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马王夫背叛之后[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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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被竹马王夫背叛之后()》作者:水汤汤【完结】
简介:
商望舒万万没有想到会被相爱的竹马王夫背叛,被他推上另一个人的床。
一朝穿越,商望舒成为女尊世界刚出生的小皇女。
一时间她拥有了金钱、权力与美貌。
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了一个样貌俊美、痴心于自己的小竹马。
商望舒感觉自己赚大了。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一切也如同商望舒的预想,她和小竹马顺利成婚了。
在商望舒的想像中,皇女与王夫的正文故事已经迎来了圆满结局。
却没想到,她被最爱的小竹马下了药,推上了另一个人的床榻。
是意外?还是阴谋?
商望舒不知。
她只知道她的桃花变得越来越多;
新娶的侧夫似乎是个绿茶,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为痴缠着她。
刚正不阿的木讷男将军似乎并不简单,怎么他府中的装饰和商望舒家中的一模一样?
就连一向端庄大方的竹马王夫也不正常起来,大冷天却只着一身薄衣,投向商望舒的眼神中带着浓郁的晦暗。
商望舒:??!!!
王夫视角:
爱很重要,她很重要。
可家族的权力与荣誉是我这辈子活着的责任。
没关系,她不会离开的,
我还是她的正夫。
钟亦箜坐在一片黑暗中,
喜乐声、欢笑声阵阵传来,
火红得像血一样的灯光隐隐透过窗户,
照亮了半边惨白的脸和一双颤抖却攥紧得在掌腹印出指甲痕的双手。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古早he追爱火葬场女尊
主角视角:商望舒无配角:钟亦箜王微度白榆
其它:女尊女雄竞
一句话简介:说好1v1的王夫给她塞了侧夫
立意:树立正确三观,健康恋爱
?
第1章
热……
商望舒感觉自己被架在火炉上360度无死角旋转着炙烤。不,不对,这种热不是外界焖挤进身体的,而是从五脏六腑向外逼出来的,像是有一团火从身体里窜出来,直冲向头顶。
她舔了舔自己干巴的嘴唇,朦朦胧胧中张开双眼。
昏黑的卧室幽幽的摇晃着两缕红光,站在细细的蜡烛上张牙舞爪。房门紧紧闭着,将商望舒握在房中。
纵使再不清醒,商望舒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她熟悉的卧房。
可是她已经无暇顾及身处何处了。
商望舒的喉咙在冒烟,全身上下滚烫得不行。
她的意识更加模煳了,已经没有力气在乎自己身处何处,趴在桌子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扯着干涩的嗓子,她想让人递一杯水来,好让她润润喉咙,也降降身上的火气,
一抹清凉拂面而来,素白纤长的手端着一杯水向商望舒递来。
手的主人从商望舒的发尾慢慢抚上后脑勺,轻轻拖住,另一只端着水杯的素手将水送到商望舒唇边,伸出食指轻抬起商望舒的下巴,将水餵进嘴里。
冰凉的水顺着口腔到达喉咙一路滑到胃里,商望舒感觉一阵爽意,舒缓了干涩冒烟的嗓子。可这种凉爽稍瞬即逝,随着水便消失不见了,留下一些残温,更加映衬得商望舒浑身发热。她烫极了,脸颊的红与蜡烛的红光互相缠绕,发出炙热的红温。
一抹凉在水的冲击下,好似被自己忽视了。这抹凉,在减少。商望舒赶紧抓住这一抹凉。
见商望舒喝完水,手的主人准备将水杯放下,还未离开,便被商望舒紧紧握住,重新贴回脸颊上,似乎是嫌凉的地方太少了,商望舒来回的蹭了几下。
清凉唤回了商望舒的部分神志。
「殿下,殿下。微度服侍殿下入寝吧。」
迷迷煳煳之间,商望舒感觉有人在和她说话,她一点也不想回答,她好累,只想休息。
睡梦中,商望舒被推了一下,倚靠在一个软软凉凉的大物件上,她轻哼了一声,果断选择抱住面前这个避暑神器。
商望舒的动作让双手的主人愣了一下,随之便一手伸过腋下,一手穿过双膝将商望舒抱起来,商望舒有了一瞬间的失重感,接着便陷入了软乎的被褥中。
商望舒又热了起来,她张牙舞爪的在床上扑腾着,试图找到自己的避暑神器。
手又重新落下,商望舒胡乱折腾,企图将凉凉的手抓住,几次近在眼前,却又被狡猾躲开。最终商望舒胜利的抓住了落在扣子上的手,紧紧扣在怀里。
有人嘆息了一声,「殿下,微度给您更衣。」
商望舒不理会身边的唿唤,她的意识越飘越远,昏睡过去。
……
商望舒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她翻过身,拉起被子盖过头,想钻进被窝里躲个清净。商望舒钻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她下意识的蹭了蹭那人的胸膛,嘟囔了起来。
「好吵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商望舒环住那人的腰,这触感不对,从前的腰好像没这么细。钟亦箜虽然清瘦,却不是扶柳病弱之姿,而是在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上,腹肌虽不是块块分明,却也能隐隐约约显露出来。而眼前这人的腰,却无二两肉,仿佛能勾勒出肋骨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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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瘦了这么多。」商望舒自言自语着抬头看向身旁之人。
这分明不是钟亦箜。
看到陌生的脸的那一刻,商望舒弹坐起来,倒退着下了床,身体迅速反应过来了,脑子却停止了转动,她的脑子混混沌沌,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只呆呆愣愣的目视前方,仿佛灵魂已经出走了。惊魂未定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商望舒感觉一切都被放了慢倍速,她缓缓的回头,与开门的下人对视了一会。只听见下人尖叫起来。众人纷纷而至。
商望舒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无数双眼睛在那一瞬间集中在自己身上,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迅速低下头,一时间,整个王府都安静了,她只听见了自己一下一下重重敲击的心跳。
钟亦箜很快便出现在面前,在他的吩咐下,下人被撤退,王府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可商望舒却知道不可能重回平静了。
在这个女子的世界里,她必须对床榻上的陌生人负责,将这个陌生人娶回家。纵使她已经有了心心相惜的爱人。
……
与前世不同,商望舒投胎穿越成了女尊世界的小皇女。
这个世界仍旧靠女人孕育后代。女人负责怀孕生子,每个月也会经歷生理期。但是不像商望舒上辈子所在的男尊世界,拥有孕育生命这种天赐的能力的女人不再被视为资源,而是这个世界的一片天。
这里的女人爱美,重视生育,也崇尚健壮的身体。
聪明的女人们发现,男人似乎更容易长肉,只有足够纤细时,才会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美丽而不显粗壮。
因此,为了获得女人的喜爱,男人们习惯于少食米饭荤肉,多食蔬菜瓜果。
而女人则不同,女人们既要孕育生命,又要负责国家机器的运转,健康强壮、气血充足的体魄必不可少。
就这样长期以往,强壮的基因一代一代遗传下来,女尊世界的女人们竟然甚少出现经痛的情况,就连生子也变得许多。
这个世界也没有所谓的嫡庶之分,所有的孩子都是母亲亲生的,男人们只能靠长相和推测时间猜测自己是否有后代。
平民家男子并不会推测自己是否拥有亲生孩子,因为这是一种不守夫道的行为。只有为了家族权力的世家大族才会使用这种腌臜的见不得光手段。
作为受母皇和皇姊宠爱的小皇女,商望舒觉得自己幸运极了。不仅摆脱了经痛的困扰,还获得了上辈子梦寐以求的金钱,就连天塌下来了,还有母皇和皇姊顶着。
商望舒当起了不学无术的咸鱼。
六岁那年的逃课途中,她意外结实了现在的王夫—钟亦箜。
门当户对的他们,一起长大,坠入爱河,在祝福声中成亲了。
一切顺利的像。
却不想,意外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发生了。
……
商望舒与钟亦箜相对坐在桌前。
「我没有对他做些什么,昨夜我们一起喝酒,我醉了,你知道的呀,我喝醉了从不乱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商望舒感觉自己像前世的渣男一样,面对抓到自己出轨的原配,只能作些苍白又无力的解释。
可她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只是一觉醒来,突然她就到了另一个房间,突然她就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了一起,突然她就成了渣女,突然她要对这个陌生人负责。
她真诚的望着钟亦箜,急切的向自己的爱人解释,只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爱人看。
钟亦箜反手握住攥紧他的衣角的手,拉这这双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掏出手帕,将商望舒的手掰开,一根一根的细细擦拭,里里外外都擦了个遍。
他抬头看着商望舒的脸,喃喃道「脸也不干净,我帮你擦擦。」
钟亦箜的力道有点大,将商望舒的脸擦拭得泛起了红晕。可她感觉不到这一点点皮肉被摩擦的痛,她更害怕爱人不相信自己,纵使在外人看来,她的「出轨」已经板上钉钉了。
她哀求的望着钟亦箜,眼尾因憋泪划出一道红痕,她伸出手,本想握住钟亦箜的双手,却最终变成攥紧他的衣袖。她朝着钟亦箜摇摇头,泪珠含在眼中,却因为肌肉紧张紧紧扒在眼中,迟迟落不下来。
「我不会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你相信我,好吗?」
钟亦箜将商望舒的手拉到唇边,轻轻贴住,温热的气息扑在冰凉的手背上,一滴泪落下,晕湿了干燥的手背。
见钟亦箜落了泪,商望舒更慌张了,她匆忙的给钟亦箜擦眼泪,「你别哭,你别哭,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手胡乱的拂过钟亦箜的脸,擦不干的水渍打湿了整张脸。
商望舒生锈的脑袋在泪水的刺激下终于转了起来,「一定是有人害我,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还我们一个清白。」
钟亦箜只是用拇指轻拭商望舒的眼尾,吸附掉脸上的泪珠。他低下头,掩去了悲伤的神色,也遮住了晦暗的眼神。
商望舒看不见他的神色。
「这只是一场意外,我相信你,也不怪你。可这对王家大公子来说也是一场无望之灾,众目睽睽之下……」
商望舒感觉钟亦箜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她连忙打断他,耍无赖般对钟亦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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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没事的,府上只有自己人,不会传出去的,没事的,没事的。」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小声到像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钟亦箜的小侍打断了这一切,他低头对钟亦箜说了几句,只见钟亦箜的神色愈发凝重,他似是安慰般轻拍商望舒的背,「我出去一下。」
看着面色严肃的钟亦箜,商望舒感觉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连忙起身跟在钟亦箜身后。
第2章
商望舒他们来到别院时,大夫已经在救治王家公子了。
王家公子名叫王微度,是当今太傅的长子。虽然是长子,王微度在京城中却是出了名的不受宠,王微度是太傅原配所出,而原配与太傅是没有感情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来原配因病逝世,太傅重新娶了年轻时的白月光为继室。
从此王微度娘不疼爹不爱,彻彻底底成为了王家的小透明。幸而太傅原配和钟亦箜的父亲沾了亲,钟亦箜的父亲便常常约王微度上门小住。这次钟亦箜的父亲身体不适,便换成了钟亦箜邀请王微度进府小住。
却不想,就这唯一的一次小住,竟惹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王家公子上吊了,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脖子上有一圈红痕暗他的唿吸很是微弱,一唿一吸间竟看不出胸口的起伏,。大夫在为他把脉,钟亦箜面色沉沉的站在一旁,王家公子的小侍跪在床边默默流泪哭泣。
他自尽了?
商望舒逃了。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虽然躺平度日,她却从始至终是一个善良的人,见到老奶奶过马路都要上去扶一把的那种。
可这次,却有人因为她自尽了。
商望舒跌跌撞撞的逃出令她窒息的院子,左拐右拐的躲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
「这个王公子可真不简单,这不是逼着咱们殿下娶他吗。」
「就是,你看早上殿下那副受惊吓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王公子故意自导自演啊。」
「还真有可能,京城谁不知道咱们殿下的专情,可能是想来分一杯羹才想出这种阴谋诡计。」
「不过这王公子也是真够不要脸的,年纪轻轻竟然干出这种事情,哎呀呀,我都替他害臊啊。」
「话虽这样说,还不是咱们殿下占便宜,不过我看殿下也不亏,你看王家公子那副娇柔似水的样子。看来府上要多一位主子咯。」
「是啊,他以死相逼,殿下怎能不从啊。」
似乎是干完活了,下人的讨论声越来越,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府上的下人尚且如此议论,外面的风声只会更加难听,对王家公子的审判只会更加苛刻。这是一个与前世截然相反的社会环境,对女人的贞洁牌坊,一下立到了男人面前。
商望舒不是圣母,如果这真的是王家公子计划的阴谋诡计,面对王家公子被众人讨伐的结局,她一定会长嘆解气。
可真相还未大白,这件事未必是王家公子为嫁进王府而策划的阴谋诡计。
其次,商望舒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并无实权的闲散王,而王家可是世家大族,为了一个未必能当成侧夫的计谋,损失一个儿子。这笔帐,在商望舒看来未必划算。
再者,若这真是王家公子的阴谋,王家公子被世人批判唾弃那也是他应得的下场。
可批判归批判,唾弃归唾弃,王家公子却不至于落得一个自尽的下场。
前世的商望舒是在旅游途中偶遇地震意外丧生的,她深感世事无常,生命可贵。
商望舒决定娶王家公子。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待真相大白,她便与王家公子和离。
虽然已经作出了决定,可商望舒还是逃避的不敢去王家公子暂住的别院里。跟女官嘱咐完告假的理由后,她坐在桌前等钟亦箜回房,与他商讨自己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面对和丈夫讨论「出轨」的情况,虽然这个出轨是一个大乌事件,可商望舒不免还是有点紧张,直口干舌燥起来。
她唤来下人,让人送一壶水来。
斟满一杯,一大口下肚,商望舒被辣得吐了出来。她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不懂得品酒的滋味,有兴致时才会小酌几杯,却不想昨日却因此酿成大祸,对于酒,商望舒只想敬而远之。
钟亦箜也不爱酒,家中也不常备酒,更不会备如此之辣的烈酒。
昨夜钟亦箜的美人计让商望舒失了心智,可今天却觉察出不同之处。商望舒抿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今日之酒虽然也很辣很苦,可是却没有昨日酒的腥气。
贴身女官写墨见商望舒将水吐出,连忙捧着帕子给商望舒擦拭,走进一闻,却是酒味扑鼻,她直跪下跟商望舒请罪。
「这酒是昨夜的酒吗?家中为何备这么多烈酒?」商望舒扶起女官。
「属下失职,属下竟不知殿下入口之物为何物,请殿下恕罪。」女官自知犯错,请求商望舒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调查机会。
商望舒知道这不能全怪女官,自从与钟亦箜成亲之后,她的衣食住行悉数与他一起,他吃什么穿什么,她便也吃什么穿什么,从不设防。
也是小事一桩,商望舒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让女官去调查,随后便把酒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钟亦箜不久便来了
出乎商望舒的意料,还未等她开口,他便主动提出王家公子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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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钟亦箜摩挲着茶杯,眉头紧缩,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看着钟亦箜紧缩的眉头,商望舒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这紧皱。
「我愿意娶王微度。」话音未落,钟亦箜便直直的看着商望舒的眼睛,眼尾顿时泛起了红,凝出了水光。
紧握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
看着钟亦箜这幅样子,商望舒急忙解释道,「你别着急,我和王微度只是假成亲,等查明真相,还我和王微度一个清白,我就可以和他和离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不知是那一句话说得不对,豆大的泪珠突然连串从钟亦箜脸上落下,打湿了他们交握的双手,溅出一朵朵泪花。
看着钟亦箜的泪眼,商望舒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委屈了,她看着钟亦箜的脸,瘪了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阿箜,呜呜呜,都怪我,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还逞强,我错了。」商望舒一边抽泣一边给钟亦箜擦眼泪。
擦着擦着她突然又乐了起来,破涕而笑,「你看我们像什么样子,为一个乌龙痛哭流涕,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哭了一次又一次。」她站起身,走到钟亦箜面前,故作释然的,像摸小狗一样,从钟亦箜的头顶摸到发梢。
「你别伤心了,这只是一个误会,很快就解决了,前几日你说头髮脏了,今日阳光正好,我还得了假,我给你洗头吧。」
钟亦箜的心情还是不能平復,眼睛哭得通红,他含着泪点点头,一把抱住商望舒,将头埋进了商望舒的小腹。
她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爱人逐渐变得幽深的眼神。
……
自从穿越过来,商望舒从未如此忙碌过。
她这几日几乎脚不沾地,王微度之事给她增添了不少麻烦。
她向母皇请旨求取王微度,又跑去王家提亲。
一时间,京城其他偷偷仰慕商望舒的公子们也蠢蠢欲动,在各种地方暗送秋波、投怀送抱。
商望舒感觉自己像是被凿开的鸡蛋,吸引了一堆苍蝇光顾。
早年间,京城无不知二皇女与王夫感情甚笃,无人能插足其中,虽然京中仍有公子对商望舒恋恋不忘,却不敢接近。商望舒求娶王微度一事,让众人顿时感觉自己也备受希望。
尽管胎穿女尊世界,商望舒也见惯了三夫四侍的高官达人,可商望舒还是更嚮往二人一世一生的爱情。
经过这些公子的明示暗示,商望舒更想早日解决王微度这个对她而言的大麻烦,尽早恢復平静的生活。
好容易解决完这些烦心事,定完了娶亲的良辰吉日,商望舒呈大字形摊在美人榻上。
回府之后,她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钟亦箜。
不晓得自己的大忙人王夫又跑到哪里加班去了。我家亲爱的真负责~
商望舒甜蜜蜜的想,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道笑弧。
她半眯着眼小憩,懒洋洋的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任由思绪胡乱飘散。
写墨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刻的闲适。
商望舒直起身坐到桌边。
「殿下,此酒壶是阴阳壶,壶内有阴阳二面。」写墨摆出两个茶杯,先是倒了一杯清水在其中一个茶杯中,接着按了一下手柄,转动壶身,竟倒出了一杯墨水。
「那日属下拿着此壶问询厨房,王夫的小侍画竹见到此壶却脸色大变,竟抢着要砸碎此壶,属下便心生疑惑,护住此壶交给工匠。果然,此壶为阴阳壶。」说着,写墨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酒壶。
「殿下,这个酒壶便是当日之壶。」写墨又倒出两杯酒。
「这酒壶内,阳壶装的是普通烈酒,可这阴壶装的却是带了鹿血的酒。这鹿血本也无害,只有暖身之功效,可加上烈酒,便就有了助兴之意。这种鹿血酒,本是前朝后宫男子争宠的腌臜手段,却不知何时传至民间,烟柳之地常用这种手段留住客人。」
为了约束鹿血酒的饮用,本朝凡购买此酒者,皆须登记在名册,以便官府查阅。而写墨在查阅购买名册时发现画竹的名字登记在上面,而购买日期正是商望舒跑错院子那一晚。
没人见过商望舒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
画竹是被架着送到商望舒面前的。
第3章
「你的公子待你不薄你为何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商望舒将购酒名册扔到画竹面前。
看到名册的瞬间,画竹瘫软下来。
他不停的磕着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这皆是奴一人所为,是奴利慾薰心,这件事与公子无关,皆是奴一人所为。」
他口不择言,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停顿了一下,「是奴怨恨公子小气,按惯例奴是公子的小侍,也该是殿下的通房小侍,可公子罔顾规矩,奴气不过,一时煳涂,殿下饶命!」
画竹仍旧不停的磕头,额头上红通一片,商望舒见不惯,也怕他砸坏了脑袋,便叫人拉住画竹的手,不再让他磕头。
「可你已经定亲了,下月便要完婚。」
在训问画竹前,商望舒已经将他调查得一清二楚。画竹是钟亦箜的贴身随侍,自小便跟着钟亦箜,商望舒甚至不敢相信他会背叛钟亦箜。再者,画竹到了年纪和钟家的管家定了亲,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会背叛钟亦箜的样子。
听到这,画竹的脸一下煞白,「是奴想当主子,嫁给管家一辈子是奴才,可若是能当殿下的人,那就是半个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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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望舒却仍是不相信的,她与钟亦箜成亲一年有余,这一年中画竹有无数次机会,可为何偏偏挑王微度在家中小住的时候买鹿血酒。
她怀疑王微度和画竹串通一气,可这对画竹又有什么好处呢,她有点想不明白。
钟亦箜也来了。
看到钟亦箜,画竹更加激动了,他想冲着钟亦箜的方向,挣扎着,想要磕头却又被拉住了双手无法大动作动弹。
「公子,公子,求求饶画竹这一次吧,看在画竹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画竹哭诉着。
看着画竹涕泪横流的模样,钟亦箜蹙蹙眉头,似乎有些不忍心。
他朝着商望舒跪下,「殿下,当晚之事,亦箜也有过错。」
这是钟亦箜除国宴大事之外,第一次如此正经朝自己跪下行礼,商望舒有点不知所措,她忙将钟亦箜扶起身来。
当晚,画竹给商望舒和钟亦箜倒完酒后便退下了。
后续的酒都是钟亦箜斟的,一杯接着一杯,商望舒的意识逐渐模煳,身子却渐渐热了起来。
在钟亦箜的描述中,他们二人都醉了,商望舒却嚷嚷着要去茅房。
这个世界的人,夜晚总会放个夜壶在房内,以便半夜内急,可商望舒却总是用不惯夜壶,索性她不怎么起夜,便也无所谓。
可那一晚,可能是酒喝得多了,商望舒忍不住,醉醺醺的不肯用夜壶,走起路来踉踉跄跄。钟亦箜也喝醉了,迷迷煳煳的,扶不住她,叫来画竹扶起商望舒,便醉倒在桌子上。
「皆是亦箜之错,若非亦箜贪杯,殿下也不会……」
钟亦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殿下,王夫。」写墨朝着二人行礼,有一下人跟在他身后。
「殿下,这是当晚值夜的下人。」
「回殿下,王夫。那日晚上是奴值夜。奴亲眼所见,画竹扶着殿下出了正院,奴见殿下醉了,便问画竹是否需要帮助,画竹只将奴斥退,便自己扶着殿下走了。」那日值夜的下人对着商望舒禀报。
「过了一刻钟左右,画竹突然急匆匆的来寻奴,问奴有没有见过殿下,奴却再也没见过殿下了。便如实和画竹说没有。」值夜的下人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
事情真相大白了。
这样看来确实是画竹为了搏上位,自己搞得阴谋。而院子,其实是自己走错的。
这么看来,这个王家公子,自己是非娶不可了。
一时间,商望舒有点心虚了,自己说了大话,以为查清真相后可以不娶王微度,却不想,人证齐全,确确实实是自己走错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钟亦箜,钟亦箜似乎感觉到了,侧过头来,疑惑的看了一眼商望舒。见钟亦箜面色如常,商望舒偷偷舒了一口气。
可商望舒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能作罢。
这下怎么处置画竹倒是一道难题了。商望舒很想严厉的处置了画竹,因为她走错院子这件事皆因画竹的私心而起。
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最终结果都是自己走错了院子,面对钟亦箜时,商望舒不免有点愧疚有点心虚。画竹又是钟亦箜的贴身侍从,若是严厉处置了画竹,商望舒怕钟亦箜会更加伤心。
于是,商望舒决定将对画竹的处置权交给钟亦箜。
钟亦箜将画竹打发出了王府,至于到底去了哪里,商望舒便也没有再过问了。
……
一转眼,便到了王微度入府的日子。
婚礼是在白天,仪式很简单,宾客并不多,商望舒的母皇和皇姊也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人送来的赏赐。
商望舒浑浑噩噩,只是被赶鸭子上架般走完了所有流程。
可钟亦箜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今天吵闹极了,王府从未如此热闹过,吵的他头疼。满府一片红,虽然是他自己下令布置的王府,这一刻却红的刺眼,这种红,像是被刀扎了心口,流出来的心头血。
他一人独坐在房内,从早晨商望舒离开后,便没有出过房门,也没有吃过东西。
侍从给钟亦箜送来餐食,被他打发走。画竹被送走了,没有其他侍从敢劝钟亦箜。一时间,正院静悄悄的,下人们提心弔胆,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正院虽然安静了,会客摆宴的正厅却人声鼎沸,和喜乐声交织在一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好容易熬到了喜宴结束,夜幕降临,钟亦箜心情却变得更加糟糕,按规定,今晚是商望舒和王微度的洞房花烛夜。
房内没有点灯,无人敢点灯,钟亦箜空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喜事到来,府上处处挂满了红灯笼,红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钟亦箜的半张脸庞。
他今日给自己细细上了个妆,用的商望舒的螺子黛,她的胭脂,她的口脂。
这个世界不论男女都有上妆的习惯,京城小姐爱美,有上妆的习惯,男子见女子爱上妆,为了获得女子的喜爱,便也开始效仿女子上妆。
平日里,钟亦箜总嫌商望舒的口脂太红,涂上怕看起来太妖艷,不像良家公子,便一次也没用过这种颜色。
果然太妖艷。
钟亦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他一双含情秋波的桃花眼,一抹艷丽的红唇。镜子外的微笑,镜子里的人也微笑;镜子外的人落下一滴泪,晕了妆,红了眼,镜子里的人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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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亦箜虚扶着镜子里的人脸,轻轻擦拭镜子里的泪珠。
「妆都花了,真丑啊。」
泪水将眉毛上的螺子黛、脸上的胭脂和唇上的口脂浸湿,晕开,随着泪水流出一道道痕迹。黑得幽暗,红得如血。
一条手绢重重的将污渍擦净,留下些许红痕。
他走到窗边,打开一日未开的窗户。
许是就未见光,直射进来的红光竟晃了眼。
被派去侧院的侍从回来了。
他尽力的避免自己发出一丁点脚步声,「王夫,侧院那边睡下了。」
侍从地下了头,不敢看钟亦箜的反应。
几乎是一瞬间,钟亦箜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修剪平整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硬生生压出了几道凹痕,掌心泛起了白。
院子里鸦雀无声,房内连唿吸声都听不到。
「行了,下去吧。」下人轻悄悄的快步走出房。
钟亦箜深唿吸几口,却依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这个屋子压的他喘不来气。
他给自己找了个藉口,逃一般的出了房门,斥退了要跟上来的侍从,不知怎么的,走到了侧院门前。
侧院门紧闭着,院里静悄悄的。
钟亦箜不敢敲门,也害怕过路的下人看见。作为王夫,作为钟家公子,他不能落下善妒的话柄。
秋风阵阵,凉的有些萧瑟,吹乱了钟亦箜额前的碎发,迷了他的眼睛。
似乎和秋天有缘,第一次遇见是秋天,成亲是在秋天,而如今也是秋天。他想。
远处传来了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值夜的下人越走越近,为了不被下人看到,钟亦箜离开了侧院。
来到庭院,走过廊桥,在一处与王府格格不入的由红砖砌起来的奇怪花圃,钟亦箜停下了脚步。
商望舒说,这个奇怪的形状叫做心形。
今岁春天,刚搬入王府不久。
商望舒抽风般的强拉着睡眼惺忪的钟亦箜来到庭院,手舞足蹈的给他介绍这个奇怪的花圃。
这是商望舒亲手所砌,送给钟亦箜的新婚礼物。
眼前的花圃给予钟亦箜的第一印象就是丑。
庭院小桥流水,树木郁葱,却被格格不入的红砖巨物愣是打破了意境。
看着商望舒兴高采烈的模样,钟亦箜还是不忍心做那个扫兴的人。随着商望舒在花圃种下青棠。
秋天已至,夏季绽放的青棠已然落下,只余有些泛紫的绿叶。
光秃秃站在花圃里。
就像此刻的钟亦箜,孤零零站在花圃前。
与商望舒的甜蜜时光悄然逝去,如今站在花圃前的只有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不冷吗,傻瓜。」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破了庭院的萧瑟寂静。
这才过了几日,钟亦箜的身形竟然单薄了许多,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看着背对着她,呆呆望着花圃的钟亦箜,商望舒不免心疼了起来。
她快步向前,执起钟亦箜的手。
果然如同商望舒的猜想,他的手冰得像冬天的冷水。
商望舒握住钟亦箜的双手,搓了一下,见还是冰冷,便送到嘴边哈起热气。
又放到自己温热的脸庞,给他暖着。
有点埋怨的说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虽然还没到冬天,可入夜了也开始见凉了。可别冻伤寒了。」
似乎是没想到商望舒会出现,钟亦箜愣住了。
他盯了一会眼前之人,又一寸一寸的细细描绘这张令他眷恋的脸。
商望舒待不住了,拉着钟亦箜便走。
措不及防的钟亦箜,踉跄了几步。
「秋天到啦,花就落光啦,这是正常的,你可别胡思乱想,由花及己。再说了,来年春天这花就又重新发芽了,夏天又是一片欣欣向荣啦,就别为花伤心了。」
钟亦箜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商望舒,眼睛空空的看着她的侧脸。
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商望舒回头抬手,将他的脸摆正。
「看路,别看我。」
「你别伤心啦,我没和王公子做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他可以住在王府,但是也只是住,若等风头过去了,他要和离,那就再好不过了。」
商望舒顿了顿,似是思索了一下,又接着补充。
「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我去了我们的卧房,不见你,还听闻你这一整日滴水未进。」
商望舒的声音很温柔,话语却透露出了她的生气。
听着她的话,钟亦箜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反手紧握商望舒的手,悄悄挪着贴到商望舒身边。
直到唿吸间皆是专属于商望舒的馨香。
这馨香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嘈杂的喜宴味,有点刺鼻,心又抽痛了一下。
钟亦箜又贴得更近了,蹭了蹭商望舒的肩膀,他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想让女人的身上沾染上自己的味道,把那一丝令人作呕的喜宴味遮盖了去。
感受到钟亦箜的贴近,商望舒刻意的慢下了脚步。
「饿不饿,你喜爱的清面已经让厨房煮好了。明日早晨还要进宫请安,没有气力怎么能行。」
「还有啊,听闻西部战事已结,军队将要凯旋,只是那主帅将军似是受了重伤,也不知如何了,估摸母皇明日请安后会与我和皇姊商议此事。若真是如此,你们便先回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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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请安过后,商望舒果然被母皇留了下来。
同前世一样,这片大陆是统一王朝,周边有不少游牧民族时不时骚扰一下中原帝国。
因此,边境也有不少战事。
白榆是这个女尊王朝少有的男将军,从十四岁便开始打战,从士兵到将军只用了短短五年,是王朝绝无仅有的不败神话。
不失众望的白榆战胜的消息从西边战场传来。可却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白榆竟不幸掉入敌人陷阱,几乎没了半条命,今后再也不可能带兵打战。
如今才稍微养好一点,能动弹了,这位经验丰富的少年将军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復命。不日便会到达京城。
此番留下,便是皇帝同二人商议如何嘉奖白榆。
加权升官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只因白榆已经无法再上战场,只能奖励金银财宝与爵位虚名。可这对一位为国捐躯的军人来说,完全不够。
最终皇帝决定,赏赐白榆一个请求。
商议结束,姊妹二人从御书房走出。
商望舒有点高兴,因为她已经好久没见过皇姊了。
自从答应娶王微度那天起,她就忙得团团转。后来得空了,去寻皇姊,却又不巧,皇姊要么不在府中,要么有事要忙。
这样一算,将近月余未见皇姊了。
跟前世那些夺嫡戏码不同,商望舒没有当皇帝的心,皇姊又从小护短,二人关系可谓是十分融洽,没有禁忌,无话不谈。
商望舒快走上前,挽住商日华的手。
亲昵的蹭蹭她的肩膀。
半是撒娇的埋怨「阿姊最近好生忙碌,去哪都见不到阿姊的身影,让妹妹一顿好找。」
商日华将商望舒挽着的手掰开,挣脱出来。
「皇妹别闹了,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该成熟些了,孤事务繁忙,便先行离开了。」
商日华神色严肃,大步流星的上了马车。
看着皇姊离开的背影,商望舒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茫然。
商日华从不曾以这种态度待她,往日再忙也会带着笑意摸摸她的脑袋,才离开。
商日华的护卫向商望舒行了个礼,便匆匆驾马车而去。
望着皇姊远去的马车影,商望舒嘆了口气。
说不定最近皇姊真的太忙了吧。她苦哈哈的想。
回到府中已经是晌午时分。
路过膳房,却听见争执的声音。
那人哭诉道「好啊,好啊,我们公子刚入府便被如此苛责,这偌大的王府竟连米饭也不曾有多?」
「琴湘长随,米饭是真没有啊,王夫节俭用度,规定每院每餐的斤两。侧院的用度已经送去,膳房这边是真的没有了。」
商望舒朝着膳房走去,刚进门,一碗米饭,便直摔在她脚边。
瓷碗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成何体统!」
眼前这一幕让本就心情烦闷的商望舒火上浇油。
古代粮食可贵,这么一碗大米饭便白白浪费了。
「殿下恕罪!」
膳房跪倒一片。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绿衣男子跪着挪了几步,「奴名唤琴湘,是王侧夫的贴身侍从,今日我家侧夫从早至今,竟滴米未进。奴便来膳房看看,想不到,厨娘竟说膳食已经送了,但是侧院今日并无收到膳食,奴一时生气煳涂,这就犯了错。」
「请殿下恕罪。」琴湘苍白着脸请求责罚,身躯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奴婢冤枉啊」,厨娘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殿下,膳食真的送了过去,奴婢冤枉啊。」
钟亦箜走了进来,朝着商望舒欠身行礼。
「殿下恕罪。」便指了一个帮厨回答。
「殿下,王夫,张厨娘撒谎,今日并未送膳食到侧院。」那个帮厨如是说道。
张厨娘慌了神,朝着钟亦箜又跪又拜。
「王夫,我没有啊,王夫,你知道的。」
钟亦箜有些怒了,「来人将张大春拉下去,杖责一百。还有其家人,一併赶出府。」
商望舒皱了眉,没想到钟亦箜反应如此之大。
杖责一百无疑是要了这厨娘的命。如此惩罚未免过重。
看了一眼正怒的钟亦箜,「慢着,这厨娘连同其家人一併赶出去便是,无须杖责。」
「还有,现在将欠侧院的膳食送过去,从今以后,王府不得再发生如此事件。」
似乎是没想到商望舒会驳回自己的话,钟亦箜愣了一瞬。
「是。」众人回復。
牵着钟亦箜的手,商望舒便走了。
可一路上二人一言不发。
气氛甚是冷淡。
回到房中,还未等商望舒说话,钟亦箜便质问起来。
「殿下是心疼来了对吗?昨日说的这么好听,这才过去一夜,殿下便如此护着他。」
「你!好哇,你就这么看我!」没想到钟亦箜如此说话,商望舒烦上加烦,怒上加怒。
她甩袖而出,门被撞出巨响。
头也不回,商望舒横冲直撞,来到了庭院。
深秋的庭院有些萧瑟。
商望舒想不通,自己已经说完了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可钟亦箜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看着钟亦箜和自己一起种下的青棠,她又有点后悔和钟亦箜吵架了。
原也是今日自己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直接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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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商望舒蹲在花圃里,一根一根扯着杂草。
「殿下。」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谁?」拽着一根杂草,商望舒回头。
是王微度。
「微度是来感谢殿下今日的帮助的。」他朝着商望舒欠身。
「你来干什么。」害自己空期待一场,商望舒转头继续拔杂草。
每次都要自己哄他,这次我偏不哄你!
泄愤般的,商望舒加快了拔杂草的速度。
「不用谢,不是为了你,你回去吧。」
「殿下用膳了吗?若是还未用膳,不若去侧院?」王微度走近了几步。
「不用了。」商望舒仍是背对着王微度。
拔着拔着,却撞到了一个东西。
转头一看,是王微度。
他也在跟着拔杂草。
「你吃了吗,你回去吧,我不需要帮忙。」
「微度不是在帮忙,只是觉得好玩,便也想试试。」
商望舒埋着头,一颗一颗杂草连根而起。
真的好玩吗。商望舒不信这种鬼话。
她按捺不住了。「你来的时候经过主院了吗?王夫用膳了没?」
外人又如何知道主院有没有用膳。知道自己问了无用的话。
「算了。」
「微度不知主院是否叫膳,可微度经过时,主院却还未点灯。」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还未点灯,那便是还没用膳。
许是思虑太重,钟亦箜的胃不好,一伤心生气又总是吃不下饭。
想起上次胃疼得直流冷汗的钟亦箜,商望舒彻底投降了。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我回去了,你慢慢玩吧。」
……
回到主院,果然没点灯。
商望舒喊来侍从,备下膳食,又取来蜡烛。
拿着蜡烛进了房。
房内一片灰暗,伸手不见五指。
烛光带来了一角光亮。
钟亦箜在桌前坐着,眼角通红,脸色苍白。
好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商望舒坐到他身旁,正要说话,却见钟亦箜转身看着她。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冤枉你,朝你发火。」
破天荒的,钟亦箜先开口道歉了。
「我也做的不对,我太冲动了,我生气不是仅仅因为你的话,还有其他的事情。」商望舒看着钟亦箜的眼睛。
二人相视一笑。
房内一片通明。
……
白榆回京了。
接风宴设在晚上。
为回京復命,少年将军风尘僕僕。
商望舒被皇帝派去迎接将军。
进宫路上人头攒动,街上红通通一片,热闹非凡,皆是为了欢迎将军平安归来。
所有百姓都想一睹少年将军的风采。
因为打仗的缘故,将军小麦肤色,身长八尺,虎背猿腰。过于粗犷了,不合京中女子的审美。
但是将军的容颜却是极佳的。与身材不同,少年眉目如画,嘴唇殷红,像画中仙。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将军还是骑着高头大马,神色刚毅却单薄如纸,久躺病榻,面色蜡黄。
那张貌若天仙的脸,多了一道吓人的长疤,从左边额角贯穿右边眉毛,直到颧骨。
将军毁容了。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夹杂在欢唿声中,听不大清楚。
商望舒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几个年轻男子朝着将军的方向努嘴,又看着同伴调笑。也有人露出惋惜的神情,朝着那个方向摇头。
似乎是感受到商望舒的严肃目光,他们低下头,不再讨论。
宴席歌舞升天,君臣同乐。
众人的脸都因饮酒而红扑,就连发誓永不喝酒的商望舒都被强迫吃了几口酒。
唯独将军,面色苍白而泛黄。
如同之前和姊妹二人商议的结果,皇帝赏赐白榆一道口谕,愿意答应他的一个请求。
白榆的眼睛亮了一瞬,他朝上方偷看了一眼。
迫不及待的,他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将军俯身跪在殿中
「谢陛下。」
「陛下,臣有个请求,臣愿嫁给二皇女为侧夫。」他磕头。
一时间,殿内安静了。
商望舒呆了。二皇女不就是她吗。
前一秒,她刚夹起最爱的荔枝肉,已经送到了嘴边。
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笑着看向商望舒,似乎准备开口答应了。
第5章
商望舒扔下手中的筷子,肉随着滚落到地上。
趁着皇帝还未开口,她扑通的跪倒在殿中。
朝着皇帝磕了个响头,「恕儿臣不能接受。」
听到这话,白榆顿了一顿,微不可见的摇晃了身体。
「将军乃是吾国难得之将才,奉圣上之命,救边境百姓于水火当中。如此之栋樑,合该享尽富贵荣华,而儿臣不才,既无建功立业之才,家中又已有夫郎,不能一心一意对待将军。儿臣配不上将军,请母皇三思。」
看着商望舒坚决的模样,皇帝像是犯了难,她将问题由抛回给白榆。
「将军怎么看。」
白榆行了一礼,「陛下,微臣惶恐,微臣一介男子,能得今日,皆凭陛下英明仁厚。若二皇女不愿娶臣,直说便可,何须如此贬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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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商望舒龟缩得像一只小鹌鹑一样,低眉垂眼,可看向地面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皇帝恨铁不成钢,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似温吞懦弱,实则倔强,强扭的瓜发生在她身上就不可能会甜。
看着殿内众人惴惴不安,皇帝呵呵笑了几声。
「白榆将军乃是朕的一员大将,而今随伤而不能上战场,朕却依然爱惜。朕这小皇女向来娇纵任性,实在算不得俊才,可京中更是有许多品学兼优的良才勐将,他们与将军才算得上是强强联合。」
皇帝的这番发言让殿中有适婚年纪女儿的大臣们慌了神。
白榆将军是百年难一遇的青年将才,可却不是结亲的优选对象。先不说白榆战场上多次死里逃生垮了身子,脸也被长疤横过毁了容;就是这家世背景也是不合格的。
白榆出生平民之家,父母早亡,还有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姐姐白暮。那年,为了还清赌债,白暮欲将年幼的白榆卖给青楼。
白榆机敏,悄悄躲起来逃过一劫,可白暮却并没有放弃将白榆卖掉的想法。
走投无路之下,白榆看到军队招兵,便男扮女装从了军。谁知白榆天赋过人,步步高升,却又不幸被眼红副将背叛,找到白暮,得知白榆男扮女装的秘密。
白榆是被五花大绑的押回京城的,险些丧了性命。
幸得商望舒的母皇开明又爱才,不治白榆欺君之罪,反倒给予他带兵打仗的权力。白榆这才摆脱了阴暗的前半生。
「王家女娘及笄了吧,张家娘子是不是还未定亲。林家女娘朕好像有听闻过,想是才学非常」
皇帝一张张扫过殿下众臣的脸,一边思考一边点评。
被点到女儿的大臣们面色沉沉,却也不敢反驳。
「陛下,微臣斗胆求陛下宽限臣几日时间考虑。」
商望舒不愿娶自己,白榆已然没有了为自己求一门亲事的想法,可皇帝金口已开,白榆也不敢再拒绝了,他只能如此说道,为自己争取几天拖延时间。
「既然如此,婚姻大事确实该考量。朕便许将军几日吧。」
皇帝的话让商望舒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偷偷长嘆一下,随着皇帝的旨意回到了位置上。
宴席还未结束,又重新觥筹交错起来。
……
这边的白榆却显得格外落寞,他掏出伴随自己驻守边疆出生入死的一枚铜币,像是为了求个心安一样,来回摩挲。
铜币还带着余温,币上的字却因为主人的摩挲变得模煳了起来。
她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了?
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呢。
为了迎合今晚的欢乐,白榆嘴上带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眼中尽含着主人极力掩饰的苦笑。
明明今日佳肴满席,殿内温暖如春,不似边关一样寒冷,他却感觉自己冷得在颤抖,就连当年的牢狱,都没有今天这么冷。
……
宴席终于结束了,刚下马车,却见王微度站在王府门前等着。
许是秋风萧瑟干燥,他的脸颊红扑扑的。
「你怎么在这里?」
商望舒下意识直接开口问道,
「微度在这里等殿下归来。殿下今日想必是累了吧,微度给殿下备了醒酒汤。」
说着,王微度摇手让琴湘递上一个篮子。
「微度家中母亲也常有应酬,为了让母亲不会酒后疲累不适,父亲便练就了一手拿手醒酒汤,而今微度出嫁便将此手艺传给了微度。」
王微度自己走上前,将手中的铜鎏金手炉送到商望舒掌中,又从写墨手上接过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斜着递去披在商望舒肩上,俯身将斗篷褶皱抚平。
「只是微度心粗,竟不晓得问殿下归家时辰,空等许久,这醒酒汤怕也是冷了。」
琴湘突然插话「我家郎君心急,刚用过晚膳就来等您了,今日的晚霞可真美,染红了半边天。」
「琴湘不许胡说,殿下,微度御下无方,让琴湘失了规矩。」
「入秋天寒,殿下和侧夫怎么在门口站着,也不近府。」
一股寒风随着钟亦箜的身影袭来,洒在商望舒脸上,一阵寒意激得脸上汗毛立了起来,又软软垂下。
「我算着时间,殿下也应该到院中了,可却迟迟不见殿下,我一着急就跑出来看看。」
钟亦箜拉着商望舒往里走。
「殿下今日可是疲乏了?加了蛋清的水牛乳早已经温上了。」
见王微度仍站在原处,钟亦箜又回过头,
「侧夫不回侧院吗?别贪凉寒了身子。快些回院子吧。」
商望舒被钟亦箜拉着走的飞快,只能一边走一边大喊,
「醒酒汤就不必啦,看你的脸冻红了,快回房暖暖吧,别伤了身子。」
听到商望舒的叮嘱,钟亦箜走得更快了,措不及防的拉得商望舒踉跄了一下。
眼见王微度越来越小,钟亦箜这才慢下脚步。
「你吃醋啦。」
钟亦箜从不曾出府迎接自己,商望舒嗅到了酸熘熘的味道。
她戳戳钟亦箜的肩膀。
「喂喂喂,我亲爱的王夫,理理我吧。」
钟亦箜还是不理她,反而将头更侧过去几分。他的侧脸气得鼓鼓的,像炸开来的河豚。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婚又一年了,二人像老夫老妻一样。商望舒已经记不清钟亦箜上一次吃醋是在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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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页
约莫是十岁那年,她将钟亦箜送她的糕点分给了一个可怜的小乞丐?
商望舒越看越觉得气鼓鼓的钟亦箜可爱。
她快步向前绕到钟亦箜身前,将他截停。
双手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
「别生气嘛,你不来那醒酒汤我也是不会喝的。」
钟亦箜脸上悄悄爬上红晕,却继续装作看不到听不见往前走。
见他如此,商望舒直接向前环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钟亦箜被勒得没有办法,冷冷开口,
「放手。」
「不放不放,就不放,你奈我何呀。」商望舒贱兮兮的,靠着钟亦箜的背来回蹭。
「好啊,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钟亦箜半蹲握住商望舒的小腿,商望舒顺势向下蹲坐,让他将自己背起来。
「回去就把你锁起来,省得你一天到晚招蜂惹蝶个不停。一下这个王公子,一下又是那个白公子的。」
商望舒捂住钟亦箜的嘴。
「别说话,吃醋就狠狠吻我哈哈哈哈。」
钟亦箜突然腾开一只手,狠狠咬了一下捂住自己嘴的那双素手。
「好疼!」商望舒下意识的拍了一下钟亦箜的背。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俨然印着一个牙印。
「都咬红了,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商望舒把手放到钟亦箜面前让他看。又爬在背上假哭。
钟亦箜听她的声音闷闷的以为她真的哭了,
「好嘛好嘛,我错了,对不起。」
商望舒几乎是立刻回到,
「好吧,我原谅你了。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亮哟。」
商望舒轻轻靠在钟亦箜的颈弯,望着天上的月亮。
「好舒服啊。我的夫郎真好。」
……
昨夜在钟亦箜的背上,商望舒就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天大亮。
还好今日休沐。她想。
偷得半日闲的商望舒熘达到了庭院。
大多数花已经凋谢了,树上的叶子也枯黄得差不多了。
「殿下,」
又是王微度。
他的脸颊还是像昨夜那样通红,可眼睛却泛起红丝,尽显疲态。
「微度刚刚去给正夫请安了,不见殿下,便寻到此处。」
他欠身。
「免礼免礼。」
「殿下可曾用过早膳?可否与微度一同用膳?」
话音刚落,王微度就晕倒了,直僵僵的超着地面倒去。
商望舒连忙扶起他。
还未触及身体,商望舒就感觉到了一阵热气。
商望舒又摸了一下王微度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传到手心。
王微度发烧了。许是昨夜风凉,受寒了。
商望舒四处张望,却不知为何琴湘不在王微度身边,而奇怪的是,庭院里也没见到一个下人。
她只好公主抱起王微度。
推开侧院房门,将王微度放到床上,商望舒便吩咐下人去请太医。
床上的王微度烧得通红,却睡得并不安稳。
一直在胡乱摇着头嘟囔着什么。
见他已经失了神志,又害怕他病情加重。
商望舒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将帕子用冷水浸湿便给王微度擦脸擦手。
舒服了一些,他睁开眼睛,唤道「殿下。」
商望舒以为他清醒了,抬头一开他竟又闭上眼昏睡过去。
第6章
自从那日生病被自己照顾之后,商望舒就觉得王微度变了。
那日给王微度擦完身降温后,商望舒就想离开,谁知却被昏迷不醒的王微度抓住了手,越挣扎,他抓得反而越用力。
一边紧抓商望舒的手,一边嘴里还喃喃着不要,我知道错了。
王微度的身体不停的发抖,额头上铺满冷汗,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商望舒无奈,只好用没被抓住的手轻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别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王微度下意识的往商望舒的怀里靠去。
他越挪越近,枕上了商望舒的袖摆,靠在了她的小腹旁。
似乎是嗅到了安心的气味,王微度睡得安稳了一下,也不在胡言乱语,只是依旧紧紧攥住商望舒的手,不肯松开。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商望舒也迷迷煳煳快要睡去。
房门被推开,发出咔吱一声,是太医到了,商望舒才如梦初醒般跌跌撞撞站起来。
留下一句好好照顾王微度,便仓促转身离开。
自打那之后,王微度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变得更多了。
每日她下朝回府都能见到王微度等她的身影。
甚至有时候商望舒回得晚了,便看见王微度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靠着门口的石狮睡着了。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又等了多长时间,商望舒害怕他又生病,上回的伤寒还未好全,留下了病根,时不时还能听见他咳嗽两声。
商望舒总会上前轻轻摇醒他,让他回房中睡。
王微度便又故技重施,睡眼惺忪的抬头,轻轻抓住商望舒的裙摆,告诉她自己炖了汤作夜宵,祈求她到侧院一起食用。
见商望舒犹豫想拒绝,王微度可怜巴巴的低下头,轻轻摇晃他手中的裙摆,退而求其次祈求商望舒第二日白天来与他一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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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商望舒的防线日益松动,每每正要妥协时,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
钟亦箜的胃又疼了,钟亦箜又来接她了,钟亦箜总能在关键一刻出现,将她带走。
商望舒忍不住回头了,背后的王微度垂着脸,被笼罩在黑暗中,单薄的身子仿佛会随风飘走。
愣是再迟钝,商望舒都感觉到了,这王微度怕是喜欢上她了。
可她已经有了钟亦箜,她不想做一个背叛者。
于是商望舒决定要和王微度说清楚。
这日,商望舒回家有些早。
她决定今日便和王微度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当狐狸精的心。
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先去和钟亦箜商量一下,免得这个醋包又吃醋生气。
正院不知为何静悄悄,一个僕人也没见到。
商望舒走到房门前,正要推门,却听见里头传来王微度的声音。
商望舒有些好奇,他们打算说些什么。
……
房内。
王微度悠悠的欠了一下身,便自顾自的坐下。
「王夫今日唤微度,所谓何事?」
钟亦箜深吸一口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腌臜心思。」
「你勾引殿下不是一次两次了,呵,你看殿下理你么,果真是没爹的孩子,竟无半分廉耻之心。」
王微度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王夫怎无待客之道,连一杯茶水也不肯赏赐。」
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茶水。
倒得太快,茶水漏了些许出来,顺着滴到下巴,被王微度用手背不经意的擦干。
纤细五指轻搭在茶杯上,肉粉色的指甲透出健康的光泽。
「你无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该懂规矩才是。」
听见钟亦箜的指责,王微度轻笑了一声。
「王夫,微度何错之有?」
「你!」没想到撬不开王微度的嘴,钟亦箜有些着急了。
「你说,你的身份该守什么规矩,别忘了你是因何入府的,是你的母亲上赶着将你送来此处。现如今,你又在此装些什么。」
此话一出,瞬间刺痛了王微度的心,他垂下眼帘,嘴唇却咬得泛白。
他知道,母亲向来不为他考虑半分,他不过是一粒旗子,哪里有利可图,他就往哪里搬。
房内安静了一会。
「王夫此时说这话,未免太迟,王夫不也默认了吗?说起来,微度入府也有王夫的一份功劳。当日画竹之事,王夫莫非真不知情,亦或是不懂装懂。」
王微度阴恻恻的开口,在继父底下连年的生活让他练就一身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的本领。
他知道这句话一定能让钟亦箜破防。
钟亦箜下意识就是否认,他反驳道「你说这一切不过是猜测,可有证据,污衊正夫,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还不跪下!」
「王夫如何得知微度没有,那日张厨娘之事也是王夫在立微度之威吧。张厨娘虽然已被赶出府,可王府中如此多下人,难免有哪双眼,哪张嘴看到了、传出来了。」
王微度跪在钟亦箜面前,佝偻着身子,姿态谦卑而柔弱,话语却与之相反,异常凌厉。
「殿下可知这些都离不开王夫的授意?」
「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钟亦箜甩了一巴掌,打击声清脆而响亮。
一个红色掌印浮现在王微度脸上,他却恍若未觉,继续开口,
「王夫,微度向来是个守规矩的,所要的不过是一点,王夫既然已经拥有许多,为何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愿让给微度。」
听到这话,钟亦箜气极,指甲掐如掌心,
「你要的可只是这一点?」
钟亦箜掌心被指甲压出了痕迹。
「可王夫在微度入府那日起,不,在默认宰相欲捧殿下上位那一天起,不久应该想到终会有这一日吗?有爬床之心的画竹这么多年竟从未动过阴谋诡计?从不离身的画竹消失一日之久,王夫竟没有寻找?」
王微度似有若无的抚摸脸上的掌印,钟亦箜没收着劲,此刻他的脸肿涨得通红,还十分火辣疼痛。
可这种痛,他还能承受。
「王夫,殿下爱护您,敬重您,您是她心中无二的存在,微度所求,不过是能在府中更好的生存罢了。独处的夜有多么难过,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微度只求殿下一点关爱。」
王微度跪着走了几步,到钟亦箜面前,趴在地上,给钟亦箜磕了一个头,却没有直起身子。
他额头贴着地面,继续说道,
「王夫,微度从未想过插足您与殿下之间,微度自知低贱,也不可能插足您与殿下之间。微度不过是寻一小块地自居度日,望王夫成全微度罢。」
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钟亦箜不知如何回答,他有些想动摇妥协了。
房门却被突然推开。
房内二人同时朝门外看去。
「你们,在说什么?」
房内二人脸色煞白,连连跪下。
「殿下。」
……
商望舒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出,画竹买鹿血酒导致自己出轨一事竟是钟亦箜所为,就连张厨娘一事也是钟亦箜做的。
青梅竹马十余年,她竟有些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她走到钟亦箜面前,想听听他的狡辩,不,是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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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望舒蹲下,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
商望舒突然又不想听了,她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解释也没有意义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钟亦箜抱住双腿。
「月儿,殿下,亦箜知道错了。」
钟亦箜从未见过商望舒如此平静的眼神,低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竟不带一丝温度。
以往再生气,商望舒的眼神也从来不会如此冷漠,像在看一个她初见就厌恶的陌生人一般。
下意识的,钟亦箜紧紧抱住她的腿。
「我说,我都说,王微度是太傅送到府里来的,母亲她想要助您登基,太傅得知便主动将王微度送来,以示心诚。可我没有同意,我知道殿下待我一心一意。况且母亲她也是为了殿下好,想助殿下罢了。」
商望舒听到此话笑了,眼角却留下泪水,
「为我好?你没同意?好一个为我好,好一个你不同意。好好好,好啊!」
商望舒双手抵住钟亦箜的肩,意图将腿抽出来,却不料钟亦箜抱得更紧。
破天荒的,为了抽出腿,她踢了钟亦箜一脚,她没有收着力道。
钟亦箜生生受了这一脚,却抱得更紧,仍旧是不放手。
「放开,我让你放开!」
「殿下,我们不和离,我们不会和离对吗!我不会和您和离的。」
商望舒钳住钟亦箜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口不择言,
「不和离?我们为什么不离,为了你那可笑的家族权势?还是因为做出这些事情的你还爱着我?你自己相信吗?呵,我都忘了你那权势滔天的母亲了,没有你那母亲的允许,我们如何能离?」
此话一出,钟亦箜、王微度皆心中一震,二人连忙低头求饶。
商望舒拂袖转身阔步离去。
她无处可去,每一个角落都有钟亦箜的痕迹,可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东西。
茫茫然,她离开出府,却浑浑噩噩,踏空一节台阶,眼见就要摔倒之际,却被一双手拉住。
第7章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厚,十分粗糙,掌心虎口皆有厚厚的陈年老茧。
商望舒被拉正回来,稳稳的站在地上。
那人站在身后,商望舒转身,向那人道谢,却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
他着一身玄色衣衫,板板整整的站着。
扯扯仍被那人抓着的手,那人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松开商望舒。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她拱手作揖,抬头才发现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竟是将军白榆。
朝白榆颔首,商望舒转身欲走。
「殿下。」
商望舒回头等白榆继续说话,却见他担忧的眼神映入眼帘。
白榆语言又止,商望舒不作他想,转身离去,脚步虚浮在街上闲逛,如同丢了魂一般。
宵禁为止,正是一天中商铺食肆最繁华的时间。
街上女人勾肩搭背,三五成群,东倒西歪。路边浓妆艷抹的男子挥舞着手中脂气浓郁的手帕,脸上挂满了讨好的笑,扭动着妖娆的腰肢,朝潜在宾客抛着媚眼。
好热闹的一番夜景,从前商望舒最不喜这番纸醉金迷,今日置身其中却莫名感到孤独。
今日听到一切甚是嘲讽,信任钟亦箜又掉入陷阱的自己愚蠢得就像一个小丑。原以为是酒祸,殊不知世上向来只有人祸。
走进食肆,商望舒挥手要来酒肉。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能化解忧愁。
这酒不好喝,苦涩得很。
辛辣的酒刚入口,商望舒便被呛得咳嗽起来。
满嘴苦味。
将肉大口塞进嘴里,肉香掩盖酒味,可这苦味没有消失,反而顺着食道蔓延进胸腔。
商望舒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藏在灯光背后的阴影里。
一滴水从她脸上滑落,滴到酒杯里,打破了酒的平静。
心脏被一只手突然攥住、收紧,又骤然松开。
酒被稀释,满了一杯,又被一口饮尽。
一杯接着一杯,商望舒从未喝过这么多,渐渐的酒不再辣嘴,却辣红了她的脸。
原来只有鹿血酒喝完会又痒又热啊。
心中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虚拢酒杯,盯着杯里的酒,一杯酒分裂成了两杯。
又几杯酒下肚,有一个声音一直让她嗨起来。
她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手握成拳。
「哼呵,各部门请注意,」商望舒神情严肃的盯着掌柜,过来一会又点点头,脸上挂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今天,由我月月,为大家献上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商望舒朝着四面八方各鞠一躬。
「你问我爱你~」才唱半句,又停下,摇摇头喃喃,
「不好,不嗨,要嗨起来。lonely~i’m so lonely~还有草裙舞。」
只见她垂下双手,随着歌声扭动起舞。
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她眼神迷离的低头,发现是桌子,硬的桌子撞上去却是软的,真奇怪。
活动了一下,商望舒感觉自己今天穿多了,
「热,好热!」她试图解下衣服,却怎么解也解不开,越来越焦躁,她抓着衣襟,往两旁一扯,衣衫发出滋啦一声,咧开了一道小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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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意的看着这道小口子,准备将它彻底撕开时,却怎么也撕不开。
抬头一看,一个眼熟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捂住那道口子。
商望舒用力掰,却怎么也掰不开那手。
「这位公子,可否放开你的手?」她一脸真诚的看着那个男人。
见男人仍然不肯放开,商望舒有些恼了,可又怎么掰也掰不开这双手。她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人的手臂,一圈泛着红的牙印落下,一个又一个小坑整齐排列,深得仿佛就快要有血珠冒出来。
可胸前的衣襟仍不见松动,商望舒反而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被一把抱了起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像被迫上岸的鱼,来回蛄蛹着,企图让自己从这个男人身上下来。力道一松,商望舒有了一瞬间的失重感,她被抛了起来,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她成了一袋麻袋,挂在男人身上。
害怕商望舒不适,男人手心朝上放在肩膀上,给她作垫。可走路时一颠一颠的晃动让她的胃连同着脑袋一起晃动。她突然勐拍男人的背,一手捂着自己的嘴。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男人的脚步有些迟疑,垫在腹部的手在慢慢抽离,似乎在考虑是否将商望舒放下。过了几秒,商望舒感觉自己在慢慢滑落向地面,可是却来不及了,一股呕意反胃而上。
「yue——」一声,男人的肩膀顿时又潮又热,还泛着股股酸臭。
几秒后,商望舒稳稳落到地上,迷离的眼神来回扫射眼前的男人。
好一会,恍然大悟般,「白榆将军,你怎在此,嘿嘿嘿。」
突然她开始傻笑起来,又皱了眉头,捂住鼻子,伸出一根手指,眼睛四处寻找了一会,找到没被脏物污染的另一边锁骨,手指抵上去,用力推白榆。
「臭,离我远点。」说着,又往后退几步,身子踉踉跄跄。
见她如此,白榆没有后退,反而是前进一步,虚拢她的腰。
商望舒盯了白榆一会,突然伸手扶上他的脸,轻轻的拍了几下。
「帅哥你谁,嘿嘿嘿,我今天失恋了,陪我一晚,我不会亏待你的,嘿嘿嘿。」
她开始对白榆上下其手,「让我先验验货,你知道吗,什么爱情什么青梅竹马,都是假的通通是假的。」
钻进他的衣领,正要往下摸时,手被白榆抓住,从衣领里拎了出来。
商望舒又被控制了,发现挣脱不开,她委屈巴巴,「怎么,不能先验货吗?」
「殿下自重。」
她嚎啕大哭,「怎么都这样,没有一件事顺心,我被骗了十年,现在分手了,另寻新欢又被拒绝,呜——」
「殿下别哭,」看着商望舒哭成一团,白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解开几颗扣子,遂了她的愿。
「殿下不哭了,都是白榆的错,殿下想做什么做便是了。」
可商望舒却不依了,她挣脱开来,泪眼婆娑「我生病了,我心脏不舒服,松一下紧一下,你能带我去看医生吗?」
反手抓住白榆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像是触电一般,白榆反射性的收回手。
他轻轻的拍商望舒的手臂,声音中还带着几丝颤抖,「殿下别怕,白榆在这里,白榆带殿下治病。」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好烫!」
看着白榆一瞬间红起来的脸,商望舒停止哭泣,好奇的捧住,又发现他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商望舒摸上去,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见白榆不肯配合,东躲西藏,她强硬的捧着他的向自己靠近,不允许他逃跑。
「哈哈哈,好玩!」
「殿下……」
商望舒的眼角还有一滴泪未落下,颤颤巍巍的挂在脸上,随着主人的动作浮动,又被白榆轻轻拭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殿下,快宵禁了,回府可好?」
看着白榆有些无奈的表情,商望舒点点头。
「好啊,回府!」
可真到了王府门口,她又开始耍赖,说什么也不肯进府。
「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去。」
商望舒一本正经的看着白榆,
「你知道吗?这里面有坏人,我不要进去,坏人会吃了我的!」
她双手作猫爪,放在脸颊旁,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咬了一下空气。
「就像这样。」说着她又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自己。
「我们走吧!去流浪好了!」抓住白榆的手,扯着白榆离王府远些。
「殿下不若去白榆的住处,殿下爱洁,不想沐浴吗?」
商望舒满口应下,「走吧。」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不识路,让白榆带路。
「得罪了,殿下。」
白榆抱起商望舒,让她的头靠着干净的肩膀。蜻蜓点水般,不久便到了将军府。
「殿下在这里等白榆可好?白榆去给殿下烧水准备沐浴。」
听到白榆要离开,商望舒又不依了,非要跟着白榆。白榆烧水,她在一旁坐着等,看他烧水。白榆搬浴桶,她便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脚。
等白榆准备好一切,商望舒还是不肯让他走。
商望舒开始沐浴,白榆站在一旁,低着头,满脸通红。
洗着洗着,商望舒玩心突起,一捧水从头淋下,打湿了白榆前额的发和整张脸,
「哈哈哈,好一幅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出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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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别捉弄白榆了。」
白榆脸色苍白,苦笑,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水渍擦干。
「你不开心了,为什么?我没有捉弄你啊,我说的都是真话,」
商望舒认真的看着白榆,她打了一个哈欠,
「好睏。」
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眼皮子也慢慢的不受控制的闭上。
……
「殿下,殿下。」
有人在喊商望舒。可她还不想起。向那只烦人的蚊子拍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别吵!」
「殿下,上朝该迟了。」
写墨的声音把商望舒从梦境里拽了出来,她一激灵,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半靠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身下垫了一张褥子,身上还盖着一张。
看着黑眼圈大得快掉到地上的写墨,她有些疑惑。
「我怎么睡在这里?你怎么这么疲惫?」
第8章
「殿下,属下昨夜找了一夜,找不到您,殿下去哪了?这一夜是在哪过的?」
写墨的眼眶红红的,她扶起商望舒,又捡起地上的褥子,绕着商望舒转了一圈,为她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发现她完好无损,这才舒了一口气。
「我没事的,写墨。」商望舒张大手臂,任由写墨检查。
「我昨日吃酒去了。我记得我喝了好几杯,有点热。」商望舒停下思索了一下,「然后,杯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然后我想唱歌。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商望舒使劲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哭丧着脸,「我不记得了。」
「殿下没事就好,身上可有不适,属下去给殿下准备醒酒汤。」
商望舒拽住转身就要去准备醒酒汤的写墨,「别去了,备车,走走走,上朝!别迟到了!」
写墨连忙点头应好。
……
「二皇女殿下昨夜可是吃酒去了?」
上朝后不久,一个官员突然质问商望舒。这个官员是新面孔,一时间商望舒竟不知道她是谁。却因她的发问,皇帝也突然看向她,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商望舒不会撒谎,只好老实答是。
官员跪倒在殿中,以头抢地,痛心疾首,
「陛下,臣罪该万死!昨夜臣途径食肆,听闻食肆内吵嚷非常,本以为是寻常百姓寻欢作乐,无多想便离去,可臣左思右想,总觉声音耳熟,便派下人再去了解,下人去时那人已然离去,却听见食肆内客人议论纷纷,道闹酒那人是殿下,殿下醉酒闹事,在食肆内唱歌跳舞便也作罢,竟欲解衣衫,有失大统!」
大殿内响起两声闷响,那官员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额头又红又肿。
她涕泪横流,「臣失职,没能接回殿下。」
皇帝皱起眉头,「二皇女,确有此事?」
「陛下,是儿臣的错,儿臣愿受惩罚!」
商望舒喝酒断片,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只好低头认罚。
那官员却帮她求情,她又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殿下年龄尚小,一时贪图玩乐情有可原,可大皇女殿下如二皇女殿下一般大时,已经开始为陛下排忧解难,二皇女殿下也应效仿大皇女殿下,为陛下分担才是。」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官员齐刷刷跪下,重复道「请二皇女殿下虚心向学,为陛下排忧解难。」
皇帝沉思,殿内寂静无声。
「众爱卿平身,爱卿们的谏言朕深感非常,柳爱卿,平县火患如今调查清楚了吗?秋季山火甚少发生。」
平县是京城旁的一座县城,毗邻东郊山,人杰地灵,土地肥沃,农户众多,国家粮仓也在此建造。七日前东郊山竟走水,山火烧了足足四日,山上生灵涂炭,山中名贵药材山珍损失无数,损失不可估量。不仅如此,山火还蔓延到山下,将百亩良田一烧而空。
大理寺少卿柳源被派去调查此火患。
「陛下,」柳源朝皇帝一拜,
「平县火患一事乃是平县五个平民所至,这些平民上山打猎,却在山中迷失方向,只能山上过夜,因害怕禽兽,点燃火把,却不小心点燃枯草,见火势不可抵挡,五人便落荒而逃,其中四人皆死于山火,唯有一人侥倖逃出,却也因烧伤无可救治,交代了山火起因便离世。」
皇帝转着手中的扳指,「山下几户百姓受损?」
「回陛下,山下共十户六十口受灾,其中五口人因救灾受伤离世,十口人受伤。两百亩田地烧空。」柳源停顿了一下。
「陛下,粮仓也受损严重。」
「粮仓中还剩多少粮食?」皇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回陛下,还未清点。」
「如此,便交由二皇女,由二皇女负责清点粮仓、赈灾抚民。」
太傅站出来行礼,情真意切的说道「陛下,二皇女殿下年岁轻又甚少经验,怕是难担此重任,不若派人与二皇女同行,也好相互商量。」
「爱卿说得在理。」皇帝点点头,环视殿下一圈。
「那便让白榆将军一同前往。」她大手一挥。
「陛下,万万不可,救灾济民乃是大事,将军与二皇女殿下都没有经验,怕是有失妥当。陛下多思啊!」钟宰相出言反对。
「钟爱卿不必担忧,白榆边境多年,安置流民颇有经验,如今不过也是异曲同工。」
钟宰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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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白榆、月儿你们可以吗?」
「臣遵旨。」
白榆先一步回答,商望舒怕自己做不好,却也只能答是。
她偷偷望向自己的搭档,莫名有些尴尬,不久前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他的求爱,而不久后他们竟然就要成为同事了。
正感嘆世事无常,商望舒却发现这白榆今日看起来甚是憔悴,和写墨一样,黑眼圈又大又浓,眼圈还补满血丝,像是整夜未睡。明明失恋难过的是她,可她却不知为何一夜好眠,宿醉醒来头也不晕,腰不酸背不痛。商望舒摸不着头脑,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昨夜干了什么。
……
下朝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搬家。
商望舒也顾不得自己早晨起来至今滴米未进,她只想离钟亦箜远一点,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书房来。
但是她不想碰见钟亦箜,于是吩咐给写墨去做。
看着自己的物品一样一样搬进书房,商望舒的心有些空落落的,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振作起来!商望舒!不就是失恋吗,我可以的!
她在心中暗暗鼓励自己,用欢快的语气叮嘱下人物品的布置位置。
「月儿就如此狠心,一次机会也不愿给我?」
钟亦箜突然闯进书房,写墨紧随其后。
「王夫,您先回去吧,殿下不想见您。」写墨直接的话语戳中了钟亦箜。
「住嘴!跪下!谁允许你这样和王夫说话!」
「我允许的。你要如何。」商望舒的气通了,她只想不管不顾和钟亦箜大吵一架,纵使知道自己的话会激怒钟亦箜,她仍旧脱口而出。
「你!月儿,你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自作主张。」
钟亦箜突然熄火,朝前走了几步,试图拉住商望舒手,却被商望舒躲开。她转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树已经黄了叶子,时不时飘落几片,又被下人迅速扫走。
见下人们都停下动作,诚惶诚恐的低头垂眼,商望舒气不打一处来。
「干什么干什么,还不动起来?我还吩咐不动你们了?」
一听这话,下人们又行动起来,井井有条的安置商望舒的物件。
「月儿,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我再也不敢了。」
商望舒再一次躲开他的手。
「你别说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走吧,我们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钟亦箜的表情凝结了,他逼近商望舒,语气低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商望舒回看他的眼睛,眼神坚定。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是谁在一旁挑拨你我的关系。」钟亦箜一把抓住商望舒的手腕,「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吗?」他又突然低声哀求道。
「月儿从不是那般狠心之人,我知道的。月儿别生气了,你摸,我的心,你看看我的心,真像把它剖出来,这样你就会知道我有多爱你。」钟亦箜俯身轻语,将商望舒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没有人能挑拨你我,月儿你说,哪个该死的在说三道四,我叫他好看。」
商望舒抽出手,正想回答,手又被钟亦箜抓住,放到脸旁。
他依恋的感受着商望舒掌心的温度,眼底满是痴迷。
「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怎么打都行,月儿,只要你能消气。」
「我们结束了,钟亦箜,和离吧。」
商望舒后退一步,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陌生得有点吓人。
钟亦箜却冷笑一声,十分笃定的说,「一定是哪个贱人在背后挑拨离间,你昨晚去哪了,难道是王微度那个贱人?」
「与其他人无关,只关于你我,我们和离吧!」商望舒觉得心累极了,她从前怎么不知道钟亦箜听不懂人话。
「和离?不可能!」钟亦箜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强压怒火,又低声半是劝说半是威胁,「月儿,你我不可能和离,我何错之有?难道月儿想宠侍灭夫?」
没想到钟亦箜会说这种话,商望舒一下怒了。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何时有宠过侍,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何错只有,你难道不知道吗?」她顿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
怒火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你又拿名声威胁我,你又拿你的家族威胁我,我在意什么你真就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是名声,我商望舒何时在意过!钟家又如何,王家又如何,我通通不要,又有谁能威胁我!」
商望舒拿出纸笔,正打算写和离书时,门外却传来一声脆响。
过了几秒,下人的大喊穿透进来。
「侧夫,侧夫您怎么了,来人啊,不好了!」
第9章
听到唿喊,商望舒走出房门。
汤盅碎了一地,微微泛黄的醒酒汤洒在地上,与土地融为一体,只剩下深色水渍。
王微度被下人搀扶着坐在墙角,他面色苍白,眼神却空洞呆滞的放空着。
下人拿着手帕,轻轻按在他的额头,焦急大喊人来,他却恍若不知,痴坐原地。
趁着下人张望唿喊的疏忽,一抹鲜血越过手帕,蜿蜒而下,顺着额头,淌到眼尾,又顺着眼尾沟蔓延到脸颊,悄无声息的滴落到地上,在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疤,被主人用手一抹,血染红了半边脸。
红白交应,甚是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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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下人看见商望舒露出欣喜,下一秒又被着急惧怕取代,
他忙解释道「殿下,侧夫撞墙欲自戕,被奴才阻拦下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端正的跪在地上,掩去对救下侧夫这份功劳势在必得的神色。
听到下人的话,王微度的魂像是被扯住的的风筝,被拽回来了。
他眼眶湿润,泪在眼里打转,咬住下唇,竟又想挣脱下人的束缚沖向墙面,再一次了结自己的性命。
好在被下人摁住肩膀,这才平安无事。
「你这是做什么?」
商望舒语气不耐,她自认活得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却一而再再而三遭所爱之人背板,这也便罢,这个新娶回来的侧夫看似温柔懦弱,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仿佛是拿捏的她心软,用她的善良逼她妥协。
眼泪串成珠子,一串串滴落,王微度的声音颤抖着,
「殿下,微度自知给殿下添了许多麻烦,今日这一切皆是微度这个因而结出的苦果,是微度不好,令殿下和王夫为难,微度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是好男不侍二妻,微度这便以死谢罪,只愿还殿下一个清净。」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止不住的抽搐,大口唿吸却像是喘不上来气一般。
他这是唿吸性硷中毒了。
「你冷静一下,慢慢平復唿吸,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商望舒上前,蹲在地上劝说。
王微度为了掩饰失态,低下头,可更加剧烈抖动的双手和急促的唿吸却掩盖不了心绪的激动。
很显然,商望舒的劝说没有生效。
「你们都下去!」她斥退下人,为王微度腾出一片空地,让新鲜空气得以进来,接着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你先别着急,跟着我的口令唿吸好吗?」
在商望舒的引导下,这才慢慢恢復了正常唿吸。
「殿下,」王微度的泪夺眶而出,眼见着又要情绪失控时,却因为额头上的伤势晕了过去。
……
「他又来了?」
书房成了商望舒的卧房,此刻她正在里面练字。
「是的,殿下,要见侧夫吗?」
醒来后,王微度便马不停蹄的往书房赶。可是虽然来了书房,却从不提出要见商望舒,只是静静的站在书房外,这一站便是好几日。
「最近府里汤药味甚是浓郁啊,侧夫的额头仍在用药?」
「回殿下,侧夫的额头已经不用用药了,这药是熬给王夫的。王夫胃疾又泛了,听闻日日用不下饭。」
商望舒停笔,心中泛起一丝波澜,担忧浮上心头,又被自己狠狠压下。
她不满的望了一眼写墨,「你和我说这些作甚。」
又想继续练字,却心浮气躁,写出来的字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思来想去,看来看去,将纸张揉作一团。
推门而出。
秋风寒冷,室内温暖如春,一时间适应不了,商望舒激灵一下打了个喷嚏,瞬间清醒过来。欲关门进房,继续练字。
却注意到了王微度。
一身青衣,站在泛黄枯叶的树下,脸颊泛红,嘴唇发白,额头上还缠绕着白巾,见到商望舒打开房门,眼睛亮了一下,露出欣喜的神色。
「殿下。」他咬了咬嘴唇,试图让唇色看起来更红润健康些。
商望舒不好再关门,「你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我不冷,殿下,能见到殿下,微度这一趟就没白来。」他嘴角上扬,眼神中尽是满足。
摸了摸鼻子,商望舒不知为何不敢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虚看向他身后,「你的额头怎么样了,快好了吗?」
「回殿下快好全了,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微度已经知道错了,不该儿戏生命。只是殿下,微度能不离开您吗?微度不求太多,只是像这样偶尔能见殿下一面即可。」
似乎是怕商望舒误会了,他又急急补充,「要是殿下哪天厌烦了,微度便不再出现在殿下面前。」
「你,」商望舒刚要说话,又被他打断,「当然了,殿下,微度不会再轻生了,微度的性命是殿下给的,微度会好好珍惜的。」
「那好吧。」他一退再退,商望舒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枯黄的树叶时不时从树上飘落下来,有一片停在商望舒的头上。
「殿下,您头上有一片落叶。」
商望舒摸索,却找不到。被王微度轻轻摘下,冰冷的手无意间擦过温热的脸颊,商望舒无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
她将王微度赶回去,「你的手好冰,快回去吧。」
这次他没有拒绝,顺着商望舒的话回了侧院。
……
日子悄无声息的流淌,又过了几日,到了启程平县的日子。
天还未亮,便早早收拾好行李,来到马车旁。
「准备启程吧。」商望舒吩咐道。
「殿下,殿下。」
远处传来一道唿喊声,回头一看是王微度。
气喘虚虚的站定,「殿下此番前去,务必注意安全。」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金丝绣纹的红袋子,递给商望舒,「这是微度为殿下求的平安符,殿下若是不嫌弃,可否手下。」
期待的眼神让商望舒有些动容,可她还是拒绝了。
王微度的眼神暗了下来,却又很快调整过来,笑着收回红袋子,「没事,殿下收不收都是一样的,微度已经求过了,殿下这次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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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商望舒朝着王微度点点头,上了马车。
马儿开始走动,车外的王微度还在大声道别,拉开车帘,刚想回应,却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人。
是钟亦箜,站在角落里,一个人,打着灯笼,孤零零的站着。
他看起来消瘦许多,身子不知为何有些佝偻,他可是最爱面子的一个人,最在意自己的仪态了。
写墨说得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商望舒不禁有点担心,害怕他的胃疾愈加严重,下意识就要出声叫停马车。
唤了一声,在外驾车的马夫和写墨没有回应,像是逆行风大,掩盖了她的声音。
又唤了一声,写墨这才道歉回应,可离府已经有一段距离,商望舒也歇了停车的想法。
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起了个大早的商望舒迷迷煳煳的睡着了。
被写墨唤醒时已经到了平县。
虽然天不亮就出发,到平县时也还早,可商望舒还是最晚到的。
「殿下。」见商望舒进门,讨论戛然而至,众人纷纷行礼。
「殿下,可否先行出发,微臣一边走一边同殿下说?」
商望舒同意了柳源的提议,她这才知道被山火烧了的不是平县,而是平县下属的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就在东郊山山脚下,名为东郊村。
马车又摇摇晃晃好久,直到太阳到天空的正上方,一行人才到了东郊村。
还没进村,烧焦味便扑鼻而来。
眼中所及之处,乌黑一片。
丰收的秋季,本该硕果纍纍的农田一片荒芜。这里没有丰收的喜悦,只有黑色与白色。
黑色的是东郊山,是农田,是寂静的山林。
白的是灯笼,是衣服,房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哭喊声。
走进村里,心情难免低落,连同着步伐都变得缓慢而又沉重起来。
一个男子远远跑来,扑着跪倒在众人面前,他身着斩衰,披麻戴孝。
商望舒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惊得后退了一步,身子晃了一下,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稳稳的扶住,站稳了身子。
这个男子跪趴在地上,几个响头后哀求道「各位大人行行好吧,救救我的孩子,求求各位大人了。」
商望舒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据他所说他的妻主便是因山火离世的其中一人,而他的孩子也因这次火灾受伤严重,却无钱医治,只好出此下策。
「朝廷的拨款没有派发吗?」白榆提出异议。
听到这话,正准备掏钱的手停住了,商望舒望向柳源。
「这,这。」柳源擦着不存在的汗,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爹,爹,不好了,姐姐一直喊疼。」一个小女孩从刚刚男人来的方向跑来,焦急的唿喊道。
听闻此言,男人泪水横流,「求求各位大人救救我家孩子吧!」
商望舒见事态紧急,赶紧让写墨将银子拿来。
刚拿到钱袋,还没把钱给这男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小不点,活像一个小龙捲风,商望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钱袋便不翼而飞了。
「欸!我的钱!」
一道身影如箭一般发射出去。
【??作者有话说】
天空一声巨响,老作携月儿闪亮登场,谢谢各位客官的观看!
(推推搡搡,将商望舒推向人前)
西子捧心,月儿作揖,鞠躬鞠躬再鞠躬。
第10章
钱袋被偷走的那一瞬间,白榆就像一根箭,飞冲出去,商望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钱袋没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二人的身影已经遥遥领先。
「我的钱袋!」商望舒也跟着跑去。
不知跑了多长距离,她终于看见了白榆的身影。他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抬手敲门。
商望舒弓着腰,气喘吁吁,「白榆将军,抓到了吗?」
听见商望舒的声音,白榆回头,「殿下,臣追到此处便没了身影,臣看此处有户人家,便想问问。」
「好。」商望舒也走到门前,轻敲大门。
「你好,请问有人吗?」她问到,等了许久,屋内都没有半点回应。
「会不会里面没人啊?」商望舒看着白榆,提出疑问。
「不会,臣到时恰好看到这户人家的门关上。」白榆十分笃定。
「莫非是家中遭贼了,我们在此处盯着,写墨你快去请村长来瞧瞧这是哪一家。」
此话一出,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小裂缝。
透过门缝,屋内漆黑一片,一双眼睛从门缝里钻出来。
「欸欸欸,这家有人,别去请村长。」稚嫩的童声传出来。
商望舒站在门缝前蹲下身子,与孩童齐平视线。
「小朋友,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路过这里呀?可以告诉姐姐吗?」她放缓语速,降低音调,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问道。
「没有见到,我娘不让我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小孩谨慎的摇摇头,就要把门关上。
「慢着。」白榆一把握住门沿,「你真的没见到吗?」
严肃的神情把小孩吓得哆嗦一下,脸色突然苍白,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没,没有。」
「算了,算了。」
商望舒让白榆将手放下,小孩立刻就关上了房门,一股风直冲面门。
「殿下,」
白榆似乎要说些什么,却沖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鬼鬼祟祟的将耳朵贴到门上,提高音量,装作无可奈何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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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到那个人也没有办法了。」
屋内静悄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商望舒嘆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这人敢花这钱,上一秒花,下一秒着捕头就能给这小偷逮住,要知道,我的钱都是有标识的。」
她又假装长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遗憾,「就是这小偷可就惨了,被我抓了不一定会送到衙门被衙门抓了,那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家了。」
屋内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商望舒后退一步,站在门前。
门被打开了,一个蓬头散发的小姑娘站在门里。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上下,浑身脏兮兮的,脸和脖子上还有几道不知从哪儿蹭到的灰。
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掉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哇的大哭出声。
「对不起,求求各位大人饶我一回吧,我不该偷大人的钱。」
她将商望舒的钱袋放到地上,往前推了推。
一边抽泣,一遍求饶,「各位大人饶我一回吧,我不能进牢里,进牢里姐姐就没人照顾了,求求各位大人了,我知道错了。」
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抽泣得断断续续。
商望舒见她如此悽惨,动了恻隐之心,却想知道小孩偷钱袋的原因。
「你为何偷钱,你的姐姐怎么了?」
小孩继续哭着,「姐姐被山火烧伤了,一直好不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想再去找大夫,可是家里没钱了,我只有姐姐了,我不想姐姐死掉。」
和众人对视一眼,商望舒蹲下,拍拍小孩的头,安慰道「带我进去看看你姐姐好不好。」
听到这话,泪珠还在眼里打转,小孩却警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说真的吗,可你又不是大夫。」
商望舒苦笑不得,将钱袋捡起来,展开手,示意小孩看过来,「可我有钱呀,我可以请大夫,而且这是我花的,也不会让捕头抓你。」
小孩立刻停止了哭声,瞪大眼睛惊喜的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请大夫治好姐姐吗?」
商望舒不知道小孩的姐姐伤势如何,却不忍心对着这个期待的眼神说出否定的话,只是对着小孩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听见这话,小孩将几人拉进屋内。
还未踏入门中,浑浊的空气便扑鼻而来。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肉放了好几天没有清理,甚至有些发酵了。令人想夺门而出。
好几个人都捂住鼻子,不想进门,又碍于商望舒不得不进。
踏进门内,屋子里的窗户紧紧关着,黑压压一片。朝里望去,床上微微隆起,一道人影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那人躺在床上,紧蹙眉头,脸色蜡白,唇无半点颜色。
小孩赶紧跑到床边,揭下敷在那人头上的毛巾,轻轻给那人擦了一下脸,又拿下毛巾放到盆中清洗,拧干水,放到那人额头上。
接着,小孩俯身在那人耳边,小小声说道「姐姐,太好了,有人来给你治病了!」
她推了推那人却毫无反应,「姐姐!姐姐!」
小孩着急的唤着姐姐,那人仍是一动不动。
小孩害怕极了,跑到商望舒面前,摇着她的衣袖,「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她今天一天也没有醒来。」
商望舒拍拍小孩的头,「我这就找人去请大夫。」
她回头唤来写墨,让写墨去县里请大夫。
「殿下,现下请大夫怕是来不及了,这位娘子怕是不能撑到大夫来。」白榆突然插话。
听到这话,小孩瞬间急了,哭着向商望舒求救。
「这怎么办,我的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殿下,白榆可以一试。白榆在战时曾处理过这种伤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柳源打断。
「将军不可,女男有别,再着将军怎可为一平民疗伤。」
其他官员纷纷贊同般劝说道,「是啊,将军的名声重要,将军一介男子,怎可为女子疗伤,请殿下三思啊,莫失了清白。」
小孩用袖子狠狠的擦干眼泪,大声辩解道「我姐姐才不是平民白丁,我姐姐是秀才!」
她有些骄傲的昂起脑袋,像一只善战的小雌鹰,张大翅膀维护亲人,却无人理会。
商望舒左右为难。穿越而来,知道医生面前无性别,她也不贊同什么名声贞洁的腐朽观念。可是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懂得贞洁对男子的重要性,失了贞洁自行了结的故事她也听了不少。
她看向白榆,寻求他自己的想法。
白榆朝着商望舒坚定的点了点头,「臣愿意一试,殿下。」
「都闭嘴!」商望舒吼的一声成功让官员们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白将军着想,可名声贞洁身份都没有人命来得重要,面对这样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将军,我们合该尊敬才是,怎可将将军框在名声贞洁里!」
发挥一通之后,商望舒看着白榆,「将军请吧。」
随后又将众人斥退。
白榆要来一壶酒,便开始动作。
小孩坐立难安,时不时就凑前去看看自己姐姐的情况。见到姐姐清创的惨状捂住双眼,不忍再看,想求白榆轻一些,又怕打扰他的工作。
商望舒见她来来回回,身上又如此脏,让本就有菌的操作,菌上加菌。怕她耽误手术,挥手将她招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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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她的头,「小朋友,你和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这回她总算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叫赵秀芝,我姐姐叫赵兰芝,我姐姐可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
小孩一脸骄傲。
「你姐姐真厉害,你姐姐是救火受的伤吗?听你刚刚说,你们之前请过一次大夫了?」
听到这话,小孩垮了脸。
挂着苦瓜脸说道,「姐姐去救火,被火烧着了,村子里好多人也是,但是只是伤一点点,本来以为并无大碍,就一起去县里请了大夫,大夫看诊太贵了,我们就只请了一次就请不起了,可是姐姐敷药后一直好不了,还更严重了,村上好多其他人也是这样,她们又再请了那个大夫,可是也没用。」
小孩说着说着回想起什么,又哭了,「姐姐好疼,起不了床。」
「别哭,别哭,你还记得大夫开了什么药吗?」商望舒连忙掏出手帕给小孩擦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思考了一小会,「没有开药,大夫说用淘米水清洗伤口,再抹上油就可以了。」
「什么油?」
「就是做饭的油啊。」小孩皱着鼻子,「姐姐说油贵,就只用了一点点,不知道是不是只用了一点所以一直好不了。」
商望舒从未听过用食用油治烧伤的方法,哪怕在这古代,也没听说过这种偏方。这一问,便知道这个村子的人都被那县上的庸医骗了。
不久后,白榆走出房门。
「殿下,臣已经为屋内姑娘清理的伤口,」他又看向小孩,「你姐姐今夜怕是不能安稳,记得时时起来探看。」
小孩认真的点点头。
「还有啊,门窗不能一直紧闭,要记得时常通风换气。」商望舒对着小孩叮嘱。
第11章
正说着话时,写墨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走来。女子一直念念叨叨,神情很是不耐。
走近些了,女子的话语声传来,「我都说了,祖传的药油得一日涂三次,涂满七日才能见效,你才用几次,这当然无效。」
写墨和女子低声说了几句,女子眼底更加不屑,嗤笑一声,「我说怎么不见效呢,原来是没用我家的药油。」
二人走到商望舒面前,女子撇了一眼,「谁是病人。」
「敢问阁下此前是否为东郊村的村民医治过烧伤?」商望舒发问。
女子却不加理会,「不是说有病人,病人在何处。」
「大胆,见到殿下还不快跪下!」
「看你衣裳好,猜你有钱我才来的,竟用这种雕虫小技骗我来此,为这群穷鬼治病。」
女子不信甩头欲走,却被拦下,压在商望舒面前。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顿时涕泪横流,大声求饶。
「求殿下饶小的一命吧,是小人有眼不识珠,犯了错,求大人原谅。」
「你先回答刚刚那个问题,是否是你医治的村民,你的医治方法是什么!」
女子眼睛转了两圈,匍匐前进,捧着商望舒的鞋,脸贴着她的裙摆。
哭哭啼啼「大人,不是小人啊,小人从未来过这里,是刚刚那位姑娘带小人过来,小人这才过来的啊。」
「她撒谎!之前为姐姐还有其他人看病的人就是她!姐姐说她黑心,挤走了其他大夫,包揽了县里的医馆,又收高额诊金!」
赵秀芝向前走了几步,看了几眼这个女子,忍不住反驳。
「哎哟,大人,小孩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小人真的是第一回 来这个村里啊,大人,小人冤枉啊!」
这女子不停的为自己喊着冤屈。
「好吧,那你说说该如何处置烧伤。」商望舒见状,又问起她第一个问题。
「这,这,」女子支支吾吾,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她说不出来了,她刚刚就是撒谎!」
赵秀芝高兴的说,却被那女子恶狠狠的悄悄瞪了一眼。
赵秀芝不高兴了,委屈道「姐姐,她瞪我。」
商望舒用脚尖点点女子的膝盖,「继续说,你怎么不说了。」
女子思来想去,无法推脱,只好应答「清创,大人,清创即可救好。」
「哦,写墨,我刚刚可是听见她和你说要涂药油啊,你跟阁下说明要治烧伤了吗。」
写墨点头称是。
「殿下,殿下,刚刚是小人记错了,是小人学艺不精,这才记错了。」女子赔笑打岔。
「你作为大夫,说话颠三倒四,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成何体统!」
女子嬉皮笑脸没有一丝悔改的态度让商望舒有些怒了。
「来人,把她压下去,好好审问一番,本殿怀疑此人无证经营,滥竽充数!」
在这个世界,行医治病也需要有官府文书支持,眼看抓不住女子的漏洞,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证人,商望舒只好用这个罪名将这个女子逮捕。
这女子被拉走时还在哭天喊地的叫着冤枉。
「写墨,县上的医馆真被此人垄断了?」
村子里被这样祸害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只有白榆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商望舒只好向写墨确认赵秀芝的话是否属实。
「殿下,应该是的,属下此番前去县中找了好几家医馆,皆说大夫只有一个。」
「白将军,这?」商望舒看向白榆,「这清创之术需要学多长时间?」
短短几秒,商望舒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她上,再把柳源这些官员拉上一起学,这样也算无愧于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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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必担心,臣已经派人去请善清创之术的军医了,快马加鞭,想必今日之内就能赶到,如此,应该也足够了。」
听到白榆这么说,商望舒松了口气。
「太好了,白将军!不愧是白将军,做事这么迅速,你真的太厉害了!那这些伤员就靠你啦!」
似乎是从未听过这样直白的夸赞,这一番话下来白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红晕悄悄透过脸颊,又滑向耳根子、脖颈,最后随着锁骨没入衣衫里。
他连忙摆手,移开眼睛,结结巴巴的,「没,没有,这是臣应该做的。」
说完便僵硬的转身,同手同脚却走得飞快。
……
「柳少卿,可否解释一下朝廷的拨款用于何处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朝着粮仓出发。
「殿下,朝廷的拨款已经派发到因山火离世、受伤的人手上了,只是拨款毕竟有限,离世的人获得多受伤的获得少。」柳源落后商望舒半步,低头小声解释。
「这也算合理。」商望舒示意柳源接着补充。
「因救山火在山中离世的人才算在离世名单内,而其余当日受伤而未离世的人则是算在了受伤名单内。」
「那如此说来,若是受伤严重而当日未离世的,仍被划分在受伤名单内,而非离世名单内?」商望舒蹙眉,觉得这个方法不是很合理。
「是的,殿下。」柳源点点头。
「可还有补救之法,这对受伤后离世的人来说有些不公。」
商望舒看着柳源,果不其然,她面露为难。
「这,殿下,不是下官不愿,只是这拨款已经分派下去,若是贸然收回,怕是百姓有怨言啊。」
商望舒点点头,表示理解。
走了一段路,众人到达粮仓。
粮仓果然如同柳源所说受损严重,东郊村共有十座仓窖,每座仓窖本有约10万斤粮食,而如今十座仓窖有三座被烧得只剩空架,剩余的七座也并非毫髮无损。
仓窖的表面被烧得黢黑,还时不时往下掉土墙渣,打开摇摇欲坠的仓窖门,一股煳味扑面而来,不出所料,里面的粮食已经不能再吃了。
大致看过了这七座仓窖的情况,众人估摸着七十万斤粮食应该能吃的应该剩下不到三成。
商望舒围着粮仓又绕了一圈,却发现了不对之处。
东郊山位于粮仓的右面,山火也从右面而来,而靠近粮仓一面的山确实也有烧焦的痕迹。可奇怪就奇怪在烧焦的痕迹上。
靠近粮仓一面的东郊山被火烧得不成样子,而靠近东郊山一面的粮仓也被火烧得只剩空架,可烧成这样,位于东郊山和粮仓之间的地带,竟又一处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没有燃烧过的痕迹,小草生机盎然。
从火势来看,东郊山越靠近粮仓的地带,烧焦的痕迹越浅,从此可以推断,火势应该便小了才是,可在越靠近东郊山的粮仓烧毁程度却是最严重的。
商望舒想不通为何如此,又询问柳源,可柳源只说是风向缘故造成的。商望舒还是觉得不对,可她前世地理就不好,从未及格过,而柳源是专业的,商望舒只好放下心中的疑惑。
回村的路上,商望舒有人在沿途乞讨。
「行行好,行行好,各位大人。」他拿着碗敲击着地面。
哭诉道,「家中的田地还未收成,就被一场大火烧毁,家中上有五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稚女,求各位大人行行好,赏赐一些粮食吧。」
商望舒扭头看向柳源,她只是尴尬笑笑,「殿下,过几日会给受灾百姓派发粮食的,只是现下大量购置粮食比较慢。」
商望舒决定一回去就投诉她们,办事效率如此低下,妄为父母官。
只是眼下这些百姓已经等不及吃饭了,她打算先去县里购置一批粮食先应急。
不像来平县时慢悠悠的路程,这一趟从村里去县上,商望舒都快被颠飞起来了,可她只希望这马能再快一些。
终于到了县上,商望舒揉着快要颠碎的屁股下了马。
路过了好几家粮铺,她发现粮价竟分毫不差。
不像食盐,蔗糖,米粮价格并不由国家掌控,而是由市场自行调节。虽然只是一个县,却也是一个小市场的缩影,按理来说不同店铺的米价纵使趋于一致也不会分毫不差,而会因为所处地理位置等原因出现些许变动。
最重要的是,平县刚受了灾,米粮可以预见的供应减少,可这米价却依然如此平稳。
商望舒不解。
「这位东家,这米粮多少银钱啊?」
「这里写着呢,客官,您要多少?」听到商望舒要买粮食,米店老闆笑了起了,脸上的肉堆起来挤成一朵花。
「东家,您这米可好吃?」商望舒试探性问道。
「好吃好吃!我家的米最好吃了,吃过的都回来再买呢!」老闆极力向商望舒推荐自己家的米,「我家的米啊,吃起来唇齿留香,别说吃,就是刚煮,你也能闻到一股属于米的芳香。」老闆深嗅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好似真的闻到了饭香。
「怎么样,客官,要多少呀。」
「这,听您说得这般好,我也想尝尝,可刚刚路过其他好几家米店,这价格都一样,这可让我怎么选好。世人都道,价高的味道好,可您说您的味道好,价格却一样,这,您说我该相信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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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正常顾客的问话,米店老闆突然却变了脸,她的神情冷淡下来,肉乎乎不见骨头的手朝商望舒摇了摇,像是在招开惹人厌烦的苍蝇。
嘴里念叨着「去去去,不买在这里做什么。」
第12章
压下心中的疑惑,商望舒还是和老闆购买了二十石米。
只是她这疑惑在她心中一直消散不去。
回到村里的第一件事,商望舒就迫不及待的找来了柳源。
「柳少卿,方才购米时我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
「殿下,何事如此新奇?」柳源凑近过来,洗耳恭听。
「方才买米,县里的米铺价格竟分毫不差,你说新奇不新奇,这要是在京城里,隔着一条街的米价都不一样。」
柳源面色如常,「殿下,这有何可新奇的,商人重利,定是县中商人商议好的,若非如此,各家商人定会为了卖更多的米不停降价,以致无利可图。」
「原来如此。」
商望舒点头附和。
作为大理寺少卿,柳源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广更深。而灾情发生后,她也比商望舒更早来到平县,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商望舒便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与柳源分了别,商望舒总感觉还是有哪里想不通,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便一边思考,一边走路。
谁知,竟狠狠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应也是毫无防备,两人相撞,各向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住。」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撞了谁,道歉的话便脱口而出。
「殿下?」
声音十分耳熟,商望舒抬头,是白榆。
「白将军!今日救治得顺利吗?」
「回殿下,救治还算顺利,军医也已经赶到了。」白榆踌躇了一会,犹犹豫豫的开口,「殿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之事,为何眉头紧锁。」
「欸,有吗,我都没注意到。」听白榆这么说,商望舒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皱着眉头,怪不得脸有些僵僵的。
她抬手捏捏自己的眉头,又看向身旁的白榆,「将军要往何处去,为何一直跟着我呀?」
商望舒记得自己和白榆是对向走来,所以才会撞成一团,可现在却变成了同方向而行。
「啊,是,臣走错了。」白榆摸了一下鼻子,和商望舒道别,向着原来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殿下,殿下。」是白榆在唤她。
商望舒转身站定,满脸疑惑的看着流星阔步急切走来的白榆。
「将军可是有事情要商讨?」
一杯暖暖的蜂蜜水递到了商望舒手中。
「臣知殿下今日为百姓之事烦恼,忧心忡忡,心情也滴落,可殿下的身子要紧,这蜂蜜水一来温暖身子,二来臣想这甜蜜滋味也可减轻殿下心中的烦闷。」
「将军喝了吗?」白榆说完就要离开,却被商望舒叫住。
似乎是没想到商望舒会问他这种问题,白榆愣了一下,「臣不渴。」
「不渴,那便是没喝。」
东郊山烧得黢黑,村里也受灾严重,也不知道白榆是从哪里弄来的蜂蜜。
商望舒唤写墨拿来一个干净杯子,将蜂蜜水倒出两份,递了一杯白榆。
白榆却不接,「殿下,臣不渴。」
「叫你喝便喝!」商望舒硬将蜂蜜水塞到白榆手中。
「将军从哪得来的蜂蜜水?」
商望舒摇摇杯子,让蜂蜜和水融化得更均匀些,又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分泌的多巴胺让她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臣自己带的。」
商望舒没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如此心细,竟然还会随身携带蜂蜜。
「你爱吃蜂蜜?」商望舒有些好奇。
白榆却摇了摇头,「臣不爱吃蜂蜜,只是从前有一战友爱吃,臣便带着。」
「她呢?」
商望舒又喝了一口,杯子很快就见底了,她从未觉得蜂蜜如此好喝,只因物资匮乏,又一日未进食,这一口甜水让她恨不得舔舔杯壁。
白榆握着手中的杯子,凝视着杯里的水,却一口也没喝过。
「死了。」
商望舒被呛到了,勐咳了几声。
「殿下没事吧,都怪白榆,同殿下说这个做什么。」
白榆着急伸手,轻轻拍商望舒的背,帮她顺气。自责得恨不得打自己两拳。
「没事!」商望舒顺顺胸口,「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起来的。」
白榆摇头,「已经过去了。」
二人望着烧焦的东郊山,沉默良久。
白榆突然开口,「那是臣在军中的第一位好友。臣性格孤僻,又不善言辞,唯有他愿意日日同臣讲话,如此,便成了好友。」
默了默,他又接着说道,「他不是战死的,皆是因我,他才会被发现。」
白榆仰头,停顿一会,从商望舒手中将空杯子换过来,又将自己手中原封未动的蜂蜜水递给她。
「不说了,殿下快喝,今日还有得忙。」他扯出一个比哭还苦的笑容,站起身。
商望舒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难过不要强撑,如果你愿意说,我可以听听吗?正好今日的事,我已经做完啦。」
又将满满的蜂蜜水回递给他,「挪,不是你说的甜食让人心情好吗。」
白榆顺势坐下,却不肯接过蜂蜜水,只说让商望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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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懊恼,「臣不知道殿下喜爱蜂蜜,若是知道臣便多带些。」
刚想回復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蜂蜜,又听见白榆接着发问。
「殿下去了一趟县里便闷闷不乐,是为何事烦恼?」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疑惑。」
商望舒坐直身子,侧过头,正视白榆。
「你说,一个县里所有的米铺价格都一样,这正常吗?还有,我今日去了粮仓,却见有一小块位于粮仓和东郊山之间的地方植被毫无损伤。这两个疑惑,我都问了柳源,柳源的回答也有道理,可我怎么想也还是有些困惑。」
白榆思索一会,「殿下所说的粮价一样,臣在边关的时候也有见闻过,只因战事紧急,粮食又短缺,陛下便下令统一价格,避免商人图利伤民。」
此话一出,商望舒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困惑点在哪里,便是出于统一一词。
「只是植被毫无损伤,也可能是风嚮导致,臣也是第一次来东郊村,对此地了解尚浅,臣也不敢肯定。」白榆考虑良久,又接着补充道。
只是商望舒沉浸在他的上一番话里了,压根没注意他后面的补充。
她握住白榆的手臂,神采飞扬,勐的凑近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兴奋的晃着他的手。
「我知道了,是垄断!唯有垄断,价格才会如此稳定,甚至不受供需影响!平县的米被垄断了,所以才会出现受灾而米价平稳不变的情况,否则米价该剧烈波动才对啊!」
没注意脸红似血,僵坐原地的白榆,商望舒继续分析着,「我记得米价不是统一价格呀,只有盐、糖才是。」
她掰着手指头,回想国家统一价格的粮食清单。
「难不成是我记少了?从平县的米价来看,对百姓也不是什么坏事呀。」
「你觉得呢?」商望舒反问白榆,却没有听到回应。
只见白榆低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脸颊通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肘戳戳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榆这才回过神来,悄悄将手搭在商望舒握过的地方,感受她残留下来似有若无的体温。
他忙里忙慌的补充道,「臣以为殿下说的没错!」
「切,你根本没听清我在讲什么。」商望舒暗暗低声吐槽。
……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回到府里已经过了宵禁,京城里静悄悄,偶尔传来一两声打更的声音。
商望舒在马车上睡着了,整个人迷迷煳煳的。
扶着一双手,商望舒下了马车,伸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等待意识回笼。
「殿下如此睏倦,今日定是非常疲惫了吧。」
商望舒听到王微度熟悉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扶她下车的人不是写墨,而是他。
王微度说着就要上手给商望舒按揉肩膀,却被她拒绝了。
侧身躲开王微度的手,眉头不自知的皱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他状似无事发生的放下手,「微度想在这里等殿下回来,可是微度惹殿下烦了?微度为殿下接了风就回去。」
「天气转凉了,以后就别出来了吧。」
商望舒有点无奈,看着眼前这个缠人的王微度。
可他看起来却有些欣喜,声音中的雀跃一点也掩盖不住。
「殿下这是在关心微度吗?听到殿下这么说,微度真的很高兴。」
他看着自己的鞋子,轻轻的拽住了商望舒的袖口。
嘆了一口气,商望舒假装脖子痒,抬起那只被抓住袖口的手,不留痕迹的悄悄扯开束缚。
「我没在关心你,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殿下还说没关心微度。」他越走越贴近商望舒,二人之间只有堪堪半步之遥。
「你到了!你快些回去吧!」看到即将经过的侧院,商望舒松了一口气,期待着将他送回去。
「微度可否送殿下回院子?」
王微度满眼期待,却被无情拒绝。
几乎是走一步,又回头看一眼商望舒,可商望舒却依旧不为所动,挥着手送别了他。
人一走,商望舒又放松了下来,松懈的身体飘荡般回了书房。
正要进屋,却听见一道男声。
是她此生最熟悉的声音。
「殿下。」
第13章
不用回头,商望舒也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人就是钟亦箜。
「殿下。」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有点颤抖。
不想搭理他,商望舒装作听不见,没有回头。
「月儿,你真就如此绝情。」
商望舒的手被他抓住了,用力甩,却挣脱不开。
她回头,冷静的看着钟亦箜。
他比从前消瘦了许多,衣袍里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一副骨架。
「有何贵干,王夫。」
钟亦箜似乎是被这冷漠的样子刺痛了,眼底的悲伤浓得化不开,就快要溢出来。
哀求般的,紧抓商望舒的手变松了,只是虚虚圈着她的手腕。钟亦箜微微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双冰冷的眼眸。
「真的不能原谅我一次吗?殿下,求你。」
商望舒视若无睹,就要转身离开,出乎意料的,他吻了上来。
微凉的唇追着她的唇,他轻轻捧着商望舒的脸,辗转反侧,想要趁她不备,闯进甘甜之地,与她共舞,却被她踩了脚,血珠从舌尖凝出,他却毫不在意,只将这一丝血腥混合着想念吞咽进腹中,好似唯有如此,他才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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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啪。」
是一声清脆的肉拍打肉的声音。
钟亦箜被打了一巴掌,脸被拍到一侧,松松挽起的乌髮散落几根,红色的掌印隐隐约约透露出来。
商望舒切切实实的用了力,她感觉自己的掌心有些胀痛。
可钟亦箜只是舔了舔嘴角,一缕头髮被无意含进嘴里,转头看着她,扯起一丝微笑。
「如此,殿下便能解气了吗?」
他又向前一步,逼近商望舒,握住她的手,往脸上送。
「殿下若是不解气,就继续。」
他贴近商望舒的掌心,微乎其微的蹭了蹭,又心满意足的轻嘆,眼底尽是靡足。将她的手拉到胸前,拇指展平她的掌心,钟亦箜疼惜的唿了几下。
「殿下的手都红了。殿下别用手了,亦箜这就叫人找个什么东西,对了,摘根树枝吧!这样殿下既能出气,又不会伤了殿下。」
眼见他挥手就要喊来下人,商望舒大力抽回自己的手。
「你疯了!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个疯子!」
他却呵呵的笑起来,声音迴荡在空中,气氛异常诡异。
凑到商望舒跟前,额头贴着额头,似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疯?殿下,我怎么会疯呢。我只是太想念殿下而已。」
他又低声抽泣起来,「我可以解释的殿下,我是有苦衷的。」
「殿下,微度怕您饿,特意给您炖了汤补补身子。」另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王夫?」他才看见钟亦箜也在此。
走上前,商望舒和钟亦箜贴得实在太近,无法挤进去,王微度便硬生生侧着身子,给自己挤出了一席之地。
状似无意间问道「王夫怎么在此,天晚了,秋风凉,王夫若是胃疾又犯了,那可就糟糕了,王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殿下这里有我照看着呢,王夫您就放心吧。」
说着又在二人之间为自己挤多几寸距离,转头眉飞色舞的看着商望舒。
「殿下!」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您瞧,微度记性真是不好,今日早早就炖了汤,一时激动竟忘记带给殿下了。你摸摸,还温着呢。」
他双手递到商望舒面前,「这汤有补气补血的作用,用老母鸡、猪嵴骨和灵芝都煨了一日了,怕殿下觉着苦,还放了几粒蜜饯。殿下赏脸尝尝可好。」
眼也不眨的看着商望舒,期待的神色显而易见。
「殿下。」钟亦箜咬着下唇,脸色瞬间苍白,摇摇欲坠。
「殿下!别犹豫了殿下,汤一会就凉了。」王微度拉着商望舒就要进房。
刚转身,却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
毫无徵兆的,钟亦箜晕倒了,手还紧紧贴在胃部。
「钟亦箜,钟亦箜。」
商望舒跑到他面前,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
他眉头紧锁,微乎其微的声音发出,「疼。」
「是胃疼吗?」
商望舒帮他揉着胃,他却丝毫没有好转,面色愈加苍白,在地上挣扎着。
「写墨,请太医!」
顾不上一切,抱起钟亦箜就往正院跑。
……
「太医,他如何了,可是胃疾又加重了?」
太医把这他的脉,摇了摇头,面露难色「想是王夫思虑过度导致的。」
说完开了几贴药就退下了,却没说胃疾是否加重。
想要喊人来照顾他时,钟亦箜醒了。
他颤颤巍巍的抓住了商望舒的衣脚。
「别走,殿下。」
两行清泪落下,「殿下,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不想有任何人插足我们之间,可是我怕。」
抬头看着商望舒,泪眼朦胧。
「我怕殿下嫌弃我了,亦箜无用,成亲这么久皆无所出,我一时煳涂,这便犯了错。」
攥着衣脚的手怎么也掰不开,「殿下,亦箜知道错了。」
他手脚并用从床上跪起来,跪走到床沿,身子倾向商望舒,祈求的望向她。
「殿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没有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又痛唿一声,松开手抵住自己的胃。
「还是难受吗?你快躺好。」
扶着他躺下,衣袖却被攥紧了。
他发出气音,「殿下别走。我错了。」
「不走,我不走。」商望舒顺势坐下,给他按揉腹部,企图让他的胃好受些。
她知道钟亦箜一直有这一方面的执念,只因她也听过好几次她父亲明里暗里对钟亦箜的暗示,也见过好几次偷偷喝不明汤药的钟亦箜,可却毫无作用。这在众人眼中便更加落实了钟亦箜无用的证据。
若是如此,他慌不择路出此下策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只是,她还能相信他吗。
商望舒心中踌躇,手上安抚的动作也变得犹豫起来。
可钟亦箜却没察觉到她的停顿,他眷恋的望着商望舒,轻搭着她的手,哪怕只是肌肤相触,这温度也让他灵魂为之一颤。
「殿下,我好想你。这几日没有殿下,亦箜吃不好睡不好,每夜做梦,梦里的全是殿下。」
他深深的看着商望舒,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描绘镌刻进骨子里。
商望舒有些受不住,垂眼避开着炽热的眼神,「你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满足的长嘆一声,钟亦箜半眯起眼睛,小拇指轻轻勾住商望舒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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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
「殿下别走。」
……
赵秀芝低着头,被一个脚步虚浮的女子押到商望舒面前。
她的头被那女子轻轻按住,「快,向大人道歉。」
「姐姐,」刚说出口,似乎是女子加重了力道,她痛唿一声改了称唿。
「大人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偷您的钱包。」
那女子也跟着说道,「大人对不起,都是小人管教无妨,小人携舍妹向大人道歉。」
说着,她又跪倒在地上,没等商望舒阻止,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
「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又要磕头,却被商望舒拦下来,将二人扶起。
「你就是东郊村独一无二的赵秀才,赵兰芝?」
看着严肃的二人,商望舒打趣道。
赵兰芝的脸一下通红,连忙摆手,「不敢当,舍妹总爱胡说。」
商望舒噗嗤笑出声来,来回扫了几眼大病初癒的赵兰芝。
「你的身子恢復得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看着她面如菜色,商望舒拍拍她的肩「还是得再养养才是。」
「听你妹妹说,你是这东郊村唯一的秀才,也参与了那次救山火?」
听商望舒提起山火,赵兰芝站直身子,正色道,「是的,大人。」
「我有两个疑惑,可否听听你的意见?」
「小人定知无不言。」赵兰芝一本正经。
「你们县里的米粮价格可是一直如此平稳?」
赵兰芝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大人,小人从前家境贫寒,甚少去县中购置米粮,考上秀才之后官府又有俸米,以至小人对县里米粮价格甚不了解。」
听她这么说,商望舒才反应过来,这第一个问题不该问村里人,村里人通常自给自足,对米粮价格也不甚了解。
「是我疏忽了。」
正要问第二个问题,却见赵兰芝像是回想起什么,突然神情严肃。
「殿下,小人与村民虽然不买米粮,可却卖米粮。前些日子,村中一直为卖米粮之事犯愁,村中来了几个陌生面孔,声称要卖走村里所有的米粮,有人问了价格,这卖粮的价格竟不足往年去县里卖的一半。
一阵秋风吹过,冷得赵兰芝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又接着说道。
「因此,村民不愿卖,可她们仗着人势竟想强买,如此双方便争执起来,村民越聚越多,她们眼看事态不妙,转身便逃走了。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们没几日又来了,带了好多人,还有好多武器!」
赵秀芝跃跃欲试,突然插话,却被赵兰芝瞪了一眼,龟缩回去,扭头不再说话,生起了闷气。
「一行人来了之后,威胁村民卖粮,村民当然不肯,两方打斗起来。比起村民,她们的人还是太少,双方打起来又急了眼,浑然不顾生死,这村民下手不知怎么,竟重了些,便有一人丧命于此,其余人见状也落荒而逃。」
第14章
「后来呢?」商望舒一脸正色的看着赵兰芝,问道。
「后来村长带着这些村民们去报了官,不知怎的,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赵秀芝又按耐不住了,转过身来插话,「然后没过几日,这山火就烧起来了,所以……」
「唔,唔。」
赵兰芝突然捂住了赵秀芝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大人,我们知道的事实就只有这些了。」
「我不会怪罪于你们,你们尽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便是。」
看着赵兰芝的样子,结合赵秀芝说过的话,商望舒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我猜是这山火是那群人做的!」
费力的挣脱开姐姐的手,赵秀芝着急忙慌的补充。又有点害怕赵兰芝发火,垂下眼睛为自己小声辩解。
「大人说不会怪罪的。」
「大人,是小人教导无方,才导致妹妹胡言乱语,童言无忌,请大人勿放心上。」
赵兰芝诚惶诚恐,又要下跪谢罪。
阻拦将要跪下的她,商望舒神色一如往常,「你妹妹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今日的风太大了。」
听到这话,赵兰芝面容松动,放下提在半空中的心。
送走姊妹二人,商望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殿下。」
写墨回来復命。
自从知道朝廷给灾民的拨款是有种种限制,商望舒决定自掏腰包,能帮一部分就帮一部分,这便将写墨派去统计有困难的灾民数量,再施以援手。
现下写墨统计归来,却有不解之处。
「殿下,属下同柳大人要来名单,找到了纵火的五人的名,可问遍了整个村子,也无人识得这五人,这五人在东郊村也无任何亲属。」
写墨的话让商望舒心中的阴霾更加浓郁。东郊村的一切都像包裹在了迷雾当中,看不见真相。
她想找人商议此事,可柳源的种种行径,无不透露着可疑,让商望舒不敢相信。
「白将军在哪?」
商望舒揪住准备退下的写墨。
「白将军今日没来。」
奇怪,白榆尽职从不缺席,只有早到,从未迟到过。
看见了商望舒脸上的疑惑,写墨连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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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
「殿下,白将军的姐姐又回来了,这几日搅得将军府鸡飞狗跳,无一日安宁,白将军这才告了假。」
她回头看向写墨,眼神尽是不解,眉头紧缩。
「就是他那滥赌成性的姐姐?不是说死在外面了?」
「回殿下,她是失踪已久,白将军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便都以为她身亡了。可这几日又突然间出现,在将军府外叫嚷,引来百姓围观。」
商望舒更加困惑了,「白将军不让她进府?」
「正相反,此女子不愿进将军府,嚷嚷着一进府就出不来了,只是用哭喊招至来更多百姓,一旦百姓开始减少,便快速离开。」
商望舒心下瞭然,这女子是想败坏白榆的名声,可她们二人是血亲,为何要做如此绝情之事。
……
「殿下。」
白榆走到商望舒身旁。
没想到他来了,商望舒有些惊喜。
「你怎么来了!你的事情解决完了吗?」
在她身旁坐下,「解决完了。听闻殿下有事想与白榆商议。」
「嗯,但是先不着急,听闻你遇到了些麻烦,黑眼圈这么大,」
商望舒看了眼白榆,指了指他的脸,又皱了皱鼻子。
「脸还垮垮的,没有光泽,都没有将军平日里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感觉了。最近心情一定不怎么样吧。」
听到她的话,白榆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低下头,不让商望舒看他。
「殿下别看了,白榆自知生得丑,别污了殿下的眼。」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商望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把白榆打击到了,她连忙找补。
「你很好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唉,我嘴笨,你看,给你的!」
商望舒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放在白榆面前。
「喏,这是你喜欢的桂花糕吧。」
「殿下还记得!」
白榆抬头看着商望舒,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的接过桂花糕,像是对待易碎的艺术品,在手中打量了许久,都不捨得放进嘴里。
她从未见过白榆这么眉飞色舞的表情,惊讶、激动、怀念、感动各种情绪杂糅,汇聚在一张脸上。
「对呀,我记得。你快吃吧,我这里还有很多呢,都给你!」
商望舒见他不捨得吃,又拿了一袋出来,推到白榆面前。
白榆点点头,咬了一口手中的桂花糕,桂花糕却只少了一个小角,他没有咀嚼,而是将这一小口桂花糕一点点含碎,直至桂花糕消失,只余下满口清香。
看着他这么珍惜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击打了一下,商望舒不自觉的眯了眼。
「心有勐虎,细嗅蔷薇。」她喃喃。
「殿下说什么?我没听清。」白榆倾身侧耳。
「没,没什么。我是说,你之前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心情就会变好吗?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他突然抬起眼眸,顾不上吃手中的桂花糕,凝视商望舒。
「殿下说的记得,就是记得这个吗?」
见白榆这般反应,商望舒摸不着头脑,「是啊。是不是我记错了什么?」
白榆将桂花糕塞进嘴里,对着商望舒摇摇头,「没有,殿下什么也没记错。」
他垂下眼眸,机械的大口咀嚼着嘴里的糕点。
「不呛吗?」商望舒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我像和你谈谈东郊村的事,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听闻此言,白榆三下五除二咽下口中的食物,正色坐直。
「殿下,您说。」
「东郊村山火疑点其一,就是风向问题,为何本该绵延烧焦的地方,中间却有一小块地方毫无损伤。其二,我命写墨探查发现,纵火的五人在这村中竟无人认识。其三,山火前不久,东郊村曾与村外之人有过一场争执,甚至有一人因此丧命。」
商望舒同白榆细细说了东郊村的争执事件,又喝了一口水。
「殿下是怀疑,此事并不简单?」
商望舒正欲点头,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唤她。
「殿下!殿下!」
王微度跑了过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着仓促忙慌跑来,出了一额头汗的王微度,商望舒皱了眉。
看到她的反应,王微度有些委屈。
「微度也想帮忙,殿下。微度不想殿下一人这么辛苦,微度要陪着殿下!」
他又重新振作起来,给商望舒展示自己带的大包小包「您看微度带了什么。」
得意洋洋的命人将包裹打开,里面是满满的厚衣物。
他拍掉布料上因风尘赶路沾上的灰尘,「微度听闻殿下要来赈灾,想着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这里的人一定要过冬的衣物,便早早让人去採买了。」
说到这儿,王微度突然有点生气,语速莫名便快了一些,咬牙切齿道「结果他们办事不利,採买了这么长时间才买到这些。」
他又沮丧的看着商望舒,瘪瘪嘴「殿下,微度这才慢了一步。不过还好,总算也是赶上了,也就没白费。」
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挽着商望舒的手,摇了摇,像一只求夸的小狗。
「殿下,微度做得好吧。」
看着眼前的布料,商望舒眼放精光,快步走到布料前,比划了一下,这些衣物摺叠堆放起来比她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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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脱口而出,她惊喜的望着王微度,「你做得太好了!我替这里的村民谢谢你!」
王微度却摇摇头,「微度不在乎别人的感谢,微度只要殿下的感谢。」
走到身旁,微笑着深深的同商望舒对视,手抚摸着他带来的这堆衣物。
低头仰视道「殿下愿意满足微度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可以!」商望舒不带半分犹豫的答应了。
王微度这才抬眼,似乎是刚注意到身后的白榆,一脸讶异。
「这位哥哥是?」
将王微度带到白榆跟前,商望舒介绍道,「这位是白榆,白将军,是我们的常胜将军!」
又向着白榆介绍王微度,「这位是太傅公子,王微度,呃……,他是,」
「微度是殿下的侧夫。」他学会了抢答。
看起来有些惊讶,王微度用手帕捂住了微微张开的嘴。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白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鬚眉不让巾帼!请受小男子一拜。」
他说着就微微欠身,扭腰行礼,却被白榆扶起,阻止了他的礼。
王微度的胃肠突然发出飢饿的叫唤。
他红了脸,「殿下,微度今日为了早些过来连茶都没有喝过一口。」
商望舒看着升至半空的太阳,觉着也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将军可要一起用饭。」她等着白榆的回答。
王微度也凑了过去,拉着商望舒的衣袖,贴着她的衣服,明明二人没有肢体接触,可看起来却像是在相互依偎。
「白将军有其他事要忙吗?不若同我们一起用膳?」
见他没有回答,王微度又接着说,「将军若是有要事,那我们便不打扰将军了。」
「等等,我有空。」
说完,白榆默默走到了商望舒的另一侧。
「殿下,我们去哪里用膳呀?」
商望舒望了望刚百废待兴的村子,「不若去县里看看?」
「好!殿下坐马车吧,一会回来还能在车上小憩。」
商望舒想想,觉得也是,便跟着王微度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刚要驾车,白榆敲起了马车的窗框。
在外面唤道,「殿下,可方便说话。」
回了声可以的,商望舒打开车帘。
「将军有事?」
白榆站在车外,耳根子通红,说话结结巴巴。
「殿下,臣今日来时快马加鞭,兴许是累了,臣的马怎么也驱使不动。」
「殿下,想必白将军是想向您借马匹吧。」王微度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将军不用见外,和殿下直说就是。」他温温柔柔的继续说道。
商望舒却是相信了王微度的话,像是肯定一般点了点头。
「将军不必同我客气。」
朝着白榆笑笑,她转头吩咐道,「写墨,把我的马牵给将军。」
白榆无话可说,只好骑上了商望舒的马。
……
「殿下可是乏了?」
王微度嘘寒问暖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他打开马车内的一个暗格,将里面的毯子拿出来,盖在商望舒身上。
「殿下,别受凉了,盖上这个暖和些。若是乏了,殿下便小憩一会,到了微度再唤您。」
他又俯身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暗格,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摇摇头将暗格合上。
「你在找什么?」商望舒有点好奇。
「微度在找软枕,殿下这样睡着怕是不适。微度记着车里应是有软枕的,可现下却怎么也找不着。」
王微度略带歉意的看着商望舒。
一句没关系就要脱口而出时,王微度似乎又想到了好办法,转头看着殿下。
他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眸,低头看着商望舒的手。
「殿下,」他有点说不出口。
「嗯?」
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红着脸,抬头看向商望舒,他的双手不停的揉搓着,看起来十分不安。
「殿下若是不嫌弃,便拿微度当软枕吧。」
说着,他坐直身子,摆正位置,抚平腿上衣服的褶皱,拍拍大腿,示意商望舒。
一时间,商望舒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见王微度思索了一番,又看着商望舒的眼睛,认真说道:
「腿部怕是太低了,不若殿下便靠在微度肩上,这样休息也能舒适些。」
商望舒正要回答,白榆突然掀开马车窗帘,从车外望向二人。
「殿下,不可!」
【??作者有话说】
听见商望舒说自己丑了,白榆回家后连忙打听世面上最好的护肤品。
过了几日,白榆照着镜子,细细打量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对着身旁的下人问道,「如何?可是有效?」
下人诚惶诚恐,「有的,将军。」
正观察之时,白榆突然发现自己的眼角又长出了一条细细的皱纹。
中气十足的爆鸣声从房内传出。
第15章
「将军怎么如此大反应,可是前方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微度问道。
白榆没有搭话,而是僵在了那儿。
「这是我与殿下妻夫二人的事,白将军就不必如此面面俱到了。」
王微度稍稍往后倚靠,轻轻挽住商望舒的衣袖。
「殿下可要休息?微度把肩膀借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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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他侧头将头髮拨到一边,露出白玉颜色的脖颈,沿着微微弯曲的弧度向下,藏在宽大衣衫下的锁骨隐隐显露出。
白榆离马车更近了,一手扶在车窗上,透过王微度的遮挡,正色看着商望舒。
「殿下,臣是想与您商讨关于赈灾的事宜。」
听闻这话,睏乏的商望舒坐直了身子,想离白榆近些,却发现他被王微度当得严严实实的。
伸手将王微度推向靠背。
「白将军请讲。」
「殿下,臣与臣军中的同僚都想为东郊村的百姓出一份力。」
白榆轻飘飘的撇了一眼神色僵硬的王微度,对着商望舒勾起唇角。
「殿下,臣此番回请联络了几名军时同僚,听闻东郊村遭遇十分同情,并愿意同我们一起为这里的百姓出一份力,捐钱捐物。」
「好!」商望舒一拍大腿,脸上喜悦之情涌出。
白榆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在太阳的照射下,整个人散发着光。
只是王微度却不这么认为,他被这抹光刺痛了眼睛。眯了眯眼睛,他伸手为商望舒挡住车窗外透来的光。
「殿下这阳光可刺伤您的眼睛了?虽说是为了百姓,可白将军您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会用膳时再说也不迟啊。」
拿开王微度当在面前的手,满脸不贊成。
「没关系,这光正好能暖暖身子,怪不得你身子弱,得多晒晒太阳,这样也能精神些。」
又示意白榆,「将军请继续。」
「殿下稍等臣片刻。」
说罢,白榆便快驰而去。
没过多久,马蹄声从商望舒身后传来。
「吁。」
白榆勒马,稳稳噹噹的停在商望舒这边的窗边,同商望舒齐头并进。
「侧夫怕光,臣便驾马到殿下这儿来,即好让侧夫舒适些,又好同殿下商议此事。」
商望舒点点头,贊同了他的决定。
「如此,臣便想问殿下如何安排最为妥当。」
沉思一会,商望舒眼睛一亮。
「不若就在京城中募捐吧!」
她看着白榆,眉飞色舞。
白榆恍然大悟,「殿下的主意甚好!」
「那就这么干吧!我们下午再同柳源几人商议商议。」
商望舒将白榆的手拉起,手心向着自己,和他击掌。
清脆的一声落下。
太大力了,商望舒的掌心红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疼的,殿下」
白榆默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摩挲着泛红的掌心。
……
到了食肆,一下马车,商望舒随口让二人去包间等她。
点菜归来,却发现只有王微度在包间里坐着。
「白将军呢?」
她左右环顾,不见白榆的身影。
王微度将碗筷餐具整齐的摆放在她面前,拿来一块温热的湿毛巾。
「还没到包间呢,白将军便火急火燎的出去了,也不知晓去了哪儿,许是内急难耐吧。」
一声轻笑就快从他的嘴里蹦出,余光却发现商望舒并无笑意,便硬生生将这笑咽回了腹中。
「微度服侍殿下擦手。」
他低眉顺眼,摊开湿毛巾,起身站到商望舒身旁,正欲执起商望舒的手,给她擦拭。
传来敲击房门的声音,白榆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殿下,白榆来迟,请殿下宽恕。」
「进来吧」
说话间,她接过王微度手中的温热毛巾。
「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坐吧。」
王微度不甘的咬着下唇,悄悄瞪了一眼刚进门的白榆。
「夫侍伺候妻主乃是天经地义,这是微度的分内之事,况且有殿下这么好的妻主,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见白榆落座,商望舒唤道「传菜吧」
又抬头看了一眼王微度,「快吃饭,你不是饿了吗。」
王微度捡起商望舒擦拭完的毛巾,一边拧着手中的毛巾,一边不甘不愿的挪回位置上。
「大人,您的菜上齐了。」
店小二将一道菜放在桌上。
商望舒看了一眼新上的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下单。
「慢着,我没有点着菜。」
小二看看木质托盘里的纸单,又确认了一下桌上的菜。
「这鱼羹是您的菜呀。」
他垂眼看向白榆。
「我家小店本没有鱼羹,是这位公子来到厨房,给了个方子,托厨师专门定做的。」
白榆站起身来,拿来一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鱼羹,放在商望舒的骨碟旁,又端起剩下的鱼羹,摆在离她更近的位置。
「殿下,这鱼羹是臣吩咐厨房做的。听闻殿下喜爱鱼羹,恰逢店中有鱼,臣便吩咐下去了。」
商望舒舀起一勺鱼羹,放进嘴里,这熟悉的味道,好吃得她只想赞嘆。
她快活得眯起眼睛,将嘴巴塞得鼓鼓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爱这个。」
白榆重新坐回,摆手示意小二出去。
「京城谁人不知殿下喜好,臣不过无意听闻罢了。」
他又转头看向王微度,「侧夫请。」
「将军也请,在如此简陋的地方招待将军也算是我们的不是了。还请将军多海涵。」
王微度朝着白榆温柔一笑,又埋头吃饭,时不时用公筷给商望舒夹几筷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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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
一顿饭,吃得商望舒心满意足,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的明争暗斗。吃罢便开开心心的去结帐了。
……
房门刚关上,包间里便安静下来。
王微度轻轻放下筷子。
默了默。
直到外面毫无动静,看向白榆。
「将军可否谈谈。」
白榆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
「王侧夫请说。」
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白榆,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将军也喜欢殿下。」
王微度开门见山,慵懒的向靠向椅背。
「是,又如何。全京城皆知。」
白榆直视王微度的眼睛,丝毫不惧。
「呵。」王微度嗤笑一声,模仿白榆的语气。
「是又如何?好一个是又如何。」
他将腿轻轻搭起。
「将军可知自己的身份,又可曾在湖水游过船,借湖水看看自己的容颜?」
王微度执起桌上的茶杯,浅酌一口,丝毫不在意白榆沉下来的脸色。
「论身份,将军一介,还有那烂赌的姐姐。论样貌…」
他抬起素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半边脸,挑衅的看向白榆。
「将军那时可疼?竟留下如此长疤。」
似是遗憾的嘆了口气。
「可惜了将军的盛世容颜。」
突然,王微度又怒目圆睁。
「所以,这样的你,如何敢肖想殿下!」
他上下打量了白榆一番,「在朝堂上争着向殿下讨要名分,这半分都不守男德的事,你竟也不觉得羞耻,我若是你,便找个无人的角落自缢了去。」
白榆冰冷的眼神让正说着话的王微度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莫名的,他竟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和他同为男子的人。
强装着镇定,他拨弄起碗中的调羹。
「看什么看,一会别怪我同殿下告状,说你欺负我这个弱男子。」
…..
不知为何,商望舒感觉吃完饭后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可她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回到东郊村,商望舒不留痕迹的走到白榆身边。
扯扯他的衣袖,「可是侧夫欺负你了?」
她可没忘记那日站在门外听到的,钟亦箜同王微度的对话。
王微度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外表柔弱成天寻死觅活,可内里的心眼子却是密密麻麻,还黑得发亮。
白榆摇摇头,「我没事的,殿下。」
「殿下!」
王微度快步走向前,挤在二人之间,亲热的挽住商望舒的胳膊。
好奇的打量村庄的环境。
「殿下,微度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微度懂得殿下这些日子为何一直愁眉不展了,若殿下不嫌弃,微度还愿意出一份力。」
说话间,他还不忘将白榆挤得离商望舒更远些。
「大人姐姐!」
熟悉的童声传来。
赵秀芝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一边朝着商望舒挥手,一边向着他们跑来。
跑到商望舒跟前,她缓缓停下。
「大人姐姐!」赵秀芝高兴的唤道。
「你姐姐好些了吗?」
商望舒摸摸她圆滚滚的小髮髻。
赵秀芝朝着商望舒和白榆各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姐姐关心,多亏大人姐姐和白榆哥哥的帮助,我姐姐才能好得这么快!」
「这就是殿下口中那古灵精怪的秀芝呀。」
王微度突然插话,学着商望舒的样子就要伸手摸赵秀芝的髮髻。
却被赵秀芝一歪头,躲了过去。
「这位叔叔是?」
「什么叔叔,你该叫他哥哥。」
商望舒点点赵秀芝的额头,明明是责怪的话语,语气中却无半分责备。
「是呀,你可以唤我微度哥哥,我是你大人姐姐的夫郎。」
王微度向旁跨了一小步,与商望舒靠得更近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更喜欢谁?
是恶毒的绿茶侧夫,还是细心的忠犬将军,难不成在角落发灰的阴郁正夫还有人气?
第16章
赵秀芝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容。
「对不起哥哥,我还以为你比大人姐姐和白哥哥大许多呢。」
话音刚落,王微度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又很快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没关系的。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
牵着商望舒的手,赵秀芝好奇的问道。
「大人姐姐是要去村长家吗?」
「是啊,去商议要事。你要去哪?」
赵秀芝举起手中的沙包,装作出难过的表情。
「姐姐把我赶出来了,让我出来多晒晒太阳,别老是窝在家中。」
她抱住商望舒的手臂,摇了摇。
「还想陪大人姐姐一起干活呢,结果大人姐姐是商议要事,那我就不能去了。」
赵秀芝皱成一团的小表情把商望舒逗笑了。
她转悠眼珠子,看着商望舒欲言又止,看起来心中又有了新主意。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商望舒捏捏她的脸颊肉。
「王哥哥是赔大人姐姐到这儿来的吗?从前没见过,那便是今日才来的咯?」
王微度有些得意,探头越过商望舒的身子,冲着赵秀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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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
「当然咯,我是为了殿,不,大人来的。」
他没有注意到赵秀芝得逞的笑容。
「我带王哥哥逛逛村子吧!王哥哥也想看看大人姐姐忙碌的地方吧。」
王微度并不愿意为了逛村子而浪费同商望舒在一起的时间。
他有些抗拒的说道,「这,微度是夫道人家,怎可和女子单独出行。」
「我还小呢!况且大人姐姐和白哥哥要去办要事,王哥哥也不能去,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同秀芝一起玩。」
赵秀芝赖在商望舒身边,头蹭着她的衣袖,「好吗,大人姐姐,好吗?」
王微度还想拒绝,却被商望舒轻拍手背。
「我把写墨借给你可好,这样既能保护你们的周全,也能让我安心。你便与秀芝去逛逛村落,也好打发打发时间不是?」
她温柔的劝说王微度。
王微度受宠若惊,他从未听过商望舒用这种语气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答应,商望舒放下心来。
「写墨,你负责保护秀芝和微度。」
吩咐完写墨,又对着赵秀芝说道,「那王哥哥就拜託你咯。」
赵秀芝重重点头,拉上了王微度的衣摆。
「走吧!王哥哥!我们朝那个方向走!」
她指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扯着王微度便要离开。
「殿下~」
王微度还是不舍,他水汪汪的眼睛中满怀期待,希望商望舒能改变主意。
可商望舒却全当没看见的移开了视线,转身越走越远。
王微度只好放弃,随着赵秀芝离去。
......
到了门口,商望舒顿在原地。
她苦兮兮的看着白榆,「名单在写墨那儿,我没有拿过来。」
「臣去取。」白榆也停下脚步。
商望舒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我自己去吧,你先进去吧。」
「臣同殿下一起去。」白榆转身就要和商望舒一起去。
「你别去了,你先和他们说我们募捐的想法吧,这样也能节省时间。」
见商望舒如此坚决,白榆只好点头称是。
回忆着王微度他们离开的方向,商望舒追了过去。
路过湖边时她听见了写墨的声音。
「殿下!」
她在湖的另一边唿唤。
商望舒寻着声音找了过去,看到了三人的身影。
她向对面大喊「我过去找你们!」
「我们过去吧,殿下!」
「不用,不用。」
商望舒沿着湖边,朝对岸跑去。
忽然,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她落入湖中。
商望舒在湖中挣扎着。
她的双臂不停的拍打的湖面,胡乱扑腾着。
「来人,来人」
唿救的同时,湖水从鼻腔涌入,她呛了几口水,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
……
「妹妹。」
是皇姊的声音。
商望舒醒不来,她被深深困在了梦里。
梦中的她回到了小时候。
不慎落水的皇姊还在湖中挣扎,等着她救。
前世的商望舒是会凫水的。
只是那年冬天,她同皇姊贪玩,在结冰的湖上滑冰。
谁知冰面突然开裂,皇姊掉入了湖中。
来不及思考,商望舒跳入湖中,刺骨冰冷的湖水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商望舒奋力的朝皇姊游去,推着她的肩膀,将皇姊拖到了冰面上。
当她要爬上冰面时,脚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商望舒无法挣脱那束缚。
湖水太冰,她的唇渐渐从苍白变成紫色,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僵硬。
她没有力气了,商望舒感觉自己很困,视线变得模煳起来,湖水奇蹟般的变温暖了,舒服得她想在这儿沉睡下去。
所幸,宫人听到了唿救声,将商望舒救起。
可商望舒却一直昏迷不醒,烧了几日几夜,砸了无数灵丹妙药也不见好转,甚至连谥号都取好了。
还好她生命力顽强,挺了过来。
从那之后,商望舒开始惧水,再也不敢滑冰凫水。
也是从那以后,母皇不再逼着她学习,对她不学无术的咸鱼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要求商望舒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合格皇女。
皇姊也对她更好了,不论是太阳还是月亮,只要是商望舒想要的,皇姊都会找来给她。
……
「月儿,你别吓姐姐。」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过商望舒的脸颊。
「来人,二皇女怎么还没醒,若是二皇女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小命。」
外面总有嘈杂的声音,商望舒烦不胜烦。
迷迷煳煳间,白色的光透进眼帘,她感觉天亮了,浅浅睁开眼睛,许久未见光,被刺得又重新合上双眼。
「殿下醒了!」
身边的宫人惊唿。
商日华大步跨来,坐在床边,轻声唤道「月儿。」
「皇姊。」
商望舒呢喃,睁开一条细缝。
「欸,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告诉姐姐。」
她的声音中是掩盖不了的关切和焦急。
商望舒微微摇头,「没有的,皇姊怎么在这?」
小心的托起商望舒的头,商日华将水餵给她。
「先润润嗓子,你都睡了两日了,还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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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页
商日华的声音并无异样,还是同往日一样沉稳。
可商望舒却感觉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很快就被商日化拭去。
伸直手臂摸索上商日华的脸,「皇姊别难过,我没事了。」
商日华没有回答,只是将商望舒贴在脖子上的头髮拨到一旁。
商望舒嘿嘿傻笑,「皇姊怎么知道我脖子难受了。」
隔了一会,她又傻笑出声,「皇姊终于愿意搭理我了。」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商日华肩上,商望舒心中的委屈涌上心头。
「皇姊之前为何不理我!」
见她神情无奈,要开口解释,商望舒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听皇姊狡辩,别以为我感觉不出来,皇姊就是在故意躲我。」
商日华嘆了口气,给商望舒顺毛。
「以后不会再躲着你了。果然不能放你一个人出去。」
她蹭蹭商日华的肩,「皇姊知道就好!」
突然,商望舒坐直起来,「我要为东郊村的百姓募捐!」
「好!有需要皇姊的地方尽管开口!」
「皇姊怎么答应的这么快,不怕我胡作非为?」
商望舒狐疑的看着商日华。
商日华却一脸无辜,「我妹妹从来就是个善良聪明的人,怎么会胡作非为。」
对这一番话,商望舒十分受用。紧接着,她面色一凝。
「皇姊,东郊村的案子有疑点。」
商日华悠悠的望向远方,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
「白将军已经和母亲说过了,母亲会彻查此事的,严惩始作俑者的。」
收起飘远的心绪,她温柔的看着商望舒。
「你就放心吧,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变回那个活蹦乱跳的月儿。」
替商望舒掖紧被子,商日华随口说道「此番落水是白将军救了你,母亲已经赏赐过了,只是等你养好了,再去登门道谢吧,别失了礼数。」
「皇姊。」
商望舒拉住商日华的手,突然开口。
「我想与王夫和离。」
对上商日华疑惑的表情,还没等她解释,钟亦箜端着一碗药走进房间。
他神色如常。
「殿下的药熬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凝固了。
钟亦箜走到床边,对着商日华欠身。
「大殿下安,侍是来给殿下送药的。」
「免礼。」商日华挥手让他起身。
她弯腰摸摸商望舒的头。
对着钟亦箜说道「好好照顾我妹妹。」
又看向商望舒,「你好好养身体,不要思虑太多,有事等身体养好了再说。皇姊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了。」
朝着二人点点头,商日华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速度之快,甚至连衣摆都随风扬起。
目送着商日华远去,钟亦箜坐到床沿。一边用勺子轻转碗里的药,一边轻轻吹气,给药降温。他唇触碰勺子里的药,感觉温度合适了,舀起一勺,递到商望舒唇边。
商望舒扭头拒绝这一勺药,将钟亦箜拿着勺子的手推远。
冷冷开口,「刚刚的话你听见了吧。」
「什么话?」
将勺子放回碗中,钟亦箜舀起一勺汤药,又把这一勺汤药倒回碗中。
「殿下瘦了,面色如此苍白。」
他描绘商望舒的脸,「听说瘦肉清炖成汤最是养人,亦箜已经吩咐人炖好了,一会便命人拿来,殿下先把药喝了可好。」
钟亦箜又将汤药送到商望舒面前。
商望舒没管那勺汤药,只是看着钟亦箜。
「我们和离吧。」
她直视钟亦箜的眼睛。
钟亦箜却垂下眼帘,收回汤勺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抖动着。
盯了手中的汤药片刻,他终于出声,声音很小还有些颤抖,像是确认、像是祈求、更像是肯定。
「殿下爱我。」
眼泪落下,不知是否让碗里的汤药更苦涩了。
他扬起头,憋回在眼眶打转的泪花,回看商望舒。他还是没有成功,两行清泪滑落。
见他如此,商望舒害怕自己的心又软了,她垂下眼帘,转而去看被钟亦箜端在手心的汤药。
「我承认,我还放不下你。」
钟亦箜捏紧了手中的碗,手指压得有些泛白。
她深唿一口气,「可是我没有办法忘记。」
「殿下,」钟亦箜有些急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捂住嘴。
「孩童时,我爱吃鱼,心却太急,被一根鱼刺扎在嗓子里。玩耍时,我会忘记它的存在,因为还有其他更着急的事等着我。可每当安静下来了,这根刺带来的痛就异常清晰,它扎得我吃不下,睡不好,满脑子都是它。因为它,我很累,我不快乐,我想把它拔出来。」
商望舒的语气异常平静,静得没有丝毫起伏,她抚上自己的胸口。
「这根刺,现在扎在我的心上,你说我该拿它怎么办好。」
她抬头看向钟亦箜。
「殿下说亦箜是这鱼刺?」
手中的碗好似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紧紧的抓住。
商望舒却摇头,「我因为害怕再被鱼刺扎到,所以从此往后便再也不想吃鱼了。」
钟亦箜没有搭话,只是探了探汤药的温度,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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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页
「药凉了,殿下,药凉了,我唤人换一碗来。」
商望舒唤住走到门前的钟亦箜。
「你永远如此!」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每一次都在装无事发生,装得体,装大度,维护你那大家闺秀的脸面。你一次都不曾同我说真心话,一次也不愿坐下来听听我的想法,永远只是在自顾自的把你认为好的、把你想要的强塞给我。」
商望舒撑着床,半趴着直起身子,杯子滑落到了腿上,凌乱的头髮贴在侧脸。她口不择言,不去想自己的话是不是正确,也不去想这番话会不会刺痛她曾经的爱人。
「你从不问问我需不需要,我想不想要,我同你说,你也只当听不见。」
她将头髮别回耳后,深深唿吸。
「权势、名利我不想要,我不需要啊。」
一股酸涩突然涌上心头,明明已经在脑海中演绎过无数回今天的场景了,明明她应该像想像中那般洒脱,可真的到这一刻了,商望舒才发现,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不委屈,更做不到冷静。
「我说过无数次,我只想要你,想要母皇、父亲,想要皇姊,还有宰相、姐姐,我们都好好的。身体康健,生活快乐,就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就这样,我就已经知足了。」
钟亦箜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传来,他扶着门框,似乎只有用着坚硬的、永不会变的门框才能稳住自己颤抖不止的身体。
「殿下可曾考虑过我的处境。殿下又可曾知道我的难。」
他转过身来,眼红如血,面白如纸。
「我能感觉出来,母皇、父君、皇姊皆不喜我。每回宫宴,你谈笑风生,可我却在角落里格格不入。纵使你将话题引于我身上,无论我多么努力,母皇父君也只当听不见、看不见,草草略过。」
钟亦箜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床边,瞬间卸了力,瘫坐在地上。
「成婚如此长时间,我们却毫无所出,这更加印证了母皇父君是对的,钟亦箜是一个无用之人。」
他跪趴在地上,突然低头捂脸,发出笑声,诡异而荒诞。
笑声刚落,钟亦箜又突然抓住商望舒的手。
「我只是想留住殿下而已。我好害怕,怕殿下哪日会厌了我。我要抓住殿下,对,我要抓住殿下。」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一般,他点头,布满红丝的眼睛望向商望舒。
「我难道想有人隔在我们之间吗!我难道不想殿下这一世,不,生生世世只有我一人吗!我比谁都更想抓住殿下。」
他用力握紧商望舒的手,喃喃「可我不能。」
「可我不能啊,殿下。」
泪滑落,他缓缓的贴上商望舒的手,闭上双眼,眷恋的感受着他最爱的温度。
「殿下说我爱权势,我认了,可是殿下,若是没有权势,我还能留在殿下身边吗?这府中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他自嘲的笑笑。
「呵,怕是连遇见殿下的机会都没有罢。」
说罢,钟亦箜抬头,眼含水波,祈求道,「殿下便原谅我这一回。」
他勐摇头,「我再也不会犯这错了,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殿下的。」
商望舒抚上他的脸,轻轻拭去他的泪,俯身摘下他随身佩戴、从不离身的玉佩。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商望舒送给他的。
举起,狠狠摔在地上。
玉佩被摔到远处,玉身散落四处。
钟亦箜来不及想,爬着去捡起一块块碎片,手止不住的颤抖却在拼着这些碎片,生怕漏某一块。
「这碎玉,还能重新变回玉佩吗。」
商望舒看着仓皇的他,竟有些莫名的快感。
钟亦箜只是拼命点着头,「能的,能的,殿下你看,我拼好了。」
他捧起掌心的玉佩,一块也不少。
「可它已经裂了,全部都是裂痕,一触即破啊。」
商望舒无动于衷,残忍的话脱口而出。
「我会修好它的,它会和原来一模一样。」
钟亦箜跪走到商望舒身旁,祈求道,「若是它能復原,殿下可否再给亦箜一次重来的机会。」
「若它能和从前一模一样……」
商望舒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王微度哭天喊地的声音。
「你们反了啊,为何不放我进去,我还是这个府上的侧夫吗?我要去见殿下!」
他在门外哭诉着。
钟亦箜从地上站起来,仰头擦干脸上的泪痕,不让眼中的泪又落下。
商望舒嘆了一口气,「放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打开。
王微度梨花带雨的扑向商望舒。
「殿下终于醒了!这几日可把微度担心坏了!」
他左瞧瞧右看看,就要摸向商望舒时,被钟亦箜扣住手。
「你像什么样子!这里轮不到你来放肆!」
钟亦箜大声呵斥。
王微度大力抽回手,揉揉被攥住的地方。
「我与殿下的事,与王夫何干!」
「你!」
第18章
「够了!」
商望舒突然大吼。
她垂眼看着被自己蹂躏得皱巴巴的被角,拉起被子盖住头。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们都走吧。」
「殿下。」
钟亦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商望舒却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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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商望舒嘆了口气,扯开被子唿吸新鲜空气。
男人就这么麻烦。
望着床顶放空,任由思绪飞扬。
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殿下,殿下。」
王微度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
他怎么又来了,商望舒翻了个身,想假装听不见。
「殿下,微度来给您送汤啦。」
他用着气音,低声说道。
商望舒又翻了个身,被子盖住头,又被掀开,重重的嘆了口气。
「进来吧。」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王微度轻推开门,徐徐走到床前。
商望舒心中烦闷,面色不善,「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微度挂出讨好的笑,捧起汤盅献宝。
「给殿下送汤。」
他又摆出一副祈求的模样,弯腰低头,将汤盅举得更高些。
「殿下一次都没喝过微度的汤,殿下能赏脸尝尝吗?」
见他如此姿态,商望舒心中的火莫名消散一些,她从床上坐起来。
王微度见状将隐囊放置在她身后。
「拿来吧。」她朝着王微度伸出手。
王微度却将汤盅移开。
「让微度服侍您吧,您刚醒来,身子虚弱。」
他赫然的飞视商望舒一眼,低头揭开盖子。
盅内的汤还微微冒着热烟,王微度舀起一勺,轻轻吹气。
「给我吧。」商望舒无奈的看着他。
「殿下~」
他嗔怪的扫了一眼商望舒。
商望舒被他哼唧得鸡皮疙瘩长了一身,汗毛也不停竖起。
「要么给我,要么你自己喝。」
她的语气有点凶。
王微度委屈巴巴,去桌上拿了个干净的碗,将汤倒进碗里。
「汤盅太重了,微度给殿下换个碗。」
从他手中接过汤,商望舒浅尝一口,眼睛亮了起来。
味道不错!
她又接连喝了几勺。
王微度搬来凳子,坐在床边,捧着脸,笑弯了眼。
「殿下若是喜欢,微度日日为殿下做羹汤。」
「不用了。」
商望舒下意识就拒绝。
「殿下别这么说,能让殿下喜欢是微度的福气,殿下可别将这一点点的福气夺走。」
商望舒不知如何回应,她的脸有点烫,不知是不是被这汤的热气熏到了。
她默不作声,加快喝汤的速度。
可王微度却没想放过她。
「殿下真好!」
他痴痴的看着商望舒的脸,眼神中尽是迷恋。
「殿下是极极好的人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同殿下这般模样的人。」
王微度描绘着商望舒的脸。
「从来没有人对微度这么好,您就是微度的天。」
可怜商望舒被他这一番话肉麻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看着碗底所剩无几的汤。
「你的娘亲才是养了你多年的人。」
王微度垂下眼帘,他的眼神有些落寞,轻声反驳。
「才不是,殿下就是最关心微度的人。母亲从不关心我的死活,可殿下却愿意救微度,哪怕是微度在无理取闹。」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被孤单笼罩在一个单独的空间里,空落落的。
商望舒将碗重重的放在他的手心。
「好啊,原来你是在耍我!你觉着我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大蠢蛋,所以一而再的拿生命威胁我!」
她将这一顶大帽子扣到王微度头上。
王微度着急的摇头,「我没有的,殿下。」
他还想解释什么,却被商望舒打断。
「好啦,我只是说笑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她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闭上眼睛躺回被窝里。
「我累了,想歇息了,你也快回去吧。」
王微度不再言语,转身轻声收拾汤盅碗勺。
「其实你可以不用伪装,你可以一直住在府中。」
商望舒略带困意的声音挽留住了王微度出门的脚步。
他的身形顿了一下,气音喃喃,「殿下。」
王微度转头看向商望舒,却发现她已经睡去,发出规律的唿吸声。
他抹了一下眼角,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
养病的日子太漫长,商望舒掰着指头,数着时间,终于,她好得差不多了,被允许出府了。
出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向她的救命恩人登门致谢。
远远的,风裹挟着稚嫩的童谣一起到来。
将军府这么热闹?不愧是白战神,就是受人爱戴。
让马夫加快步伐,商望舒想,等她听了这童谣唱的内容,定要去好好调侃编排白榆一番。
她的嘴角带着一抹笑,眼睛闪烁着坏光。
可离得越近,童谣的词彙越来越清晰时,商望舒嘴角的笑却凝结了。
她的表情严肃得有些僵硬。
童谣的歌词分明是在编排造谣白榆。
到了将军府门前,商望舒匆匆下了马车。
门口聚着几个小孩,一边唱童谣,一边打打闹闹。
将军府却很是寂静,无人出来阻止这场闹剧。
哪来的熊孩子!白榆真是的,怎么也不阻止他们!
商望舒撸起袖子,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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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
她走上前,拧起那领头唱童谣的小孩的耳朵。
小孩疼得大叫。
「欸欸欸,你干嘛!」
她用力掰商望舒的手,想挣脱开来。
其他小孩被这突发事件惊到了,她们有些不知所措,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我干嘛?你在干嘛!这可是将军府,先不说将军为保护我们付出了很多。这可是朝廷命官的家,你们怎么敢在这里造次!」
商望舒抓住带头小孩的衣领,又要去抓其他小孩。
「走!见官去,等到了官府再听你们狡辩!」
被抓住的小孩听闻此言被吓得哇哇大哭,其他小孩见状四散开来,不知逃到了哪去。
那个被抓住的小孩见此场景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
将军府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腰来到商望舒面前。
「殿下。」
他对着商望舒行了一礼,站到她身边耳语。
「殿下,饶了这小孩吧。」
商望舒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老人看起来有些无奈,他摇摇头。
「是将军吩咐的。」
当事人都不计较,自己还计较个什么劲!
商望舒更生气了。
她将小孩抓到自己面前,盯着她的眼睛。
「将军好心要放了你!我可没想放过你!你还敢不敢了!」
小孩眼睛含泪,可怜兮兮的不停摇头。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放走小孩,商望舒气沖沖闯进府中,她想知道为何白榆任由他人在府前造谣。
「殿下!」
那老人一边追一边喊,却赶不上她的步伐。
不一会,商望舒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将军府,刚刚一下子被气昏了头,竟想也不想往里沖。她有点后悔了,可老人已经不知道被她甩到哪儿去了,声音也听不见了。
商望舒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府里乱转。
走着走着,她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还听见了利刃噼空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喘息。
有人在砍柴?
商望舒猜声音来源的地方是厨房,她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越离声音越近,景色却变得越是简洁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沙地,远远的还能看见几个射箭用的靶子。
她知道她怕是走到练武场来了。
再往里走,喘息声越来越明显。
拨开帘子,走进内室。
原是白榆正在练剑。
许是在内室,他只身着薄薄的一层里衣。
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洒在地上,消失不见。
白色的里衣被汗水浸湿,贴在他分明的肌肉上,勾勒出健硕又不失美丽的身形。他从未见过天日的白皙皮肤一览无余,就连胸前小小的粉红玫瑰也含苞待放。
我成登徒子了。
商望舒后退到室外。
她没想过自己会把白榆看光。
不像前世,在这个世界,男人的身体是不能被女人看到的,一旦被看到了,这个男人也只能嫁给把自己看光的女人了。
商望舒懊悔极了,又有点庆幸府中只有他们二人,若是他们能达成共识,那这件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下定决心,她轻声喊道,「将军?」
「殿下?」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声。
「是我。」
「殿下光临,恕臣有失远迎。」
「没关系的。」
商望舒想了想,觉得还是趁没见面时和他坦白才好。
「白将军,」她停顿了一会,有些难以启齿。
「对不起,我刚刚无意间闯进去了,若是……」
「没事的,军中从不计较这些。」
白榆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异常平静。
商望舒还想解释,「我是说……」
「白榆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白榆从内室走了出来,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明明留了很多汗还没梳洗,身上竟然还是清新得像树木草丛的味道。
商望舒不留痕迹的移开视线,并不与他对视,急忙转移话题。
「门口的小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不阻止他们?他们竟然用童谣给你造谣。」
说起这,商望舒又生气了。
她重重的嘆了口气,「我都不好意思学给你听。」
「我知道。」
白榆淡淡回答,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第19章
「你知道?」
商望舒对他的淡然又疑惑又生气。
她甩下袖子,抱起胳膊,转身倒退着走路。
「你知道她们怎么编排你吗?她们说你狠毒,说你忘恩负义,还,还说你的战功!」
商望舒说不出的话却被白榆淡淡的道了出来。
「说我靠身体上位,是红颜祸水。」
商望舒惊讶的看着他,瞪大了眼睛。
「你都知道!你知道为何还不阻止她们!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可是保家卫国、光明磊落的将士啊!」
她拉着白榆停下脚步,一脸认真,为白榆愤愤不平。
「她们凭什么这么说你!」
白榆却很平静。
「殿下别生气,殿下才刚刚病好,要保重身子。让这些流言蜚语惊扰了殿下是臣的不是,殿下别为这种不值当的事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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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页
商望舒内心的怒气穿透了眼睛,她的眼里满是怒火。
她直视白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怎么会是不值当的事!」
「阿蛮打坏人,阿蛮打坏人!」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不知从哪儿跑过来,握紧小拳头就要打商望舒。
「坏人欺负哥哥!阿蛮保护哥哥!」
他直冲过来,却被眼疾手快的白榆拦腰抱住。
虽然被禁锢住,可阿蛮还在挣扎着,朝商望舒的方向拳打脚踢。
白榆满脸歉意,「对不起,殿下,阿蛮他不是故意的。」
他紧紧攥着阿蛮的手,蹲下身来。
「阿蛮,这不是坏人,是殿下,是哥哥的……」
「好友!」
尚弄不清情况的商望舒插话。
白榆点点头,「是哥哥的好友,她只是在和哥哥谈论事情,你听哥哥的话,同殿下道歉好不好?」
阿蛮一脸不解的答应了,他懵懵懂懂的被白榆拉到商望舒面前。
「对不起殿下,阿蛮不是故意的,阿蛮是好孩子。」
「没关系,阿蛮,不用叫殿下,叫姐姐就行了。」
商望舒摸摸他的头。她已经察觉出来了,阿蛮虽然长得高,神色却是稚嫩的样子,同一般小孩似乎有些不同。
「下次姐姐给阿蛮带好吃的好吗?」
阿蛮的眼里瞬间有了光,点头点了一半,却苦大仇深的看着商望舒。
「谢谢姐姐,阿蛮要去打门口的坏孩子,不能吃好吃的!」
他说着就往门外跑去,拉都拉不住。
看着阿蛮远去的身影,商望舒问道,「不用去追他吗?」
白榆摇头。
「阿蛮一心想去「报仇」,若是现在阻止他,他也会一直要去。外面的小孩已经散了,王伯又在外面,阿蛮不会出事,见到没人,自己也就回来了。」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地面,又继续补充。
「殿下想必也看出来了,阿蛮不同于别的孩子。他是臣在战场上捡到的,那时他站在尸堆中哭泣。臣问他的娘爹在何处,他皆不清楚。战场上刀剑无眼,臣便将他安置在了城内,託付他人给阿蛮找娘爹。」
「后来呢?」商望舒问道。
「那场战结束了,臣回到城中,却得知阿蛮的娘爹已经下落不明。因阿蛮是个男孩,又如同痴儿,无人肯收养他。臣便将他带回京中,至今已有5载。」
商望舒沉默一霎,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任何夸赞的话语都显得浮夸。
她重提旧事。
「阿蛮都觉得外面这些造谣生事的人过分,要去揍他们,你一定要支棱起来!让她们瞧瞧你的厉害!」
白榆却一言不发,用沉默拒绝。
见他如此,商望舒苦闷,不知道他为何不愿为自己正名。
……
「将军,将军。」
看门的王伯满脸着急,一边左顾右盼找白榆,一边大喊。
似乎是找到了白榆,他朝二人大喊。
「将军!」
王伯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此刻他的拐杖却抡得飞快,深一脚浅一脚,靠迈腿频率加快步伐。
气喘吁吁的站在二人面前,还来不及换气,他急不可耐的说道。
「将军,白暮又来了!在门前撒泼打滚,引来许多人观看。」
「白暮是将军的姐姐吗?」
商望舒突然发问。
王伯好似这才看到商望舒,他诚惶诚恐,颤颤巍巍。
「恕老奴眼盲,竟没看到殿下,请殿下恕罪。」
「免礼,免礼。」
商望舒无暇顾及这些虚礼,她更加关心另外一件事。
「是吗?」
她看向白榆。
只见他沉默着点点头。
商望舒皱着眉头,眼底尽是疑惑。
「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连商望舒也不止一次听闻白琳在将军府门前闹事了,从在东郊村办公事,她就对此事有所耳闻。
可她想不通白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随她吧。」
「快阻止她,让她进来!」
两句话同时响起。
「为什么要随她去?」
商望舒看着白榆,语气中尽是不容拒绝。
「把她带进来!」
王伯的表情有些为难,看看白榆,又瞧瞧商望舒。
「听我的!」
商望舒再次强调,白榆也终于松口点头。
王伯看起来仍是有些犹豫,「若她不愿进来可如何是好,此前将军请她进来,她便不愿。」
「不管是自愿还是强制,她进来了就行。」
商望舒给写墨使眼色,让她随王伯一起去。
得了这句话,王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摩拳擦掌。
「欸,欸,老奴这就去!」
「等等。」
商望舒又叫停他们,纠结了几秒。
「我同你们一起去。」
……
没推开门,白暮的声音就从外面传进来。
她不停的哭诉着。
「白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啊,娘爹死了是我一手将你拉扯大的。如今你大了,有出息了,就将姐姐抛弃在外,不闻不问。」
人群中突然有人提出质疑,「那你怎么不进府,之前白将军不是请你进去过吗?你怎么就是不进。」
「不是我不进,是这遭天谴的白榆要我的命啊,我可不敢进去,他要毁尸灭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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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页
白暮哭得有些不接气,她停顿了一会,大声骂道。
「我今日来这里,就是要替天行道,让世人看清楚这看似良善正义的白将军的真面目!」
「那你倒是说说,白将军有什么真面目!」
商望舒用力推开门,站在白暮面前。
只见指着将军府破口大骂的白暮突然有些退缩,似乎是没想到将军府里竟然有个陌生女人。
她收回踩在门槛上的脚,垂下头,看起来有些讪讪,不过下一秒又梗起脖子。
「将军什么身份暂且不谈,你又是何人!白榆他一介男子,竟同陌生女子共处一室。」
她冷笑一声,语气更加肯定。
「呵,我就知道白榆是个不安分的!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写墨正要上前阻止,却被白榆摇头制止。
「白暮,随我进去吧,我们姐弟之间的事情,我们面对面解决。」
白榆走到白暮面前,伸出手。
「你无需担心我杀人灭口,且不说我是否真如此狠心,如今我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发誓,你白暮今日若在将军府掉一根毫毛我都不得好死!」
白暮面上纠结,还想推脱不肯进去。
「将军都发誓了,你就进去吧!」
「进去吧!」
在众人的起闹下,白暮被高高架起,只好无奈答应,随着白榆进了府中。
……
商望舒蹲在练武场,闷闷不乐,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在打小人出气的阿蛮。
阿蛮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在本本上三两笔画了一个火柴人,简陋得不知画的是谁。
脱下鞋子,将火柴人从本本上撕下来,用手压住,阿蛮就开始用力打小人。
他一边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打死你个坏人,打死你。」
商望舒嘆了口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就在刚刚,白榆说要单独和白暮谈,不愿她们插手其中,商望舒便被请了出来,下一秒,阿蛮也被哄了出来。
鞋子撞击地面发出响亮的拍打声。
看着阿蛮打得这么起劲,商望舒突然也觉得有些解气。
「你在哪儿学的打小人,像模像样的。」她好奇的问道。
阿蛮却很警惕,他嘘了一声,四处张望,末了,採用气音回答商望舒。
「将军不让阿蛮打小人。不能让将军看到。」
说到这,他又有些自豪的扬起脑袋,「阿蛮聪明,阿蛮和街上的老阿公学的,他每日都会打小人!」
商望舒失笑不已,心情好了一瞬,可乌云没一会又笼罩心间。
望着阿蛮的背影,她自言自语。
「你说将军为何不让我们在里面呆着啊,多一个人帮忙不好吗?那个白暮一看就是吸血虫。」
王伯找了过来,看样子为了找到他们,他花了不少功夫。
天气凉爽,王伯的领子竟然被汗浸湿了。
「老奴总算找到殿下了,一眨眼的功夫,殿下和阿蛮竟无影无踪,可将老奴吓坏了!」
他看似惊魂未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商望舒却不以为然,她低头抓起一把沙子,又将沙子抛远。
「要不要这么夸张。」
王伯只是嘿嘿一笑,「老奴是怕阿蛮给殿下招来麻烦,这小子太闹腾了。」
听到这话的阿蛮有些不忿,他停下动作,回头。
「阿蛮没有!阿蛮是好孩子!」
「你们将军可真难伺候!」
商望舒抱怨道,她的声音闷闷的。
「这个不敢!殿下这不是折煞将军嘛!」
王伯惊唿。
他沉思良久,嘆了口气。
「将军从前并非如此。」
第20章
商望舒转头看向王伯,示意他继续说。
王伯嘆了嘆气。
「将军是个苦命之人,年幼便丧母,父亲也随母而去,只留姐姐与他相依为命。可这个白暮却是个混不吝的,只想着吃喝玩乐。」
说到这里,王伯有些愤愤不平。
「日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是样样俱全!很快便把家败光了,可赌债又还不上了。为了还债,她竟将目光放到了弟弟身上,企图把将军卖到勾栏去!」
王伯的眼中含泪,声音微颤,他低头看着商望舒的脚边。
「京中关于将军的传闻不少,这些想必殿下都有所耳闻。世人皆知白暮没有得逞,可却不知将军真的被她卖到勾栏去了。」
商望舒听到这,不禁蹙起眉,「后来呢?」
「那时的将军还是个小儿,如同阿蛮这般大。他被卖来时,手里还紧紧握着一袋桂花糕。」
王伯的眼神有些泛空,似乎是在回忆。
「将军攥得太紧,纸袋透出了油。白暮离开了,他就坐那儿,任凭爹爹怎么说也不肯跟离开,非要在那等白暮回来接他。爹爹哪有那么多耐心对付小孩,只是粗暴的拉起将军,告诉他白暮已经将他卖掉了,不会再出现。」
王伯停顿一小会,「老奴以为将军会哭,可没想到将军只是点点头,便随着爹爹走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以为将军认命了。他很听话,也很聪慧,琴棋书画、端茶倒水种种规矩只需要教一遍就能学会。」
「可那日夜里,将军却是被爹爹五花大绑拖回来的。」
王伯眼圈微红,眼睛闪烁,眼底尽是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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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页
「老奴没想过将军会逃,更没想过他会被捆回来。他的识相让爹爹放松警惕,并没有严加看管,却不想将军逃了。可将军太小了,轻而易举就被抓了回来。在勾栏,出逃是很可怕的,可怕的不是逃出去,而是没逃出去。」
他竟打了一个冷战,似乎是心有余悸。
「爹爹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将军尚小,爹爹重利,不敢用刑,唯恐留下不好看的疤痕。他们只将将军关在暗室里,不给饮食。爹爹残忍,担心将军会自戕,便将他四肢绑起。关了七日,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才将人放出来。」
商望舒发现王伯的眼神中带着愧疚。
「从那之后,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许是苍天有眼,没过几日竟走了水,所有人都救火去了,只剩起不得床的将军在卧房内。」
他垂下头抹了一下眼角,「也不知将军是怎么逃的,等火灭了,人就无影无踪了。那时天寒地冻,也不知将军是怎么活下去的。想必是为了躲避爹爹的追踪,将军这才投了军。」
「这一路的难,只有将军自己才知。可这白暮却阴魂不散!」
王伯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霾和怒气,他咬牙切齿。
「将军凯旋,在这京中小有名气之时,她却突然又找上门来,那一次,将军将她拒之门外。却不想,她转头就把将军男扮女装的事捅了出来!」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将军跌至谷底,各种欺瞒的罪名盖到身上,也被关入狱中。所幸,当今圣上英明,并未追究将军责任,反而加以赞赏,同意让将军以男儿身带兵打战。」
王伯松了一口气,却眼含不忍。
「可将军的军中好友,互为靠背的救命恩人却被此事牵连,男儿身被揭发,没等圣上特赦便丧了性命。从此之后,面对世人的误解,将军便不再理会了。」
他突然跪下,声音中带着哭腔,颤抖着。一旁的阿蛮在被王伯吓到,哭着跪在王伯身边。
「老奴有罪。当年在勾栏时,老奴对将军的遭遇熟视无睹,置之不理,将军却恩将仇报,救了老奴。从前是老奴错了,可如今老奴不愿将军如同行尸一般度日,任由他人随意造谣、麻木不已。」
王伯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涕泪横流,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迫切又惶恐。
「老奴斗胆,求殿下救救将军吧,这世上唯有殿下能救将军了!」
阿蛮被吓得哇哇大哭,不知所措的跪在一旁。
「哎呀,王伯你这是做什么!」
商望舒刚扶起王伯,又去劝那边的阿蛮。
「阿蛮不哭,别害怕。」
她帮着掸走阿蛮膝盖处的灰尘,拿出随身携带的奶糕。
「你瞧,这是什么,想不想。」
商望舒把奶糕打开,放在阿蛮鼻子前。
阿蛮的鼻子动了动,鼻音浓浓的,「香!」
商望舒将奶糕放进阿蛮的手里,拍拍他的脑袋。
「给阿蛮吃,阿蛮不哭了好不好?」
见到阿蛮含泪点头,她又转身对着王伯,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个忙,我会帮的,白榆也是我的朋友!你别担心,但是我得想想怎么才能改变白榆这个犟种!」
王伯激动不已,又要跪谢,被商望舒阻止。
「免礼免礼。」
她有些无奈。
……
目送着二人离去,商望舒的心却沉了下来。
她有些难过,也有些担心,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商望舒既伤心于白榆的坎坷经歷,也更加难过于她伤害了白榆几次自己竟都没发现,反倒是因为他的不追究而沾沾自喜。
明明是自己的失误,看光了白榆,按这个世界的规矩合盖娶了他,却因为一己之私轻易的相信了他不在意的推辞。
可白榆真的不在意吗?
商望舒回想白榆的表现,却发现当时只顾着自己松了一口气,完全忘记了白榆的表情了。
她有些懊悔。
商望舒站起身走了几步,又骤然蹲下,愁眉苦脸,揉着自己的脸颊。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白榆是真的不在意吗,还是在强颜欢笑?
她甩头驱散脑海里繁杂的思绪。
不论如何,我都要去找白榆道歉,不能再混摸过关了!然后再把这个欺负人的白暮赶跑!不能放任她和白榆单独待着!
商望舒下定决心,朝白榆所在的书房走去。
这一次,她步伐坚定。
……
「我说弟弟,这府中的一切不都归我所有吗?这天底下哪有男人独占这么大一个府邸的?常言道,在家从母,娘亲死了,长姐便如母,你难道不该好好孝敬你唯一的姐姐吗?」
白暮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她的语气中尽是理所当然。
她嗤笑一声,「瞧你如今这幅丑陋的毁容模样,想必未来也只能靠姐姐了。所以啊,还不快快认清自己的处境,使劲的,」
「啊!」
白暮的话还没说完,就痛唿一声。
「你做什么!」
商望舒怒不可遏,门外听到的话让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门,直直上前,给了白暮一掌。
这白暮被打之后瞬间炸了,不管眼前之人是谁,竟罔顾身份就要上前和商望舒扭打。
她红着眼冲过来,试图拽商望舒的头髮,那恶狠狠的样子不禁令人有些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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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
见她如此作态,商望舒也上头了,顾不上害怕,也要去揪她的头髮,掐她的肉。此刻的商望舒只恨自己儿时为何老是翘课,以致如今一点拳脚功夫也不会。
商望舒跃跃欲试,可没等白暮到身前,白榆就将她护在身后,将白暮拂开。
可白暮并不停歇,她又直冲上前。也不知是不是被酒色败坏了身子,她的动作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其他女子的矫健,总能被白榆轻而易举的识破她的动向,又被拦住。
白暮气急,这回的她不再朝着商望舒而去了,而是正对着白榆,掌起掌落。
啪的一声,给了白榆一个耳光。
白榆被她打得微微侧头,随即又冷冷的看着她。
「滚,我不欠你什么!」
看着白榆脸上鲜红的掌印,商望舒怒火中烧,却被白榆紧紧保护在身后,不能动弹。
她只好大喊。
「将她拖出去!」
写墨很快便进来了。
白暮还在挣扎扭转着,还试图上前教训白榆,却轻易就被写墨制服了。
被抓着双手,压着往外送,白暮眼中尽是恶脓,她还在叫骂着。
「你们二人定不得好死,你们等着吧!」
她欲呸一口唾沫,却被写墨识破,用破布堵住了嘴。
……
「肯定疼吧。」
商望舒这才发现白榆的脸颊被刮破了皮,许是白暮的指甲太尖锐,一条常常的红痕微微肿起,与他脸上原有的疤痕形成了平行线。
「你怎么也不躲开。」
她将伤药轻轻抹在伤痕上,眼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心疼。
「怕白暮伤害到殿下,保护殿下是臣应尽的责任。」
白榆义正言辞却眼神柔和。
他不敢看商望舒,只是微微垂下眼,看着她拂动的手。
「臣不疼,小伤罢了。多谢殿下关心。」
「还不疼,气死我了,我刚刚那一掌应该再用力一些!」
商望舒越想越气,解气般的,她朝外踢了一脚。
「哎哟!」
这一脚可不得了,她的大脚拇指一下踢到了桌沿。
疼得商望舒眼角炸出了泪花,她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腿。
「殿下怎么了?」
白榆也蹲下身子。
第21章
「殿下可是伤到脚了。」
白榆扶着商望舒坐下,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捧起她受伤的脚,褪去鞋子,想要查看情况。
「现在不疼了。」
一股痒意从相触的肌肤传来,商望舒脚下意识蜷缩着后撤了一下,却仍被白榆牢牢抓在手中。
他的眼中有些不贊成。
「臣行军多年,见多了小伤演变成大伤的事情,容臣为殿下查看一番。」
脱下商望舒脚上最后一层云袜,洁白的脚丫暴露出来,指甲泛着健康的淡粉,只是那大脚拇指盖上却有些紫红的淤青。
「疼吗?」
白榆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他弯下腰,轻微的碰了一下她受伤的脚趾,想也没想的就沖那受伤的脚趾唿气。
靠得太近了,湿润的气息传递到商望舒的脚上,再沿着腿一直向上爬,她好像感觉白榆的唇似有若无的碰到了她的脚趾。
碰到了?好像又没有。
商望舒战慄了一下,忽的踩上白榆的肩,一脚将他踢开。
白榆被踢得倒坐在地,他面带不解,眼神仿佛在问怎么了。
「我都说了,没事的!」
商望舒的脸咻一下变得通红,她恼羞成怒了,一把抄过桌上的创药。
「我自己来!」
说完便粗暴的将药倒在自己脚上。
可能是这辈子的身躯太过娇贵,药淋到伤口时,商望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怎么这一点点疼都忍受不了了。
她在心中暗暗吐槽自己,又要继续往上倒。
可白榆却看不下去了,轻轻掰开商望舒的手,他将创药拿过来,跪坐在商望舒的脚旁。
「臣为殿下上药吧。」
没等商望舒拒绝,白榆又补了一句。
「殿下这般上法又废了这珍贵的药,又好得慢,就让白榆为殿下上药吧。」
他不容拒绝的托起商望舒的脚,又害怕商望舒坐不稳,便让她踩在自己的大腿上。
是有些软又有些硬还很温暖的触感。
商望舒有点痒,也不知是哪儿痒,似乎是脚心被陌生的布料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擦到了,又好像不是脚心痒,是从五脏六腑里透出来的痒。
痒得她想直挠,却又不知道该要挠哪里,只能可怜身上那皮肤徒劳的激起一排排小疙瘩。
无意识的,商望舒的脚趾蜷缩了起来,扎进白榆的腿里,将他的大腿踩出一个浅浅的小坑。
可白榆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专心致志的上着药。
那团棉花随着他的动作轻柔的在商望舒的肌肤上打转,药渗进伤口,有些刺、有点麻,却还是掩盖不了那抓心挠肝的痒。
他低下头,眼看着就又要往商望舒的脚上吹气了,这下商望舒终于是忍受不了了。
她故技重施,一脚蹬开了白榆。
没等白榆反应,商望舒便急匆匆的说道。
「好啦好啦,我看药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商望舒跳下地面,单脚站立,甩了甩那只受伤的脚,又朝着白榆伸出手,要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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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页
「你看,好了!」
没搭她的手,白榆站起身来,将她重新扶回贵妃榻上。
「殿下当心。」
他嘱咐完,坐在了一旁的脚踏上。
见他坐在下方,商望舒有些奇怪,明明自己身旁还有很多空位。
她拍拍身旁的位置,「你上来坐啊。」
白榆却摇摇头,「于理不合。」
「我还要和你聊聊。」
商望舒劝他。
可见白榆还是坚持,商望舒便也作罢。
……
二人沉默了,白榆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商望舒看着白榆,面上尽是纠结,无声的张了几次嘴,却最终也没有出声。
她还在犹豫着。
虽说商望舒已经下定决心,承认自己错误,担负起一个大女人应该担负的责任,可到了真的要说出口的这一刻,她突然又退缩了,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又深唿吸,终于下定决心。
「白将军,」
「殿下,」
二人却同时开口。
「你先说。」趁着白榆怔忡,商望舒退让道。
「还是殿下先说吧』』白榆却推拒。
也好,早死早超生。
商望舒低头看自己的脚,受伤的地方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白白薄薄的药粉。
「我想对你道歉,我今日早晨不小心看到你了。」
她转过头想去看白榆的表情,可是白榆却是侧身对着她,还低着头,商望舒什么也看不见。
她急急的又补充,生怕自己讲不出口。
「我是想说,抱歉,我会负责的,我什么都能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娶你。」
听到这话的白榆身子微颤。
他没有立刻答覆。
房内一时安静万分,似乎能听见远处阿蛮嬉戏打闹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长到商望舒坐立不安,煎熬万分。
她忍不了了,扯扯白榆的衣服,忐忑不安的发问。
「如何,你想好了吗?」
话音刚落,商望舒又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太急切了,毕竟对于男子来说,这是终身大事,哪有一时半会就能答应的理。
她还在胡思乱想着,正想告诉白榆不用这么快答覆,她能等时,白榆却出声了。
他仰起头看着商望舒,坚定的摇了摇头。
「殿下,白榆不愿。」
他拒绝了。
商望舒有些错愕。
「为什么?」白榆之前不是还想嫁给她吗?
她真诚的回看白榆,拍拍胸脯,急切的说道。
「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骗你,、今日早晨的事情伤害了你,是我的错,你又是男子,当然不方便说。」
商望舒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殿下从未伤害过白榆一分。」
白榆只是认真的仰视着商望舒,看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
他又重复道,「殿下不应对白榆愧疚,白榆从未因殿下受到伤害。」
这两句话一出,将商望舒的神拉了回来。
她怔怔的看着白榆,又问出刚刚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
白榆捏住了商望舒空荡的裤腿,裤子皱了,手白了,他自己却没有发现。
话语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蹦出。
「白榆不愿成为殿下的责任,更不想变成殿下的负担。」
他顿了顿,「白榆只望殿下岁岁无虞,常安长乐。」
这一番话似乎掏空了他的所有力气,说完,白榆便低下头,塌下了背。
商望舒的裤子也重新恢復了平整。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被白榆的话惊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个外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明明她和白榆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更不是两情相悦的情人。
哪怕是相识相恋十余载的钟亦箜,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商望舒能感觉到白榆的真诚。这不是他的藉口、不是他的託词,更不是为了讨好商望舒,他只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用直白的言语表述出来。
她呆呆的看着他。
白榆却重新鼓起了勇气,他仰望着商望舒,就像看着天上那抹最皎洁而又最遥不可及的月光。手无意碰到她的衣物,却很快被收到身后。
「殿下是白榆在这世间遇到过最温暖的人,殿下心软心善,从不吝于帮助别人。可臣却怕殿下太好了。殿下总会不自知的委屈自己,强迫着自己去做不愿做的事情。」
商望舒摇着头,想说不是,当初他想嫁给她,她不就没有同意吗。
白榆只是笑了一下,弯弯的嘴角,月牙般的眼,是放松的笑,也是舒展的笑。
他仿佛知道商望舒在想什么。
「殿下不必否认,那时殿下拒绝白榆是正确的,殿下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罢了,殿下无须担心被拒绝之人如何反应。」
说完,他又促狭道。
「容臣不敬。陛下和大皇女也不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从不会被他人的情绪左右,莫非殿下是像了皇夫?」
是的,她的母皇和皇姊都没有为他人的情绪着想的习惯,这个世界的其他女人也没有。这个习惯好像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是她上一世的习惯,也是上一世她的同胞们的习惯,是一种「顾全大局」,生怕惹人不快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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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习惯,通常被称之为善解人意,是每个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哪怕再荒谬的言语、再荒唐的事迹,女人也应该是善解人意的。
这是上个世界所宣传的。
商望舒从不相信这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恍然间她突然发现,这个习惯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臣并未认为殿下不好,只是殿下总该为自己多想想。」
白榆思索一下,又继续补充道,
「殿下怎么流泪了。」
他有些慌张,似乎是没想到商望舒的反应这么大。
白榆站起身,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商望舒脸上的泪珠。
商望舒却破涕而笑,随意的抹干脸上的泪。
她朝着白榆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明明她是来宽慰白榆的,却没想到反被白榆宽慰了一番,还没出息的又哭了。
商望舒感到哭笑不得,她振作起来,深唿吸,收回眼泪。
「我还想对你说一件事。」
白榆停下动作,看着她。
「同你一样,我也希望你能快乐,所以,我们一起将那些流言蜚语消灭,好吗?」
白榆却沉默了,低下的头显得那么倔强。
第22章
见他沉默不语,商望舒有些急了。
她推了推白榆,声音却很轻柔。
「我们一起试试看,好吗?」
商望舒低头看着白榆,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知道吗,我觉得清者固然自清,可清者自清不意味着我们什么也不做,任由坏人传播流言蜚语。」
说着说着,商望舒给自己说上头了,她的语气中有些愤怒。
「我相信白将军不是一个会被传闻轻易影响到的人,可我还是想不通,白将军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世人误解。」
她忽然蹲到地上,面对白榆,认真的看着他。
「作为将军的朋友,我更担心的是将军坚强太久了,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痛,也会难过。会不会将军不是不在乎,只是习惯了不去在乎,任由钝刀割心?」
白榆攥紧拳头的动作被商望舒尽收眼底,白榆的态度有些软化了,她趁胜追击。
「所以,将军能不能改变一下主意?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让你的朋友放心?」
她抓住白榆的衣袖,不自觉的摇了摇。
白榆没有回应。
一时间,房内又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榆微微点头。
商望舒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又俯下身子凑近去看白榆的脸。
她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你真的答应啦!」
商望舒高兴得几乎翘起了小辫子。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有这么大的反应,白榆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在商望舒没有在意的角落,他的耳根子偷偷的红了。
「答应了。」
白榆的声音很小。
他低头看着地板,不自然的避开商望舒炽热的目光。
商望舒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的站起身,在书房翻翻找找。
全然忘记这并非她的家。
她像一只忙着采蜜的小蜜蜂,东找找,西找找,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花。
突然,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僵硬的走过来,尬笑两声。
「笔墨纸砚在哪啊?」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像是担心白榆会嘲笑她,商望舒急匆匆的解释。
「都怪你这房间和我家太像了!你瞧这桌子,不管是样式还是颜色还是材质,都同我家的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白榆的身体竟僵硬了一下。
可困于窘境的商望舒并没有发现,她只是催促着白榆。
「白将军,找找纸笔吧,我们好商量对策呀。」
她语气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放松,还带着熟人间才会有的一点小埋怨。
……
看着平整铺在桌上的纸笔,商望舒沉思了一会。
转而眼睛一亮,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榆看起来有些迷茫。
「殿下是说,去造他们的谣?」
「将军在战场上足智多谋,怎么生活中像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商望舒有些恨铁不成钢,拿笔轻敲了一下白榆的脑袋,又点点桌上的纸。
「将军快快用上你作战时用的脑袋。现在站在阴暗处的,不是你保卫的百姓,而是战场上无形的敌人,我们一定要打赢这场舆论战!」
商望舒壮志酬筹,仿佛已经置身沙场。
「将军。」
她一本正经的看着白榆。
「我们不能掉入自证的陷阱,我们要做的是让那些造谣的人拿出证据来!比如说,白暮,她下回再来府中闹事,我们必要让她拿出证据,若是口说无凭,我们便要严惩她。」
白榆却提出疑惑。
「当朝律法并未对造谣生事者做出明确的惩罚规定,该如何严惩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突变。
「若殿下要为白暮动用私刑,臣万万不能贊同。」
当朝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私刑,可白榆却害怕商望舒会因此落人口舌,白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他神色严肃,商望舒连忙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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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不会动用私刑的!我又不是蠢货,可不想因为白暮再被人弹劾,到时候又要白白领罚。」
她翘起嘴,一脸神秘。
「你放心,我自有主意,总之肯定是经过母亲肯许的!」
商望舒拍拍胸脯。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便一言为定,殿下不可做一丝有可能危机自己的行为。」
白榆还是有些不安。
他的手被商望舒拉起来,二人的小拇指缠绕在一起。
「拉钩,拉了钩便再也不变了!」
商望舒总觉得还不够,宣传范围仍旧不够广。
她托着腮,苦恼的盯着桌面上的纸张,在上面圈圈点点。
「将军,只是惩治恐怕还不够,还有什么方法能提升影响力呢?」
用毛笔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商望舒苦思冥想。
「怎么办?」
她向一旁低头研墨的白榆投去求助的目光。
白榆朝商望舒温柔一笑,将研磨细腻的墨水推到商望舒面前,又叫人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牛乳。
「能得殿下的关心已经是白榆最大的幸事了,白榆倒是觉得已经足够,严惩造谣之人足以杀鸡儆猴,将军府想必也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他走到一旁的茶几上,将牛乳倒进黄澄澄的姜汁中,静置一会,将姜汁撞奶端到商望舒面前。
「天气寒凉,殿下不妨先用些点心,暖暖胃。」
「你怎么会做这个!」
商望舒惊喜的看向白榆。
她上辈子是南方人,酷爱牛奶甜品,可这世投胎穿越到了北边,就连她的故乡,在这个时代还仍是一片荒芜之地,更别提这些了。
因此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她的古怪嗜好,却不想,白榆竟也知道。
白榆却一脸坦然。
还是那句话。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难道真是自己的喜好被传出去了?
商望舒猜测,随即便将这思绪抛之脑后,开始享受她的甜点。
这碗甜食似乎具有魔力,还没吃完,商望舒又心生一计。
她抬头看向白榆。
「他们编童谣,我们也能编童谣!除此之外,我们还能编词曲、作文章、传故事,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书斋雅舍,都能听到、看见将军的事迹,这样何愁传播不出去呢。」
商望舒兴致勃勃、胸有成竹。
「况且,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们的都是真的,将军就是美强惨再现,还怕虐不到忠心粉吗?」
她顾不得白榆是否听懂,嘿嘿的笑了起来。
白榆只听懂了前半句,却面露难色。
「微臣不才,并没有结交到文人好友。」
商望舒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皇姊最喜欢和文人谈古论今了,她会答应帮忙的!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她朝着白榆眨了眨眼。
……
冬天越来越近,走在庭院里,风冷飕飕的唿啸着。
还没走近,远远的,商望舒就看到一个身影。
一身白衣,衣服随风乱舞,连着那单薄的身形仿佛也要被风吹走了。
走近些,她才发现那人是钟亦箜。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
他蹲在花圃里,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钟亦箜又瘦了。
他从未如此瘦过。
要是过去见他瘦了这么多,商望舒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关心,更会忙前忙后逗他欢心,只希望他能更健康些。
只是现在,商望舒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容易心软了。
见他如此,此情此景,竟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商望舒暗暗嘆了口气,想假装没看见。
却被叫住。
「殿下!」
钟亦箜的声音有点沙哑,却掩盖不住惊喜之情。
他走出花圃,向着商望舒靠近几步,又低头看看自己满是污泥的白衣,默默后退,攥紧了掌心。
「嗯。你忙吧。」
商望舒草草应付,又要离开。
「殿下不看看亦箜在做什么吗?」
似乎是怕身上的污渍沾染到商望舒,钟亦箜并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望着她,声音中带着几分期盼与哀求。
又怕商望舒拒绝,他急急的开口,讨好的展开双手,露出手心的种子。
钟亦箜看着花圃,眼底尽是抑制不住的留恋。
「这个花圃是殿下亲手所砌,更是你我之间的定情之物。」
他又低声喃喃,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之间的回忆又何止一点,哪怕玉佩碎了,我也还有其他的。」
钟亦箜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肯定。
他对着商望舒笑,笑容让惨白的脸重新焕发了几分生机。
「冬天到了,这花圃里的花也谢得差不多了,我便找了些种子,想着种些耐寒的花,这样我们冬天还能来赏花。」
他还是笑着,有些痴痴的。
「从前是月儿种,这次便换我来,这也才算得上乐趣。」
第23章
「待到花开,月儿同我一起赏花可好?」
钟亦箜期盼的望着商望舒。
他瘦得有些厉害,下颚骨透过薄薄的皮肤,锋利得仿佛要将皮肤划开。眼睛更加深邃了,就这么深深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颤颤巍巍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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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这朵希望的小火苗,就被毫不留情的掐灭了。
「到时候再看吧,天太冷,赏花也不合适。」
商望舒没有拒绝,话里话外却隐含着推拒。
「殿下。」
钟亦箜不自知的向前挪了几步,似是在挽回。
他缠眷的眼神萦绕在商望舒身上,似含忧伤又似带哀求。
商望舒又忽然想起写墨的话,皱了皱眉。
「你将王微度禁足了?」
「殿下关心他?」
钟亦箜的脸色忽然一变,眼底的明了又暗,闪闪烁烁,只是这亮起来的却不是爱意,而是痛与恨。
他弯腰将身上的泥土拍散,那恼人的泥渍却停留在白衣上,将白衣染脏了。
钟亦箜放弃了,他眼中的泪花泛着光。
低头自嘲一笑,又突然大笑出声,笑声爽朗,眼睛却是通红,泪水失了控制,止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忽然,钟亦箜停下哭泣,红着眼,鼻音浓厚,却毫无情绪。
他凝视商望舒,眼神有些冷。
「不过是惩治一个不知礼数的侍,禁足几天罢了,殿下又何必如此在意。」
钟亦箜抚去眼角的泪花,看向自己刚种下的花,又低头摩挲那块玉佩。
他低声喃喃。
「殿下是在报復我。」
那日被砸碎的玉佩已被修好,也不知钟亦箜废了多大力气,远远望去,玉佩竟同从前一模一样,看不见一丝裂痕。
只是再好的工匠也无法将这四分五裂的玉佩復原。虽然看上去光滑,可触感却已不復从前。
裂痕的粗糙感让钟亦箜的手有些刺痛。
他扯动嘴角,勾勒出一抹凄笑。
「我会等,等殿下报復完的那一天。」
钟亦箜向前两步,空空环住商望舒的手腕,他顾不上自己脏不脏了。
他的手很冰,没有一丝温度。商望舒被他触得一激灵,就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抓住。
钟亦箜笑着,忧伤从眼底溢出。
「不过是等罢了,我等就是了。殿下是知道的,我向来最有耐心了。」
钟亦箜看起来有些魔怔,他一寸一寸的扫视着商望舒,那贪婪的眼神仿佛要将商望舒吞进腹中。
不禁令人冷颤。
商望舒却毫无察觉,她有些厌倦了。
抬手就要甩开钟亦箜的手。
宽大的衣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钟亦箜细瘦的手臂。
手臂上竟尽是伤痕,有些结了痂,有些红红肿肿、青青紫紫,一道一道,刻在他的手臂上。
钟亦箜却像梦中惊醒,急忙松开环着商望舒的手,将衣袖拉下,掩盖住他的手臂。
他的神色有些慌乱。
商望舒紧蹙眉头。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钟亦箜却不语,手攥紧衣袖,将伤疤严严实实的遮盖住。
他扯出一抹笑,低着头,不敢看商望舒的眼。
「侍先行告退,这儿太冷了,我有些受不了。」
他的视线左右环顾,跌跌撞撞的离去。
商望舒没有叫住他,只是远远看着,放任他的离去。
……
殿内。
皇帝刚小憩起身,只见商望舒急匆匆的闯入殿中,将梳洗的宫人赶走,拉张小凳子,一屁股坐到皇帝身边。
「娘亲。」
商望舒挽着皇帝的手,靠在她的颈窝里,头不停的蹭着皇帝的颈窝,像一只在泥地里撒欢的小猪。
她嗅着妈妈甜甜暖暖的味道。奇怪的是,不论何时,妈妈的味道总是那么好闻,她不由自主的多嗅了几口。
在妈妈怀里打着滚。
「娘亲,娘亲,娘亲。」
「我的小女儿今日是怎么了?」
皇帝温柔的给商望舒整理额间的碎发,又亲昵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商望舒瓮声瓮气,倚偎着她的母亲。
「想娘亲了,我都病了,娘亲怎么没来看我。」
她和皇帝撒着娇,大逆不道的指责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天子大怒的情景并没有出现,皇帝点点商望舒的额头,商望舒顺势装作被推开的样子,脖子往后仰去。
「娘亲虽然没去看你,可你姐姐不是去守着你了,你姐姐在,娘亲就放心了。」
她轻轻的梳理商望舒的头髮,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你的身子如何了,我瞧你清瘦了些,可有好好吃饭,这小脸也没什么血色,可把我女儿委屈坏了。」
皇帝按按商望舒的脸蛋,目光中尽是爱怜。
「娘亲~」
商望舒听到这话,更加起劲了,直往皇帝怀里钻。
她也错过了皇帝的神色。
皇帝紧锁眉头,看着商望舒的发顶,眼底尽是忧虑。
「这次的落水太突然,可让你姐姐担心坏了,竟乱了阵脚。」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没等商望舒反应,皇帝又继续解释。
「娘亲本要去看你的,可公务实在繁忙,说吧,月儿,想要什么补偿。」
听到这话,商望舒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咪,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摇头晃脑,无形的尾巴在身后晃动。
正要向皇帝提要求时,商望舒却突然发现皇帝的发间多了几缕白丝,脸上的细纹似乎也更多了些,眼尾也增添了几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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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几月,岁月竟无情的刻下印记。
商望舒心里莫名有些酸胀。
「月儿为娘亲挽发吧。」
皇帝笑着打趣。
「笨手笨脚的月儿竟会挽发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吶。」
商望舒绕到皇帝身后,捧起长长的头髮,用篦子轻柔梳理,将那几缕白髮埋在青丝里。
皇帝半眯着眼,享受这一刻悠闲的午后时光。
……
不知过了多久,商望舒停下动作。
「怎么样娘亲,我的手艺不错吧。」
铜镜隐隐约约照出皇帝威严的容颜,她的头髮被整整齐齐的束成髮髻。
这一刻,那个温柔的母亲又变成了不怒自威的天子。
商望舒窝在地上,舒舒服服的枕着皇帝的大腿,望向皇帝的眼睛亮晶晶的。
「娘亲能答应月儿一个请求吗?月儿想帮帮白将军。」
皇帝看着她,勾出一抹笑,却没作回答。
商望舒有点愤愤不平,嘟着嘴。
「娘亲,你都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过分!他们竟然说白将军是,是靠手段上位的!还传他忘恩负义、不知廉耻!这简直太过分了,白将军可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啊!」
她为白榆打抱不平,却发现皇帝并未符合,连为她梳理头髮的频率也没改变。
商望舒见势不对,眼珠子提熘一转,有了新的主意。
她更加愤然了。
手一捶地,慷慨激昂,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
「他们这么说白将军也就算了!可白将军是娘亲一手提拔,亲自承认的人啊!他们这样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娘亲要狠狠惩罚这些可恶至极的人才行!」
皇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娘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月儿了,上一次月儿这般还是为了和宰相公子成婚。」
说完这话,皇帝沉默片刻,目光有些深远,眼底尽是思虑。
「那月儿就当娘亲答应咯!皇帝陛下一诺千金哦!」
商望舒大手一拍,直接强买强卖。又提眼偷看皇帝的反应,见她脸色无虞,才放下心来。
她扣着龙袍上的金丝,开始得寸进尺。
「娘亲,月儿还想找姐姐一起帮忙,行吗?」
商望舒的额头被皇帝弹了一下。
「这是你同你姐姐的事,你自己去求她。」
「我知道,我就是先同娘禀告一下嘛。」
商望舒将头埋进龙袍,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她安静许久,慢慢开口,言语中带着试探。
「娘亲,我想和钟亦箜和离。」
第24章
「和离?」
皇帝面不改色,咀嚼着这两个字。
「月儿怎会突然想要和离?」
「我不想和钟亦箜在一起了。」
商望舒嘟囔。
「胡闹!」
皇帝有些怒了。
「婚姻大事岂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当初可是你非要将人娶进门的,今日你说变就变?」
委屈涌上心间,商望舒顿时泪眼朦胧。
「不是我说,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她抽噎着,说话断断续续。
皇帝眼带怒火,快速又坚决的否定商望舒的辩解。
「不论你说什么,娘都不答应你和离。」
商望舒更委屈了,眼泪像珍珠,大珠小珠不停的砸在龙袍上,氲成一片深色湿痕。
含泪的眼望着皇帝,皇帝的脸却被眼里泪珠放大晕开,商望舒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此时也不想在乎她的脸色了。
商望舒自顾自的发泄着,声音有点大。
「娘亲不是我的娘亲吗?怎么向着旁人说话。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欺负我!」
她呜咽着,抹开凝在眼尾的泪。
「钟亦箜他,他设局害我。」
商望舒有点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皇帝替她拭去泪水,言语中流露些许薄怒。
「他如何设局,又怎么害了你?」
「他给我下鹿血酒!所以我才会求娶王微度!」
商望舒压抑不住了,一五一十的坦白。
这话一出,皇帝却笑了,她捏起商望舒的脸颊。
「我们月儿怎么和男子似的?娶了也就娶了,一个男子而已,大女子不该拘于小节才是!」
商望舒却反驳。
因为脸颊的肉被扯起,她说话有些漏风。
「才不是!就素因为娶了他,才引得姐姐生气的!」
皇帝又笑了,她忍俊不禁,左右摇晃着掐掐商望舒的脸颊。
「看来我们月儿也不是小笨猪,还有点敏锐。」
商望舒掰开皇帝的手,鼓着嘴,抽着噎,一脸不忿。
「我,又,不是小孩子!」
皇帝又用另一只手掐她的脸颊。
「是!我们月儿长大啦!可是月儿,日华并非因你娶王公子生气,她只是担心你。」
皇帝嘆了口气,目光悠远,不知望向何处。
「和离的事,暂且不能再提,你放心,这口气,娘会帮你出的。」
她温柔的揉着商望舒被掐得有些红的脸颊。
「为何?为何姐姐要担心我,有你们在,谁能伤我?为何现在不能合理?」
商望舒不解,非要刨根问底。
皇帝按揉的动作又变成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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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呀!正因你如此,你姐姐才会操心你!至于你王夫,人家犯了什么错,七出他犯了哪一出,你要休掉他。这事要是传出去,世人只会认为你王夫贤惠,为妻纳侍!」
皇帝闭上眼睛,一副无奈的样子,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再说,刚纳侍,就要休夫,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商望舒一脸不贊成,开口准备反驳时,又被皇帝的话堵了回去。
「就是你商望舒不在意名声,你也该在意在意皇家的名声。你不仅是你,更是国家的皇女,生来就有为民表率的任务,怎可带头破坏道德。就算你要离,也得抓到王夫犯错的证据才可。」
哪有这么严重。
商望舒还是不服,心中暗暗吐槽。
却见皇帝吐了口浊气。
「不论是和离,亦或是休夫,现在都不能做,不仅如此,你还要和王夫和和美美!」
听见这话的商望舒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皇帝瞪了一眼。
「别说你做不到,装你也得给我装出来。行了,快回去吧,朕还有事忙。」
皇帝的神态有些疲惫,她朝外挥手示意商望舒出去。
见此情形,商望舒只好咽下心中的不服。
转身还没走几步,皇帝突然又将她叫住。
「慢着,此前听闻你要为东郊村募捐。」
皇帝思量一会。
「你事先准备准备,果断时间便出发吧,去江南。」
「江南?」
商望舒有些疑惑。
为京城旁的村子募捐,需要跑到江南那么远吗?
「不只为东郊村。」
商望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母亲是说,我们举国上下汇集善款,又将这善款用于全国?」
皇帝颌首。
「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
柳源被捕的消息来得很是突然,商望舒甚至来不及错愕,就得了令,下江南募捐。
就这样,她踏上了南下之旅。
天气更冷了,寒风冷飕飕的吹着。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过年?
商望舒在心中默想。
「殿下。」
前来送行的钟亦箜为她穿戴白绒裘皮。
商望舒有些不习惯他的触碰,想后退,却想起皇帝的叮嘱,硬生生忍住了。
「侧夫呢?」
她似无意间问道。
钟亦箜站在身前为她系扣子,此言一出,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裘皮大衣上盘结扣垮垮的松开。
「抱歉。」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
「你的手怎么如此苍白?」
商望舒这才注意到,钟亦箜的手似乎有些冻得发僵,颤颤巍巍的在半空中哆嗦。
她蹙着眉。
「你回去罢。」
他不肯走。
「亦箜送殿下。」
似乎是看见商望舒紧锁的眉,他的睫毛颤了颤。
系扣子的动作停下,他愣愣的,伸出手,轻点上商望舒的眉。
「殿下别恼。」
轻点的动作变成轻抚,钟亦箜想抚平那道眉。
只是商望舒的眉头更皱了,她转头避开钟亦箜的手。
「殿下。」
钟亦箜目光痴痴的低声喃喃,追随着商望舒的视线停留在半空中。
「你回去吧。」
商望舒再次强调。
忽而,一滴鲜红突然落下。
溅在地面上,开出一朵鲜艷的血花。
这,是钟亦箜的血?
他的手苍白得有些青紫,一条血痕顺着被衣裳挡住的手臂蜿蜒而下,爬过掌心,凝聚在指尖,许是那滴血太重,风一吹,便随风而去,砸在了地上。
红与白交相唿应。
「你的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
钟亦箜仓皇的将手收回身后,紧紧遮掩。
他为自己找补着,笑容牵强得有些僵硬。
「天冷皲裂罢了。」
商望舒却是不信,钟亦箜从无皲裂这个毛病,哪怕是在严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皮肤都是柔软细腻的。
她并未纠缠不休,声音有些淡然。
「找个大夫看看吧。」
一句话,便让钟亦箜红了眼。
他低下头,不再作声。
「我走了,你回去吧。」
商望舒阔步上车,没有回头。
马车越驶越远,车后的小点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
今日的马车格外的不对劲。
刚上马车时,并无任何不同,可行至半途,商望舒老是能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唿吸声。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听错了,可是,唿吸声竟逐渐变为了唿噜声。
商望舒顺着声源找去,发现这声音竟是从坐垫下方传来的。
奇怪,明明座位是实心的,怎么会有唿吸声呢?
她蹲下身子,掀起坐垫,轻轻敲动木板,却听见木板发出空空的声音。
显然它变成空心的了。
商望舒四处寻找,找不到能打开的开关,她只好更用力的敲击木板。
里面的人似乎被吵醒了,烦不胜烦的轻哼一声。
「谁在里面!」
商望舒就要喊人,谁知木板打开了。
「殿下,是我!殿下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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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微度从木板里探出头来,手指竖在嘴前,眼睛四处张望。
他挤出一抹讨好的笑。
「殿下。」
「你怎么在这!」
商望舒有些惊恐,眼睛都瞪圆了。
「偷偷熘进来的。殿下我先起来。」
他瘪瘪嘴,左右摇晃脑袋,指指自己坐着的地方。
「这儿太小了,殿下,我站起来再说,可以吗?」
王微度眨巴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商望舒。
「那你先起来吧。」
得了肯定的回覆,王微度迅速将木板彻底掀开,站了出来。
商望舒盯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王微度眼睛四处乱飘,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说!不然现在就送你回去,这儿离家不过两个时辰,很快便到了。」
商望舒挥手就要让人停下马车,却被王微度紧紧抱住双臂。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他虚虚倚靠在商望舒的肩上,手指在她的肩旁画着圈。
「殿下~」
商望舒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把抓住王微度的手,狠狠压在大腿下,不让他再轻举妄动。
「快说!」
怎么也抽不回手,再也作不了妖的王微度不情不愿的坐直身子。
「王夫一直禁微度的足,微度实在是想殿下了,这才跑出来了嘛。殿下就不要责备微度了。」
他说着说着,身子又扭动起来,软若无骨的又要趴到商望舒身上。
却不想,还没碰到半分就被商望舒躲开了,她拿出一根指头,杵着王微度的额头,将他远远推开。
「我是问,谁帮的你。」
商望舒一字一句的说道。
「殿下,我晕车了。」
王微度捂住心口,干呕起来,呕了几声,便去偷瞄商望舒,见商望舒没有反应,他捧住自己的脑袋,哎哟的叫唤起来。
「头疼,殿下。」
他泪眼汪汪,白眼一翻,朝着坐垫倒了下去。
第25章
还没倒下去,商望舒就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这下弄得王微度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他紧闭双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放任自己的身体后倒。谁知,胸前的力道突然消失,身体不受控的倒向坐垫。
柔软的坐垫被他砸出了一声巨响。
「殿下?」
写墨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王微度的眼珠子隔着薄薄的眼皮子,圆熘熘的转动起来,让主人不安的内心一览无余。
「没事。」
此话一出,他快速恢復镇定,宛若一个真的晕倒的人,在坐垫上一动不动。
商望舒蹲到他面前,他岿然不动。商望舒伸出手,掐住他的人中,用力按揉。
过了一会,他的人中红了,可双眼紧闭。
见他如此,商望舒改变策略。
她从下往上,指尖顺着王微度的腰肢,一直向上滑,直到来到胸膛。指甲划过胸前的衣扣,她将衣扣用力往下点,衣扣浅浅的陷入王微度的胸膛。
一层薄粉悄然爬上王微度的耳后,他的睫毛止不住的扑闪着。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睁开双眼。
商望舒挑起他的衣扣,轻易解开领口处的第一颗。轻巧的手落到第二颗,这颗似乎系得有些紧,有些难解。商望舒只好将手臂压在他的胸膛上,手臂有些沉,王微度的唿吸频率变得沉重起来。
指尖摩擦布料的窸窣声响起,他的胸口忽而一轻,重量飘走了。不知怎的,明明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却希望这窒息感能停留得更久一些。
下一秒,王微度便无心再想。
寒风透过衣缝钻进里衣,随之而来的,还有商望舒柔软温热的手。
触碰的瞬间,王微度浑身颤慄了一下,后腰紧绷,离开坐垫微微拱起一瞬。
不想制止,他有些期待商望舒接下来的动作。
指尖试探般的轻触胸侧,一丝痒意直击头顶。指尖接着往上爬,爬到腋下,画风一转,轻触变成了抓挠。
商望舒五指成爪,疯挠他的痒痒窝。王微度紧抿双唇,眉头紧促,硬生生忍下这一波进攻。可他越是强忍,商望舒就挠得越狠。
终于,他抵抗不了的扭动起来、试图避开商望舒的手。
「我认输,我认输。」
王微度挣扎的额头冒出薄汗,碎发细细的粘在额前,眼尾渗出了泪花,看向商望舒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我认输了,殿下。」
他嗔了商望舒一眼,视线又迅速移到商望舒的衣摆。
「我说就是了,只求殿下莫要怪罪于微度。」
王微度捏住商望舒的衣摆,轻轻柔柔的摇晃一下。
「为了见到殿下,微度可是花了大力气!」
他上唇微翘,眼送秋波,不长记性的又朝着商望舒靠来,结局是既定的,商望舒将他推了回去。
「微度给马仆塞了好些金银,这才得了这个机会。」
商望舒点点头,张嘴就喊停车。
「写墨,将侧夫送回府。」
「殿下怎么食言!」
王微度难以置信,见写墨拉开帘子,一把抱住商望舒的大腿。
「殿下,我不走。」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商望舒,双臂却紧紧圈着她的腿不松开。
商望舒用力扯,扯不出自己的腿,又用手去掰王微度的手,可王微度十指交叉紧扣,任凭商望舒将他的手抓红了也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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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页
「写墨,把他拉出去。」
写墨连忙上前帮忙,却因为女男有别,不敢碰到王微度,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马车内陷入僵局之时,车外传来了勒马声。
吧嗒吧嗒几声脚步声过后,问候的声音传入耳中。
「臣白榆见过殿下。臣见殿下马车停至路中,喧闹非常。殿下可需要帮忙。」
听到白榆的声音,王微度立马安静下来,从地上弹跳起身,端端正正的坐好。
……..
商望舒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白榆,她一脸惊喜。
「将军怎么在此,可是出来公干?」
白榆弯了眉眼,欣喜之情从眼中溢出。
「圣上命臣随从保护殿下。」
「太好了!」
商望舒伸出手,掌心对着白榆。
白榆似乎已经学会了这个动作,他举起自己的手,拍了一下商望舒的掌心。他的力道很轻,与其说拍,倒不如说是轻抚了一下。肌肤碰到的瞬间,白榆就像触电般,五指合拢,将手收到了背后。
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指腹贴着掌心,轻轻摩挲,这朝思暮想的触感被他从手指传递到心间。
「将军真是神采奕奕!听闻白暮被抓了?」
商望舒收回手,笑眯眯的看着白榆。
白榆点头。
「殿下不知,白暮此番出现乃事受人指使,她向来是吃不得苦头的,没等审讯便什么都招了。」
「还有这事!是谁指使的她。」
商望舒好奇的凑前去,只听见白榆嘴唇微启,吐两个字。
「林家。」
「你是说皇商那个林家?」
白榆颌首。
「为什么?」
商望舒不解,皇商和白榆是八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为何要出此诡计。
「因为东郊村,却不知是东郊村。殿下落水之事也与皇商有关。」
白榆的这一番话引起商望舒的深思。
回想起东郊村垄断的物价和那场更像是人为的大火,她突然灵光一闪。
「那场大火也是皇商命人放的?她们不想让我们长待东郊村,害怕我们了解事情的真相!」
「殿下所言皆是。」
商望舒攥紧了白榆的衣袖,她回想着东郊村发生的桩桩件件,脑袋极速运转。
「物价是因,大火是果。林家欲垄断物价从中牟利,却不想遇到东郊村这颗钉子,不仅不愿还将她们的人打死了,因此放了山火报仇雪恨?却不想朝廷派你我赈灾,她们担心东窗事发,便从中作梗,想将你我赶走。」
见白榆点头,商望舒继续顺着往下猜。
「你是个失势的将军,而我则是与姐姐离了心的废柴皇女,她们便掉以轻心,以为伤了我们也无人在意。却不想姐姐竟彻查此事,将不干实事的柳源拉下马,那白暮也是个骨头软的,三两天便交代所有。两者口供这么一对,两个案子便合成了一案,站在背后的林家也就清晰可见了?」
商望舒又低声喃喃。
「怪不得娘亲这么着急让我出来,钟家和林家是姻亲关系,这是怕我为林家求情。我才不会为她们求情!娘还是太不了解我了。」
她撅着嘴嘟嘟囔囔,突然间,商望舒又嘆了口气,言语中尽是不解和感慨。
「林家已经很有钱了,你说她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下东窗事发,满盘皆输啊。」
白榆的面色却有些凝重。
「皇上今晨命人抄了林家,林家不似面上那般阔绰,帐上已经亏空许多。」
商望舒这下更惊讶了。
「都说林家富,她们的钱都用哪去了?」
白榆却缓缓摇头,只道不知。
回到马车上,商望舒才发现她完全忘记要将王微度送回去这件事了。
王微度已经睡熟,靠在车窗边上,薄薄的窗帘随着他唿吸的频率被微微吹起,又慢慢落下。
一抹晶莹的不明液体挂在他嘴角边上,他睡得甚至开始吧咂嘴。
商望舒刚想喊人将他送走,车内响起一声呢喃。
「殿下。」
王微度蹭了蹭窗帘,稍稍侧了脸,却见他白皙的脸上红了一片,上面赫然印着车窗的痕迹。
在心中轻嘆一声,商望舒放下举起的手,默默在他身旁坐下。
……
商望舒感觉脸颊有些痒,什么东西一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她上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
消停了一会,她又感觉有温热的风喷洒在她侧脸,有个软弱无骨的东西突然贴上来,带着些湿润。这湿润柔软的触感沿着脸颊一路向下,停留在唇边。
温热的气息有一搭没一搭的洒在她的唇上,同她的唿吸交织缠绕,消失不见。
商望舒烦不胜烦,勐的张开双眼。
王微度的脸近在咫尺。
他凑得太近了,商望舒竟发现他的眼尾藏着一枚红色小痣,深深埋在褐色的深邃的眼尾沟里。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商望舒的唇,甚至没有发现她醒了。
慢慢的,他闭上双眼,离商望舒的唇愈来愈近。
「你做什么!」
商望舒一把拍上了他的额头。
王微度痛唿一声,额头上出现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殿下。」
他媚眼如丝,不管不顾的凑上来,却被商望舒捂住嘴。
「你的嘴角有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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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
此言一出,王微度顿时惊慌失措,他急忙背过身去,四处寻找铜镜。
发现车上没有铜镜,他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眼神中尽是羞愧与后悔。
「殿下有水吗?」
他纠结许久,终于开口时,马车却悠悠停下。
白榆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殿下,天色已晚,今日在此歇脚如何。」
一句好还没答出口,王微度便一手揪住商望舒的袖子,一脸警惕,却仍不忘用另一只手捂着下半张脸。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帘,仿佛要透过帘子将车外的白榆盯穿。
「殿下,他怎么跟来了?」
第26章
「将军奉旨前来。」
扔下一句话,商望舒便出了车,王微度找来面纱往脸上匆匆一系,紧随她下了车。
刚下马车,王微度便像是开屏的孔雀,紧紧黏在商望舒身边,环住她的胳膊。
做完这些,他抬起头,看到白榆,脸上露出吃惊之色,随后便施施然开口。
「将军也在?」
羞涩的看了一眼商望舒,王微度手轻轻扯了扯商望舒的衣摆。
「殿下疼惜微度,见微度睡了,没捨得叫醒微度,微度这才不知道将军也在。」
王微度含情脉脉的看着商望舒,语气中含着一丝挑衅,他抬起眼皮瞥了白榆一眼,眼带不屑。
白榆对他的举动无甚反应,只引着二人进店。
见白榆不上当没反驳,王微度有些愤愤,在商望舒看不见的角落,他偷偷瞪了白榆一眼。就这一眼,就被白榆抓住了,白榆波澜不惊,收回视线。
王微度正暗嘆自己倒霉时,白榆淡淡的开口了。
「王侧夫无须介怀。白榆今日也有疏忽。」
他朝着商望舒道歉,满脸愧意。
「白榆见殿下的马车如此吵闹便想来帮助殿下,却不想与殿下相谈甚欢,一时间竟忘了帮忙的事。敢问殿下岂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可是遗漏了重要物件?若是如此,白榆便快马加鞭回去,连夜回京,明日清晨便可回到客栈,如此,也不会耽误行程。」
扫过王微度的脸,白榆又继续说道。
「若是殿下错拿了什么东西,白榆也能今晚连夜送回。」
听到这话,王微度瞬间变了脸色,他堆出一脸笑,语气有些僵硬。
「将军这说的什么话,连夜来回岂不是累了将军的身子,纵使是铁打的人儿也是受不住的呀。」
王微度目不转睛的看着商望舒的脸,生怕她露出松动释然的表情。
只见商望舒面露犹豫,看看神色紧张的王微度,又瞧瞧淡然自若的白榆。
思虑一会,她转头对着王微度。
「要不你……」
话刚说到一半,王微度泪眼朦胧。
他急急的插话,向商望舒证明自己的必要性。
「将军也是男子,女男授受不亲。这一路上,将军若有难以与女子启齿的事,岂不是只能硬往肚子里咽,若是微度也在,也算与将军有个照应啊。」
商望舒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也在理。
「那要不你就……」
话还没说完,白榆罕见的插嘴。
他拿出两把钥匙,面露难色。
「殿下,只剩两间上房了。」
见状,王微度却松了口气,轻巧的从白榆手心拎起其中一把钥匙。
亲昵的贴着商望舒,眼中的泪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义正严辞。
「微度还以为什么事呢,将军这话说的。殿下与微度是妻夫,自然能在一个房间歇息,再说了,微度还要服侍殿下就寝呢。」
听了这话的商望舒就像活见了鬼,她果断开口拒绝。
「不需要,我习惯一个人睡,有人在我身旁我睡不着。」
白榆将另一把钥匙放置在商望舒手心上。
「无妨,两间上房足矣。白榆行军习惯了,在哪都能睡。」
这倒好,好人全让白榆做了。
王微度心中暗啐,悔恨不已,却也毫无法子,只好扬起灿烂的笑颜,朝着白榆不甘不愿的道谢。
……
入了夜,商望舒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却愣是睡不着。
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她心中猜测。
莫非是在马车上睡多了?
今晚没有月亮星辰,整个天空漆黑一团。外面静悄悄,唯有寒风穿过叶子带来的唿啸声。
客栈里肃静得有些可怕,听不见一丝人声,也没有一点光亮。连客栈走廊的烛光也被悄然熄灭,不知是人吹灭的,还是风吹灭的。
商望舒莫名有些害怕,她紧闭双眼,想让自己快点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吧嗒吧嗒的声音,像是门那边传来的。
有人在撬锁!
商望舒忽的睁开双眼,睡意瞬间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她紧紧的盯着门口。
吧嗒。
门开了。
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人,轻飘飘的走了进来,这人捧着一小根蜡烛,烛光在风的作用下忽明忽灭。
黑衣人一边走,一边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进门后甚至向外张望,见四周无人,才将门慢慢关上。
门框摩擦地板发出吱的一声。
黑衣人的动作顿时停下,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见无事发生,他又轻轻将门彻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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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页
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黑衣人将蜡烛抬高了些。
这一抬,正正好照射到商望舒的眼睛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烛光刺得自动闭上。
商望舒不敢轻举妄动,闭眼假寐,等待着黑衣人的下一步举措。
过了一会,停驻在商望舒脸上的烛光掠过她的身子,重新落回到地面,照亮房间的一角。
黑衣人的喘息忽然变重。
商望舒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布料堆堆叠叠掉到了地上。
黑衣人又提着蜡烛来到床前。
商望舒感觉自己的脸被注视着。
好一会,唿的一声响起,蜡烛被黑衣人吹灭。
身上一冷,寒风钻入,商望舒的被子被掀开了。
她慢慢张开眼睛,却发现这黑衣人竟爬上了她的床,正往她的被子里钻!
黑衣人正要躺下,商望舒忽的从床上弹站起来,出腿一踢,她感觉到了风的凛冽,这一脚正中黑衣人柔软的腹部。
他痛唿一声,滚落到床下。
「啊!」
这声音听起来甚至耳熟!
「殿下!」
白榆等人闻声赶来,在门外唿唤。
「殿下,是我!」
黑衣人也开口了,虽然声音中带着哭腔,但商望舒已经知晓这人是谁了。
「王微度?」
「是我,殿下。」
他可怜巴巴。
白榆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透露着门外人的心焦。
「没事,你们下去吧。」
商望舒朝外喊了一声,外面安静下来。
地上的王微度却啜泣起来。
「微度肚子好痛。」
商望舒嘆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蜡烛,放在桌上点燃,又将王微度扶到床榻上。
「我帮你看看?」
王微度眼尾通红,含泪点了点头,眼中盈满委屈。
商望舒又嘆了口气,掀开他的上衣。
视线随着轮廓分明的人鱼线蜿蜒而上,紧实而整齐排列的腹肌红肿了一片,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泛着骇人的青紫,埋藏在肌肉下方的青筋随着主人的唿吸微微跳动着。
「很痛吗?」
商望舒觉得自己是踢得有点用力,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很痛,一抽一抽的痛,殿下替微度揉揉吧。」
王微度侧脸埋进枕头,掩面抽泣。
「唉,你别哭了,我揉就是了。」
肌肤被抚摸上的瞬间,王微度颤抖了一下,肚皮上的绒毛一激灵颤巍巍的竖立起来。
商望舒却无知无觉,五指平摊在他的小腹上,轻柔的打着转。她没有什么经验,力道忽轻忽重,时而太轻,像是抚摸,时而力道又过重,似在按揉。
气氛安静下来,商望舒越按越困,如同小鸡啄米般打着盹,更没有注意到王微度的神情。
痒意从王微度的小腹深处传出,腹下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了,似乎要穿透薄薄的皮肤,在跃跃欲试着些什么。额前的几缕头髮不知是被汗水,亦或是泪水打湿,歪歪扭扭的粘在脸侧。
他红唇微启,身体紧绷,手指不自知向下掐入,平顺的白色床单骤然出现褶皱。
突然,一声咿咛从他身体里冒出。
不带一丝犹豫的,王微度转过身子侧躺在床上,一把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没有一丝缝隙露出。
商望舒被他的咿咛惊得瞬间清醒,她不知道有人竟敏感到这种程度。
王微度背对着她,薄粉覆盖脖子,他将被子拥到心口,咬着那被角,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可商望舒啥也没做,她有些尴尬。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转转,有点闷。」
说完,也不顾王微度什么反应,商望舒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
「啊!」
刚打开房门,一袭白衣的白榆印入眼帘,措不及防的吓了商望舒一大跳。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捏捏自己的耳垂,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
「白将军怎么在此?」
白榆抬起头的瞬间,商望舒又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落寞得有些晦暗,眼睛布满血丝,只是单单站在哪儿,气压就低得让人心惊,宛若黑云压城、风雪欲来。
「臣在此等殿下。」
白榆的声音很沙哑,仿佛生锈的齿轮硬生生被转动。
商望舒却更迷惑了,她眼含不解。
「等我作甚?」
「白榆担心殿下。」
他一字一顿却有气无力,活像是被抽干了精气,摇摇欲坠。
见他这般模样,商望舒有些担忧。
「将军可是生病了?怎么如此疲倦?我送将军回房休息?」
白榆摇摇头,扬起脑袋,面朝天花板,紧握拳头,硬生生将快要溢出的泪吞回腹中。
他发现,他远没有自己期待的那般豁达。房中的商望舒和王微度的动静是那么的刺耳,让他浑身颤痛。
良久,他终于憋出一句话。
「殿下可否陪陪白榆。」
第27章
「将军今夜为何如此低落。」
路上的风有些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商望舒打了个寒颤,摸摸自己的双臂,感觉自己的衣服穿得有点少。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件披风被捧到商望舒面前。
是白榆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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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页
商望舒将披风推回给白榆。
「不用了,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怎么你照顾起我来了,要是传出去,该说二皇女弱不禁风,大女子要让小男子照顾了。」
白榆却直接将披风系在商望舒的肩上。他的衣服有一股清新的楠木气味,还带着些许因疾驰而沾染上的风霜味道。
「白榆是臣子,理应以殿下为先。」
听到这话,商望舒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摸摸鼻子,接受他的衣服。
「将军因何不开心?」
商望舒又问道,她记得来到客栈的时候白榆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不到一会,就红了眼。
「臣没事,殿下屈尊陪臣已经是臣最大的幸事了。」
明明说着毕恭毕敬的话,商望舒却看见泪珠在白榆的眼中打着转。
「你看起来可不像荣幸的样子。来一块?」
商望舒掏出一袋桂花糕,拆开油纸袋,放在白榆面前。
她打趣道。
「我记得某个人说过,吃甜的心情好。」
白榆接过桂花糕的手有些颤抖,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忽然,桂花糕的一角被打湿了,天上没下雨,雨点儿却越来越密集,独独滴落在桂花糕上,将整块桂花糕浸湿。
「你怎么哭了呀!」
商望舒拿出手帕,放在白榆手上,又将那袋子新的桂花糕放在白榆面前。
「换一块吧。」
白榆摇摇头,将手中被泪打湿的桂花糕送入口中。
「很甜。」
他笑着看向商望舒,泪眼朦胧,眼尾仿佛上了层胭脂,泛起淡淡红晕。
「心情好点了吗?」
白榆重重点头,声音还是有点哽咽。
他长舒口气。
「是臣想岔了,白榆不该动了嗔念。」
商望舒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不等她问,白榆又继续说道。
「白榆只是想起从勾栏逃出来的那日。」
他转头却对上了商望舒担忧的眼神,白榆勾起唇角。
「殿下不必担心,那是白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日。」
白榆顿了顿,他似乎在回忆,目光变得悠远,虚虚望着前方。
「那日走水,我从炼狱里逃了出来。我记得那天似乎有点冷,我躲在角落缓气。两个少年打闹着从我面前经过,我有点羡慕,相仿的年纪,我在喘息,他们看起来却衣食无忧。」
说着,白榆下意识揉搓了一下手中的桂花糕,糕点的碎屑像雪花,不受控的飘散在空中。
「我无心再羡慕了,有点冷,我想裹紧身上的衣服,驱走寒冷,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眼中带着点怀念,还有些许苦痛。
「如今想来,许是那时伤没好全,双手无力吧。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好全了!」
白榆朝着商望舒用力甩自己的手,展现着他那完好无损甚至很灵活的手。
「困窘还是没有放过我。」
他苦笑一下。
「我的肚子也叫个不停。幸好,这叫声传得远,引得那两个打闹少年的注意。其中一个少年走来,递给我一袋桂花糕。」
白榆停顿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空空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浅浅咬下一口。
「殿下,桂花糕好香,好甜。」
商望舒捻起一块送入口中,糕点被舌尖融碎,消失口中。
二人默默的吃着桂花糕。
忽然,天边闪烁一道彩光,一阵爆裂声过后,一朵火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商望舒拍拍身旁的白榆,指着半空中的烟火。
「白将军!你看!烟火!」
烟火在半空中迸发出绚丽的光芒,将半边昏黑的天空照亮,随后又化作点点闪耀流星,划过夜空,落到不知何处去。
商望舒看得有些入了迷,奶黄色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星光亲吻她的脸庞,如花儿般灿烂的烟火倒映在她黑色的瞳孔中,她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好美。」
她不自知的低声喃喃。
盛大的美丽很快落幕,烟火将天空交还给夜晚,一切慢慢重新归于平静。
商望舒却仍旧心潮澎拜,她激动难耐的想和身边的人分享烟火的美丽。
「白将军你看到了吧!好美!不知此地有何庆典,竟放起了烟火。」
「好美。」
白榆轻声附和一句。
「你也这么觉得!」
身边之人有和她相同的看法,商望舒高兴极了,她想和白榆好好讨论一番。
刚一转头,意料之外又措不及防的,她直面白榆的脸,同他双目相视。
在白榆的眼中,商望舒见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偏不倚印在琥珀色瞳孔的正中间。
他就这么凝望着商望舒,眼睛一眨不眨,那眼中有一丝贪婪的侵略,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与求而不得的哀伤。白榆的眼神很幽深,深到仿佛有吸力,要将商望舒吸进他的眼中,与他眼中的倒影合二为一。
商望舒似乎被白榆的眼吸引了,她不自知的慢慢靠近眼前的男人,高挺而秀丽的鼻樑离她越来越近。
夜空一片寂静,白榆眼中的缠绻越来越浓,化作小勾子,勾着商望舒继续朝他靠拢,他们的鼻息交织在了一起,有点儿温暖。
商望舒缓缓闭上双眼,柔软的触感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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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
谁知,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个孤零零的烟火又在天空绽放,也惊醒了入梦的人。
商望舒如梦初醒,一下子弹了半米远,左顾右盼不知在张望什么。
「将军!」
她突然正襟危坐,字正腔圆的唤道。
「不知客栈是否有空房间,刚刚王微度闯进了我的房间,这房间我让给他了,不知将军有没有新的房间。」
商望舒看起来十分冷静,脑子却想一团浆煳,她乱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殿下不与王侧夫同寝?」
白榆的声音中带着惊喜。
「我为何要和他同住?」
商望舒感到奇怪。
「侧夫刚服侍完您,真的不用和侧夫同寝,以示恩宠吗?」
白榆急切的追问,言语中却暗含着一丝连他本人都察觉不到的嫉妒。
「什么侍寝!我们什么也没做!」
商望舒错愕了,她瞪着眼看白榆。
「你怎么会这么说,难不成刚刚动静太大?」
随后,她很快又松了口气。
「还好此番只有你与我同行,否则又不知道有多少二皇女好色的传闻了,指不定又要收到满桌子的弹劾。」
商望舒拍拍胸脯,突然,她又绷紧肌肉。
「你不会传出去吧?」
她狐疑的看向白榆,却发现白榆正看着她,刚刚的烟火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眼中,他的眼明亮得惊人,炙热得将商望舒的脸庞烫红了。
商望舒有些慌乱,地上仿佛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针,她坐立难安,心脏奇怪的收缩着。
「我先回去。」
遗忘了找房间的事,商望舒拔腿就跑,全然不顾身后白榆的唿唤。
……
回到房中,合上房门,一把躺进被窝中,房间里又恢復漆黑安静的样子。
可心跳声却更加明显了,商望舒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重重的撞击壁膛,一下又一下,敲得她心烦意乱,烦得她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顶。
一定是烟火太过绚烂,才让她鬼迷心窍的想去吻白榆!
商望舒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心跳终于平息下来,她这才发现王微度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的房间,床上竟空无一人。
王微度害羞了?
商望舒心中猜测,她有些倦了,慢慢阖上双眼。
房门却又被推开了,声音很小,只有房门机关被轻声转动的声音。
王微度又回来了?
商望舒翻了个身,蒙头盖住脑袋。她不想管王微度了,量他也不敢做些什么。
王微度这次的脚步声却很轻,轻到商望舒完全不知道他走到哪了,完全不像前半夜那次那般冒冒失失。
莫非这王微度也学精了?
商望舒暗暗吐槽,继续无视来人。
第28章
商望舒忽然连人带被腾空而起,落入了一带着些许露水寒意的怀抱,她莫名嗅到了一股生铁的气息。
这不像是王微度,他身上总是柔软的花香。也不像白榆,他是温暖清新的松木芬芳。
这到底是谁?
商望舒想从被子里探出头,渗伸出手来,却被更加用力的裹住全身。她挣扎的扑腾着,像被捕上岸的鱼,在这人的怀中拼命弹跳着。
终于,她的手得到了解放,冰凉的空气刺得她打了个激灵。但商望舒很快便反应过来,用手胡乱拍着四周,企图让这人松开禁锢。
商望舒一巴掌拍到了这人的脸上,发现这人脸上竟还蒙着布,她一把将面巾扯了下来。
这人似乎也恼了,腾出一只手,就要来抓商望舒胡作非为的双手。
身上的禁锢感轻了,商望舒因此得了机会,她绕着躲开这人的手,却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人的胸脯,柔软丰盈的触感提醒她,这人是个女人。
趁着这人怔忡之时,商望舒一跃而起,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滚落到床上。
「来人啊!」
商望舒大喊,却见蒙面女人直冲而来,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商望舒躲避不及,被她捂住了嘴。
「殿下!」
楼下门外传来了白榆的叫声,随后,打斗声响起。
「来人!救驾!」
白榆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外竟不止一名黑衣人!
商望舒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想要锤中蒙面女人,都被女人轻松闪躲过去。就在绝望之际,门却被踢开了。
「殿下!」
白榆和写墨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商望舒的奋力抵抗之下,女人无法捉住她,而门口的白榆等人又沖了过来,女人只好先行应付他们。
一时间,商望舒得了空,她跳下床,左右环顾,搬起凳子就往女人身后砸去。女人近在咫尺,手中的凳子就要落下,可商望舒却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丧失了全部意识。
……
再次醒来时,商望舒发现自己置身于软塌之上,身上整整齐齐盖着被子,她直起身子,被击打过的脖子却并无不适。
从床榻上下来,印入眼帘的是的布置,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饭菜,都是她喜欢的样式,一旁的茶水还在冒着缕缕白烟,显然是刚端来不久。就连窗台旁,都摆放着她从前种过的青棠花。
难不成白榆他们救了我?
疑惑在商望舒心中发酵,她朝着窗边走去,轻轻抚过青棠的叶子,窗紧紧关闭着,商望舒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不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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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推了一下窗户,窗户纹丝不动,她又大力锤了一下窗户,可窗户还是一动不动。商望舒连忙跑到门前,用力踹了一脚大门,果不其然,大门也是丝毫不动。
「唉!」
商望舒倚靠着大门,缓缓坐到地上。她知道,她是被那蒙面女人以及她的同伴俘虏俘虏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要捉了自己,将自己关起来,却好生相待。
她仰天长嘆,呆呆的望着房顶。外面似乎已经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瓦缝透进房中,直照商望舒的眼睛,刺得她闭上双眼,只好别开脑袋,忽而,商望舒朝着一处定定看了一会,站起身,搬了椅子就往床边走。
商望舒爬上椅子,俯身拿起另一张椅子,把椅子送到拔步床的床顶架上,自己也跟着站到床顶架上。她比划了一下,发现床顶架的宽度和椅脚宽度不相上下,又松了口气。将椅子摆放在床顶架上,商望舒小心翼翼的爬到椅子上,站上去的瞬间,椅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她的心吊了起来,手紧紧扒住椅子的四个角。好一会儿,她才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
一束阳光顺着空缺的瓦片照射进来,落在商望舒的手心上。
刚刚她就看见了,这儿的瓦片空了一块。
商望舒收着力气,卸下周围一圈的瓦片,直到空缺大到能容纳她的身形。她手攀着瓦沿,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带到半空中,谁知,手中的瓦片有些松动,吓得商望舒忙去寻找床顶架上的椅子,却不慎一脚踢翻了那椅子,发出巨响,与此同时,商望舒牢牢抓住了另一块瓦片。
「什么动静!」
警惕的女声响起,商望舒这才发现门外有人在看守。
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调侃。
「别担心!许是里面的贵人又在发小脾气了,就像刚刚踹门那样。」
她哈哈的大笑两声。
另一人仍是不放心。
「刚刚声音没有这么大吧。」
「放心吧,没事的,你我二人还在此看守,别说人了,连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她大力拍着另一个女人的背,却全然不知,趁着她们讲话的功夫,商望舒爬到了房顶上。
……
房顶上的风很大,商望舒不断拨开飞到脸上的长髮,她已经开始后悔没多穿一件衣服上来了,可她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椅子被踢倒了,房间她已经回不去了,门口还有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她。没办法,商望舒只好从更光滑的屋子背面寻找落脚点。
商望舒的手抠着青砖凸起来的一角,脚试探着找寻另一块凸起的砖块。提着心,吊着胆,她勉强来到了墙壁的正中间。
忍不住抬眼看向脚下,商望舒心脏瞬间蹦蹦乱跳,她离地面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风肆无忌惮的从她的两腿之间穿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扒紧墙壁的手指有些发白,胳膊上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小疙瘩。
她继续寻找下一块砖,刚站上去,准备换手,却不料砖块风化有些严重,竟从墙壁上脱落下来。商望舒踩空了,只余一只手扣着砖块。
风更大了,在空中唿啸。商望舒摇晃在半空中,试图将自己的身子贴近墙面。她瞄准一处凸起,用力将身子甩去,却听见石头开裂的声音。
商望舒抓住的那块砖破裂开来,她极速的往下坠去,听着风撞击空气的声音,缓缓的,商望舒闭上双眼,从前的一切走马观花般的从她眼前闪过。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鼻尖传来熟悉的松木香味。
是白榆的味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被别人听见。
「殿下,臣救驾来迟。」
眼前的天空忽然变得模煳起来,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流出,却被白榆轻轻擦拭干净。
「对不起,殿下。」
白榆在耳边柔声说道,眼里满是愧疚。
「没事。」
商望舒抬手擦泪,从白榆怀中跳下来。
「殿下的手怎么了?」
白榆忽然捉住她的手,商望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指甲微微翘起,与皮肉分离开,鲜血不停的从患处流出,一股钻痛涌出。
商望舒忍着痛,扯出一抹笑。
「没事,可能是刚刚太用力,指甲翘起来了。」
白榆没有回答,眼中的愧疚更深了,他二话不说撕下里衣,手腕伸到商望舒面前。
「殿下,痛就咬臣。」
不等商望舒回復,他一手用里衣固定住伤口,嘴咬另一端,利落的将伤口裹紧,打了个结。
「走吧,殿下。」
做完所有的白榆抬起头,拉着商望舒的手腕,钻进草丛当中。
……
穿过草丛,趟过小溪,离小屋越来越远,商望舒却发现去路变得越来越陡峭,他们走进一片树林当中。
苍天大树遮盖了空中的太阳,黑压压的一片。
「写墨他们呢?我们现在在哪?」
商望舒轻声细语。
「他们也在找殿下,我们现在下山去,与他们汇合。」
白榆说着,在一旁的树木上刻下记号,又用草堆掩盖起来。
「若他们看到这个记号,便能知道我们所在何处。」
「他们在这!」
一声叫喊从背后远远传来,商望舒回头一看,远处的树上有个小黑点,分明是蒙面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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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页
「走!」
白榆拉起商望舒的手,往前疾走。
「他们在这!」
蒙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离得更近了,商望舒甚至听见了树枝被踩碎的声音,脚步声从四周传来。
白榆突然停下脚步。
「殿下走!」
他推着商望舒向前。
一声巨雷忽然响起,不知何时,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
「那你怎么办?」
商望舒有些焦急。
「我留下来帮你!」
话刚出口,她又马上反悔了。
「算了算了,我先走,留在这也是给你添乱。」
商望舒说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一边跑,她一边回头。
「白榆!你也跑吧!我跑起来可快,你千万别恋战!」
商望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她只知道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淡淡的血腥味从嗓子眼里不断的冒出来,气息也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
忽然,她听见了脚步声,没等她藏起来,写墨惊喜的声音传入耳朵。
「殿下!」
……
在商望舒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找到白榆,白榆一边逃,一边应付着蒙面人的追击。
幸而,众人的到来改变了他被动的局面,蒙面人见势不妙,竟有后退之势。
又是一声巨响,天空中稀稀拉拉下起了雨,土地沾染雨水,变得泥泞起来。
商望舒的人纷纷赶来,将断后的几名蒙面之人围住,却见其中一名蒙面人扔下手中的剑。
「不好!拦住她们!」
白榆突然大喊,如同迅雷般向那名蒙面人冲去,向着她的四肢用力一震,蒙面人的四肢软软垂下,他扼住住蒙面人的喉咙。
一切都来得太迅速,其他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其余蒙面人就瘫倒在地上。
写墨走上前,探了一下那些蒙面人的鼻息,对着商望舒摇头。
「殿下,她们都死了。」
「殿下,这儿有一个,可以审讯。」
白榆开口,他举着剑的胳膊莫名颤抖了一下。
雨越下越大了,吧哒吧哒的打在身上,天空也被一层薄雾笼罩,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回去再申吧!」
商望舒有些疲惫了。
「是!」
众人附和道。
不知为何,商望舒总感觉不太舒服,心中压抑得不行。她回过头,看着白榆放下剑,却发现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商望舒觉得奇怪,正要问出声时,却见天空一下黑了,一道闪电在空中爆开,伴随着雷声而来的,还有另一名蒙面人。
第29章
商望舒朝白榆跑去。
「白榆!小心!」
蒙面人剑指白榆,飞沖而来,白榆伏身取剑,他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天空又是一声巨响,雨下得更大了,雨点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刺痛。
商望舒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她感受不到自己迈腿的步伐,只看见白榆的剑被蒙面人拨倒在地,蒙面人的剑直指白榆,冷冽的剑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好在,她抓住了蒙面人的剑柄,却见蒙面人稍一用力,剑柄从商望舒手中脱开,唯余一个剑穗留在她手心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迅速,蒙面人的剑穿透了白榆的胸膛,冷剑染上了血色。剑从白榆手中脱落,鲜血从嘴角流出,胸膛也是血肉模煳的一片,他缓缓向后倒去,瘫坐在土地上,手却依然紧紧扼住俘虏的咽喉。
似乎是要坚持不住了,他眼睛直直看着商望舒,颤颤巍巍的手指指了指俘虏。
「殿下!来人!」
白榆气若游丝,他的血与雨水混作一团,将雨水染红,顺着雨滴流淌到地上,红色嵌入了泥土中。
「我知道,我知道。」
商望舒凌乱的点着头,她跪倒在白榆身边,扶着他依靠在自己身上,手按压在他的胸口,将他的伤口堵住。暖流从掌心传来,商望舒分不清究竟是雨水染上了体温,还是鲜血还在喷涌。
「来人,看好俘虏!」
商望舒大喊一声,随后又看向白榆。
俘虏被接过去的那一刻,白榆半阖着的眼轻轻闭上了,他的手快速下坠,又被商望舒稳稳接住,抱在怀中。
商望舒的声带轻轻颤抖着,捂着伤口的手也在无意识的抖动着。
「快把马车驾来!救将军!」
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雨水顺着乱糟糟的髮丝花落,凝聚在发梢,又悄然滴在白榆的胸膛上,变成鲜血的颜色。
「别睡,白榆你别睡!嗯?不睡好不好?」
商望舒从怀中掏出桂花糕,叼着撕开纸袋。桂花糕被挤压得有些不成形,碎屑散了一地。
那块不成形的桂花糕被递到了白榆唇边,贴着他的唇,留了些碎屑在他唇上。
「你尝尝,你不是最喜欢吃糕点吗?」
「殿下不好了!俘虏自裁了!」
写墨惊慌的声音传入商望舒的耳中,她却置之不理。
「我说把马车驾来!」
商望舒大声呵斥,声音中满是怒气。
她看向自裁的蒙面人,眼中闪烁着冰凉的光。
「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把他救活!」
这句话,说的既是白榆,也是眼前奄奄一息的蒙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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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
刚回到客栈,王微度便捏着手绢,哭哭啼啼的迎来上来。
他扶着商望舒的胳膊,一边泪眼朦胧的上下打量,一边用手绢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王微度是又着急又心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殿下没事吧?怎么遭了如此大罪?」
「等会再说。」
商望舒拂开他的手,与赶来的大夫匆匆上了楼。
可事情却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大夫一脸为难的看着商望舒。
「大人,您没说这受伤的是男子啊,况且这伤得还是胸膛,您叫老身如何医治。」
「伤不等人,可否请您简要包扎医治?」
商望舒急切的请求大夫,不自知的扣着自己的指甲。
大夫却还是支支吾吾,满脸不情愿,低声嘟嘟囔囔。
「堂堂女子,给男子医治算什么,简直是污了我的手。」
「我来我来!殿下,可否容我一试?」
王微度突然挤到商望舒面前,他自告奋勇。
「这…」
商望舒却犹豫了。
「这儿可有别的男大夫?」
只见大夫缓缓摇头,商望舒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咬着牙,看着王微度。
「将军就交给你了。」
又冲着大夫郑重拜託。
「劳烦大夫隔着屏风指导一番。」
……
良久,王微度终于走出房间,他满手鲜血,双手颤抖,眼神发直,呆呆的望着前方。
「将军如何了?」
商望舒上前,不顾脏污,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只见王微度慢慢摇头,商望舒一下将他的手捏的更重了。
「应该是好了。」
王微度的声音有些飘,眼神也有些迷离,他虚虚看向大夫。
「我已经把将军的衣物整理好了,大夫可以去看看将军情况如何。」
听到这话,商望舒松了口气,她拉着大夫就往房间走。
果然如王微度所言,白榆已然穿戴整齐的躺在床上,只是他嘴唇发白,王微度留下的鲜血掌印也红得触目惊心。
「他如何了?」
见大夫放下探看的手,商望舒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大夫的面色却有些凝重,她又将手搭在白榆的手腕上,查看着他的脉搏。
房间里很安静,随着大夫的动作,商望舒下意识的屏住唿吸,一时间,房内竟能听到白榆微弱而又清浅的唿吸声。
过了一会,大夫将白榆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这位大人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可这血却未必止得住。」
大夫指着白榆的胸膛。
「若是这位大人的血止不住,不出几个半个时辰,这衣裳便会被血染湿。」
商望舒还没开口,大夫就继续说道。
「这只是第一关,若是这位大人的血止住了,也极有可能会发热。」
大夫嘆了口气。
「老身从未见过如此深的伤口,这儿穷乡僻壤,药物也怕是有所欠缺。这儿离京不远,若是大人有法子,就领着这位大人上京城医治去。」
「他受得了路上的颠簸吗?」
商望舒急急问道,却见大夫又长舒一口气。
「未必能熬过去。可若是无药,大人留在这,也未必能熬过去。」
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两包草药,放到桌上。
「大人可以再思虑思虑,就算要走也得等到血止住了才能走。这是止血药,现下便可煎熬成药汤,餵给受伤的大人。」
商望舒拿起药,正要吩咐写墨熬煮时,忽然灵机一动。
「若是请京中的大夫来此地呢?」
大夫眼睛一亮,点点头,很快却又面色凝重起来。
「大人所言也有道理。可是,莫说京中的大夫赶来需要时辰,就是这药,老身只怕是带不齐或者带不对啊。」
听着大夫的话,商望舒陷入了沉思。
不知独坐了多久,王微度推门而入。
「殿下在恼些什么?不若先用膳吧。」
桌上的菜餚完好无损的放在那,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薄薄白白的油凝固在肉上。
王微度收起桌上放冷了的菜餚,从篮子里拿出热气腾腾的膳食,一一摆放在商望舒面前。
商望舒却忽的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殿下,您去哪?」
他疑惑的发出惊唿,随后追了上来。
「殿下不先用膳吗?」
见商望舒没有搭话,王微度眼中无奈,将手中的剑穗交给了她。
「殿下刚刚将这物落在地上了。不过这是什么?」
王微度有些好奇,探头过来,想看清那枚剑穗,却被商望舒挡了回去。
「谢谢你。」
商望舒垂眼扫过手心沾血的剑穗,莫名觉得这图案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收紧五指,将剑穗牢牢握在掌心。
「我们带将军回京医治。」
突然的,从她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不知是同王微度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
「殿下!将军醒了!」
大冷天的,写墨大汗淋漓跑来,喜出望外的和商望舒报告。
「真的吗!」
商望舒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握住写墨的双臂,眼中满是喜悦。
回京转眼已经成为过去,可一路上,白榆命悬一线的惊险却仍旧历歷在目。眨眼间,回京已经半月有余,商望舒赋闲在家,每每去将军府看望白榆,却又碍于男女有别,只能隔着寝门,遥遥看着王伯忙上忙下,再偷偷和阿蛮打探白榆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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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
白榆终于醒了!
「备车!去将军府!」
商望舒忍不住痴笑出声,拽着写墨就往府外跑。
刚出房门,却撞上了不速之客。
「殿下!」
钟亦箜蹒跚着走到她面前,挤出一抹微笑,眼中满是讨好的期盼。
他将手中的食盒呈到商望舒面前。
「这是侍做的桂花糕。殿下还记得吗?侍学会做的第一个糕点就是桂花糕。」
钟亦箜痴痴的看着商望舒的脸,眼神却透过她,深深远远,似乎在怀念从前,嘴角的笑变得温柔澄澈起来。
「那回殿下还带侍出府游玩,侍心急,缠着殿下,非要让殿下在大街上尝尝那桂花糕,殿下经不住缠,一下就答应了侍,全然不顾皇女的身份。」
他嘴角上扬着,眼中交织上演着幸福、悲伤、痛苦与失落。
「可殿下心善,总会顾及旁人,趁着侍不注意,殿下竟将那桂花糕给了路边的乞儿,这下可把侍气坏了。殿下还记得您当时是怎么哄我的吗?」
商望舒想走,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却被钟亦箜拉住袖子。
「殿下也是如我今日一般,亲手做了桂花糕,一直站在门外,等阿等,直到我消了气,收下桂花糕。」
他攥得很紧,眼中的情绪定格在空洞,整个人忽然变得了无生机。
钟亦箜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带着浓浓绝望,还有一丝祈求和期盼。
「当时的殿下等到了,如今的我还能等到殿下吗?」
第30章
商望舒没有回答,只是扯回自己的袖子,继续向外走去。
「殿下。」
钟亦箜唤着她,手微微朝前伸出,似乎是想要挽留,却仍然只是站在原地,凝望着商望舒的身影。
走了几步,商望舒忽然停下。
「殿下!」
钟亦箜喜唿一声,笑意重新浮现在他的眼眸。
他以为商望舒转变主意了,匆匆上前几步,浅浅揪住商望舒的衣摆,就像从前偷跑出府玩耍一样。
幸福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商望舒蹙着眉头,头也没回。
「听说你又把侧夫关紧闭了?半月有余了,再大的过错,惩罚也算是足够了。」
揪住衣摆的手陡然松开,垂在身旁,钟亦箜的双手紧攥成拳。寒风灌入他宽大的衣袍中,他单薄的身姿在风中摇摇欲坠,却依然倔强的挺直嵴背。钟亦箜咬着自己的下唇,全然不知那可怜的唇已经破裂,渗出了鲜血。
他嗤笑一声,眼中阴郁,语气中带着尖酸的刻薄。
「一会姓王的,一会姓白的,侍从前怎么不知道,殿下竟有如此闲情逸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第一次从钟亦箜口中听到这样拈酸吃醋又阴阳怪气的话,商望舒有些诧异,脚步停顿了一下,很快,她便又镇定自若起来。
「殿下。」
钟亦箜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
「殿下爱上他了是吗?殿下爱上他了。」
比起提问,他更像是在自问自答,言语轻淡却十分肯定。
「与你何干?」
商望舒冷冷的甩出一句。
「呵,哈哈哈,哈哈哈。」
钟亦箜突然不受控的大笑起来,他捧着腹,笑得弯下身子,蹲跪在地上,双眼猩红,手指攥进泥土,指甲缝被被棕黄填满。
泪滴一点点打湿泥土,滋润了土地,却干枯了钟亦箜的心。
「我们不可能了是吗?」
他失魂落魄的开口。
而回应他的,只有冷风,和商望舒渐行渐远的背影。
……
「王伯,将军在哪?」
刚到将军府,商望舒就拉着王伯,迫不及待的问道。
「算了算了,我去书房等他吧!」
商望舒等不及了,拔腿就往书房跑,她一边跑,一边沖王伯喊。
「不用带路了,我知道书房在哪!记得把你们将军请来!」
横冲直撞的,商望舒没有碰到任何阻拦,她推开书房的大门。
推开门的瞬间,商望舒恍惚间以为自己回了家。白榆的书房还是那么眼熟,商望舒坐在一旁,细细打量这间书房。
慢慢的,她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踱步。
桌子和她的一模一样,椅子和她的一模一样,纸墨笔砚也是她惯用的。
商望舒的眼神一一扫过房中的物件,她惊讶的发现,出了陈列有些不同之外,白榆用的物件竟与她分毫不差。
不对,有一个青花瓷花瓶和她的摆放位置完全相同,就连那花瓶上豁开的口子,也和她的分毫不差。
商望舒好奇的摸上那个青花瓷花瓶,正打算拿起来细细观察时,却发现花瓶是被固定住的,也不知白榆用了什么法子,商望舒竟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算了。
商望舒嘀咕一句。正打算放弃,手却鬼使神差轻轻转动了一下花瓶。这一转,花瓶动了,随着她的动作改变了朝向。
好神奇的花瓶!难不成是个什么机关?
她在心中猜想。
算了算了,这是白榆的隐私,我还是别那么好奇了。
商望舒准备将花瓶拧回去,一不小心,用力过重,花瓶竟被她像拧瓶盖一样拧了出来。来不及惊恐,她忽然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
眼前的墙竟就这么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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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
……
全部都是她,房中竟全部都是她。
商望舒怔忪的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间暗室。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她的画像。
画像有大有小,小的甚至不到巴掌的一半,而大的,竟像一张被子,能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画像横跨了她迄今为止的一生,孩童时拿着冰糖葫芦的她,年少时被师长骂得垂头丧气的她,无所事事的她,高兴喜悦的她,悲伤难过的她,还有那穿着大红喜服的她。
不,有一张不是她,却又像她,这是唯一的一张群像画。画中的人白髮苍苍,一脸笑意的看着画中玩耍的孩子。
暗室里还摆放着几个足足有两人高的大壁橱。
商望舒有些腿软,她紧紧抓着门框,重新稳稳站起,一步一步挪到壁橱前,一鼓作气,打开了柜门。
一壁橱的布偶,长着商望舒的模样,穿着她曾穿过的样式的衣服。
商望舒瞬间瘫倒在地上,连唿吸都遗忘了,过了几秒,她终于缓过气来,颤抖的拿起其中一个布偶。
能看得出来,布偶有些旧了,布料有些泛黄,可人偶的眉眼五官却依旧清晰,连衣裳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
将布偶胡乱塞入柜中,商望舒大力关上柜门,又去打开另一扇柜门。
这个柜子里的,是她或遗失或丢弃的旧物品。
商望舒提起那盏燃烧得只剩下半截的孔明灯。她还记得,这孔明灯是她和钟亦箜成婚那年放的,上面的墨水已经晕开,字迹也变得模煳不清,依稀可以辨别的唯有喜乐二字。
还有一本已经泛黄卷边的书,被一个方形的大石头压着。商望舒搬开石头,拿起书。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话本,因为是不正经的书,它遗失在一次突击检查中。商望舒没想到,竟有一日能重新见到它。
心中的惊吓莫名消散了一些。
「殿下。」
商望舒心中一惊,勐然回头,白榆就站在门外。
他的脸色苍白,许是大病初癒,白榆又瘦了许多,双颊有些凹陷。惊恐与悔恨交相在他的眼中闪过,他站在门外,与商望舒对视。
良久,他的双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半个字。
二人面面相觑,商望舒头脑空白,她将手中的书放回柜中,关上柜门。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是尴尬,也许是生气,也许是两者都有。
「我先回去了。」
绕过白榆,她夺门而出,背对着他扔下一句话,商望舒就跑得无影无踪。
……
商望舒火急火燎的跑入房中,展开宣纸就开始练字,可心中却仍是烦躁不已。她又坐下,打开看了一半的话本,还是看不进去,书本里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就是连不成一句话。
「唉。」
她重重的嘆了口气,又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走动。
「殿下不是去找将军了?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将热茶放在商望舒面前,写墨关切的问道。
「唉。」
商望舒不知如何回答,又重重的嘆了口气。搁下笔,抬头却看见写墨一脸踌躇不安。
只见写墨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开口。
「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商望舒才刚点了一下头,写墨便如同点燃了的炮仗,一句话迅速的脱口而出。
「王夫去将军府了。」
「你说什么?」
商望舒惊唿,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留你在府中,就是让你看着王夫,别让他到处乱跑,你这是做了什么!怎么还把他放出去了?」
一本书飞落到写墨脚下,吓得她缩了缩脖子。苦着一张脸,写墨委屈的解释。
「他是王夫啊,殿下,王夫非要出去,属下如何能拦住他。」
因着皇帝不让二人和离,还让好好待钟亦箜,商望舒便没敢收他的管家之权,写墨不敢硬来也是正常,只是孰料,钟亦箜却朝着将军府去了。
「备马!」
商望舒来不及多想,又要往将军府跑,写墨急匆匆的跟在她身边。
「殿下,属下派人盯了王夫,王夫去将军府前还去了药店,买了鹤顶红。」
「你说什么!你说他买了什么?」
这回,商望舒是彻底惊了,惊得她竟自己绊了自己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写墨在一旁扶了一把,帮她稳住了身体。
「走走走。」
还没站稳,商望舒又跑了起来,她担心钟亦箜在白榆府前闹事,要知道白榆才将将好些,可不能因为这些腌臜事又病了。
……
来到将军府,钟亦箜果然站在门前。
他迎风站着,定定的站着,望着府门。
「回府。」
商望舒二话不说,上前抓住钟亦箜的手,拉着他往马车走。
「呵。」
钟亦箜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嘲讽。
「殿下的心还是同以前一般,那么好懂,一试便试出来了。」
扯开商望舒的手,钟亦箜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
忽然,他娇嗔出声。
「您抓疼我了。」
明明是娇滴滴的语气,眼中的恨与毒却浓得化不开。他毫不遮掩的、阴沉沉的盯着将军府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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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
「这便是您的新人。」
钟亦箜的话音刚落,身后有传来一声熟悉的唿唤。
「殿下。」
是白榆。
第31章
白榆推门而出,行至二人面前。
「殿下,王夫。」
他朝着二人打了个招唿,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商望舒。那眼神太过炙热,烫得商望舒别开脑袋,看向远方那棵郁郁葱葱的树。
商望舒摸摸鼻子,眼睛四处乱瞟,「起来吧。」
「呵。」
冷笑声传来,钟亦箜双臂环抱,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戒备的刺猬,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竖起浑身的尖刺。
他微启双唇,幽幽的说道。
「殿下又心疼了,不过是行个礼罢了,又能有多累,这可是能上战场带兵打仗的白将军啊。」
钟亦箜讽刺的睨着二人。
天愈发寒冷了,冷风飕飕的吹着,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乱了一地的金黄落叶,也吹乱了白榆没有束好的发。
白榆凌乱的髮丝在风中飞舞着,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穿得十分单薄,连鞋子也没有穿好,只是虚虚圾着,裸露出半截纤细蜿蜒的脚踝。
他忽然咳嗽了两声,深深的喘了口气。
「王夫,白榆从未想过独霸殿下,若殿下同意,白榆也只是来加入这个家,而非拆散这个家的。」
此话一出,钟亦箜顿时眼冒怒气,一记眼刀飞射向白榆。他扶上胸口,弯腰喘着粗气,望向白榆的眼神里浓稠的黝黑,他恨毒了白榆,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妻主为何会移情到不守夫道的丑将军身上。
「呵。」
纤长的白皙素手慢慢垂下,钟亦箜站直身子,抬头直视白榆的双眼,一脸不屑的勾起唇角。
「嗤,凭你。」
他上下打量着白榆,忽然,恶趣味一笑。
「残花败柳的身子,也不知被多少女人看过了。」
似乎是没想到钟亦箜会如此发难,听到这话的白榆有些中怔忡,愣愣的呆在原地。
反倒是商望舒大斥一声。
「你说什么!」
她攥紧钟亦箜的手腕,扯着他阔步朝马车走去。
「走!回去!别在这里发疯!」
钟亦箜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
「呵。」
他又笑一声,不顾商望舒的拉扯,也不看脚下的步伐,仰头看着蔚蓝的天。
风仍然在唿啸着,路旁的沙子被捲起,随风而来。钟亦箜直勾勾的望着天,看得眼睛又干又涩,满眼通红,却一滴缓解疼痛的泪也流不出来。
清风拂面,随之而来的细碎沙子竟迷了他的眼,汇聚在眼眶的泪悄然落下。
身前的商望舒看不见,身后的白榆也不知道,这是钟亦箜最后的尊严。他抬起手,飞速拭去那一行清泪。他不知道商望舒还会不会在意,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自己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特别是,在白榆面前。
他,还没输。
被一同擦拭去的,不仅只有那行泪。钟亦箜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将他的眼睛遮住,没人知道睫毛之下,他的眼睛在说什么,他只是柔顺的任由商望舒摆布,纵使她的动作称得上粗暴。
将钟亦箜推搡上了马车,商望舒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没出什么岔子。
正准备上车,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脚步顿住了。
「桂花糕,记得吃,别藏了。」
商望舒匆匆扔下一句话。上车时却不知被哪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之时,白榆竟出现在她身边,搀住她的手臂。车里的钟亦箜也掀开帘子,握住她的另一边手。
「殿下没事吧。」
声音异口同声响起,又快速归于平静。
紧张的气流在空中涌动,三人僵持在原地。他们二人像是斗气一般,都不肯松开手。
「放手!」
商望舒看看白榆,又看看钟亦箜,她瞬间头疼得不行,干脆大吼一声,从他们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爬上马车,看着帘子缓缓落下,商望舒突然蹦出一句。
冲着车外,声音却像蚊子一下细小。
「我做的。」
……
今日的马车格外的香,浓郁的香商望舒整个人包裹起来,她有些透不过气。刚刚尖酸跋扈的钟亦箜也忽然沉寂了下来。
他靠着窗,轻轻拨开厚实的窗帘,闭着眼,任由疾驰的风拍打他的脸,也吹淡了一室浓香。
「殿下。」
钟亦箜突然开口。
「桂花糕还有吗?」
「桂花糕?」
商望舒满眼疑惑,不知道他突然又唱的哪一出。
「什么桂花糕?」
他沉默不语,睁开眼,凝望着窗外,蓝天白云绿树随着马车流动,他的眼里却是空洞无物。
「你是说给白榆的那个?」
商望舒翘起二郎腿,依靠在软软的棉垫上,低看看着从蒙面人那顺来的剑穗,一边揉捏着剑穗上的细线,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钟亦箜。
剑穗十分眼熟,她却实在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商望舒暗暗嘆了口气,将剑穗收入锦盒,放置在暗格中,又拿出钥匙,再三确认着上了锁。
做完所有,她瘫在坐垫上,胳膊轻搭在眼睛上遮光,半眯着眼,今日的马车坐得她有些睏倦。
良久,商望舒才懒洋洋的开口。
「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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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的钟亦箜看上去并无异常,他仍旧端正的挺着腰,扬着脑袋,垂眼轻扫商望舒,眼神淡漠,冷若冰霜。只是他那掐着窗帘的手,却是顿时收紧了,指甲用力得泛白。
马车徐徐前进着,车厢里沉默了许久,久到商望舒昏昏沉沉,就快要睡着了。
「他便是当年那个乞儿吧?」
钟亦箜冷不丁抛出一句话,瞌睡着的商望舒还没完全清醒,她半睁着眼睛,随口应了钟亦箜一句。
「你说什么?」
「当年收了你桂花糕的乞儿,就是白榆。」
钟亦箜冷静却又无比肯定的说道,眼睛却偷偷瞟着商望舒。可惜,他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商望舒仍然半躺着,放松的肌肉软塌塌的流在车座上,就连半睁开的眼睛都重新闭上了。
「我知道。」
她早就猜到白榆是那个乞儿了,从王伯说起白榆的身世那天起,她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如今,她已经完全确定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给乞儿送过桂花糕,白榆也因为恩人爱上桂花糕,再结合他的经歷,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殿下不在意?」
想要的目的没有达成,钟亦箜缓缓拉下窗帘,将一丝因风飘下的头髮别回耳后,眼睛注视着商望舒,宛若毫无私心的问道。
「在意什么?」
商望舒反问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钟亦箜。马车里的空间终究还是有限,商望舒半个身子悬空着,姿势很别扭,可她更不喜欢被钟亦箜凝视,她有点毛骨悚然。
「谁人没有小秘密。你难道没有吗?」
「殿下只是喜爱他,为他找藉口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商望舒的动作是为了避开他,钟亦箜移开视线,低头把玩着那块碎了又被他修好的玉佩。
「我们,能再来一次吗?忘记过往的不开心,重新开始。」
另一位主人公却久久没有作答,她仿佛睡着了,一动不动。
钟亦箜眼圈又泛起了红,他颤抖的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裂痕做得太逼真,割得他的手生疼。商望舒不知道,那碎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已经被他藏起来。眼前这枚不过是替代品,一块为了挽回狠心的爱人,重新打造的定情信物。为了看起来更可信,钟亦箜还特地让人刻了些裂痕,只不过如今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他那决绝的爱人说得对,玉碎不能重圆。
钟亦箜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握紧手中的玉佩,眼中却是孤注一掷的势在必得。
玉碎不能重圆,他又不想舍了这块玉,只能自己动手,将这玉一块一块的拼好,哪怕扎得他满手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殿下喝茶吗?」
钟亦箜放下窗帘,任由浓香席捲车厢。他捧起毛巾,一根一根的擦拭自己的手指,又拿出茶叶,素手在茶几上轻拂。转眼,冒着热气的绿色茶汤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茶几上。
「不喝!」
商望舒腾坐起身,一脸警惕,看也不看茶汤一眼,上回的鹿血酒她可没忘记,她不想再上一次当了。
茶汤仍是被推到她的面前,钟亦箜自顾自的执起茶杯,轻吹几下,一口饮尽。他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气势,看得商望舒有些困了,头依靠着车壁,慢慢睡着了。
……
红烛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明明灭灭的燃着,飘飘忽忽。
一个男子身着一身大红喜袍,对着铜镜梳妆。他施施然走到沉睡的女子身旁,剪子悄然落下,女子的墨发少了一小段。男子又执起自己的发,刀起刀落,乌髮翩翩落下。
看着手中的两束秀髮,男主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眼中是满满的欢愉。
他将两抹头髮放在一起,端详许久,似乎是有些不满意,他皱起眉头。随后,男子将两抹秀髮叠在一起,掺成一团,直至两抹秀髮完全打乱,再也区分不出,他才如释重负,重新露出满意的微笑。
奇怪的是,他的动作还没有结束,男子又把变成一捆的头髮分作两组,为了分得更平均些,他借着烛光,不断的比较着。
终于,他点了点头,两组头髮被紧紧系在一起,挽成髮结。
他欣赏着手中的髮结。
片刻,他轻吻一下手心的髮结,将髮结放进一个红色的鸳鸯锦囊中。
第32章
商望舒在一片黑雾中,独自行走,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她只是在胡乱的摸索着。
忽然,身后传来了电锯声,声音越来越近,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凌乱,像是在追她。
嘣、嘣、嘣。
心脏在剧烈撞击着胸腔,商望舒跑了起来,却仍然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
她跑得越来越快,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快要支撑不住时,穷追不捨的电锯声离奇消失了,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商望舒缓缓停下,弯下腰,重重的喘着粗气。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冰冷的齿轮贴上了她的后颈,她听见,身后传来了拉动电锯的声音。
一股尖锐的刺痛袭来,商望舒勐的睁开双眼,身体下意识的从床上弹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她心有余悸,呆呆的望着大红色的鸳鸯被褥出神。
寒风吹干带来寒意,良久,她哆嗦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哪?
疑惑从心头冒出,商望舒抬手擦额头上半干的汗,刚伸出手,沉重的重量迫使她低下了头,却发现手腕上系了一个金铐,金铐连着红绳,锁在床头的镂空木雕上,金铐上雕刻着飞腾在空中的龙,红宝石镶砌成的龙眼栩栩如生,与她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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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铐的长度仿佛是精确计算过的,刚好能让商望舒坐起身来,但却不能让她从床上下来。她用力的拔了几下,企图扯断红绳,红绳却异常结实,任由商望舒怎么挣扎,也丝毫没有一点断裂的痕迹。
商望舒放弃了,她环顾四周。
房内没有点灯,昏昏暗暗,只有两抹红烛带来的光,仍在颤颤巍巍的和黑暗做着对抗。
借着这依稀的烛光,商望舒打量着这个房间,目光所及之处竟皆是红色。头顶的帐纱是薄薄的红,随着偷钻进来的微风似有若无的起伏着。透过帐纱,一块用金丝绣成的鸳鸯红布盖在红木桌上,桌上摆着糕点饮食,一个白玉壶和两个玉杯。再朝远处望去,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男人坐在桌前,痴痴的看着手中的红色鸳鸯锦囊。突然,她攥起了藏在被褥下的双手。
商望舒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府里的主院,更是她曾经的卧房,而坐在桌前的男人正是她的王夫,钟亦箜。
「殿下您醒了?」
钟亦箜似乎察觉到了帐纱内的动静,他走过来,刚掀纱帘,脸上的喜悦之色尚未褪去,纱帘上的那只手就被商望舒狠狠攥住了。
她怒目圆瞪,收紧握住钟亦箜的手。
「我怎么在这!」
「嘶。」
钟亦箜痛唿一声,下意识要挣脱,却生生忍住了。
他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如殿下所见,殿下是我的了。」
听到这话,商望舒又惊又疑,她将钟亦箜的手掐得更紧,瞪着他,眼中满是怒火。
「什么意思?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呵。」
阴霾染上钟亦箜的双眼,不顾商望舒的怒气,他坐到床边,轻轻靠近商望舒,贴在她的耳旁,一点一点的轻啄她的耳垂。
湿润的气息传来,商望舒别开之际,钟亦箜却幽幽开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大一丝起伏。温热的气音吐在商望舒的耳旁,洒在她的侧脸上。
「你,才刚知道我疯了吗。」
啪的一声响起,一个鲜红的掌印浮现在钟亦箜脸上,他被打得微微偏过脸。
「放我出去!」商望舒压抑着怒火,她大声高唿,「来人啊!」
房内迴荡着她的声音,却并无一人回应。
钟亦箜五指虚点上红肿的脸颊,低着头的他又扯出一抹笑。他笑着,眼睛却盛满闪闪泪光。带着这抹执拗的笑,他捧起商望舒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眷恋的蹭着她的手,深深的唿了一口气。
「任凭殿下怎么唿喊,都不会有人打扰你我。」
商望舒大力甩开,不死心的唿唤写墨的名字,满腹惊疑。
「什么意思!写墨呢?写墨!」
果然,如同钟亦箜所说,无人回復。
商望舒着急的四处张望,口中不停的唿唤着,「来人!写墨!」
趁着她唿唤的空挡,钟亦箜又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微凉的唇贴上了商望舒的指甲,她没有察觉,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她的手指上、关节上、手背上,慢慢往上,爬到手腕上、手臂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红痕,整齐的密密麻麻的印在她的皮肤上。
啪!
一声更大的掌声在房中迴荡。
这回,钟亦箜似乎早有预料,他没有被打偏头,只是闭着眼,硬生生接住这一掌。他舔了舔唇,睁开眼,满眼担心,「殿下的手痛吗?」
他急切的跪坐在床沿,摸索着又要去找商望舒的手,却被她躲开。
商望舒冰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你究竟做了什么,放我出去。」
钟亦箜却恍若未闻,他呜咽着,跪爬着压过鸳鸯被褥,来到商望舒身旁,拢抱住她被铐住的手臂,让她不能挣脱,轻轻靠在上面,用力的、贪婪的嗅着她的味道。
他低声抽噎着,泪眼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从眼角滴落到被褥上,染黑了其中一只鸳鸯。只是抽噎着,抽噎着,这抽噎声竟越来越流畅起来,化作一道笑声,在房中盘旋。
如此一来,商望舒更加惊恐,她用力的推着眼前这个笑得浑身发抖的男人,男人纹丝不动,笑声却更加剧烈了,男人也抖得更加厉害。
「嘶。」又是一声痛唿,一个深得渗出血的牙印落在钟亦箜的锁骨旁,他终于停止了笑,追着商望舒的脸,又要亲上去,却被商望舒躲开,一个吻落了空。
「呵,殿下咬得真好。」钟亦箜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他将凌乱的喜袍扯得更松了些,露出白玉般的肌肤上,上面俨然刻了一圈整齐的牙印。他低着头,轻抚上那到牙印,摩挲着小小的印子,笑了一下。
「殿下的牙真可爱。」
说话间,他竟吻上了那道牙印,深深的。停留了许久后,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收敛了笑。
大红喜袍悄然落到地上,钟亦箜赤脚走到桌前,面对着商望舒,他勾起唇角,遥遥一笑。拎起桌上的白玉壶,他专心致志的,像是在做什么大事,往两个杯子中各倒了一杯酒,酒满得有些溢出来了,他弯下腰,轻吮了一口。抬起头,朝着商望舒,他又是微微一笑。捧起手中的酒杯,高举过眉,垂下眼,他对着商望舒行了一礼。
放下酒杯,他拾起一旁的小刀,熟练的转着刀柄,烛光下的刀刃闪着寒光,钟亦箜的半边脸映在刀刃上,勾起的唇角也变得阴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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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望舒默默往被子里蜷缩了一下,却见钟亦箜抬头,笑着看着她。他拿着那把小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状似随意的拉起衣袖。衣袖下藏着的道道伤痕、紫青红肿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他抛起刀,又轻轻接住,熟练的在手腕上划开口子。
鲜血流淌出来,蜿蜒而下。钟亦箜嘴角含笑,手对着酒杯,眼睁睁的看着血滴落在杯中,染红了一杯清白。
酒杯快满了,他蹙起眉头,端起那两杯酒,走向商望舒。手中的血还在流着,随着他的步伐,一滴滴掉落下来,被他的喜袍温柔的接住,又慢慢渗透出来,掉在地上,炸出一朵朵血花。
钟亦箜半坐在床沿上,笑意盈盈的将酒呈到商望舒唇边,「喝杯酒吧,当年成亲我们都没有喝上合卺酒。」
见商望舒冷冷偏开头,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仰头,将两杯酒一口气饮尽。
……
「少爷。」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进来吧。」
钟亦箜收敛了笑意,端坐起身,让自己的脸庞淹没在黑暗中。
烛光还在闪烁着,一个面生的男子走进房间。
「站那说就行。」他想走近钟亦箜,却被制止。
「这…」男子面露难色,有些迟疑。
钟亦箜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带着命令。
「直接说吧。」
男子低下头,「到时辰了,少爷。」
「知道了,你们下去准备吧。」钟亦箜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男子弯腰行礼,转身出门。
借着微弱的烛光,男子配剑上熟悉的剑穗映入眼帘,这枚剑穗分明同蒙面人的那枚一样!
「殿下。」来不及多想,钟亦箜突然开口,他的脸淹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走吧。」他朝着商望舒靠来。
「去哪?我不走!」
话音刚落,还没挣扎,商望舒就感觉手上一松,黄金手铐被钟亦箜解开。他拉着商望舒下了床,走到门前,打开门,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回头对商望舒轻声说道。
「殿下,走吧。」
商望舒满腹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去哪?」
「出去。」钟亦箜淡淡的声音响起,眼神却坚定得不容置喙,商望舒只好随他走。
……
钟亦箜在一处墙角下停下,与其他地方的墙不同,这面墙上的小尖刀不知何时已经被去掉。他走到一旁心形花圃里,四处探看了一下,埋头抬出了一个木梯。将木梯架在墙上,他凝视着商望舒,眷念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却又很快垂下眼。
他拍着那把木梯,又说了一句,「走吧,月儿。」
商望舒又惊又恐,狐疑的看着钟亦箜,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却见钟亦箜抬起头,眼含泪水,乞求的看着她,他的双唇微启,声音颤抖着,「相信我,月儿,来不及了,快走吧,到宫里去,或者先躲起来。」
他拉着商望舒来到架子前,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笑,眼中的泪却潸然落下,「像我们小时候逃出去玩一样,你应该还记得怎么爬吧。」
钟亦箜后退一步,给商望舒让出足够的位置。商望舒攥紧拳头,不敢多想,她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月儿。」刚爬到顶端,正准备往下跳时,钟亦箜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声音有些含煳,像是含着什么说话似的,也比刚刚更加颤抖了。
「对不起。」一句道歉,飘散在风中。
商望舒没有回话,她从墙上跳了下去,落地声响起,也掩盖了墙内之人重倒在地的声音。
钟亦箜躺在地上,远远的望着花圃。
不知花圃里的花何时才能重新盛开呢?会不会像第一次见的那样明媚,像月儿的笑一般。
他勾起唇角,鲜血却不停溢出,染红了洁白的齿。
好想再看月儿一眼,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了。鹤顶红果然够烈,烈得他五脏六腑扯着痛。
可他不后悔,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月儿难过,更不想再背叛她。
……
「白将军!」
商望舒刚从墙角拐出来,就看见白榆带着两路纵队疾驰而来。
「殿下没事吧!」白榆翻下马,冲到商望舒面前,着急的扫视她。
「我没事。」商望舒扯出一抹笑,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
可训练有速的士兵们很快就将王府包围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在士兵们的簇拥下,商望舒安全的上了马车,刚上马车,她就拽着白榆发问。
「钟家反了,想挟殿下离京,另起新朝。」
握着白榆衣袖的手悄然落下,商望舒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
没等白榆回答,她又急匆匆的攥起他的衣袖。
「母皇和皇姊没事吧?」
白榆摇着头,「陛下和大皇女殿下皆无事。」
「这么说,蒙面人是钟家养的私兵。」商望舒突然想起那枚剑穗,攥紧白榆衣袖的手有些发白,她像是在喃喃,眼神直直的望向白榆。
「当时抓我的时候就想将我掳走了,只是没成功。」
「是的,殿下。」白榆反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掌心为她冰凉的手带来一丝温暖。
「皇商,也是他们的人,为了钱,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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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点点头,他感觉商望舒的手在抖,于是他便更加用力的包裹住她的手,想带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你知道吗?」
以为商望舒是在问他此前知不知情,白榆正准备摇头,说自己不知情,却发现商望舒是在自言自语。
她拼命摇着头,吞咽着干涩的唾沫。
「所以,母皇不让我和离,是怕打草惊蛇。」
她惊恐的看着白榆,声音颤抖着,「可,可刚刚是钟亦箜放我出来的。」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商望舒有些慌乱,她用力的拍着白榆的手臂,「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白榆却强硬的将她送上马车,对着她摇摇头,「现在不行,殿下,您要先进宫,陛下和大皇女殿下都在等着您。」
「嗯,嗯,好,先进宫。」商望舒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魂不守舍的答应着。
马车即将出发时,第一批进府的士兵却出了来,只见她同白榆耳语一番,白榆面色沉重的朝商望舒走来。
他叫停了车。
「殿下,王夫自戕了。」
……
之后的事像做梦一般,商望舒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日子,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她没觉得自己很伤心,只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就这样日復一日,又到了春天。
钟亦箜怕是被骗了,说好天冷也能开的花,最终还是在温暖的春天盛开了。
真是个笨蛋!
商望舒浇着花,嘴里却嘟嘟囔囔。
「殿下!」
写墨的声音响起,她气喘吁吁的停在商望舒面前。
「陛下让您准备准备,下江南!」
「去干嘛?」商望舒提不起兴致,继续浇着她的花。
「去募捐!」
她就这样,被写墨连拖带拽的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
商望舒拍着车厢,「我的行李没收拾!」
「别担心,殿下!属下已经替您收好了!」写墨的声音传来,隔着帘子有些模煳。
「殿下。」
鬼鬼祟祟的熟悉声音又从坐垫低下传来,商望舒却坐得实实的,一动不动。
「殿下,我是微度呀。」
王微度将车坐敲得砰砰作响,商望舒却置之不理,继续闭目养神。
「殿下!」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商望舒掀开窗帘,外面是白榆的笑脸。
「臣奉旨随殿下出行。」
似乎是听见了车内的动静,白榆有些疑惑的问道,「王侍夫也跟来了?」
随着钟家一案水落石出,王家在其中的关系也被查出,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王微度与家中关系不好,不知此事,又嫁给了商望舒,最终逃过一劫,可却也因此被贬成了小侍,从王侧夫变成了王侍夫。
只见商望舒扯出一丝狡黠的笑,朝着白榆点点头,示意他全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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