其他因为生计所迫才做类似事情的女人就真的是太可怜了。” “青魔手,鱼肠剑,这两件东西可不会白白到你手里,看你这熟练的样子,应当已经很习惯借用现有的资本为自己牟取更多利益了吧。” 听了这话,林仙儿瞳孔亦是微微一紧,鱼肠剑是游龙生家传的宝剑,若非她装作对其一往情深的样子,还设局相救,也得不到这宝贝。 ——哪怕如此,游龙生因为念念不忘霸刀山庄大小姐(本世界雷纯),也没有真正栽在她这里,只是给出鱼肠剑作为救命报答。 但这些都是隐秘,这个沈姓少年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今日瓜主沈游还在继续爆料:“至于你的真实身份,那也很好猜。” “近年来最爱营销第一美人名头,放话不论男女老少,只要铲除梅花盗你都嫁人的林仙儿。” “但梅花盗再现江湖,其实就是你与你那义兄龙啸云设的局,不然以你的追求者之多,你若当真不愿,谁又能逼得了你?” “几次三番发声,又来夺金丝甲,不就是想博一个大义凛然的名头,再名正言顺将那十家承诺的钱财收入囊中么?” 第101章 小心长针眼 李寻欢可以看淡许多事情,但沈游提到关于龙啸云的那句话,却让小李探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哥?这事同他会有什么关系?’李寻欢不免有些担忧。他一向相信龙啸云,这会儿也并不是怀疑自己的结义大哥,而是担忧龙啸云因为急公好义之类的原因被圈进了危险的事件中,亦或是给别有用心之辈利用。 他倒是没怀疑沈游故意陷害龙啸云,因为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极有灵性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且这少年是初入江湖,按理来说,沈游是不会和龙啸云有什么利益冲突的。 ——说李寻欢不会看人,但太夸张。 他只是不敢面对林诗音,看不透龙啸云而已,其他事情都是门清的。 李寻欢本想等事情完结之后,上前询问压根不预告只一口气爆大瓜的瓜主,谁想沈游又继续进一步的放料输出,里面竟然还有关于李寻欢本尊的事情! “你既认了龙啸云做义兄,想必他一定会和你提起自家那怨种义弟小李飞刀李探花吧。他爱慕李探花的表妹,可那位心地比你要好得多的林姑娘却在成亲当天自愿随权力帮柳五当家而离开,如今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又生下一子,龙啸云自然不甘心,少不了抱怨。” “探花郎文武双全,俊雅风流,出身和品味也好,以林姑娘的性格手段,多收集一个成名人物,将其随心利用,不都是常规操作么?” 李寻欢已愣在了原地,思维都仿佛凝滞了。 表妹她没有嫁给大哥?她在成亲那日随袖里日月柳随风离开了,并且还嫁给了权力帮那位手段狠辣睚眦必报的柳五当家? ‘我只想报答大哥,救大哥的命,没想到最后落到大哥身上的反倒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李寻欢难免苦笑,那笑容看着比苦瓜汁子还要更苦的样子,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诗音...既然不愿意,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不,她其实是说过的,更多的情绪甚至不用说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我没有真正为她考虑而已......’ 这个时候,李寻欢终于认识到了那个赤裸裸的事实,不管是他自己的所谓为诗音好,还是诗音真实想法的重要性。 很多时候,并不是嘴巴上说是为她好,那就是真的好。 李寻欢忍不住又想:‘会不会诗音其实不是自愿跟柳随风离开的?’ 而后,他只能更加黯然。 ——但让妻给大哥、远走关外的时候,他早该想到,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以大哥的能力其实是保护不了诗音的....... 从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下意识忽略了而已。 他当真是对表妹关心太少了,不然怎会连什么时候表妹认识了江湖上的黑道枭雄都不知道。 如果表妹当真是被人强迫挟持离开的,他纵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带表妹离开,让表妹重获自由。 再多的痛苦,对他来说都是应当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李寻欢也一样,他未曾想要逃避因为自己而引起的苦果。 林仙儿则是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倒是聪明,还猜得到这一点,不错,龙啸云的确有让我多多注意李寻欢,毕竟李寻欢也是我隔了一层的另一位义兄呀。” “他讨厌憎恨李寻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毕竟袖里日月柳随风自命怙恶不悛,手段确实毒辣,岂是龙啸云敢招惹的人物?他的胆气与心志早在十多年前林诗音拿下盖头义无反顾随柳五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消磨光了。” “当然也可能他本身就是个伪君子,现在只是挖掘出了真实的自己。” “其实.......很多事情,我原也是被逼无奈,一个女儿家在江湖上实难生存,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受制于人,我不过是凭自己的能力资本活得好一点儿罢了。” 她戏路与表现倒是挺快,在发现激怒不了黄蓉,惹不来沈游怜惜好感,反倒被怼了一波之后,就换了一种套路。 林仙儿哪里知道,沈怼怼斩的就是套路。 “别,就这一会儿功夫,您又开始碰瓷真正的弱势女性了,如今的风四娘、老一辈的幽冥宫主白飞飞、天地双灵水灵光、退隐的秋灵素,再美的女人也不是像你这样的,独立自主的女侠那就更不是你这样的了。” “至少沈某人就从未听说过,这些美人踩在同样弱势的同性身上,以此获取名利,何况你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懂得都懂,你根本就是为了毁了那些无辜女孩才策划一系列的事情,只要别人拥有你没有的东西,你就要毁了人家。” 林仙儿:“!!!”现在究竟能不能好了,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按剧本走么? 就在这时候,沈游将又拿了条麻绳来,随意地一甩,就捆上了林仙儿的身体,可以说捆得毫无美感,另一端则系在门边柱子上,同时遮住了黄蓉的眼睛,“诶,你这种小丫头就别看了,看了小心长针眼。” 说罢,他又牵了黄蓉的手,拉她离开这酒肆,少女脸上便笑出了太阳花,去回握少年的手。 到了外面,迎面就见阿飞抱着剑与李寻欢一起站在雪地中。 沈游掐指成圈,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鸿鹄听见了主人的召唤,便远远地发出鹰啸,来回应自己的主人,并且展翅往这边飞来。 沈游送了包粗点心与火绒火绒之类的东西给阿飞,同时给阿飞看了一枚平安扣,阿飞看见那枚与母亲交给自己那枚玉能够组成机关的平安扣,就猜出了沈游的身份。 同时,沈游也难得那样不好意思,偏过头去说道:“那个...虽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但我心里确实当你是哥哥的。” “老一辈的事情不是咱们能管的,但你若是想要了解更多后续的事情,并且给姨母...她一个交代,那就来太原找我吧,祖宅就在那里。” 第102章 空中游 娘亲在世的时候,告诉过阿飞许许多多的人生经验,还有在江湖中生存的干货,但是娘亲从未跟阿飞说过,遇到异母弟弟兼顾到各个方面,还对他娘亲尊重的情况下前来认亲那该怎么办?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阿飞的cpu都要烧干了。 既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阿飞就别扭地摆了一贯的冰块脸,可他心里其实是不讨厌沈游的。 ——而且,阿飞能感觉到,沈游对自己好,不是因为怜悯,也不是因为想要利用他,仅仅是因为站在亲人的位置上想要对他好而已。 再者说,沈游也没有逼迫他什么,这便很难给人什么恶感。 阿飞之所以没有马上承认,那是因为他娘亲,因为他是白飞飞的儿子,而白飞飞有傲骨傲气,没想让沈浪负责,想要还当初与朱七七的投契与喂水恩情,她指引大家走出去,并且远走高飞,再不见昔日故人。 倒是李寻欢神情之间颇有几分焦急,甚至有些想要拦下沈游的样子,“敢问少侠对柳五当家夫妇了解多少?小...小李探花的表妹当初真是自愿随柳五当家离开的么?” 听了这话,沈游便“啧”了一声,既像是不屑也像是听见什么稀奇事一般,好笑道:“探花郎当初多留半天一天就能知道的事情,何必来问我一个晚辈呢?” “既然当初早早走了,可见是不太关心,现在再剖根问底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寻欢本就苍白透着些许病色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了,阿飞也只是冷眼旁观,他娘亲是人间清醒,受其影响在这一点上阿飞自然也看不上故作深情木己成舟感动自己开始后悔的那类人。 不过,沈游没有“怜惜”他的想法,立时就让他死个明白了,“因一事未明,我家长辈对你这边的消息还算关注,听人说令妹与柳五当家在江南的时候就认识了,也算得上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后来也时常有通信,你既不管自己的表妹,一门心思明里暗里逼她一个弱女子嫁给不喜欢又靠不住的人,她自然是要自救的。” “接到心中所爱的求救信,柳五当家自然就来带当年的林姑娘走了。” “他们现在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仙眷侣,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柳五爷因为想要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毅然决然带家人出走权力帮,打下如今霸刀山庄的基业,让夫人自由自在地做当家主母,而探花郎你却是如今才得知当年谋划不成的情况,从这一点来看,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打扰人家一对夫妻的好。” “以免连最后一点面子情也没有了。” 李寻欢只有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腑六脏都咳出来一样,而铁传甲则是默默为他拍拍背顺顺气。 ——铁传甲是很想要维护自家主人,说出李寻欢的苦衷的,但他同时也清楚,自己并不是沈游的对手,贸然发难很可能给主人带来麻烦的。 最后,沈游就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还有一件事,我叔父托我问你一声,当初托付给你的东西,如今落到了何处?” “要是暂时想不起来,你现在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去好好查清楚,到太原的时候我再问你。” 说罢,巨鹰鸿鹄已经落到了地上,低下身子,好让自家主人坐上去,沈游便一跃而上,回眸之时,却向那白衣金环的少女伸出了手。 黄蓉做了个鬼脸,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然后同他一起坐在鸿鹄的背上,望着身旁那个鲜活神气的少年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谁想到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又不约而同的勾起了嘴角。 习惯了光明正大的哭哭笑笑,想让对方发现,却又怕对方发现。 沈游伸手,是因为现在暂且没有危险,邀黄蓉来个天空遨游,顺便一起离开,当然同不同意的选择权在黄蓉的手上。 黄蓉的答案则是不假思索地牵上他的手,随他一起翱翔于天际。 也许很多东西本就是不用多考虑的,顺心而动,水到渠成便是最好。 “诶,你跟我一起到天上来,就不害怕么?”狂风吹起少年郎鬓边的发,长发如墨龙狂舞四散,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 但更加惹人注意的,却是他那含笑的、明亮的眼睛。 少女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便散在了风中,“害怕?有什么可怕的?要是没能看见这么美的风景,错过了骑这种大鹰涨见识、显威风的机会,那才叫可惜哩。” 只这一句话,他们就再次确定了,他们果然是一样的人啊。 一样有趣,可以一起哭一起笑,get√到双方所有的点。 等晚上,沈游让鸿鹄找了个山洞附近,方便休息的地方,缓缓降落。 再然后,沈游与鸿鹄就吃到了在梦里都没有那么好吃的叫花鸡。 “怎么可能这么好吃呢?”这和沈游自己做的,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食物啊。 原来他真的做的那么烂,原来别人做的叫花鸡当真可以好吃到连舌头都想吞下去的程度。 黄蓉则是骄傲地说道:“这下,天涯游子不后悔带上本姑娘了吧?” 沈游只是同不是一般巨鹰的鸿鹄埋头干饭,干饭它不香吗? 第103章 水上行 沈游是等吃完了叫花鸡之后,把骨头都丢到火堆里面烧干净了,才望着少女认真地问道:“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闯荡江湖么?” “我的武功可比你要好得多,有时候...不是顾不上你,我是怕自己玩得太开心了,享受别人照顾的同时,却忘记了一些需要照顾的人。” 他是个爱玩爱闹、在风月小事上还没个定性的少年郎,不能做出坚定的选择之前,他并不想连累那些美好的女孩子。 黄蓉却坦然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可我本来也不是那种永远要人保护的人啊。” “本来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让我相信的。” 言下之意便是,沈游其实是特别的。 主意识看过射雕原着,所以沈游也相信黄蓉的才智与能力。 黄蓉和陆小凤传奇里看似冷若冰霜、心狠手辣、实则内里单纯天真的薛冰是不一样的。 她哪怕在孤岛上,都能设计砸断欧阳克的双腿。 她也足够警惕,见识广博。 沈游这么说,既是在给她选择,也是在问他自己的心。 所以得到了黄蓉的回复之后,沈游就露出了一个有些慵懒、却又飒然洒脱的笑来。 他的气质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沈浪,却又更加活泼开朗。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快意恩仇,为该得到公道的人讨回公道,出想出的气,做想做的事,可以放心地和想要同行的人一起走。 现在的他们,未必是有什么男女之情,但足够投契,足够有好感,那确实是真实的。 确定了,就一起走一段,等到该分开的时候就分开,这就是江湖儿女。 既然答应了,那沈游就会尽自己的能力去照顾自己认定的同伴、朋友,而不是仗着对方的好感,就随意挑战,在人家的真心底线上蹦迪。 那种事情是没有共情丧良心的操作,而沈游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却是有底线有良心的。 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次同行,会给他们的生活与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更猜不到以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一起走了。 傲娇如沈游,心里还在告诉自己,只是喜欢黄姑娘的饭菜,觉得带着她方便呢。 可他实际上是很开心的,不止是找到新朋友的开心呢,还有无形之中遇到幸运之事、刚好如了自己意的开心。 ........... 而这个时候,走水路上京的宋阀船只也受到了新一轮的围攻。 水匪,宦官派来的杀手,佛门的武僧,甚至是神霄派属于内奸的那一批人。 可是宋玉致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是宋缺的女儿,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来赴死的杀手呢? 她只是很歉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其他人惹来麻烦而歉疚。 她不怕死,可她担心会有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受伤。 可不上京,那也是不实际的,宋玉致明白,只有早点弄清楚这件事情,让局面明朗起来,一切才能够好转,源源不断的杀手才会停下来。 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她退缩,她只有一往无前的向前冲,找出真相,这样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青锋泛舟。” 随着淡淡的一声剑鸣,剑气如月影照水一般的,悄无声息地分开了整条江河,泛舟的青锋连绵的剑气,让江面上其余来犯的舟船四分五裂、亦或是掀翻了去。 杀意腾腾的来犯之敌,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如此情景,难免让人胆寒。 可世上从来不缺置生死之度外的死士,对于这样的人,叶雪眠只是用手中青锋指了一指,剑影如雪夜梅花横斜,便斩了死士的魂灵意识,让他们坠入了无边水色之中,失去了意识,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了。 叶雪眠并不开心,但他的心很坚定,他明白,这样其实就是最好的。 无谓的善心、软弱,那往往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反倒可能遗祸无穷。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逃不过心剑的洞察与感知。 可总有一些奇人异士,不会武功,却拥有一些奇异特别的能力。 为了保护小念仇,宋玉致就抱着他,为这孩子挡下了泼过来的毒液。 虽然中毒不深,也只是一点点小伤,但叶雪眠心中仍是愧疚复杂的。 因为他通过其他马甲,已经隐隐发现了那些宦官麾下的杀手组织是为什么被派来,又是被谁派来的了。 是慕容秋荻通过自己勾结的宦官而派出来的。 而这位“天尊”组织的首脑,则和红鞋子勾勾搭搭。 其他卡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要是这个时候,让慕容秋荻发现红鞋子的欧阳情同“没用的阿吉”,也就是迷茫颓废的谢晓峰勾勾搭搭,乃至生了情愫,慕容秋荻还能继续帮助红鞋子吗? 叶雪眠知道,是因为宋玉致同他订婚的缘故,公孙兰才会在暗中这样发疯,不断的恶心人。 虽然有一部分人是本身就来追杀宋玉致的,但她这次黑石组织异人所害,受伤中毒,本质上却是被叶雪眠连累的缘故。 宋玉致喝了药,便沉沉地睡着了,她发了汗,脸色也红扑扑的。 叶雪眠就守在她的身边,观察着她的情况。 他从未体验过什么是风月情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处,雪眠或许在这方面所做的比不上一些久经世故精通此道的老手,但是他知道一个词,叫尽己所能。 哪怕这样不合礼法规矩,他也会用自己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去照顾宋玉致的。 月光旖旎倾泻在了他的发间,也不知是雪发更加柔和,还是月华更盛。 青年眉目如画,似枕星河,他那银蓝色的眼眸,就如琉璃般的剔透,他的眸中有天地万物山川河流,含着悲悯与温柔,此刻位于正中间的却是那个睡得香沉的少女。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手,去探了探宋玉致额头的温度,默默感受自己在这一刻的心情。 仿佛是隔了好几百年光阴的老神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慢慢转变自己的心态了。 第104章 京城之战(上) “小念仇...你能不能别吃那么多糖,对牙不好,还会招来蚂蚁,把我们都给抬走的...” 宋玉致在睡梦中,还在喃喃自语,她虽然是个豪爽活泼、就像后世郭襄一样的少女,但露出这般童言稚语的可爱样子,倒还是第一次。 叶雪眠听了也不觉会心微笑,伸手轻轻抚过少女柔软的头发。 明明有南越灵女的天赋,可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害怕蚂蚁,喜欢吃甜的,但并不敢多吃。 他确定,除了责任,这个活泼明朗的女孩儿也切实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是与练剑、听雨,同弟弟叶孤城在一起不一样的开心。 这也是他从前与公孙兰订婚的时候所没有感受过的。 对此,他只能对以前还没有彻底扭曲的少女公孙兰,说一声抱歉。 他也不愿让一切变成现在这样,奈何心中对公孙兰,与对弟弟孤城的感觉,并无任何分别。 他尽力了却依然给不了公孙兰想要的,那就只能亲手消灭自己曾犯下过的错误,这样才对得起被公孙兰无差别伤害的无辜之人。 叶雪眠坐在宋玉致的榻边,静静地守护着自己最该保护的那个姑娘。 少女的眼睫微微颤动,就像一片富有光泽的飞羽,莹白的脸颊,白里透红,配上那神情,真是既可怜又可爱。 叶雪眠握着她的手腕,给她输送了太玄经精纯的真气,而后就是闭目假寐。 不知不觉,清晨的阳光就照在了他们俩的身上。 宋玉致能闻见他身上类似寒梅松竹的冷香,下意识地就像只小老虎扒住肉一样,往那白衣俊逸的雪发青年身边凑去,还用脸颊贴贴他的手背。 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雪发青年。 青年白发胜雪,流云似的袍服至地,船舱之中芳香氤氲,他的周身更像是拢了一袖芳云,如流金一般的曦光穿过水面上的层层雾气,照在他身上,就像映照融化了新雪。 那清幽的冷香,就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宋玉致的心。 微暖的光打在了他白玉般的侧脸,衬得他昳丽难言,恍若神明,青年的手撑着一边的脸,正在小憩。 宋玉致屏住了呼吸,像是着了魔一样,不自觉地靠近他,望着他的眉眼与面目轮廓,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候,那人却睁开了仿若琉璃一般的清透眼眸,“玉致?” 少女心中一慌,但心念一转,便顺势跌落在了青年的怀里,仰头望着他。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天光凝于一线,时光沉寂下来,只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都这样了,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太亏,也太奇怪了吧。’宋玉致一闭眼,就往对方那形状姣好的薄唇上吻了上去。 叶雪眠的身子一僵,然后不自觉弓起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生疏地回抱着怀中的少女。 唇齿相接,都是一样的生疏,一样的惊心动魄。 叶雪眠显然也没有想到,最后那个更害羞败下阵来的人竟然是自己。 小念仇显然为自己大意而致使玉致姐姐受伤中毒的事情感到愧疚,早早就让厨房做了宋玉致喜欢吃的糕点,然后亲自拿过来。 也正是因为小孩子来了,面红耳赤的两人才触电一般地分开了。 但对于小念仇来说,这点端倪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他也曾见过爹爹妈妈(南方俚语,很多武侠小说爱用的,并不是现代才有的)这么缱绻恩爱过。 雪眠哥和玉致姐姐是未婚夫妇,那就同她爹娘是一样的吧。 小念仇只是偷偷凑到了雪发青年的耳边,“神仙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对玉致姐姐好哦,她是个好姑娘,就和我娘亲一样好,她和其他好姑娘是不一样的好。” 雪发青年亦微笑道:“不用你嘱咐,我也会努力那么做的。” 他蹲下身来,哪怕眼睛看不见,却仍是做出了与小念仇平视的角度,显得很是自然,“所以,现在哥哥同我们念仇玩一个游戏吧,我们一起猜你玉致姐姐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看看谁猜得最多最对。” “好~” 除此之外,宋玉致还找叶雪眠要了两缕头发,将那雪白柔顺的发丝同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了一起,并且再用灵女的法门进行祝祷,最后就是用它们制作了两个同心结。 “雪眠,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成婚,算不得结发夫妻,但我还是想送你这个。” “用灵女的心意祈祷过,这个同心结一定很灵验的,冥冥之中说不定还能保佑你的运气更好呢。” 少女鼓起勇气,将同心结打上了信物玉佩,送给了她的神仙哥哥。 而她的神仙哥哥也珍重地收下了。 两人的同心结与玉佩放在一起,拿着,放在阳光下,看起来当真十分美好。 不知不觉,京城也要到了。 很巧的是,他们的船队与移花宫的送礼船队就差两天,一前一后到了京城。 还没有进城,叶雪眠就听见几个江湖人在传,“听说移花宫大宫主邀月明日要和景行先生比试呢,难得的大宗师之战,就在城门这里,你们去不去看啊?” 第105章 京城之战(中) 又听另外两个游侠说道:“哎,不是听说景行先生是那大宫主的妹夫么?” “既是沾亲带故,那就该是一家人才对啊,怎么还在城门这里约战了?” “他们这样的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切磋一二不好吗?闹得这么大,没打个结果出来,怕是很难收场的。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 另一个游侠则是“啧”了一声,“一家人?都没有真正的亲缘,能算什么一家人。” 还有人恶意地调笑道:“就是,大姨子和妹夫能算什么一家人?王景行虽然说的做过像个道德先生,可他到底也是个热血方刚的男人,就算真和大姨子有点儿什么,那也不奇怪吧。” “就是,不然大姨子为什么要和妹夫约战,拼个你死我活?”有这样猜测的人,并不只有一个。 “也说不准,说不定是做妹妹的抢了姐姐的情郎呢,反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男女而已。”有个农妇听得半懂不懂,倒也插了一句嘴。 对于这些猜测,叶雪眠并不奇怪,他早就关联卡1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邀月的约战,既是想一举冲破生死玄关,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也是为了给上次的事情找回颜面。 邀月很记仇,算不上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上次王云同怜星一起打伤了她,离开移花宫,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了。 被自己的妹妹与外人二打一,她当然是要找回场子的。 就算想得再开,邀月也不是那种为了妹妹的幸福,什么都可以委屈求全的人。 她始终都是那个邀月,就算和妹夫极限一换一,让妹妹失去所爱,成为新寡,她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的意志。 对于邀月的思维模式,叶雪眠是无感的,但听见这些市井谈资,他还是难免感觉不适。 不是单纯因为卡1名声有损感觉不适,而是因为怜星邀月本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现在却成为了他人的嘴上谈资,给人泼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污水。 没有让叶雪眠出手,曾经受过天下社恩惠教育的江湖客就先赏了那些人一个大比兜,破口大骂道:“谁跟你等说笑了?说旁人老子懒得管你们,但空口白牙瞎传污蔑景行先生那就是不行!” 暴躁老哥“听不懂人话”,那些说闲话的人便一窝蜂地散开了,就像身后有吃人恶鬼在追一样。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叶雪眠曾经关注过这些乌合之众。 只有宋玉致若有所觉,望了她的神仙哥哥一眼。 一直到平原侯府的门前,宋玉致才反应过来:“是了,你是早就认识景行先生的,难怪会去注意有关他的事情。” 除了白云城的事情,这是宋玉致第一次发现叶雪眠这么关注哪一个方向,不知怎么的,素来大方开朗的豪侠千金,竟对一个男人生出了奇异的危机感来。 灵女的直觉告诉她:叶雪眠对王云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那种莫名的熟稔与亲近,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无端让她觉得未婚夫对王云的态度、同对弟弟叶孤城的态度都要轻微地稍胜一筹。 ——这是很不寻常也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见到王云真人之后,发现他们有一两个小习惯是相似的,宋玉致就更加的警惕了,同时内心有着些许的复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大的情敌,竟然疑似是一个男人。 家世出众(?) 天纵奇才(?) 才貌双全(?) 心性超凡(?) 同她未婚夫隐隐有着奇异的默契(?) 然而,是个翩翩佳公子,还是即将要成亲的景行先生。 而叶雪眠也很快发现了来自自家小姑娘的复杂情绪,心剑从来不是白练的,但他也很无奈。 ——天地良心,他与另一个“自己”当真是没有那种故事的。 对此,他只能在花树下,给了娇美明丽的少女一个额头吻,那样的温柔虔诚,还有无奈地笑,消除了宋阀千金的疑虑。 但真正让宋玉致放下心来,还是因为她亲眼见到了王云与怜星宫主的感情有多好。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像生一场大病,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再看神仙哥哥的时候,她便恍然发现,自己与叶雪眠也是一样有真情在的,而非只是一方的努力,剩下只需要时间的积累就是了。 ……………… 翌日,曦光微露,城楼之上,一左一右,便立了两个身影。 一个清峻挺拔,一个清艳高贵。 王云依然着一袭青衫,他的风采极似月宫仙花、琼枝玉树,见之忘俗,如日升月落,晖光永存,当他闭目吹笛的时候,纵使城楼外是一片苍茫,亦有杏花疏影、万物相生的美好。 邀月宫主落下的声音亦很轻,就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下,微不可闻。 空气中则有一点点淡淡的香气,如兰似麝,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腊梅的香气,在端庄清雅之中收敛着妩媚与孤傲。 “长姐近来可好?”吹完那首曲子,王云将冰王雪凤笛收回去,望向邀月宫主所在的方向,便施了一礼,这般含笑问候道。 那白玉寒竹所铸的横笛极精美、纹理亦是极细致,但他的手握在上面,肤色之白与笛身竟让人看不分明。 这一幕难免让邀月想起了救下王云与江枫的那一天,那时伤重、脸色青紫、满身脏污的王云,与今日全盛状态的景行先生的确是有天壤之别。 所以,她一眼就相中了卖相更好的江枫,不愿意放下。 而她的妹妹则在不知不觉中与十全十美的情郎走到了一起。 如果…当初能和怜星的想法换一换,她现在或许就能得到一个所谓的理想型。 品行端正,才华出众,符合她的审美,就连武功都是势均力敌,般配般配的。 可惜…世上不存在如果。 邀月宫主也不稀罕什么如果,在王云同怜星打伤她的那天开始,她心中曾经对景行先生那点儿异性之间的好感便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向上奋强之心,以及些许的不甘与魔怔。 ——她和怜星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怜星可以得偿所愿,找到一个既合心意又不嫌弃自己的有情郎? 而她才华武功明明样样比怜星强,却要给很多方面不如王云的江枫所辜负羞辱? 第106章 京城之战(下) 邀月宫主只是轻笑着说道:“现在喊长姐,倒还为时尚早了。” 她承认怜星是自己的亲妹妹,却从未承认过某人是自己的妹夫,这两个人不过同江枫花月奴一般,同样是私奔离开的狗男女罢了,邀月只觉得王云的眼光不好,就像瞎了眼睛一样。 而她现在就准备教训这个眼瞎的“道德先生”,然后找回场子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名剑“碧血照丹青”已向王云的脖颈处刺了过去,在晨光初露的时候,剑上的一点光芒,就像云破月白,一点辰星。 但那光芒所携带的却是残酷的、令人胆寒的杀意。 青衫公子并没有选择拔剑相对,而是侧身闪了过去,而后并指成剑遥遥点向邀月宫主的周身大穴。 邀月宫主玉色的衣摆在风中很像是一朵展开的花,然而这样充满构图美感的画面中,掩不住的却是弥漫的杀机。 两人的身影,交错了一瞬,又在同时分开,围观的众人功力眼力稍弱,根本都看不清他们的真正动作。 但指劲稍稍带偏了“碧血照丹青”,甚至与明玉功螺旋的起劲相冲撞,带起一声极其魔性的剑啸却是确凿无疑的了。 里面甚至还隐隐有着音攻的手法,一些江湖人不自觉便心神失守,愣了好几个瞬间才回过神来。 但里面绝不包括,曹正淳、刘喜、诸葛正我、朱无视,以及围观的京城各大势力负责人。 (虽然不知道苏梦枕、雷损为什么能和李沉舟出现在同一个场子,但融合综武世界,一概当他是正常的吧。) 除此之外,未来的古龙剑神西门吹雪与现在兵器谱榜上有名的铁剑郭嵩阳,也抱着学习的心态,在底下默默围观着。 邀月宫主的五官兼具了清雅与美艳这两种特质,可她这般冷若冰霜的样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如神似魔,她的剑法亦如清风一般不着痕迹,落下的时候则极是霸道凌厉,或许是吸取了与燕南天一战的精髓吧。 在这之前,围观的一众高手都没有想到,原来真的可以有人将玄门剑法使出精髓神意的同时,融入自己的个性,将威力放大了十倍不止。 缥缈的境界兼具诡谲狠辣,似鬼亦似仙,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那些不纯粹的剑客,之所以看起来不怎么样,更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人就不怎么样,而不是因为不专心,没有精于一道。 ——强求每个人都是邀月那样二十六岁大宗师的天骄,显然也是不切实际的。 同样,天纵奇才王景行身为巴山神剑顾道人的外孙、金丹南宗白玉蟾的徒孙,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明显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不仅功力与邀月宫主在伯仲之间,事业上做得有声有色,面对这样凌厉的攻击,也能游刃有余地回击拆招。 在第六十招的时候,王云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凌虚。 先秦时代“小圣贤庄”的儒门剑术,终于与隔着光阴岁月锤炼优化千百年的玄门剑术“撞”在了一起。 几乎整个城楼之上,都是遮天蔽日的雪白剑光,还有碧血照丹青那偶尔闪现的奇异剑芒。 “花须蝶芒!”这是花神七式之中极狠辣的招数。 这一剑与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真气汇聚在一起,好比流星袭月,风雷大作,滚滚真气如同海浪蜂拥而至,汇聚成了一道极是锐利的金芒,百花幻象,剑缘似蝶翼潜行,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叫人防不胜防。 最最叫人瞠目结舌的却是,那剑芒所过之处,明玉功的力量时而冰封一片,可下一瞬又将那坚固的青石搅碎成了齑粉。 可青衫公子的衣袂只是在风中微微浮动,他的身形自巍然不动,任她冰天雪地洪水滔天,不过寻常而已。 这是第三百五十招。 偏向飘逸隐士风格的凌虚神剑,在神照经的引导下,绽放出好比朝阳的光芒来。 炽热的风让空气都仿佛扭曲了,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立场,与《天魔力场》类似,即便相隔十余丈,观战的人也能够感到周围的空气冷热交替,时冷时热,隐隐有针刺的一样感受,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光芒交错,最终却是“碧血照丹青”发出了剑气悲鸣,哐当一声,断成三节,从城门处坠落下来,但同时也有一块剑刃碎片,穿破了王云的护体罡气,刺断了他的发带,让公子的长发披散下来! 也是在这一个火花迸射的瞬间,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天人之境。 青衣墨发,这是温文尔雅的先生第一次显现出这般狂傲不羁的姿态来。 与此同时,凌虚的剑影,似一道飞虹,划破长空,幻化出三道轨道不一的剑芒来,掀起炙热的真气,刺破了邀月宫主拿剑那只手臂上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血洞。 同时,一缕剑气也在那雪白的脖颈之上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血痕。 既是警告,亦是胜负已分。 邀月宫主轻笑了一声,这回却是怅然且无奈的,“你赢了,妹夫。” “以后…就好好对怜星吧,我还是会再来找你切磋的。” 意思就是来日方长。 也对,邀月宫主一向是不服输的。 她丢弃了损毁的碧血照丹青,手臂上的伤口亦在“天人合一”的过程中止了血,便御风飞仙似的离开了。 围观的好手那么多,却少有人能捡漏,甚至是追上她的。 当然,里面也有叶雪眠早早抱剑守在一旁,给卡1王云撑场面,以免不怀好意浑水摸鱼之人玩一些偷袭居合的原因在。 除了叶雪眠,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以示没有和龙虎山勾结,六扇门的郭巨侠与景行先生做了一个“交易”,也是为了给实际上没有那么信任他的皇帝看到诚意。 由六扇门带头来维持这次比武的秩序,以免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骚乱。 至于君临天下李沉舟,他还远没有原着全盛时期的实力,只与如今朱无视的功力在伯仲之间,真正打起来,朱无视若不用吸功大法,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诸葛正我则介于他俩之间,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第107章 两份请柬 青衫公子用巴山剑庐的轻身功夫,就像是飞花柳絮,亦或是一片富有生机的轻灵柳叶一般,轻轻地落到在了城墙下。 而后,王云则拱手向四方的朋友施礼,朗声道:“云多谢各位朋友今日来访,也让我与家姐一战多了一份保障,不至于殃及周围百姓。” “但云成婚在即,近期怕是不能招待诸位了,如今事情已然告一段落,诸位还是早日散去吧,若是等到六扇门的捕快与驻城军士一起给诸位做向导,那就未免不美了。” 以王云的情商,哪怕清清楚楚知道围观的人里有很多不怀好意、静观其变的选手,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胡乱开炮,乱拉什么仇恨的。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天下社的山长,朝廷的巡察御史,他目前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默默积蓄力量,而不是胡乱叫喊。 那样没有理由的“狂”,本身也就不是他了。 景行先生是温和冷静、洞悉尘世、敬畏天地的类型呢。 遇见了身为前辈的铁胆神侯、诸葛神侯,不管是不是相似的立场,面子上的礼数总是会做到位的。 王云对诸葛正我这位长辈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诸葛正我是本朝的第六十五位超品侯爵,两朝太师,但他却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有自己的坚持,同样也懂得变通。 (甚至在先帝晚年糊涂的时候,诸葛正我想过清君侧,改立新君的。) (神侯想过必要时候zf,这点想法在温老原着系列里面也出现过,很多影视作品里一味守序、忠孝礼义的诸葛正我反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设崩坏了) 但是,作为一个目前“立场”是坚定保皇派的文臣来说,王云并不适合与任何朝廷同僚走得近。 ——皇帝之所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心学学派发展下去,甚至是为他这个创始人站台,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他在朝堂之上并无朋党,甚至新学派还屡屡受到打压,能依靠的力量,似乎只有自己这个皇帝。 而学派启思,后继之力,那也不是一年两年甚至六七载就能体现出来的。 至少现在皇帝还能放心用王家父子。 但王云心里明白,哪怕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结交老臣的心思,不安的皇帝都会生出芥蒂来。 宁可多费心力做荀家叔侄,做鬼谋郭奉孝,却万万不能自作聪明当那杨修。 明明知道自家身份尴尬,还不尽量谨慎一些,那就是自身的素养不够高了,活该没有好下场。 至于一些江湖豪客,能让王云看得入眼的,不过那么两三人而已。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武功不如自己的独行侠没必要太在意,而武功高于自己,却一味单打独斗、阻碍不了全局的人,只需留意做好预案便是。 既有人马势力、武功天资皆不俗的,那便可留意关注,看看以后有没有合作,或者站在相似立场战线的机会,也好加强办事的效率。 而在江湖人里面,那权力帮的李沉舟实在是有些过于出众了。 体魄强悍,鹰视狼顾,豪爽之中一派枭雄气概。 只可惜,与这样的人做交易,那必然会很辛苦。 而要收服他,那则必然要全方面压倒性的实力才行。 论及气魄、成算、武功、人马,这个世界年过不惑的六半分堂雷损,以及二十一岁的苏梦枕,都尚且及不上李沉舟。 病弱却手段狠辣酷烈的苏公子,如今还只是宗师六重的修为,但在年轻人中也已经足够出众了,原着之中雷纯手无缚鸡之力也稳住了六半分堂,这位病公子也不比原着之中的未婚妻差。 最难得的是,苏家在原着之中就是从北地逃出来的,这位苏楼主也一心惦念着收复失地,光复中原,气节自然是不缺的。 而比起原着之中什么钱都沾染的六半分堂,金风细雨楼也要有底线的多了,多半做的还是江湖中的正当营生,不曾沾染什么肮脏血。 一旦发现,执法弟子亦是严惩不贷。 金风细雨楼是可堪一用的,但前提是苏梦枕没有引狼入室,将来叫那单纯的利己主义野心家白愁飞占了基业去。 ‘不过,倒也不急,且慢慢筹划调教就是了。’王云心里这般思量,一边就从怀中取出了两份帖子来。 这第一份是喜帖,乃是他明日成亲、邀让喝喜酒的帖子。 另一份则是天下社“曲水流觞”,下个月举办文会(社团团建)的帖子了。 他又细细地打量了苏梦枕一番,见其脸色苍白、眉目间隐隐透着悒色与病色,可发极黑,脊背极力站直,倒有松柏神韵,一双眸子亦是极具神采,似乎燃烧着两朵不灭的寒焰,便赞了一声:“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王某早便听闻细雨楼的门人,身在江湖,却个个都是精忠报国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景行先生虽只长苏梦枕三岁,却是天下人公认的学派大家,声名斐然。 在武功一道上,亦是最年轻的天人合一境,如此风度气质,如何能不叫人艳羡呢。 苏梦枕能得到先生的肯定,心里也是开心的,但他也是有个性的人,“先生缪赞了,只是今日的主角本不是我等,先生又如何得见我细雨楼的门人都是好男儿呢?” 景行先生便莞尔道:“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几个风雨楼的弟子,但总归是有所耳闻的。” “何况今日更是亲眼见了你,有这样一位龙头老大,上行下效,想来他们的品行心性也不会有差,在这京中只走江湖白道生意的宗派,也并不大多。” 说罢,他就将那两份请柬递给了苏楼主,“见面即是有缘,云明日与内子大婚,苏公子若得闲暇,不若前来平原侯府,饮一杯水酒。” “云定然扫榻相迎。” “另一份则是我天下社的文会帖子,听闻苏公子这一脉传自苏仙(没错,原着是苏轼的后人),当是会有些兴趣的。” 第108章 羡煞旁人的恩爱 苏梦枕自然是接过了仰慕的前辈所赠之请柬,并说明日定然会备厚礼,前去祝贺先生新婚之喜。 而暗搓搓关注他们的雷损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到关于生意的那些话开始,雷损就知道景行先生与他们六分半堂绝不会是一路人。 同样,雷损也清楚,他们以后也一样吃不到一起去。 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也好,麾下那些兄弟也罢,大家都不是为了站队就甘愿放下现有利益的人,为了同大义凛然之士合群,为了博一个未知的结果,就放飞煮熟的鸭子,丢掉到嘴的肉,那未免太愚蠢了一些。 雷损并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从来都是个务实的江湖老大。 所以,在听见金风细雨楼与天下社、平原侯府走得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想:是时候与米老公公或者是傅宗书傅相爷走得更近一步了。 大家各求所需,有钱一起赚,那也很正常,不是么? 倒是怜星宫主,在自家未婚夫君走到近前的时候,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她俏生生地立在风中,柔情难诉,婉约而秀丽,眼波如春水。 格外的鲜活,分外地动人。 “云哥还说什么夫妻一体,了结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可知道人家看着有多担心么?你可倒好,反倒先和不相干的少年郎叙上话,经营交情。” 王云便伸手去握宫主的一只素手柔夷,微微一笑道:“是我不好,你莫生气,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要开开心心的,以后的生活自然就更甜了。” 而后,他又运功为其暖了一暖手,“星妹的手倒比平时还要更凉一些,你的体质本就偏向寒性,明玉功亦是至阴至寒的道家武学,纵使有武功护身,平日里也是该多多注意保养护身的。” “李叔叔的医嘱,你莫要忘了。” 那李叔叔正是帮怜星手足做过修复手术的李鬼手,虽说现下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可王云受主卡的教育经历影响,还是有些担心怜星落下什么病根子来,只要能管,就希望未来老婆能按照大夫的后续医嘱来保养身子。 怜星白皙的脸上有两朵淡淡的红晕,玉容嫣然更增妩媚,“我都没有嫌你手太热呢,你难道要嫌我受凉么?” “再说了,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从前在雪山上的时候,比现下还要冷得多,也危险得多,真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气,我跟着你一起,咱们不还是好好的么?” “习武中人若是怕苦,那还是别练武的好。” 她又远远瞧了因为剧烈咳嗽而弯下腰来的苏梦枕一眼,“我知道,你是生来要做大事的人,我既身为你的妻室,自是不会拖你后腿的。” “你既肯在这种时候跟人寒暄结交,看来是极看好他的缘故了,尤其可见这位苏公子确实很有些不凡之处。” 怜星虽然不了解苏梦枕,可她却相信王云的眼光。 何况她也是通晓医术的,像苏梦枕那般中了六七种毒、病入沉疴、脏腑受损的人,还能活到二十岁,并且练成宗师武学,那份毅力坚韧着实是不简单的。 同样怜星宫主也明白,除了本身的天赋,她那情郎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拢亲近一个人,必然还有别的原因,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苏梦枕的病,以及金风细雨楼的立场。 而王云自创的根本功法“神照经”,对疗伤方面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奇效,哪怕是寒毒重创、自幼的顽疾也能尽消了去。 哪怕本就志同道合,互利互惠也能让本就紧密的关系更加紧密。 所以宫主只是幽幽叹道:“我知晓你心中一向有数,只是你我要成家,以后或许还会有亲生的骨肉儿女,还是多嘱咐一声的好,我不愿你有什么事,未来孩儿也需要父亲的疼爱,你可莫为不相干的兄弟太尽心了,若是为此损及自身,那便不美了。” 好面子的男人总是比女儿家更爱逞强也更别扭一些,虽说王云并不是那等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可站在妻子的角度,怜星依然会担心其为了拉拢同道、积蓄势力,会因为急于求成而伤及本源,看今日的阵仗便知晓,她的情郎若倒下,亦或是稍露虚弱之势,那闻到味道的豺狼虎豹就都要冲上来了。 ——这世道,不仅仅是平民百姓生不起病,受不起伤,某种意义上身具异力的天人也是一样的。 王云招手让等候在一旁的小厮过来,取了披风与精致的暖手炉过来,一边为怜星披上厚实的披风,一边说道:“夫人放心就是了,对于帮助友人,我从来都是尽力一试、量力而行。” 对于他们来说,很多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心里便懂了。 王云晓得怜星懂得他的目的,怜星也明白尽力一试与全力以赴其实是不一样的。 宋玉致也陪着怜星姐姐一起过来,但不论悄悄看几次,她都会因为怜星姐姐与景行先生的互动而吃到满满的狗粮。 ——羡煞旁人的恩爱,大概就是他们这样的吧,默契与情愫在每一个动作、乃至神情间的细节里,哪怕没有正式成婚都已经足够好了。 豪侠千金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神仙哥哥,满是期待与憧憬,而后纠结了一下又释然了。 叶雪眠不是景行先生那般温文尔雅、喜欢一个人情意绵绵的人,而她也不是怜星姐姐。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是他们,而不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他们的相处也是很好的,凡事并不是看别人有多好,而是她与叶雪眠各自做到几分才对。 宋玉致相信,他们都做到了各自能做的最好,也会慢慢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09章 圣旨赐婚、簪缨世族的排面(上) 比江湖儿女,王云与怜星这对年轻夫妇要更加显得柔情蜜意、情意万千便在不言中,更加文雅默契,不是多么热烈,却无端地让人脸红心跳。 比之士族夫妻,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份坦诚与热烈,那是江湖儿女敢做,而许多保守的士族夫妻却会觉得有失礼节的。 宋玉致与叶雪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王云与怜星也是一样。 哪怕后世还有一样惊艳的人,那也不会是此时的他们。 每个人其实都是特别的个体,要学会适应,也要学会努力进取,永远知道爱自己,也爱真正该爱的人,而不是自我感动。 三槐王氏,是世家大族,自王韶起更是侯府门第,兼具了书香与勋贵的身份。 当朝枢相嫡子、平原侯世子要成亲了,那自然是有许多人关注的。 别的不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傅相爷曾经就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门当户对、未来可期的王景行。 只是王韶一向忌惮傅宗书,每次都是含糊过去,如此过了几次,傅宗书便也明白过来了,对方既然看不上自家女儿,没有联姻的机会,那便作罢。 他傅宗书的女儿总会找到合适的夫婿。 差不多就是在年初的时候,傅宗书就为女儿傅晚晴订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出身开国勋贵府邸,乃是当朝皇帝姑母的孙儿,如今袭侯爵,样貌才能皆是不俗,正是一等侯狄青麟。 也就是《七种武器离别钩》里的反派,有虐待女人癖好的一位反派,说来比太平王世子路痴宫九对自身的s.m癖好还要更变态一些。 傅宗书大概是不清楚狄青麟人模狗样之下的真面目,所以为女儿订下了这门在明面上十足光鲜亮丽的亲事。 当然,傅相爷可能也是什么都知道的。 只是他并不在意女儿的幸福,利益比女儿要来得更重要,并且在他的价值观里,认为有家世有才能有相貌,难得立场能够一致,还能提供助力,那就是最好最有面子的亲事了。 王韶当初也不算看不上傅晚晴,傅宗书虽坏,可这姑娘却是个顶好的姑娘,不然诸葛正我的二弟子铁手也不能喜欢上她,那么多受她义诊之惠更不能齐声赞她好了。 但是他们的家庭,结亲往往看得不是人,甚至不是门第,而是局势。 王韶的心里明白,作为当今皇帝的有用“孤臣”,和最得皇帝宠幸的傅宗书搅和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甚至对于他们父子来说,与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联姻都可能让皇帝不高兴。 要娶贵女,那便只能娶宗室女,也就是国姓之女,还得是与皇帝关系亲近的那一类。 可在如今局势未定,尤其是皇帝知天命之年膝下仍然无子、也打死不过继的情况下,也算不上是什么稳妥的选择。 在魏王江焕前往异国为质之前,王云乃是其身边的伴读,如此便认识了皇帝最小的妹妹、某位去世太嫔的女儿,养在太后宫里的云萝郡主(郡主其实就是郡公主的意思,并不是所有皇帝的女儿都是直接叫公主或者升为长公主)。 云萝郡主性格娇蛮活泼,喜好武学,也是很好的,可王云偏偏却是不喜欢的。 既然不喜欢,身份也并不是全然的合适,那还是敬而远之好一些。 有些女孩儿,可以当邻家妹妹来相处,以所谓的君臣之别来尊重,但做妻子却是不合适的。 云萝郡主并不爱景行哥哥,她现在只是有些失落酸楚而已。 郡主从来不喜欢那些文质彬彬看起来千篇一律的世家子弟,但王云却是不一样的。 景行哥是她魏王哥哥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了,说来也算青梅竹马。 王云从来都是温和聪慧,常有真知灼见的那类人。 他能指点云萝武学,能理解肯定她的想法与梦,而不是像其他师父一般敷衍她。 他若是想要照顾一个人,那必然是面面俱到的。 谈不上爱谈不上喜欢,但云萝郡主的确对这位从小就理解自己的大哥哥有着异性之间的好感,因为王景行这人的确很优秀。 同时,云萝也明白只有默认自己对景行哥哥的好感,加深皇兄对她喜欢王云的印象,合了皇兄的意思,一时之间才不会随便将她嫁出去了。 傅晚晴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出身天家云萝郡主依然对晚晴与心爱之人分开、更可能所嫁非人的结果心有戚戚然。 (至于为什么是所嫁非人,看狄青麟那过分苍白的脸色不就知道了么?不是纵欲过度,就是有别的隐情) 既然“进退两难”,婚事难办,王云也不打算故作姿态娶什么小官家的女儿,因为他喜欢,因为怜星没有朝廷背景不至于恶了皇帝,他便在进宫的时候,请旨赐婚了。 人人都说景行先生是有情义的人,只是可惜了云萝郡主。 就连怜星宫主自己都打趣,幽幽叹道:“若是没有我,说不得你们早已经子孙满堂了呢,云哥,你心不心疼人家?” 那时王云只是伸手温柔地别过女子鬓边的发,哑然失笑道:“现在人家也只有十七岁,就算乱点鸳鸯谱,当真成了婚,子孙满堂都还早得很呢。” “何况,以后要子孙满堂的是你我,她如何不重要,夫人该多心疼心疼为夫才是啊。” “再说了,我之前照顾她,多少是因为魏王殿下的缘故,心爱之人与国朝郡主之间的区别,我从来都是有分寸,亦是分得清楚的。” 大婚之日礼仪颇多,怜星宫主在移花宫置办于京城的宅子出嫁,热热闹闹很是隆重,本朝习俗向来成婚穿红,且这嫁衣又是最好的料子制成的,她这么精心打扮,当真是美不胜收。 张灯结彩,温暖喜庆,一片都是让人欢喜的红色,让她坐在轿子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心头也是热的。 离开了从小生活、冰冷精致的移花宫,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家,能够与满心欢喜的情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那是十分美好的。 第110章 圣旨赐婚、簪缨世族的排面(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还没有等到最后一声送入洞房,圣旨倒是先来了。 倒不是斥责什么,只是皇帝让身边的米老公公来送厚重的贺礼赏赐,作为恩典而已。 米有桥乃是所谓的阉党,与文人入仕的路子一向不合,虽说有皇帝在其中调和,特意叫他来宣旨送礼,但米有桥只象征性地喝了一杯水酒,就告辞返回宫中了。 王云携妻子怜星宫主走了一遍接旨的流程,而后才让侍女将妻子送入洞房。 像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规矩繁琐,但为了礼仪清白,却怎么也没有闹洞房“婚闹”那般的劣行,房间也布置得既应景又精致,摆设样样有心。 王云作为新郎官,则要负责与父亲王韶一起招待宾客。 ——对于这个出身江湖、名声狠辣的儿媳妇,王韶其实是不大满意的。 这个儿媳妇的家世甚至比王韶自己的妻子顾映葭都要差上不少。 毕竟巴山剑庐是湘西大族,顾道人亦是一代名宿,顾家掌握了不止一条的矿脉,财力是毋庸置疑的。 移花宫固然财力不俗,但比起家里有矿的顾家还是差上了不少。 可按照王云的说法是:这人世间根本不存在能让您老人家真正满意的东西。 王韶虽然聪明,但他的情商也确实堪忧。 因为昔年对妻子顾氏的愧疚与怀念,原配正妻的意义总是与妾室是不一样的,也为着王云确实极喜欢怜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他现在也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儿子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这门婚事。 哪怕再没有情商的人,和许多同僚关系搞得一团糟,答应都答应了,也不会在儿子成亲那天摆出一副臭脸来,平白惹出是非与不开心来。 因为那样只会让人笑话,而平原侯本身也是个顾忌颜面的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今天也会努力撑住的。 苏梦枕也像昨日答应的那样,带上了一份厚礼,同金风细雨楼的大总管杨无邪一起上门道贺。 王云便安排他们同天下社偏武的那一桌坐在一起,由表弟顾惜朝来照顾他们。 到了生命层次蜕变的天人境界,说一声千杯不醉根本不算什么,每桌敬上三杯酒,也是应有之事。 ……………… 烛火照耀,明暗交替间,他用一杆喜秤揭开了怜星宫主的头盖,精心打扮过的新娘子,容光照人,美得惊心动魄,宫主又喜又嗔地瞧了他一眼,神情之中尽是喜悦。 而无半分离开娘家,要到新环境生活的悲切之色。 大概这是因为她与邀月宫主父母早逝,而与亲姐姐也感情淡漠的缘故。 第一个认同她、理解她、温暖她,并且让她无法不喜欢的人就是王云,让她手足复原的关键因素,也是王云。 现在她终于名正言顺地嫁给了自己的情郎。 是新的开始,亦是重生。 怜星宫主其实与自己的姐姐邀月一般,都是有一定的“自我”在身上的,她的道德感并没有寻常的良善闺秀那么高,反倒拥有支持想支持一方的野心与进取心。 正是这样的女宗师,才是王云的最优选择。 他们能够如此意气相投,性情相合,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们夫妇一起被众多的喜婆侍女簇拥着,耳边皆是一连串喜庆的话。 这种话今天没有收到四五百句也有两三百句了,但这样重大的时刻原本就不太多,自然再多的好话也不嫌多,只是盼着以后的日子好一些再好一些。 他们不仅在笑,同时也怔怔地望着对方,嘴上固然没有说话,眼睛却也是会说话的。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几个瞬间,又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等喜婆们在主人家的示意里退了下去,两人才一起笑出声来。 今日王云没再穿一贯的青衫亦或是蓝紫色的儒衫袍服,而是穿着艳色的喜袍,墨玉般的瞳仁里流光潜藏,红色的衣裳愈发显得其丰神如玉,双目湛湛,轩轩然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 “今天…应当很累吧?先饮些茶,用些饭食点心可好?” 怜星宫主便羞涩一笑:“自然是好的。” 她的手心里都是黏腻的汗,就是冲关的时候也未曾这般紧张过。 吃了些点心,饮了以彩线联系的合欢酒。 而后便是卸去钗环,青丝如瀑散下,爱意与唇齿亲昵之间交织,在尚且生疏的欢愉与喜悦里,交付所有的情愫与心动,坦诚相待,结发为夫妻。 良辰美景夜深沉。 第111章 来日方长能否成器 王云的母亲顾映葭很早之前便去世了,哪怕儿子新婚,她也只能作为“牌位”喝一杯怜星宫主敬的媳妇茶而已。 倒是王韶,在事情木已成舟之后,反倒没有那么排斥这个本来不喜欢的儿媳妇了,神色平静温和地喝了茶,难得说上几句家常嘱咐般的温馨话。 这是他想起了当年自己与亡妻的缘故。 打惯了仗,王韶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死的士兵,已经出现的损失,并不会因为你的后悔与不喜欢就改变这个结果。 他所能做的,只有利用现有的资源,引导出一个最好的结果。 王云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天纵奇才学派大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王韶知道:自己现在是操控不了云儿的,如果再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只能让一对父子越走越远,让自己的助力越来越少。 到他们这个位置,除了因局势而造成的立场不能妥协,其他没什么是不能妥协的。 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高兴,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自然不会再无端给怜星宫主不好的脸色看。 ——任谁都知道,那是讨嫌不讨好,也根本不可能改变王云想法的事情。 王韶并非不想行使所谓的父权,他是自我,是没有情商,但他却有思考利弊的智商。 在能力已经不如儿子的时候,还那么想当然,那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他若是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自己生得十几个儿子,就不会在全力栽培嫡子王云之后,就去扶持顾惜朝一个外姓人。 实在是除了王云之外,其余诸子,不堪大用。 为了有一个足够出色的继承人,为了能够有一份足够强大的助力,低下属于父亲的头颅,那也没有什么。 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能屈能伸,不怕“谪”守之时,这才叫本事。 怜星宫主从前协助姐姐掌管整个移花宫,以及下属的资源势力,如今嫁了人,拜见完公爹之后,就领了对牌与账册之类的东西,正式成为了平原侯府的管家宗妇。 宗妇,只有嫁给必然要担一宗族荣辱兴衰之责任的人,才能担上的称呼。 这不是侮辱一个女人,很多时候肯交付责任,反倒是对一个女人新身份的肯定与看重。 怜星宫主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做不做管家大妇的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做得好不好,那其实都是次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对方肯不肯交付出这份权力给她。 往往利益与责任并重的东西,才能体现对方真正的态度。 就算实际上根本妨碍不到什么,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希望受到公婆的打压与防备。 在孝道为重的社会,若是连夫君的父母都不喜欢她,那旁人对他们夫妻的非议岂不是要更多呢? 怜星宫主不允许让王云身上出现任何为了女色情爱而忤逆不孝的苗头,那样对一个开创新学派的文人来说,乃是大忌之中的大忌。 她对自己的情郎,自己的幸福,自己的选择,一向有着十成十的占有欲,绝不容许他人前来破坏。 本质上怜星宫主也和自家姐姐有共通之处的,只是因为与王云的心灵相通,让她这把“碧血照丹青”心境开拓慢慢变成了绕指柔肠而已。 同时,怜星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懂得怎样安排驾驭平原侯府原有的人手,并且以已经改名为霜河的星奴为首的移花宫侍女等人来配合现有管家奴仆,来掌握整个家业的情况。 武学的修行,她也在一点一点积蓄突破明玉功第八重的力量。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修炼武学的“梦”,还是为了跟上心爱之人的脚步,她都会全力以赴。 怜星宫主去查看府内的诸多事宜的时候,王家父子就坐在书房里谈心。 “云儿,你长大了。在为父的印象中,你仿佛还是那个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林子里给翠竹格物,想要寻找为什么竹子会长成这样子道理的小孩子。” “会去研究稻谷怎么长才快,才能丰收,墨砚又是怎样制作成的。” “一转眼…你现在已经是个成家立业的大丈夫了,立学着说,文武兼修,对你的成就,为父很自豪。” “只是…大概也是因为你长大了,成熟了,深沉了,往往连为父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了。” 王韶饮了一口君山银针,语气之中固然欣慰,但也不乏警告与担忧,他能从区区旁系成为三槐王氏领头人,自然是极有手段的人,一身儒雅凉薄的气派,又因为常年领兵而多了一份狠辣。 王云却是清远悠闲、超然物外。 他今天穿的是蓝紫色的衣裳,在窗边案前点茶的动作,亦是优雅而流畅,风姿就像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般的美好,“父亲是在说那幅画么?” 王韶也很坦白:“是,你明知道你母亲的陪嫁之中有黄老爷要找的那幅画,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反而…让我们自己人暗中寻找画中的地点。” 王云用抹茶粉简单地勾勒了一个清雅的图案,那是一株兰草:“孩儿这么做有孩儿的道理,至于是什么道理,父亲也未必不晓得。” “否则,镜湖图早就该呈到御案之上,不是么?” 王韶不回答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道理,反而站起身来,一边负手一边慢慢踱步,“元域边境与宗人令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放两国质子归朝,你同魏王殿下一向熟悉,你觉得这位殿下日后能成大器么?” 蓝紫衣裳的公子放下手中茶盏,与父亲并肩而立:“那自该是看来日后,现在又如何能知晓呢?” “父亲,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王韶睨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又怎知他不会因为异域磋磨而吓破了胆气,这样遭遇的人,当真可以君临九州么?” 王云只道:“我相信他的心性与能力,绝非是前朝康王那样的人。” “是您变了,如果是二十多年前乃至十多年前的父亲,能封侯拜相,献上平戎策,能明白最终要凭本事吃饭说话,而不是一味审时度势,借力打力。” “能在异域保全自己,不堕家风,魏王本就不算是平常人了。” 也只有这样不平凡的人,才能有君临天下的心志,敢于接受不一般的政策。 第112章 杏仁茶.失踪 待王云与父亲说完那些家常话,回到自己与怜星宫主的房舍,就见怜星一边看账册,一边打着小巧的算盘,她的动作很快,只是指尖略拨弄了拨弄,就打出了清脆的声响。 指尖如蝴蝶落花间般的纷飞,她看账册也看得极快,但核对账目所得到的数字,竟是与从前的管家娘子分毫不差。 除此之外,她还有时间将一些含糊不清的账目,单独列出来。 看起来清晰明了,作为宗妇的确很合格。 平原侯府资金并不吃紧,怜星宫主也不是抠抠搜搜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带来的人亏待了那些族亲与管事们。 但若是查到了蛀虫,以她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姑息的,硕鼠蛀虫们定然会有一个难忘的体验。 先上移花宫折磨人的手段,等只剩半条命,就移送给官府。 怜星瞧见王云进门,便放下账册,亲自接过了他身上披的墨色狐裘,让侍女拿去放在暖炉边,烘得暖暖的,“夫君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这话是疑问句,但她的声音却是笃定的。 王云的笑意如清风,道:“那是听说了一位好朋友消息的缘故,时隔七年,他总算是可以归国还朝了。” 怜星宫主亦是莞尔一笑,“瞧你这么高兴,看来与那位魏王殿下的交情,的确是非同一般了,也不知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认同,且在异域不堕我朝风范,想来是真正的龙章凤姿,天之骄子了。” 而后,宫主又叹道:“说来也没意思,他怎样原与我沾染不上什么关系,只是我却不能不顾忌你,现在只能希望那位殿下还朝以后,能为夫君的愿景助一臂之力了。” 那穿着蓝紫色衣裳的公子伸手去握她的手,携她一同坐在案边,“你是你,他是他,你既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益友,他只是我的好朋友,又怎么能一样呢?” 他戏谑道:“况且,内人毕竟是内人,魏王终究是需要尊重的殿下,相比之下,你我夫妻一体,我自然是同星妹你最亲近的。” 怜星便嗔视而有情地瞧了他一眼,而后又忍不住掩唇轻笑,那较春山嫩柳都更加婉约的秀眉亦弯成了月牙般的清雅与快活来。 过了一会儿,婢女又送上了新制成的八宝杏仁酪来。 这甜酪是他们两人都爱吃的, 用上好的甜杏仁去皮煮熟,捣烂成细腻的杏仁泥,再加入沸水,用纱布滤出汁水,去渣后再加水重捣三次。 得到的杏仁汁,加了牛乳再煮一次,最后放些坚果碎与果脯就好。 比起葡萄干,怜星宫主更喜欢海棠果,而王云则喜欢桃脯,便吩咐厨房换了八宝之中的另外几味果脯与坚果去,并不强求那八宝名目。 对于他们夫妻来说,对方喜厌好恶,早就是烂熟于心的。 他们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彼此,无需多言就能给予关心的人最好的感受。 饮用了大半碗的甜酪,王云的神色忽而微微一变,因为他感应到了从卡3叶雪眠处传输过来的信息。 宋玉致出事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见剑卫来报,“禀报公子,白云城大城主派人来求援,说是宋阀的二小姐在京郊失踪了,希望能够增派人手加大搜索的力度。” 怜星宫主与王云对视了一眼,夫妇的脸上均是一样的凝重之色。 宋阀雄霸岭南,天刀宋缺更是威名赫赫,敢明目张胆地搞鬼,动林灵素的徒弟,宋阀的千金,后面多半不会简单。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门哪一派所策划的了。 怜星多少也是担心的,身为移花宫主,她向来没有什么同性的朋友,宋玉致不介意她的身份,性情也是难得的豪气舒朗,就连昨天准备成婚,也是这个小妹子陪在她的身边。 如今听说玉致失踪,宫主也是为她担忧的。 而王云却明白,叶雪眠这话并不只是希望平原侯府与天下社派人搜寻,更是希望王云可以联络官府的力量,介入此事。 至于为什么不让国师林灵素向皇帝那边着手,叶雪眠借人物卡告诉了王云一件秘事。 那就是皇帝正在闭关,没有七日是出不了关的。 而林灵素大张旗鼓在京郊所布置的风水大阵,正是辅助皇帝稳固“天子望气术”所需要的。 难怪今年宫宴要取消,朝廷都以为皇帝是在和反对让质子归朝的保守派怄气,却原来是皇帝在稳固自己的修为。 连天人合一的境界都要不稳了,看来皇帝的身体确实是出了大问题。 ‘果然应该早做打算。’ 可王云并不慌乱,因为魏王回朝基本已是定局,这不仅仅是皇帝想让胞弟回家,更是元朝丞相也先也想让他们的质子回到蒙元。 因为,那位蒙元皇子是也先在皇室唯一的外甥。 同时,魏王殿下也是他们人物卡的自己人。 ……………… 京郊祭祀,风水大局。 宋玉致素来了解自家师尊的手笔,那些玄门阵法,对她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轻车熟路地就绕过去了。 同时,她还当着诸位师兄弟与同门长辈的面,揭穿了大师兄清宵所在阵法处动的手脚。 “这原是聚运旺气的阵法,可大师兄却暗中防止牢中的血印石在此,敢问您究竟是何居心?” “还有,我与几位师兄师姐去南方,原是为了秘密寻找七贤古树,少有人知晓我等的行径轨迹。” “偏偏古树的消息是您最先告知门中,我等的下落,您也都知晓,世间究竟有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宋玉致步步紧逼,而那面色如玉、原本神色淡然的中年道人气势也渐渐变得冷峻了起来。 “师兄,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就没有想过,其实师尊他老人家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然,我又如何能光明正大进到有这禁军把守的祭台?” 那中年道人却狂声长笑道:“哈哈哈哈哈,对,是我,可那又怎么样?” “明明我才是最早投入师尊门下,看着神霄派从小猫三两只到如今的地步,看着师尊他从名不经传到一朝国师,可你们一个个,仰仗家世资质,就能轻易站到比我高的位置上?” “这难道公平吗?你那二叔宋智更抢了我心爱的女子,这公平么?” 最后的最后,道人喃喃着、充满恶意地笑:“你既看得到我放了血印石,怎么不多想想看,我是不是有意让你发现的?在其他地方,是否也动了不该动的手脚。” 第113章 你信命么? 宋玉致在听到道人那句话的时候,瞳孔便不由一缩,下意识就想要离开这附近,以免中什么暗算。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如果对方当真用灯下黑的思维,将某些机关也一并设在血印石附近,那她站的地方,就是最容易被暗算的几个位置之一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清宵道人早用劈空掌力击中了引动机关的木桩,同时飞快地点了身上的几大死穴,长啸一声,周围人只见他的身上真气外放,金光隐现,身体却就此迸裂开来! “是西域佛门的飞天解体大法!快躲开,千万别沾到他的血,否则病气缠身,神仙也难救。”老一辈的执事长老见多识广,立时就提醒了靠清宵道人稍近的弟子们。 清宵是故意发难,甚至还提前服用了某种剧毒,那血肉飞溅落在地上之后,甚至腐蚀了青石地面,发出呲呲的声响,可见让人沾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飞天,即是佛门六道轮回之中的天人。 可那并不是指神仙,更不是所谓的菩萨,而是代表六道之中的人属。 既然是人,那就会有生老病死,往往代表的是最脆弱的存在。 这般不死不休自爆以后,能否让沾染到血肉的人百病缠身,病气浸体暂且不提,但以清宵的手笔,那具有腐蚀性质的毒药必然是极厉害的。 若是真因这鬼玩意染上了什么怪病,那一生恐怕就毁了,武学也再难有进益。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宋玉致之前所站立处的机关早发动了,人已经不见,只留了个大洞在那里。 确切地说,那机关的笼罩范围,并不只是某一个点,只要想要亲手拿血印石,那就必然会被连锁的机关给逼得掉落下地道不可。 而这时候,与国师林灵素坐在高台上“论道”的叶雪眠,亦是有所察觉,那双犹如天蓝琉璃般的眸子,投向了发生事故的那个方向,明净的眸子不由染上了忧虑与担心。 “您是当朝国师,心中自有城府与思量,无须我等多言。” “可我以为您也是玉致的师尊,既已相信了她,同时也看重她,那即便有意让玉致受些磨砺,也不会当真害了她。”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叶雪眠白衣如雪、衣摆上则绣了金纹与银杏叶的图案,他随时都可以拔出那柄千叶长生,“您究竟…意欲何为?” 谪仙亦有动怒之时,此时叶雪眠的鬓角处的红梅印记,尤为艳烈,那样清朗的红色,仿佛要化做真实一般,衬得他风华极盛,那因为怒意而暗沉下来的眸色,亦是摄人心魄。 林灵素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拂尘搭在手臂上,身侧亦放着一柄乌鞘长剑。 说其二十多岁可以,三十多岁可以,四十多岁也可以。 之所以辨不清他的年岁,则是因为林灵素周身的道意,对自然生机的领悟。 这位国师,双目漆黑如墨,明亮且温润,就如天边的北斗星一般耀眼,那是在荒漠之中也能生机勃勃为旅人指路的意志,鬓发飞扬,面如冠玉,“你这么想,那是因为你在意玉致。” “太过在意,便不能理智得判断了。” 叶雪眠则站起身来,用那双目盲的眼睛“凝视”着林灵素,他的气机亦凝聚了起来,“是我太在意,还是您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门人弟子?” 若非将所有弟子都当成棋子,又怎会让飞天解体大法那样的致病手段留在诸位弟子中间,并且还爆发出来呢? 叶雪眠与这类不把生灵性命当命的高人,并不是一路人。 林灵素不答,只是含笑道:“那小友信命么?万事自有天数,这是玉致的机缘,而不是你我应该横加干涉的。” 叶雪眠道:“那您自己可信命?庄周有言,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可我观神霄派的崛起之路,离真人之路已偏差许多,若您信命数已定,又何必出力争取呢?” 刹那间,剑光如电,风雨如晦。 天空的云彩也似聚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一片。 但这光影交错仅出现了那么一瞬,两人小小地交手一下便分开了,叶雪眠亦向着宋玉致消失的地方寻找而去,林灵素并未阻拦,而是悠哉悠哉地品着盏中的苦茶。 ……………… “公子,是迷药与软筋散的痕迹,并且是做成过粉弹藏在这地道之中。” “待有人堕入地道,粉弹也会随之爆炸开来,这样大的剂量,只要吸入一点点,都会导致宋二小姐昏迷不醒。” “介时再将她转移走就要容易太多了。” 薛绯鸾擅长用毒用药,当下就随叶雪眠进入到布置了机关的地道中,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方的手段。 叶离人也有新的发现:“公子,石壁处有奇怪的摩擦,不像是开凿时候留下的痕迹,倒像是安设过绳索之类的东西。” “想来对方就是用这种机关,将昏迷的宋小姐快速送出了地道,再转移去别的地方。” 正因为这样,他们明明已经跟到了地道的尽头,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更别说救回宋玉致了。 叶雪眠闭上眼睛,心里想:玉致啊玉致,你此刻究竟在何处呢? 又是何人掳走了你?国师的敌人,宋阀的敌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宋玉致能平安,他是未婚妻子能够好好的。 不止是身为未婚夫妻的责任,更不是为了什么名声,而是因为他真正在意宋玉致。 就算宋玉致什么都没有,他也一样会喜欢她的在意。 ……………… 王云虽然知道了关于皇帝的隐秘,但作为一个“保皇党”,所谓的纯臣,他仍是进宫传了讯息,表示收到好友的求助,出事的人更是镇南公宋缺的女儿,恳求皇帝授命,派人寻找。 帷幕后偶感风寒的“皇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有了“皇帝”的首肯,让六扇门帮忙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发动私人亦或是江湖上的势力,就更加不用说了。 若非宋玉致是豪族之女,国公千金也不用这么麻烦。 第114章 水牢 宋玉致坠入地道的那一个瞬间,就闻到了一股好浓的药味,隐隐约约,她好像听见周身有某种铁皮滑动的巨响,而自己也在随着铁皮往下滑动! 再然后,她就扛不住药性,不省人事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只有无尽的晦暗,周围则是一片潮湿,耳边能听见水流动起来的声音。 她现在处于某个水牢之中,宋玉致意识到了这一点。 玉致身为灵女的嗅觉很灵敏,她还能闻见自己手腕处的引神香味道,虽然微不可闻,但这香味的确还是存在的。 ‘两个时辰…我被人掳走已经接近有两个时辰了。’ 算了算之前的时间,玉致想:现在应当已经入夜了。 可是幕后之人掳她来此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把她困在这里吧。 宋玉致想过很多的可能,对方想要替代她的身份?用她的存在来置换利益? 可那些都是她的猜测。 时间依然一点一点过去,因为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双手也被铁链捆着,悬成一个被迫站立的姿势,在后半夜的时候宋玉致便保存体力闭目养神,同时暗暗运功,想要凭暗劲真气破坏束缚她的锁链。 但很奇怪的是,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调动真气作用于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了非常轻微的脚步声,闻见了淡淡的香粉味道。 ——那绝不是她自己身上的气息。 再然后,就有一个人捏住玉致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不得不饮用了一碗清粥下去,玉致咳嗽得面色通红,但却无法抗拒那女人的强行投喂。 “你…你是谁?我吃的东西又是什么?” 宋玉致说话断断续续的,而那身穿彩衣、佩戴双剑的女人则是用妩媚的声音,快意且欣然地轻笑道:“只是粥水而已,怎么?宋二小姐是害怕了么?” “若是叶雪眠能看到你这副胆小如鼠、颤颤巍巍的虚弱样子,不知是否会觉得丢脸?你若是在这里待上一辈子,那他能一辈子不娶妻么?” 宋玉致已瞥见了那彩带双剑,心头明白这个人是谁了,她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彩绸双剑,想必阁下就是公孙兰,也是雪眠从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子了?” “但我与他的婚事,也是由宋阀与白云城,我父亲与他本人共同认定的。” “我与他能不能终成眷属尚且是个未知数,但我相信雪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绝非那等认为有损名声,就会与我撇清关系的人。” “只要我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他就会尽到夫妻之间的责任,做出一定的行动,而非是不明不白地放任事态发展下去,最后另娶他人。” “雪眠的性格,尊驾未必不晓得,那又何必再问呢?” 以玉致的性格,是不屑阴阳怪气叫什么姐姐的,对于她来说,公孙兰不过是武学路上的前辈罢了,如今的修为确实比她更强,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至于感情的问题,宋玉致从未害怕过,她在感情上有着好比父亲宋缺一般的孤傲。 她是个深情坚定的女子,但在她的生命之中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 如果能求一个圆满,玉致很愿意与神仙哥哥成为一对神仙美眷,能和心悦之人在一起,那对于世族子弟来说,如何不是一件幸事呢? 但如果始终有缘无分,她亦不会强求,而是会全力以赴做好当下的事情。 她宋玉致先是宋阀的女儿,后来才是她自己。 这不代表她没有自我。 毕竟这个世界,宋缺亦与梵清惠情场失意,也一样能够摒弃情爱羁绊,成就天人,并且与国师林灵素,肃清岭南之乱。 不仅仅是长相,在其他地方女儿也未必就不能像自己的父亲。 “再者说,尊驾难道还不了解雪眠的能力么?他早晚都会找到这里的。” “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一旦找到这里,发现你的存在你的手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兰先是一怔,而后那凤眸之中满是恶意,很轻很轻地笑道:“也对。” “他的手段,我自然是了解的。” “但你这回猜错了,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我啊,就是想看你们一生一世都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再做什么,死别只是一下下的痛苦,可生离的希望却可惦念一世。” 公孙兰是个偏执自我的女人,她在叶雪眠身上得不到的感情,自然也不会让别的女子、尤其是在她看来样样不如自己的小丫头片子轻易得到。 可宋玉致却不气,从外表看起来,她很像在闭目强自忍耐怒意的样子。 公孙兰很满意。 但宋玉致表现这一切却并不都是真实的。 她只是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表现出痛苦,那公孙兰便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让公孙兰用其他未知的手段,倒不如继续待在这个水牢之中。 至少,通过水流的速度,她还有可能计算出流逝的时间。 只要熬到十五圆月之夜,玉致自有办法脱身。 ……………… “大姐,宋阀那个女子,自持家世,竟连大姐你的未婚夫婿都敢抢,真该多吃些教训才是。” “要不要找几个低贱的男人…”这说话的女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名宿苦瓜大师俗家师弟、年度绣花大盗、六扇门金衣捕头金九龄的姘头,红鞋子中的“二姐”。 她明明自己也为男人背叛了所属的组织,却依然能向公孙兰进言:“还有欧阳情,她对谢晓峰扮的那个阿吉已然动了真情,为此不惜隐瞒我们姐妹。” “更为此得罪了慕容秋荻,以及其所掌管的天尊组织,我们姐妹还是希望大姐能够早日清理门户,让姐妹们活动起来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我瞧…”公孙兰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结义妹妹,“你对慕容秋荻这般惧怕,倒像她才是我们姐妹之中的大姐了。” “虽说情儿有不对之处,但她终归是咱们自己人。” “究竟是你认为她背叛了姐妹,还是她知道你身上不该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第115章 无底城的传闻 那红鞋子姐妹团的二姐心头一紧,但表面上却还端得住,“对不起,大姐,是我对天尊组织的力量太高看了,害怕我们姐妹会受到原本不该有的阻碍与伤害,才落了我们自己的威风。” “但也请大姐相信我,就算其他姐妹有什么秘密,我也绝不会有二心。” “妹妹一直都记得,石观音追杀华山七剑后人的时候,是大姐把我从沼泽之中拉了出来,只有红鞋子一直存在,我才能在石观音的注视下…继续活下去。” 公孙兰只是一笑,继续往手指上涂好看的凤仙花汁,还往手指甲上各贴了一朵小小的梅花,这越发显得了她这两只手柔美好看了起来,“日久见人心,我自问是了解你的,但我一个人说的不算,要其他姐妹一起表示意见,那才算数。” “情儿将会在三日后与谢晓峰一起到达京城,届时,一切都会自见分晓。” “至于姓宋的那个女子,我自有打算,找些卑贱的男人来,那就不必了。” “再怎么说,她也和你我一样,都是女儿家,用那种方式羞辱算是怎么回事?你我岂非也和卑劣的男人一样想了?” “我就是要留着她的武功,给予她希望,却永远也不能离开水牢,见不到想见的人,也无法和除你我之外的人接触,在外界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 “都只是泡影而已。容貌没有人欣赏,一身武功派不上用处,宋阀小姐也好,大族千金也罢,她的一切都只会在光阴之中流逝,无谓地消耗生命,困于囚笼…” “这才是对她这种天之骄女最好的折磨。” 但让公孙兰更加感觉快意的,却是叶雪眠很可能再也找不到宋玉致。 她得不到的东西,人也好,物也好,也永远不会让旁人得到的。 只要想到叶雪眠可能会一生寻找宋玉致,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女子,公孙兰就能感受到无穷的快乐。 这就是叶雪眠把曾经的她放在白云城与叶孤城之下,应该要付出的代价。 而叶雪眠不能对她公孙兰有男女之情,却对了宋玉致这样的小丫头片子生出风月之思,就更是大错特错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给她一日三次送清粥与馒头过去,我要她长久地活着,最后…在绝望之中老死。” 公孙兰几乎要控制不住声音之中因为太过兴奋惬意而产生的颤抖感了,那双凤眼之中也绽放出既妩媚又摄人心魄的精光,狠辣如毒龙,锐利似神剑。 而红鞋子的二姐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公孙兰没有发现自己和金九龄的事情,立时杀了她,那一切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也幸好,有这姓宋的女子与欧阳情吸引了公孙兰的注意力,又引来了慕容秋荻的目光,叫其没有怎么关注江湖上绣花大盗的案子。 欧阳情啊欧阳情,要是你只做陆小凤的红颜知己那就好了。 若如现在这般,借用掌管情报网的权力,做不该做的事情,妄图告密不该告的事情,还借红鞋子的势力保护迷了心窍,做废物阿吉的谢晓峰。 那只能是自寻死路,二姐盘算着:是时候联络金九龄那死鬼。 让他想方设法加快嫁祸公孙兰的脚步,并且除掉欧阳情。 再然后,只要公孙兰给朝廷关押处死,他们两人就能拿着红鞋子的大笔钱财,去过逍遥日子了。 ……………… “从前就听人说,前朝高宗年间蛮族打进了京城,前朝皇帝就发动百姓,肃清壁野,藏于地底,以巷战制敌。” “后来乱世来临,京中白莲教势力大增,就将地底通道给挖成了一座无底城,说是城,倒不如说是无底魔窟合适一些。” 郭巨侠神色复杂:“朝廷也曾想过派人清剿无底窟,只是这地方入口难寻,路线也极复杂,途中还有数不清的机关暗算,久而久之便以往了这里。” 郭巨侠心中亦是忌惮的:“若非这次镇南公之女失踪,只怕我们也不能发觉,原来这洞窟里,依然存在害群之马,说是害群之马其实都太轻了。” “这里的人都是魑魅魍魉,是妖魔恶鬼。” 郭巨侠从未看轻过白莲教。 王云夫妇就与他站在一处,看六扇门的银衣捕快探索某口枯井处的通道机关。 怜星宫主巧笑倩兮:“以枯井作的为路口,这倒像是传奇志异里的故事了。” “那些鬼市大多如此,同样将水道井道开凿拓展出来,配上阻断水流的方法,也能省去他们不少的力气。” 宫主一双妙目婉约如水:“所以妾身觉得,要分析那魔窟的道路,可以让水文大师从水脉路线处入手。” 怜星宫主分析得不错,让郭巨侠茅塞顿开,立时就取了令牌,命人去请国子监精通水文地理的专家过来。 王云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总捕头可还记得,三年之前工部左侍郎尤学礼因修缮运河贪污官银而被斩首,但抄尤学礼一家,找到的钱财,仅仅是正常侍郎该有的水平而已,甚至还要差上一些。” “可是河堤明明按照图纸修建完工,最终水路却分出一条小岔道,那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水文专家早有鉴定,那处运河堤若是出事,河堤很可能坍塌,而京城北郊将会被淹没,那条小岔道,则很有可能是有人借修建河堤挖掘地道修改水脉所出现的分岔。” 这时候就算是再不灵光的人,也能从王云的话里知道更多的线索。 郭巨侠目光一凝:“景行先生,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处荒废已久的入口,很可能已经被他们所堵上了,而北郊运河那处则是魔窟新修的入口?” “不过…那时候尤学礼的上司,工部尚书傅宗昌正是傅相的九弟,若这里面当真有猫腻,牵涉到的人可就太多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难怪先生事先会让叶公子也去神侯府找一遭,兵分两路,盘查其他有可能是魔窟入口的地点。” 第116章 大聪明增加了 可王云却摇了摇头,温言笑道:“不止如此。” “以总捕头的头脑,又怎会不知道防范于未然的道理呢?” “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尤其是疑似在北郊运河的那处入口出了事,轻则淹没北郊,重则进犯外城,若是能疏通这些废弃的水道,以达到平衡水脉的作用,让北郊的情况不至于无法收场,那显然更有意义,不是么?” 郭巨侠亦是击节赞叹道:“都是为国朝立功,百姓办事,本就是不分大小的,看来水文专家还是非找不可了,但要做好这事,也需要工部与建造司配合不可。” “这样的话…想要不露一点儿风声,实在是太难了一些,但尽量把握在可控范围内,却还是可以尝试做到。” 说罢,他就急不可待地去安排剩下的事情了。 而怜星宫主一边同自家夫君饮着临时茶摊的茉莉花茶,一边传音入密讨论道:“云哥,你将话说的这般明白,要是那姓郭的不愿看见神侯府先拿下剿灭白莲教据点的功劳,又知道是你从旁指点的叶城主,那心里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怜星宫主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利益往往都是人们所追逐的。 而防范于未然之时的民生,往往是百姓不明白,而肉食者们也看不见的政绩。 政绩,对于这个时代身居高位的人来说,亦是一笔可观的利益。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还少么? 何况,郭巨侠的岳家就有暗算王云所在的金丹南宗,更曾借六扇门名头的事情发生,这让怜星宫主怎能放心呢? 但王云却不这么想,他借着喝茶的动作,将自己传音入密的动作隐藏得更好,“星妹放心就是,我敢这么说,就是知道郭巨侠此人同傅宗书方应看之辈是不一样的。” “此人不拘手段,且名义上是与太后相关的外戚,但他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六扇门的金银铜三色捕快查办大案、重查冤假错案晋升的制度,就是由他来推行的。” “只是后来太多其他的势力干扰介入,让三色等级的监察力度不如从前,以至于力量渐渐不如皇帝亲军血衣卫。”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是破船亦有三千钉,在寻找痕迹上,六扇门的人手才是最专业的。” 怜星知道王云向来很会看人,虽然警惕不减,但心头担忧却少了许多,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唇边的水渍,顺便掩饰着自己传音入密之时的动作:“既然云哥这样相信他,妾身哪儿有不信的道理呢?” 王云则含笑道:“待春花烂漫之时,天下社的文会也会办曲水流觞,介时你我再一同踏青登鼎,自然更增趣味了。” 宫主掩唇,并眨了眨自己那双婉约甜美的星眸:“那我可就等着了。” 而后,她又掀起帘子,看了看天色,“听闻诸葛神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极高,这才成了三朝太傅。” “就连他座下的四大名捕亦是十分能干,想来关于运河入口的事情,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希望一切顺利,毕竟这次的事情,牵扯了那位傅相的胞弟,若是傅宗昌收了白莲教的好处,又或者干脆把他变成白莲教的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傅相爷也不会放任神侯府检查北郊运河的事情。” 王云则轻轻叹道:“我仿佛已经嗅到京城中的血腥气。” “风雨欲来,天地不宁,后面还有什么人来找这几处枯井的麻烦,咱们就等着吧。” ……………… 金九龄收到了石二娘通过某个白莲教控制下小乞丐送来的暗号纸条,他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某件事情。 哪怕是抢劫南王府、引陆小凤入局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的害怕,那时的情绪更多是趋向战栗的兴奋。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鬼?杀欧阳情与谢晓峰?这是认真的吗? 是他给石二娘洗脑得太彻底,还是这女人的脑子本来就有问题? 身为一名金衣捕快,金九龄曾破过无数的案子,但他所享受的一切,却远远超出了金衣捕快的正常水平。 他的衣服,质料永远最高贵,式样永远最时新,手工永远最精致,他手里的那柄折扇,也是价值千金的精品。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进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车他绝不去坐。 他有很多的赚钱本事,但换算成每次出工的价值,也远远不够支撑起他的生活。 所以他做起了绣花大盗。 金九龄想制造一起谁也破不了的迷案,但他却并不想要找死,谁知道恢复武功、重出江湖的谢晓峰用几剑能够杀死他? 他心里知道:结果很可能是一个照面,自己就无了。 陆小凤手指能夹得住叶孤城的随手一剑,但金九龄却接不住谢晓峰的一剑。 他不是陆小凤,不管武功还是天资金九龄其实都落后于真正的天骄许多。 金九龄自然不会亲自对付谢晓峰。 他选择从黑市买卖了大量的霹雳雷震子,同时私自挪用了六扇门收缴的霹雳雷震子,最后只需要通过红鞋子二姐弄清楚欧阳情与谢晓峰到达京城的时间,确定他们的行进路线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成功。 马车的确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地狼藉,只有一片片的残骸。 可事故现场,里面并没有发现人的尸骨。 凭自己办案的经验,金九龄能发现里面曾经做过两个人,但在危急关头,这两个人从连锁爆炸里逃了出来。 金九龄知道:事情麻烦了。 他打算用谢晓峰与欧阳情的样子先下最高通缉再说。 郭巨侠的四个徒弟,都不适合掌权,也没有那个天赋。 所以,近年来他才是郭巨侠在六扇门最爱用的人,权力自然不小,栽赃嫁祸移花接木,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六扇门里的大聪明又增加了,也不知道郭巨侠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又会做何感想呢? 第117章 千面万相妙法 月黑风高,人影渐稀,只有建造司长期雇佣的工人们还在分批疏通水道,而六扇门捕快则在例行排查可能因为小人作祟出现的隐患,但忙了整整两天,他们也相当疲惫了。 怜星宫主与王云白天回过平原侯府,好生休整了一番,期间王云听天下社传来了一条奇怪的讯息。 那就是铁胆神侯朱无视派了自己手下三大密探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前去六扇门主持的“工地现场”,带能工强匠,组织更多的人手,帮着六扇门疏通水道。 因皇帝没发话,一律让这些重臣便宜行事,为国朝出力,保京师安危。 字迹手谕,的确都是皇帝的,但王云却发现这字条其实是好几天之前写好的。 朱无视可是白莲教圣女与先帝的私生子,他当真是为京师安全,才派徒弟来帮助六扇门,参与清理魔窟的事情么? 对此,王云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不考虑朱无视几个徒儿的心性,这位侯爷也绝非是那等实名制搞事情的笨蛋傻瓜。 段天涯等三人,无意中唱的是说好话做好事的红脸,并且起到类似“证人”的作用。 至于专门来搞事情的白脸,朱无视自然早就安排了连自己弟子都不知道的人手,前来做脏事儿。 就是不知道,朱无视会派什么样的人来,白莲教的人手又是否会直接参与了,要是能捉个“人赃并获”,那可就有意思了。 作为三十六道(包括京中那一道)监察御史,兼从二品兰台寺大夫,拿了皇帝的信物令牌,王云怎么能不搭把手,给他们帮帮场子呢? 他一面瞒过了府外的探子,一面让怜星宫主管着家里,一面又通过捷径密道前往工地现场。 就是不知道护龙山庄的三大密探,看到景行先生奉皇命坐镇此处,尽御史之责监察百官(当然也包括他们这些人),会作何感想了。 上官海棠是三大密探之中最最聪明、也是最最博学多识的那一个。 在看见王云星夜,踏月而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提起了一丝警惕,脑海之中飞速思考着这位侯府世子是为什么而来的。 还是说…这个景行先生,并不是他本人呢?海棠心中有着难解的疑惑,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素来一身林下风气,潇洒秀丽的男装丽人,也不免迟疑了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这位御史大人比真金还真。 不仅信物齐全,和郭巨侠也是对答如流,说起昨日的种种谈话,一句也没错。 以上官海棠的眼力来看,那信物乃是十成十的真,绝不会有错。 但是,过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真正的御史大人一直都在临时营帐之中,除却郭巨侠本人,还有他那两位弟子,与三位护龙山庄的密探,并无旁人看见王云入夜前来的事情。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竟有金衣捕快来报:“总捕头,御史大人前来监察工事进展,是否引大人来此…” 话还没有说完,那位捕头就先愣住,脸上的神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此刻营帐之外、入口之处必然有一个身份存疑的假王云存在。 就连王云自己却只是一笑:“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位做御史的大人参与了关于无底窟的工事呢。” ……………… 假王云青衣玉冠,打扮得倒像是景行先生平日里穿常服的样子,然而先生从来不用檀香,其余熏香也是一样。 他身上只带了一个怜星宫主亲手制作的梅花香囊,花瓣是移花宫的墨玉梅花,有避毒避瘴的效果,里面还放了一枚功效极强却没有什么副作用的保命丹药百花凝露丹。 至于衣裳上也只是让绣娘绣了寻常的白云亦或是兰草纹路而已。 世家公子生活优越,就算只是身上的玉带、衣饰,亦都有着一定的礼仪规制与他们自身喜欢的习惯。 对方虽然尽力模仿他,易容丝毫不差,单看气质动作也颇有几分神似之处,但在细节中到底是露了不少的破绽。 旁人或许会被迷惑,就连郭巨侠都有些惊疑不定,乍一看分不出哪个才是真的,但王云自身有《神照经》护体,心如明镜,神照灵台,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奥秘所在。 这人并不是当真装得与他有多像,而是拥有某种迷惑人心的秘术,能够让看见这个假货的人相信,他就是所装扮的那个人。 “总捕头,还有护龙山庄的三位密探,王某自会解决这里的事情。” “现在更重要的,应当是枯井沟渠处的工事,还有水脉节点的情况,既有个冒牌货来这里拖延时间混淆视听,想必更加重要的地方,他们也早早安排了人手。” 听了这话,假王云脸色微微一变,就连郭巨侠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立时就带人赶过去了。 只听得那个“王云”很轻很轻地笑,“他”的笑声既是灵动娇美,身形亦像灵蛇般的柔弱妩媚,随手甩掉了原本穿着的青袍,而显出白色的纱裙来。 头微微一动,那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亦落了下来,露出一张端丽清美的容颜来。 白衣玉冠的女人,就像端坐于莲台的极乐天女,明明媚到了骨子,可皮相与风姿却是宝相庄严的,兼具了端雅与出尘两种特质,亦像神妃仙子。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是白莲教的人,说不定还是圣女之类的选手呢。 “哪怕我坐在教中也常听说先生的名头,难怪能看破我的千面万相妙法,可这腐朽的朝廷又怎么能实现先生的愿景呢?” “只有釜底抽薪,才能重获新生,看见新的火种,得见光明,我圣教为贫苦百姓发声,有何不对呢?” “我教就缺少先生这般夺得民生人心的大才,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生也只有投入新朝才能顺理成章地实行新法,不是么?” 可王云却瞧见了她手里握着的日月双环,那是历代白莲教圣女的神兵利器,“就算是太平盛世…不也没少见贵教翻云覆雨,兴风作浪么?” 第118章 真空武域 那日月双环附加真气之后所产生的光芒,当真是叫人目眩神迷。 若是以常人的生理反应,定会忍不住闭一下眼睛,那一个瞬间,便是白莲教这极乐天女的可乘之机了。 可天人便是天人,大宗师却只是大宗师而已。 哪怕如清风般柔和的奇异真气,已然到了王云的面前,也决计逃不过他的感知去。 神照经的先天罡气就与对方的真气对冲开来,掀起狂风阵阵,同时刺耳的破空声也是接连而至。 四射的真气,锐利而狂乱,将一旁的沙地搅动出一地的狼藉,让石块震成齑粉。 其中一缕真气,更以一种曲折的回旋力道,向那极乐天女的脸庞飞射而去! 这一下仿佛过得很慢,但似乎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而已。 天女那张清丽的脸庞,那悲悯的神情好像在骤然之间凝固了,她的瞳孔亦不由微微一缩,极力想要从气机锁定之中挣扎出来,头往旁边偏了一下。 那缕化作实质的真气,就与她的侧脸轻轻擦过,割断了她鬓边一片如云的秀发,让她侧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来,先是生生的刺痛,而后便是温热的鲜血顺着脸庞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哪怕她已在心里说了千万遍的此人当真该死,不知想口吐多少国粹,可动作仍是丝毫不乱,当机立断,全力将白莲教最高武学《真空典》给施展了出来。 “无生无相,真空家乡”。 真空武域就是白莲教秘典之中最最高深的法门,凭借此法,他们能够借外放真气、气机笼罩等手段,施展出天人凝聚灵窍境界才能释放的“领域”,短暂影响一小片区域的情况。 不过,就算是越阶使用出领域,他们所用的也不过是一种伪领域罢了,比真正的天人领域总是差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方圆数十丈内空气都仿佛尽数消失了似的,可那极乐天女自身却并不受影响,若是没有提前闭气,又迟迟不能走出这个领域,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窒息而死。 可王云却不一样。 他是生命层次进阶、货真价实的天人合一境界,哪怕尚且没有凝聚武道灵窍,也不是区区伪领域就能制服的。 真空武域衍生出片片似真亦幻的白色莲花,每一朵莲花看似柔美,却是如剑刃刀芒一般的锐利,一旦触碰肉身,便是非死即伤。 那快速旋转的清莲,绝对有着搅碎武者肢体的力量。 然而,“真空武域”之中,竟还能升起层层的雾气来。 《神照经》集天下之至纯,秉天下之至妙,讲究妙悟自然,哪怕身处他人的领域之中,也一样能够凝聚天地元气,并调动五行之力,反过来打破对方的领域。 只见浩然金芒闪过,在弥漫的雾气之中,那飞舞过来的白莲便湮没在了尘土之中,散落为无形无质的普通真气。 眼看领域将要被破,极乐天女便手持日月双轮,带起千百道迷幻的寒芒,打到了王云的眼前。 这奇门兵器极是厉害,攻伐路数也很是诡异,上面还系了能够反光的彩带,让人见了眼花缭乱。 然而,这双环却不是王云手中那柄“凌虚”的对手,非但让那剑刃直接削断了,还那剑尖一转,斜刺过去,竟是神来之笔,竟直刺穿了极乐天女的肩胛骨,破了她的罩门所在。 而后王云又是一掌,打破了其的丹田气海,这天女便不再是什么阻碍了。 与此同时,挖掘沟渠的几处地方,也相继传来了打打杀杀的声音,不断有尖叫痛呼的声音响起。 第119章 孪生兄弟,狭路相逢 那极乐天女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她就这样瘫倒在了尘土中,王云的眸光淡漠,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怜惜,而是发了四枚透骨钉出去,穿过天女的四肢,让她就算醒来也动弹不得。 又以隔空点穴的手法,定住了极乐天女周身各大窍穴,就算她掌握再高明的解穴手法,一时半刻之间,也是决计不能脱困的。 可以说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很是辣手无情了。 但王云自身却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正常。 就算庆朝再怎么不争气,能够拯救这个天下的力量,也绝不会是白莲教这样的邪教。 而且,很多人其实都知道,不管在什么样的局势下,白莲教都只是为了谋反而谋反,从来不是真心为了穷苦大众着想,他们的牌坊自然立得不怎么牢靠。 除了野心勃勃之辈,谁愿意相信白莲教能夺得天下? 除非是当真拥有雄主之姿,百无禁忌,自信自己可以掌握白莲教的枭雄,谁又感和这些表面装神弄鬼、实则毫无信仰之人委以虚蛇?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历史上据说单纯是白莲教自身的实力,他们唯一一次在清朝年间疑似打到了紫禁城,但还是没有成功,作为败犬退场了…) “天有不测风云啊。”王云抬眸去望天边亮起的信号弹烟花,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来白莲教还有新的布局,不过那首当其冲的也是诸葛正我与铁胆神侯,乃至六扇门的郭巨侠,与他的关系并不大。 但很多事也不能完全不做,搭把手帮个忙,再静观其变,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 就算当真出了什么差错,他也能在恰恰好的时机介入,以免事情不断扩大,让尚且没有动摇根基、修炼天子望气术的皇帝降下雷霆之怒。 更不至于波及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 白莲教口口声声说是救济世人,可没见他们怜惜被自家采生折割的孩童,如今更是动了水淹京师的心思。 很多时候,口号就只是口号而已。 不过,王云亦是早有准备。 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显然是行动有速的兵马渐渐临近了。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又有两股人马战在了一起。 正是护龙山庄与皇城司的人手。 “大家来得还真是不巧了…”王云的声音似乎是无奈的,但他低头的时候,唇角却有一抹好似在说大家来得恰恰好的微笑。 那笑意,一闪即逝,是莞尔的狡黠。 “大理寺前来拿白莲教逆贼归案,离歌笑见过世子。” 离歌笑原是《怪侠一枝梅》中的角色,一生经历坎坷,颠沛流离。 但在这个世界,他师父郑东流是大理寺卿,他则是大理寺少卿。 单单拿出皇城司,护龙山庄还可以用所谓的“正道大势”来抗衡鹰犬,可若是大理寺直接介入了,那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护龙山庄很难从两方合击中占到什么便宜。 很巧护龙山庄派来的人,就是归海一刀,以及归海一刀所率领的六剑奴。 这可就太有意思了。 此人与离歌笑,原本乃是一对孪生兄弟。 只是离歌笑自幼流落江湖,机缘巧合之下才被大理寺卿郑东流所收养。 如此,哪怕在成年之后相认,两人也是合不来的。 离歌笑根本没有想要为生身父亲报仇的想法,在他眼中师父就是父亲。 在这座古井边上,归海一刀已与皇城司曹正淳的义子曹少钦战在了一起!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 而六剑奴也是与大理寺的那队人马厮杀起来。 归海一刀与离歌笑,皆是穿深色系的衣裳,他们两人的容貌相同,可一刀做侠客打扮,离歌笑身着御赐飞鱼服,两人身处不同的阵营中,偶然对视,皆是复杂。 但这样的关头,已是由不得他们再多想什么,曹少钦天赋异禀,随义父习练了一身天罡童子功,四大密探中就连段天涯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归海一刀能勉强与之抗衡。 古井边,古道上,喊打喊杀的气氛早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 第120章 这才不好 离歌笑不明白,就为了所谓的复仇计划,自己的同胞兄弟就要在朱无视那样居心叵测之辈手下效命,这样当真值得吗? 归海百炼…呵,那个男人从头到尾又养过他们兄弟几天呢? 离歌笑不愿意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他只要一回想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就会感到恶心。 如果不是那个嗜杀、沉溺修炼雄霸天下、阿鼻道三刀,四处挑战高手,招惹恩怨,疯起来甚至连自己儿子都要杀的男人,他根本就不会流浪江湖,吃不饱穿不暖,连命都保不住。 还好,他后来遇到了师父。 大理寺卿,天子秘军血衣卫的总指挥使,郑东流。 朱无视不过是嘴上说说皇权至上、爱民如子,那离歌笑还说自己就是帮皇帝办事的呢。 对护龙山庄喊的口号,离歌笑没有兴趣。对归海一刀心心念念的报仇,离歌笑更没有兴趣。 他就只想守着师父,守着自己的妻子荆如忆,然后再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幸福快乐地过完这辈子。 在他离家之前,归海一刀这个沉默怯弱的弟弟,是他最重要的人。 但在他离家远行,改名叫离歌笑之后,师父就成为他最重要的人了。 幼年的过往,只让他感到痛苦,所以离歌笑就割舍了从前的一切。 尤其是在遇见妻子荆如忆之后,离歌笑终于又有家了,关于原生家庭的事情,离歌笑就更加不愿回忆了。 但归海一刀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 双生兄弟,一母同胞,他们不仅仅是血脉相连,冥冥之中还有种更加特别的联系。 比起掩耳盗铃、始终对他那个父亲存在希冀的母亲,被保护很好的归海一刀,更加让离歌笑感到复杂。 对于原生家庭,他始终无法彻底斩断羁绊的存在,那就只剩第一眼看过去仿佛在照自己镜子的归海一刀了吧。 现在离歌笑仿佛只有表现得自己,才能真正和归海一刀一拍两散、一刀两断。 至于毁容…这事他是不肯干的,没到那份上。 况且,他在朝廷为官,若是破了相,或许会让他失去大理寺少卿的官位,那便得不偿失了。 六剑奴,是朱无视仿照偶得秦汉残谱,以此训练出来的剑卫杀手。 为首的剑卫杀手,却给离歌笑一剑封喉了。 离歌笑使的是一把阔剑,可他那剑法中却化用了刀法的招数。 江湖传言,大理寺少卿与神刀堂白天羽学过同一门刀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不管离歌笑用的是什么招数,从这一“剑”来看,他的兵器造诣,倒远在六剑奴之上。 那六剑奴只剩五人、他们的剑法,具是极为阴险狠辣,去势极迅猛,好比神龙乍现,他们各个用的兵刃则都是软剑,可直可屈,便如一道诡异的紫气长虹一般,绵里藏针。 五把软剑,朦朦剑影,舞出紫霞氤氲,都化作道道紫气一般,但这奇幻诡谲的紫芒,森寒逼人,但凡沾上一下,不死也伤。 “诸位不若归去,何必在此,徒惹人心烦。” 王云负手而立,并不看远处的战况,他不过屈指微弹,如梦如幻的“雾气”,便由他指尖而出,“落”在五位剑奴身上,而不伤离歌笑分毫。 神照经足以让人死而复生,但要是挖掘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用法,那也能让人死的不明不白。 真气化雾可消骨。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十道百道千道,五位剑奴身上在刹那之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道道深可见骨。 就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剑奴们全身上下再无半块好肉,像是有把无形的刀子,从他们身上刮过,刀刀都能腐蚀亦或是消化他们的血肉。 那样厉害的武者,竟在数息之间化为了一摊血水。 唯有遗留下来的衣物,还有脱手的紫色软剑能代表着他们的存在。 这些剑奴杀手,甚至连正常的痛呼,都没能发出一声来。 这个时候,众人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位与大家年纪相仿的御史大人竟已是天人境界。 若是他想的话,甚至能让大家死得无声无息。 天人合一啊,足以短暂引导借用天地自然之力。 不论是皇城司还是大理寺,亦或是护龙山庄、六扇门的人手都停了下来。 归海一刀也不知道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能凝聚勇气,勉强向王云质问道:“不知景行先生这是何意?” “这些剑士乃是铁胆神侯指派,归属护龙山庄,为保护古井地道而来。” “便是有些冲突,也属误会,情非得已,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了他们的性命,那又是什么道理?” 归海一刀的话,气势越来越弱,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护龙山庄这波有多不占理。 景行先生依然没回头,确切地说,他即便不回头,也心如明镜,知道众人的反应,听先生笑道:“地字第一号密探,护龙山庄拥护皇权不假,可皇城司又何尝不是呢?” “皇城司的公公们,哪个不是天子家奴,兢兢业业为天子打算?” “若是认为皇城司是所谓的鹰犬不够公正,那执掌天下刑狱的大理寺总归是有名分的,审问捉拿白莲教叛逆,亦是应有之理。” “如今的宗人令尚且没有意见,难道神侯一个外姓王侯,还能对大理寺与皇城司指手画脚么?” “何况,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保护古井地道而来,但这些死士弄出来的动静,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们招招狠辣,往大理寺、六扇门捕快身上招呼,这事便是闹到圣上跟前去,王某亦是无愧。” “若是让他们触碰到什么厉害的机关,直接让白莲教杀招生效,那才不好。” 第121章 莫怕,是为夫 离歌笑原本打定主意不愿再管归海一刀的事情,但修行打坐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设想与这个孪生弟弟兵戎相见的场景。 他甚至设想过自己亲手杀死归海一刀,又或者自己死在归海一刀手中的情景。 可是,到这般情景下,看到归海一刀为了铁胆神侯的事情,不惜冒着触怒天人的风险出言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会感到头疼。 他依然会担心归海一刀的安危。 但很可悲的是,在天人合一的境界面前,再多的担心,仿佛都是无用的。 除非朱无视愿意为了归海一刀出手,这才有可能拦下王云。 但这怎么可能呢? 归海一刀对朱无视而言,只是一把还算好用的刀,而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存在。 此外,更加可悲的是,为了报所谓的家仇,获得更多力量,归海一刀宁愿受制于朱无视这样的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离歌笑甚至都觉得他自己可笑,明明决心要忘记归海家的一切,结果竟还犯贱似的担心归海一刀。 现在想来,真是多余的。 这糟心弟弟爱找死,那便去找死好了,关他屁事。 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那难道不香吗? 虽然离歌笑不承认,但是在看见归海一刀没有再次硬刚,对待王云的回复,表示从心,声音还越来越低之后,离歌笑依然松了一口气。 懂得服软,没有傻到帮朱无视办事,什么亏都吃,什么人都惹,那就可以了。 但如果是上官海棠在这里,那多半会为朱无视而牺牲,如果加上了她,那离歌笑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糟心的弟弟会怎么选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归海一刀会为了上官海棠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算代价是死,归海一刀也绝不会放弃海棠。 离歌笑不愿思考让自己这么头疼的问题,没发生的事情要是想多了,那就会让自己长久不痛快。 归海一刀的闭嘴示弱,让哥哥感觉很满意。 臭弟弟,一笑哥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从心的原则,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若是归海一刀知道离歌笑的想法,那多半是要嘲笑他的。 离歌笑在王云面前能这么轻松,还不是因为他师父郑东流,大理寺卿与枢密使王韶都是皇帝的肱骨之臣,算是天子心腹,那两人的立场暂时就是一致的。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王云,而是所谓的奸妄之徒,那纵使对方武力超群,离歌笑也多半是会刚上去的吧,二哥不笑三弟啊。 归海一刀略略垂眸,作为地字第一号密探,礼貌性地问出了最后一句“挣扎”,撇清自己的责任:“可皇城司与神侯素来不睦,内侍久在宫中,怎会知晓断案审讯的事情?” “御史大人让皇城司带走逆贼之类的人犯,怕是有失考量。” 归海一刀这样没有感情、连语调都毫无波动的“质疑”,更像是例行公事的外交辞令。 但他话中的意思,却是颇值得深究。 御史本是谏言监察的官职,并没有直接断案的权力在身上。 王云自然不会中这样低级的圈套,凤眸微转,只是笑道:“正是如此。” “本官斩杀这些剑奴死士,就是为了履行监察的职责,以免引起更大的骚乱。” “至于断案等事,本官全然不知。” “只本官料想,有皇城司与大理寺两相联手,双重保障,无论如何也不能害了护龙山庄去。” “铁胆神侯的清白,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至于查案审讯,由大理寺为主,皇城司派出专班人手,六扇门从旁辅助,更加不用让护龙山庄来担心。” “神侯固然心系国事,特意派手下密探前来相助,但若是逾越了身份职权,引起动乱误会,那只怕就不是护龙山庄该做的了。” “于本官而言,若是看见此类事件,也不管不顾,当做无事发生,那亦是未能尽到御史之责。” “一样不妥。” 若是耍嘴皮子功夫,那就算是一百个归海一刀在此,也万万讲不过王云这样的辩论大家。 让大理寺、皇城司、六扇门一同查问此事,护龙山庄确实不好说什么。 曹少钦更是桀桀怪笑了两声,同离歌笑讨论起来,“离大人,什么事不干都成,但这等倒反天罡的逆贼可绝不能放过了。若大理寺需要什么人手,只管让人说一声。” “咱家肯定给您几位都安排得妥妥的。” 离歌笑打了一个寒颤,不由纠正道:“曹公公,是给逆贼他们安排妥妥的。” 这年头可不管什么“暴力执法”、“暴力刑讯”,要没对逆贼上几道大刑问话,那才不正常呢。 六扇门郭巨侠的徒弟——追风神捕在此,他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比起情商颇高的诸葛正我座下四大名捕,他们六扇门其实也看不顺眼护龙山庄很久了。 仗着有先帝遗旨,在朝中有一批口舌,就以为老天爷第一,老子第二,谁都不放眼里了。 自此,那位白莲教圣女,以及其他几个活口逆贼,就正式关到了大理寺密牢,由皇城司高手协助看守。 护龙山庄无功而返。 但在临走的时候,王云瞥了离歌笑杀死的那名剑奴一眼,若有所思。 ‘这人的确是死了,但是死之前却按动了什么机括。’ 那机关就在此人所持的软剑剑柄上,发射出来一枚小暗器,弹射到了古井边,然后又给反弹回来。 他没捡那枚暗器,却已大致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了。 恐怕,这处古井出现什么问题,就在这一两天了。 但在这之前,他只想好好回到侯府里,搂着宫主老婆,好好睡一觉再说。 接下来可要神经紧绷,好一段时间都难有“共话夜雨”的时刻了。 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还很暗沉,星星亦很明亮。 怜星房中的烛火依然是燃着的,透过明纸,更显氛围,却不见她的人影。 宗师高手寒暑不侵,虽说这节气并不太温暖,但怜星穿得也不甚多,至少不必像寻常女子,穿几件小袄在身上。 用这两句话,形容怜星宫主这身的风情,倒是恰恰好,“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桃花面,柳叶眉,半忧半喜半含愁。 新婚夫妇,柔情蜜意,感情自然更深一层,但王云却在外忙危险的事情,纵使聪慧如怜星,心中也未免担忧烦闷。 景行先生进到室内,才是真正的悄无声息,他大概是有意要吓夫人一吓,伸手揽住怜星的细腰,然后又凑到她耳边说道:“星妹莫怕,是为夫回来了。” 有时候皮一下,也算是闺房之乐。 第122章 人影成双(云星发糖章) 是谁家的死鬼这么没有逼数,不干正事,光顾着吓人了? 哦,原来是她自己家的死鬼啊。 怜星宫主那时候就觉得身子一僵,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杜若香气,又险些软在了对方的怀里。 哪怕对方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惊人的熟悉,她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定要彻底看见对方的脸才肯放心。 怜星退出了她那云哥的怀抱,转过身来,将其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放心,既嗔还笑道:“你既知道回来,那便没有什么大碍。” 可她心底到底是存了一分不安,若是王云真遇上什么人力所不能撼动的危险,身陷险境,她又该如何是好呢?怕是只有无力与哀伤,那样叫怜星怎能甘心? 她宁愿与王云死在一处,同样待在水深火热中,也不愿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 “朝堂上的事我不管,只你要答应我,接下来若是要出入什么江湖险地,比如无底城之类的地方,那定要带我一起。” “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待在一处,哪怕凭着命不要,我也是站在你这边,想着助你一臂之力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瞒我,我也不要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藏着掖着。” 这样的决心,并非只为了男女之情,也是为怜星宫主所认定的夫妻之义。 (当然,这样的举动其实也不乏恋爱脑发作的缘故) 怜星宫主对修炼武学,并没有姐姐邀月那般的热爱。 邀月练武,内心当真是有一份对武道的热爱,这样她才能把心血精力都倾注于此,苦心钻研,将明玉功练到第九重的境界,堪称移花宫建派以来历史之最。 怜星宫主更多是为了掌握改变命运的力量,才去下死力习武的。 ——在移花宫,只有掌握更高的武力,才能成为所谓的上等人。 女子门派,也一样有三六九等。 如果她没有修成明玉功第八重,那绝不可能成为移花宫的二宫主,和邀月成为原着之中的绝代双娇。 现在的怜星宫主,只满心享受新婚的甜蜜,有情饮水饱,哪儿还有心情顾忌别的? 况且,某种意义上,怜星其实和邀月一样,也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既嫁给王云为妻,便不会放任自己陷入世人“怜悯”的境遇里。 她宁愿随心爱之人,一同离去,也不愿面对失了意趣的一切。 宫主眉目如画,较温山软水更显风情万千,但她目光灼灼,定定地望向王云,倒有一种莫名的坚定,叫人一眼就明白她的决心。 景行先生心下亦是微微一震,他从前与友人谈笑时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可先生不见怜星的时候,也会念着要回家来寻自己的妻子,没有见着星妹,便会想要见她。 何况是此时此刻,这样凝视着她的双眸?直面她这番情意。 不见她时,心里亦想着她,那她如何还在先生的心外呢? 既不在心外,自然是妥善藏在心上,念在心中了。 到这一刻,王云愿意娶怜星做自己的妻子,已不只是为报答怜星在他落难之时的帮助,也不是因为怜星宫主的条件符合他的要求,而是因为景行先生也是真正喜爱星妹的。 他没做别的,只是拥紧了自己的妻子,把下巴轻轻搭在妻子的肩膀上,两人的身体贴合,不分彼此。 怜星则是轻轻地回抱他,不由自主用脸颊蹭了蹭夫君的身体。 烛影摇曳,爆出了一朵朵烛花。 “烛火要燃尽了,云哥,你伸手拿桌边的小剪刀挑一挑吧。” 王云望向那暗下来的烛火,幽深如墨玉的眼眸,不由柔和下来,哑然失笑道:“烛火都要燃尽了,怎么也不多点几根?” “府中又不是点不起灯了。” “你若不想打坐,那就先睡下好了,何必只恹恹躺着,闭目养神。” 怜星只道:“我并非定要等你回来的小女儿,只是不知你的消息,怕你一个人下到白莲教的地宫去,心下不安,打坐静不下心来…” 怜星并未再自称“妾身”,或许夜深人静、耳畔私语,真正和王云相处的时候,在她的心中,云哥就只是云哥,她也只是王云的心爱之人,没有多余的礼法。 “至于睡觉…打坐尚且静不下心来,不见你回来,我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那雅盖王侯的公子便莞尔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执着西窗剪烛的雅趣了。” “现下原也没有下雨。” 他手指微动,便有一缕真气熄灭了室内的烛火。 照进室内的光芒,唯有透过明纸、如雪般的月华。 人影交叠,似是合二为一,不分彼此,青丝垂落,温热的吐息落于赛雪欺霜之处。 第123章 十五月圆,阴气最重 宋玉致给特制的锁链,困在那阴冷潮湿的地宫中,她看不见什么光芒,也无人能同她说话,除了每天通过机关暗格送过来的馒头清粥,再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这里的人还关注她的存在了。 宋玉致不止一次想起过公孙兰说的那些话。 公孙兰就是希望没有人找到她,让她在这里活到生命的尽头,枯萎而死。 但她偏偏就是不愿如公孙兰的意。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从这里走出去。 公孙兰越是不想让她和叶家哥哥好过,宋玉致就越是打她的脸。 这天刀的女儿,的确是有些叛逆的反骨在身上的。 就像平头哥一样,主打一个表面可爱,内里桀骜不驯。 她默默计算着水滴的流速,计算着每一滴水落下究竟是几个瞬间。 每个瞬间,每个刹那,累计在一起又过去了多少时间。 离十五月圆,越来越近了。 宋玉致只要吃地宫提供的食物,那真气就会一直被压制住,不能轻易恢复。 可要是不吃馒头清粥,她又会没有气力,甚至可能饿死在这里。 这是一个难以打断的闭环阳谋。 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取舍。 宋玉致想得很清楚,比起真气,现在更能让她脱困的,反而是属于百越灵女的本事。 而十五月圆之日,就是她感灵念力最强的时候。 ‘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时间流转,就在十五那日的下午,宋玉致忽然感到整个地宫水牢都在微微震动,外界隐隐有喧嚷吵闹的声音,只是声音从地宫回荡开,让她听不清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但宋玉致却发觉了一丝异样。 洞顶竟然因为这震动而裂开了,虽然只是很浅的一道裂缝,但阳光却透过裂缝,照进了洞中。 宋玉致试探着喊了两声“救命”之类的话, 她的声音依然只回荡在水牢中。 好吧,其实想想也知道,这点儿裂缝,最多透点阳光进来,要想让别人听见她的求救声,那和天方夜谭都差不多了。 宋玉致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真正感到高兴的,是到晚上的时候,或许会有一线月光像白日的阳光一样照射进来。 那样她的感灵念力,就会变得更强。 宋玉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期待过月圆之夜。 除了通过滴水声计算时间,她又有了一种新的方法,一种肉眼可见的方法,那就是看那一线阳光的变化,来判断现在的时间。 等月色照尽山洞,她的嘴唇也在动着,念诵一串奇异振鸣声。 就在这个时候,宋玉致忽然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就像有个穿着锦靴的人,慢慢走了过来。 她还听见了那个人打开机关门的声音,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 这是个看起来很英俊,很有吸引力,似乎很英武神气的青年男人。 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穿着打扮亦是最优良的那一类,极是华美阔绰,轻松自在的样子,乍一看挺像是走马章台的贵介公子。 再有这身充满阅历、看待事物洞若观火的气质,总是很能让人羡慕。 因为“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美人儿,往往很愿意让他一亲芳泽,在这过程中,他甚至什么代价都不需要支付。 可宋玉致在这个男人的目光下,脊背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名感到恶寒起来,心头亦是提起了警惕,口中则依然在念咒,只是声音再度放低了一些。 她的头低垂下去,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却极力沟通着照进水牢的太阴之力。 “这就是宋阀的千金,镇南公的女儿,御剑化神叶雪眠未来的妻子,原来也是像花朵儿一样水灵灵的美人。” “少女啊…果然才是最好看,最有活力的。” 红鞋子的二姐,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不错的美女,可她性格太坏,年岁也渐渐大了,金九龄早就对这女人失去了男女之间的兴趣。 “论武功我金某人自然远不如叶雪眠,他是一代天骄,我不过是万千繁星中最普通的一颗。” “可他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过了一天之后,还不是要和我金某人做连襟。” 他话语之中的龌龊,是个人都能听出不对来。 宋玉致是豪族千金,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白甜,自然听得懂金九龄的意思。 她甚至通过那句“金某人”、来人的穿着打扮,来人的武功修为,就大致判断出了金九龄的真实身份。 宋玉致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大而明亮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嘴边则长了一颗秀气的小痣 她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绝色佳人,但却一定是个非常可爱、非常有活力的少女。 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酒窝,那便尤其甜美。 哪怕她现在不看金九龄,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念咒,但她的眼珠却依然很灵动,富有神采。 六扇门的金衣捕快金九龄,就这么一步步地向宋玉致走过来。 就当他的手,伸向宋玉致的衣襟,口中还感叹地说道:“没想到豪族千金被关了几日,就变成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了。” “也不知道叶雪眠看见了你这副模样,还会不会继续要你?” “不过没关系,我此刻总是会爱你怜你的…”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神色不由一变,耳边也听见让人胸中烦乱欲吐的嗡嗡声。 一团虫云,就这么向他劈头盖脸地罩了过来。 金九龄痛嚎了一声,想用真气将这些胡蜂震荡驱赶开来,可却愕然发觉自己怎么也提不起真气。 当他看到自己紫黑一片的手掌,还有手掌上的一只飞蚁,才发觉自身什么时候已被毒物咬中,却因为蚊虫叮咬无甚疼痛而没有知觉。 怎会如此? 宋玉致不就是个普通的豪族千金吗?哪怕有些手段,那也该在武功上,在刀法上,按理来说不该是这样诡异的旁门左道。 金九龄忽然听见少女清脆的嘲笑:“原来这就是六扇门名捕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卑鄙下贱啊。” “满脑子都是些龌龊心思。” 洞壁处也传来啮齿动物疯狂啃咬挖地的声音,就像有成群结队的老鼠窜出来。 洞壁,破碎了。 体型像野猫一样大、却比野猫要凶狠的多,具有怪力,双目猩红的老鼠,就这么一群群地窜了出来。 不过十息的时间,就啃食完了金九龄的身体。 但它们却没有伤害宋玉致分毫。 这个少女,就像是这些异类们的王。 第124章 刀剑神器 京城无底城的一番风波暂且不提,九州大地却是又闹出了好大的风波来。 天晶神剑,宝刀虎魄,这两个名字据说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这两把宝器,也是上古年间从天而降,从更高的维度上落下来的。 不过,传说到底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两把神兵。 直到不久之前,王盘山一带,忽然便金光大作,飞出一把和传说中虎魄一样外观的宝刀来。 江湖,朝堂,百姓,都对此津津乐道,说得神乎其神,打得腥风血雨、热火朝天。 西边的辽国,北边的蒙元也暗中派了高手过来,试探此事。 最好能够伺机拿走那疑似虎魄的宝刀。 (没有神兵玄奇的人物与设定,就只有天晶与虎魄从天而降) 武当乃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张三丰张真人更是天下极有名的高人。 张三丰座下一共收了八位真传弟子,大弟子宋远桥,而最小的第八真传,则是叫做应无求。 这位倚天原着里没有的第八真传,原名叫做包来硬,正是《怪侠一枝梅》中的那个反派。 他这回依然改名叫做应无求,但却不是因为投靠任何奸臣。 而是因为,他当年保护青梅竹马荆如忆意外坠下山崖,虽未丧命,却也莫名失去了记忆,单纯如稚子,好比一张白纸。 他没有记忆,自然而然,就变成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但包来硬也始终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越是拼命去追寻自己的记忆,那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师父张三丰,也在那年感叹最小徒弟的执念,希望他可以放下,去过全新的生活,在山中好生习武,莫要辜负了这格外适合修炼《纯阳无极功》的体质。 故而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应无求。 顺从本性,融入新生,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莫要太过执迷于已经不可追的过往。 那时的包来硬,并不知晓自己是误服了崖底的三百年朱果,才能熬到走出深谷,并且洗筋伐髓,将体质改变成修炼武当《纯阳无极功》的绝佳体质。 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是张三丰的闭门小弟子,是武当派的俊杰,武当七侠的小师弟,武当第八剑,应无求也如愿想起了从前的过往。 想起自己暗暗喜欢十多年的荆如忆,可他却一点儿也不开心,只觉得造化弄人。 这不是因为荆如忆嫁人的缘故,他连见到离歌笑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如忆的娘家哥哥,没有丝毫的伤心亦或是不甘愿。 应无求这样难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或许,我早些想起从前的事情,不再犹豫,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成过亲,给胜男她一个肯定的答复,那我和胜男,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我要报仇,我就帮她一起报仇,她想去哪里,我都陪着她…” “怎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我怎么都找不到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生死。” 厉胜男…是应无求初入江湖之时认识的女人,她是所谓的妖女,但她也是应无求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那时候,他是一根儿筋、简单质朴、看起来强装正经气质的武当少侠。 五年前,应无求在跟随四师兄张松溪去调解华山之乱的时候,偶然遇见了那个“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的少女。 那时他和喜欢穿白丝轻罗的少女,一起进入了某个刻满了五岳剑术的山洞,并且山洞的机关还给卡死了。 那时候,应无求只心灰意冷地想着: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已经要在这里等死了吗? 死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在世上是否还有什么尘缘牵挂?连和师门长辈告别都不成,那他死得未免也太不值了。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又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他竟还要不明不白的失踪… 应无求的心情自然不太好。 碰巧,厉胜男的心情也不好,脾气更不怎么好。 她聪明绝顶,敢爱敢恨,虽然身为一介孤女,但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血海深仇与振兴家族的使命。 他们两人大吵了一架,但听见厉胜男的一点儿过去,对此有所猜测的应无求也不能说究竟是知道自己的来历、过去还是不知道来得好了。 他更不能说,自己落到这般境地,比厉胜男还要更惨。 厉胜男嘲笑他“空有一身内力,打起来就只是个大傻瓜,只知道闪躲挨打罢了”,还说“要是一直没有东西吃,也找不到饮食,生生饿死在这里,那我也要先杀了你,吃你的肉活下去再说。” 但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引来了蜈蚣,用清油炸了蜈蚣来吃,甚至还分出来一些,给应无求果腹。 时至今日,应无求反倒庆幸,当初与厉胜男误入山洞中。 他没有失忆前,的确深爱着青梅竹马,是至死方休的爱。 可荆如忆却从来没有爱过他。 这还是应无求回忆荆如意看自己的眼神,同厉胜男看自己的眼神做对比,才忽然感觉出来的。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那是藏不住的。 其实厉胜男容貌远胜在他记忆中小家碧玉的邻家妹妹。 胜男是解语鲜花,活泼可爱,美得令人心悸,明艳绝伦,艳烈得让人心颤。 她那浅笑轻颦的姿态,在将要分别之时…娇痴的惹人怜爱的笑容,屡屡浮现在应无求的眼前。 “胜男远走他乡,已有三年之久,不知有生之年,我与她究竟还有没有再见之时?” 三年过去,应无求已是个真正学过文武艺、字练得不错、读过很多道经典籍诗词,同时练出一手好剑法的武当道长。 他穿着一身包来硬穿不起的锦袍,佩戴武当名剑,可他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应无求也好,包来硬也罢,他们都是为情而活,为情而生的。 此时此刻,应无求就和自己的三师兄俞岱岩,一起坐在船上。 他们赶水路,正是为了早日将那疑似虎魄的宝刀送回武当山。 忽而,这对师兄弟就听见了某个陌生男人富有磁性的玩味笑声,“应八侠当真多情!” 随之而来,就是一张字条被送到了应无求的面前… 第125章 有能力,但不多 这字条出现得极为古怪,像是被一股奇诡真气,横空挪移,无端传送过来的。 况且那说话的陌生男人,又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附近,这让俞岱岩应无求着实是吃了一大惊。 那纸条本该是轻飘飘的物件,可当它稳稳落在小桌上的时候,却发出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来。 ——显然,这就是在敲山震虎,也是对方显示自己本事的一种手段。 虽然说对方只是开了一句应无求的玩笑,但这样隐匿自己的行迹,神神秘秘,显然是为了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就连那句“应八侠”当真多情,都是用传音入密,只让俞应二人听见的,船舱中的其他人,自是半点儿都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应无求明白江湖险恶,并未用手去触碰那字条,那定睛一看,却是心头巨震。 “是胜男的字…这是胜男的字…三师兄…” 厉胜男曾给应无求演示过这种刻意掩饰笔迹的写法,据说是她师门特有的书写方法。 这三年来,应无求本已经历练颇多,可一遇到关于心爱之人的事情,应无求还是方寸大乱,仿佛骤然之间失去了理智。 应无求下意识便求助于俞岱岩,俞岱岩的性格嫉恶如仇,但遇到事情亦是颇为稳重,俞岱岩当下就传音入密嘱咐应无求道:“小师弟,莫要慌张,咱们先细看对方所求为何,然后再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应无求定了定神,去细看那字条的内容,可越看却是越发冷静下来了,‘若想知道心中之人的下落,便请于午夜子时,持宝物在下一座小城城门处交换。’ ‘吾家消息,必不会叫应八侠失望。’ ‘否则,恐怕应八侠此生都再难和厉女侠母子相见了。’ 这纸条上的字迹乃是蝇头小楷,并且书写得歪歪斜斜,显然是刻意掩饰过,使用左手,改变一贯笔迹而书写出来的。 看了这内容,应无求更是怒不可遏,目眦欲裂,他也不知道那送来纸条的人究竟在何处,现在还在不在船上,他只举步冲出船舱,站在夹板上,喊道:“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宝物,不妨直接说出来啊。” “只要…你别伤害胜男,不管是什么东西,我要是有,那就都可以给你。” 俞岱岩自然紧随其后,生怕小师弟情绪激动下,让自家的底都给人家摸透了。 他们二人都未注意到的是,适才船舱内有个青衫秀士若有所思,像是也听见那传音入密一般,默不作声地跟了出来。 “看二位这么担心,正主更是不管不顾了,看来应八侠果真是对厉女侠关心得紧了。” 那说话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开来,倒叫人判断不出,声音的主人究竟是在何处说话的,可见来人内功造诣之深厚。 但那身形纤瘦的青衫秀士,却福至心灵一般的,往大船的桅杆处望去! 果不其然,她就看见了一个戴月白色兜帽、穿深色衣裳的男人,正闲适自在地倚靠在桅杆上。 那男子身材颇为高大,却能这般若无其事地倚靠在桅杆上,抱臂而立,可见轻功修为也是非同一般。 不过,这副打扮,倒颇有明教、神火教、西方魔教的色彩,不像是她们慈航静斋最熟悉的魔门出身。 因他戴着西域风格的兜帽,师妃暄倒看不清他的正脸,只能看到对方轮廓俊秀的下巴。 对方似乎对他人目光颇为敏感的样子,师妃暄只是因为某种精神秘法而恍惚了一瞬,便见有一道阴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她连忙提剑退开,尽量与那个神秘男人拉开距离,不敢冒然让其近身。 而后,就听那神秘男人笑道:“原以为这艘船无人能感知到我的所在,却不想还是有几个能人的。” “有能力,但不多。” “慈航静斋厉害的女侠不少,但想要留下我,让你们梵言两位斋主过来,那还差不多。” 师妃暄秀眉不由微蹙,她没有想到这个神秘人竟一眼就知道了她的师承来历,但她与秦梦瑶都是静斋精心培养的弟子,自然很有几分本事,当下定了定神,出言问道:“不知尊驾是哪一派的弟子?” “是大庆人,还是外族之人?此番挑衅招惹武当侠士,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可师出有名?” 既然已被认出身份,师妃暄也不再强装秀士,而是用上了原本的声音。 但那戴月白兜帽的神秘人,依然不为所动,丝毫不受静斋涉及心神的功法影响,他没看师妃暄一眼,更没回她的话,而是飞身渡江! 同时,朗声地回了应无求所问的话:“是什么宝物,应八侠与俞三侠心里一定明白。” “若是今夜子时见不到那件宝物,日后在下还会再来拜访的。” “只是到那时候,便不再算是交易,厉女侠的下落,仅限于今日有效。” 这般惊世骇俗的轻功,的确震撼到了夹板上的三人。 传说中,达摩祖师凭借一叶就可渡过猛江,这般的修为,竟重现在此人身上。 远远望去,那穿月白兜帽的人,直如划破雾霭流云,跃过滔滔江水,御风而行,凌于长空的一道影子,像妖异的神鬼之流。 ……………… 待那戴月白色兜帽的神秘人上了岸,就见两个身着白衣,容貌英俊潇洒,气质亦是颇为孤傲不羁的男人,已在岸边等候他。 江湖上穿白衣的侠客不在少数,但他们却是因为教派尚白,才常常穿白衣。 杨逍与教主阳顶天更亲厚些,便大着胆子问:“少主,您并未取回虎魄么?” 阳朔此时也脱下了兜帽披风,露出一张俊秀明朗的脸来,烈阳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眉宇间那种浑然天成的英武与贵气,越发明显,摄人心魄。 他腰间有把平平无奇的轻刀,可刀上刻的字,却是顶顶有名,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魔教少主这张卡,正是明教教主阳顶天与西方魔教圣女、教主玉罗刹亲妹所生,自幼拜了落难的白小楼为师,潜修十余载,今年二十三岁,方才破关而出,力压众人,成为名副其实的魔教少主。 “虎魄?那究竟是不是虎魄,还尚未可知呢。” 第126章 阳光之下最没用,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逍遥二仙面面相觑,倒是范遥反应得更快一些,眼眸一转,就想到了关键所在,出言问道:“少主的意思是说,武当三侠与八侠所护送的未必就是真正的虎魄神刀…” “您几次借机会,大张旗鼓地讨要他们手中的宝物,正是要把水搅浑,就算不能吸引真正拿到虎魄神刀的人前来,也能引得风云聚集,届时就更能搜集到有用的消息了。” 当然,要安排这一场好戏,也需要足够的调动力量,并且加上绝佳的应变能力才行。 可范遥却不会怀疑阳朔是否会玩脱的事情,毕竟他与明教众人,都已经见过了许多次阳朔出手的“战果”了,阳朔这位少主非但武力高强,谋略更是极为出众,一旦决定的时候,别人绝计是改变不了的。 白天羽自负是白小楼的义子,以为能够接管天山魔教,掌握《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这门秘籍合集,谁知道暗地里早让阳朔占了先机,蚕食天山魔教大半的势力。 同时,打通了许多通往异国的商道,让商队往返传递了许多信息,为教中积蓄了非常庞大的财富。 密教黑教也好、那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中人也罢,只要对上阳朔,回回都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 任大旗门弟子再怎么厉害,只要老一辈没现身,那总是要被自家少主压上一头的。 如此多谋善断,心有城府的少主,就算深沉如范遥亦是心服口服,不敢挑战逾越什么。 范遥甚至心中隐隐有着几分自得,‘别看教主素来待杨逍兄弟亲厚,但真正了解他们父子的人,还得是我。’ 比起杨逍在争权夺利上面点亮的天赋,范遥确实更有几分布局的谋算眼光,也无怪阳朔心中更看重范遥一些。 在倚天原着之中,阳顶天的遗书虽然没有曝光,但杨逍怎么说都是练了镇派武学乾坤大挪移的人,这功法连阳顶天真正指定的继承人都没有练过。 可杨逍却只一味伤怀于纪晓芙之死,傲气归傲气,实力和手段都不够,无怪压制不住明教众人,让偌大的明教险些落个四分五裂的结果,也是令人唏嘘。 “时间差不多了。”阳朔看了看天色,“现在凤凰儿应当准备好了一切。” “刚好,任千行要回官御天处,也会在入夜的时候经过下一座城。” “他一向立功心切,若听说此事,是宁杀错也绝不会放过的。” 阳朔准备那么多自制火药,炸塌了两座山,就是为了让任千行、御剑山庄、以及江南花家等人都“撞”在一起。 只抢西夏一品堂这家的“神刀”,可万万不能满足阳朔的胃口。 还有白天羽的神刀堂… 哪怕他这一两年来大大压制了白天羽的声势,可白天羽终究是白小楼的义子,与白小楼同一个姓氏。 天山魔教的正统,也一直都是“白家”。 当年十几岁便能看老了,就算白小楼认为这个义子太过放纵自己的欲望,怕是难为他报仇扬名,继而又收了外甥女的儿子为徒,对孩童时期的阳朔自然是精心调教着,但只要白天羽在一天,那天山魔教的花教主就还有别的选择。 依然可以利用白天羽的存在,搅风搅雨。 阳朔暂且不愿和舅父玉罗刹交恶,关于西方魔教的势力,他自然不会多染指。 但在白小楼离世之后,阳朔却早已经把天山魔教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是怎么都不可能让给别人的。 阳朔自信自傲却也自负,在他的心中,唯有自己一人,才配为白小楼复仇扬名。 对于白天羽与神刀堂,他只有除之而后快的份了。 ……………… ‘姓名:阳朔(因在正月初一诞生,以及其母魔教圣女爱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自勉而得名)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三岁 魅力:s+(机敏果断,贵气冷酷。谋略非凡,恣意狂傲。) 简介:明教教主阳顶天与西方魔教圣女之子,自幼拜师天山魔教前任教主白小楼,根骨极佳,冷酷果敢,心底天生隐藏着某种恶念。 性格画像:内藏猛虎,细嗅蔷薇。天生恶念,玩弄人心。 技能: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含其七种高深武学)、神刀斩、乾坤大挪移、瞬息千里(轻功身法)、焚影圣诀、明尊琉璃体。 基卡:剑侠情缘夜帝卡卢比(10%)、虹猫蓝兔七侠传魔教少主黑小虎(70%)、金蚕丝雨傅玉书(20%)。’ 阳朔腰间的佩刀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圆月弯刀,刀身漆黑如墨,上面刻有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句诗,隐喻昔年白小楼与弱柳夫人的往事。 而阳朔所说的“凤凰儿”,自然不是隔壁段正淳那位刀白凤,而是天山魔教大公主花白凤。 (至于为什么跟段正淳喊同一个昵称,大概是因为阳朔没对花白凤认真,属于傅玉书的渣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了吧) 他与花白凤自十九岁那年就认识,而花白凤就在前年的时候成为了他的情人。 他们是彼此的情人,但也只是情人。 杨逍向来要多情些,看见这美艳的魔教大公主对他们少主痴心一片,哪怕无名无分,也是全力相助,不由感叹道:“大公主确实对少主情深义重,痴心非常。” 阳朔伸手拨弄了一下腰间所系的玉钩,笑了一声,而后才道:“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阳光之下最没用,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他的声音就像秋日里一线凉酒入喉的磁性,并不是如何生气,但杨逍跟随他日久,自然知道少主已然不快,心头立时就是一凛,再不敢讲那些不该讲的话了。 ——少主的私事,并不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 进了城中某所隐秘的宅院,便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穿一身如火衣裳,以白绫束腰,眸光含情,长眉入鬓,容色明艳妩媚,笑盈盈的,一步步向阳朔走来。 阳朔的个子与厉寒差不多,只是他的身材还要显得更强健,似是带了几分西域男子的粗犷,但他气质上的贵气,比例的俊秀,举止的风姿,却又弥补了这一点。 花白凤笑着要拿来他手臂上搭的月白色兜帽,阳朔神色自若,行动语言却仿佛是拒绝的,径直将那兜帽斗篷放到了另一边去,交给明教出身的侍女。 第127章 惊鸿交锋(一) “凤凰儿是我阳朔的左膀右臂,自小又在天山金尊玉贵般的长大,合该做大事,这些零碎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理会。” 而那明教出身的侍女,也是五行旗麾下精心栽培出来的,很有眼色地接过了过去,准备浆洗收拾干净,再送还给自家少主。 阳朔三庭五眼生得比例极好,面如斧凿、鬓如刀裁,眉目英挺,略带些域外男子的神采,侧面俊朗锐利,正面却显得温润俊秀,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张力。 他这么温言说话,神色也柔和了下来,一双凤眸神采殷殷,望着花白凤,直叫她心头一热,压根没有想到对方可能是在提防自己上面,“也好。” “阳师兄但凡想做什么,小妹向来都是紧随其后,全力相助。” 像拿衣裳这样的小事,给寻常的侍女,能算什么呢? 侍女可没有她花白凤的能力。 在原着的命运线上,花白凤能爱上白天羽,无怨无悔地做个外室情人,更是为其生下一子,也就是以后的叶开,可见她的恋爱脑本质。 如今阳朔尚未成婚,明教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颇有几分底蕴,花白凤纵是性情再怎么痴情豪迈,也有几许想要与师兄修成眷侣的小女儿心思在。 谁人不知阳朔乃是上代教主的关门弟子?再者就是,花白凤早在阳朔从天山斗兽场里杀出来的时候,与其经历了一番生死,便深深爱上了这位名义上的师兄。 江湖上有权有势的女子养几个面首都不在话下,在花白凤看来,成为阳朔的情人,到底能了却心头的痴恋,她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花白凤根本没有想过阳朔是在防备自己的这个可能。 在她看来,师兄与自己在一起,他们两心相许,逍遥自在,一直都是十分快活的。 ……………… 阳朔确实对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放心,哪怕花白凤是个恋慕他的傻女人,同时助他良多,甚至把他的利益放在了自己的父亲之上,但他口中的凤凰儿,也一样是个偏执的疯女人。 他信任杨逍都比信任花白凤要多一些。 以杨逍那瞻前顾后的性子,是狠不下心来背叛他的。 但花白凤却是一个受情绪驱使,一旦恨上一个人便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女子。 阳朔之前要借她打入天山魔教,那便撇不开让花白凤意乱情迷的男女之情。 但他要真正pua花白凤,让其归心,就少不得让花白凤爱上权力,让其真正觉得与他阳朔是志同道合,所以才甘愿辅佐他的。 至于真正做什么伴侣,那倒在其次了。 阳朔从未想过,要真正和谁长久的在一起,他大抵是不会成婚,也不想什么孩子的。 (不过,工具人孩子除外) 昔年天山魔教纵横江湖,扬名天下,靠的不是四位长老,而是他们最厉害的一代教主白小楼。 只可惜白小楼遭到爱人背叛,弱柳夫人移情别恋,欲要投入魔门圣君慕清流的怀抱,就连白小楼自己也被那心狠的蛇蝎美人设计,以半招之差,败于谢晓峰之手,坠落崖底。 他从小就是由白小楼教养长大,白小楼为了让自己的弱点在徒弟身上剔除,便在阳朔身上花了许多心思,这才养成阳朔现在的性格。 阳朔更知道父亲被前妻与成昆险些气死的事情,更觉得男女之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就连成了婚有了孩子也未必就是锁死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快乐就好。 感情从来不是永恒的。 只有同气连枝、对方又不得不受制于自己、反抗不得的利益,那才是永恒的。 就连递上一件衣裳,阳朔都下意识要使用西方魔教的惑心术,确保对方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就算起了,也多半会在精神秘术下,露出些痕迹来。 谁也害不了他,谁也不能。 女色,对于白天羽来说,是戒不掉的“药”。 哪怕明知道有些女人降服不住,容不得自己朝秦暮楚,却还是忍不住要招惹人家。 无怪在原着中会被情人与兄弟联手设计,围杀而死了。 白小楼正是看出,这个义子骨子里是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才打算把复仇的愿望、振兴天山魔教的重任都寄托在阳朔的身上。 故而养成了阳朔现在这般,能享受女色,获得快乐,却从来不会沉迷其中,更不会因为女人而牵绊的性格。 阳朔的情人,从来都是足够有用,他认为能够掌控,才会成为他的情人。 就像花白凤,就像琵琶公主,就像独孤一鹤的弟子,还有华山派祖师的后人华真真,太多太多的女子…因为他的才能武功、容貌气度所喜欢上他。 当然,他也的确使了不少手段,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同时发现身旁人的不堪。 但现在,她们都是阳朔的利益共同体,阳朔本身是她们所爱慕的,同时阳朔也能给她们想要的。 比如成为小国女王,比如成为峨眉最耀眼的弟子… 沐浴之后,温香软玉般的娇躯,便从背后贴了上来,搂上了阳朔的腰身。 “师兄…”妩媚多情的魔教大公主,缕缕吐息就这样缠绵了过来,似是描绘着阳朔的骨骼。 樱桃熟了,杏子红了,莺声燕语,却是良辰苦短。 事后,花白凤懒懒地依靠在阳朔身上,软软地把头放在他的颈窝里,身体某处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不觉幽幽说道:“师兄…为何每次燕好过之后,你我都要用真气行功,增进功力?” “偶尔休息一日,那便不成吗?” 她自然不知,阳朔这么做,还能让功体吸收阴阳之气,起到by的效果,只以为是阳朔用天山魔教的修行功法助她蕴养真气罢了。 少主的手势未变,依然给其传输着真气,面上则是含笑说道:“这样不好么?” “既能让你我快活,也能为你洗练经脉,按照双修的行功路线,运转一个周天之后,你我的修为也都能有一二分的进益。” “虽然这点儿进益聊胜于无,但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要好。” “凤凰儿素来知道…我是一向勤勉的。” 第128章 惊鸿交锋(二) 花白凤抱着师兄的手臂,忽而问道:“阳师兄,若有一天,你想要成家立业了,那你一定会选我对吧?” “这些人,没有人比我了解你,比我更能跟紧你。” 阳朔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拿下来,又刻意与之十指相扣,笑道:“不会有一天的。” 这话,一下就叫花白凤的身体冷了一半。 那俊朗贵气的少主继续说道:“我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 “像我舅父,他又何曾有成家立业?玉天宝的母亲是谁更是没人知道,就连玉天宝本人都未必是我舅父亲子。” “对于我来说,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开心快活就好了,旁的身份关系都是世俗设定好的,与我从来不相干。” “天下万物,聚散离合,本就无常,开心的时候在一起,要是不开心那分开就好,没有承诺,没有期许,自然不必红脸,闹得难看。” 他的食指轻轻挠着花白凤的手心,带起阵阵痒意,“我也从不喜欢强人所难。” “你们来到我身边,都是事先知道我性格处事,还有日后打算的。” 花白凤垂下眼睫:“是,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师兄你为什么要让琵琶公主生下孩子,有个慰藉。就算别人不知道,我也知道,那定是你的种!” “难道,我就不如琵琶那个所谓的西域公主吗?” 说到此处,她声音中的愤懑不甘,还有淡淡的毒辣已是怎么都压制不住了。 可阳朔却悄然抓住了花白凤的手腕,制住她的命门,让她不能运用真气,淡淡说道:“她和你一样,不仅仅是我的情人,更是我身边的合作者。” “就算琵琶公主只是小国公主,但她也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正统,她需要一个继承者。” “我确实不喜欢孩子,也懒得管孩子,但对于琵琶那样的王女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具有她与我血脉的孩子更能作为合作纽带的了。” 有了这个孩子,琵琶公主以后占据的领土,都将由阳朔的血脉后代来继承。 而且,阳朔从前都一直对生母娘家——西方魔教有所顾忌。 石观音、灵鹫宫之流也是在西域附近,他需要一个“全力出手、名正言顺”的理由。 做外甥的要蚕食西域三十六国,那怎么都避不开玉罗刹。 可是,他保护自己的女人孩子,又能有什么错呢? 哪怕阳朔只是把琵琶公主当成情人与下属,对孩子也没有多少感情,但那不妨碍他借这个由头,把楼兰附近据为己有,蛰伏下来。 他不想要孩子,但他需要一个和琵琶公主生下来的血脉。 俗称工具人。 对于这一点,他和琵琶公主都是心知肚明的。 孩子满周岁了,阳朔连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但这小孩儿确实很有用。 那句外甥肖舅当真没有错,阳朔有时候都想:我最像的还是玉罗刹,而非有情有义的明教教主,范遥眼中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阳顶天。 花白凤情绪下去之后,也自后悔了,她只想与阳朔相伴一世,并肩而立,其余的言语承诺,乃至家庭名分,本就不甚在意,当下笑靥含春,嗔视有情地看了阳朔一眼。 她本就容貌妩媚,美若天人,虽是随意横来一眼,亦有让人意夺神摇的神采。 只是花白凤嘴上依然嘴硬道:“那黑珍珠也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女儿,札木合没有儿子,以后那汗国也多半是黑珍珠的,你既暗中教授她文韬武略,又助她掌握汗国…” “怎么不和她生个孩子?那不是一样可以谋了札木合的家业去吗?” 阳朔伸手轻抚她鬓边的发,感慨地调笑道:“我的傻师妹…” “琵琶公主是我助她登上王位的,且起步就是小国,并不惹眼。” 且琵琶公主没有修习武功的天赋,对于寻常女子来说,生子又是一道鬼门关,她向来不愿多生子,与阳朔诞育一子,也是参考了多种因素,才做下的决定。 皇朝公主都不乏难产而亡的例子,何况是她这个小国公主? 两人当然也成了合伙人。 “但是,札木合继承先祖名号,到底和蒙元关系匪浅,惹来蒙元注意,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非我所愿了。” “至于黑珍珠那小妮子,我教她的也是有限的很。” 阳朔也不曾碰过黑珍珠。 他这么做,除了尝试把黑珍珠变成傀儡之外,更是为日后的“离间计”做准备。 此方世界地势特异,明教便处于异国交汇之处,与蒙元辽国都多有摩擦,很是不睦。 阳朔是一定要早做打算的。 至于黑珍珠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敬若神明的老师,竟然就是让她走向死路的罪魁祸首,那阳朔只能毫无感情地说声抱歉了。 ——毕竟对于他来说,敌人的死活从来不重要,三十六计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 既然出身王侯宫廷,那性别反倒是次要的。 甚至是大丈夫还是女儿家都不重要,只要有资格获得权力就好。 只要抱着金子,那被算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会因为黑珍珠是个女人,阳朔就不动手了。 如果舍弃一个不重要的异族女人,明教能多活些兄弟下来,那他倒是很乐意的。 太多的话,阳朔自然不会掰开揉碎了让花白凤知道。 所以他只是携了花白凤的手,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换件衣裳,就去那地方等着,看看今天都有什么人聚到这儿来。” 花白凤自无不可。 这也是阳朔pua有一手的缘故,花白凤指不定现在还觉得是她自己在无理取闹呢。 但话说回来,在一起前,阳朔就和她说好了所有的条件,走到如今,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 “任千行果然来得够早的。”阳朔有些意外,毕竟他是先让御剑山庄尹家人先一步得知此事的。 谁知道,竟还是让至尊盟的任千行先来一步。 不过,此人处理日常事务英朗稳健,危急关头却是立功心切。 在阳朔看来,倒也不难对付。 倒是另一个做花里胡哨书生打扮的青年,让阳朔有些认不出来,便问了问花白凤,“任千行身旁那人是谁?” 花白凤便答道:“此人名唤藏锋,是任千行的结义兄弟,亦有些家传武艺在身上。” 好家伙,原来练成天意四象决的藏锋,现在只是有些家传武艺在身上… 第129章 惊鸿交锋(三) 不过,任千行也好,藏锋也罢。 就算这次拿不下两人,阳朔也要除去其中一人才行。 以两人慢慢发展起来的实力,不管是一剑隔世还是天意四象诀,那都颇为棘手。 留着他们,迟早都会成为阳朔的心腹大患,亦或是妨碍其他卡牌分身做事。 今日既然设局,那就索性除了这对塑料兄弟。 想到此处,阳朔那敏锐深沉的眸子,就闪过了一抹酷烈之意来。 只是这杀意稍纵即逝,不管是神情还是气机,他一向都收敛得极好。 ——想想也是,山中老人当年所带领的人手,本就颇擅刺客之道,明教由山中老人所创,自然也有不少收敛气息的法门在。 自从被原配妻子背叛,阳顶天黯然写了放妻书,与原配和离,身边最最钟爱的人,便是与红颜知己玉生烟所生的独子,那就是阳朔了。 阳顶天原本是极看好谢逊的,哪怕谢逊师承夺他爱妻的成昆,他也认为谢逊是最适合继承明教的人。 但是,他爱若珍宝的独子也如此出众,非但修为远在谢逊之上,谋略手段教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阳顶天自然动了举贤不避亲,改立继承人的心思。 教中子弟个个都称呼阳朔“少主”,就是阳顶天所示意,要提前为阳朔造势来的。 玉天宝名义上也是玉罗刹的儿子,可在西方魔教,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玉天宝。 当年白小楼惊才绝艳,将天山魔教带到前所未有的巅峰,阳顶天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第二个白小楼。 或者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他的儿子,一定要比白小楼还强,而不是落个躲在崖底、了却残生的结果。 所以,阳顶天在很久之前,去看望儿子的时候,就将大明尊教的不传秘术,都教给了儿子。 阳朔自是早早练熟的。 至于厉胜男的下落,他也没有骗应无求。 厉胜男是天山魔教“三公主”,也是花教主的义女,天山女子逍遥得很逍遥,就像大欢喜女菩萨,想掳谁当面首就掳谁,但每代“大公主”却不同。 “大公主”就和明教总坛的圣女,是一生都不能成婚,只能用毕生心血来辅佐教主,近似高武力的护教吉祥物。 原本花白凤是“大公主”,可她执意要前代教主的弟子在一起,近年对权力的渴望亦是剧增,总是想要证明自己,这已让花教主隐隐察觉了不对。 “二公主”武功天赋,又终究落后了花白凤与厉胜男许多,并且不是他门下亲传,而是由支脉推选出来的。 故而,花教主就只能把更多希望寄托在了厉胜男的身上。 可谁能想到,厉胜男说是中原历练、追查仇人踪迹,回来之后却是怀了身孕,那怀中明珠,更是武当真传的血脉,这让花教主如何是好? 气急之下,便把厉胜男关入了天山石窟,惩罚义女禁闭十年。 但阳朔故意含含糊糊地告知应无求此事,自然不是因为好心。 没有好处的闲事,他向来是不太爱插手的。 少主依然穿着月白色的兜帽披风,只是不是之前那一件了而已。 他手上带着露指手套,却用巧劲摘了一片银杏叶子下来。 这个时节,银杏叶尚青,并未化作秋日的绚烂。 但少主指尖一缕真气萦绕于其上,小小的一片叶子,就好似反射出雪亮的刀光来! “去。”而后,他手指遥遥一指,就将那片叶子给射了出去。 御剑山庄的队伍也到了。 那片叶子就顺着三名弟子的脖颈擦了过去,青叶染鲜血,可去势仍不停,往少庄主尹天奇所骑骏马斩去! 那骏马一只蹄子险些被削去,当下就发了狂,长嘶一声,带着背上的尹天奇就要往客栈门厅撞去! 尹天奇武功平平,只能听见耳旁众弟子的惊呼声,身子却一时动不得。 尹仲对虎魄挺感兴趣,也在本次的护送队伍中,看到这情景,便觉得不太对,想要追踪这缕气机的来处。 但他夺了太多人的身体,武功修为虽然强极,但在精神上的力量反倒不如某些天赋异禀的年轻人了。 在隐匿气息、操控气机方面,阳朔曾在光明顶壁画中得了一道山中老人的“天地之蕴”,有类似破碎虚空的武学韵味加持,所以纵是尹仲,也没能发现他的行踪。 转头望的地方,看起来不过是一处寻常的房檐下,垂下了一片阴影。 师妃暄之前能凭第六感发觉阳朔的存在,也是因为慈航静斋的《剑典》中有类似“天地之蕴”的东西存在,而冥冥中她也得到了那东西。 “心有灵犀”之境,亦是有些神异在。 第130章 惊鸿交锋(四) 眼看着尹天奇就要向前跌去,摔个狗啃泥,这位少庄主的应变能力可总算是强了一回,身子伏低,犹如蛇行狸翻一般,从马背上下来了。 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狼狈,未免让至尊盟的弟子看了笑话。 而任千行从二楼下来,就看到了御剑山庄前来“捣乱”的场面。 任千行性格之中颇有几分断浪式的功利,在他的面前打至尊盟的脸,落至尊盟的面子,这在任千行看来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看见这匹断了蹄子的马往客栈大厅里撞,还弄得一片狼藉,那血肉模糊的马还枉自在哀嚎蠕动。 任千行就认定了御剑山庄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来的。 “尹天奇,你们御剑山庄这是什么意思?敢来我们至尊盟的驻地找麻烦,那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话间,任千行已是持剑在手,剑势如狂龙般的,向尹天奇杀了过来。 他这剑势极是厉害,自二楼处便遥遥跃下,身姿剑影具有龙翔九天的神韵,自上而下而斩落,似有断山倒海之势。 在尹仲看来,尹天奇可是自己的备用躯壳,怎能这样轻易地饮恨于他人剑下? 尹仲眉头一皱,便飞身而出,挡在了尹天奇的面前,运劲于掌,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技巧,离体的无形真气就控制住了任千行的那把剑。 任千行自然是不愿撒手的,但对方的内力修为却远超于他,就连真气操控也是极其精深,他那把宝剑扭成了一团麻花。 就连任千行自己的手臂,也险些被一同扭成这样。 这下,他不撒手也不行了。 就在任千行想要以退为进的时候,便发现尹仲的真气具有一股奇异的吸附力,让他手臂上的血肉都在震颤! 任千行不知这是什么手段,但他战术素养极高,反应也很快,若是再不退开,那只怕他整条手臂都要被绞烂了。 他当机立断,就全力运转真气,用了一股反劲,借对方的力量,将自己弹射出去,这才甩开了那把剑。 哪怕是这样,任千行也因为这股反冲力,一下子就后退了四五步,后背撞上了客栈的扶手,让木楼梯都狠狠地晃了一晃。 任千行的功体自发用先天罡气护体,才免于受反噬的内伤。 饶是如此,任千行也不由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按下胸膛之中翻腾不休的气血,他能感觉到喉咙口的血腥味儿。 任千行不由暗自心惊,很是有些纳闷:都说尹仲是御剑山庄的高手,可这样的修为,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不像是御剑山庄骨干、区区庄主兄弟应该有的实力。 不是任千行看不起御剑山庄,而是他们确实没落了。 ‘难道尹仲真有如此实力?那御剑山庄这些年,岂非是在刻意藏拙?’ 任千行心念急转,刹那间似有千百种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 ‘或许只是某些旁门左道的手段,尹仲的武学修为,未必就能稳稳压过我。’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在尹天奇还惊魂未定的时候,就有一个身着青衫、清灵出尘的女子,漫步出来,探了探其中一名死者的气息。 在发现了这名弟子已经死透了,她摇了摇头,便没再看其他的死者。 而是迈步走到那匹奄奄一息的骏马附近,蹲下身来,拾起一片碧色的银杏叶。 师妃暄知道,就是这东西引起了一连串的动乱。 她指尖捏着那片叶子,正想感知一二,就感到手指上生出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来! 就像有几百根绣花针一齐往她捏着那片叶子的手指上刺过来一样。 师妃暄往那片树叶望去,就见叶子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真气,已然爆炸开来,在她手指上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来,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殷红的鲜血,莹白的手指,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而那片树叶,也化作了尘埃,这才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师妃暄心上不由微微一沉,她下意识就觉得,那个在幕后搅风搅雨,甚至在叶子上都留有后手,要自己一个小小教训的人,就是那日在船上出现的兜帽男人。 或许,那个男人此刻就在暗处看着她,充满恶意、唯恐天下不乱地观察着所有人。 ‘师父说的果然没有错,邪魔歪道一向纵情惹祸,恣意妄为,为了自身的欲望,而挑起许多的纷争。’ ‘那个隐匿行踪的兜帽客,便是如此。’ 尹天奇瞧见这佩剑的青衫少女,不由就出了神。 夕阳艳烈,晖光落了众人满身,迎着小城的晚风,少女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她背上所携带的长剑,造型典雅,则为她平添三分英凛之气。 那夕阳的艳影,便刚好照在她脸颊的一侧,灿烂华美的阳光,照着清丽脱俗的少女,那少女莹白的脸上,肌肤间的绒毛似乎都是清晰可见的,更显出她钟灵毓秀的秀丽轮廓来。 尹天奇的妹妹尹天雪,也是江湖难寻的绝色佳人。 纤而不弱,淡雅超群,是极其出众的冷美人。 但比起眼前这位少女,尹天雪也少了一分出尘的仙气、受天地所钟、叫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灵气。 尹天奇这样的“傻白甜”,自然不知道这是静斋《剑典》的效果,可作用于心灵与精神。 他只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心动了。 任千行从小在至尊盟长大,且受到官御天的重用,自然是见惯美貌佳人的。 他因为一道红烧狮子头,想起了童年的回忆,而恋上了“女食神”刘依依。 但遥遥望见神秘的静斋传人,心头亦不由涌起莫名的惊艳来。 不过,师妃暄身上的“艳”色,与艳俗、妖媚等词语沾不上半点儿关系。 那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然美丽。 就像是《洛神赋》里的宓妃神女,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师妃暄随手用手帕包扎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而后转过身来,向众人拱手施礼,“慈航静斋师妃暄,在此见过诸位。” 第131章 不甘 众人一时间纷纷惊艳于她的容光风姿,可师妃暄抬头的时候,余光却看见了兜帽客隐于光影之间的衣角。 师妃暄不由微微凝神,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却见那兜帽客抬了抬头,竟露出了唇部的模样。 这男人的笑,充满了恶意与玩味。 哪怕他只是稍稍动作,师妃暄也能感觉到,现在这魔头的心情一定很不错,他看见御剑山庄与至尊盟倒霉、看见自己想要找出他下手的痕迹却被割破了手指,心情就变得更好了。 他们遥遥对视,师妃暄忽然就明白了对方的算计。 棋子走到这一步,便不算是完全的阴谋,而是另类的阳谋了。 若是她直接说出是有人暗中设计,用虎魄神刀的下落,引多方势力来此,挑拨离间,制造混乱。 那以任千行与尹天奇的性格,怕是会当场闹个天翻地覆,打个不可开交。 可能幕后之人还没有现身,任千行便帮他把坏事全都做完了。 据情报里说,这位至尊盟的骨干,对自己的武力,一向都很自信。 但要是自信得太过,怕就成自负了。 而尹天奇,一样是个志大才疏,傲气远胜过实力的人。 如果尹天奇适才当真死在了任千行手里,那御剑山庄一行人,与至尊盟就有了不可化解的仇恨。 届时,任千行就将成为城中最受瞩目的一方势力,吸引足够的火力,更加方便幕后的魔头浑水摸鱼。 师妃暄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导,大多都是以连纵抗横、顺势而为的阳谋居多。 审时度势,判断目前的局势,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才叫她为难起来。 若说出幕后魔头的想法手段,只怕正如了那魔头的心意,一切将随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的发展。 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她也一样无法聚势,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避免虎魄神刀落在野心家的手中。 师父与言师叔总说,大义与道理才是最重要的。 而言辞与些许手段,只是辅助慈航静斋践行道途的必经之路,用些心术,无可厚非。 只要是为了天下好,为了苍生顾,那便不算错。 但这一刻,师妃暄却觉得,绝对的实力比那些所谓的手段要有用的多。 当魔头智谋城府都在她们之上,并且一开始就怀着绝对的恶意出现,那什么言辞什么手段似乎都是枉然的。 越是审时度势,拨弄风云,反倒越是被动。 她虽然已临近“剑心通明”之境,剑法修为已超过了师父梵清惠的“心有灵犀”,可面对这个一切都是未知的魔头,仍是显得那般无力。 师妃暄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定了心意,不曾完全被对方摆布,让一个魔头牵着走,“诸位同道,适才御剑山庄与至尊盟的冲突,在下也看在眼中。”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尹少庄主的马匹骤然失控,乃是暗中有人以真气暗算,并非有意冒犯至尊盟的侠士。” “想来那幕后之人,不是有意设计至尊盟,就是对御剑山庄有所敌意,这才暗中观察,挑拨离间,诸位侠士还请珍重,莫要中了有心之人的计策。” 师妃暄说话的时候,也刻意运用了真气,这样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并且受剑典的精神秘术影响,容易信服于她。 尹天奇本就对静斋仙子的容色出神,几乎要拜倒在其风姿之下,这会儿只听那轻柔如水的声音,便仿佛要沉醉下去了。 师妃暄的话语本就条理分明,颇有几分道理,又有剑典秘法相助,她也不怕显露那手指受伤的原因,自然是无往不利。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平平无奇”、让人听不出特点的声音,忽而在人群之中传播开来。 众人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只下意识觉得说话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这道魔音摄心术,看似简单,实则却是阳朔结合西方魔教《邱墟冥音大法》、《天魔妙音》、天山魔教《九幽悲号》精髓,以明教《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为根基,所发出的精神引导秘术。 无论何人听见这道声音,都会觉得熟悉,像是身边的某个人,但究竟是谁就怎么都找不到,也想不起来了。 说是那边的弟子甲可以,说是对面的弟子乙,似乎也挺像。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旁观者清?” “可如果你就是那暗中窥伺,偷袭山庄的人呢?” “不过就是手指受了些伤,又不是身负重伤。” “江湖传闻,慈航静斋的弟子,就是最喜欢在这种时候施加恩惠了。” 听了这话,不论是至尊盟还是御剑山庄的门人,都觉得这话也颇具道理。 被阳朔重点关注的某位御剑山庄弟子,看见相熟的同伴倒地不起,一命呜呼,更是悲愤难平:“不错!” “任千行极擅剑术,外放剑气也是随手的事情…” “若不是他释放诡异剑气,想要一次了结我们御剑山庄,那这些师兄弟…怎会呈现被利器杀害的样子?” “这不是剑气隔空伤人又是什么?” “慈航静斋又怎么样?难道你在这里假好心几句,就能换回我们师兄弟的性命吗?!” 任千行的性格素来冷傲,他是不屑于对这小弟子辩驳解释什么的。 但至尊盟一位老成持重的好手却质疑道:“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至尊盟的身上泼!” “对付你们,何须暗算偷袭?” 而后,那好手又看向了师妃暄:“不过,说到这里,某家倒想起来,慈航静斋不也是擅长剑法的吗?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导自演,却来我们这里扮好人?” 这话一出,不少至尊盟的人就开始响应附和了。 “六子哥说的对!我赞成!” “俺也一样。” 尹仲虽然觉得有许多地方不太对的样子,但他活得久想得多,担心是慈航静斋与什么人在“斗法”,不愿暴露自己,露出端倪来,便没有冒然说话。 他不仅自己不说话,还按下了对师妃暄颇有好感的便宜侄子。 师妃暄是静斋精心栽培的天下行走,与师妹秦梦瑶并称“绝世双姝”,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当下便撇清了身上的脏水,“若是我暗中策划,对两方不利,那我何必现身出来提醒诸位呢?” “做得越多露出的痕迹也越多,我岂非是自露马脚?” “再者说,即便我想要施恩于诸位侠士,那等情况更加焦灼的时候,拿出物证来,岂不是更好么?” “隔岸观火,那才是最便宜的事情。” “在下选在尹先生制住任少侠的时候出言,只是不愿事态恶化,见到诸位侠士耗费力量,却没能打在真正该打的人身上,枉自辛苦罢了。” 师妃暄虽解释清楚,但她心中也不由暗暗叹息。 转身离去的样子,看似不紧不慢,可她脑海之中却是闪过适才兜帽客说完话之后,毫不犹豫,抽身离去的样子。 妃暄从未想过,自己入世行走之时,遭遇的第一个敌手,不是什么阴癸妖女,而是所有事情像笼罩一片迷雾的神秘魔头。 她更没有想到,明明大多数事情都料到了,真正对上的时候,她仍是不如那个兜帽客。 就算两条路都不选,也还是在无形之中,跟着对方的步伐走。 说不清是不甘还是不服气,但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点点迷茫? 当真是邪不胜正么? 一时的输赢,师妃暄并不在乎。 但这神秘的兜帽客,城府之深,步步为营,手段亦是十分诡异,若她一直这么输下去…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天下行走吗? 第132章 夜色惊变! 师妃暄极力想要屏蔽心头的不安,一时的输赢,本不能影响她的心境,但不知为何今天心中却每每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只要离那个神秘的魔头越近,那种仿佛遇见天敌的恐惧、以及某种矛盾的吸引力,就会隐隐影响她,继而让她做出违背理性的事情来。 就像刚才看见那个兜帽客径直离开,她几乎想要愤而出手,将其揽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搅风搅雨! 但长期以来养成的大局观思维,还是让她克制住了这种无形中的冲动,尽量理性冷静地思考,然后做出目前最有力、损失最小的应对来。 ‘难道…就连我都不知不觉中了魔头的手段?’ 除了这个解释,师妃暄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这样反常的了。 入世不久的师仙子,并不知道修炼《剑典》所凝成的“道胎”,与类似魔种的东西相逢,那就会形成某种奇异的吸引力,牵绊她的心神。 阳朔没有练过道心种魔大法,但论魔道武功之博学,他已颇有几分小老头吴明的意思了,既修炼了精神类秘法,又有一颗极强的武道之心、利己之心,魔念深重,便渐渐将作为气血中枢的心脏,练成了一颗魔心。 他那魔心之强,远胜过师妃暄尚且稚嫩的道胎,自然就是拥有主导权的那一方了。 且因为阳朔此人,极为利己的缘故,受道胎的影响,倒是几乎不可感知。 师妃暄极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她感到手臂有着一丝无力,这是心境不稳才会出现发反噬。 ‘不能再去想从前的败北了,因为再想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她,只有全力以赴,去面对晚上的那一场大仗,这样才能对得起慈航静斋天下行走的身份。 夕阳的晖光一点一点落下,半轮红日也彻底掩在了山后。 深沉的夜色,渐渐弥漫开来,这只是座很普通的小城,一到晚上就看不到什么人出来,也没有太多的灯火。 那些欲望、算计、厮杀,也尽掩藏在了这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 纷争将起。 ……………… 自从白天知道了有关厉胜男的下落后,应无求整个人就不对了。 他就像犯了癔症似的,一门心思只想找到阔别已久的爱人,还有就是发了疯似的想兜帽客说的“母子二人”是什么意思? “胜男离开之前,曾和我…度过两回春风…” 莫非,就是因为那两次,让胜男怀上了我的骨肉? 一想到这里,应无求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他还做包来硬时稚嫩的梦,也是他死去老娘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只要想到有那么个实现朴素梦想的可能,应无求就越想越入迷,甚至忍不住去想象那孩子长什么样子了。 一时之间激动欣喜,一时之间心里又是七上八下,担心厉胜男的安危。 比起厉胜男、还有可能存在亲生骨肉的安危,那把不知道是不是虎魄的刀,就是个die。 应无求心里是想丢了那把麻烦的刀换回爱人下落的,但他也知道,这么说,师兄俞岱岩肯定是要为难的。 张三丰对他有再造之恩,武当就是他的家,各位师兄也都待他很好。 让应无求一味为难自己人,当面说出那等白送的要求,他也说不出口。 ——三师兄并不防备他,用胜男曾留下的迷药麻倒三师兄不成问题。 但现在是什么局势,应无求还是知道的。 要是放倒了师兄,又让师兄出了什么大意外,那真是丧良心的事情,应无求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不能在三师兄身上动手脚,那就只能在虎魄上面做点儿事情了。 反正是用天蚕丝布包裹着这古刀,应无求就找了差不多大小的长刀了,偷偷弄了个相似的造型出来。 灼人的烈酒滑下喉咙,应无求不由呛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很少这样失态了,但背着师兄做这种事情,仍是让他有些忐忑与自责。 但应无求更加没有办法放开厉胜男的手,胜男是全天下最爱他、对他最好的女子,为他付出了很多,应无求自觉是不该让胜男再受什么委屈的。 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虽然他用纯阳无极功捏出来的宝刀形状,是显得太艹了一点儿,但黑布一遮,不也看不出来吗? 应无求已经打定主意,要调换掉虎魄与伪劣品,然后到子时的时候,手持虎魄,前去城门处,把胜男的下落交换回来。 至于俞岱岩有可能会一起跟去?应无求也早就预料到了。 毕竟,如果不是对兜帽客的事情有些想法,加上多少想要帮助他这个师弟 ,那俞岱岩就不会选择来这座小城了。 所以应无求早就把那假刀,放在新寻的代步马身上藏好了。 但还没有等他们从借宿的武馆出发,在子时前的一个时辰,俞岱岩就忽然听见窗外有女子轻轻吟唱婉转小调的声音。 “春花带露满园香,乳燕双双绕画梁。好景偏逢人烦恼,几回思母又望郎~” 那女子格格娇笑:“应八侠,你猜猜胜男那丫头,现在是更想要报家仇多一些,还是更想你多一些呢?” 在这女子说话的时候,俞岱岩早已持剑在手,破开窗棂跃了出来! “姑娘不必故作姿态,若真有我那弟妹的下落,就先说些实在的东西。” “否则,今天怕是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花白凤身着神火教女子惯穿的红衣,发间饰以两枚金玫瑰,面上则以珠玉纱幕遮挡了容貌。 ——说实话,其实这纱幕也掩饰不了什么容貌,只是女子身形摇动起来,这些饰品更能晃人眼睛,配合独特的功法,在不经意间就能乱人心神。 俞岱岩其实也没能完全看清这红衣女子是如何出招,只看见眼前红影一闪,又有一股寒意袭来,而后就有一道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璀璨的刀剑锋芒,便交错相击! 花白凤的修为已有宗师六重天,虽说远没有到巅峰之境,但她的功法与招数都很诡异。 天山的魔刀,也可叫如意天魔连环八式,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变,展现出极高的变化性和威力,且圆融合一,施展开来,连绵不绝。 第133章 天移地转大移穴功 “三师兄,我来助你。” 应无求不假思索,拔剑出鞘,飞身前来相助。 纯阳无极功的炎芒,破开了魔教障眼法所营造出的奇异迷雾。 长剑上所赋予的纯阳真气,激荡起一层层的气浪,剑芒如炎龙,往花白凤所持的弯刀挑去! 刀剑相击,光明正大的纯阳真气顿时和阴森诡异的魔教真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两者也僵持了一瞬。 但花白凤反应得很快。 ——真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和武当的人打架吗? 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红袖轻舞,就有一股柔中带韧的力道挥了过来。 俞岱岩的功力能够稳稳压过她,应无求的功力虽然比她弱些,可由《纯阳无极功》修炼出来的真气却颇有些特异之处。 那绸带容易晃人的眼睛,但俞岱岩却注意到,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努力屏住呼吸,只可惜还是太迟了。 “是十香软筋散,果然是西域那边的旁门左道…” 应无求闻到这股浓烈的异香,心里就知道不对了。 还好纯阳无极功有抵御百毒的作用,不然他们师兄弟,今日怕是危险了。 可应无求的纯阳功,毕竟只是小成,为至百毒不侵的大成之境,能抵御一时,就很不错了。 ‘不好,三师兄中招了。’ 应无求神色肃穆,一边伸手揽住了一大头的三师兄,一边则是出剑抵挡来自花白凤的攻势。 就算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这样打一定是不成的。 武当的《两仪神剑》、昆仑的《大飞龙九式》,再加上巴山顾道人的回风舞柳剑七七四十九式,合称三大玄门剑法。 而花白凤一刀劈出,则是像流银反光,也似月华妖娆,缎带轻舞,瞬息之间,圆月似的一抹刀光,便趁着应无求一息间的不支,往他的额头上削去! 应无求已能感觉到额头上的刺痛感,他全身的汗毛都仿佛竖了起来。 在他的视角里,这一刻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的身子也猛地后弯,继而靠仰首的动作,躲过了那划过来的雪亮刀光! 两仪阴阳化神剑,应无求所用的兵刃,名为“锐鹤”,乃是张三丰早年所用的兵刃。 这把外表看似古朴、平平无奇的长剑,在附上纯阳真气之后,便变得锋利无比,剑尖急点,暗含梅花术数的奥秘,具有阴阳两仪的意境,剑光剑芒,挥出点点寒星! 这些寒星的落点,恰好就是花白凤下一刀可能会落下的位置。 武当派的剑法,张三丰本人使用的《太极剑》最强,其次就是《两仪神剑》,而后则是《绕指柔剑》、《神门十三剑》等剑法,最大而化之的,就是《武当剑法》。 应无求所学的剑法并不广博,可他却将两仪剑法往死里去练习,没黑化的性格,也颇有几分周伯通的意思,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倒很有几分炉火纯青的气势了。 “叮!叮!当!当!” 这是属于刀剑之间的对决,每一点火星,都蕴藏着无穷的杀意。 花白凤的“魔刀”亦是习练纯熟,练出了自己的感悟。 应无求又将俞岱岩顺手带到了身后去,让师兄靠在门槛边休息。 这两人见招拆招,以快打快,遇见“料敌先机、提前布局”的慢招,对手也能很快找到破绽,将刀剑见缝插针地“穿”过去!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他们就拆了二十余招,应无求的“两仪神剑”,差一线便能步入化境,似拙还巧,阴阳相合,亦刚亦柔,招数并不是如何的精妙,但剑式古朴精简,破绽之少,实是世所罕见的。 花白凤的如意魔刀,招式则是圆融而诡异,刀气森寒至极,出招之际真气内敛,似有还无,介于虚实之间,万妙无方,千变万化。 两人身影翻转,忽而就跃至半空,刀剑僵持,引起铮然长鸣,刀剑摩擦之间,也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来。 比打火石的光芒,更要叫人心惊肉跳,相互抵抗,刀剑纵横。 但花白凤岂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应无求只觉得,这是生平打得最紧张的一场架,对面仿佛什么手段都有。 当然,他的剑术修为,也是大有进益。 应无求的变招极快,他竟临场变招,将神门十三剑与绕指柔剑结合在了一起。 那青锋剑忽而就“弯”曲了下来,剑尖则往花白凤的手腕神门穴上击去! 在应无求以为自己打中她穴位的时候,却见花白凤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不屑的情绪。 而后,就有一股沛然不能抵御的巨力,从她的神门穴中反击出来,继而传导到应无求那把剑上! 应无求只觉得手臂一软,那股诡异的内息,竟是通过宝剑,反击到了他的功体上。 “这种移穴功法…你是胜男的同门!” 应无求并不知道,这天移地转大移穴功,乃是天山魔教《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中的一门武功,习练此功的人,极其擅长于移动穴位和内息攻击,但他有见过厉胜男运用这武功的机制。 这位武当小师弟仍是没有弃剑,他顺手换成了左手持剑,再不轻易去点红衣女子的穴道,而是用一些凌厉的剑招,去劈斩女子手臂之类的部位。 花白凤趁机会,就扔出了一枚小圆蜡丸似的东西,那蜡丸一破,就蔓延出更多的迷雾来。 在无尽的雾气中,应无求听她漫不经心地笑道:“看来,我那妹子的眼光倒也不坏。” “你的本事还行。” “但要让胜男脱困,恐怕还差了不少火候。” “什么时候修成了大宗师,什么时候再去天山凌云峰找她吧。” “要不然,她们母子孤零零待在冰洞里,实在是怪可怜的。” 这话却是阳朔吩咐她,让花白凤在打过“一巴掌”以后,再给出的甜枣。 单是应无求可能不算什么,但要是加上武当派的实力,那就不一样了。 阳朔很乐意给天山魔教不服自己的人,添上一些别致的堵。 嗯,他只是乐于助人罢了。 与此同时,花白凤也取走了两把“虎魄”神刀,不管是不是仿造的,她一股脑全都拿走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绊住了附近窥探之人的脚步,“我劝诸位还是留下来,多闻一会儿这药烟的好,不然,那软筋散的效果,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 “先是用不了内力,要是再遇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那可就更倒霉了。” 第134章 陆小凤:这年头大宗师都不值钱了 ‘我想那些人肯定鼻子都气歪了。’ 花白凤只要想到,自己能够轻易掌握这么多人的命运,影响他们的生死,就能感觉到某种淡淡的快意。 只因为她是个女儿身,她就永远只能做个吉祥物似的魔教大公主,本质上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存在。 厉胜男也是天山魔教三公主,是她父亲的徒弟,从小教导的义女。 可如今呢?还不是被关在天山冰牢里,艰难的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花白凤原本心性只是淡漠残忍了一些,可在经过阳朔的一番指导后,她挖掘了内心真实的自己。 那个渴望证明自己实力、得到众人认可的自己。 力量得到的“尊重”,远比其他方式得到的“尊重”,要来得容易得多。 花白凤就是想要得到这种简单粗暴的认可,没有什么能比直接碾压、玩弄人心,更让她这种魔教妖女感到愉悦的了。 强做善良,有何趣味? 除此之外,就是花白凤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趣味,自然不肯再变回从前的样子,压抑内心。 “只是不知道师兄那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花白凤一向相信阳朔的本事,无论武功还是智计,阳朔都肖似白小楼,甚至超过了这个年纪的白小楼。 可是,花白凤今天却总是有些不安。 阳朔不曾瞒过她,今晚行动要借刀杀人,挑拨各方势力关系,同时引开慈航静斋等正道势力目光的目标。 花白凤也听说过一些静斋仙子的事情,说实话,她对慈航静斋的天下行走,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忌惮,也不算很厌恶。 她更是了解阳朔这个人,就算是再漂亮的女孩儿,落在师兄眼中也只是能不能利用、有没有用的红颜枯骨罢了。 可是,在听阳朔说起,师妃暄竟然能凭借直觉,就找到他位置的时候。 很无端的,花白凤的内心还是升起了一丝不喜的异样情绪。 厌恶、排斥,注定气场不合,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啧,花白凤一想到对方要清高圣洁、故作姿态地来感化阳朔,她就觉得恶心。 不过,只要再想想,对方多半会被阳朔反将一军,连骨髓里的价值都敲出来,那结果可就太好笑了。 花白凤忽然有种幸灾乐祸,顿时生出恨不能马上就看到那种清高姑娘落难的快乐来。 想看与自己气场不和的人倒霉,那能有什么错呢? ……………… 江南花家派来夺刀的人,正是四公子花满溪。 同时,花家还有一位强而有力的外援。 那就是极有名的侠探,四条眉毛陆小凤。 不过,陆小凤此刻也有点儿发愁了,他一向是以智计出名的,但至尊盟就是想要硬抢别家的“虎魄”神刀,那这架怕不是非打不可了。 虽然他们早就有了一套“备用方案”,但那也得用出全部的力量、真情实感的打一场,那样才能让别人相信不是? 陆小凤很苦恼,因为他不能出工不出力,也不能真正出死力,那样一不小可能就真变成死凤凰了。 他都是三十多岁的人,好不容易成为一位年轻有为的大宗师,虽说只是最普通的大宗师,恰恰摸到门槛的那种,但怎么说也是大宗师,不是什么买一送二的米虫。 可是,陆小凤和红颜知己们浪完,一回过神来,就发觉现在天人才能潇洒闯天下,大宗师都已经不值钱了。 任千行这小子,不过二十七八岁,也一样是个大宗师。 虽然内力修为与陆小凤差不多,但那一身攻伐剑术却当真是极为了得的。 “呼…差一点儿我陆小凤就要变成死凤凰了。” 陆小凤顺手摸了摸自己那两撇修得像眉毛一样的胡子。 他知道,对于像任千行这样既野心勃勃、又过分自信的人来说,哪怕隐隐猜到背后有人挑拨离间,设局让大家伙内斗,也一样会跳到陷阱里面。 因为神刀的诱惑超过了那点儿不快,这种人的自信,又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一力破万法。 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是真正实力的对手。 可万一对方也有非常雄厚的实力呢?那样他们这波内耗,最终害得只会是自己,顺便帮对方节省了不少时间。 可以说是主打一个过分“善良”了。 果然,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还是最苦恼和这样遇到利益诱惑就没脑子的人接触了。 同样没脑子的人,还有御剑山庄的尹天奇,以及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西夏一品堂。 但不得不说,陆小凤的轻功确实好极了,就连踏月留香的楚留香其实都落后了他一筹。 因为楚留香是大旗门弟子,不能否认,香帅确实将一部分时间用在了修炼内功上面。 “诶,刀也好,剑也好,其实都是些死物,不能吃也不能喝,在没变现之前还会害死人的。” “小少侠你何必为了这样的东西,就和我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呢?” “要是咱们俩在这儿斗死了,那神刀明天可就不知道给老天爷丢到谁家去了。” “你真的甘心啊?”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是极高明的指法,不管是隔空点穴还是近身格挡、亦或是空手夺白刃,那都是极厉害的。 但任千行这剑术戾气太重,他要是真要手指去夹,恐怕食指都要给人削了去。 陆小凤当然不会那么傻,这位侠探一向机敏,往往是瞄准了合适的落点,再以隔空指力,挡开任千行的剑。 那森寒凛冽的剑芒,就因为指力所击,荡到了另一个方向,像是一轮弯月映在水中的光,破碎溢散。 与此同时,已被逼到死角的陆小凤,竟如燕子一样凌空而起,衣袂翩然之间,就挪移到了任千行的身后。 可任千行的反应也很快,旋身就是一剑斩去! 剑刃划破空气,便泛起奇异的破空声。 陆小凤知道,‘是时候了!’ 侠探的眼神一暗,就故意让前胸做好的机关被剑刃所划破。 妙手朱停做的伪装果然很“真”,惟妙惟肖。 陆小凤的胸口顿时“现”出一抹鲜红的血花来! 第135章 是人是鬼都在演 只见那陆小凤,胸膛已受剑气所创,可挪移之间依然有那“凤舞九天”的风采,哪怕鬓角落下冷汗来,脸色也变得苍白,但全力以赴之下,仍是不减侠探的风采。 但三招之下,眼见着已是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候,花满溪先是“挣扎”着闭了闭眼睛,而后再睁开眼睛时,眸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 花满溪将声音用真气送出去,朗声喊道:“这虎魄神刀,至尊盟若是想要,现在拿去就是。” “但若是出尔反尔,还要继续害陆兄弟与我们花家人的性命,那就是第一等卑鄙无耻的人物,叫江湖朋友看你不起了!” 陆小凤也做出微微一惊的样子来,讶异地笑道:“四哥,这东西名声不小,人人都说能影响一族的兴衰,你这样丢了它,难道不怕家中老爷子怪罪吗?” 花满溪只是长叹道:“不过是些死物罢了,能值当什么?” “我只知道,今日若是为了这不知真假的东西,就葬送了这么多族人的性命,还害了你去…” “那老爷子更不会饶过我,今日之后怕是会永远失去七童这个兄弟了。” 花满楼与陆小凤既是发小,极好的朋友,也是生死之交,这在江湖上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同样,花家七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也为人津津乐道。 有这一番唱念做打,任千行方才信了六七分,剑上收了几分力气。 “好,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花四爷现在改变了想法,认清了局势,那就将那宝刀拿出来吧。” “待我验过了真假,拿到了花家护送的那把刀,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至尊盟也不会伤及花家一分一毫。” 任千行自信地说道:“我任千行既说得出,那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就一定会做到。” 陆小凤则是笑嘻嘻地说道:“谁要是做不到,那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听了这话,任千行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狠辣地剜了这嘴巴贱得不行的侠探一眼,握着宝剑的手又紧了一分,“某些人要靠朋友拿东西出来才能活命,也就只能逞逞嘴皮子上的功夫。” 陆小凤这下便笑不出来了,他只能不是滋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哪怕是用演的,他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笑。 但他陆小凤天生就爱笑,难免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来,倒让任千行更觉得真实了。 花满溪命人取了一个古怪的机关匣来,然后用独特的手法,打开了那机关锁。 如此,方才露出匣中神刀来。 见到这副情景,任千行方才相信了花家是自愿献刀以换平安,而非在这里做戏给他看。 然而,这场合情合理的戏,正是花家与陆小凤苦心安排、倾情演绎的。 在触摸到“虎魄”刀柄的时候,任千行都仿佛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感,这是他找到那把平平无奇的残刀所不具备的。 再看刀身,也是那青铜古刀的纹路,亦是内蕴光华,戾气逼人。 任千行没有犹豫太久,他得意一笑,就收走了那把刀,一样是用天蚕丝布包裹着,至尊盟财雄势大,自然是知道用天蚕丝可以稍稍遮掩宝刀凶剑的兵气,道:“刀我就拿走了。” “花四爷,我们就此别过。” 说到“过”字时,他的衣袂浮动,整个人已如闪电般的,落在马背上了。 而至尊盟的骑士们,亦纷纷跟随上级离开。 哪怕人都走远了,陆小凤也并未懈怠,随意将那假血包拿出来。 他始终记得,那位拨弄风云的幕后黑手还没有露出真实身份。 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死心了,相信他们把刀给任千行,万一就躲在暗处偷窥呢。 陆小凤刚想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就感觉身躯瘫软酥麻,竟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花满溪靠在马车边,不由惊呼出声,紧握着的拳也松开了。 终究是棋差一招啊。 他们却不知道,杨逍与范遥打晕了西夏一品堂的诸位高手,将这些异族捆做一团,丢到了一边。 而后,一边闻那臭不可闻的解药,一边用特殊的方法把悲酥清风释放往花家一行人的方向。 某种意义上,阳朔也和任千行一样,是宁杀错不放过的类型。 他怎么可能相信,陆小凤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败在任千行手中,坐视神刀被抢? 西夏一品堂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他们抢了一品堂的剧本,异地登录,陌生手机上号,那也很合理吧? 花家就算找了妙手朱停高仿了一把神刀,今天照样是一把都保不住。 ……………… 御剑山庄驻地,尹仲感到很不安。 如果不是走这座小城,是回到山庄大本营最快的路,绕远路多走一个多月,只怕会生出更多的变故来,他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白天时候,那缕暗算尹天奇的真气,他后来再回想,总是感觉如鲠在喉。 ‘究竟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难道当今武林,还有人的武功修为能比我更高吗?’ 尹仲至今已活了几百岁,他一心求长生,早已是执念成魔。 虽然心境不够,修不成陆地神仙,一味隐匿形貌,屡屡更换身体,又失去练成至尊体的机会。 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内力修为,的确称得上是陆地神仙之下第一人。 (只是说内力积累,真正打起来就说不定了,毕竟是生命极度腐朽的老怪了) 尹仲立于中庭,负手而立,神色之间颇为深沉,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忽然,他眸中神采一凝,看向某个方向,喃喃道:“是那个至尊盟的小子?” “不,还有别的什么人存在。” 尹仲提剑在手,逼格点满,漫步走出这院子。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一个极胖的女人。 说这人是女人其实已经不太贴切,这个女人更像是一堆肥肉形成的肉山。 天山魔教,大欢喜女菩萨。 除了战力等同陆地神仙、以外功返神通修成体的小老头吴明外,这个女人已是当世离至尊体最近的高手。 哪怕她是个女人,在武功修为上,也早已胜过某些自命不凡的大丈夫不知多少。 第136章 临近体的威力 ‘今日就让天山魔教知道,吾剑未尝不利也!’ 尹仲见到大欢喜女菩萨的出现,心中忌惮的同时,也愈发相信御剑山庄的这把虎魄神刀才是真货。 “怎么?天山魔教也对这东西感兴趣。尹某记得,圆月弯刀的样子,似乎和虎魄不一样。” “那么重的刀,使你们魔教的刀法,还舞得起来吗?” 面对尹仲的挑衅,大欢喜女菩萨只觉得吵闹。 她已经细细看过了御剑山庄的男弟子,很遗憾的是,里面的男弟子颜值气质都不怎么样。 大欢喜女菩萨没能解锁新的男宠,心情正是最不好的时候,又听尹仲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就更加不爽了。 肉山似的女菩萨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没怎么咀嚼,就已经咽下去了,“我能不能提的动刀,用不着你这个老东西来管。” “拿把剑在手上,不算本事,能用这细棍一样的剑打伤我,那才叫本事呢!” 女菩萨如此挑衅,尹仲自然不会再忍让下去,他只需要用一把普通的长剑上阵,凭借深厚内力,便已算是当世无双。 风动,剑至。 剑尖闪烁起一抹慑人的银光,剑芒则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七百年的内力,凝聚在这一剑上,力大势沉,破空声爆起。 金铁打在大欢喜女菩萨的脖颈上,可却陷进了那层层肥肉里。 尹仲心头不由一惊,不管怎么凝聚内力,剑刃也难以从对方脖颈斩下去,想要用剑芒破防,剑芒也仿佛在骤然之间失去了控制。 与其说是剑芒,现在倒不如说是柔软的丝缎了,完全不受尹仲的控制。 不过尹仲活了七百年,招数变化也早已经锻炼到了极处。 现在以刚力破不了防,还险些给对方夺了剑,那就用柔性内力出手,用一层内力将剑刃与对方的功体隔绝开来。 然后,他这把剑就像柔滑的丝缎、水潭里的泥鳅一样,从那堆肥肉里“脱”了出来。 而后,尹仲又运用极其精微奥秘的技巧,将剑刃化作绕指柔肠,与武当的《绕指柔剑》相似,只是更加阴损,蕴藏的气劲无孔不入。 可这样的招数打在大欢喜女菩萨的身上,虽然不至于让剑刃陷进肥肉里,但也奈何她不得。 ——再怎么阴损毒辣、绵里藏针的招数,用上如何深厚的内力压制,最终都会被女菩萨那一身肥肉给反弹回来。 尹仲手中长剑非但破不了防,反倒一次次给对方反弹到更远的地方,偏离了原本的招数轨迹。 到尹仲这个修为,其实已不再拘泥于招式变化,哪怕偏离得再严重,也能自由变招。 但是女菩萨这身肥肉反弹剑刃的方向全然不可捉摸,反弹的力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大。 尹仲每次都要迅速调整自己的招式,所耗费的体力心力均是愈来愈多。 到第八十五六招的时候,尹仲就发了狠,他明白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耗尽自己的体力。 “龙神一剑!” 这是尹仲由童氏龙神功所悟出来的剑招,剑势幻化龙首冲锋之态,精纯内息凝于一点,就要将大欢喜女菩萨一剑封喉! 这一剑,本是该成功的。 但尹仲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大欢喜女菩萨的反应速度。 女菩萨如肉山一般壮硕的身形,动都没动一下,可她的头颅四肢却还很灵活,只是稍微一偏头,就咬住了尹仲手持的长剑。 “咔嚓咔嚓——” 这女魔头奇肥奇壮,而且又高又大,一条腿简直比大象还粗,穿的一双红缎软鞋,至少也得用七尺布。 但最最让人惊骇的,却是眼前这一幕。 尹仲附带内力的精钢长剑,竟生生给她嚼碎了。 ‘天山魔教嚼铁神功!’这时候尹二爷心中才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某种武学的名字。 尹仲心知肚明,单单习练嚼铁神功的高手,绝不可能像大欢喜女菩萨这样挡下他这一剑。 女菩萨敢用牙齿来破他这一剑,毁坏他手上兵刃,本质都是因为炼体大成而生出的自信。 这女人今年不到五十,却已将肉体锻炼到了极为可怖的地步。 “只是逼近至尊体的功体,便能有如此威力,真不知道那无名岛的小老头出手之际又是怎样的恐怖了…” 尹仲稍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能选择走至尊体的道路,这道路用好了,一样可以武破虚空,并不逊色所谓的陆地神仙,只是没有那么多陆地神仙运用天地之力的异能罢了。 但那后悔也只是一下下,他是童氏一族的叛徒,也是偷学龙神功,妄想成人神的野心家。 因七百年前,他被龙腾用灵镜所伤,身体便常常裂开,虽然不会死,但怪物模样却是难免的,同时也非常痛苦。 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也为了减少痛苦,他才不惜抢夺血脉后人的身体,与之换皮,遮掩自身的真实相貌。 身体有这样的隐患存在,尹仲想走至尊体的路线,自然也是没有指望的。 第137章 天雪 哪怕趋近至尊体,那也终究不是真正的体,尹仲依然有杀死大欢喜女菩萨的信心。 他有天人合一的修为,并且早早凝聚了武道灵窍。 虽说只有七窍的天赋,但七百年的修为加持,他尹仲依然不弱于人! “神龙指!”尹仲并指成剑,就灌注了一股螺旋内力,往面前那座恶心的肉山上“刺”了过去! 这种特殊的螺旋气劲,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破开炼体武者的功体。 尹仲只对大欢喜女菩萨用了两指,当他发现自己第一指打不到穴位上的时候,就明白女菩萨这身肥肉功体实在太强悍,让人根本就打不中穴位。 所以第二指,他就刻意点大欢喜女菩萨的太阳穴,想要一指点死这座肉山。 这一指角度极是刁钻,这处地方又是女菩萨身上肥肉最少的地方,她是必须避一避不可了。 大欢喜女菩萨的身形忽而动了,她的身形极是肥胖,但轻功却非常出色,身形快若飞鸿,让人见了瞠目结舌。 但这就是尹仲想要的。 他就是想要让大欢喜女菩萨主动闪避。 尹仲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这个喜欢伪装成豪爽汉子的野心家,显出最真实的恶意来。 这个角度,他正好可以打中大欢喜女菩萨的下巴。 尹仲在瞬息之间,就变指为拳,蕴含他所有狠辣冲劲的一拳,猛地打中大欢喜女菩萨的头颅! 他忍着身体反噬裂开的痛苦,提起全身的内力与气劲,凝聚在这两拳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功体的刚猛来破对方的刚猛。 第二拳的时候,终于打出了红红白白的一片。 那肉山上的头颅,已然碎了。 可那座肉山却依然站立在此处,一直停滞了三个瞬间,方才轰然倒下,发出沉重的巨响! 这重量甚至让地面都微微一震。 尹仲咧嘴露出一个笑来,却显得有些扭曲,让人感觉既古怪又可怕。 戴着帷帽的尹天雪,神情也越来越冷漠,手攥得极紧。 她生得极美,但外表看起来,却是那种冷冰冰、孤傲非常、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 御剑山庄的大小姐,美若天仙,如冰雪那么纯净的脸上,有一双似蹙非蹙的远山眉黛,含着淡淡的清愁,她只是站在那儿,就是如皓月般的风姿。 但尹天雪内心也自有自己的一份好强。 她虽然天生体弱,但却十分想要得到父亲的承认,证明自己不比哥哥天奇差。 同时,尹天雪也是御剑尹家最聪明的一个了,在原着之中,也是她最先发现尹仲有问题,看出赵云只是利用她哥哥而已。 但姜还是老的辣,尹仲是看着尹天雪长大的,他早早就看出天雪潜藏的高傲与好强,想要利用天雪对习武的执念把她发展成自己人。 可是阳朔又何尝没有心机呢? 尹仲懂得利用尹天雪,阳朔也一样懂怎么说利用人。 他不是色中饿鬼,想要把每个武林女侠都发展成可以利用的情人,他也确实对尹天雪没有想法,他只是擅长利用人心而已。 “尹小姐,尹仲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叔叔,我想你心中早有决断,这个香囊就是引动噬血散的药引,你佩戴着它,只要和尹仲说几句话,他的气血就会逐渐枯竭,引发旧伤。” “十二个时辰内,这香囊都会起效果,用不用就看尹小姐你的心意了。” “不过,在下多说一句,若是回到御剑山庄,尹小姐还有其他手段能拿下尹仲这样凝聚武道灵窍的老怪吗?”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真正打破了尹天雪的心理防线。 至于噬血散,就是阳朔根据《七侠传》里血魔疯癫丸加上《秦时明月》鸩羽千夜逆推研究出来的衍生毒药。 对尹仲这样功体有缺陷的高手,尤其有效果。 功体复原也好,长生不死也罢,都挡不住这噬血散,尹仲今天注定要生命衰竭而死。 尹天雪穿着素白的薄披风,迎上去“着急”地说道:“二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料理完和神刀堂的恩怨,就过来找你们,结果一过来就看见门口倒了好几个弟子。” “这里…还有具奇怪的尸体。” 尹仲似是唏嘘地说道:“还不都是这虎魄神刀害的,常言道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这等神兵利器,习武之人自然风起云涌争于江湖中了。” “只是苦了我们山庄的小弟子。” 尹天雪低下头去,她不知那个兜帽客是怎么给假二叔下毒的,但她的确可以闻到香囊淡淡的花香味,像是西域薰衣草的味道。 但她敢肯定这绝不会只是薰衣草的味道,或许只是“像”而已。 第138章 我从来都不喜欢勉强 尹天雪在心中默数着时间,掌心已透出一片薄汗来。 约莫四到五息的时间过去,这香囊药引的效果终于显现了出来。 尹仲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喉咙中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四肢的血肉紧皱,青筋毕露,迅速缩水。 尹天雪不由惊呼了一声,“神色大变”,“二叔,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天山魔教的妖人在您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趁机暗算?” 她越是接近尹仲,那薰衣草的花香味就越浓,尹仲就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困难,“你…是你!” “你为何要害我这个叔叔…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说到后面,尹仲几乎是用平日里吼叫的力度才能说得出话了。 尹天雪的神情“茫然慌乱”,可身形却快速退了数步,声音亦是带有讥诮的意味:“叔父在说什么,天雪听不明白呢。” 看见她这样反差鲜明,尹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尹仲不知道这个便宜侄女是怎么暗算到这里的,但他就算是死,也要将害自己的人一并带到下面去! 七百年的修为,哪怕遭到大欢喜女菩萨的消耗,哪怕身中诡异剧毒,他尹仲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一脚的货色。 尹仲探指成爪,目光毒辣,指尖闪烁着类似金属的亮光。 这个瞬间,对于尹天雪来说,极其漫长。 她的理智在告诉自己,要赶快离开,可是她的身体却动不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尹天雪已然被某种武学意境限制在了原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地有一人拽了拽她后心的衣裳,让她脱离了尹仲招式的笼罩范围。 兜帽客的气息带有雨后草木的味道,清新自然,融于自然,并不像他的气质那么深沉。 但对于尹天雪来说,这个来历神秘、修为高深的男人,就像鬼魅一样出现,让她忌惮厌恶。 尹天雪讨厌不在自己掌控中的存在。 兜帽客周身都萦绕着一层迷雾,他的身形浮空,在雾中若隐若现,天雪只能瞧见对方月白色的一角衣袂。 这层雾,乃是真气离体所具现的效果。 但他的刀,却是光华明亮、锋芒艳烈! 这一招,圆融如意,出招之时似有日月之威。 以不可思议的灵动弧度,斩出摧枯拉朽般的攻击。 尹仲的眼睛,愕然地睁大了。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而后就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因为,尹仲的头颅竟被这刀光砍了下来。 “光明妙火常辉耀,焚影驱暗恒如意。” 正是明教秘传的武学《焚影圣诀》。 这武功攻其所不备,却必救之处,寻觅机会,一击挫敌,最擅于在对决中捕获那稍纵即逝之制胜良机,亦有几分独孤九剑料敌先机的妙处。 当尹仲的头颅滚落在自己脚边的时候,尹天雪是愣了两三个瞬间,方才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雪衣乌发,因为天生体弱的缘故,肌肤便少了一层血色,性情又颇为清冷孤高,浑身都像透着一股寒气似的,宛若天山之巅的雪莲,高洁淡雅。 只是,此刻天雪的俏面又白上了三分。 她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心神,可终究是不敌这魔头周身的恐怖气场。 她是个非常聪颖的姑娘,这会儿已然从阳朔的摄心术中挣脱了出来。 是啊,尹仲并非好相与的人,错过了这个机会,尹天雪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决这个祸端。 但相信兜帽客的话,就是在用驱狼吞虎之计,多半没有好下场的。 若非被阳朔精神秘法加上言语迷惑住心神,尹天雪绝不会冒然做下这等大事。 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天雪只看见那兜帽客伸手,在她的肩上拂了一拂,接着她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天雪挣扎着,强迫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但觉脸上一片冰凉,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换过,还有人往自己的脸上在涂抹什么东西,再想起那兜帽客是个男人,便不由警觉了起来。 尹天雪的声音清寒冷峻,似是含着极深的怒意,“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虽然身体没有感到太多的异样,但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然明白江湖上还有很多不让女人感到痛苦就能加以快活的“法门”。 若有人敢如此冒犯她,她此生必要杀了这人才能甘心。 只听那往她脸上不知涂抹什么膏药、并用工具精雕细琢的男人讥诮地笑了一声。 而后,就有一面琉璃水银镜照在她面前,让尹天雪能够清清楚楚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不用紧张,你的衣服是女弟子换的。” “我从来都不喜欢勉强,就算是再美的女人,那也一样。” “过于浅薄的快乐,不值得我既糟践别人,又糟践我自身的原则。” 阳朔若想的话,多得是美人和他你情我愿。 在他的情人中,景因梦(1)、谢小玉(2),论姿容都不逊色尹天雪,他完全没有必要做那种没格调的事情。 又不是没尝过绝色佳人的滋味? “有这个功夫,你正好可以好好端详自己的模样,女食神刘依依(3)的容貌可还能入眼吗?” 尹天雪的眼角余光却看见了那兜帽客的长相,他已经脱下了兜帽,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形貌。 她原本看不出那兜帽客年龄几何,此刻看清兜帽客的那双眼睛,直觉便认为这是极年轻的男子,而非保持年轻的外貌。 因为阳朔的眼睛,就像黑曜石一般明亮,同时含着肆意张扬的狂意。 这是个天生的坏种,同时也是个年轻的魔星。 老怪的眼睛多是浑浊的,难有这样的生机。 同时,尹天雪也直面了最最深沉的恶意。 “刘依依的脸应该还算明丽,我们教派的易容手段也一向很出色,你自己端镜自视都看不出破绽来吧。” 对方的声音沙哑低沉,是那类很有磁性的性感音色,让人耳朵痒痒的,忍不住侧耳细听。 “其实,给你换一张男人的脸,也不是不行,比如你爱人童战的脸就很不错。” “正好…可以看看童博究竟有多在意这个同胞兄弟。” “但是,我觉得把你易容成刘依依,再把刘依依易容成别人的样子,绑在不同的地方,也能增加很多不一样的趣味。” “你猜任千行和童家兄弟,谁能更早认出你的身份来呢?” “这容貌美丑表象声色,从来都是人们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阳朔既然敢这么说,那他就没打算再让尹天雪活着离开。 不然,他不会这样没有防备露出真容来。 效仿舅父玉罗刹那一手迷雾遮面的绝技,阳朔可不是白学的。 玩弄人心,拨弄人性,似乎是很冷漠卑劣的事情。 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从来不啬这样做。 阳朔并非是那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性情颠倒的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不择手段的魔教少主。 任何心机,那都是他登顶路上的踏脚石,不值一提。 而女食神刘依依也确实被抓来了,还被抓来了好几天。 第139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其实在看清阳朔相貌的时候,尹天雪就隐隐猜到,对方怕是没有想过活着让她离开了。 更让尹天雪感到毛骨悚然的就是,她感觉对方审视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女人。 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比喻,那就是对方像是在分析一件能够给他带来利益的物品。 是的,不是生命,只是物品。 在天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可嗓子却依然是那么干涩。 想想也知道,像这样的魔星将她易容成旁人的样子,必然是为了做些挑拨离间、祸水东引之事。 尹天雪一方面在心底暗暗祈祷:童战…你可千万不要中他的计啊。 另一方面,尹天雪心中也很不安。 就算真的侥幸逃出生天,那自己和童战之间,也会留下一丝隔阂。 没有一个女人在听过魔头那番“容貌美丑表象声色”的话后,看见恋人没能认出自己,心中会没有一点儿想法的。 但是,比起这点儿隔阂,尹天雪倒宁愿让童战认不出自己来,最好离自己远远的,万万不要中魔头的毒计,害了性命去。 尹天雪紧抿着唇,不再和阳朔说话。 可阳朔也没有真正放过她,而是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既要以假乱真,那就不能留下这样粗陋的破绽。 与此同时,师妃暄也落到了阳朔的手上。 哪怕南少林的天峰大师(楚留香系列中的少林南名宿、同时也是无花的师父),前来相助,论玩心眼子,他们也一样还是玩不过阳朔。 其实若论实力,天峰大师作为南少林最强者,他的修为还隐隐胜过阳朔一筹。 只是,天峰大师不喜争斗,少有出手,在原着中更是真正心怀慈悲的高僧。 是这样的高僧,那就能欺之以方。 可阳朔这时候才不跟天峰大师讲什么实力,作为魔教少主,对待所谓的正道中人,他不讲武德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悲酥清风是要用的,当地几个平素喜欢搜刮民财的僧人也是要被抓来威胁的。 既然想到要针对佛门,那他就会事先把相关的情报搜集清楚。 天峰大师作为南禅宗门首屈一指的人物,就更是阳朔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他知道,十五年前,天峰大师曾与宋缺发生过冲突。 那时候,天峰的半边肩膀都险些让宋缺直接砍下来。 哪怕佛门擅长炼体,遇上宋缺的水仙刀,天峰大师也不可能一点儿的暗伤都没有留下。 而在高僧的眼中,普通僧人的命与静斋传人师妃暄的命,也是一样的珍贵。 并没有谁更低贱、谁更高贵、谁就一定该死这样的说法。 如果天峰大师会那样想,他也就不会对狼子野心的无花心存宽容,并且精心教导无花武功才学,把上门踢馆异族人的孩子抚养长大了。 阳朔并不赞成天峰大师的处事方式,但如果可以加以利用,那也没什么不好。 他开始喜欢大师的心软了。 天峰大师依然冲破了佛门的“七大天关”,气罡金钟罩使用出来,几乎毫无瑕疵,但有心算无心,大师还是低估了阳朔的“脏”。 一边要逼出悲酥清风+蛊虫的双重毒性,就已经颇费心力了。 另一边,还要时时提防着阳朔步步紧逼的斩击,更是显出几分艰难来。 如此,天峰大师自然难以顾及师妃暄那边的情况了。 阳朔只跟这家伙过了三十招。 十招起到迷惑的作用,以此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十九招通过劈砍着力的感受,来锁定天峰气罡金钟罩的最薄弱之处。 最后一招,也是最灵的一招。 “小楼一夜听春雨。” 换句话说,这就是传闻中的神刀斩。 这一招并不飘乎,而是分明的落下,就像站在一株雨后的杏花树下,眼睁睁看着一瓣杏花落入你的眼中,看似轻薄的花朵,真正落到人体最薄弱之处,方才显出极致的锋锐来! 那抹好比杏花雪白的刀光,划破了天峰大师的气罡金钟罩,发出类似纸张撕裂的清脆声响来。 而当“神刀斩”的锋芒,真正落到天峰功体上的时候,才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刀刃切进血肉的声音,就像雨滴落在水洼,一样清脆,却能带给人惊心的不适,那就像砍在金铁塑造的血肉一样困难。 即便如此,阳朔还是砍断了对方的半边肩胛骨。 然后,敏捷的抽身而退。 “金刚不坏神功?据说两百年前天池怪侠叛出少林后,这功法再没有人练成,寺中也只剩下残篇。” “今日,大师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天峰已能感觉到血气翻涌到喉咙间的滋味了,他强自咽下,苦笑道:“只是皮毛而已,不然…” “我这初具雏形的金刚不坏神功也不会饮恨在阁下的神刀斩了。” “你是白天羽?” 第140章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阳朔对于被认错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愤怒,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笑道:“白天羽喜欢现于人前,扬名立威,而我不是。” “白天羽做起事来,大概也没有我这么坏。” 他说话的态度很是坦然,这倒让天峰大师感到有些奇怪了,大师不由叹息道:“像你这样的人,去做现在这样的事情,实在可惜。” 天峰大师看出这个年轻人资质绝佳,心性亦是不俗,可出众的年轻人却做这般巧取豪夺的恶事,未免让人有些可惜了。 但阳朔显然不这么认为,“坏人总是比好人过得更好些。”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做这种恶事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虽然今天没能斩去大师半点肩膀,只砍断了半边骨头,但在下也够本了。” “大师想来也没有什么再战之力了。” “慈航静斋的小尼姑似乎已经被旁人抓走了呢,在下要赶着去截一道,看看能不能喝口热汤,就不多留了。” 天峰大师瞧他招了招手,那些押着当地僧人的面具人,就使了力气,将这些僧人推往大师所在的方向。 阳朔飞身离去,却还留下了一句话:“不知道大师为了这些鸡鸣狗盗之辈损伤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啊?” “我也不需哄骗大师,这些假和尚的事情,在城中棚户区打听一下,便能知道的七七八八。” 天峰大师压制着自己的伤势,他已顾及不了师妃暄那边的情况,若这些和尚当真做了恶事,祸害百姓,那他也不会一味慈悲,定要做回怒目金刚才是! 那负责对决师妃暄的高手,乃是西方魔教寒梅长老的新一代候选人。 既然在西方魔教错失了长老之位,那阳朔将他挖到大明尊教来,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啊。 玉罗刹并不介意大外甥做些变废为宝的事情,他想要彻底清理龙蛇混杂的西方魔教也已经很久。 但阳朔在中土明教新立下的日月星三位长老,要找齐合适的人选,也很是花了不少力气。 若非神刀引起江湖风云变幻,他可不愿领那么多自己人出门干活。 想拨弄风云,那往往需要用性命来填,不是旁人死,那就是自己人丢了这一百多斤肉去。 大欢喜女菩萨应该不止一百多斤,但阳朔却没当女菩萨是自己人。 这位女菩萨从来都是站在花家教主那边的,虽然大家的传承都归属于天山魔教,但这不代表大家就是一条心的。 若非阳朔是天山魔教下代教主的候选人之一,又和玉罗刹有亲缘关系,让大欢喜女菩萨不好出手,只怕他现在早被女菩萨抓住做男宠了。 ——那便不是下不下来得来榻的问题,而是熬成人干的问题。 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人不鬼。 阳朔当然不可能放任大欢喜女菩萨继续逍遥下去,若让她修成至尊体,那不是给自己留后患么? 所以,今日女菩萨就死在了尹仲手里,一扫阳朔心头阴翳。 他可舍不得用其他马甲卡亦或是自己人,去对上女菩萨这样的肉山、尹仲这种几百岁好银币的。 ……………… “什么?!天雪…天雪让人抓走了?这藏锋是什么人,怎会抓走天雪?是不是为那把刀才这么做的,我这就去拿那刀,然后换天雪回来。” 童战虽说单纯善良,可智谋成算却远不如其兄童博,遇事十分冲动莽撞。 在未来,这个冲动调皮的楞头小子会成长为一个睿智威严的族长。 但阳朔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对尹天雪的爱,让童战暂时失去了理智。 虎魄神刀…那不是他们身为龙神血脉的责任,也不关水月洞天的事。 如果一把不知真假、对自己不重要的刀,能够换回天雪,那童战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因为,他亲眼“听见”了天雪的痛呼,“看见”天雪被那个叫藏锋的书生掳走。 但那真是尹天雪本人吗?自然不是的。 这些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只是,童战不敢去赌这个可能,他赌不起。 “范遥,你知道在我心中世上有哪几类人吗?” 范遥已将花家的刀递给了阳朔,笑道:“我想怎么也不可能是男人和女人。” 阳朔一边端详那刀,一边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他的声音很轻柔,指尖抚摸刀背的力度,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可那话中的情绪却叫人毛骨悚然,“一种是我们尚可把握、并且具有价值的人,另一种则是我们无法控制、变量因素过多的人。” “前面一种可以留下来,而后面一种…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哪怕是元廷那样的庞然大物,我们能杀几条元狗,那一样也是建树,不容疏忽。” 他验过刀,看不出这把乌刀有什么问题,就将交到花白凤手里,再看向远处那奔驰而过的童战:“同理,像童战这样的人,也是后一种,能杀则杀,不容放过。” “水月洞天的武功底蕴,远在花家、陆小凤、一品堂之上。” “而童家兄弟的潜力,也超过师妃暄之流许多,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可一旁的杨逍依然有些不解:“童家兄弟涉世未深,在江湖上更是没有什么声名,他们当真有那么重要么?” “陆小凤的名气就比他们大,朋友也比他们多得多,可说是最有名的侠探,破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万一发觉了背后是咱们在动手…这要杀童战,反倒暂时放过陆小凤,是否本末倒置了?” 魔教少主重新戴起了兜帽,嗤笑道:“名气终究只是名气,若刀剑加身,那众生就都是平等的了。” “何况,越是聪明人就越容易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尤其是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 “我派阿萨辛刺客去学习蒙古人的生活细节,在那边生活三年之久,又刻意让他们去负责拷问花家人,威胁中药的陆小凤,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借陆小凤的口,将这口锅直接端给蒙元,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41章 借刀杀人 “依依!” 自从吃过刘依依烧的菜,任千行就觉得这女食神与自己的母亲有些相似,渐渐便对这个阳光直爽的女孩儿情根深种。 此番在夜里疾驰,本是为了夺取虎魄神刀,但任千行却“偶然”看见正被人挟持的刘依依。 依依甚至还艰难地喊着:“千行,救我!” 等任千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往“童战”挟持刘依依的方向追击过去了。 对刘依依的感情,让他暂时忽略了其他次要的东西。 所以,阳朔才说感情是阳光下最最脆弱也是最最没意思的东西。 那些容易头脑发热、为感情所羁绊、看不长远的人,多半也走不长远。 与此同时,童战也看到了被“任千行”所挟持的尹天雪。 只是尹大小姐已然昏迷过去,这让童战更加担心了。 待两人赶到了同一地点,首先撞见的就是彼此。 讲句狭路相逢招式凶狠,那都是客气的说法了。 听见心爱之人的惨叫痛呼在山谷之中回响,任千行一下就杀红了眼。 童战虽没有听见尹天雪的求救声,但慌乱听见满谷回荡着的女子哭喊声,便更加担心起尹天雪的安危来。 两人均是心急如焚,只是任千行更加狠辣,心头怒火冲天。 阳朔都没有想到,腹语摄心术喊的那几声“千行”,竟然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不过是娇媚了一点儿,可怜了一点儿,那不仅不是刘依依本人喊的,甚至都不是女人喊的。 因为,那几声都是他喊得呢。 摄心传音术,能够发出对方最想听到的声音。 可童战对尹天雪,了解得却太过透彻了,阳朔担心对方会听出破绽,反而不敢装尹天雪的声音出来钓鱼。 万一钓鱼不成,反而让童战察觉出什么端倪,可就非他所愿了。 在那幽深莫测的山谷之中,峭壁如削,夜色迷离,深入其中就仿佛是展开一幅极尽隐秘的画卷。 险峻的山壁之上,有两根奇异的藤蔓,如同命运之手,将两名女子紧紧束缚。 其中一位女子,清丽脱俗,宛如空谷幽兰,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孤高之气,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中,但眉目间仍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与坚韧。 她的身姿,即便被藤蔓所困,亦不失那份超凡脱俗的雅致,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去,归于那无垠的天际。 而另一位少女,容光则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花朵,她的眼眸闪烁如泣如诉、既担忧又关切的光芒,即便是身处险境,也难掩其天生的妩媚与灵动。 她紧紧咬着唇瓣,眼光则紧紧跟着童战的身影,手中则极力挣脱束缚自己的异种藤蔓。 可这血枯藤,乃是食人异种,岂会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此时此刻,被伪装成旁人模样的尹天雪,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自救了。 山谷之中,一场关乎爱恨、生死的较量正激烈上演。 两名青年奋力厮杀! 一者剑眉星目,英姿俊朗,另一者则是俊秀赤诚,飒爽利落。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彼此的深深敌意,又藏着对各自心上人的关切。 剑光如织,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这空旷的山谷之中,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任千行被刘依依难得的示弱冲昏了头脑,他心中已然认定,眼前的童战就是绑架刘依依,想要借此要挟自己、夺取虎魄的幕后黑手。 而童战也清楚尹天雪的体质羸弱,见她这般被捆绑在山壁上,心中亦是十分焦急。 他也尝试过解决尹天雪,将真气转化成锐利的锋芒,“飞切”在那藤蔓上,但藤蔓却是不为所动,气劲更被反弹到了旁边的山壁上,任千行也缠得极紧,让他难以到天雪身边去。 然而,在这生死相搏的间隙,童战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狐疑,‘绑架天雪的人真的是这使剑的高手吗?’ ‘如若是他…他为何不提要求?反倒与我一样,表现得怒不可遏?!’ 想到此处,童战心中疑心愈重,当下就出言问道:“敢问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掳劫天雪到此?” 就算童战再笨再冲动,此刻也看出来,里面有着更深的阴谋与算计,冒然冲杀,只会让幕后黑手得意。 夜色深沉,山谷中的风似乎也变得更加凛冽,带着几分寒意,穿透了两人的衣衫,也似乎要穿透他们心中的迷雾。 哪怕自负如任千行,此刻后背也不由感到一缕极深的寒意,在骤然之间忽而就清醒了过来。 但就在这时候,捆绑“刘依依”的藤蔓忽地崩断! 确切地说,她并不是真正的刘依依,而是易容成刘依依的尹天雪。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任千行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刘依依”脑袋撞在山石上,连白花花的浆汁都摔出来了! “依依!不…” 任千行的理智清零了。 他原本是想要打赢童战之后,从容地救下刘依依,他没想过,会看见刘依依死在自己的面前。 从这一刻开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童战。 ‘遭了…’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已然完全不受童战的控制了。 在那苍茫的夜色之中,童任这两道身影如鬼魅般在枯黄的草地上穿梭,剑光如织,划破了寂静的空气,也割裂了时间的流转。 任千行一袭黑袍在风中卷起,面容冷峻,眼神中闪烁着狠辣沉痛的火焰,那是对复仇的渴望,也是对胜利的执着。 他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已有几分“一剑隔世”的风采,恃险若平地,持剑凌清秋,那剑芒的落点,就是童战的周身要害。 至于童战,他常年在水月洞天修炼,武功偏向洞察先机,将对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尽收眼底,他的剑法,看似柔和若静水,实则暗藏杀机,实则每一次反击都精准无比,直逼要害。 两剑相交,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剑尖碰撞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力量撕裂,形成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缝,两位剑客的身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每一次交锋都是力量与智慧的碰撞,每一次闪避都是生死边缘的游走。 终于,在第一百八十招的时候,任千行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破绽,而童战则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剑如同灵蛇出洞,瞬间穿透了任千行的胸膛!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任千行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深深的不甘与怨愤,随即缓缓倒下,跌入尘埃… 第142章 我们理应是比兄弟还亲密的关系 童战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清醒过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到一种被人摆布的不适感。 天与地,仿佛一下就变了,他处于其中,只有分分寸寸的不适,就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一样。 童战的脑子一片空白,后背被冷汗浸湿,感到阵阵发凉。 因为他发觉山壁上的“尹天雪”,已然清醒了过来。 “尹天雪”在求救。 但那声音、那细节,却处处都不是属于天雪的。 童战意识到,这或许只是个被打扮成天雪的人而已。 童战看向那个因为高空坠落、脑浆迸裂的女人,他根本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那个死去女人的真实身份。 既然“天雪”不是天雪,那死去的女人也多半不是刘依依。 死去的女人会是谁?会是他心爱的天雪吗? 只要想到了这个可能,童战的全身血液都仿佛要冻结起来,不…不可以! 他就像疯了一样,跑到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面前,蹲下身来,颤抖得伸出手,向那具尸体摸去。 童战实在太熟悉尹天雪了,只要让他真正靠近这个女人,他就能确定死者究竟是不是天雪。 在确定的那一刻,童战的整个世界都停滞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思考,如何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就在这个时刻,有道影子在空中跃动了数下,最终悄无声息地闪到了童战的身后。 长风吹过,林声涛涛,一点月白色的衣袂就从弥漫的夜色中显现了出来。 波斯明教秘传的身法“暗沉弥散”,行动之时,身影鬼魅,若隐若现,就算是感知再敏锐的高手也一样难以察觉。 弯刀出鞘,那锋芒更胜煌日烈烈,童战浑浑噩噩中只感到一股热风袭来,他想躲开,却发觉怎么都来不及。 接着,童战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他的头颅已让弯刀削了下来,人既已死,自然不会有感知周遭的意识。 阳朔从山中老人的壁画雕塑中感悟出一套完整的内功心法,名为“焚影圣诀”。 焚影圣决一向最擅长潜行、暗杀以及快攻的手段,且童战杀任千行也是一份消耗、冷不防发觉尹天雪已死,心神大震,这才失去了警惕心,让阳朔一击必杀。 那弯圆月使一双有情人魂归九幽,但罪魁祸首是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的。 阳朔还嫌不足,伸手化出一团日灵真气,将尹天雪与童战的躯体都焚烧得不成样子,也让这对亡命鸳鸯的刀伤被稍稍掩盖了下去。 “我绊住那藏锋两个时辰,将他一身真气消耗殆尽,还将童博引往你说的地方,如此,与你的约定便是完成了。” “我得一份你家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也不算欠了你。”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手持乌枪的厉寒。 阳朔顺手扯下兜帽,转头向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笑了出来,“我们理应是比兄弟还要亲密的关系,就算是上官金虹与荆无命,那与你我也没得比。” 厉寒只是露出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冷淡、不耐表情来,“那是什么恶心龌龊的玩意儿,荆无命对上官金虹是什么心思,你难道不知道么?” “要是没事,待我再见风师兄一面,立刻就走,你那些破事,我没兴趣。” 厉寒也不是没有用过手段,但对于讨厌的人(比如任我行与任盈盈父女),他都是一枪杀了了事,懒得去花那么多心思。 而阳朔预备对师妃暄用的那些手段,里面确实大部分是些不做人的东西。 充斥着本体记忆中的cpu(玩梗,大家应该都知道玩梗的时候不把pua写成pua吧)、洗脑、植入思维、产生依赖等等东西。 与其他身外化身记忆共享的厉寒,一时之间内心是很有些复杂。 厉寒是很有些底线在身上的,但阳朔显然没有。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厉寒与阳朔站在一起,那大概就是气场不合。 而阳朔又很喜欢去挑衅最明白自己心思的身外化身,那就更加爱表现了。 “行,毕竟你爹也算是我爹了,救爹爹的事情,哪儿能计较那么多呢?” “风行烈与你的新嫂嫂,就去白天羽那帮月魂长老抢刀了。” “你现在过去,还能再帮点儿忙,也免得你师兄死在白天羽刀下。”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厉寒真想把这个该死的“兄弟”先打成重伤再说。 这家伙,天生欠打圣体,挑衅满分,心性也尤其恶劣,就是想要看别人不痛快的样子。 第143章 白天羽 厉寒一直惦记着父亲与燕狂徒的约战,当初和东方白成婚没多久,就动身赶往昆仑山,寻觅有关《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下落。 他那会儿也见着了风行烈一面,只是风行烈只觉无颜面对昔日师弟,只勉强应付了几招,就躲入密道,避而不见了。 在厉寒心中,风师兄与自己的亲大哥没有分别,也不曾动真格,乃至伤了师兄。 再后来,就是连接起属于“阳朔”的那道意识,风行烈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就都知道了。 他这位大师兄,如今竟已是明教的星河长老了。 日月星三位长老,一向极受明教教内看重,且风行烈这人颇为看重道义,既在明教娶了妻,又遇到欣赏他才能本事的阳朔,只要明教无损大义,那风行烈定是不会离开的。 而自从共享了“阳朔”的记忆,他就知道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奥秘所在,自然不必继续滞留昆仑山。 但很不凑巧的是,阳朔自从感应到了其他分身的存在,就对“利用”其他分身的事情大为感兴趣。 ——世上有什么外援能比另一个自己还要更可靠的呢? 阳朔心里明白,就算厉寒再怎么想要打死他,也不会当真打死他,更不可能在危急关头捅他一刀了。 而他作为没有底线的魔教少主,就最爱对那些具有一定底线的同类出手了。 厉寒如此,师妃暄亦是如此。 若一个人当真对所谓的“大义”深信不疑,并且将那当做是自己的道心,那某种意义上,慈航静斋的尼姑们确实也是具有底线的人了。 至少她们不曾相助过蒙元异族之流,反倒是帮助中原正统那方。 厉寒帮他,是因为不愿意欠另一个“自己”,但阳朔却有着更深一层的心思。 那就是通过分身之间的联系,促使邪异门与大明尊教结盟。 中土明教缺乏天人合一、凝聚武道灵窍的强者,那是极大的弊端。 也是因为这番缘故,阳朔多是依仗自己的舅父,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但本质上,阳朔从没有想过要成为谁的“附庸”。 他绝不愿意让明教成为西方魔教的“子公司”。 邪异门,就是一个很好的“外援势力”,距离虽远,却有足够的威慑力。 阳朔从前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但是现在可以有。 他的身外化身们,每一个都是他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呢。 化身们:你不要过来啊。 ……………… 日灵,月魂,星河,日月星三位长老,恰好对应着光明顶上的三生树。 三生树乃明教奇景,三位长老的功力修为也远超五行旗旗主。 之前出手抓走师妃暄的那位高手,就是月魂长老。 月魂长老不过只是三十多岁的青年,名叫沈羁林,算是沈天君的远亲族人,修习的武学乃是唐时“冰魄寒王”丁君的得意绝技墨冰指。 这门功夫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青翼蝠王韦一笑钻研十余年,也不过练成了前置武学,打了个基础,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钻研寒冰绵掌。 沈羁林的武功路数奇诡狠毒,但凡与他交手,即便没有受伤,也容易被寒气意境所伤。 若是不慎受伤,那就更不好办了,受伤之人体内的血脉会逐渐凝结,最终结冻为冰人。 且沈羁林杀伐果断,狠辣阴损,出手向来不留余地,便是在明教内部也颇有争议,外人就更是将其打成邪魔歪道的典型人物。 沈羁林肯“放过”师妃暄,仅仅是重伤了这女子,抓她回来,自然是因为阳朔暗中授意。 厉寒,沈羁林,风行烈,黛绮丝,四位高手齐聚,共诛神刀堂白天羽,赢面可比输面要大多了。 “素闻霜刃枪仙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真不俗,只恨不能和你早相识。” “我们该是天生的朋友才对,厉少门主何必与我打打杀杀?” “参与围攻,还只针对我一个,实在不像少门主的作风。” 神刀白天羽惊才绝艳,性格豪爽,仗义疏财,抱打不平,讲究义气。 但他行事,也极是独断独行,全然不顾自己属下兄弟的感受,欠下的风流债更是极多,也平衡不了女人之间的关系。 他的“神刀”,是一把很不起眼的刀,漆黑的刀,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 此刀既出鞘,锋刃已现,便谁也不敢轻攫其锋! 可厉寒持枪上马,全力施展“五十势”,他那起手的“无枪势”——收枪于背后,将所有气机收藏,再突然刺出,攻敌之不防,忽而一击,聚力于一处,其威力半点儿也不逊色于白天羽的拔刀斩。 “有人让我来帮帮场子,只有走这么一遭,厉某才能心安理得拿走自己想要的。” “你我,做不成朋友。” 说话之间,两人刀枪的已然撞在了一处!枪尖对刀刃,游龙一枪破苍穹,对上那柄兼具了迅猛与灵动之势的长刀。 刹那之间,天地俱寂。 刀,枪,剑,指,诸般手段蜂拥而上。 众人对这位神刀堂堂主,已是报了必杀的决心。 白天羽也不晓得,其实自己的好兄弟马空群早已经背叛了他。 不然,他的行踪也不会被泄露,叫众多高手围堵在此处。 第144章 我才是全场最佳 厉寒实属在场高手之中战力最强者,不仅功力隐隐胜过白天羽一筹,又极擅使燎原枪法,对于他们这样擅使枪法的人来说,武器的确是一寸长一寸强。 “踏日”更是天下第一流的名骏,厉寒身骑骏马,枪如游龙,配合起来便成众人中最难缠的一个。 纵然白天羽的“神刀”,锋锐无匹,刀势端凛,也只能与厉寒拼个平分秋色而已。 很厉害的刀法,很厉害的人,但厉寒的心中却很平静。 没有欣赏,没有忌惮,没有反感,只有一种很平静的审视。 从动心思要杀白天羽的那一刻开始,厉寒就没想过要和此人成为朋友。 既然不想成为朋友的可能,那便不会觉得可惜了。 厉寒性格干脆果毅,对事情一向看得清楚。 他能步入大宗师的“功参造化”门槛,对招式自有一番领悟,最擅长的枪法更是臻于超凡脱俗之境,含有一丝积蓄武韵蜕变为天人的意境! 青年手中所握的奇门雁翎枪,使出时一片金虹暴涨,刹那间幻出千百道的红色枪影,有若燎原之火,旭日东升,往对手身上烧去! 白天羽的刀,则是一往无前,以攻代守的路数,在他手中,那把唐刀的锋芒就足以胜过千军万马奔袭而来的杀气,冲破险阻,无往不利。 可是,这把刀第一次“停滞”住了。 这并不是因为白天羽的心犹豫了,他的意志依然是那么锋锐,过刚易折的锋锐,而是他的气机、意念、乃至他那把刀,都遇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这一刻,白天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危及性命的战栗,气劲逼近的刺痛感,为他带来莫大的兴奋与刺激! 这是与阳朔那个讨债师弟比斗,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欣然。 没有人比白天羽更了解他那个师弟了,攻势就像蜘蛛结网一样让人恶心,诡谲、绵密,无孔不入,蓄势到巅峰之后再斩出惊世的一刀。 白天羽不能说这样的手段不厉害,只能说不合自己的胃口。 就算是阳朔的气息,也带有深沉狠辣的味道。 阴损狡诈,口蜜腹剑,毫无底线,残忍毒辣,这就是白天羽对阳朔形成的印象。 如果今天他这把刀折了,那他也要在地狱里,等待着阳朔下来的那天,看看这个坏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天羽不怕千军万马向自己冲来,因为对于他来说,汇聚在一起的杀气向来是有破绽的。 一千个废物,那便算不得什么厉害。 但厉寒却不一样,他的枪法如龙,每一击都像是一次迅猛无比的冲锋。 同时,枪法攻击连绵不绝,就如山海一般铺天盖地的压过来,白天羽的神刀冲不破这游龙般的枪势。 既然冲不破,只要稍一僵持,那他的破绽就多了。 沈羁林的武功路数,又是一等一阴毒,弹指间有森然黑气,有水墨渐变之神韵,他的真气虽然阴柔,可动作却是迅捷轻灵,利落分明。 真气森寒如北海冰凉,绵绵水势如海接下一概留白,无孔不入侵蚀而来。 但他的招式里又有一份韧劲,意志沉淀下来,减去轻浮之势,竟生出几分“冰雪襟怀、琉璃世界”的气象来。 只是四十余招的功夫,声名赫赫的神刀堂堂主就丧命于众人围攻之下。 他那腰子中了风行烈一枪,肾脏显然已给捅穿了。 左臂则是被“墨冰指”的指劲所伤,整条手臂都被一片白茫茫的冰给冻结了起来,可见是废了。 至于胸腔,那才是最惨的,让厉寒的雁翎枪穿胸而过。 白天羽深受重创奄奄一息,但他这人仍然是那么“横”,在留有意识的时刻,强撑着不肯倒下,脸上露出充满狂意的笑容来,“小师弟,师兄就在下面等你来…” 鲜血涌上咽喉,让他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在阖上双目之后,他那没有生命的躯壳依然直挺挺地立了三息的时间,方才轰然倒下。 但沈羁林犹嫌不足,远远一指打碎了白天羽的头颅,放了一瓷瓶的神秘药水将肉身消融干净,这才放下心来,相信白天羽是真的死了。 而后,这个冷面青年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这样便好,白天羽死得干净,他总算没有辜负少主的期望。 ……………… “阁下好生狂妄,真以为自己一人就能留下我与童兄么?” 藏锋做书生打扮,倒也是仪表堂堂、潇洒俊逸。 而他口中的童兄,自然就是水月洞天的传人,童博。 此人名义上是童氏族长之子,实际上却是当年守护童氏族人的龙神后裔。 而让他们二打一的敌人,则是一个周身萦绕雾气、看不清面目的青年男人。 “狂妄是需要本事的,而我正好有!”那男人说话的声音轻佻,让人气得牙痒痒,那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倒是二位,经过那么多场混战,从蒙元高手的包围中杀出来,可还拿得动刀剑吗?” 魔师宫的高手,就被童博藏锋联手重伤,但他们的消耗也很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得以脱困。 谁想到,逃到半路又杀出个拦路虎来。 圆月弯刀的刀法,原本是更趋近于月相变化,那个“弯”字就可见是奇诡的刀法,练到至深处可模拟月相阴晴圆缺,诸般变化万妙无方。 可阳朔又将这刀法练出了自己的意境,他今夜踏月而来,斩出更胜过月色的一刀。 弯刀斩出的“月光”,美得惊心动魄,让今夜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宛若滔天的洪流倾倒而下,日月的辉煌灿烂,似乎都凝聚在了刀芒之中,卷起阵阵狂风。 皎月升起,三人的身影也变幻如鬼魅,各展神通。 两个人在躲,而阳朔则是奔着他们性命而去。 《天意四象诀》与《龙神功》都很厉害,具有引动天地之力的效果,但藏锋与童博显然都太年轻了。 尤其是藏锋,他资质虽佳,战斗素养却是远远不如童博。 童博的衣裳早已染上污浊,但他仍是眼神坚定地举起长剑,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拆招,每一招的分寸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剑法中似有雷霆之势。 只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人,是阳朔。 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阳朔根本就没想让他们两个活着离开。 “今天,我才是全场最佳。” 童博与藏锋不懂什么是全场最佳,但他们已然感到了对方强大的爆发力与压迫感。 他们见到了最最锋锐的刀光,煌日照与银月斩,同时向他们而来。 昭如日月,势不可挡。 第145章 秘密 藏锋的《天意四象诀》本可引动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但在那日月刀光下,他引的风雷都消解开来。 藏锋的身体,已然被那光芒灼伤,最终半边身子都消融在了光芒里,颈边微微一热,就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已然死了,死得令人惊怖。 但童博却依然还活着,哪怕被砍下了一条手臂,显现出冻伤灼伤交错的奇异伤痕来,可他至少是活着的。 《龙神功》所带来的生机,果然非比寻常。 可阳朔却难得什么都没算计,只满心战意,奔着杀敌而去。 不管今日能不能拿下童博的性命,只要尽力而为,他就不会觉得可惜。 能算的东西,都已经算到了极处,既然身入江湖,那非要争斗不可。 若斗不过别人,那便是技不如人,只能怪自己不够强。 童博强忍着断臂的痛楚,斩出石破天惊的一剑,剑虹如金焱,破空而至。 金焱划破长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充满侵略性的姿态,向四面无序扩张。 但身穿月白色兜帽披风的男人,身形也变得更加迷离,雾气变幻,让他的影子都变得若隐若现。 阳朔伏下身来,身如弓,意如箭,穿过剑芒间隙,手中轻刀则斩出一道妖娆的弧形刀芒! 这刀芒形如弯月,轨迹灵动而诡异,实在是神来之笔的一刀。 其中蕴含的真气,则具有月华千里、寒魄照影的意境,一旦侵入敌人体内,就好比“影子”,隐藏游走奇经八脉,极难将这种异种真气驱除出体内。 一旦种下这种真气,便会深扎血肉骨髓,化作“附骨之疽”。 童博尚未被这道刀芒击中,便已感受到了一缕奇异的寒意,这种寒意并非是冰冻三尺的厚重,而是一种很轻灵的寒意,就像南方落下很薄很薄的初雪。 转瞬就融化在温热的体温里,但那缕寒意却透过皮肉,永远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不好!这刀芒竟能透过我的护体罡气,直接侵入体内…” 童博的几缕卷发被那刀芒削下,虽然险之又险的侧身避过,但锁骨仍然中了那道刀芒。 半边身子,再也不能愈合。 童博是没落在王云手里,不然那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照经》,逆行运功,立时就能打断《龙神功》的恢复效果,哪怕强如尹仲,一样也只有个死字。 阳朔虽然不会《神照经》,但天下武学练到至深处原也有相通之处,他既共享了王云的记忆,就不会什么都没收获到。 他能领悟到乾坤大挪移的最上一层,凭空将刀芒真气等东西,通过与对方护体罡气的接触,直接转移到了另一边,接触到对方的功体,正是因为王云对儒释道以及心学的理解极深,这份感悟也共享给了他,阳朔方能触类旁通。 乃至领悟到《乾坤大挪移》创始人都只是止步于设想的最后一层境界。 虽然只是门槛,但这也很不容易了。 童博的《龙神功》不曾练到高深处,在阳朔刀法中属于“月”阴晴圆缺的意境影响下,伤势恢复就凝滞在了当场。 只要一时半刻不能恢复,那他的功体便会生机俱损,再也不可能凭借龙神功留得一条性命。 童博这位“完美男主”,身体给刀芒分成了两半,伤口虽然稍有活性,但只也挣扎喘息了一小会儿,就慢慢失去了气息,眼神发直,竟是死不瞑目。 可阳朔却依然不满足,他将一小罐黑油(石油)倒在了二人的残躯上,而后点起熊熊烈火。 火不用太大,只要够威够烈就行。 至于他们手中的“虎魄神刀”,自然已经被阳朔夺走了。 火舌吞吐摇曳,光芒刺眼,让人看久双目生疼,那身披月白兜帽的男人却在仰天狂笑,他笑得恣意而狂妄,肆无忌惮。 男人的影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拉长,他背着光,低头笑道:“师兄啊师兄,你有一点说错了。” “我不是只会算计不敢拼命的阴谋家,而你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光明磊落,那么正义,那么豪爽大气。” “你也不是不屑于算计,而是算不过我。” “不论未来如何,现在我总是活着的,而且我会活得比你更久。” ……………… “九把疑似虎魄的古刀,我们全都抢到了,但该如何辨别究竟哪一把才是真正的虎魄呢?” 花白凤看着这九把刀喜不自胜,但言语之中又难免提及目前最最为难的事情。 “还有便是…这刀中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能在上古年间留下得天晶守天下、得虎魄夺天下的传说?” “或者说这刀的传闻,其实已然失真,夸大其词?” 在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花白凤的身姿极具朦朦胧胧、纤秾合度的美感。 她是不会怀疑阳朔的,但既然费了这么大个功夫,若是没有预计的用处,岂非很亏吗? 男人已然脱下了兜帽,那黄澄澄的灯光照在他极黑的发间便折射出些许奇异的色彩来。 他对着灯火端详着那九把宝刀,待观赏够了,方才满意地笑道:“确切地说,这七把刀都算是真货。” “唐朝之时,我明教的陆危楼陆教主曾在衍天宗望气士的口中得知一个秘密。” “自上古之后,虎魄神刀便四分五裂形貌不全,其所蕴藏的气运则落入古时各大名刀之中。” “每当虎魄现世,所具有虎魄凶煞气息的宝刀就藏了虎魄的一份气运。” “只有将所有蕴藏凶煞气的宝刀重铸,最后才能得到真正的虎魄。” 这个秘密,他之前连花白凤也不曾告诉过。 故而,花白凤听闻此言,不由一怔,继而问道:“那师兄怎么能肯定这九把刀就承载了所有的虎魄凶煞气?” 花白凤并没有去想阳朔是不是在防着自己,她只是第一时间关心此行究竟能收获多少。 阳朔只是很简单的解释道:“九把之说,所以以衍天宗数代之力得到的成果。” 他碰了碰其中一把刀的刀柄,放才说道:“至于怎么辨别,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再者说,陆教主既能结识衍天宗炼气士,我也未必不可以。” 确切地说,他是已经认识了。 第146章 禁毒事业人人有责 虎魄曾是蚩尤的随身兵刃,蚩尤是上古部落的大首领,与轩辕逐鹿天下。 要验证刀中是否藏有凶煞之气,那便要以残刀手刃敌军,以热血浇灌虎魄。 那敌军二字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有身经百战、行伍多年、沾染过血气的壮年男子才能被虎魄认定为敌军。 这次有不少蒙元的军中好手参与其中,就连潜伏的细作都被调用起来了,正好可让阳朔就地试试刀的真假。 “奇形怪状”、发型怪异的头颅,那怎么不算大好头颅呢? 若蒙元那队找不到合适的下手对象,用西夏一品堂的武者顶替,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待热血浇灌在尖刀上,便有一只白虎的虚影跃然而出,持续约莫三息的时间! 八道虚影接连而至,但阳朔却显出阴翳的神情来。 有一把刀没有反应,那就是从任千行处得到的残刀。 换句话说,这把刀就是假的。 阳朔心里其实也明白,不可能每把刀都是真货,缺漏一二,实属正常。 但偏偏鉴定为假货的,就是来头最大的那一把。 官御天或许不是里面最聪明的大佬,但他一定是这次阳朔惹到的人最强的一位,真正差一步就是陆地神仙的存在。 按照《魔剑生死棋》原剧剧情,官御天现在应当不知道任千行是他儿子的事。 很好,阳朔希望官御天最好永远都不知道,免得这老家伙发疯上头,全力帮任千行报仇,寻找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但话说回来,官御天就算真的找上门来,阳朔也未必怕他,大不了就叫上所有身外化身群殴便是。 叶雪眠的剑仙手段,王云的感天地之境,也未必就比官御天差了。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阳朔是不是就要对其他身外化身“伏低做小”,不能随便逗他们了? 啧,这可就让阳朔不爽了。 “果然,人还是要自己掌握极限的力量,那样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过得痛快自在。” “好吧师兄,我还是承认,你有些话说的没有错,算计得再多,往往也只是准备工作,真正想决定一场战局,最终还是要真刀真枪的打拼。” 阳朔当然会提升自己的实力,他也不是现在就要和官御天硬碰硬不可。 现在八把真刀都在他手里,不管是谁得到剩下的那把刀,都不可能合成真正的虎魄神刀。 不管是在废墟附近继续搜索最后一把刀的下落,还是继续追查至尊盟那条线的情况,他都可以更加从容地进行。 ……………… “静斋的那个妮子,现在怎么样了?” 阳朔可没打算那么快回去,他是打算先稍稍蛰伏一段时间,就局势情况,伺机而动。 花白凤倒是先去江南了,她和石观音的弟子柳无眉素来不合,借着这事儿,也能躲一会儿来自天山魔教的问责。 大欢喜女菩萨的死,那老东西若知道,定然是不会甘心的。 但死人毕竟是死人,比不上她这个活人有用。 只要用阳朔所提供的那些药方,配合什么心理疗法,让柳无眉摆脱罂粟毒的控制,那江南拥翠山庄的遗泽,就都可以落到他们手中了。 毕竟李玉函是为了妻子什么都肯干,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那药方叫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英夷戒烟丸,配方其实挺简单的,高丽参,西洋参,东洋参,北沙参,党参,韭菜子,淮牛膝,粉草各五钱。 用陈酒四斤,浸服,瘾到时服三四杯,即不知所苦。 花白凤在这之前从没有听说过鸦片这个名词,这个名词是阳朔告诉他的。 他还和花白凤说,到了江南和柳无眉解释,石观音控制她们的手段,就和加强版本的五石散差不多,这是再直观不过的例子了。 至于用那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民国年间药方子,那纯属是因为阳朔不懂怎么合成化学药物,他也不信石观音能提取出什么高纯度的面粉。 罂粟所提取出的膏状物,其实就是鸦片。 嗯,就主打一个帮助无辜之人戒毒人人有责。 大庆王朝禁毒事业,就从石观音的弟子、以及被石观音祸害的人开始吧。 范遥跟在自家少主身后,恭敬地回答道:“用机关送了些清水白粥到暗室里去,其余时候一概不管她。” “除此之外,还让擅长口技的门徒,模仿出各种各样的惊怖声响,时不时惊吓那女子一番。” “且她早被月魄长老的墨冰指所伤,现在应当是支撑到极限了。” 第147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师妃暄被关在这处暗室三天三夜,浑然不知光阴过了几许,她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黑暗。 偶尔会有一些清粥热水被木质机关推到她的面前,但这点儿饮食对于她现在的状况而言,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加上她还被某种阴毒寒功击中,一股寒属真气不断袭击她胸肺内脏,得时时运功抵御,才能活命。 否则,堂堂静斋传人怕是已因为血液冻结,死在这不见天光的地方了。 哪怕如此窘迫,关师妃暄在这里的人,也不让她好过,时不时就弄些若隐若现的奇异怪声出来,扰她心神。 这样的小玩意儿,放在平时,师妃暄是全然不在意的。 但修炼过上乘内功的人都知道,在以静功疗伤的时候,若有他人打扰偷袭,轻则走岔真气行功出错,重则走火入魔落下重伤。 且师妃暄还是在对手的地盘上打坐调息,当然要更加小心。 这时不时出现的诡异怪声,总是让她联想到对手要派人来审问自己之类的事情。 总要留出一线心神,以备不测。 但是,渐渐的,这些声音让她发现就只是单纯吓她一吓,并没有想象中的幕后黑手来拷问她,师妃暄就暂且放下心来,只沉下心神运转内功。 就这样约莫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到了晚上,她才感觉自己好了一点儿。 只是这点儿食物能提供给她的力量根本就不够,再修炼下去,她非但不能遏制伤势恶化,反倒还可能造成气血枯竭,让身体变得更糟。 当师妃暄喝完一碗粥的时候,她忽而听见外界传来一阵很美很美的笛声。 清越柔和,却比她惯吹的长萧要更“亮”一些。 (因为喜欢唐宁那版师妃暄的颜值气质,所以临时决定剧中融入师妃暄与石青璇合二为一的设定) 师妃暄侧耳细听,就发觉这吹得调子是苏轼的《行香子.过七里濑》,曲调甚是清新隽永,韵味无穷,吹到那句“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时,更是情致开阔,让人联想到水光山色。 她在这笛声中,更是让心境彻底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某种顿悟之中,黑暗之中亦有那么一点光明,剑典竟是略有进益,从“心有灵犀”触碰到了一点剑心通明的门槛。 师妃暄不知自己顿悟了多久,是一声咿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顿悟。 她那声源处看去,就看见一个白衣男人提着一盏油灯,向自己走过来。 那个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双丹凤眼儿,唇边略有微须,气度潇洒闲适,颇有一番风流意蕴。 五官生得亦颇为俊雅,只是神情间却无端让师妃暄感到一股轻佻,不太愿意多看这男人。 在她的心灵感受中,这个男人的气机可不像是外面吹笛的人。 而且,这男人来得也实在太巧了些。 拎着一盏温暖的灯,在她最绝望、对吹笛人最好奇的时候走出来,就像把他自己引申成所谓的光明一样。 这个男人或许轻浮,或者风流,但绝不会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没有那么厉害的城府。 “慈航静斋的仙子,原来也就是这么个凡人而已。” 杨逍那张俊雅的脸上现出一抹慵懒邪魅的笑容来,他看着师妃暄就像在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如果师妃暄没有被月魄长老重伤,那杨逍再怎么风流,也不敢与她正面抗衡。 但师妃暄现在的身体状况却偏偏是这个样子。 寻常的美人,杨逍自然不屑一顾。 但静斋仙子与魔门妖女,都是武林中的传说,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错过了这次,杨逍恐怕今生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既然有机会,当然要好好看看静斋仙子长什么样子。 他要是道德底线像几版倚天电视剧里那么高,在原着之中也就不至于强迫纪晓芙,最后让这位峨眉的得意弟子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是违背意愿得到的孩子,还取名叫什么“杨不悔”。 那少女明明身陷囹圄,神态却依然柔和平静,她穿着一件素色青衫,乌发如云,柔软地垂在肩头,哪怕几日下来,身上沾染了许多肮脏,但她的气质仍然是那么素净清丽。 就算身处暗室之中,只要她那双玉莹莹的眼睛望过来,再憔悴的脸色也会重新容光焕发,衬得她整个人都像洁白的云、纯净的血。 黑暗对于这样风华非凡的人来说,也是背景板一般的陪衬而已,根本不能真正让她屈服。 杨逍就喜欢这样难以征服的女子。 师妃暄的心确实难以征服,但她此刻的血肉之躯却是身不由己。 这就更让他感到刺激了,一笑之后,就故作潇洒地想要去挑少女的下巴。 但就在这个时候,范遥却已发觉了同僚不在,并且猜到他究竟去了哪里,在门外沉声喝道:“你去里面做什么,是不怕少主的家法了吗?!” “别忘了少主生气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些触犯家法的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就要丢掉这条命。” “何况,他最讨厌别人一再触犯自己的底线,你先是私自接触他抓回来的人,若是再不慎坏了他的事,就算侥幸留一条命,难道以为他老人家会轻易放过你吗?” 杨逍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复杂的欲望褪去后,他的恐惧就重新占领了高地。 是啊,像阳朔那么强势骄傲的人,一向不能容忍旁人越俎代庖,代替自己处置具有利用价值的事情。 他越过少主,私自接触师妃暄,妄图动手动脚,调情说爱,若是不慎露出什么端倪线索,亦或是干扰了少主的事,到时只怕… 比死还要更难受。 杨逍一言不发,一甩袍袖,就拎着那盏灯匆匆离开。 师妃暄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手依然没有从自己所穿长靴内侧离开,这里藏了一把软剑。 第148章 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师妃暄的神情柔和平静,气度从容淡然,可只有她自己晓得,随时准备抽出那把软剑的心情究竟多么紧迫。 她一直看着杨逍的衣袂消失在了黑暗中,听见那扇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师妃暄一向很少这么紧张,但今天是例外。 哪怕手心里,都是一层湿腻的冷汗,这对于修炼剑典的人来说,本不应当如此。 她的心好像在说话,告诉她,这个人对她有种潮湿黏腻的恶意。 色欲的恶…原来这就是因色而起的恶念。 无论是仙子还是妖女,只要失去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那就会变成一个凡人。 一切的智谋、机变、筹码,在冲动作案的人面前,其实都是次要的。 很多时候,没有脑子的人,反倒比聪明人更难对付。 她的一些师门前辈以身饲魔,一样是力量不足之时,才被迫选择的无奈之举。 终究是羸弱所害…只有力量足够强大,才能真正保护自己,实现志向,而非在关键时刻受制于人。 这是师妃暄第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 她从前在终南山帝踏峰,勤奋练武,只是为了方便践行心中的大义,为下山匡扶正道做准备。 以慈航静斋的思维,个人力量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她们已然习惯,去联络多方、合纵连横,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师妃暄也不例外。 在她的脑海中,自小便深植了一个思想,那就是只要是对大义尽责、对天下苍生有所助益,那用什么手段都不重要,何惜此身清白?示弱也好,曲线救国也罢,那都是达成目的的一种形式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七岁之前,她的名字还叫石青璇(可见上章所说,此处走大唐双龙电视剧唐宁版设定,将石青璇与师妃暄合二为一人),随爹娘隐居在幽林小筑。 石之轩遗传在她血脉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师妃暄忽然开始明白,个人力量对自己的重要性,并且对此生出一丝难言的执着来。 静斋弟子要求克制自己个人的欲望,但她今日既生出这丝念头,便无论如何也难以放下。 自此,心意难平,心念难息。 ……………… 杨逍自从出了暗室,便一言不发的跟随在范遥身后。 范遥看着他这低沉的死样子就觉得头疼,不由数落了一两句,“你就非要惹少主不快不可么?” “那静斋出来的女子,虽然受了伤,变成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她的身份到底摆在这里,多少有可以利用之处。” “再美丽的容颜,也终有一日会成为枯骨,你若图自己一时之快,妨碍到少主的事,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杨逍讽刺地笑了一声,“你若真那么聪明,在两年前又怎会发疯了一样、像只哈巴狗凑到黛绮丝的面前?” “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你当时的样子比我对那静斋女人可要难看太多了。” 在原着中关系很好的逍遥二仙这辈子反倒很有几分火药味儿。 范遥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即便喜欢一个女人,那就仅仅是喜欢,不会因为她而伤害教中利益,更不会为了那点儿事对人家动手动脚。” “那样不叫喜欢,只是满脑子肉欲的下流货色,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器!” “你也不用跟我争执,但凡听见那笛声,就该知道少主他老人家回来了,在他眼皮底子下,你铤而走险就为了做那种事,不如先想好被少主发现以后该如何解释吧!” 说罢,范遥就甩手不管了,径直往先前的笛声源头走去。 范遥又不是杨逍他爹,管那么多作甚?这兄弟爱怎么作死都随他好了。 可杨逍却生怕范遥说小话告刁状,紧随其后,也一并去见阳朔。 他们见到阳朔的时候,笛声已停,阳朔独自坐在亭中,将横笛随意放在石桌上,炉中点火温了黄酒一壶。 明教一贯尚白,但阳朔倒不太喜欢穿白衣白袍,反倒常穿玄色冥色的衣裳。 今天脱下月白兜帽后,倒是难得换了身白衣,并用纯色发带束发,没用一贯的金冠。 阳朔已倒了杯黄酒,悠哉悠哉不慌不忙地饮着,似乎对杨范二人来访全不在意。 这位少主穿玄色戴金光,身上那份狷狂贵气尤为明显,但他现在一身素色,反倒显现出更彰显一股疏狂风流的气质来。 只是,他从小在西域长大,不羁惯了,哪怕学了那么多文雅的技艺,也过不惯循规蹈矩的日子,家常时候头发也没好好梳,鬓边留了两缕在额前。 阳朔没转头看他俩,只是轻拍石桌一下,石桌上的一杯酒就让真气送到了范遥身边,最后稳稳落到范遥的手里,让他接住,期间并无一点点的酒水飞溅出来。 杨逍嬉皮笑脸地道:“少主也太偏心了些,怎么只给老范酒吃,就不给我送一杯酒?” 阳朔这时恰好转头看他,下一瞬就说出了让杨逍几乎魂飞魄散的话来,“你私自去过暗室,怎么也不打理一下自己就来见我?” “这么有自信,以为能骗过我么?” “你看过自己的衣摆下角吗?只要进过那间暗室,必然会沾上事先洒的无味清油,若你靠近那女人周身一尺内,清油又会吸附上机关送水所落下的药灰。” 这几句话直叫杨逍魂飞魄散,立时就拜倒下来,身体颤颤巍巍,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喏喏道:“少主…我…” 阳朔神色不耐,“你若敢一剑杀了那女人,我倒是高看你一眼。” 他明明年纪比杨逍还小一些,可他看着杨逍的神情,倒像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带有一种纳罕:“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能审时度势,能对自己的欲望收放自如,我教了那么多回,可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是承认自己连驯服的野兽都不如么。” “明教就算是中原人眼中的魔教,教义总也是引人向善的,再讨厌的女人,杀了便是,但若是仅仅拿一个女人显本事,就以为能彰显自己的优秀,获得满足感,释放自己的欲望…” “那不仅仅是越过人性与兽性的底线,更进一步证明你是个可笑的弱者。” 少主说话的时候,就随手弹出一道金色气劲,像飞虹轻羽击中了杨逍的丹田处。 这一手让俯在地上的人避无可避,实在精妙。 魔教少主的发极黑,此刻眼眸凉薄如水,明亮似子时的月,“这一下是小惩大诫,你那玩意,一年半载别想用了,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若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这让你管不住自己的玩意儿,怕是舍弃了的好。” “自作聪明、逾越甚多的人,就会变得和曹丞相身边的谋士一样,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何况,我的心眼一向不大,在丞相身边不过就是一死,我却很喜欢让人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让他们明白坏了我的事,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149章 寒冷与温暖 对于杨逍的下场,范遥只是冷眼看着,不由暗自摇头,叹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若非管不住那二两肉,岂会因为这种原因被少主惩戒? 要是真没了功能,那范遥倒宁愿痛定思痛,一刀割了那没用的玩意,进宫为明教打听消息算了。 范遥饮了一杯少主亲自倒给他的酒,温过的黄酒滋味正好,只是范遥却在默默思量少主对那师妃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他究竟是想让师妃暄成为打入慈航静斋佛门正道的一颗钉子,还是想要用这个女人置换利益? 亦或是,少主干脆就杀了这个女人,让她的死,在恰当的时候发挥作用呢? 范遥猜不透,但他知道如果一直放任那女人不管,丢她在暗室里,那女人已然离真正死去不远了。 让长老的阴寒武学重创,伤势可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阳朔询问的声音:“那静斋弟子还能撑多久?” 范遥定了定神,回答道:“至多还能撑到明天早晨,然后就会陷入昏迷…” 最后,就是在昏迷中快速死去。 范遥没有明说,但他与阳朔本人其实都是明白的。 月魄长老的武学,源自唐时的明教高手冰魄寒王,初时只是阴寒真气聚于心肺,后来若是不能将这真气驱除出体外,寒意就会蔓延到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乃至冻结心脉附近的血液。 这处的血液一不流通,那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血越热的地方,寒毒就被滋养得越重。 “那就等到明天早上就去瞧她吧,在这之前不要再让不相干的人接触她,免得坏了事。”阳朔将酒杯放到石桌上,语气很冷漠。 范遥恭敬应下,立时就去安排新一轮的看守,绝不会再让第二个杨逍出现。 他心里明白,少主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让人以为是冰与火所交融出来的存在,而不是一个“人”。 阳朔制定家法、行使家法,是因为其有一套自己的底线,并也将这些规矩列为弟子的最低底线,确保教中的魑魅魍魉不会成为真正的禽兽,毁了他未来想做的事。 但这不代表阳朔就对女子有什么特别的怜惜爱护之情。 在阳朔的心里,他自己不在身体与精神上侮辱女子,那是因为留有格调,是因为他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尚且尊重每一个个体,并不会刻意区别男女,认为身为男人就高人一等,可以天然站在大众认为女人最弱势的地方践踏。 但他从来不会因此对女人手下留情。 像师妃暄这样的女人,具有远超常人的心智本事,对付她就应该加以警惕,不遗余力的使用手段。 阳朔只会像熬鹰一样,从方方面面击溃她的防线,并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减少对她施加的痛苦。 就像是此时此刻,明知道师妃暄已然濒临极限、还受到色欲熏心之人的恐吓,但他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救她出苦海的打算。 师妃暄的“苦海”,现在就是他本人。 ……………… “不好…这阴寒真气有古怪…” 师妃暄原本正闭目打坐,忍耐着无边孤寂,将内脏传来的寒凉痛楚,当做是对自己的磨炼。 但是,到约莫天明时分,她越发感到气力不支,心口处传来刺骨的冰凉,竟隐隐让她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痛楚,除此之外胸口也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她闷得慌,呼吸间都是沉重的寒冷。 在真气渐消,落于下风后,这阴寒真气竟开始蚕食起气血来。 这是个很坏的兆头,到了最难受的时候,心智坚韧如师妃暄,也没法再随心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是无力地按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微微透着青紫。 此刻的她,静斋仙子的风姿全无,彻底成了一个凡人。 但师妃暄并不在意,在这种时候她只想尽最大的力量,让自己活下去。 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在这股求生本能下,她就只是她,不是静斋行走,不是什么所谓的仙子,她只想活下去。 她不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在死后一味被人利用、无知无觉的存在! 她的袖口处,缝了一根可以用来针灸的软银针,而师妃暄也早早记下在内力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刺激各个穴道来缓解病症的方法。 少女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当机立断就将那根银针刺入自己手腕附近的某个要穴上,以此延缓心脉气血凝滞的时间。 她甚至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以免给心脏造成更重的负担。 可是,即便这么做,也只能给她多争取两炷香到三炷香的时间长而已。 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青衫少女即将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她看见室内竟出现了一缕晨光。 暗室的门竟开了。 但这晨光在转瞬之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是雾气蔓延进了房舍吗? 不,这是宗师真气外放、才能实现的聚散成雾,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遮容术。 在那弥漫的“雾气”中,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带起更汹涌的云雾,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像仙人,近似鬼神。 在剧烈的晕眩中,她看到了那个人的眉眼。 依稀是个青年人吧… 在雾气与光影中,那个男人长眉如鬓,漆黑的眉尾似乎折射出几分靓蓝色的光来。 眼睛极明亮,但是也极黑。 这让他像极了弓起背来准备觅食的野兽,比如一击必中的猫豹。 恣意狷狂,带有某种邪气的俊美,不过细节处的文雅,又让这个人呈现出一种优雅蓬勃的攻击性。 在他看向师妃暄的时候,带有一种夹杂着怀疑与探究的审视,神色间则是很微妙的冷淡。 或者说,是极致的傲慢合适一点。 正是这种足够利己的傲慢,让他平等看待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才能凝聚出一颗与天争与地斗的魔心,不会对所谓的静斋仙子有什么多余的滤镜。 但也正是这个让她看一眼,就不由浑身战栗的男人,伸手点在她后心处,开始灌输某种炎阳真气。 三四月的阳光照在背地的冰湖,真气骤然间就将寒冰消融于无形,也叫春水复苏、生机重现。 这道暖意融融的内力,在瞬息之间消解了将要冻结她心脉的阴寒真气… 这一刻,寒冷与温暖在她的身体里交错,师妃暄心神一松,还是不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150章 求生得生 哪怕师妃暄在昏睡之中,也曾朦朦胧胧感知到,一阵冷一阵热,明明没有身体动,可她却感到身上泛起止不住的战栗,后来身体深处则生出一点点热意,直到弥漫全身,热意融融。 这股热气在她体内升腾,将寒气一点一点逼出体外。 她流了很多汗,这股冷汗将她的衣裳都浸湿了,鬓边与脖颈处的头发也黏在了她的肌肤上。 迷迷糊糊中,师妃暄感觉到好像有人脱了她的衣衫,用温水给她擦拭身子,最后则是为她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新衣裳。 她已没有力气为自己感到羞惭。 在人性命垂危的时候,哪还能有空闲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想那个给自己换衣服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就算真有人打杨逍那样的歪念头,她也没法阻止人家,当被豺狼虎豹咬一口就是了。 人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懊悔愤恨也只能让自己难受,背负昨日的压力前往明朝的未来,继而压垮今夕的自己。 而对于当时的阳朔来说,他对这个所谓的静斋仙子实在没什么别的想法,跟男女那点事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他很冷静地审视着师妃暄的一系列自救举动,尤其是师妃暄当机立断,下狠手以特制银针刺入自己要穴的举动,让他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 一个聪明人不算难对付,一个聪明漂亮的女人在用不了武功的情况下,也只是比普通女人多了些周旋的本事。 一个既聪明又沉得住气,还很果断狠辣的人,才是真正让阳朔重视的对手。 不是每个人在明知道对自己武道前途有损的情况下,还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花白凤贪恋男欢女爱,希望别人能够正视自己能力的同时,还保留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天真,喜欢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 琵琶公主则是臣服于人性的最好诠释,凡是常人喜欢享受的东西,她都享受过,权力动物沉溺于权力,也习惯过玩弄权力的生活。 至于石秀雪,她从前是个心大的可爱姑娘,一向不知道同门师姐背后因为她缺心眼而产生的嫌弃。 是阳朔的手段,让她“认识”到了什么是塑料姐妹,认识到外人对她们三英四秀的对比,然后帮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但凡有所求,就难免让人利用。 若所求利欲不多,那阳朔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滋生出原本没有的利欲来。 师妃暄此刻是在求生,阳朔在她身上能看到一种野火过境后都想挣扎着活下来的意志。 既然打定主意,要在这女人心境上留下破绽,那阳朔就让师妃暄真正感受到由死到生,从寒冷到温暖如春,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要她记住这一刻求生得生的感觉,就再也不能心无旁骛的做大事筹谋大业了。 所以他只欣赏了一瞬师妃暄狼狈不堪的姿态,而后就并指成剑,一指点向这女人后心要穴。 明教武学的意境,便着重在日月二字上,阳朔能快速驱除阴寒真气的秘诀,一来是日曜真气有独到之处,二来就是因为他内功修为远超沈羁林的缘故。 他的真气一进入师妃暄体内,就像一股温暖的温泉水流过原本渐渐要冻结的“石壁”,让内腑洞天重新回暖,脆弱的经脉也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阴寒真气在奇经八脉所凝结出的“桎梏”骤然消失,日曜真气和煦如暖阳,由后心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原本有些冻伤的肌骨竟也恢复过来,重新变得白皙、健康。 但她这次内伤实在太重了,又拖延许久,阳朔更没打算直接治好她,师妃暄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什么真气,人也没那么快醒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阳朔还命人喂了师妃暄软筋散,而后才让侍女给她洗漱换衣裳。 ——对于一个尚且没有臣服于他的敌人,可不值得让阳朔手下的人受伤。 “现在给她先喂一碗参鸡汤,等她醒了以后再拿些肉粥过去。” 阳朔简单吩咐了侍女几句,就离开了给师妃暄安排的房间。 ——这女人是个大麻烦,阳朔虽然想要利用她,但也不得不承认,真正跟这种果断机敏的女人相处,或许需要花费比自己预估更多的心力来周旋。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 这个女人某种意义上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存在,一样矛盾复杂。 虽然很想活下去,但求生只是最基本的人欲而已。 如果那时候把师妃暄的命和她心中虚无缥缈的愿景放在一起,她恐怕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然而,没有如果。 伟业会由千千万万人的牺牲而成功,天下大势却不会单纯因为某一个人的牺牲而改变。 不说师妃暄连大宗师都不是,就算天下第一身死,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玄衣金冠的少年漫步在阳光中,他眼中的神色如寒潭般深沉,在光芒中带着潋滟的矛盾,影子也拉得很长很长,正如他的心思那般诡谲,让人难以琢磨。 ‘这种人渴求的东西,往往是最难做到的。’ ‘但是没关系,只要让她认识到从前坚守的东西,相信的道理有错,那离她改变实施心中大义的方式,也就不远了。’ 到那时候,师妃暄自然能够为他所用。 人其实都是这样复杂的,所以他们才是活生生的人。 ……………… 师妃暄求生得生,一碗人参鸡汤灌下去以后,在昏沉间便出了一身大汗,而后就感觉身上为之一轻,渐渐睡去。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则是黄昏时分,艳美的余晖透过明纸照进室内。 这是她近来看过最美妙的天光。 哪怕是黄昏的光景,哪怕身上依然没有什么力气,但师妃暄依然觉得恍若隔世。 她低眉时脸上亦有几分安然的笑意。 不论如何,她总算活下来了,没有孤零零死在那处暗室里。 虽然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但至少这一瞬她感到疲惫,还能躺在舒适的床榻上,盖着柔软的锦被,看一眼自然的天光。 比起那样痛苦的死去,已然好上许多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她伸出手去摸照在榻边的晖光,闭上眼睛,至少这一瞬是好的。 而戴着面纱的侍女也早注意到她醒来了,传话给守在外面的同伴,让外面送些肉粥进来。 第151章 本届佛魔辩论赛正式开幕 那守在房间中的两个侍女,腰间都佩戴了匕首,举止之间也透出擅长近身战的痕迹。 可师妃暄却表现得很平静,因为她知道,能决定她命运,将她拘禁在此处,之前救她性命的人,从来不是这些侍女,而是她们背后的人。 在接过蔬菜肉粥的时候,师妃暄甚至还能温和的笑,跟戴金色面纱的侍女说:“有劳你照顾我了。” 她的笑意里没有半分勉强,重伤未愈的女子,少了几分从前的清冷,眉目间的情韵,就好比那温山软水。 但师妃暄这份楚楚之姿里,还有青竹般的韧性,形成一种反差的美感。 那侍女的神情却防备冰冷,并未对师妃暄的礼貌有丝毫动容。 ——她们明白对方就算表现的再好,目前也只是教派的敌人,不该为此触动任何真实的感情。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让对方察觉更多,她们也尽量克制自己的神情举止,一步也不愿意多走,站的就像久经沙场的士兵一样。 ——只有规矩,没有人情。 正是这样一板一眼、像工厂流水线生产的产品,才最难让人看出她们的来历,突破她们的心防。 非人化的魔教少主调教处非人般的工厂化手下,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师妃暄的神情平静温柔,可她的身体却不由微微发抖。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但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 濒死之际的挣扎,已深深刻在了她的身体里,直入灵魂。 少女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低头的时候则尽数收敛了眸中的情绪。 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稳住了微微颤抖的身体。 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那个疑似就是幕后黑手、让她落入如此境地的男人,那个在危急关头又为她续命不让她就这么死了的男人,就在门外。 师妃暄也说不清是怎么发觉的,她明明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脚步声,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斜在糊窗户的明纸上,但在自己的气机感知中,他就是出现了。 自从昏迷前被他救下,师妃暄的身体就记住了那股温暖的感觉。 那个穿兜帽的少年,也就成了让她想起来就感觉战栗的男人。 ……………… 师妃暄就在半梦半醒中养了两日的伤,在此期间,她再也没感知到那个男人还有在房间附近出现。 她也试图与那两个侍女搭话,看看是否能够打听到什么消息。 但是,那两个侍女依然冷的像块冰,像是工具也像是兵器,总之就是不太像人。 在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为首的蒙面侍女才冷冰冰的说道:“我家少主请师仙子前去用膳。” 可师妃暄问侍女口中的少主究竟是什么人时,那侍女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话了。 见此,师妃暄便也不再问,她如今提不起真气,手足也没有什么劲力,但与那两个侍女走在一起的时候,她走路的步子依然很稳,呼吸也有自己的一套节奏。 不慌不忙,不急不乱。 就像在风中摇曳的青竹,就算被吹倒的了一边,也不会真正倒下,而是很快就会回归本位。 自成风姿,不外如是。 师妃暄暗暗留心着周围的布置,可略微看了几眼,她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竟是布置了奇门遁甲一道的阵法吗?不过,这园内布置的材料倒是颇为合适。’ 但是,这样的布置无疑阻挡了视线,让她观察周围的布局、伺机逃跑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过不多时,侍女就领她到了一处凉亭前,而那个男人就坐在石案的一侧。 他见到师妃暄,只是自然的笑了一下,简洁的说了声:“坐。” 他的手边把玩着一把竹笛。 师妃暄立时就明白过来,那个笛声清越让自己心境提升、让自己在黑暗中感到开阔的男人,同样也是他。 这样狠辣深沉的青年,却能吹出那般开阔的曲调,难免让人有点儿意外。 但师妃暄的意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明白,世间总有许多看起来“违背常理”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放在非同一般的人物身上,也只是寻常而已。 说是邀她用膳,似乎也确实只是用膳而已。 石案上摆放了两份餐食,却是分别放在两侧,且每种餐食都特意分出了两盘来。 按照汉人的规矩,是极少看见这种分餐制饮食的。 在这种情景下看见,难免让师妃暄想到某种试探。 比如说…在餐食中放入某种毒物。 所以青衫少女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温声问道:“尊驾既以真容示人,宴请宾客,难道在这之前不该对客人自报家门吗?” 可男人先是漫不经心击掌,然后嘿嘿冷笑道:“静斋的门人,的确有几分胆色。” “只可惜,说错了一件事。” “你可算不上是我的客人,只是这里的一个阶下囚。” “怎么对待你,用什么方式对待你,都随我的想法而变。” “这些许饭食,在我眼中仅仅是对强者最基本的尊重,无关你出身何门何派,学识如何,容貌如何。” 他也实在很有胆魄气度。 就算师妃暄是他的阶下囚,阳朔也不屑苛待一个自己认可的“强者”。 单纯的武功强大,在他眼中其实算不上什么强者。 既有武功,又有心性,还有师妃暄在濒临死亡之际爆发出来的求生意志,表现出来的果决,如此才勉勉强强入他的眼。 算是一个可以被认同的强者。 江湖人,同样也只是人而已。 阳朔习惯操控人性的负面,但他也喜欢观赏人性里最最本质的闪光点。 比如纯粹的求生欲望,由那种欲望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无关好坏的。 只是因为他们是人,是自私的生灵,因为求生者本能的想要活下去,所以自然而然就做出一些行为来。 从第一个人类诞生到今时今日,都是如此。 第152章 霸道魔性,死不悔改 “我既请师姑娘过来用饭,那姑娘放心吃饭就是。” 阳朔随手往师妃暄面前的几碟菜肴比上一比,语气显得很自然。 但师妃暄知道,高手的杀机,往往就是藏在这样看似平常的举止中。 如果她不敢吃面前足以饱腹、恢复体力的菜肴,那只能说明慈航静斋的行走不过如此。 胆色不过如此,心性不过如此,能力也不过如此。 跟江湖中其他庸碌之辈比,没有分毫区别。 如果她在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情况下,吃掉面前的食物,像江湖常识里一样,愚蠢的中了他人的手段,还是因为这样浅显的手段,轻易中招… 那就是更是败军之将,绝不会有人同情她半分。 但她仍是吃了这饭菜。 ——到了这步田地,犹豫不决早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随心选一个就是了。 以阳朔的武功,如果真想要对付她,那她现在是怎么都躲不过的。 比起徒增内耗,倒不如死个痛快。 所以师妃暄尽量在动作快速,并且保持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吃完了盘中的大部分饭菜。 而饭菜所体现的风气,也显然与中原不太一样。 但分餐所带来的边界感与疏离感,也的确让此时的师妃暄放松了一些。 ——因为,他们的确不是什么能在一个盘子里吃菜的关系啊。 不过阳朔自己却吃得并不多,而是摇晃着夜光杯中的葡萄佳酿,似乎比起近在咫尺的师妃暄来说,杯中的美酒对他更有吸引力似的。 师妃暄放下筷子之后,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而后才抬眸问道:“我原以为,尊驾既然打算宴请宾客,应该是个有礼有节的人才对。” “但现在看来,尊驾似乎与我所想并不相同,虽然懂得礼数,但显然…” 她的语气柔和如静水,可其中的未尽之言却可见挑衅讽刺的意味。 有礼数,但不多。 也就是所谓的学得不伦不类,没有学到精髓了。 可阳朔听了以后却也不生气。 如果说师妃暄的目的是想要激怒他,试图从中发掘线索,看到他的所求,那仙子想得恐怕就错了。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放在杯中美酒上,看着血色的葡萄美酒在夜光杯壁轻轻摇曳的模样,似乎很满意。 “师姑娘,有几件事我想你弄错了。” “第一,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那等温良恭俭让的好人。” “第二,我也不是在宴请宾客。” “打从一开始,侍女就只是请你过来,同我一起吃饭而已。” “准确的说,现在只是让你陪我一起吃饭而已。” “既是作陪,那就该是客随主便的道理。” “想怎么做该怎么做,都是由我自己开心。” “第三,如果你以为这样简单的话术,就可以激怒我,让我口不择言,那师姑娘不仅仅是看不起我,更是看不起你自己。”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语速缓速,音色具有莫名的磁性,这般看似和煦的低语,更像是富有魅力、蛊惑人心的魔头了。 而且,当阳朔认真和某个人说话的时候,他都会用上一些心理暗示,确保那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师妃暄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立时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霸道魔性,远在她见过的其他野心家之上。 他不算是个毫无廉耻的人,但他却比真正不知礼仪的人要可怕得多。 因为,他了解礼法,了解那些本质上不屑一顾的东西,但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东西。 一个将讨厌的东西,剖析得明明白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心利用的人,那才是最上等的大魔头。 而师妃暄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就更加表明,阳朔是个很有自信、乃至自负的人。 但他的能力也的确很强。 机敏而富有判断力,无论做什么事在他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不会为了任何的人与事,而改变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是个很骄傲,并且不怕别人发现他这份骄傲的人。’ 师妃暄默默分析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格,内心深处却生出一种极度不安的焦虑来。 这是有生之年来,第一个让师妃暄觉得完全无法改变的存在… 此人内心的意志简直就跟他的气机一样顽固! 要知道,就连她那个不愿再相认的父亲,邪王石之轩也一样有弱点。 (前文有说过本文的师妃暄,是选用唐宁那版大唐双龙传电视剧的设定,将石青璇与师妃暄身份合一) 那是她母亲用自己死…给石之轩内心留下的破绽。 但是,对于这位倨傲深沉的男人而言,就算真是心爱的女人为他而死,也不会让他停下前进的脚步。 何况,现在的她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如果让这男人发觉在自己身上什么都得不到,那男人只会当机立断处理掉她,并且内心不会有丝毫的可惜。 第153章 你越反对说明我越对 像师妃暄这样多思多虑的人,甚至还能发散思维,自发迪化对方。 她难得这样懊恼,‘只怕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说愿意对阶下囚施以恩惠,已然显得他十分仁慈了么?’ 不,师妃暄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心里忌惮这个男人,但她并不会因此就在心里丑化亦或是诬蔑这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份傲气,尚且年轻,不屑在心中都那么想。 毕竟,如果把打败自己、算赢自己的人贬低到尘埃中,那比这人更差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只有正视自己的敌人,才有可能抵挡他的攻势,看清他的路数。 “那尊驾抓我是为了什么?先是让我身中寒毒,而后又耗费真气为我解毒。” “这一来一回,阁下似乎亏了一道真气。” “至于我的感激,我现在的确感激尊驾留我一条性命,能够暂且苟活于世,也是一件幸事。” “但只是为得到一个阶下囚的感激就这么大费周章,似乎并不值得,尊驾也不像是肯吃亏的人。” 阳朔一口将夜光杯中的葡萄酒喝掉了三分之一,喉结便不由微动,“我的确不是爱吃亏的人。” “但若是暂时吃一点亏,未来能够得到更大的回报,那也未尝不可。” “坦白说,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魔道巨擘、邪王石之轩与正道仙子、静斋传人碧秀心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但真正看到你以后,我心里却觉得很失望。要知道,凡事都有光影好坏这两个面,世上更没有什么东西不是相互对立的…”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有善才会有对应的恶,先看见一片黑色才能显出纯白的好处,因为光芒很明亮,人们站在光明里时,他们的阴影也会被光拉得很长很长…” 而后,阳朔的声音又沾染了戏谑的讥诮,“但是你,实在太无趣了。” “在人前表现起来,就像是凝聚了某些人观念的假人。” “你不是什么正道之光,也不是在行使什么大义,你更像是在行使某些人眼中的大义而已。” “但话说回来,没有自身大义,一味相信别人,贯彻别人意志的你,究竟是代天择主、为天下苍生考虑,还是渐渐变成某些人的特定工具呢?” 师妃暄听见石之轩的名字时,心下就不由一沉,自从母亲因为研究不死印法、心力衰竭而亡后,她就迁怒怨怪上了相处更少的父亲。 她最开始会偏向慈航静斋,相信静斋那一套理论,也与这原因不无关系。 所以,适才阳朔一提她父亲,她心中就在本能的排斥。 但师妃暄也明白,现在不该逞一时意气,对方越是说她身世隐秘乱她心志,她就越该冷静下来,从只字片语中分析出对方真实目的。 青衫少女定了定神,神色淡淡道:“是这样么。” “如果尊驾想能借我引出石之轩,那尊驾多半要失望了。” “他自我娘死后就性情大变,下落不明,对我的死活亦是毫不在意,或许死去的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反倒更能消除心中的破绽吧。” “如果尊驾是想要说我的存在,只是灌输了别人思想的工具,是静斋培养的一把剑,那妃暄无意与您辩驳。” “人各有志。惠子曾对庄子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您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如何,怎知我心中的大义是什么呢?” “既然如此,您对我的定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刻的青衫少女就像一把剑,一把未出鞘的剑。 内敛温润,却始终都在蓄势,外柔内刚,而非是真正的软弱。 她的脸庞、眉目则是如洛神般的秀丽典雅,淡雅清丽,风姿宜人。 哪怕神色淡淡,话语暗藏桀骜,她的风度却依然是秀美而恬静,如玉般的温润,自有一番风骨。 “这样才算是有点意思,人做什么事,本不需要别人的认可,而是看自己做了什么,起到什么效果而已。” 阳朔哪怕是在赞赏别人,语气中也带有几分似是轻慢的狂意。 “很可惜的是,我这人不喜欢听别人嘴上说过什么,倒喜欢仔细观察你现在做过些什么。” “我能看见你的求生欲望强烈,唯有在这一点上,让你有些像石之轩的女儿。” “但如果放在所谓的大义上,你所做的,与往上十余代静斋行走所做的,并无任何不同。” “如此一来,你与她们有何不同?你叫师妃暄,还是叫碧秀心,叫言静庵,叫梵清惠,有什么区别吗?” 师妃暄不得不承认,这个魔头言辞的确锋利,但她也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就认输认命、承认自己所坚守的大义不过如此。 ——如果只是这样就承认,那静斋也就混不到现在的地位了。 “尊驾是在说我护卫虎魄残片、提醒各方小心幕后黑手挑拨的事么?” “如果说我这么做是因为行使静斋的大义,是我自身的私心作祟,那尊驾策划这些纷争,不也是有自己的目的想要实现,也是为自己的私心么?” “站在尊驾的观念中,既然你我都是为了私心,那就各凭本事。” “现在我成为你的阶下囚,乃是成王败寇应有之理。尊驾若硬要我服你心中的大义,倒没有多大益处。” 师妃暄的辩论,是借力打力的那一种,“再者说,如果一定要为我之大义下定论,也只有因我大义而受惠者才有资格评判。” “身处局外自然高高在上,尊驾怎么知晓,其余拥有虎魄残刃之人,不愿接受他人的保护呢?” 可阳朔的杠精纯度显然还在她之上,“你说人各有志,人当然也各有想法。” “我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我只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乃合乎天道。” “他们既然选择卷入纷争,那就该做好赔去一条性命的准备。” “而最终的赢家,绝不会被那等有皮无骨的道理说服。” 师妃暄一时无话,竟是难得气躁,心中不由懊恼道:‘唉,我与这样冥顽不灵的魔头有什么好说的?说再多怕也只能惹自己生气罢了,万万说服不了他。’ 在讲道理上,也就只有这么个阳朔,会让静斋仙子感到如此挫败了。 师妃暄确实想劝自己别和阳朔争辩,但是人们总难逃一些潜在的定律。 难免有些不准的直觉,你越反对,那就说明我越对了! 第154章 转场 所以,师妃暄只是闭了闭眼,犹自嘴硬地说道:“在下依然是那句话,只有受惠于我之大义的人,才有资格评判这份大义的对错。” 她话说到这份上,显然很有些强词夺理的嘴硬了。 可阳朔微微一哂,倒不曾计较她的冒犯,而是意有所指的说道:“只是惠及你心中部分该救之人的大义,那不算真正的大义,只是你个人的志向而已。” 说罢,他霍然起身,一手撑在石案上,俯视着师妃暄,用奚落的语气说道:“佛家爱说普度众生,可富贵的寺庙却度不得穷苦百姓…” “你们更是早就想好了谁能度谁不能度,这样算是什么普度众生?” “你们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什么人是可以得到宽恕的?什么人又是应该下阿鼻地狱的?这些,还不都是一个和尚说一番自己的道理么?” “你与他们,有何不同呢?” 师妃暄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不被我之大义笼罩的人,心里当真希望我来度他们么?就好比尊驾,你也愿意让我度么?” 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片平静的冷漠,但看似平静的眼波下,隐隐浮现的却是如雪剑冰棱般的森寒、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坦然来。 师妃暄当然想要活命,但如果因为这一点儿,就一味让人逗趣,之后再可笑的死去,那她更不愿如此。 阳朔俯身凑近她,两人的发丝似也交错纠缠在一起,审视的打量她,“那仙子难道不曾听说过,渡人亦是自渡么?” 少主的言下之意当然是如师妃暄这样只一门心思pua别人的存在,从不曾真正放开自己的内心,又怎能要求不认同静斋的人真心接受她的理念呢? “我无意与你争执,就算辩再多的经,往往也不如一场亲眼所见的现实来得深刻。” “现在,我就带你去看看现实。” 那天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阳朔与师妃暄自己外没有人晓得。 侍女们只知道回来以后师妃暄就消沉了许多,像是不得不承认一部分事实,承认有事情无关大义而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心,以至于道心有损一样。 ……………… 而远在北方的沈游,自从那日与黄蓉乘坐巨鹰鸿鹄离开以后,就紧赶慢赶去了保定。 他虽然路痴,认不得周围的路,方向感极差,同时很有几分吝啬与爱财,但身边却多了一个同样爱玩爱闹的黄蓉。 黄蓉能学会父亲教授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那对于辨认方向这样的小事就更是手拿把掐的。 她跟沈游自从到了太原,沈游就住到了一间大祠堂的后堂里。 沈游也不嫌弃这里荒废已久,买了些新被褥新枕衾之类的东西,就暂且安顿了下来。 就像回到自己家那么自然。 黄蓉本想顺口调笑这小子几句,胡乱住人家祠堂,也不怕曾经住在这里的先人半夜来找你。 但她等瞧见那些久久无人供奉的牌位上都有一个沈字的时候,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哪怕大多数牌子上的漆都掉了,只要有这个沈字在,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黄蓉还背着手,一蹦一跳的,站在祠堂的大门前,仔细的看了看牌匾上写的是什么字。 果然也是“沈氏祠堂”。 所以,她再看沈游坐在桌边,抬手撑着下巴,一副生无可恋的看着一本厚厚的族谱模样册子时,就愈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少女有意装得像老学究似的清咳了一声,凑到沈游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搞怪的说道:“小哥哥,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要修复这本族谱一样的玩意儿?”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很头疼的样子哦。” “是不是这东西不适合拿给外人去修理,你自己又修不好,所以才只能干看着发愁?” 沈游难得这样愁眉苦脸,但他想到黄蓉会的杂学不少,眼神不由一动,当下就目光殷殷,真诚的对她说道:“大小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是不是有办法修复这本族谱?” “而且你我都这么熟悉了,属于同在一个屋檐下休息过的关系,那你帮我免费修复一下也很合理吧?” “要是你实在见外,硬要我付个友情价,那也不是不可以。” 第155章 我心里知道的 黄蓉“切”了一声,双手插腰,昂首挺胸的看着他,戏谑地说道:“小哥哥,我看是你太见外了才对吧。” “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更应该给予我一点儿肯定啊,我不让你出双倍的价格就已经很好了,你连修复古籍的成本价都不给,那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她本来是想逗逗沈游这个年纪轻轻的吝啬鬼来着,虽然沈游说那是节俭,但黄蓉认为这根本就是大而化之的“潦草”,以及一点执着的吝啬。 其实很多江湖浪子都是这样的,但黄蓉就是觉得沈游更有意思一些。 或许说因为他们都一样爱玩爱闹,随心而动,话说得投机,一颗心也不自觉离得更近了。 哪怕沈游那么随性,黄蓉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只觉得侠客就该是这样潇洒落拓的。 但出乎预料的是,沈游只是很快的想了没有,也没有表现出多为难的样子,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好,要是双倍的价钱能修复好这本族谱,那也值得。”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该不会是你亲自试手的第一件作品吧?” 沈游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玩笑道:“那我可就有点儿不放心了。” 黄蓉跺了跺脚,一双灵动的眼睛则是睨了他一眼,“瞧你那小气样?谁拿你的东西练手了?” “我帮爹爹修复古籍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读过几本书呢。” “罢了罢了,我发发善心,免费帮你复原,你去帮我找些材料工具来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排笔、棕刷、补书板这些当然不能少,就算有几件特殊的工具,多找几家工匠那儿大抵也做得出来。” 黄蓉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因为她看出来,沈游虽然如常的与自己玩笑,可答应付钱的速度却格外的快。 可见这件东西对于沈游来说的确很重要,至少是有其他用途在的。 既然这样,黄蓉便不在这时候多逗他了,干脆的答应下来。 不过,好不容易凑齐材料,两人重新回到祠堂以后,黄蓉倒没有马上开始做事,而是先抱着一壶贵价的大酒楼冰镇果子露慢慢喝着。 虽然黄蓉说不收他钱,但沈游还是会在其他地方为蓉儿找补回来的。 黄蓉也并不缺钱,比起钱财来说,让她衣食住行舒服一些,吃好喝好开开心心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我呢,不要你给我什么贵重的东西…”少女笑意盈盈,伸手刮了刮自己的脸,“你夸夸我就行了。” “想十个不同的词,夸得我开心了,保证给你把这本书册修复得漂漂亮亮的!” “这还不简单。”沈游也是笑嘻嘻的,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恼似的,像春日游、陌上足风流的少年那么轻快,“我们蓉儿小妹子那么好,区区十个形容词只怕都不够说吧。” “像什么人美心善、冰雪聪明、机变灵巧只是寻常。” “除此之外,你还博学多识,是我见过最古灵精怪、讨人喜欢的小仙女。” “而且,”沈游说到这里声音放得很轻、却也很认真,“我知道你是因为跟我投契,一见如故,所以才愿意跟我一起窝在这样破烂的地方安顿。” “否则,以你的性格本事,很容易就能住进保定城最好的大客栈里。” “蓉儿,你很有情义,待我也很好。” “你还那么体贴入微,一下便看出我在意这本册子,为了帮我就有什么说什么。” “你对我的好,我心里知道的。” 少女明明想笑,却又强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但听得沈游后面说的那几句话,她便不觉真正笑了出来,像只吃到玫瑰酥糖的小狐狸。 眉眼弯弯,清雅甜美,梨漩里也像藏了一点蜜,双颊染上融融色。 第156章 好好对待你 “沈哥哥,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蓉儿呢。” “之前我告诉你可以这么喊我的时候,你都不当一回事,还是随口叫我声小妹子就算了。” “现在忽然叫我蓉儿了,可见果然是想要求我了啊。” 虽然黄蓉很高兴,但因为少女的小心思,她还是乐意再促狭的玩笑几句。 少女的心头也有一丝紧张,或许她也确实想要听听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吧。 沈游伸手捏了捏她还有点儿婴儿肥的脸颊,忽而笑道:“还以为会主动讨夸的小女孩儿都很自信呢。” “但现在蓉儿怎么就不能对自己自信点呢?” “就不能是我其实心里一直知道你的好,心中也这么喊你,只是现在才好意思郑重其事的说出来而已。” 黄蓉“哼”了一声,秋波流慧,“你也会不好意思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也是在这时候,沈游忽然伸手拥住了她。 这个拥抱不带丝毫的情欲,他就像是对待好朋友或者珍重之人一样。 黄蓉微微愣神,感觉到的只有温暖。 沈游抱得并不紧,一触即分,而后就只是扶着她的肩头说话:“有些话要是平时就挂在嘴边,那听起来好像就不值钱了。” “也有些人平时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嘴上那么说,真正到了危急关头也会那么做。” “我这人呢,平日里确实喜欢逞些嘴上痛快,有时也会说些有的没的,但有分量的真心话,我反倒跟我爹他年轻时一样,不敢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像我娘…在她还是个妙龄少女的时候,就为了寻找我爹吃了很多苦,我爹明明喜欢她,却自以为是觉得离开她才是最好的,那样的大小姐跟在他身边就只会吃苦受累…” “唉…”沈游罕见的叹了口气,他其实很少会露出这些忧愁的模样来的。 但他很快就又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一大堆有什么作用,又想表达什么。” 他还是那么清飒明快,一张脸也还是英俊得过分了,“大概我说不出口,却想说的话,就是…我不会挽留你,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也不会怪你,只会期待你我下一次重逢后的相遇。” “但只要你还跟在我身边,与我同行,我就会好好对待你,不会仗着你对我好就忽视你的感受。” 以前沈游很怕麻烦,也不耐烦去应付那些娇花般的女儿家。 但黄蓉是不一样的。 她非但不麻烦,跟沈游还如此契合,那种就算一个人待着也能找到喜欢的乐子,懂得取悦自己的轻松,也正是沈游所喜欢的。 他们都是聚时开心,散时也不会过分失落,随遇而安的那类人。 心灵自由身亦自在。 不过,沈游也不会刻意忽视黄蓉对他与鸿鹄衣食住行上的一些照顾。 所以,只要他们还同路而行,他也会好好照顾黄蓉的。 黄蓉听了以后,嘴上还说“忽然之间瞎说什么呢,不说啦,我去帮你修补那本书去。”可她背过身去时,却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小黄蓉的心里也忍不住想:他用自己爹娘当年来比他与我,那是不是在他心里也和当年一样呢? 哎呀哎呀,羞死人了。 我只是觉得他很有趣,跟他待在一起有意思罢了。 他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才不关心哩。 ……………… 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黄蓉才将这本家谱初步修复好,其余的暂时还做不成,得等它风干才行。 她怀里抱着一盒精致的糕点,拿了一块梅花糕,一口咬下去,只觉得腌制过后的梅花冷香不散,糕体也是绵软细腻,但又有一丝韧性,“倒还能入口,算是我离开家门以后吃过最香甜的花糕了!” “不过,沈家哥哥…”黄蓉在烛光下歪头看着那个蓝衣少年,“你既不肯让这一行修复古籍的老手看见这本家谱,怎么就肯让我看了呢?” 她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信任我的本事,现在看来你也挺信任我这个人的嘛。” 第157章 什么人 黄蓉虽然没有直白的问沈游这本家谱有什么用处,他又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本东西,但就算她不说,沈游也明白她想问什么。 他没有隐瞒黄蓉,而是很坦然的说道:“对,这本家谱的确是我家的东西。” “上面写的沈天君,就是从前外号九州王的名侠,同时他也是我的祖父。” “所以我爹是谁,现在大概也挺好猜的了。” 黄蓉顿时会意,“那伯母想必就是姓朱、出身豪富之家、在家排行第七,是不是?” 沈游就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蓉儿的脑筋就是转得比旁人更快些。” “现在朱家的当家人正是我舅舅,所以我才每次都在朱家旗下的店里随意吃喝,江湖之中就数北朱南花最富庶,产业遍布各地。” 沈游站起身来,走到照进清浅月色的窗边,随手就掉落的木刺扔出去,那木刺就如飞针一般割断了一丛疯长的野草,惊起草丛中的一只飞鸟。 他似乎没有再感知到旁的声音,方才坐在黄蓉身边,继续说道:“这里其实算是我们这一支的祠堂,整个沈家曾在三百年中败落过数次,但又都因为子孙长进得以重振家声。” “到我爹这一辈,他远去东海隐居,这里自然也就荒废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事情,其实你之前便知道一些了,在我爹我娘隐居之前,世上就已经有我哥哥了吧。” “那位姑姑的性格很倔强,敢爱敢恨,因为在我爹手上输过几次,便钟情于他,想要看看他们两个生下来的血脉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因为快活王的事情,他们一行人在沙漠遇险,险些走不出去,我娘均出紧缺的清水喂给了那位姑姑,而后她留下喂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字条,为我爹娘指引了出沙漠的路…” “还就此离我爹我娘远远的…否则以我娘的本事性格,决计是打不赢那位姑姑,就算有我爹护着,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鸿鹄忽然在前堂的方向清鸣了一声,沈游立时知道不对,喝问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他与鸿鹄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旁人或许很难从区区一声示警中发觉什么,但沈游又岂能不知道呢? 沈游的轻功也实在厉害,在喝问那句“滚出来”的时候,人便已经闪到了鸿鹄所提示的方向! 他之前在射出木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所察觉,看到那只小鸟飞出来就更觉得诧异。 毕竟鸿鹄是只爱食肉的异种大雕,寻常的小飞鸟怎敢在鸿鹄栖息的地方久留呢? 那个潜入进来的男子本来轻功也算是很好,犹如脱兔鸷鹰般的迅捷。 哪怕在老旧的房舍里,闪避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变慢。 可沈游的身法却比他要好得多,了无痕迹,就如一片飘落的羽毛一样轻灵,闪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这个男人的眼神也很好,但他只能瞧见黑暗中一团翩然的蓝影闪现出来。 再然后,就有很轻很轻的破空声响起。 原来是沈游抬手射来一支白羽符,这只羽符暗器速度不算很快,但比起暗器来说,这会儿其实更像明刃。 瞄准他的手腕,角度刁钻,尾羽飘忽,落点古怪,竟让他生出无论如何都难躲开的错觉来! 轻飘飘,转瞬就要扎到他身上… 但所幸这男人的本事也不小,他的年纪也要比沈游大七八岁,功力与沈游却是伯仲之间,千钧一发之际,强行翻转手腕举剑挡下那枚白羽符。 这样轻飘飘的羽符,似乎是没有重量的,但只有真正对上它的时候,才会明白上面附加的真气究竟有多么沉重。 孟星魂只觉得手腕一沉,一缕酸痛便从手腕处侵袭而来,显然是对方真气特异的关系。 他原已挡住了这枚暗器,但这暗器的势头不停,偏了位置径直射入房梁之中。 第158章 传闻你们身上有金丝甲 高手过招,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破绽,那也足以致命了。 孟星魂的反应已然算很快,立时就横剑在胸,险险挡下对方点向他胸口的剑指。 “反应倒快,但以为区区铁剑就能挡得住我吗?” 沈游对暗器、点穴、剑术都有所涉及,暗器最精,指法又比他的剑术更强。 这一记剑指就仿佛凝聚了高山端凝之妙,让铁剑从中间断裂开来,就好像如山的重量聚集于一点上,以至于压断了这把剑。 对于一个厉害却又没有那么厉害的剑客来说,没有了剑就相当于断了一只手,失去了半身武力。 但孟星魂不是一般的剑客。 他是快活林最厉害的杀手,换个现代点儿的说法就是江湖中极厉害的“解决师”。 哪怕手中只拿断剑,他一样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并且再次出手。 那柄断剑在孟星魂的手里好比灵蛇毒辣,刺目耀眼的白光刹那间从剑刃上反射过来,已有剑芒声势。 月色星光照在他的断刃上,泛出一片迷离的颜色,似乎剑刃所到之处也折射出了点点的星光。 在这样的颜色下,杀机是很容易被掩饰住的。 但孟星魂的剑却没能刺中想要对付的敌人。 “你的剑术的确厉害,称得上杀人技。” 但可惜,对沈游来说好像没有什么用。 他的速度比孟星魂的剑还要更快,说话的时候已然闪到了孟星魂的侧面,手中则是拿着一把飞刃模样的暗器,将刀刃放在孟星魂的颈部动脉上。 孟星魂丝毫不怀疑,这个少年动手的速度会比他躲闪亦或是反抗的速度更快。 而后他就感觉到,少年伸手点中了他的穴道,非但手足无法动弹,就连内力都暂时闭锁了。 这是孟星魂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现在,我问你答。”沈游的声音很年轻,说话言简意赅。 “不该说的废话就不必说了,我没兴趣知道,但你要是敢说假话被我发现了,那给你的好还多着呢,也别想跑了。” “相信做你们这一行的,一定知道不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吧,说不定还自己体验过,以此磨炼忍耐力。” 黄蓉已听见沈游制服敌人的声音,拿着油灯从后堂走过来,听闻这话就噗呲笑出声来,“小哥哥,我瞧你也别跟这样居心不良的人废话了。” 她略微打量了孟星魂几眼就说道:“我看着这人深夜窥伺在旁,还是个用剑的高手,怕不是什么杀手之流的人物吧?” 对自己与自己在意之人不利的存在,黄蓉一向不愿意留什么情面。 而后,黄蓉又拿了一枚跗骨针出来,“不如咱们先把这跗骨针射到这人体内好了,我爹爹研究这东西的时候,本是为了节制那些哑仆,免得那些恶人趁他不留心时私逃出岛…” “不过,这针也的确好用,一用内力催动起来,药性散发,能叫人痛到骨子里去。” “就算那些个恶人已经割了舌头、刺瞎了耳朵,说不出话来,发作的时候也一样痛得难受,发出好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来呢。” 沈游知道,黄蓉之所以故意形容得这般具体,就是意在附和他前面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那话更有说服力,也让这个剑术高手别瞎动什么歪心思。 他当然不会怪帮自己的人,当下还用自己手中的柳叶飞刀在孟星魂的脖颈比了比,同样笑着说道:“还是先让我问问好了,要是随便什么场面都要你这样美丽可爱的姑娘插手,那未免脏了你的手。” “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说…”孟星魂很平静的说道,他的神情间竟是淡淡的释然之色。 其实杀人为生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本身就是非常痛苦的。 只是,孟星魂的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属于高老大的。 高老大费尽心力把他们几个孤儿拉扯大,甚至为此卖掉了自己的童贞… 这个恩,孟星魂不能不报。 “江湖传闻,能够防范梅花盗的金丝甲在你们手里,所以就有卖家花钱买你们两个的性命,拿走金丝甲…” 这是一个在黄蓉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跟沈游出入江湖,偶然动过几次手,都多半跟金丝甲有关。 “沈家哥哥,欧阳伯伯家擅长用毒驱蛇,虽然有些家底,但以他老人家的作风似乎也不屑于请杀手来出气。” “除了欧阳伯伯那边,我们好像是只惹过想要金丝甲的人了。”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我看我们还是先把跗骨针射进去好了,免得他不老实。” 像黄蓉这样一位艳如海棠、美胜白玉的小姑娘笑嘻嘻的说话,却张口闭口就是折磨人,不免让人有些惊悚了。 但孟星魂却是见怪不怪,他毕竟是古龙主角,早不知见过多少蛇蝎美女了。 第159章 无价之宝 孟星魂似乎已无生志,“我没说谎,纵使你们用上一百种一千种手段来折磨我,我的回答也会是一样。” “就算告诉你们下任务之人是什么来历,亦无不可。” 可黄蓉却煞有其事的笑道:“哦?那我倒奇怪了,下单的雇主原来这般自信,敢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是笃定苦主不敢找上门去寻仇么?” “还是说,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而背后的组织则不值一提,你也不怕他们报复?” 许多聪明人都多疑,黄蓉更是心思细腻,自然不会放过孟星魂口中的漏洞。 而沈游则是将柳叶飞刃移开了一份,往其脖颈上的皮肉压下去,渗出点点血迹来,以示威胁。 涉及他们自己的安全,沈游从前不会怪黄蓉做得太多,哪怕再咄咄逼人那都是应该的。 可以说,在这点儿上他们是一对卧龙凤雏了。 孟星魂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谁,但他伤了我一位兄弟,就让我得知了大概的方向,那位雇主擅长掌法,并且手掌上也带有厉害的毒药…” “但我想那个人不是练毒砂掌之类的武功,而是戴了一副铁手套之类的东西,且那副手套隐隐泛着红光,形式与兵器谱上的青魔手有些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听见这话,沈游与黄蓉便相视了一眼,两人均是心领神会,林仙儿的名字顿时浮现在他们的心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蓉想起之前沈游丝毫不买林仙儿的账,还说让小孩子别看这女子免得长针眼等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游一听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立时做了个警告的表情,纳闷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蓉儿你很喜欢看一只蝎子在自己面前卖弄风情、假模假样的褪去外壳吗?” 他显然也是在调笑黄蓉。 少女就连忙捂上了嘴,示意自己闭麦,可她眼中依然有促狭的笑意,眉眼弯弯。 在沈游眼里,林仙儿也的确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只剧毒无比的蝎子。 为了最低级的快乐而去招惹一只吞噬他人血肉成就自己的蝎子,那显然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沈游最不爱干的赔本买卖大概也是这种事情。 “虽然不是青魔手,但据说伊哭有个双生兄弟,那个兄弟又有副赤魔手,这么说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兄弟就连喜好都这般相似…” 争着抢着把吃饭的家伙送给林仙儿来用,亦或是自己本身就是林仙儿的一把刀。 “你叫什么?”这个世界或许还有很多在各大原着中未曾提及的高手,但沈游总觉得在这个牵涉到金丝甲、以及多情剑客无情剑归云件事件的特殊节点不会那么简单。 换而言之,就是说他觉得这个杀手很可能是武侠小说里有名有姓的人物。 孟星魂从未在江湖上表露过自己的名字,他一直都是在高老大手下的快活林接单而已,所以在沈游面前他并没有很在意,而是如实说了自己的名字。 谁知道沈游若有所思的声音竟瞬间让他如堕冰窟,“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你既是孟星魂,那想必就是快活林的人了?” 而后,沈游手势如电,当下就用点穴截脉法在孟星魂胸前后背的大穴又点了七下,“现在才想要自绝心脉,未免有些晚了。” “你现在最多只有眨眼睛的能力,想要咬舌自尽都不可能。” 沈游大致猜到,孟星魂一听见组织的名称被曝光就想自尽,那是在保护什么人。 是养育孟星魂的高老大高寄萍?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过,这些沈游其实全不在乎,他只是在得知了孟星魂的名字以后,心中就临时有了一个主意,想要给拥有赤魔手的人找点儿麻烦而已。 “现在我问一句,你的回答就是眨一眨眼睛,是就眨一下,不是就眨两下,明白吗?” 有口难言的孟星魂就眨了一下眼睛,他其实也没得选。 “那个有赤魔手的人,出多少钱来买我的性命?十万两?” 孟星魂眨了两下眼睛,那就是否认的意思。 “二十万两?” 孟星魂这次则是眨了一下眼睛。 “好啊,真不错呢。”沈游伸手鼓掌道:“蓉儿,原来咱们俩的命才值三十万两,看来你我还是不够有名气。” 黄蓉格格笑道:“小哥哥,你可知这些银子都够买多少花糕了?堆在一起,就算把咱们俩加在一块儿,那上下八百辈子都吃不完呢。 “那照沈家哥哥你说,要多少银子才算符合咱们的身价呀?” 她心中早已视敢妨碍自己与沈游生命安全的所谓雇主为死人了。 沈游手中转着那把柳叶飞刀,只道:“再没有什么比自己性命更值钱的东西了,在我心里,我自己的命与你的命都是无价之宝,谁也出不起这个价格。” 至于林仙儿,现在当然是危险了。 第160章 你不省钱了吗? 沈游心中已有成算,当下就笑眯眯的看着孟星魂,用一种看似打个商量、实则没有第二种选择的口吻对他说道:“现在,我也向你们下一单,本人愿意在事成之后出三十万两银子,你去帮我把装备了青魔手与赤魔手的两个人给干掉。” “你觉得如何?要是同意,今天你还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只是身上可能需要带点儿东西。要是不同意,那你还是别回去了吧。” 这话的意思实在很简单粗暴,同意就活,不答应就是死。 孟星魂的表情虽然不大好看,但到底是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沈游就把他扔到了大老远的地方,确保不会被偷袭中剑,然后才用隔空点穴的手法解开了他的穴道。 只是,在那之前,沈游先将跗骨针射入了孟星魂体内。 他之前没有练过什么控制人的手段,哪怕关联了其他马甲的记忆,知道生死符的练法,可没有练过逍遥派的内功只怕也弄不好那玩意儿。 但是没关系,现在黄蓉有这种手段,那也是一样的,黄药师也精通医毒,炼制的九花玉露丸是很有些东西的,想来这毒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记着,一月取一次解药,不然发作起来,自求多福。” 孟星魂有些恍惚的离开了,对沈游的话好像没有听清一般。 为了避免这人做自尽之类的傻事,沈游还朗声说道:“你若一去不回,把旁人当傻瓜糊弄,那我杀上快活林,找你的高老大与你那些兄弟一并讨债,那也很正常吧?” “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他们有事,对吧?” 孟星魂的身形僵硬了一下,然后才飞身离开。 沈游知道,孟星魂现在才真正听进去了。 黄蓉看这个杀手的背影彻底消失,方才取笑道:“哥哥,你刚才说话还真像个大恶人,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咱们才是先找事的大坏蛋呢。” 沈游将飞刃收好,“那有什么?反正,我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黄蓉拿了块花糕继续吃,嘟囔道:“但是三十万两那么多钱,平时让你拿十两都难吧,去哪儿找那么多钱啊?” “而且,你应当很心疼吧?怎么忽然这么爽快?啊,我知道了。” “你是想等对方干完活以后,再去他们老巢打一顿赖账对吧?” 黄蓉觉得这样才符合沈游一贯的作风嘛。 可沈游此刻的笑容却是灿烂得过分了,“谁说我没有那么多钱的?我很快就会有了。” “白得的财富,就算付出三分之一,倒也不算太心疼。” 黄蓉却摸不着头脑,“你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在短短时间白得上百万财富?总不可能去抢劫富户吧。” 真要这么做,他们还不成朝廷第一等通缉要犯了。 就算是领高额悬赏,也不知道要取多少个通缉犯的人头才能得到这么多钱财… 但是,在思及悬赏的时候,黄蓉的脑海中忽然有灵光闪过,拍手道:“我知道啦!你是要去抓梅花盗是不是?” “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就能肯定林仙儿就是梅花盗呢?以她的武功,如何能害那么多名门世家的闺秀,是了…自有给她青魔手赤魔手邪魔歪道为她效劳…” “再加上她是个女子,就更能叫人放松警惕,里应外合来害人了!” 没等沈游解释什么,聪明如黄蓉就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林仙儿就好比一头肥硕的年猪,做多了孽,以别人的鲜血、资源长自己的肉,也是时候付出这条性命让受害者出一口恶气了。” 再不揭穿林仙儿,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 翌日一早,沈游便与黄蓉拿齐修复古籍的工具,带着她搬去了城中一流的大客栈。 安顿好以后,黄蓉与他在雅间一齐坐下吃饭,就奇道:“沈家哥哥,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 “像你这么怕麻烦了,既然都已经在自家的地盘临时安顿下来了,怎么还会忽然起意搬到这儿来呢?” 沈游一边盛酸辣汤,一边随口说道:“我原先住祠堂,一是图方便,二来就是觉得那地方隐秘。” “可现在既然杀手都能知道咱们俩住在那儿了,隐秘的好处也就没有了。” “这样一来住在那边也就没有意义了。”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那天地四野哪里都能安顿,可你现在也跟我一起…” 说到这里,他便将盛好的酸辣汤放到了黄蓉的面前,“总不能一直让你来迁就我,索性就住到大客店来吧,安全不安全另说,起码你我会舒服很多吧。” 黄蓉本来玩笑几句,问他是不是还因为想要省钱才住祠堂的,但听到沈游后面那几句为她着想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反倒是白玉般的双颊越来越热,就像有火在烧。 少女心里很高兴,却不愿意直接让人看出自己的高兴来,就略略偏过头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手上则是随意理着自己垂在肩上的头发,“那你不省钱了么?也没看你住朱家门下的客栈。” “今天太阳可没往西边出来啊。” “谁说我没有省钱了?”沈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要是还有人追到客栈来找咱们的麻烦,给我舅舅家的产业造成损失那才不好。” “所以四舍五入,我们住花家开的客栈其实是赢麻了。” 他说话的样子,竟然还挺骄傲的。 黄蓉先是懊恼他的回答不解风情,而后却又忍不住微笑。 毕竟,也是因为这样的有趣鲜活,她才会跟沈游结伴而行的。 第161章 江湖未解之谜:这个龙小云是谁生的? 饭毕,两人就准备下楼回房。 迎面而来的一行人神色焦急,行色匆匆,嘴上也是骂骂咧咧的,显然很是着急上火。 明明住得起如此舒适的客栈,他们衣裳的料子也不错,但在衣裳显眼处却刻意打了几个补丁。 沈游不由留心多看了这几人一眼,这一看就发觉这行人的硬气功都练得颇为精深,至少都有十余年的功力。 而丐帮的内功,也一向都以动静合一的硬气功为多,再结合他们身上的补丁,不难看出这些人乃是丐帮净衣派的弟子。 为首的长老背了八个袋子,身形壮硕,可身法却隐隐透着敏捷的架势,举手投足之间自有法度,颇有些威势在身上,“史师弟的伤势不能再耽误了,哪怕强行缝了针,里面的肉也早给真气绞烂了…” “要是再不将那些烂肉处理干净,只怕他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他们中间的确搀扶着一个五官奇丑无比的壮汉,这汉子看着十分虚弱,面相隐隐透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丐帮弟子有些为难的说道:“马长老,史兄弟乃是被唐门暗器所伤,就算现在侥幸解了毒,一般的大夫只怕也没有能处理这种伤势的能力啊。” 许是因为担忧同伴的缘故,当下就有暴脾气的汉子张口骂道:“说到底,这些祸事都是拜龙啸云那个假仁假义的狗东西所赐!” “若非他养出那个仗势欺人的好儿子,仗着自己年龄小,就敢施展这样毒辣的偷袭手段,史舵主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听见这些话,那位姓马的长老便皱眉打断了,“好了,现在不是出气骂人的时候。” “保定附近就有位厉害的神医,七妙人中的妙郎中梅二先生,就是救治外伤的第一把好手,尤其善治各种奇门暗器、刀剑拳脚施以肉身而造成的伤势。” “你们要是再气不过,那我们净衣派掌舵人任慈的得意弟子乔峰不日也将到保定,届时就由乔峰兄弟助尔等出了这口恶气!” 也免得丐帮声名有损。 丐帮有三位大宗师,分别是净衣派的任慈,污衣派的北丐洪七公。 而最年轻的一位,便是武林中极富侠义豪迈的乔峰。 净衣派的群丐听见自家掌舵人的得意弟子、同时也是帮派中的大宗师将要前来顿时都是精神一震,连声赞同那位马长老的话。 也是这个时候,故意没离开,留神听他们说话的沈游出声询问道:“前面可是丐帮的侠士?” 那位为首的马长老便出列,瓮声瓮气的说道:“不错,我们都是丐帮的弟子,某家锁喉手马大元,不知后生你有何贵干?” 马大元?就是老婆给全智清与白长老做甜咸月饼、还问他们哪种好吃的那个马大元吗? 沈游是真有点儿意外了。 他强忍着好奇心,没有问这位大汉您夫人是否叫康敏,而是询问了另外一件感兴趣的事情,“适才,小子恰巧听见几位丐帮的侠士在说什么龙啸云,不知几位口中的龙啸云可是与李寻欢结义的那位龙啸云?” “不错,正是兴云庄那位龙大爷。”说话的时候,马大元多少是有几分不屑了。 有谁不知道龙啸云的名片就是小李探花的便宜义兄呢? 沈游继续问道:“几位说他儿子做了恶事,那不知他儿子又叫什么?” 那位年轻些的丐帮弟子就回答道:“就叫龙小云啊,别看这小孩才八岁,忒坏了,抬手一把蝴蝶镖,坏得滋滋冒坏水…” 而那个更冲动些的丐帮大汉则是按耐不住情绪,狐疑道:“你们这两个小年轻该不会也是来帮衬龙啸云那厮的吧?” “我们可不吃这一套!” 不是这大汉多想,而是这两日确实遇到不少为龙啸云那厮“说和”的党羽。 而沈游这边听到龙小云的名字,那是真的好奇心到了顶峰啊。 林诗音都跟本体的马甲分身柳随风成家了,那现在究竟是哪位大冤种亦或是女中豪杰跟龙啸云成了婚,并且生出了小坏种龙小云呢? 第162章 同去同去 黄蓉一听竟有人以为他们是什么龙啸云的党羽,不由笑出声来,“大叔你就放心吧,我们才不认识那个龙什么云的呢。” “何况,他能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配让我们来为他出气?” 原本那冲动的汉子还对二人半信半疑,但听黄蓉评价龙啸云的话如此难听,再看这对少年男女气度不凡、风采翩翩,实在不像是龙啸云用碎银几两就能收买的破落户,便信了黄蓉的话,不再多加计较。 而沈游则是继续说道:“倒也没有什么见教,只是我素来仰慕贵帮乔少帮主的名声,并且与诸位一样与兴云庄里的人有些过节,忍不住就想出言询问几句而已。” “既然几位也与归云庄有过节,那我等不如结伴而行,同去梅二先生处,如何?” 马大元不由讶异道:“后生,你们也要一起跟来?” “难道你就不怕给聚在兴云庄的走狗趁机报复吗?” 马大元也是有些看轻年轻人的,哪怕有乔峰横空出世,他这样的人依然会相信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那一套料想沈游与黄蓉年纪轻轻,至多是先天修为,未必能扛得住兴云庄的报复。 但沈游却正色道:“那也是兴云庄里的人先对不住我们的,他们昨日都敢指使人来夺我们兄妹的性命了,若我们兄妹还是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岂非是任人宰割?” “所以现在,但凡是找兴云庄麻烦,与兴云庄有仇的,我们兄妹俩都要帮帮场子!” 黄蓉也难得扮作乖顺的模样,还特别附和道:“正是如此!今日我和哥哥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争一口气,世上岂有他们兴云庄仗势欺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道理?” 看他们二人如此义愤填膺、“情真意切”,丐帮众人也是颇为动容。 甚至,黄蓉还倒了两颗九花玉露丸出来,让伤重发热的丐帮弟子史火龙服下了。 马大元老诚持重,原本是不敢碰陌生人送的药丸的。 但史火龙的情况也是实在糟糕,再放任他这么烧下去怕是会丢了性命。 且黄蓉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见自己好心赠药,丐帮众人还揣测提防,当下就冷笑道:“当我抢着给你们药救命么?” “此药可是用十余种珍异药材,再以清晨九种花瓣上的露水调制而成,如此才能有这般清香袭人,服后更可补神健体,延年益寿。” “调配这药丸要凑天时季节,而且所用药材珍贵异常,极费功夫。” “要不是看人快不好了,姑奶奶才不拿这样费心炼制的丹药给你们浪费哩!” 说罢,她就想要收回丹药,但马大元心知师弟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敢多耽误,放下面子来求恳几句,到底让黄蓉冷哼一声以后,重新拿了几颗九花玉露丸来救命。 待师弟服用了九花玉露丸之后,马大元见其情况有明显的好转,也没嫌弃黄蓉后来的态度不好,反倒心生感激。 ……………… 只是,众人赶往梅二先生住处的路上,黄蓉的样子却算不上高兴,很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沈游隐隐猜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所以,到了那地方以后,他故意同黄蓉走在最末,趁机问她:“怎么好像今天我最漂亮可爱的大小姐不开心啊?” 黄蓉就睨了他一眼,哼了几声,“你不是哄洪伯伯那些帮众哄得挺开心的吗?怎么还想得起来我?” 这显然就是气话了。 沈游就笑道:“其实我哄他们的话里,只有两句是真的啦。” 黄蓉的心就提了起来,问道:“是哪儿两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沈游说他们是兄妹那句了。 这会儿心里就暗暗道:你要是敢说兄妹那句是发自真心的,那我…那我一定要叫你好看! 沈游便悠悠道:“一句当然是咱们和兴云庄有仇,至于另一句嘛…”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促狭得留意黄蓉的神情。 沈游见少女确实心浮气躁,实在想要听见自己的回答,不由好笑,方才回答道:“另一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我的确佩服丐帮那位少帮主乔峰,对其神交已久而已。” 黄蓉松了口气,而后又怏怏道:“那…你怎么忽然说咱们是兄妹?” 第163章 所谓承认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总算把这丫头的心事给炸出来了。 沈游以前总是觉得跟女孩子相处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而像他母亲朱七七,就是那种很麻烦的女人,有时候又过分的单纯了,像是小说里的傻白甜富贵花。 黄蓉其实也会纠结点儿什么,但沈游跟她在一起更多还是感到轻松与快乐。 哪怕刚刚要花心思去套她的心事,沈游也没感觉很累,反倒觉得她纠结于心事的样子,就还挺可爱的。 ‘看来女孩子的心事也没有那么难猜嘛。’ 沈游还没有领会的道理则是,这样细微少女的心事,只有留心的人才能这样快的察觉。 黄蓉固然留心他,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留心黄蓉呢? “可是,”他把拳尖抵在了自己下巴的位置,带着笑意说道:“不那么表述我们的关系,难道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吗?” “总不能让我说你是我的红颜知己,或者咱们俩是私奔出来的小夫妻吧?” 沈游忍俊不禁:“要真是那样,那伯父还不从桃花岛出来杀了我,跟我不死不休啊。” 黄蓉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那难道你真的见到我爹爹的时候,就要说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吗?哦,对对,咱们确实只是同路人而已。” 她故意激将道:“该不会是某人敢做不敢当,碰见要承认什么责任的时候就害怕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听见这话,沈游本来下意识就想要反驳,说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做吧。 但是,不知怎么的,沈游忽然就想到那天晚上、在沈家祠堂里,自己与黄蓉在烛火下的那个拥抱。 是个简单的拥抱没错,但又好像不止是个拥抱。 所以他没有反驳,而是说道:“真到那种时候,那当然是我先挡在前面,哪有让你一个姑娘家家承担责任的道理?” 沈游是个就事论事的人,而非一味照顾女子,只是在这事儿上他却有些莫名的心虚,这才会下意识想着要承担责任。 黄蓉得到这个答案,念头通达,心里就畅快了,便嫣然一笑,“走吧,那些丐帮的大叔们都走出好远了,我还等着看看那些个古怪的神医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瞧瞧有没有她们桃花岛的行事邪气。 ……………… 江湖上出道的天团太多,沈游其实根本不知道跟梅二先生共同组成“七妙人”的其他六位侠客是什么人。 如果梅二先生不是一位在出名作品中出现过的神医,沈游甚至连他都不会记得。 “这地方真有意思,”黄蓉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两兄弟姓梅,这住的地方当真便种满了梅花,虽说是红梅,但却仿佛有些腊梅的香气。” 论及典故见识、江湖奇闻,她了解的也不比香帅身边的李红袖少。 “据说梅大先生极爱书画,且能辨别世上任何一幅名作的真假,并且也很懂得炼药解毒。” “现在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这里就布置得跟写意风格的水墨梅花图一般!” 沈游也赞了一句:“棱棱老干绣苍苔,冷蕊寒香回绝埃。这些梅树布置错落,虬干挺拔,枝头梅花争相怒放,暗香浮动…” “的确很有意境。” 而后,他又玩笑了一句:“不过,要是姓梅就爱在住处种梅花,那倒推过去,蓉儿你岂非该姓陶才对。” 黄蓉就做了个鬼脸,“那我可不要,像什么陶蓉陶药师那听起来才不顺耳呢。” 屋外梅大先生正不断往落雪的梅树上浇水,似乎是想要用水将梅树上的雪洗净了。 但这天气还时不时落雪,天气极冷,水落在枝头就结成冰棱,将艳烈的梅花包裹上一层剔透的冰晶。 黄蓉就偷偷跟沈游说道:“梅大先生还和我爹爹年轻时候找他鉴定画作时一样倔呢。” “冬日滴水成冰的道理,他怎就一点儿都不明白呢?哪怕能做那么多笨人做不成的聪明事,就偏偏爱在冬天做几件傻得出奇的啥事。” “梅花本就不怕苦寒,这样扫雪非但少了意境更是在做无用功呢。” 第164章 他们找你救人么? 梅大先生仿佛没有发觉背后有人在偷偷蛐蛐自己。 但是,在他转身的时候,忽有风起,转瞬之间便有两道乌光划破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二人面门袭来! 黄蓉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躲避。 可沈游只是看了它们一眼,拂袖抬手之间,便将那两枚暗青子都拿在了手里。 这少年有些时候看着还是挺懂礼貌的,“蓉儿刚出桃花岛历练不久,还请前辈体谅她年少无知口无遮拦。” 梅大先生已如清风亦或是鬼魅般的飘到了他们面前来,撇了撇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黄老邪家的闺女。” “难怪嘴巴说话不饶人,这丫头的身手我还没试出来,倒是你小子反应敏捷,暗器功夫的确不错,接我七分力打出来的暗青子就跟接两片羽毛一样轻巧。” 原着中的梅大先生是否会武功已经不重要了,但这个世界的梅大先生却与鲁妙子同出一派,又活了这么些年,一身武功的确不俗。 “黄老邪可是有什么东西要鉴定么?不过,他怎么不亲自出来,倒让宝贝女儿出岛了。” 梅大先生确实有些诧异。 黄蓉则是笑吟吟的回答道:“我爹爹没出岛,是我跟比邻多年的沈家哥哥出来玩呢。” 桃花岛在东海,岛上只住了黄药师一家人,能跟桃花岛说得上邻居,那也该是一座海岛。 再加上沈游姓沈… 对于梅大先生来说,就不太难猜了,“姓沈…小子,想来你爹就是沈浪了。行了行了,我可没兴趣触你们长辈的霉头,不必互相提对方的背景来让我忌惮什么。” 沈游就笑:“前辈慧眼如炬,一下就猜中了。” 梅大先生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赞道:“无怪你能接下我的暗器,武功好,气度也佳,说不定日后就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了。” 这话显然就是祝福之类的话,勉励沈游未来闯出来的成就更胜其父名侠沈浪。 沈游则是疑惑道:“只是,小子不大明白,前辈怎么就知道我擅长暗器功夫,说不定我其实真正擅长的空手接白刃一类手段,所以眼力好了点,触类旁通,手上的本事才强了点儿而已。” 梅大先生吹胡子瞪眼:“你这话可就是把老夫当傻子耍。我吃的就是暗器这碗饭,还能看不出来你用的是什么手法什么功夫接我那两枚暗青子的么?” “你那句慧眼如炬,也不算是夸错的!” ……………… 待得知二人是随丐帮那些人马而来,顺便看一看兴云庄的热闹之后,梅大先生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那我劝最好快些过去,兴云庄的人早在昨日送了我一幅溪山枫叶图之后,就一直驻扎在附近,不曾离开过。” “现在看见丐帮那群人出现,他们估计也快来了吧,怕是不会那么轻易让我弟弟救人的。” 梅二先生这人有“三不救”,一是事先没有结清诊金不救,哪怕少一分都救不得,二是礼貌不周,冒犯他的人他决计不救,三便是强盗小偷,杀人越货的恶人,更是万万不能救。 不过,丐帮这位史火龙兄弟倒不在此列,他平素也爱行侠仗义,只是因为看不惯兴云庄借抓捕梅花盗的大义名头就想强行白嫖药铺的百年人参,一时不查,竟就给某些恶童暗算了而已。 而今日围在他身边的人,又都是净衣帮的兄弟,多少是有些家资傍身的,大家伙儿凑一凑,不至于也出不起诊金。 那梅二先生打扮得像个穷酸书生,只是谈笑间颇有纵情不羁的味道,酒不离手,“其实,今日就算尔等付不起诊金,我也是愿意破例一回的。只要乔峰那等英雄豪杰来跟我痛痛快快喝一顿酒就行了!”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朗声问好:“敢问梅二先生可在家吗?” 听见这声音,丐帮众人顿时神色一变,就算和气如马大元都露出几分狠厉之色来。 显然是兴云庄的人到了。 梅二先生只是应了一声,他们自己便进来了,就该当做自己家那么随意。 兴云庄来的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人颧骨高耸,满面威棱,花白的胡子并不浓密,露出一张嘴角下垂的阔口,更显得威严沉重,平时也带着三分杀气,正是江湖中的“铁面无私”赵正义赵大爷。 一人面如重枣、长须过腹,身材极为高大,则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秦老爷子。 至于最后一人,只有约莫八九岁的年纪,却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圆溜溜的眼睛极富神采,披着兔毛镶边的红披风,显得玉雪可爱。 可这孩子一开口可就不那么可爱了,反倒令人害怕,“他们找你救人么?那你可不准救,别人都是花钱找你救人,我偏偏就要送画不让你救。” “你哥哥可已经收下画了!” 第165章 亲外孙 马大元听闻此言,一张原本老实和气的脸顿时变得勃然大怒,低声警告道:“赵大爷,你们这么做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他负在身后的右手已悄然叩紧,手背的青筋暴起,呈现出得意绝技锁喉手的起手式来。 不得不说,兴云庄这些人实在是过分的恶心歹毒,同时也过分的无耻了! 而那位赵正义则是一脸的正气凛然,反倒道理站在他们这边,是马大元他们太过计较的样子,“马长老,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龙大爷的公子今年才不过八岁,能懂得什么事呢?” “他不过是想着梅花盗已经伤了几位庄中讨伐的侠义之士,才想着多去寻几株好药回来,以免要用之时无药可用罢了。” “到时丐帮的史兄弟仰仗武功胜过小云少爷,不管先来后到就想要硬抢那株百年人参,以大欺小,那才是真正的难看呢!” “你!”双方对峙着,均是向着对方怒目而视。 而沈游与黄蓉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冷静的审视着所有人。 史火龙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边克制着咳嗽的欲望,一边向龙小云正色道:“你这小儿,莫要再对人空口白牙胡言乱语了!” “你夺那人参不成,不仅打伤了我,更是将银杏药铺一家七口杀了个干净,如此丧尽天良,竟还在此颠…” 他想说“颠倒黑白”这四个字,但才刚开了头,胸肺之间就是一阵闷疼,声音低下去,细若游丝,显然是高热所引起的并发症。 沈游本来还是审慎的看待这小孩儿,但听见“一家七口”的时候眼神却不由一冷。 若是灭门惨案,这么多人里包含了老弱妇孺那并不奇怪。 而如果不是他人强迫,而是出于这孩子自身的意志... 小小年纪就能对这么多的性命熟视无睹,并且亲自送那一家老小上路,就实在有些可怕了。 但前提是史火龙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沈游从来不迷信自己所知道的剧情,所以他看似万事不在意,实则却一直都留心着丐帮众人的行为举止。 从微表情来看,他是没发觉什么破绽。 可谁是人谁是鬼,现在到底还不能真正看清楚。 否则,楚留香与陆小凤也不会有那么多要引他们入局、利用他们来脱身的麻烦朋友了。 沈游最不喜欢做别人的刀子。 只听风声起,马大元与赵正义已拼斗在了一处,拳掌相撞,内劲相抗! 而秦孝仪也施展大擒拿手,向其他几位丐帮兄弟攻了过来,显然是想卸了他们的胳膊。 另外几位丐帮兄弟功力虽说逊色秦孝仪一筹,但他们身为丐帮中人拳掌棍棒均是练得精熟,又有一腔血气方刚的勇气,也并不输给秦孝仪多少。 梅二先生则是骂道:“管天管地管到我救人身上来了?你越是不让我救,我还就非救不可了!蛮横竖子,快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龙小云却不管他,嘻嘻一笑,竟身形如箭冲到了史火龙近前来,一抬手腕间的隐秘机关一下射出了三枚小箭来。 那三枚小箭伴随着刺耳呼啸,就直直往史火龙的喉咙而去! 坐在史火龙这个位置,显然退无可退,这个瞬间仿佛变得很慢,他只感觉自己头晕目眩,那三支小箭的箭头泛着炫目的锋锐寒光… 其余人要不然没有时间回头看,要不然就是来不及救援。 但是,史火龙并没有死。 只见眼前白芒一闪,原来是沈游随手将怀里无用的小瓷瓶投掷了出来! 这白瓷瓶走位好比灵蛇妖娆,也不知真气是如何用劲影响的,竟相继与三枚小箭都发生了一次碰撞,将它们原路击返回去。 再一个折返,那白瓷瓶分毫无损,又重新回到了沈游的手掌心。 众人只听一声孩童的尖叫,再停手看过去的时候,龙小云已然倒飞出去,那三枚小箭穿过他的衣裳,将他牢牢“钉”在了墙上。 赵正义本来大惊失色,待奔过去看得龙小云身上并无半点儿血迹,那三枚小箭全是穿过皮肉不伤皮肉而钉在墙上,真气中又有一股奇异的吸附力才让龙小云也一并黏着以后,便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般技巧通神的暗器手段实在是可怖了。 说句惊世骇俗,真是一点儿都不过分。 既给了龙小云教训,又不曾真正伤到这小孩儿,难道会是巧合吗? 其实李寻欢飞刀倒比这手段强得多,只是他的飞刀实际上是极于情的杀人明器,在真正动手之前,倒不如这样炫技的手段对肤浅之辈有威慑力了。 赵正义心中胆怯已生,惊惧之下早已顾不得隐藏什么,一句话就将他所知兴云庄的两大靠山都给嚷了出来,“你可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孩子?他父亲是小李飞刀唯一的结拜兄弟!” “他又是谁的外孙?这孩子可是老伯的亲外孙啊!” 第166章 你来得正是时候 “哦~小李探花的结义兄长啊,这我当然知道了!”沈游故意拉长自己的语调。 他确实不喜欢被别人当枪使,但他同时也觉得被威胁的感觉很讨厌。 “李寻欢生平最丢人的事情,不就是眼神不好,跟龙啸云这样的人义结金兰么?” “还把祖上的产业都无偿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现在李家祖宗十八代想必都已经含笑九泉了吧。” 黄蓉听了这话,立时就给面子的笑出声来,“正是正是,想必龙家的祖坟也是冒青烟了,能够用一点点的努力就白得人家几辈子人的家业,怎么不算是子孙有大出息呢?” “沈家哥哥,至于那位老伯我倒也有几分印象。据说兵器谱上第一名的天机老人孙白发,有个侄儿,名字叫做孙玉伯,手中地产极多,有什么如来佛活阎罗的外号,有几分快活王年轻时候的风采。” “你口中的老伯想来就是他了吧?” 而赵正义却是跟夸赞他自己一般的骄傲,昂首挺胸、让人瞠目结舌般的说道:“你既知道老伯的名声,怎么还敢对他老人家的外孙下如此重手?”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沈游手里随意盘着那白瓷瓶,口中则是懒洋洋的说道:“原来只有落到你们自己身上的刀子才叫下重手啊。” “只有你们看重的命才是命,旁人就都是尘土草芥,什么铁面无私,明明就比王公贵族还要高贵霸道吧。” 毕竟就算是做样子,很多王公贵族在宗学也是读过孟子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知道世上还有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说法。 听闻此言,赵正义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你...你”个不停,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这时候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往声源处望去,就见一病弱的中年人撕心裂肺的咳嗽着,那个中年男人样貌生得俊雅,只是已见风霜与沧桑。 男人只有的一双眼睛依然充满了活力与生机,仿若春波碧草,新柳垂下枝桠轻拂湖面。 李寻欢的脸上有些尴尬,他也确实应该尴尬。 毕竟,对于李门而言,他的确是不孝子孙,连败家子的画风都是那么清奇,直接像个无药可救的舔狗一样,把祖祖辈辈的家产送给了一个结义兄弟。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这可真是倒反天罡了,竟然是李寻欢本尊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沈游却道:“不,李探花你来得正是时候。” 黄蓉虽然知道沈游阴阳怪气起来有一套,但这回真是演都不演,直接开炮了,“就在不到一盏茶之前,你的亲侄子正用机关弩箭射了三支小箭出来,准备做些杀人灭口的勾当。” 而后,沈游又感慨道:“再有你那位世间难寻的好大哥,派了这样一对指鹿为马、不能道德绑架就来以势压人的卧龙凤雏跟在他身边,现在他们三位天骄都还没有优秀得上天,那真是不容易啊。” 这显然全是讽刺,李寻欢可从来不知道卧龙凤雏是赵正义他们这样的。 就连李寻欢的毒唯铁传甲都难得低下了头去,就算再怎么毒唯只要涉及龙啸云的事情,都会让人生出没得洗的感觉来。 就洗不了一点点。 只能说龙啸云是针对李寻欢的特攻魅魔吧。 李寻欢也反驳不了什么,只能苦笑着去查看那孩子的情况了。 除了惊吓,与撞到墙上的些许淤青之外,确实是不曾受什么伤。 赵正义开口闭口就是“对一个孩子下此重手”,那委实就是想要道德绑架了。 李寻欢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不明白昔日那个义气男儿、自己那个爽朗的大哥何时变成这样了。 自己的儿子,收拢的门客,都是这般… 他只能告诉自己,是大哥忙于事业,一时疏忽了对孩子的教育。 至于其他的,李寻欢只能先运用真气消磨了将龙小云“钉”在墙上的真气,而后又道:“你们先带小云回家去吧。” “我这两日也会去大哥那边拜访一番,是非曲直,公道真相总是要理个明白的,否则岂非让无辜之人蒙冤?留有误会,那也不好。” 第167章 李探花可为那东西找到主人了么? “李...李探花...你怎么...”赵正义并未想到兴云庄背后的靠山之一竟会这么说话。 就算其中真有什么猫腻,就算龙小云有错,李寻欢也不该胳膊肘往外拐啊。 比起小李飞刀的侠名,此处这些小角色能算得了什么? 只要先把这阵歪风压下去,其他的满满再说,那不就可以了吗? 赵正义当下就口不择言的说道:“李探花,你看都没看见当时的情景,难道就当丐帮这边说的是真事了吗?!” “小云少爷可是老伯的外孙啊,孙府何等财雄势大,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株百年人参就走了歪路呢?” 李寻欢则是平静的询问道:“那赵大爷可是亲眼看到了事情全貌吗?” 赵正义当然也不肯将话说得太绝,要是事情真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变化,波及他自己是名声,那可就非赵正义所愿了。 所以,这位铁面无私的大侠只是正色道:“我也不曾见过事情全貌,但按照常理推断,料想这样小的孩童是做不了丐帮口中的那等恶事。” 赵正义的眼神微微闪烁:“反倒是丐帮之中鱼龙混杂,倒颇有些三教九流之辈,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情其实都不奇怪。” 李寻欢却不禁深深的叹息,同时又难忍的咳嗽了几声,而后才说道:“赵大爷既是以约定俗成的常理来推断此事,那想必也知道江湖上的常识了...” “行走江湖的老人、女子、稚子,都各有本事,小看不得。” “你本不该遗漏大哥家的孩子才是...”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又拿出棉手帕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着。 似乎要将十年来压抑的愁苦、难以真正自洽的不舍、现实与想法相冲突的烦闷失落都一并连同五腑六脏咳出来一样。 听了这话,那位“铁胆震八方”秦孝仪脸反倒气得更红了,甚至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开口就是争辩什么,“小孩子玩闹的事不算身在江湖”、什么“李探花久不在江湖,哪里还懂得江湖人的事”等云云。 就算丐帮的兄弟恨不得立时暴打这几人一顿,但这会儿也给逗笑了。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讽刺却快活的气息。 沈游心里都觉得,这人怕不是要改名叫秦乙己才够对味啊。 李寻欢则是带有忧愁的叹息着,他回到中原以后叹气的次数似乎格外的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现在此处纷争不断,恩怨未明,小云如何不是在江湖之中呢?” 秦孝仪一时无话,而后他才阴阳怪气的安慰龙小云道:“小云少爷,若是旁人在这里,那还好说。可连你这位叔父都站在别人那边了,可见今天咱们是得不到什么公道了,还是先回去找龙大爷吧。” 龙小云的脸上微有惧色,显然他们父子之间也并非全然和睦。 但龙小云却不是怕父亲责骂他干了坏事,而是怕父亲怪他无能,继而跟母亲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 沈游当然不喜欢李寻欢。 因为对于本体的另一位分身柳随风来说,李寻欢曾是他厌恶的情敌。 以近似“家长”的地位,将一个好女子转让给一个不相干的人,那当然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也是在误他人的一生。 李寻欢可以感动自己,可以满足龙啸云的私欲,但偏偏要打着为林诗音好的旗号,那就未免恶心了。 沈游当然知道,王怜花当时托付给林诗音,让其转交给李寻欢的怜花宝鉴并不在如今的兴云庄中,但他乐意当做不知道,顺势找一找兴云庄与李寻欢的麻烦。 所以,在兴云庄那三人离去之后,他还传音入密问了李寻欢一句话:“不知从前怜花公子托付给李探花的东西,如今还在不在?可是已经寻到主人了?” “离岛之前,叔父可特意嘱咐了一声,要我前来看看他的传人是什么模样。” 李寻欢的神情间可见愕然,他想问什么怜花宝鉴,但又不知所以然。 他只能问道:“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