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头》 第1页 《不回头》作者:空梦【完结】 第一章 褚则诚听闻前夫患癌很久了,他一直没有去看这个人。 他和前夫离婚已有十多年,这些年并无往来,他对前夫也不在意,无所谓这个人是生是死。 时光无情,当年离婚头几年,他还对这个人恨得死去活来,为此痛苦不堪,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那段失败的婚姻中毁灭了,可又几年,再又几年…… 直到今天,再想起前夫,恍如隔世。 他再想到这个人,也是他这个前夫的第二任前夫找到了他,跟他借钱,褚则诚才知道了这个人的近况。 当年在守晋城家世不俗的前夫安新如今已经家道中落,再无十几年前的风光。 安新目前的丈夫,也就是安新的第三任合法伴侣在陪安新治病三年后,说是飞到了国外,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于是安新的第二任前夫接手了照顾安新的事情,这个好前夫还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贷了一笔款出来给安新治病,但那笔钱很快被安新用完,第二任为此找上了褚则诚。 褚则诚已经离开守晋城很久了,他一直在另一个省份靠近省城的小城里生活,经营着一个国际性的某物品交易所,他的现任丈夫是当地的一个落马太子爷,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爹被枪毙了的落马太子爷戾气比谁都重,褚则诚当年拒绝这一位的求婚,胆子都差点被这个在小城里横着走的落马太子爷吓死。 褚则诚是拒绝帮前夫的,他老公受不了这个,他也不知道前夫二任是怎么找到他的,但人家出现在了他交易所的办公室外,至少是冲破了三道关卡才到他跟前的,把人轰出去,太没风度,他们家里的名声已经因为他丈夫面临崩溃的边沿,无论如何,他这边至少还得有个人样,支撑着家里那点为数不多的人味。 他跟前夫二任摇完头拒绝,又跟这位叫做张小订的二任道:「我们早不联繫了。」 褚则诚年少时是守晋城出了名的美少年,张小订那个时候见过褚则诚,只是那时候,他认识褚则诚,褚则诚不认识他。 他比诸则诚小几岁。 在安新出轨和褚则诚离,他又守了几年,取代了安新的新男友,成为了安新最新的新男友,后来成为了安新的丈夫。 在成为安新新任的那一阵子,他傲气得不断想给褚则诚发婚宴请帖,想请当时人群中的那道中心来看他现在风光的样子,他认为从此他可以踩在褚则诚身上,耀武扬威,从此聚光灯中心就是他,从此他心中对这个人的嫉妒就可以熄火。 安新也想请,于是,两人不谋而合,请帖发了出去。 他们发了三份电子请帖,一份让褚家人帮着转发,一份让褚则诚的朋友转发,一份直接发到了褚则诚的几个旧帐号上。 褚则诚没理会他们。 这是张小订,在时隔十三年后,再次见到褚则诚。 褚则诚跟当年有了很大的区别,这个人完全没有了昔日阳光美少年的样子,现在的褚则诚清俊高傲,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不可一世,就像一把自由行走的锋利的刀,让人忐忑,让人不安,让人不敢打量、腹诽,威摄力时时刻刻都充斥在这个人的身上。 张小订害怕他,如果早知道他见到的是这样的褚则诚,他可能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盯守交易所,利用安保失误,闯进褚则诚的办公区了。 褚则诚摇完头说完话,被他请到一个小会议室入坐的张小订紧张地看向了打开了的门。 门此时依旧大开,这让张小订心里感觉安全了一点,他转回来了一点头,盯着对面所坐的褚则诚的位置前面一点的桌面,小声道:「我们已经弄不到这么多钱了,能不能麻烦你看在……」 褚则诚没问张小订要多少,这么大费周章地找到他,想来数额不小,他没问的意思,看张小订说话说到一半,不安地垂着脑袋看着桌面,也不继续说了,他等了等,见对方确实没有说的意思了,就起身道:「我送你出去吧。」 他还是很温和的,但张小订冷不丁地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他大声道:「是你妈妈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有钱,你会借我们的,她没有跟你说吗?」 之前褚则诚婚姻失败,家里人劝他容忍不成,对他意见也不少,父母更是对他怒骂不休,为此,褚则诚离开了守晋这个故土,这十几年期间,他只回去过三趟,两次为家族中德高望重过世的长辈奔丧,一次为迁户口。 之前褚则成也是恨父母的,只是恨着恨着,恨意也找不到了,在外生活久了,久到他发现,他早就是一个跟父母完全没有关系了的独立的人了,他与父母所剩的关系,就是法律和情理所规定的责任,所以,对父母他无爱恨,但父母子女一场,该有的情分他还是对他们有,这些年,他也拿了一些钱给他们用。 他没跟父母说过他在外面做什么,但他是交易所负责人,公共信息上有他的资料,不用很麻烦就能查到。 他父母也是知道他有钱的,但以往要的钱不多,偶尔要一个大笔也是事出有因,褚则诚这些年还以为他们很有分寸,偶尔想起父母的分寸,还觉得他们至少有尺有度,懂得细水长流。 他对父母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下一听是他妈叫张小订来的,这和褚则诚这些年对他父母的印象有些出入,他愣了一下,作为一个并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成年人,他顿了一下后道:「没有,嗯……」 第2页 他沉吟了一下,和张小订淡淡道:「要不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和我说?」 他云淡风轻,张小订却莫名抖了一下,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手都是软的。 第二章 张小订有褚母的联繫方式。 安新是个对身边人特别大方的人,就算和褚则诚分了,以前逢年过节,还给褚家送礼,张小订上任后,还接手了这个工作。 安新生病这几年,褚母也来看望过安新几回,他们因为这个还有点联繫。 他也确实是褚母上次来看安新,才知道褚则诚现今有钱到这个地步,身价都是按亿算的,褚母冲口而出让他们找褚则诚借钱,于是,张小订心动了。 安新是不肯的,但那种不肯有点欲盖弥彰,在激动反对过两次后,就没了声音。 张小订了解安新,知道前夫的激动可能是为了日后见到褚则诚能保留住自尊找藉口演的,毕竟安新那么怕死,花的钱把现任都吓走了,还是想活。 张小订也想来,他照顾安新是感念安新以往对他的好,但这里面,还有他照顾安新所得来的名声,还有,安新手里可能还有的一些没让人知道的钱。 他什么都想要,但不知道褚则诚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褚母那边一接电话,他的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发紧,略显口吃:「何阿姨你好……」 「是小订啊,你好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张小订放了免提,母亲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这让褚则诚挑了下眉。 这就有趣了。 他妈还真掺和在里面了。 一个字也不和他说,却让张小订来找他要钱,这什么想法? 老太太的心思让褚则诚饶有兴致地又坐了下来。 他这一个动作,却让张小订头脑发懵,褚则诚这时还笑了笑,那一点笑让这个男人打眼得过份,但同时让张小订的心同时提到了喉咙口。 这个人的存在感,威摄感都太重了。 「是,是,是这样的,」张小订忍不住拿手揉着脑袋,极力冷静道:「我现在在褚则诚大哥这边,他想知道是不是您给我们提供的我们可以找他借款的消息……」 「啊?」褚母没想到张小订把她卖了,一时有些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赶紧道:「那个小订啊,我这边有急事,等下再跟你说啊。」 嗡嗡几声,手机那边传来了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褚母很少跟褚则诚打电话,而褚则诚根本就不和他们打电话,她有时实在想要钱了,打电话过去问一句儿子吃没吃饭,儿子会笑一声,说吃了,然后紧接着就会来下一句「有事吗?」,褚母当然是没事,一句「没事」之后,为了保持母亲的尊严,她会赶紧把电话挂了,然后之后过不了几分钟,她的帐户上就会收到一笔款项,这就是她这近十年跟儿子要钱的方式。 他们通话前后基本不超过十秒钟,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褚母下意识就畏惧逃避掉了。 她也怕她如今的这个儿子。 她儿子早不被她掌握了,而她还想跟他继续要钱,她不能掺和进这件事里。 她的逃避一目了然,张小订犹豫着要不要再打电话过去,但这时褚则诚已经清楚这么棒的主意是他妈妈出的了,他没为难张小订,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了,我送你出去吧。」 他又站了起来,张小订懵了,等跟着他走了几步,张小订在又懵又倍感无数无名委屈和羞辱的情绪中找到他今天要来的主题,连忙问:「能不能借?我们只借三百万就行了,真的,下面新哥就要换新肾了,我们等着用这个……钱……」 张小订的声音顿了,因为门口正站着几个如丧考妣的壮汉,他们正垂着头,跟小媳妇一样的抬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瞄着他们…… 不,是瞄着褚则诚。 其中站在几个稍矮一点的壮汉后面的两个壮壮汉,起码到2米3了,袒露在外头的胳膊,比张小订的大腿还粗。 他们集体垂头丧气地看着褚则诚的样子,就像几个在比他们弱小太多的人类面前瑟瑟发抖的勐兽。 这些都是褚则诚老公湛岿然的兄弟。 公司的安保由他们负责,也就是由湛岿然管,褚则诚从来不管这事。 安保要是出了事,那就是湛岿然的问题,褚则诚看戏就行。 但现在湛岿然在外面「出差,」带着另一群上次值守在小城里休息的兄弟们出去卖命去了,这次回来值守休息的兄弟们出事了,他们让张小订这样一个人熘到了褚则诚的面前,可见他们的下场。 褚则诚实在不想管他们的事,但几个大汉这样可怜兮兮地竖立在他面前,后面还有一群明显也在看戏的员工,他又不得不为他们家所剩无几的名声着想一下,在一群可怜巴巴的壮汉面前,他清了清喉咙,问道:「有什么事吗?」 「褚先生,」大哥的男人,大哥不允许他们叫大嫂,只允许他们叫褚先生,他们向来都是这么叫褚则诚的,哪怕他们个个心里都已经把褚先生叫大嫂了,背地里也是这么叫的,但当着面,礼不可越,要不他们老大出去了会把他们抡在最前面当拦枪子的靶子,这时大嫂发话了,站在最前面的头目哭丧着脸和他们大嫂讲:「我们联繫不到大哥呢。」 说话还怪娇的,褚则诚很温和:「可能有事,等下再试试。」 「不是,褚先生,我的意思是,大哥还不知道家里现在发生的事呢,」这次在家里休息的领班头目顺便狠狠地颳了熘进来的人一眼,又无视那人瞬间惨白的脸,讨好地朝褚则诚道:「您看,要不这次就不告诉他了?您发个话,批准一下?」 第3页 「小七,出来!」头目又暴吼,把团队里最小的小孩,这次出差被人打断了半个手,刚被他从医院提出来的兄弟拉到了大嫂面前,点头哈腰跟嫂子道:「您看,您看,小七的手。」 章小七快哭了,他刚做的手术,医生都不许他出医院,小头目把他从医院带出来,他的主治医生气得都昏厥了,好医生都担心他的手,他家小老大可一点不担心。 到底是跟错了人,章小七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站大嫂面前,感觉暗无天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好人。 他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人服,手被包了厚厚的一大截,样子真是有多惨就有多惨,褚则诚知道他后期是装机械手臂,对这群出生奇惨无比的孩子们来说,断只手臂还有解决方案的生活其实不算很惨,但真看见了,还是有一点不忍心。 他和湛岿然,还有湛岿然所带的这群兄弟不一样,他在一个最大的冲突无非是和父母不和,爱的恋人是个渣的环境中生活成长出来的,很多湛岿然和他的兄弟们都受得了并且完全不当一回事的事情,他是真受不了,也是真心软。 这次回家休养的头目就又拿捏住了他。 其实,湛岿然和湛岿然的这群兄弟们都知道怎么拿捏他,都是湛岿然带的好头,他们知道怎么「欺负」褚则诚最管用。 「刚才那点时间他们就是去医院抢你了?」面对比他要小十几岁,小小年纪就刀口舔血的章小七,褚则诚的口气又和气了一点。 章小七抬头,他是不敢和褚则诚走得太近的,他们的大大大头目不喜欢他们跟褚先生走得太近,谁敢这么试一试都得滚,对这个,章小七是很有经验的,毕竟,他喜欢褚先生很久了,褚先生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于是,他在退后两步后,点点头,又委屈巴巴地垂下了头。 他有怕的人,但这不耽误他狡诈,用最可怜的方式博取到褚先生最大的同情。 毕竟,这次出事要是没有褚先生为他们担责,他们可能今年都出不了好任务,这有可能让他们拿不到钱。 他们背后个个都有一大家子要养,大的小的十几口人都靠他们吃饭,还有一个哥哥,甚至养着他在的那一整个寨子几十号人读书的事,他们不能挣不到钱。 「您看,您看,小七都这么可怜了。」他们团队头目这时又挤到了褚则诚面前。 褚则诚是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他受过高等教育,是大城市里来的贵公子,而头目大张四这些人,大半都是之前生活在边境连身份都没有的野狼野狗,很多人连一天学都没上过,而他们的大老闆,看似出身好得不得了,没几个人能和他相比,但最终他爹被枪毙妈自杀,一度是小城里最疯的狗,连小城里的野狗见到他都要夹着尾巴跑,可见他身上的血腥之气有多浓。 而褚则诚完全不一样,褚先生又有学识又有教养,他刚来到这个小城工作,和他们老大睡到了一块,性格还烈,大张四都和当时他们同一批的战友在褚则诚身上下过注,看这个人什么时候被吓得夹着尾巴逃走,可褚则诚没被吓走,还被他们老大贡在了神坛,一直好好地做着他的褚先生。 大张四习惯了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因为乞求别人没用,乞求褚则诚,是真有用。 褚先生是唯一一个能在没有人性的大老闆面前保他们的人。 「唉,」这些人又来这一套,褚则诚摇头,但想想这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湛岿然虽然在外面打打杀杀,有很多仇人,但这些仇人都是在外面,他们就是想混到他们国家来都不敢,国内有大把相关部门相抓他们立功的立功,想获取信息的想获取信息,这道无形的屏障就把湛岿然所有的仇敌都挡在了国门之外,他在国内是完全安全的,更何况,他身边经常一群大汉,良民看到他下意识就自动躲闪一百米了,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路人看到他还会朝他笑一笑夸他很帅的小诸了,张小订今天的出现完全是一个小小的不当的例外,不过,褚则诚嘆完气道:「这次是哪失误了?」 「他说他是送外递的!」他这一问,倍感冤屈的大张四立马狠狠地瞪了张小订一眼,然后委屈地冲着褚则诚大声道:「我刚查了,他昨天前天就在我们楼外面盯了两天,知道有家快递的人能进出我们楼,他拿了一千块买了今天来给我们一个部门送文件的活,那个傻逼快递就真刷卡让他进了!一千块啊一千块!褚先生,一千块就把我们干死了,老子等下就要升级措施!他妈的就算快递给老子刷脸刷眼进!」 一千块就冲破了他们设置的安保防线,他冤死了! 第三章 一千块也不少了。 小城除了个别具有独特性以及垄断性行业的工资比较高,大多数一般人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三千多块。 不过,这应该是个新来的快递员干的,老快递员不会干这么捨本逐末的事,快递员的工资在小城算中等收入了。 这下工作没了。 不过这当中最大的失误应该是保安室没人,有人开小差了,但这是大张四管理的问题,褚则诚懒得追究,这是湛岿然的事,就是他保人,事后大张四他们註定是要被狠狠削一顿的,褚则诚心知肚明,懒得理会落马太子爷自个儿的事,于是道:「行了,这事等他回来再和他说,你们最担心的那个,我保证到时候他要是那么做,我给你们说情,行了吧?」 第4页 大张四勐点头,眼睛含泪看着褚先生。 褚先生真是大好人啊,还长那么帅,老闆当年眼光怎么就那么好,给他们找这么个好大嫂。 谢谢老闆! 他们点头哈腰的,行为身体个个佝束得不行,落在别人眼里,那种反差感非但不让人觉得可笑,反而让人觉得异常惊讶又胆寒。 因为这些穿着短衣短裤的勐汉身上,没有一个人身上是没有伤痕的,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透露着格外狰狞的气息,让人浑身不舒服。 张小订就浑身不舒服。 这时,褚则诚已经把张小订算是送到门口了,把人送到大门口,张小订还不够格,送到会客室门口,已经是褚则诚很有礼貌了,他和大张四头目道:「那正好,把这位客人带出去,他是来找我的,没什么事,你把他送到大门口就行。」 说完,想起这群人的阳逢阴违,胆子大起来连他们老大都敢矇骗,他着重强调了一句:「别带他去审问,他就是个普通人,事后要是出了麻烦,那我就直接电话你们老大了。」 到时候看他们有几条命可以陪他们老大玩。 大张四一听到吩咐下意识其实就想着要把人带去问问了,兄弟们这口气不出怎么行?但一听褚先生的话,他脸上没事人一般道:「知道,知道,褚先生,你知道我们最不喜欢给您惹麻烦了,我们队是全队是最听你话的那帮!」 「就是,就是!」 后面的马屁精们一听,个个附和,争取给他们头目助好威壮好势。 他们的话,鬼听了都不信,一个个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说假话害羞,也就湛岿然能管得了他们了,褚则诚摇摇头,道:「带出去吧。」 张小订面如死灰,他很想再和褚则诚聊聊钱的事,但在一群对他虎视眈眈死盯着他的壮汉面前,他迟疑了…… 就迟疑了一下,有个没了一只耳朵的大汉就不耐烦地沖他大声怒喝:「还不走吧?难道还要老子背你出去?」 他这一声吼,就好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张小订头上一样,让张小订惊慌失措…… 张小订抖了一下,褚则诚下意识就看了他下面一眼。 褚则诚当年一是年轻气盛,二是才被渣前夫搞得满心怒火,气焰大得能见佛杀佛,遇魔杀魔了,所以当年碰到湛岿然带的这群兄弟,他身上不怕死想跟整个世界一起完蛋的气焰比这群人只高不低,不带怕的,后来实在没得更好的选择,自己确实也愿意,就和湛岿然结婚了,自此一群凶神恶煞个个在他们面前伏小做低,当中最冷傲的汉子在他面前也会低下头来乖乖叫一声褚先生,褚则诚想怕他们都升不起那个心思。 但实际上,这群人,个个能止小孩夜啼,哪怕他外面办公室的同事,在这些人冷下脸要跟他们计较的时候,能被吓尿。 他们手上是真有过人命的,他们身上那个味,在良民面前沖得很。 张小订就有点这个趋势了,怕给保洁增添多余的工作,褚则诚向后方招了招手,一个女同事看见立马沖了过来,「褚总。」 女同事娇小又可爱,一看就是个大善人小天使,褚则诚和她道:「你带这位先生出去。」 就别让头目他们带了,免得把人吓死了。 「好。」 「这位先生,」女同事做了个请的手势,甜甜地道:「请随我来。」 这是仙女,这是天使,张小订完全没有留的意思了,他埋着头,跟着小姑娘快步走了出去。 等出了大门,小姑娘说完「请慢走」就不见了,张小订茫然四顾,正当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凭空突然来了一声暴吼:「还不快滚?还想老子请你吃饭?」 张小订一激灵,抬头找到一喇叭,随便还没等他仔细观察,那喇叭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那声音就像有恶鬼怒奔过来要砍他的头,张小订大「啊」了一声,不管不顾,拔起腿,疯狂往前跑! 他要逃! 他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张小订吓破了胆,公司内,褚则诚刚回自己办公室,准备接着处理工作,他的手机就又响了。 他妈打了电话过来。 她在那边怯怯地道:「安新缺钱换肾,我就提了你一嘴,我没想到,他们真的找上门来了。」 说实话,褚则诚也不在乎她说没说。 他现在跟过去那个被伤害了还挺痛苦的褚则诚完全不一样了,他要是太脆弱,他也跟湛岿然过不了现在的日子,落马太子身的伴侣不是那么好当的,没一定的承受力,正常人过一天他这样的日子都得疯,亲妈这种给儿子找麻烦的事在他这里太小儿科了,他不在乎他妈干了什么,只是他妈的动作,会让他评估他对她的慷慨是不是太过于慷慨了,所以他平心静气回他妈道:「以后就别了,要不你的钱以后会少很多,就算告上法庭,法官也顶多给你判个三五千的,你想你们够花吗?」 他的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他才是他们的主宰,这个儿子,到底是不受他们控制了,褚母这次本来是想让安新试探她对儿子的影响力的,听到他这一句,寒气从她的心底冒出,她喃喃道:「以后不管了,不管了,安新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她还在刺褚则诚,褚则诚冷冷勾起嘴角,手一转,把电话掐了。 这些人,人生贫乏,演绎不出新的剧情,就打算把他拖下水,用淹死他助个兴。 第5页 多可悲。 第四章 母亲那点小心思,在褚则诚这里不值一提。 有些父母对孩子无情无爱,却指望着孩子对他们有情有义,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低了,尤其对褚则诚这种爱就爱得全身心投入,恨就恨到彻底无视的人来说,他放下的人,就是完全不在乎。 之于父母如此,之于安新如此。 他对他的前夫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更何况,这中间关乎湛岿然,湛岿然发起飙来,没几个人不怕的,外人认为降得住他的褚则诚也怕。 说是怕,也是爱,和一个强势冷酷暴戾的男人在一起,要是没爱,日子真的很难过下去。 这段时间湛岿然一直在国外出差,前面回来一次,休整了两天,就又带着队伍出去血拼了,上次他带回来的钱褚则诚已经分配好,就等着和他通个电话后执行了,但这几天湛岿然没跟他联繫,褚则诚担心,但也没主动打过去。 湛岿然有重要事情的时候不会跟他联繫,一般要到安全地带才会打电话给他,褚则诚对这个是很沉得气的——湛岿然把大后方都交给了他,钱财都在褚则诚手上,褚则诚也必须要比一般人要沉得住气。 他和湛岿然已经在同一艘船上。 湛昭然家世不清白,他爸身上是被顶着好几个能至少枪毙五六次的大罪名被判死刑的,并且是立即执行,这样的湛岿然,要按别的落马太子爷的路径,应该是悄无声息消失在人群当中,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但湛岿然不,他招摇过市,让他父亲的昔日同事怕他怕得要死,连续制造了好几次意外事故也没把这疯狗弄死,然后这疯狗在他父母过世的第二年带着他几个兄弟用不一般的途径去了国外,抢到了国内正规军出去都没抢到的殒石,他用此开始和官方谈判。 他也不离开这个国家,就赖在这里,天天让他父亲的同事们提心弔胆,度日如年,他还去国外追杀当年紧急逃到国外的他父亲的共犯,满世界找人,疯癫至极,那人虽然最后没被他弄死,但湛岿然找到他的时候,这个人提起biubiu就往自己脑袋上射,绝望到极致,根本没有跟湛岿然对决的勇气。 消息传到国内,别的地方褚则诚不知道,但褚则诚知道小城和隔壁省城的相关领导人员,安静如死鸡,一个出来咯咯的人都没有。 至今褚则诚不管办什么业务,没受到任何刁难,要知道当初褚则诚成立交易所的时候,一个小工作人员,就能卡他十天半个月的资料不给批。 落马太子爷就是这么疯,没有路,杀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让他过隐姓埋名忍辱偷生的日子,那是笑话,那种带着屈辱的日子他一个小时也过不了。 就这么个刀起刀落的男人,褚则诚手上要是没有那金刚手段,降不服他。 褚则诚十几岁,二十几岁那些年,也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种泰山崩于眼前也懒得眨一下的人,他没陪湛岿然度过湛岿然最难过的最开头,但他陪着湛昭然走过了艰难的中间,这中间种种的压力和痛苦,比褚则诚刚离婚那段时间要高数百倍,所以在碰到落马太子爷之后,忘记安新太简单了,太子爷给他找的一个小小的麻烦,这中间起的情绪都要比跟安新离婚时的愤怒还要强烈。 所以安新算什么东西,褚则诚回忆起来都想不起这个人长什么样。 现任丈夫的存在太浓烈,足以杀掉十个曾为人情窦初开的小褚。 褚则诚这天在公司还是没等到他老公的电话,等开车回到家里,他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不忘把手机带上,就怕漏接了他老公的电话,结果澡洗到一半,果然有电话进来,褚则诚连水头都没关,抄起电话走到另一边接听。 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国内打来的,归属地还是褚则诚的老家,褚则诚一看到这个电话就皱眉,本着怕漏接的想法,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一接起,他就听到那边的人轻轻咳了一声,褚则诚问道:「你好,哪位?」 那边又咳了一声。 褚则诚一听这动静,就知道不是他家那位打来的,把电话掐断,扔到一边,又走到了水下。 手机再次来电,褚则诚瞄了眼号码,没接,继续不紧不慢洗着他的澡。 等到他洗完,这个号码来了五次来电,褚则诚耐心好得出奇,出去穿好家居服,还吹干了头髮,等到他带着手机去了厨房,想着晚饭要做什么吃的时候,手机再次来电,这次是一个新号码,归属地还是褚则诚的老家,褚则诚这时有了时间,就接通了电话,按了免提,打开冰箱,两手抱于胸前,想着晚饭的菜单。 那边这次不咳了,也开口了,一个还挺好听的男中音在那边稍显虚弱地问:「你好,小诚,是我。」 和之前来电第二次的时候褚则诚所做的判断的差不多,是安新的电话。 「你好。」褚则诚拿了一块牛肉出来,站到手机前,拿出菜板。 那边沉默。 褚则诚不打算陪前夫玩过家家,时隔十几年再听到安新的声音,他毫无悸动——这也是他之前根本想不到的。 只能说,有湛岿然这么个老公,再年少时的恋人,在疯太子爷面前也苍白无力。 「有事吗?」那边不说话,不打算浪费时间玩过家家的褚则诚主动掌握说话节奏。 「你知道是我?」那边反问。 「安新,说出你的来意,好吗?」褚则诚很温和。 第6页 这就是他处理事情的行为方式,他处理事情很柔和的,只是态度有点坚定,那就是什么事都得按他的意思来。 谁不服,他想起家里的疯狗就想笑,一旦他露出这种笑容,对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很怕,谈不成的事情一下子就谈成了。 这更是养成了褚则诚温柔的性格,毕竟家里已经有一个很疯的人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温柔一点,要不人家找他们谈生意,都找不到一个敢接触的人,这样不好,耽误挣钱。 褚则诚不知道他的这种自以为是的温柔看在别人眼里也很癫,因为在那些人眼里看来,褚则诚是那种温和着要杀他们全家的魔王,要不是没得选择,他们根本不想和褚则诚接触,有时候他们还宁愿跟湛太子去谈。 安新完全不了解现在的褚则诚,他听得出褚则诚的声音很温柔,所以他刻意忽略掉褚则诚掌握谈话节奏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让他不舒服的强势,他清了清喉咙,也很温柔道:「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不晚,才八点,等老公的褚则诚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声音冷了下来,「安新,你还有30秒。」 「你还在恨我是吗?」安新道。 褚则诚非常不喜欢这种鬼打墙的对话,尤其安新用这种暧昧的似乎自己还对他有情的态度,真他妈噁心,这些前夫,似乎只要是他们甩掉的伴侣,那种老子就是最有魅力的自恋他们得用来享受一辈子…… 什么事都要往他们自己身上带。 跟全世界他们最牛逼一样。 给他30秒都多余。 所以,褚则诚挂断了电话,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跟那边自己的助理道:「等下我给你们两个号码,是我前夫的手机,他刚才来骚扰我了,收拾他一下。」 助理那边还在酒吧喝着酒,听到前夫两字,他嘴里的酒已经喷出来了,等到褚先生说完,他赶紧站起往外走,「马上,立马,褚先生。」 第五章 这晚褚则诚还是没等到湛岿然的电话,第二天,他一如既往去了公司上班,这和他平时有的唯一微小的区别就是这天早上他没给自己做早餐。 湛岿然在的时候,褚则诚就是个家庭主夫。 以前有人给湛岿然在外面吃的饭中下过毒,从此湛岿然警惕性很高,不太在外面吃饭不说,就是买食材回家做都很警惕。 一个人活那么累,褚则诚看不惯,就自己做饭给湛岿然吃。 头两次湛岿然边忍耐边视死如归地吃了,看得褚则诚恼火得要死,拿平底锅揍死这个男人的心都有。 但现在褚则诚给什么,湛岿然就吃什么,连看都不看是什么食物。 现在要是有人想搞死湛岿然,收买褚则诚就行。 褚则诚做惯了饭,精通各项厨艺,更是学会在了厨艺中放松自己,享受制作过程,也不太习惯在外面吃了。 早上实在是心情很差,没了吃饭的心肠。 这其中的微小区别,除了和他贴身生活的湛太子,谁也发现不了。 而今天让褚则诚心情不高兴的人正是湛太子,褚则诚很担心他的死活,而不在的湛落马爷一无所知。 但两个人所有的资产都在褚则诚身上,给湛岿然卖命的那一大帮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家庭都是褚则诚拿着湛太子的钱在养着,说难听点,哪天湛岿然就算死了,褚则诚不能掉一滴泪,下一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他就是这些人的天。 老天哭他都不能哭。 亡命之徒卖命的钱,可比打工人给资本家干活的钱力道重多了,能扛起它的只能是狠人。 褚则诚一如既往去了公司上班,面不改色,中午头目过来请他去医院,制定给章小七换机械臂的方案,褚则诚也过去签字给钱了。 章小七住的是官方医院,就在褚则诚公司隔壁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再过去一点,再走过二十来分钟,就是国家防恐驻守分队,湛太子就是这么狂,买楼的时候就和来「看望」他的某领导漠不在乎道:「方便你们抓我。」 章小七的手臂是官方出的技术,外面的人有钱有渠道也能过来治,湛岿然不太在乎跟着他的人的生死,但有一点,死了他给巨款,残了他管后半生,他是官方医院的大户,褚则诚是他的帐房先生,帐房先生过来给钱,在给完钱签字的时候,院长来了。 院长是大人物,轻易不现身,他过来,褚则诚眼皮失控地跳了一下,但只跳了一下,褚则诚迅速察觉控制好,签着字瞥了突然静悄悄现身在他身边的院长一眼,嘴上露出温和的笑,道:「蔡院长来了,失迎。」 蔡姓院长过来,俯身看了褚则诚签的财务收款一眼,和和气气道:「谢谢你和你先生,有需求一直能想到我们,照顾我们。」 褚则诚笑。 想来这医院享受新技术的人无论国内国外的人都络绎不绝,就是这医院性格清冷,一年也接收不了几个,还是因为它在这个小城,而小城里的人都怕落马爷发疯,该走的后门都给他走,不该走的后门也给他走。 这是落马爷目前对这个小城为数不多的、仅有的两三个满意的地方。 字签完了,他把实体发票收起来往裤兜里揣,笑着和院长道:「我办完了,先走。」 他是一点也不客套,说完就走,穿着白大褂的院长紧追了他两大步,才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第7页 「褚先生啊……」院长开腔了,慈眉善目,和气亲切到离谱,让紧跟着他的助理都有些尴尬地往旁边看了看,不敢直视他们院长那宽阔的背影。 「褚先生啊,最近家里怎么样?」院长拉起家常来,很有体恤下情的领导范,语气亲切又可爱。 家里不怎么样,老公失联了,可能这边也收到什么消息了,湛岿然歷来对他们很敌视,褚则诚夫唱夫随,他对这些人笑起来的样子最假,就差脸上写上一行「老子不信你们」的字眼了。 东龙国98年春,有天外殒石击破太空层,散落在全球各地,东龙国无一处有殒石的踪影。 东龙国107年,湛岿然25岁,从国外带回了一块殒石,这是东龙国得到的第二块殒石。 东龙国110年,湛岿然28岁,褚则诚25岁,两人相识相恋,5年后在褚则诚30岁这年结婚,而在同年,褚则诚才知道所谓殒石,是一种密度远超过人类想像的建造材料,各国为它们大打出手,打了已经快20年了。 东龙国吃亏就吃亏在在它偌大的国土上,找不到一块这样的殒石,它都落在别的国家了。 湛岿然出去拼了命抢,至今也只找到第二块。 只是第二块有点小,官方认为他私藏了。 而湛岿然确实私藏了。 第一块用来买命,湛岿然就都给了官方,第二块他藏了大半在国外,这事他知道,褚则诚知道,官方有些人也知道。 他们一边哄着他们两口子给,一边也害怕湛岿然死。 褚则诚很温柔,常常装作自己是一条没有角的羊,他装模作样,官方却经常想打死他,认为他比湛岿然还邪恶。 那一位至少不爽都写在冷酷的脸上,不像褚则诚,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派行为分析师分析他,分析师也觉得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真正的实话,褚则诚绝不是一个出卖者,还有一点,分析师给了另一个答案,这个人还自诩是湛岿然的保护者。 很可笑,一个精緻的利己者,对生活挑三拣四又不服一切的小刺毛,他收下了湛岿然那种烈马,还成了湛岿然的保护者。 但这些年他确实干得很出色,他扛下了绝非一般人能扛下的压力,还能跟自己这种在特殊地方混出来的老人斗智斗勇从来没落过下风——蔡信就是为了对付这两口子,在六年前被上级派到小城来当特殊医院的院长的。 蔡信从来没有从褚则诚这里得到他想的答案,他也不轻易主动接近褚则诚,但这次湛岿然得到第三块殒石,在各方紧盯他的视线里,这个人,失踪了。 他必须马上搭上褚则诚这条线。 「我听说,昨天你老家那边有人找你了?」褚则诚笑而不语,蔡信又紧接着抛出第二句话。 褚则诚还是笑。 这都刺不动这个人,走得还越来越快了,头抬着背挺着,风流倜傥又潇洒,蔡信背着手要把步子迈得更大一点,才能跟上这个年轻人。 蔡信在特殊单位都要当将军的人了,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压力一般人都扛不住,但几次和褚则诚交手,他都没讨着好,这逼得他不得不撇开人性里温情的一面,直接给褚则诚再上压力,「听说你前面那一任先生不行了,要换肾,要不要我们帮你啊?」 他这句话,相当有压力,这让褚则诚停下了脚步,同时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嘴边笑容淡去。 第六章 他站在那里,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前几年,就这个样子了,当时很多人在猜这个小伙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强作镇定,因为换个人来,撑不住和湛岿然那样的人生活的压力。 湛岿然是兽,冷静到了极点,也麻木到了极点,那种穷尽身上所有力气只为活的人给人带来的精神压力极大,而褚则诚是个伴侣出轨就气得控制不住情绪和家里都闹崩了的毛头小子,当时大家都在猜,这人和湛岿然好不了多久就得崩溃,带着一身心理创伤哭着逃走。 他们从这两个人恋爱开始猜,猜到他们结婚,再猜到如今。 褚则诚走的第一步,都和他们猜的不一样。 谁也没猜出来,这人能走到这步。 尤其这两年,眼看他还安抚好了点湛岿然,让湛岿然疯得没有以前明显,还带领着湛岿然那帮兄弟们,几近比较完好地走到了今天。 他没出现的时候,湛岿然带的那群亡命之徒在外面的折损率极高,还有那些死掉的人背后的家属也会上门来闹,但自从褚则诚掌管湛岿然的财政之后,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再发生,死的人也少了。 谁也猜不到褚则诚有这种能量。 而他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时候,太像一个不堪一击经不住风雨的玻璃心年轻人了。 蔡信前面跟这小两口接触的那一任,就是被褚则诚打败走的。 前任只想要褚则诚手里的石头,褚则诚却疯了似的要他的命,疯起来比疯太子还疯,他们这边只能示弱,调走前任,换了放得下身段的蔡信过来。 所以从逞兇斗狠这块来说,褚则诚不比他家那口子差。 想用恐吓去击败他,这人反过来就是和你玩命,他表现得完全不怕死,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得罪得起他们,因为他有湛岿然这个兇器在手。 这就是这些年,蔡信和他前任都玩不转一个比他们年轻太多的年轻人的原因。 现在,蔡信就指着这个年轻人身上还有点人性,或者说,在乎他刻意装出来的那点人性,还有,他确实还能对初恋抱有一点点的情谊。 第8页 再说,褚则诚现在确实风光无两,这种风光,不人前显圣,就跟锦衣夜行一样,是无法具体挥发出那种爽感的。 这个时候,前夫求之不得的生命,他随便张句口,就能救人一命,打脸的快感和人前显圣的爽感,是个人都很难拒绝。 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面子,让谁都知道自己牛逼,让曾经对不起自己的人跪地求饶。 蔡信就是想逼出他人性当中的这一点,他们想让褚则诚欠他们这一份人情,而且,这也能离间他和湛岿然的感情,一箭双鵰。 并且,这是阳谋,褚则诚看得出来他们的用意。 就看褚则诚能不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接不接了。 但很显然,褚先生不愿意接,他微抬着下巴,冷漠的、不可一世地垂着眼皮瞥了蔡信一眼,说了句:「你再说这样让我不开心的话,我们的情分都淡了。」 说完他转过身,还是那样闲庭信步,充满自信地继续往前走。 蔡信哭笑不得,跟在他身边,「我都不知道我们有情分。对了,为什么不开心啊?那也是条命啊,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一直在一起嘛?不能因为中途他喜欢上了别人,就一竿子打翻,对他的生命熟视无睹吧?」 「他喜欢好多人的。」 褚则诚的口气很软,太像一个好说话的小辈了,蔡信都不由地跟着他的节奏走,放软了口气,笑着道:「这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什么混帐话。 落马爷在外面就是憋疯了,也会回来再和他交待,这话不过是那种被自己的动物性掌握的低级动物为自己开脱找的词,那是一个弱者在给自己找理由,那是一个连自己的动物性都接受不了承担不了的没用的傢伙,褚则诚露出自以为斯文又和气,充满了人性光浑的笑容,「你老婆要是天天这样,你不离婚,她遭受报应了,你不会还屁颠屁颠欠下一个想要你命的人情去救她吗?不会吧?你们老婆哪怕仅仅是拦着你们升一个衔,你们弄死她的心都有了,怎么到我这里,我前夫就成了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他说的话温柔极了,但话里的内容让蔡信停下了脚步,用威严的,含着沉怒的眼神看向了褚则诚…… 褚则诚不甘示弱,也停下了脚步抬起下巴看向了他,不可一世。 来啊,来啊,老子正憋着一肚子火,撕吧! 撕破脸了,老子正好爽一爽,都他妈快憋疯了。 那龟孙子,还不打电话给他! 他要弄死那龟孙! 第七章 蔡信是个不怒自威的人,自他40岁到了一定职位后,就是他和和气气和人说话,对方也会对他带着尊重。 现在很少有褚则诚对他这么胆大的人了。 很显然,褚则诚不怕和他吵起来,或者是,斗起来。 蔡信看着他,见这个跟这个粗犷野蛮的小城气质毫无吻合之处的年轻人抬着下巴的样子一如既往的优雅矜贵,看不出一点「泼妇」的样子,他笑了笑。 湛岿然的审美,很符合他出身不俗的身份,就是他伴侣那副脾气,不应该长在一个典型的中上阶层的精英男性身上,褚则诚这心眼子,比他们单位那些浑身长满心眼子的老油条还油条。 蔡信一笑,又笑眯眯的,道:「我对我老婆不这样,至少我没有,改天她要是过来,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你可以问问她。你不想救就不救,我就问一问,对你我们确实要多关心一些,尤其是我,还想在这个岗位好好退休。」 蔡院子这一步退了大概至少有三百里,这架吵不起来了,褚则诚盛怒之下,很是遗憾。 老狐狸啊。 吵起来多好啊。 他可以顺便撒撒气。 现在可好,他只能把那些恐惧留给自己慢慢消化了。 他不怕前夫去死,前夫死不死的,不关他的事,但他怕现任丈夫有个好歹,他是真怕死了这个。 他也不是有多勐烈地爱着湛岿然,只是,在他的角度,他这些年一直和这个男人相依为命,疯太子要是真的死了,留下他独自一人去处理那个偌大的烂摊子,褚则诚知道处理完会疯的。 他是爱过两次的人了,第一次无所谓了,但第二次,他照顾着湛岿然,就像照顾着一个小孩子那样无怨无悔,那都不是爱情两个字可以形容的,褚则诚知道依他自身的性格,他做出了这些,他放不下的。 「行啊,哪天老婶过来,一起吃个饭。」老狐狸变脸比翻书快,褚则诚也瞬间平和,也温温和和道。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和你们打交道了,有时候也不知道哪句话会说错,引起你们的反感。」 「您就别送了。」褚则诚哑了火,身上一时之间提不起劲,不想跟这老头子演绎虚情假意,想让他赶紧滚。 蔡信跟没听到一样,还是一副慈眉善目脾气温和的老头子的模样跟在他身边。 要不是他宽阔雄壮的身体无不一说明着他的强悍强势,他脸上堆的那种慈祥,还真像一个老头儿…… 男人装起来,个个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影帝,这项技能,褚则诚也在认识他丈夫之后无师自通。 他要帮着疯太子处理事情,没时间矫情,也没时间犯错交学费慢慢学,他就像一个第一天还在学校读书第二天就要上阵杀敌当参谋长的人,他一个错误决定,就会有人拿人命买单,情况容不得他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按部就班地去成长。 第9页 所以他内心沮丧,垂着头丧着气,外表还是云淡风轻,无所屌谓。 他也不是装,只是他呆在湛岿然身边,疯太子再疯,也像一座屹立不倒的靠山,褚则诚一想到他就无所畏惧。 时间长了,就算人不在他身边,他也无所畏惧。 起初他还有点气弱,现在他是真的强。 他无所谓,今天要和他建立连接的蔡信还是腆着脸,跟在他身边,也完全无所谓自己的面子,笑眯眯地道:「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他这话一出,褚则诚余光瞥到医院已经有人在他们身边做清场工作了,他沉默着,带着老狐狸出了医院的大门,在大门处没有人背着摄像头的地方,他看向了蔡信。 他是一点也不背着蔡信,在左右打量完周围所有的摄像头之后,选了一个摄像头看不清他,但能全方位监控到蔡信的位置站定,嚣张到了极点,不可一世到了混蛋的程度,蔡信也没跟他计较这个,只是在跟着他站定后笑嘆了口气,道:「你一个20来岁之前还会扶老人的人,怎么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这小哥们是谁都不信啊。 「那是以前我被人讹得起,此一时,彼一时。」褚则诚笑笑道。 意思是现在被人讹不起了?小褚对他们的敌意,真没比他丈夫对他们的少多少。 「你以前还挺爱国的。」蔡信心平气和道。 他太心平气和了,褚则诚也一样平静淡定,「现在也很爱,哪怕有时候你们办事不地道,我也爱,湛岿然也差不多,要不他不会把他大本营,把我这个人质放你们眼皮子底下。」 这倒是,蔡信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也不打算跟褚则诚玩心眼了,直接道:「他找到第三块殒石了,据说非常大,他开着车跑路了,我们都定位不到他,他那群兄弟没跟他一起,我刚找你之前还收到消息,他带去的十几个人至少有一半被国外的人抓去当人质了,有一半被我们自己人救了下来,他情况很危险,我知道他没有跟你联繫,但你确定不跟他联繫一下?我们这边可以叫我们自己人去帮他回来,你们的人,我们也可以帮着援救。」 原来是这样…… 就像尘埃落地,石头终于掉到了心底,褚则诚长舒了一口气,他平视蔡信,平静道:「我不会主动联繫他。」 就算他死,他也不会坏疯太子的事。 第八章 疯太子的那群兄弟,个个都是签了卖命合同出去的。 而疯太子的后勤保障,向来没有任何问题。 比如刚才褚则诚买了一个天价机械臂,眼睛连眨也没眨一下。 他们俩的所有钱,就是拿来买命的。 这些人活着,回来能看着他们的孩子能跟他们谈理想,而不是谈生存,不用像他们本人的父母把他们扔出去需要他们卖命他们才能活得好一点。 死了也没事,褚则诚这边给他们做了养他们家人二十年的人生规划,他们死的时候想想这个想必会笑得甜一点。 战场上,没有人会拖湛岿然的后腿。 千里之外,褚则诚活在一个生命安全没有任何问题的地方,饿了就能吃,累了就能躺,就这样他要是还拖湛岿然的后腿,褚则诚光想一下这种可能性都感觉好害羞。 他是油盐不进,蔡信早见识过了,他也知道跟褚则诚谈判的难度,要不他不会一上来,就拿小年轻的前夫来搅浑水,可小年轻是真毒夫啊,情绪不带一点失控的,蔡信嘆了口气,「你也说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手里这一块,面积比之前他得手的两块加起来还要可观,他是开着车跑的,你想想,那么重的东西,他一旦被人找到车,他只有死路一条,他那种人,除非他死,管不了了才会让人从他手里夺食吧?」 这倒是,落马爷就是这性格,褚则诚会心一笑,微笑道:「他连一口气都不受,抢他到手的东西,谁也别想。」 他笑容满面,笑得还很惬意很骄傲的样子,笑容发自打心底的那种感觉,蔡信瞬间感觉他太阳穴抽抽,疼痛得很,抬手重重地揉了揉,道:「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他的安全问题,你知道那殒石有多重要。」 褚则诚知道,据说那玩意只要动力给够,能在地球外面那地飞起来,现在全世界都想到得足够的样本分析出它的构成,在地球上找到替代品合成重组它。 湛岿然又找到一大块,其实连他现在在国内都要危险了。 可官方办事确实很不地道,他们也不怎么喜欢湛岿然,是湛岿然的第一块就给了官方,那是买命买路钱,结果到褚则诚合理合法合规成立交易所,一个小办事员就能把他们拦在第一关,可笑得很…… 这事到疯太子找到第二块,才给彻底解决。 这口气,疯太子到现在都没出完。 褚则诚也没出完。 他知道疯太子为了他的交易所,找第二块的时候有多疯,有多拼。 湛岿然在国内寻找迹象的时候就疯得不睡觉了,找到迹象,点好人就走了,褚则诚在他身边,他都看不到褚则诚,眼里只有出国找石头的事。 那段时间,他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丝毫人气的人形兵器,去的也是九死一生的地方,回来伤痕累累,在家连睡了一个月的觉,他才开始正常一点,过上分得清白天黑夜的生活。 这就是疯太子为了生存,为了不屈辱的活着,所付出的代价。 第10页 别人打他们一掌,他们需要九死一生,才能维护住他们生存的尊严。 那次官方刚刚享受完他们的成果,热度都还没冷却,巴掌就又来了,像拿捏一只蚂蚁一样的拿捏他们,他们信这些人才有鬼。 褚则诚不信他们,湛岿然也不让他信,对蔡信的话,他笑笑,不说话。 又来了,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蔡信一个头两个大,他又摁了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让自己尽量说话和善一点,「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们,知道有些事确实是我们做错了,但那次是内部有人搞鬼,想搞你们,但那也不纯粹是我们的问题,不是吗?湛岿然就是要活在跟他父亲有瓜葛的人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寝食难安,让他们天天活在他们会被他灭门的恐惧里,恐惧之下,他们是肯定难以控制不做出过激的行为的,这一点,我们也为你们做了很多的保护工作,要不你以为,这些年,你能在这个地方轻松安安静静生活?连散个步都没人跟你?」 这点他们确实也做了,褚则诚承认,所以他道:「我承认,相信我,第三块多多少少也会有你们一点的份的。」 还是油盐不进啊,还多多少少有一点份,第二块他们就已经藏了大半了!他们这是想干嘛! 蔡信忍不住用两个巴掌搓了把脸,忍住了不把这个小年轻揍一顿让他乖乖听话的冲动,嘆气道:「那你告诉我,一块几百斤可能到了一千斤的东西,湛岿然怎么把它安全弄回国?人肉背回来吗?这两天,上面找他的卫星都他妈到上百颗了!」 「不是没找到吗?」褚则诚忍住不露出得意的笑容,瞧瞧,这就是他男人。 他是没露出得意的笑容,但眼里的笑意,让他的眼眸比星星还亮,蔡信服他了,叉着腰,抬头看了监控一眼,跟监控那边绝对已经就位了的人道:「你能,你来跟他谈。」 第九章 一个老公在外面生死不知,他在家里还双眼发光的变态,监控对面的人也不是很想出来和褚则诚谈。 但不得不谈,褚则诚无所谓他老公死,东龙国还挺怕湛岿然死的。 变态老公也是个大变态,整个东龙国比湛岿然自身武力高超的人海了去了,但殒石就跟湛岿然是亲戚一样,湛岿然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它,它也只跟着湛岿然走。 全球将近两百个国家,都在找它,找到的殒石至今也就十几块,东龙国自己前后派出去数百支精干队伍,也就找到了两块小的,湛岿然也就出去了十几趟,他一个人找到了三块,你就说他变态不变态。 全世界的人都想干他。 让这丫挺的跟国家合作,他也不合作,他看国家如仇敌,国家妈妈怎么办?只能摸着头疼的脑袋去救孩子。 还得出来哄他那跟他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老公。 造孽啊。 一个鬍子拉茬的中年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特控室慢慢走了出来,走到了他们中间,顺便白了那没用拉他出马的院长一眼。 蔡院长耸耸肩,无所谓。 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褚则诚脸上那总是要挂一点温和的神情没了,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 他认识对面的这个人。 这人就是抓捕落马太子爷亲爹的主要负责人。 这是搞完老子,要搞儿子了? 褚则诚出了名的俊美,所以他到小城的第一天,在人群汹涌的博览会,就有蠢货去招惹他,那天湛岿然恰好出来闲逛,抓起那摸屁股的小子就往人家展摊墙壁上砸,展摊的墙壁外面是纸煳的,里面是细钢筋,当时钢筋都歪了,人家那脑袋至今都有钢筋印,算是真正踢到铁板了,事后那小子家人还去给差点打死人的湛岿然赔礼道歉,就怕被全城皆知想灭城替亲爹亲妈祭个坟的疯太子搞死全家。 湛岿然不怕的事太多了,但他对褚则诚没得话说,褚则诚想做交易所的生意,本来交完第一块买命钱就要和国家妈妈彻底敌对的湛岿然又当起了妈妈的乖宝宝,在国内老老实实的,也没打他老爸那些活着的同事们的主意,遵纪守法得很,还出去找资源给褚则诚撑场子,把生意做大,把生意坐实,把根扎在了这里。 要不按湛岿然那股疯劲,谭马成确定他在国内报復完,就会拍拍屁股离开这里,是生是死都不会再回来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湛岿然是什么样的人,但前后花了近十年负责抓捕湛父,后面又负责湛岿然这个人的风险管理的谭马成是知道的。 他职业生涯差不多二十年,就花了十六七年在这父子俩身上。 他知道湛岿然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褚则诚。 这个人是可以为湛岿然去死的。 这两人交往起初,都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什么爱,褚则诚对湛岿然动不动就打骂,就像打骂一个非常普通的死缠着他的舔狗男人一样正常,而湛岿然就跟个木头一样,随便他操纵,后来这两人结婚,情况截然相反,褚则诚变得温柔细心,湛岿然变得生动随意,不再像个活死人。 于是,再回过去看,这两人的恋爱史挺有意思的,他们在一次次一个人单方面的冲撞,一个人单方面的承受当中,完成了双方的了解,深入,交融,然后,再性命相托,生死相随。 在谭马成看来,湛岿然为褚则诚折翼,褚则诚为湛岿然战胜对死亡的恐惧,这是很好很好的爱情了。 第11页 现代人,很少有爱到这种程度的人了。 他算是也挺尊重这种爱情的。 所以跟变态接触,知道变态不喜欢他,谭局也很和气,站定就道:「我知道你们在外面埋了很多线让他能逃脱追踪,这一点没几个人比得上他,他确实也不怕死,但我知道,你不怕你为他去死,但你怕他死,我不想恐吓你,因为事后湛岿然肯定会来找我算帐,我不会有多舒服,但我还是想跟你说,这次跟上一次,上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他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平板,翻出照片给褚则诚看。 第一张是一张卡车图,疯太子那个疯子不站在好好的卡车内部,他站在车头上,身后背着不知道是什么武器的长筒,手上拿着突突,身上挂的子弹估计有褚则诚体重一半重…… 妈的,装逼男。 第二照是殒石的照片。 第三张是疯太子没了头髮的照片,他左边的一半头,血肉模煳,但他眼神依然无情无欲,强势不可一世。 看到这里,姓谭的还在翻下一张,褚则诚动手,抬手把照片翻了回去,看着照片问:「这张照片哪天的?你们怎么搞到手的?」 「具体是六天前,他队友拍的,我们救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你们的随队医生,他找到我们,跟我们说如果他们老大这几天不换药,很有可能会因为脑部感染细菌而亡。」 褚则诚没吭声,手定在照片上,放大了照片,仔细看着伤口,过了片刻,他看完,和姓谭的道:「让我和刚五单独通个电话。」 刚五就是那个医生。 每个和湛岿然出去的人,他们的资料都清楚地印在褚则诚的脑海里。 「行,马上,稍等。」谭马成迅速走到一边,联繫外面的人。 他走得不远,蔡信还想跟人吐槽谭局有这些好傢伙不早点给他,让他来招惹褚则诚,但扭头一看,他看到褚则诚静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悲伤的雕塑,蔡院长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口。 第十章 褚则诚和刚五通话,要辨别的是谭马成话里的真假。 刚五不可能和褚则诚说假话,他双胞胎儿女刚出生不久,大儿子也刚出医院——小孩子得了很费钱的癌症,靠他老爸出去卖命挣回了他的命。 刚五家里还有四个老人,他父母,他爷奶。 队伍里,最不可能出卖湛岿然的就是他,要不是各方面他都「得天独厚」,褚则诚当初也不会选他进队伍当医生。 不是是个人就可以跟疯太子出去卖命的。 褚则诚选了官方的线路和刚五通话,这时,他疑心病大起,放眼望去,全世界都是要害他老公的人,他怕他自己的线路有人跟踪,他和刚五确认过伤口是真后,又问:「你们老大走的时候有说什么?」 刚五沉默,几秒后,道:「什么也没说,我们没注意,他就消失了。」 老大不可能和他们说什么。 「我给他的那件背心,他还穿着?」 「穿着,衣服没损坏。」老大把它穿在防弹背心后面,防弹背心是坏了几件,但背心没事。 刚五听说那件背心的防弹性能比老大穿的和他们一样的防弹背心效果还要好,但老大还是又在外面穿了一件。 等于为了保护褚先生给做的防弹背心,老大又在外面套了一层,老大脑袋和腿都受伤了,就身上没有,褚先生目的达到。 但凡老大不是老大,只是个队友,他们能拿这事津津乐道取笑当事人不够爷们一百年。 「嗯。」背心里有几针药,吊气的,消炎的,都有,褚则诚稍微放心了一点,依旧口气淡淡问道:「他找死的时候,我安排那个骂他的人干嘛去了?」 「他没空,」刚五沮丧道:「他被老大叫去突围了,至今没归队,我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但木甲哥和老庄已经死了。」 刚五是队伍里出身最好的人,他之前本来就是医生,他没队友们那样视死如归,把死亡当去赴宴一样潇洒,他只知道,他和他们出了好几次任务,死里逃生好几次,他们是他的兄弟,如今,兄弟消失一半,这是他们出门折损率最高的一次,并且有两个是死在刚五怀里的,刚五悲痛,伤心,难受,沮丧。 他忍不住想和褚先生说道说道。 「嗯,」褚先生声音淡淡,云淡风轻,「我知道了,我等下会启动他们的丧后事宜,你们在那边也没什么用了,等下我叫他们那边的人给你们安排回国的事。」 「那老大呢?」刚五激动。 「哦,让他去死,谁叫他安排我安排的人去送死。」褚先生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监听他们通话的官方人员,嘴里国粹飙个不停,手脚麻利地打包语音,打算疯太子没死的话,把他老公的话送给他听听,当个快乐的乐子人。 这边褚则诚说完话,把官方的卫星电话给了谭马成,看谭马成一脸希翼地看着他,褚则诚朝他摇头,再次重复,「我不会给他打电话,我租的国外的卫星电话,虽然用的是冒名,但查还是查得出来的。」 「你们怎么就不租国内的?」谭马成没说话,蔡信憋不住,发噱道。 「怕你们监听啊。」 「我们再监听也不会要你们的命!」 「那管不了,」褚则诚满不在乎一耸肩,「我们爽了。」 这瘪犊子真的不打死吗?蔡信看向谭马成。 第12页 谭马成嘆了口气,道:「我看你问了背心的事,背心里有药,是吧?」 这些人,听两句话就能猜到真相,跟他们玩一点意思都没有,褚则诚低头看了看自己量身定做的西裤,看向谭马成,「你要不要猜猜我今天内裤什么颜色?」 妈的,还耍起流氓了,这小子,给自己减压的方式就是越紧张的时候越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自从他和湛岿然谈长了恋爱,谭马成研究他的时间比抱亲老婆的时间还长,他太知道褚则诚的德性了,于是脸色一肃,道:「你们还是相信你们的撤退方案?但这中间,你们真的不牵扯到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次的石头是歷史上最大的那一块,你确定没人会出卖湛岿然?」 褚则诚懒得跟他多说了,他朝谭马成挥挥手,「家里死人了,我回去处理一下,你们救的我们的人,麻烦帮我们送回来,到时候我叫湛岿然和你们结算路费。」 「褚则诚,」等他走了几步,谭马成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轻轻道:「我知道湛岿然不信任人,所以你不可能给他安排有人的撤退方案,可是,一千二百斤的殒石,不是之前的两百斤,也不是之前的一百三十斤,他背不回来的,褚先生,他背不回来的,他回不来,你就让他流浪在外面吗?你们背心里的药,能用几次?能让他痊癒吗?他伤的是脑子,就是他能活着,你不怕他忘了你吗?你不怕他变成傻子吗?不怕他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等日后相见,他跟你『say hello』,问他是不是曾经认识过你,你看过来好眼熟?」 褚则诚在他的话里定下了脚步,等他说完,褚则诚慢慢地转过了背,对着感性火辣的谭局长,一脸漠然道:「你们什么时候相信过他能做到什么?他爸没了,多少人阴他,都猜他活不过一个星期,他不活着?你们谁相信过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能找到殒石?你们的人说他没人性,迟早会被底下人清算暗害举报完蛋,那他现在还和我结婚了,我爱他,想替他卖命的人一个接一个,求都求不进来,你们谁看好过他?到现在你们还用这套说辞来跟我说话,是想说明什么?你们是觉得我能被说服,还是他能被你们几句话就能限制?」 「还有,姓谭的,你说对了,你恐吓我,他不会放过你的。」褚则诚补充完,朝他们挥了一下手,两手插裤兜,非常潇洒地走了。 他一走,蔡信不敢置信地跟谭马成道:「湛岿然还真有什么方式能回来?他是超人,能飞回来吗?」 蔡院长看了看天,又跟谭马成道:「就算他是超人,他敢起飞一个试试,那些电子炮不把他打成马蜂窝老子跟他姓。」 褚则诚走向了医院大门,离他们远了,谭马成收回眼,面无表情和蔡信道:「你信他刚才和我们说的?」 「啊?」看他说完就走,蔡信紧追他,「他刚才那通电话是放给我们看的烟雾弹?」 「那小子刚才走路的节奏跟平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速度!他刻意的,他表演给我们看的,他肯定有渠道联繫湛岿然,也许他刚刚就已经联繫上了!妈的,臭小子!!」 谭马成一边快走,一边掏出手机迅速发出指令,监控即刻起褚则诚打出去的所有电话,以及,彻查那个褚则诚所谓的安排骂湛岿然的人的底细,以及,时刻监控刚五这群人会散发出去的信息! 这王八蛋,当着他的面安排工作!差点真让他混过去了! 姓褚的小狐狸,跟姓湛的一混,成老狐狸精了,妈的!疯太子老公也真他妈的疯! 第十一章 疯太子的伤情是真,这厮在想办法带着东西逃回来也是真…… 他们租的通讯确实是国外的,湛岿然不能和他联繫,但他让褚则诚联繫上了刚五,褚则诚就是想骂娘,也只能捏捏鼻子认了。 最主要的是,他还有事情要做。 已经确认死了两个人,两个人就是两个家庭,其中一个还是大家庭,一家大几十口人。 当年这个人的老爹在两寨争夺药材的时候死亡,这个人的叔叔,带着七八个人出来卖血,其中包括三个家里假装成年了的小孩,凑齐了给他找师傅练拳的费用,这人后来练出来,跟了湛岿然,衣服穿公司发的,从来没自个儿买过一件,但他把他全家都从山里带了出来。 他也有小孩,小孩才五岁。 褚则诚做的就是这种人的安置工作,他必须要用新的生的希望,弥补他们失去的希望,才能掩盖悲痛,不至于让他们为他们的失去发狂。 几十口人,就是几十个对未来的寄望,不是那么好处理的,褚则诚必须拿出足够安抚人心的处置方案。 这是最麻烦的工作,褚则诚回去就调档案,叫人开会,研究处理方案,等他带着他的人从他的私人会议室出来,安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刚才褚则诚在开会,这人就发了不少消息打了不少电话,褚则诚在空隙时瞄到过一两眼,入了眼,但没入心。 他不知道安新在跳什么,刚才忙着安置方案,没空理,现在有点空,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当即就接了。 可能他接得太快,那边傻眼了,褚则诚等了等,没等到对方说话,好心地提醒:「有什么事吗?」 对面,坐在病房病床上的安新闭了闭眼,他知道他能活之后,一直在给褚则诚打电话,褚则诚没接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事,想褚则诚是不是恨他,想褚则诚是不是要报復他,想褚则诚是不是口是心非对他余情末了,但所有的想像,在电话接通,听到褚则诚听着还很温柔自然的声音,所有的想像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第13页 褚则诚从来不是这么温柔的人,褚则诚阳光,活泼,开朗,但从来不温柔,整个人更没有这种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从容不迫。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从容,褚则诚在知道他出轨的那天,砸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对着安新大吼大叫「你让我噁心」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可怜没用的疯子,安新当时甚至是怜悯他的,一个为他疯掉的男人,毫无价值,再好看也没什么用,癫起来一样的难看,丑陋,可现在,这个人,温柔得,陌生得让安新心寒。 「昨天……」安新清了清喉咙,「我病房里来了个人,说我找好的肾源没了,没过半个小时,有官方方面的人找上我,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们会帮我安排培养型新肾源的事。」 原来是这样,官方又给他找茬了,蔡院长不诚实啊,和他说话的时候没把话说清,人早就找上了,褚则诚笑,道:「你想让我同意?」 「嗯!」安新的喉咙紧巴巴的。 「我不同意。」我管你去死,不过这么粗鲁的话,要少说,毕竟,他是他们家在外面人性的代表,褚则诚非常礼貌地回復了他的前夫,果断挂断电话,顺便把人给拉黑,拉黑的同时和身边的助理道:「你叫人去恐吓姓安的了?」 「我是想着他重病嘛,吓一吓,看能不能吓死,免得后面还要花时间处理。」助理无辜道。 这下好了,惊动那些监控他的人了,不过这也没关系,落马爷搞这么大的事,眼光本来就在他们夫夫俩身上,褚则诚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和助理道:「官爷们估计这次想拿姓安的做文章了,之前还强装着要跟我搞点风度,现在利益太大,装不下去了。不是我说,咱们落马爷平时太癫了,强行给官方安利了一大波他很爱吃醋的印象,搞得官方都想搞小动作。」 您敢叫落马爷,我们可不敢,助理呲了下牙,咧了下嘴,附和老闆娘:「是有点哈。」 老大追褚先生的时候,是动静挺大的,还很粗暴,有人多看褚先生一眼,老大就过去把人提熘到墙壁上,用手摁住对方的喉咙,都没说话,对方就尿了,那简直就是摁一个尿一个,把褚先生吓得为了保命,只能和他们老大恋爱,结婚。 褚先生多次和他讲,「我胆都被他吓破了。」 实际上,什么落马爷,疯太子,木头人,傻逼,这些词都是褚先生用来嘲讽他们老大的,至今没第二个人敢给他们老大起这种类似的外号。 就这big胆,褚先生还敢他们讲「我胆都被他吓破了」,真是笑人得很。 至于老大吃醋,也是真吃醋。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助理作为跟着疯太子爷一路过来的小跟班,他是知道褚先生是第一个在太子爷饿得眼睛发出凶光的时候,第一个给太子爷做饭,还强行把饭塞到太子爷嘴里的人…… 他给太子爷饭吃,对着太子爷噼头盖脸骂太子爷那些奇形怪状但能自己搞掉自己的命的怪毛病,凶起来也是格外地凶。 认识他之前,太子爷吃药如同吃饭,根本不在乎自己能活几年,只想尽快搞死自己想搞死的人,其它一切都无所谓,完全无所谓未来。 但今年,太子爷都快40岁了,脸孔英俊,身形矫健,状态一年比一年好,爆发力强到可怕,自从认识褚先生和褚先生结了婚,每一年他所做到的事情,让官方心惊胆颤,又对他爱得纠结。 褚先生安置他们兄弟的家属,总是强调一句,「要给人生的希望,」在小助理看来,这也是褚先生给他们太子爷的。 太子爷不可能不吃醋。 官方还是很知道他们太子爷尿性的。 毕竟,官方被他们太子爷记了这么多年的仇,对此很有切身的体会,切身的经验。 「这事能不让他知道就别让他知道了,我看他脑壳上的病有点重,脑残的可能性我看都有,脑残发疯,那样子太美,我都不敢看。」褚则诚吩咐小助理,「你说话比我和气,你去跟官方说,就说他们要是拿安新搞名堂,让我老公真吃醋了,我让它们一毫克的殒石得不到,并且,我还卖他对家,让他对家嘲笑他家里的人都管不好。」 小助理瞬间目瞪口呆。 第十二章 助理苦哈哈地去了。 他是觉得,这么勇敢的话,应该由拥有勇敢气质的褚先生去讲,但现在褚先生还明显不想跟官方撕破脸,他只能去做一个拿钱背锅的小职员了。 褚则诚放助理去恐吓官方,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脚搭在办公桌上,看着天花板好一阵子都没回过神。 他还是无法毫无情绪地去处理治丧的事。 记得第一次帮湛岿然处理这种事情,他在灵堂上哭得像个傻逼,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活,当时死的那个兄弟的父亲还不爱那兄弟,收到他们的钱,笑得牙齿全部都看得见,开心得就像天降横财…… 那个年纪比褚则诚还小的小哥哥就为这样的家庭死了。 褚则诚当时是哭小兄弟,也是哭湛岿然,他不知道一无所有的湛岿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带着几个亡命之徒,步行穿过国界,一路去往殒石之地的。 当时这个男人没有任何身份,也没有未来,就只有一个希望,一个目的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死在外面,再也回不来。 那是褚则诚第一次从来弔唁的兄弟们嘴里知道这些过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懂太平盛世为什么还有人卖命,湛岿然得那么活。 第14页 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这种事情处理得多了,褚则诚也没当初那么感伤了,但也只是没那么感伤,这事只要湛岿然在做的一天,他的悲切,绝望,恐惧,就不会消失。 可收手呢? 也收不了手。 湛岿然在国内的身份,和所有在他的名下的财富,都靠湛岿然在外面卖命所得、保持,这个男人在认识褚则诚后,他把褚则诚想要的那部分欲望的实现也背在了身上。 这就是褚则诚现在的丈夫,他没那么解风情,在家的时候也只是吃吃饭,沉思,训练,他不会跟褚则诚说任何一句好听的话,但他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给褚则诚,顺便把性命也交给褚则诚託管。 这就是他们的婚姻,褚则诚自己选择的第二段婚姻。 这是一段褚则诚死在里面也无妨的婚姻,不是第一段就是发个疯都得骂自己一声臭傻逼脑子进水了的那种婚姻。 所以不管承担什么,得承担得多,都无所谓的,只要湛岿然活着的一天,他就陪着疯太子疯一天。 只要他活着,什么都行。 褚则诚对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想得把所有的恐惧都消弥了,这才长嘆了口气,放下了搁久了有点酸的长腿,用手捶了捶。 他以前真的很胆小的,被吓着吓着,胆子也没有多大,最后只有在想到疯太子在背着他,他也背着疯太子这一点,他才会什么都不怕。 不怕才不会乱。 天塌了他也不会塌。 重新做好心理建设,褚则诚走了出去。 这时候天早就黑了,公司大部分的人都下班了,只有上夜班的国外部的同事在,褚则诚走到他们的办公区域,和他们道:「我给你们的进度表你们看了?估计等下就有不少部门的老大要来咱们这盯守你们了,你们再练练胆,还有年纪没超35的,回去了别只知道打游戏看小姐姐小哥哥刷霸总剧,该刷题就刷题,我还指着下次来视察我们公司的人有你们中的一个。」 「老大,就算我们考得上,政审也过不了的,跟了你,我们早就上黑名单了。」眼睛底下两个黑框框的小姐姐手指在键盘上如飞刀狂剑,嘴里有气无力地回了他。 哦,这么直接的?褚先生看向小同事,若有所思,道:「那你们就只能在我这里给自己多挣点退休金了,交易不会有问题吧?」 大家都给他比了「ok」。 褚则诚放心走了。 他要做交易变现发治丧金,钱这个东西,挣吧,花吧,多给了自己人,自己人高兴,官方看他们帐户上没躺几个子,还给他们涨外汇,也很高兴。 就他妈的夫夫俩个个都踩在刀尖上乱奔乱窜,天天耍猴戏给这帮人看了,这帮人意见还挺多,去他妈的。 褚则诚在食堂打了个盒饭,去了保安室坐着,看到他的保安都被吓哭了,不打自招结结巴巴和他道:「褚,褚先生,昨天上上上上班的人不是我,不是我把人放进来的。」 「那是你兄弟?上铺的还是下铺的?」褚则诚坐下,随口道。 「隔壁的,我们宿舍没有上下铺,我们住二室一厅。」保安哭丧着脸道。 褚先生点头,老人来着,老人是住得好一点,「坐吧,等下国安银监税务都要来,我迎迎他们。」 「又要管我们的钱了?」保安顿时脾气上来,没好气道。 「这次我们要进来不少钱,他们也是职责所在。」褚则诚指了指凳子,保安见状,这次老实实坐下了。 他们是集体不敢在褚则诚跳得太狠的,曾经有跳得狠的,死得很惨,他们老大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去挑战褚先生的权力。 所以,褚先生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挑三拣四,从来不健身,手无缚鸡之力,但他有隔空杀牛之力,他点点谁,谁就得躺下,拥有全然的指鹿为马的能力。 外面的人都看不惯他们,觉得他们变态,畸形。 但褚先生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别人给他们一个小时10块钱,他给他们一个远超全世界水平的时金,别人住十几个人一间的上下铺,他们两个人住两室一厅,这都是钱,都花在了他们身上,金主只是让他们别跳到金主爸爸的头上作威作福,这点没什么做不到的。 外面有些人,都全球闻名了,哭着喊着要来做牛马,这地方儿都不带收他们的。 保安一直很骄傲他的这份工作,而这份骄傲感,源自褚先生管理他们之后,之前跟太子爷干的时候,那真是把脑袋提在裤腰袋上干活,今朝不知明夕,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手,茫然得很。 「好了,」褚则诚扒了几口饭,门口果然有车来了,他拿着盒饭往外面走去,「你们好好干活,这几天提着点神,别吊儿郎当的,要不我想救你们都救不了,你们的老大和大老大最近心情我看不可能有多美丽。」 褚则诚吃着饭就迎向了第一辆车,第一辆黑车的司机摇下车窗,无奈看向他,和他道:「褚先生,我们局长在后座。」 「这么大的谱啊?上次不是坐的副驾?这是打算升官了?」 褚则诚的话还没落,后坐的车窗摇下了,后面的银监负责人一脸的笑,和他和和气气道:「最近都没有升的指望,我可能还得陪您至少两三年。」 伸手不打笑脸人,褚则诚过去,问他:「吃饭了吗?」 负责人看了眼他手里的饭,摇头道:「吃了一点,但没吃饱,您陪吃点?」 第15页 「行,我请,刷我的卡。」褚则诚很大气。 「我还带了点人,我让他们先过去,您看?」 「去吧去吧,你先下来,还有好几个人没到,我们等等他们。」 负责人下来了,也没等多久,十几辆车鱼贯而进交易所大楼,褚则诚等到几个头头都到了他手里,哦,不,都在他眼前了,他跟他们感嘆道:「我们家要是没有湛老闆在外面替国家卖命,我这里都装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楼都得给你们镇塌了。」 「您的意思是,湛先生在外面是为我们国家服务的?」有人一听,眼睛一亮,凑近过来。 「屁,我客气客气,你们也好意思?走,吃饭去。」 大家只能笑,跟着走了。 褚则诚陪他们陪到了早上九点,钱安全到帐,各部门过来相助以及监察的人也都是个个打着哈欠走的。 国安那边的负责人的车刚驶离交易所大楼,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那边的同事问他:「有什么线索吗?」 湛岿然癫得可怕,他「安排」刚五这小伙人被自己人所救,然后让他们找上褚则诚,让褚则诚联繫上了刚五,利用他们的渠道完美安全地进行了一次沟通。 他们也不是没有预料过这种可能性,但这中间的时间太短了,他们救刚五也是他们这边拼了命去救的,是他们靠过去的,掉以轻心的结果就是被湛岿然算计。 湛岿然还是要个人独吞殒石,根本不给与他们合作的可能。 这种反抗,太湛岿然了,官方对他头疼得要命,他们只能从褚则诚这边入手。 褚则诚老是自诩他是他们家人性的代表,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湛岿然的人性因褚则诚而起,而褚则诚的人性,本身就有。 「不,没有,而且我感觉这一次,褚则诚对我的提防比他对我的防御最严重的一次还要重一点,我直觉他有什么事完全不想告诉我们。」 「是不是他演给你看的?」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种感觉。」 「这次湛岿然受重伤了,可能有生命危险。」对方提出褚则诚态度不一样的可能的原因。 「也有可能。」负责人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你的直觉向来很准,周处,我们需要你再回头去找一下褚则诚,我们需要明确一点的信息,你跟褚则诚说,就算他们不打算把殒石给我们,我们也想确保湛岿然的安全,这一点我们可以给他出具我们上级出示的文件保证。」 「我们不要吗?」负责人这边惊讶。 「没得办法的办法,这是唯一的能打动褚则诚的地方,我们也要谢谢他这一点,要不是他看重这个,我们根本无法接近湛岿然。」 负责人嘆息,「他父亲当年确实是做错事了,我们只是依法处置。」 「仇恨就是仇恨,很多人同伙就只有他爸爸死了,他妈妈没了,他父亲担了所有的事,就他一个人家破人亡,他心里有很多的怒火还没有得到释放,我们再逼迫褚则诚,我怕出事,这次我们先退一步吧。」 「这个决定谁做的?」负责人问。 同事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他道:「谭局。」 「那,那我再回去一趟,正好时间还来得及,他应该还没回家。」 负责人叫司机开回去,他这一趟回去,没进楼,在大楼门口见到了站在那里迎他的褚则诚。 褚则诚请他坐,负责人跟着他坐在了门口的阶梯上,问他道:「你刚才就一直坐在这里?」 「对,」熬了一个晚上的褚则诚没什么精神地道:「坐坐缓缓神。」 「最近都没怎么睡好吧?」负责人朝他递过去一根烟,被褚则诚摇头拒绝了。 褚则诚道:「还行,一天也能睡个五六个小时。」 「这么熬也不行啊。」负责人不行了,自己点了根烟。 「他回来了就好,他补觉,我也跟着补一点。」 「你们挺恩爱的,这点我们都想不到,以为你们只是利用关系,都没想过,你们是正常的,还挺健康的婚姻关系。」 「嗨,」褚则诚被他说笑了,「谁他妈的敢用婚姻关系跟他绑定利益关系啊?他身上那身血腥味,小孩隔着一百米都能被沖哭。」 「你闻得惯?」 「我也闻不惯,但我会帮他洗干净,」褚则诚对他笑笑,淡淡地,平静地道:「洗干净了,他睡得着,我也睡得香,我们都不是天生恶人,我们从来都只是普通人。」 他们从来都只是普通人,想活,活得有尊严一点。 第十三章 是,不是天生恶人,但癫起来也是真癫啊。 东龙国是一个靠集体意志治理的国家,这两癫公夫夫,那可真是靠着一身疯劲,杀出了一条专属于他们的血路来。 至今还没有人像他们跳得这么厉害,活得这么潇洒。 官方一边吐血,一边还得保他们。 真是巨龙身上两根想拔又不好拔的铁刺啊。 负责人也笑笑,道:「我们当初是真没猜出你那么有勇气,你和湛岿然太不相同了。」 「唉,」褚则诚想想,开始骂前夫,「妈的,当初不离婚,我就不会来这,不来我就不会碰上这疯太子,还是落马了的,你说男的怎么就管不好下半身?我一辈子都被那姓安的毁了!」 这就骂上了? 负责人挠了下脑袋,这滚刀肉,有点难搞哦,跟湛岿然那种麻木到连情感都丢掉了的自动人型化兵器的傢伙在一起这么久了,这小子居然还是一如当初的鲜活灵动,居然没被湛岿然消耗死。 第16页 他不敢再跟褚则诚乱聊天,直奔主题,说了上级的意思。 褚则诚一听他们可以出不要殒石的那种很正经并且会存档的文件,他斜眼看着国安的负责人不说话,负责人被他看得头疼得很,问:「你什么意思嘛?合作还是不合作?你老公的命你要还是不要?」 这话说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褚则诚扯了下嘴,「我是那种会抛弃老公独吞家产的人吗?虽然这事我经常想。」 负责人被他气死了,「快点的,我们这在唠着,你老公在那边可能早被红点点瞄了几百道了。」 「切,你们都找不到他。」褚则诚不屑道,伸手向他:「文件呢?我先看看。」 不查下真伪,他死都不会张口。 「妈的,等着!」负责人咬牙切齿,跟同事要文件去了。 文件很快发来,褚则诚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章子比对了好几道,又捞出手机,跟蔡院长打了个电话,得到蔡院长的确认后,他又很不客气地跟蔡院长道:「要不您帮我再把个关,问一下您大老闆,看看您大老闆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知道,都知道了!」脾气很不好的蔡院长在那边怒喝:「谁不知道你是那个见了棺材不掉泪,还要冲出棺材板咬我们两口的混蛋啊!你丈夫都没你那么混帐!」 这话说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褚则诚面不改色,掏了掏被声音冲击有点掉耳屎的耳朵,「那行,我录音了啊,谢谢蔡院长。」 他在蔡院长骂娘之前,果断挂掉了电话,时机把握得非常完美。 国安的负责人嘆气,「难怪大家一听说要过来见你,都得找两瓶速效救心丸带过来。」 「我这里也备着呢,下次找不到就别找了,我都是一箱一箱成箱进回来搁冰箱放着的,我对领导们还是很用心很爱护的。」褚则诚嘴里随口应付了一句,把这份十成真的文件分别存档了数个云储存,当着国安负责人的面,把不信任官方的心意表达了足足十成足还有余。 负责人又嘆了口气。 褚则诚存好档,跟负责人道:「你叫你的人屏蔽下我们周围的信号,顺便你给你上方也说一下这事。」 负责人惊讶地看向他,愣了一下,才回头找下属过来布置工作。 褚则诚也没跟他再玩什么心眼,通知他可以说话时,他把他家疯老公让刚五传给他的消息说了出来。 疯老公身边有个褚则诚一手培养出来的小伙子,那是疯太子的徒弟,以后要接疯太子的班的,他就是那个褚则诚用来骂他老公惜命的人,他现在身上带了一点比湛岿然身上更重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褚则诚不知道。 负责人听完,一脸的懵,「你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比你老公身上的那块一千多斤的殒石还重要?」 「因为我老公让他先逃了啊,那玩意,能比我老公重要,它要是真没比我老公重要一点,回来的人我全部弄死。」 「说什么呢?」负责人瞪他。 「哦,全部集体罚他们洗厕所,咱城里的公厕我让他们包了。」褚则诚改口。 「你能不能正经点?」 「正经啊,我老公那边,得你们安排着人去接应,你们把这个动作搞在明处,暗处把我们家那小伙子给安全弄回来,他身上的东西,给你们,我老公的东西,你得全部给我们,由我们自己定价出售。」 「卖给国外?」胆颤心惊的负责人勐地一惊。 「卖给你们,行了吧?」褚则诚没好气地道:「快点,趁我老公头上的包没感染前。」 他这时候才露出一点急躁来,负责人因为刚获取到的信息全身肉都在跳,额头上冒大汗,他没褚则诚那么不把自己说出来的事当回事,这王八蛋疯起来比他老公还疯,听到褚则诚的话,负责人忍着胆颤心惊问道:「能不能再跟我说一下,那个,你家小伙子手上的东西比湛岿然身上的还重要?」 「对啊,湛岿然这么认为,」不过,在褚则诚看来,什么都没有比现在捞回他的疯太子重要,好在,什么东西重要不重要,取捨权都在他手上,他吝啬,但也不小气,他要他老公安全回来,对他来说,只要这点能成行,再高昂的代价对他来说也不是代价,他的人比一切都重要,再说这次官方确实在他稍微一恐吓之后没有高高在上地跟他对着干,算是表现出了一点诚意,他也无所谓让他们的小日子过得甜一点,「搞回来你们不就知道了?要是不重要,你给我们就行,到时候我们再重新跟你们结算安保费,不会亏了你们。」 「唉,唉,说什么呢。」负责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站了起来,满头大汗去一边打电话去了。 这一通电话出去,上面的人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褚则诚。 湛岿然走的是独木桥,而让这条独木桥坚不可催的,是一直在向下与向上做沟通的褚则诚建立加固的。 湛岿然会拿好处跟官方换命,而褚则诚所做的工作,就是让官方觉得,不管怎么样,我得让这两个小子活久一点。 褚则诚一直都在坚定地履行着「我是湛岿然保护者」的工作。 也就他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意,能随意摆布湛岿然。 二十几个小时后,褚则诚在蔡院长的办公室,见到了他头上包得像个沙漠人的老公,他老公面无表情,神情冷酷,褚则诚一见到人就笑开了,朝他老公挥手打招唿,「帅哥,你好啊。」 第17页 帅哥老公在视频那边冷漠地看着他,看起来跟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褚则诚丝毫不以为忤,打量完他老公的完整性后,见他老公能看得见的上半身没几块好的地方,脖子上也带着包扎,脸孔血煳煳的,充满了野性的美,能吓坏整个一个城的小孩,他又笑了,很温柔地跟那边的人道:「你回来死定了,老子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啊。」 第十四章 褚则诚定了很多的规矩,其中的一条,写了三遍,就是提醒湛岿然,真到了生死关头,东西可以不要,但人一定要跑。 湛岿然记得挺牢的。 但记归记,做就不一定做了,他的东西就是他的,别人想从他手里夺走,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弄死对方,除此脑子里别无他想。 但褚先生的威力也挺大,而且湛岿然活着,他这个人可以用很多次,东西没了,下次还可以夺回来,并且,活着挺好的,回去见到伴侣,看他对着自己咆哮的样子,很美,湛岿然也就默认了把战场决定权交给了不参与现场战场的褚先生。 当然了,伴侣咆哮的样子他都不怕,温柔恐吓他的话,听起来更是接近天籁,湛岿然冷漠地看着他老公,就像一个死了机的机器一样,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 褚则诚习惯了他这个狗样子,他知道此时他男人唯一的力气全用来看他了,扭头就对一边的蔡院长假笑道:「蔡院长,能不能麻烦您叫那边的医务官把他的伤情报告给我发过来。」 他这假笑太难看了,蔡信皱着眉,跟那边无力道:「发吧,别让他问我了,有什么都给他吧。」 不在视频里的人其实挤满了整间房,这日子真是日了狗了,这二十几个小时,东龙国所有靠近西十某区的力量全部出现集合,连很多暗钉子都出了马,他们几百号正规军,为了救十几个在他们国内得判死刑的亡命之徒倾巢而出,仗打得他们这群想立功的嗜血之徒都不想打了,而他们要保护的疯子首领,被他们医务官偷打了能麻死一条牛的麻醉剂,这厮居然都能站起来扛起火箭炮,哐哐哐哐地射,差点被人打死,让围着他的近百号人也差点任务失败。 这厮刚才又被打了一针能麻死一条牛的麻醉剂,国内那边说他老公来电,这一位本来眼睛就闭上了,刚听到话,他妈的眼睛就睁开了,就跟非人类一样,人类的药物对丫挺的不管用。 医务官心里解剖这王八蛋的想法都有了,但他太知道疯太子是什么人了,如果没有国内那位斡旋,疯太子只会选择跟他们玉石俱焚这唯一的一条路,死都不会让他们占一丁点的便宜,别说允许他们救他了。 他们真他妈的是求着救他啊,而且求也不管用,是国内那一位又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让他们救的,这厮才在最后一刻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怕老婆是好事啊,医务官心里流着泪,把所有涉及到伤情的文件一股脑地都发了过去。 这边有人拿了电脑过来给褚则诚。 因为湛岿然,褚则诚都算是一个医生了,虽然他没去考执业医生资格证吧,但他精通外科,内科也懂一点,医生发过来的报告,他扫一眼就能看明白。 他老公身上没一块好的,穿着t恤的左肩膀,被穿了一个洞,一条大腿也被穿了一个洞,身上现有的麻醉量,这二十多个小时前后打进去的,那剂量能让一条大象昏睡十个小时,但这疯子现在还坐在对面,跟个死人一样的看着他,你就说吓人不吓人。 褚则诚一页一页地翻,有些没看仔细的,他翻过去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和对面的人道:「医生在吗?您出面,我和您说几句。」 一个三旬左右穿着迷彩服的男性冒出了头,称唿了他一声:「褚先生。」 还好这一位凭空出世,免了他们这些年跟姓湛的决一死战。 「我听说你们已经往飞机那边赶了,您现在再给他打10毫克的麻醉剂量,等下把他抬上飞机就好。」 「10毫克?」医生惊讶。 「对,现在就打,当着我的面。」 10毫克太少了,他们之前打的近百倍的量都没干翻这个连头髮丝都写着「警惕」两字的疯太子,医生不解,扭头看向他们的现场指挥官。 指挥官沉思了两秒,沉稳地朝他点了点头,医生不再说话,转身拿出药品,抽出10毫克,再跟褚则诚确认了一下,得到了褚则诚的点头,注射了下去。 湛岿然没有挣扎,就跟个活死人一样。 这边,褚则诚看着他的活死人,眼眶发红,眼神、声音都冷静如水:「睡吧,睡醒了就到家,能看到我了。」 他这话一出,湛岿然的眼睛动了动,他眨了眨眼,然后定定地看了褚则诚一眼,随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往后倒去。 背后有人跑过来撑住了他。 与此同时,蔡信看到褚则诚平静从容的脸上缓缓地流过了两行泪,在这一刻,老军人情不自禁地轻嘆了口气。 这时,褚则诚看到湛岿然从视频当中消失,有人过来朝他点了下头,然后看向了蔡信。 褚则诚知趣起身,和蔡信道:「我出去站站。」 他把地方还给了主人,出门站在走廊前,不停换着方向看着外面的晴朗的天空,想像着他的丈夫,会从哪一边回来。 曾经有人跟他说,没有他,湛岿然早就死了,褚则诚曾对此嗤之以鼻,他不认为谁没有谁会死,尤其是落马爷这种男人。 第18页 但想一想,这些年如果他没有牢牢拼了命的牵着这个男人死死不放手,他早就失去他的挚爱了。 第十五章 这晚褚则诚没有睡,而且提前了三四个小时,去往小城飞机到达的地方。 他去的不是民用机场,时间没到,他在外面等,不一会儿,蔡院长也到了,领着他进了门。 褚则诚双眼泛着血丝,蔡信也是,也一夜未睡。 之前褚则诚咬死了要求飞机必须飞到小城,不接受中转,也不接受湛岿然去外地检查,只接受蔡信的医院给湛岿然治疗,一大堆条件,个个都要求官方按他说的来,比土匪还土匪,官方中间还想跟他谈判,但找到褚则诚所说的那个人,接过那个人所说的东西,上方的指令就变成了一切以满足褚则诚的要求为准。 蔡信不知道褚则诚到底有没有猜出那个东西的重要性,但褚则诚贯彻始终的坚决,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人只一心达到他的目的,不管外界的变化。 蔡信昨晚才接到上方更进一步的指令,并且为了给湛岿然治疗身体,官方主动给予了一大批珍贵药物,还有一套都没几个人知道的治疗设备正在机密运送过来的途中。 官方为治疗湛岿然,不面世的家底都给出来了,还没有跟褚则诚卖乖的意思,蔡信自昨晚知道那个东西的重要性之后,倒是理解自家人的态度——但这也是褚则诚先无所谓在前,后才有自己人的大方。 一切像是莫名其秒地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两边都是强硬冷酷的意志,却产生了一种双相奔赴的美,这让蔡信油然生出了一种「姓褚的这小子这几年真成长了不少」的想法。 但看着褚则诚充斥着血丝的眼,和不苟言笑的脸,蔡信这种想法就没了,他只看到了一个为了伴侣性命可以付出一切的人,一个对他的丈夫情深意重,可以为了挽救他丈夫的生命牺牲一切的人。 这就是湛岿然势力背后的男人,一个恶势力背后的男人,做着这个世界上最有情有义的事,并且一点也不突兀。 蔡信带着他去了可以看到机坪的同事的办公室,办公室没别的人,蔡信让他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褚则诚朝他笑了笑,没说话,站在窗户前不断打量着机坪。 蔡信无奈,去拿了瓶水给他,问他:「你之前的淡定呢?」 这话问得,一点也不内敛,太不东龙国人了,褚则诚接过水拧开喝了大口,失笑道:「没力气装了。」 「嗯……」装这方面,没几个人比得过褚则诚,也就谭马成能猜得到一点真相了,蔡信道:「他身体这方面,你可以信任我们,我们在调设备和药物了,他一到医院,就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治疗。」 这话让褚则诚侧身看了他一眼,在看过蔡信的神情后,褚则诚点点头,道:「谢谢。」 「也谢谢你。」 褚则诚正过身,看着外面宽阔的机坪,淡淡道:「你们找到东西了?」 「嗯。」 「什么东西?」 「不能跟你说。」 不能跟他说?他老公和他老公的人马回来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褚则诚摇头,失笑,不语。 「反正我们是不能跟你说的。」蔡信猜出了他的想法,道。 褚则诚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蔡信再开口:「你身上有着至今为止我们都没判断准确的潜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但湛岿然碰到你,我觉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他父母泉下有知,应该会很喜欢你。」 「唉,」脑海里全是湛岿然伤势的褚则诚嘆了口气,血红的眼睛里水光闪闪,「真要有知,真要来得及,我愿意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在我们本该的命运里,狂妄地,无知地,哪怕是虚妄无聊地生活也可以。」 他们每一天,都在承受着涅槃之痛,而且,他们没有回头路。 哪个普通人,愿意过这种天天生与死分明的生活。 有哪个普通人,有那么多的泪为受到伤害的爱人流。 褚则态的灵魂,天天被一刀刀地凌迟,被割裂出了无数伤口,在看到湛岿然的那一刻又会痊癒,爱让人痛苦,爱更让人瞬间强壮得就像凭空能滋生无穷伟力。 那哪是潜力,那是你要站在你爱的人面前替他遮风挡雨的勇力。 褚则诚的话,蔡信懂,他大意能明白褚则诚的意思,于是他接道:「恭喜你,你们这次又赢了。」 赢什么?褚则诚摇摇头,接着,他狡黠一笑,侧头看蔡信,狡猾道:「反正这烫手山竽我是给你们了,我们的东西,我们是要卖高价的,告诉你们内部的那些蛀虫,想咬死我老公,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这怎么好好的又不说人话了?蔡信气死了,「你这嘴就不能在你脸上好好呆一天?」 「不习惯跟你们太温情了,」褚则诚耸肩,「免得你们又自作多情,心存我们可以被收编的妄想。」 「褚!则!诚!」 「别喊我,喊我没用,我从来不恨你们,我只是跟着我老公随便恨恨。」 「你给我出去!算了!我出去!」蔡院长甩门走了。 他走后,监控室的人看着褚则诚缓缓地蹲在了玻璃窗前,他们打量了很久,过了好几分钟,同事一对着同事二小声问:「他哭了?」 「没,」同事二把另一个镜头调过来放大,嘆息道:「冷血鬼,没哭,长着一双会哭的眼。」 第19页 背影都把人的心看碎了,何况是泪眼。 「嗯,」同事一打量了一眼,「他要蹲到什么时候,他脚不麻吗?」 说完没多久,他们就看到褚则诚盘腿坐在玻璃窗前,静静看着机坪,直到有飞机遥远飞来即将落地,这个人才缓缓地用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再下一刻,这人拍了拍屁股,抬起头,面容极其英俊的男人朝镜头微微一笑,沉稳,桀骜,不可一世,三种气质,同时呈现在同一个男人的脸上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飞机内,飞机落地的通知在机内响起,被绑定在安定椅上的湛岿然侧过头,看了眼外面地面的景色。 押他回来的人坐在他对面,这时跟他沉声道:「你丈夫就在外面,等下由他全面接管你。」 湛岿然没搭理他。 见他完全没有动静,一路过来没有受到过他丁点反应的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长秦含光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道:「岿然,既然你信任他,那么是否说明,你依旧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情?」 湛岿然还是没理会他,冷酷得就像一座雕塑。 秦含光触动不了他,秦指挥长也不是那种爱说废话的人,但在飞机停下,褚则诚上来之后,这个不跟外面陌生人接触的指挥长站在湛岿然所在的舱房里,等到了褚则诚的到来。 褚则诚到的那一刻,就像一个长相杰出,教养极好的后生文质彬彬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身形有些疲惫憔悴,但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就像雪山上洁白的花白那样耀眼养眼,直到,他走到了定定湛岿然的面前,像个流氓公子哥一样轻挑地拍了拍湛岿然的脸,才打破了他这个人所出现带来的那种高贵又优雅迷人的气场…… 他穿过众人的视线,径直走到了湛岿然的面前,破坏完自己的形象后,又捏住了他老公的脸,嘴角往上翘,笑容恶毒,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恶毒的话后,只见他低头下,亲了亲湛岿然的嘴,然后呲牙咧嘴「嘶」了一声,站起来擦着嘴巴嫌恶地道:「老公,你嘴真的好臭啊。」 众人清晰地看到,那跟活死人一样的湛岿然,瞬间脸黑。 第十六章 疯太子瞬间对褚则诚展开了死亡凝视,褚则诚才不怕他,又轻浮地拍了拍他的脸,上下打量了眼他,然后重点在中间那点关注了一下,关心地问:「那一坨没事吧?」 舱房里挤了太多的人,飞机人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挤在了这个小房间里,都是慕名来「瞻仰」传说中的疯太子的男人的,褚则诚这话一出,惊起了房间内众人内心的「哇」声一片。 疯狗的男人,果然名不虚传哇!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疯狗。 疯太子脸色已经从黑转向了绿,只见他死亡凝视着他丈夫,嘴巴紧抿,然后在众人期待他张嘴骂娘的片刻,这厮居然闭上了眼。 哇靠!逃避现实!居然採用了逃避现实这一招! 没用的疯狗! 众人失望地在内心不断朝这没用的狗竖中指,更有甚者,失望地喃喃自语:「就这?就这?头铁呢?扛着炮对着老子们的狂劲呢?居然怕老婆,什么玩意!」 他太失望了,失望到声音都发出来了,这引起了褚先生的注意,褚先生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脸上挂着他自认为的温文尔雅,充满了温暖的人性的笑容:「这位小伙子……」 头上还打着包扎带的小伙子坦然地看向他,他本来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军人,但在抬头看到姓褚的后,勐然想起,这是一个疯狗都怕的男人,无所畏惧的小伙子脸色瞬间变得惊恐。 这前后变化太大了,都有点吓着他身边观战的战友了,褚则诚脸色却没变,微笑着跟小伙子道:「你从哪看出我是女性的?」 小伙子情不自禁讷讷:「这不,我,我说错了。」 这态度可以嘛,但态度可以,不能掩盖他说错话了的错误,更何况,他要杀鸡儆猴,这可帅的小军人命可太不好了,褚则诚笑容不变,声音还放轻了,放温柔了:「我老公扛炮射你们了?你们还手没有?」 「啊?啊?」小伙子茫然不知所措,左右看战友,最后看向舱内的最高领导总指挥长。 秦含光对他视而不见。 小伙子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对着微笑看着他,似乎在鼓励他说话的褚变态,硬着头皮道:「没,没怎么着他。」 「那还是怎么着了一下,」褚则诚瞬间嘆息,充满遗憾道:「也不知道你们对我丈夫的敌视,什么时候能少一点。」 他这话一出,舱房内众军人集体对他怒目而向。 妈的!是你老公敌视我们!是他在仇视我们!是他对着老子们炮轰,老子们还得救他! 但众人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姓褚的变态在给他们下套! 褚变态就是要坐实官方敌视他老公的事实! 他连官方都下套! 变态到了极点!狂到了极点! 这些年湛岿然都不敢干的事,他全都干了! 这疯子!这癫公! 「什么时候能少一点呢?」这群血气方刚的人居然没一个跳出来,刚才褚则诚还以为有那么一个沉不住气的出现了,他多多少少能搞一把,结果这下他们都不说话了,他只能再用充满遗憾的话反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敌视过了?」这时候,有一道略显年纪的低沉声响起。 第20页 褚则诚都没寻找,一转头,就直接看向了站在角落处最不显眼的地方的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前面还站了两个比他头略高一点的人,把他挡住了。 「让让。」褚则诚抬头让那两个傢伙让一让。 那两个士兵都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他们说话,其中一个扯了扯脸,回头看向他们的长官,得到了长官的点头允许,往旁边退了一步。 紧接着,另一个也退了一步,让出了中间的人。 褚则诚朝人温和地笑了起来,还打招唿:「您好。」 秦含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秦含光做好了跟这个小年轻眼神对峙的准备,但没想,这看起来又和气又有素质的年轻人在朝自个儿笑了一下之后,就低头,拍向他丈夫湛岿然的脸。 褚则诚轻拍了下他丈夫的脸,他拍得很温柔,人都用重价钱搞回来了,拍重了拍坏了可心疼了,他拍了下之后,见他老公睁眼了,问道:「他谁啊?」 他老公很明显的整个身体处于战备状态,褚则诚还瞄到,捆住他老公手腕的束缚绳状似是紧的,其实绳子已经处于解开的状态了。 他老公把这里当战场,那这里一个好人都没有,褚则诚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人。」湛岿然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血腥。 这不是他,褚则诚低头用手梳过他的头髮,在头皮上挠了挠,嘴里「嗯」了一声,又问:「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湛岿然撇过头,等褚则诚的手经过他左边脑袋让他感受最不舒适的地方,他静静地感受着他的疼痛被缓解的过程。 他不那么难受了,于是,他「嗯」了一声。 他很明显的不想再说话,褚则诚在他头边坐下,双手都放在了他的头上轻揉着,再扭头对着那明显过于沉默的看起来像是50来岁的大领导道:「你也拿炮轰我爱人了?」 秦含光笑了,很直接道:「没有,不过我曾是他父亲的同事,他父亲没了,我还在我的战场,我想他恨我。」 这倒是,褚则诚点点头,明白了,「那我明白了,你碍他眼了。」 「不过,」褚则诚想了想道:「你们不惯着他,我得惯一下,我想我下面我得找找你的麻烦了。」 这话太变态了,湛岿然静静躺在他的手里,不言不语,他说了话也没动静,但这时,舱房内的人,这时集体看向了褚则诚,个个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ps:褚先生太像一个反派了,不,应该说,这对夫夫都挺像的。图片 第十七章 而褚则诚则一个个饶有兴致地对他们看了过去。 这些人,无论男女,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人,褚则诚对上他们毫不露怯,其心理位置,俨然还在他们之上…… 指挥长看过他,又看了他手里那无动于衷的湛岿然一眼。 一个把肉体和神经能承受的阈值提升到人类不能承受的地步的人,他的七情六慾就不可能再是一般人类有的,一般人,哪能打动得了他。 亲眼目睹,比报告生动一万倍,现在,他一眼就看得出褚则诚为什么是湛岿然,和湛岿然那群跟随者的褚先生了。 褚先生,名不虚传。 他带笑的眼,转到指挥长脸上,指挥长朝挑他了下眉。 这也是个硬汉,压根儿没把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褚则诚看着,心里嘆了口气。 湛岿然的父亲不是个人,但湛父聪明绝顶,能力杰出,被当成中心局人物培养,可能前半生太顺了,于是,风生水起的时候更是剑走偏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局势尽在他掌握,结果,好傢伙,形势一不对,他被队友联手出卖,献祭出来保命。 那些事前对他毕恭毕敬,叫他义父叫他爹的人,事后对着湛岿然,把唾沫星子都吐出了火花,父债子偿不假,湛岿然受不了这份屈辱也不假,这仇恨,只能不死不休。 自家的疯男人是什么样的人,褚则诚再明白不过。 他死也要站着死。 褚则诚的态度也很真实,湛岿然去刀山,他跟着去刀山,湛岿然去火海,他跟着下火海,哪怕有恐惧惧怕的时候,他也会边瑟瑟发抖,边给自己鼓劲喊「沖啊」。 于是,面对和湛父的命运截然不同,人生快要走到了最巅峰的指挥官,褚则诚笑容又加深了一点,冲锋号在内心疯狂响起,反应到嘴上,则是,「我家的陨石呢?您没趁着我家先生病重私吞吧?」 有人受不了了,冲过来要打他,被身边战友拦住,他还在狂吼:「老子这兵不当了也要打死他!他当着老子的面污衊老子长官!」 「马屁精。」那不当人子的畜生还撇了撇嘴,声音「小」得全部人竖着耳朵听一听,都能听到。 这下,红了眼睛想过来揍他的人又多了,多到有长官看不对劲,赶紧撵人,「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现在到了放松警惕的时候吗?都给我滚!」 他一动,有些上级也跟着配合,没一会儿,就把人清理得差不多,房间内除了褚则诚两口子,就剩三个人了。 这人一走,之前赶人的胖副官掏出毛巾擦着头上的汗过来,跟褚则诚自自然然道:「褚先生,您和您先生的东西,我们上飞机之前是打了封条的,等下不管您是在机上检查,还是回家后检查,如果跟湛先生之前得到的那一块哪怕有一毫米一克重的误差,我们这边也会跟您进行一个赔付,您看如何?」 第21页 我操,态度这么软的吗?褚则态不喜欢这种态度,因为刁难起来就不好刁难了,会显得自己很没有人情味…… 他可是他们家人性的代表。 他又撇了撇嘴,不想跟这些人斗了,和跟着他进来,没被清出去的蔡信道:「蔡院长,叫您的人过来吧。」 他要带他男人走了。 山不高路不远的,他要找茬太容易了,不急于这一时。 蔡信完全不受控制地嘆了口气,朝褚则诚这边拱了拱手,又朝同事们无奈地点了点头,打开门叫人去了。 他也不敢再放褚则诚在这飞机上呆了。 褚则诚这边则是摸出手机,招唿员工:「上来验货。」 大张四他们过来了,气势明显弱于杀气腾腾的官方这一边,褚则诚冷眼旁观,嘴里对他丈夫竭尽嘲讽:「眼睛别闭了,别以为闭上了,就看不到你那群连给人提鞋都不配的兄弟了。」 湛岿然只能睁开。 他一睁开,之前还怂官方的人的大张四他们,就连天生侏儒的那个兄弟也把头生生多昂高了5cm,凹出了一派气吞山河之姿。 这一下,褚则诚多少是有点满意了。 不过,验货的时候,他是亲自带着躺在床上还不能站起来的湛岿然一丝不苟地验,副官和蔡信站在一起,在他们仔细验货的时候,和蔡信悄咪咪道:「懂您这些年的辛苦了。」 蔡信又嘆了口气,他发现只要一见褚则诚,他嘆的气,比他几十年嘆的气加起来还多,他回战友道:「他就是嘴巴贱,擅长跟人打心理战,我前面那位就是受不了这个走的。」 「我听说了,鲁大校就因为心脏过不了关,都在半退的状况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被人气出了个好歹,职业生涯中断,副官为那位战友默哀了一把。 他的话,更是让蔡信又嘆了口气,蔡信苦笑道:「被个小傢伙气出心脏病来,谁受得了?我一想到这个,我都不敢生气,有时候甚至都不敢见他,你说都把我吓成这个样子了,你就说他让人恐惧不恐惧?我他妈真的是……」 有苦难言。 副官之前不信,现在有点信了,这傢伙,连他们谁都不敢在面前放肆的指挥长都敢当着很多人的面旁若无人地挑衅,嘲笑,调侃…… 这胆,是疯胆啊。 副官顿了顿,又轻声问:「他们家,是他说了算啊?」 「可以这么说,但……」蔡信也轻声回道:「他只围绕湛岿然的利益做所有的事情,就跟上天派来成全湛岿然的一样。他对湛岿然的忠诚,实在很难理解,就像凭空就对湛岿然产生了一种我就算死也要保护他的情愫,但他实在不是这样深情的人,就像现在,他小时候一起长大,还结了婚的前夫癌症了,他一句话就能救人家,他就是不救,你要说他特别恨前夫,看起来也不像,他没多放在心上,就是很无所谓的不想人家占他的一点好,也是有点睚眦必报的感觉了,实在不像是一个重情的人吶。」 「我看报告,他对他父母好像也不亲近?」副官声音放得更轻了,就像蚊子在蔡信耳边嗡了几声。 「对。」 「从这方面着手,能摸得出他的情感轨迹来吗?」 「能,又不能,他父亲往死里打过他,但他当时也还手了,至今他父亲仇恨他,他也有能力报復了,但他一直对他父亲熟视无睹,还花钱养着他们,这不像他干得出来的事,他其实已经完全没把他父母当回事了,但他就是不出格。」 「所以说,他是个很能克制自己的人?」副官疑惑道。 「是啊,所以我们猜不出他,只知道一点,别逼现在的这个他,别真的惹他,别拿湛岿然的命威胁他,要不然他疯起来比他丈夫还疯,湛岿然可能只会拖着跟他有仇的人一起下地狱,他疯起来不知道,不知道他是拖个更大的,还是不拖,你只能两手准备都做。」蔡信苦笑着,无奈地说道。 这风控的成本确实有点高了,副官懂谭局的为难了,感嘆道:「男人的心思你别猜啊,褚先生啊褚先生。」 第十八章 褚则诚是个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了,除了他相当出色的外表,他的话、他的行为,平常普通人根本干不出,但他那种狂劲,又显得是那么的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极有素质,你不听他话里的内容,成功屏蔽掉他的话,只看他说话的神情,你都会想,这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么迷人的男性…… 久闻不如见面,用人肉护送湛岿然回来的正规军们,目送了这两人下飞机,再无人对疯太子的老公好奇。 这癫公,他们惹不起。 癫公则在下飞机后,由助理和大张四他们带着陨石回去,他就和湛岿然坐在了救护车里,一起去医院。 副官也随车,在褚则诚在车里检查他老公伤势时,副官看似好奇问:「你这么放心你们的手下啊?」 那可是全球千金难买一克的陨石,就把它交给那些拿钱卖命的人了? 褚则诚正在检查疯老公的伤势,看到特别重的,实在气不过,还要在伤口上小捏一把,疼得他老公额头默默冒大汗,垂着眼睛默默忍受,忍气吞声。 褚先生当然有脾气了,脾气还横得很,哪怕湛岿然只是吓唬他一眼,他也能气得把湛岿然拳打脚踢一顿,不过那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了,现在褚先生文明多了,只会伤口上撒盐,都懒得多费力气折磨丈夫。 第22页 湛岿然一边犯错,一边忍受惩罚,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也就无所谓褚先生怎么对他了。 副官眼看着褚则诚在还吊着消炎水的湛岿然身上的伤口捏了一把,看伤口瞬间渗出了血水来,他默默地掏出了他的吸水毛巾,在自个儿额头上擦了一把。 我的个天爷诶,大费周章把人弄回来,就这么对待,连陨石的车都不跟,这是宝贝呢还是不宝贝呢? 真叫人看不懂。 「轻点,轻点。」蔡信作为医院负责人,他就被褚则诚的动作弄得连连倒抽气,被褚则诚虐待病人的动作应激得心疼疯太子心疼得不得了。 褚则诚嘴角噙着冷笑,瞄了蔡信一眼,又对着他老公冷哼了一声,才回过头,和副官道:「没事,他们敢,我这日子不更丰富了?搞不好你们还能从我们这里挣点钱。」 副官哈哈笑,笑眯眯,「也是啊,我都忘了,这是咱们境内。」 褚则诚翻了个白眼,再回过去,看到他家疯太子正定定看着他。 这时候倒知道看他了,不过也是,只要褚则诚想干的架,疯男人第一个冲出去,都不用褚则诚喊一声「打。」 正因为这种赤诚,褚则诚老想着,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这个疯男人,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他错也觉得他对,他对也认为他对的人。 人活一世,能活着得到这一份支持,这哪是爱不爱能比得了的,爱的荷尔蒙会消褪,你的人,会在与你的一次次相依为命当中,长成一根骨头,长在你身上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他在,你甚至能飞,他不在,你奄奄一息,也许很快就会泯然于世,连多看这世界一眼都不愿意,他就是你感知这个世界色彩的开关。 褚则诚不觉得他会爱人,但他觉得疯太子挺会的。 这个人激活了一个本来会愤世嫉俗,清高孤傲,郁郁寡欢度过一生的平庸男人,让这个本该平庸又自负愚蠢的男人从此再大的天也敢飞,再高的峰也敢跃,成为了一个胸间装得下世间丘壑的男人。 疯老公追随的眼,让褚则诚火气淡了大半,他伸手过去摸着他老公的脸,下意识探身过去,在他老公那染满了消毒水味的脸上亲了一下。 湛岿然对着他眨了眨眼,这个冷硬得像是没有人类感情的男人的眼睛里那藏在最幽深的眼底的亮光,因此而闪了闪。 这一刻,他就是那个这个世上让褚则诚最心动的男人,是褚则诚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且唯一的宝贝。 他只爱湛岿然,也只要湛岿然。 褚则诚面色瞬间柔和,他回头,和副官用了柔和的口气,「刚才开玩笑的,你要是在这边多呆两天,要是有机会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家六六。」 六六是他的助理。 湛岿然有他的接班人,褚则诚也有他的,他的接班人就是他的助理。 副官脸上的笑容没了,他知道六六是谁,这时,他惊讶道:「刚才那个清秀的小伙子,就是俞六六?」 褚则诚点点头。 副官看看他,再看看又冷脸漠视着他们的湛岿然,没说话了。 俞六六是一个不到十岁就跟着湛岿然出去「讨生活」的人,一个小孩,比大人还狠,也比大人还残忍,他还救过湛岿然的命。 「前几年他读书去了,」蔡信跟同事解释了一下他也是最近几天才得知的消息,「褚先生对他管得严,什么消息也没给出来,前两个月毕业回来上班了,我们最近经多方确认才敢确定,这个俞六六,就是那个俞六六。」 「褚先生还挺会改造人的啊。」副官又笑眯眯的。 「还行。」褚则诚接了这句话,这时候,湛岿然垂着的眼睛闭上了,看样子睡了过去。 他这一闭,一路送他回来的副官长吐了一口气,跟褚则诚露出了「真是万分庆幸」的神情来。 然后,他转头轻声跟蔡信解释:「路上又补了100ml的剂量,但落地半个小时前,他精准醒来,直到现在,等下重点给他的脑部和心脏做个检查吧。」 褚则诚在旁边听到了,他面无表情看着离他不到半个手臂已然沉睡了的男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十九章 湛岿然检查的时候,褚则诚也凑在边上,蔡信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负责检查的老医生倒是挺喜欢褚则诚的,褚则诚让他放大的地方,他都照做,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们医院的这个老客户。 湛岿然的体检,让在场的医生,包括也跟着来了的飞机上的医生个个面色沉重。 湛岿然的器官所负重的程度,早就远远超出了一个人类所能负荷的伤害,但这个人器官功能完整,身上除了外伤,和外伤所带来的一些附带伤,他体内居然没有病变的东西,连病变组织都没有发现。 这是医学无法解释的。 湛岿然脑袋所受到的创伤的程度太深,人是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做到清醒的,而这个人还在打了大剂量的麻醉剂后,还能自控清醒的时间,这不科学。 就检查了两样,医生们就红着脖子赤着脸,相互争辩这不可能,如果不是人活生生就躺在器械里让他们检查,他们都要认为这是个假人了。 这跟他们学的医学冲突了。 所学,甚至是信仰被打破,挑战,医生们疯了,他们自己就跟自己干上了。 这个世界,只要观念不一致,癫子随处可见。 第23页 褚则诚见他们吵上了,意思是他男人好得不科学,而且好的程度也不在人类范畴——他可管不了他男人是不是人,只要是活的,管这人是人还是鬼,就算是外星人,他都要。 在这方面,他是没什么生物壁垒障碍的,人只要是那个对味的人,管他的呢。 褚则诚自己做着自己的笔记,还跟蔡信商量:「他这毛病至少是住几天院能回去?他不喜欢这医院的味,我顶多在这里关他三天,这够吗?」 以前湛太子伤得再重,也是第二天第三天走,可现在这样子,他身上各项器官功能虽然看似完整,但鬼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蔡信又看他们两口子这样搞,头都大了,道:「你说够吗?上面给他的那些新型药物,光是开启程序也得走好几个小时,你还疑神疑鬼的,你不得核查大半天,还弄一堆文件给我们签?光这两个动作再快也能花上一两天,你觉得够吗?」 他这样一说,褚则诚怪不好意思的,矜持一笑,「也是哈,你提醒我了,我得联繫一下我律师过来,他飞过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小城没好律师,没有那种能跟官方撸袖子打架不带一点怕的铁头律师,褚则诚的律师,就是从外地找的优秀律师,他从业二十来年,以扛赢官方为乐,并且成功执业到等到了褚则诚这个出手大方的大客户。 两个人,那都是见了对方忍不住心生欢喜的僱佣与被僱佣关系。 又来了一个全身上下除了那地方有时候不硬所有地方都硬的精神不正常患者,蔡信忍不住揉头,不想跟他说话了。 检查过程很热闹,前后检查的时间也很长,中途给湛岿然换药的时候,湛岿然醒过来两次,两次褚则诚都在身边,看到他,疯太子下一秒就又闭了眼。 这也就没一个医生说褚则诚非要挤到他们中间占用他们治疗病人的了。 要是没这个人,他们都怕这个落马官员的儿子抄起他手边能抄起的东西消灭他们。 之前褚则诚没出现的时候,湛岿然不是没这么闹过,只是褚则诚出现后,讲起了规矩,这人才规矩了起来,也才没有被当成祸害处理掉。 律师到达小城医院,湛岿然才摆脱检查进病房,其中的时间褚则诚只身一人也跟医院干了几架,光是只允许这些人在湛岿然身上抽三管血,就逼得蔡信给上面打了两个电话。 副官带来的人为首的意志要把湛岿然当实验器材一样搞,而蔡信这边的意志,只想稳住这小两口,别疯,别崩。 官方自己就打起来了,褚则诚成为三雄鼎立的一方,连嘲笑官方窝里斗的神也没分出,全神贯注保老公,时刻准备着撂挑子一起玩完。 他太严肃,副官那一方,以副官在场的判断,对表现出超然冷静的褚则诚折腰了,服从了蔡信这边的意思。 褚则诚是在病房见的律师,闻姓律师见到他,都吓了一跳,表现出了惊讶,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您今天打算搞谁啊?」 褚则诚立马一笑,那一笑,就如冰天雪地的那一抹金色阳光,灿烂绚丽,无比漂亮,他微笑对着他们家大律师道:「看情况,你可能有大生意,也可能没有,只有一两个小生意。」 「我觉得小生意挺好的。」活着挺好的,闻姓律师过来站定,还没问湛先生病情,就见躺在病床上被缠得像个木乃伊的长条形人类睁开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幽深不见底,无情无欲。 这不是一双人间的眼。 闻律师见多了大场面,但在看到这双眼的下一刻,迅速别开了眼。 而这时,褚则诚却低头迎上了这双眼。 落马爷又醒了,褚则诚手轻轻地扶着他的头,嘆了口气,埋怨道:「你不要醒这么多次,动不动就醒的,搞什么?我又不是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怂货,我现在这张嘴就能干翻一栋楼了,你至于吗?」 湛岿然没说话,他动了动手,但他发现他动不了手,但这没事,褚则诚在他身边,在他不行的时候,这个人会保护自己。 所有人都无所谓他,但他知道,褚则诚想让他活,拼了命的想让他活。 活着有点意思,也就活了,湛岿然张了张嘴,在捕捉到喉咙里的声音后,他冷冰冰地开了口,道:「我想确认你。」 我想确认你是不是还在身边,如果不在,我就要准备战斗了。 第二十章 我想确认你在不在,不在我打不动也要打,战斗狂魔啊,褚则诚对着他的鼻子捏了一下。 他歷来把湛岿然当孩子训,也把人当孩子宠,因为他认为你是没法跟一个没爹没娘了的孩子去讲什么理智理性的,湛岿然早就让自己丧失了这种功能,把所有的力气,用来只发展一个功能了,那就是变厉害,报仇雪恨。 「你都回家了。」褚则诚又埋怨他。 「嗯。」出了声音,湛岿然就又出了一声,他眼睛打量了下周围,就又闭上了眼。 他认为褚则诚在,他就是安全的,但在闻律师眼里,这是很不正常的,人不可能把一个人视为安全性的锚定物,这人在安全就在,这人不在安全就不在,一个人要是活成这样,得多辛苦,得多疯癫。 但他没法说什么,湛岿然的经歷,还有疯太子这绝不放过过去的性格,能活到今天,他认为褚则诚竭尽全力的平衡之术占半数原因,疯太子本身的实力、杀伤力造成的震慑力,也占半数的原因。 第24页 一个人只有活到极致,不会对他显示的公平,才会对他显示。 「在这谈?」疯太子看着睡了,闻律师压低了声音。 「谈吧,没事,正常说话就行。」疯男人能自控睡眠,褚则诚也是服了,而且只要他在身边,这人就睡得好,褚则诚不怕打扰到自个儿男人。 「行,我在路上把你要给官方签的法律文件拟了一下,你看看,有什么要问我的。」闻律师把个人电脑给了他。 褚则诚点点头。 他确实有不少要问的,自结婚以来,褚则诚学到的东西,和严谨的程度,胜过他以往的二十几年。 以前他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本能而已,欲望而已,自从有了第二任丈夫,活着就是责任,就是勇气与担当,他必须对所有的事情充满耐性,他不但要战胜他人性里自娘胎里带有的对生存的恐惧与焦虑,他还要占在他人性的弱点之上,占据绝对力量地位地拥抱所有的不确定性。 湛岿然的生命里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要是不绝对,没有力量包容这一切,解决这一切,他可能早就受不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像个怂逼一样地跑了。 但他现在是个爷们,落马爷的爷们,褚则诚做这些事情,充满了无比的耐性,不急不躁,闻律师看着这人的有条不紊,理智从容,哪怕身上带着几许熬夜的疲惫,也没丝毫消除这个英俊的男人身上那该死的荧惑人心的魅力,反而让人显得更从容不迫,他作为同屋里的人看着看着,身上的那点疲惫,甚至是那点亢奋都没了,整个心身都跟着这个人的淡定从容平静了下来。 「这条适应的是这个条款……」看褚则诚的视线又在一条条文前又停下来,闻律师跟上, 迅速从手中的另一个电脑里调出褚则诚想要得到解释的法律条文。 褚则诚接过仔细看。 他一条一条地对,闻律师自进门,到出去,花了三个多小时,褚则诚让人来接律师去酒店休息,顺便让人给他带了饭。 俞六六也来了,他让人带律师走了,他提着饭盒在门口也不进,朝老闆招手。 老闆皱眉看他,小助理还是朝老闆勾手。 老闆只能出去,顺便带上门,压低声音跟小助理不满道:「又出什么事了?」 「您真是料事如神。」小助理自从走了学习的道之后,很会拍马屁,第一句就很有职场风范地吹捧了下老闆,被老闆瞪了一眼。 「您前夫来了。」吹一句就是小助理的极限,这还是他很喜欢他这个是老闆娘的老闆的结果,第二句他就很直接了当了。 第三句就更加,还有点兴奋:「大哥啥时候知道啊?我想知道。」 他做好了给大哥扛锄头挖坑的准备,大哥要是还喜欢他,他还当第一个动手的。 他兴奋得都藏不住本来面目了,这可是国内啊,褚则诚忍无可忍,一个巴掌狠狠抽到他额头上,「我跟你说过,从今往后你只能动嘴不能动手。」 小助理耸耸肩,不吭声了。 他怕他大哥,那是骨子里的怂,在大哥面前做不了人,顺带也怂目前这个是老闆的老闆娘,因为他大哥在老闆面前也不敢做个人。 「他来干什么?现在在哪?」褚则诚现在全副心身都在湛岿然身上,他对前夫没感情,也没情绪,只把人当问题,然后把人当问题解决。 「你爸爸也来了。」小助理眨巴着眼睛,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兴奋,因为兄弟们说,他只要一高兴,看起来就像个变态。 「我爸爸?」褚则诚被他弄笑了,「是我前夫是我爸,还是我亲爸来了?」 「亲爸。」小助理忍着兴奋,道:「要不要搞他?」 「来干什么?有说吗?」 「一起来的哦,」小助理忍不住咧开嘴,露出小虎牙,「亲爸说要找你这个白眼狼算帐,还要免费住我们公司的酒店,我没让人打他,不过我开了个洒水车,不小心路过他,喷了他一身。」 洒水车里还装了点臭臭的东西,他们小城就是这点好,在主场,他什么都能分分钟找到,这是很开心的生活,不是这些年他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外面被一堆人虐能比的。 第二十一章 褚家是大家族,以前也出过大人物,而褚则诚的父亲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一生没工作过,靠着遗产到处吹牛逼。 按褚则诚现在的眼光来看,一个没有实现过自我价值的人,是最痛恨被看不起的,那就是他的逆鳞,软肋,偏偏褚则诚从小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学习好,起初大家还夸他父亲生了个好儿子,久而久之,他父亲发现大家真心实意要夸的人是他,家族中长辈对他们家的善意,也是看在他的份上,他们之前就从来没有投资他父亲的意思,还拒绝过他父亲的示好,于是他父亲就把对他的暴力,从随心所欲的谩骂上升到了行为上的暴力。 他殴打褚则诚,这个人像训狗打狗一样的对待褚则诚,褚则诚小的时候还很天真,心里还有着对父亲的爱,但长大了,看着他无能的父亲在他面前展示自个儿那唯一的,且可怜的父权,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丧失了所有的尊严,失掉了自己那丁点对他的爱,褚则诚就开始还手了。 他们已多年没有任何联繫了。 这是一位褚则诚被前夫背叛,幸灾乐祸说他「活该」的神奇父亲。 第25页 现在这个神奇爸爸亲自要来找他眼里的「白眼狼」算帐了。 褚则诚都被逗笑了。 按他前几年的印象,他父亲其实挺怂他这个敢还手的儿子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来的勇气? 可能是多年的不见,又给了这个老傢伙不少的勇敢吧。 「你怎么对他意见那么大?」父亲不像父亲,面前当小弟弟小儿子养的助理那脑子也不是正常思维,褚则诚对他们俩都挺无奈,哭笑不得。 俞六六耸肩,不说话。 老闆是老大的老公,是他老闆娘,老闆娘不是女的,但对他是真温柔。 俞六六活到现在,也就老闆娘给自己规划过未来。 他可以为老大卖命,也能为老闆娘守规矩——尽可能地守规矩,因为老闆娘喜欢。 但他要忍得下有人骂老闆娘,他就不是俞六六了。 俞六六不解释,他们这堆人就这样,血流尽了都懒得吭一声,无助久了,他们早就丧失掉了抱怨的能力,褚则诚习惯了他们这臭毛病,见他不回答,摇摇头道:「别管他们,别在这里动手,洒水的事,还有其它的行为,不要有第二次了,我现在很忙,但再忙,搞火我了,我也抽得出空收拾你们。」 俞六六笑笑不说话。 「也抽得出空送你出去再读几年书。」褚则诚也笑。 俞六六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很美了,褚则诚很满意,继续道:「官方的人员要是参与进来,你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已经参与进来了,」俞六六又笑了,开心死了,「他们帮人找了酒店,还说会帮他们联繫你,还有人说哦,哥哥,还有他们那边的人说你这样子连亲生父亲都不认,要找媒体曝光你。」 「这么棒的?」褚则诚惊讶,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一脸纠结的官方安全工作人员,和助理道:「那改天你帮我送几斤水果过去,感谢一下人家。」 「好的。」俞六六开心死了,他把饭给了老大老公,开心道:「我这几天正好认识个开水果行的哥们,我照顾下他生意。」 「别乱交朋友。」褚则诚瞪他。 「知道了。」俞六六快快乐乐地走了,他喜欢他们从来不怕事的老闆娘。 老大老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褚则诚拿着盒饭回去了,吃完饭,在配套的浴室洗了个澡,穿着令他感到舒适自在的家居服,拉过一张与疯太子齐平的床,睡在了旁边。 四个小时后,他起来,跟官方签文件,再三个小时后,他当小白鼠的老公开始试药。 试药环节刺激死了,湛岿然两次心跳跳到三百多,两次褚则诚都冲到了副官的身边,一次掐到了副官的脖子,第二次因为副官那边有所准备,褚则诚只抓到了副官的一把头髮。 英俊优雅,君子端方的褚先生像个真正的泼夫,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单干一屋子二十几个官方人员,气势滔天。 他连个保镖都懒得带,但一有问题,他冲过去打领头人的样子,就像要给他先生立马找个陪葬品。 但谁也不敢动他。 蔡信被殃及池鱼,拦架的时候被褚则诚在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脸肿得半天高,也不带一点生气的,在湛岿然没问题,褚则诚心态平缓后,他还站到褚则诚身边,好声好气,温温柔柔地跟褚则诚解释:「这是心脏方面的生长素,也是我们研究过后要给他用的,副作用之前在给你的报告里也是重点列了出来的,你要不再看看?我们真的没有要害他。」 湛岿然现在的心脏是没有问题,而且相当强壮,但他毕竟到底还是个人,够别人用一百多年的心脏动力,湛岿然这十几年就用上这个数了,上面的医疗团队给出了湛岿然自然生命可能不到5年的评估,建议採用他们官方为了维持稀有人才才採用的心源素,这本身就是官方对这次湛岿然给了他们特殊资材的奖励,褚则诚也是想用的,他还打了其中一个专家的电话,跟人沟通了一个多小时。 就这样,一出事,姓褚的就跟丧失了记忆疯了似的,抓住副官就往死里打,那可是个特等功都立了无数个,奖章能挂满全身的英雄啊,遇到这种疯男人,还不能还手,苦得人生都是黄莲味。 而且,蔡信还得来哄这厮。 蔡信也不知道他们官方怎么活成这个样了,就因为这夫夫,一个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一个嬉笑怒骂收放自如自由到了极点,也脸皮厚到了极点,他们就得像小媳妇一样的,在这两混蛋面前淋漓尽致地展露所谓委屈求全。 这世上果然都是这些混帐鬼在开拓全新的新世界体验。 蔡信也是他妈的长见识了。 见褚则诚还铁青着脸,看着生命监控仪不松眼,蔡信又嘆了口气。 他都要成嘆气专业户了。 他又劝:「我们是评估后有80%的把握才敢给他用的,我们也知道风险,尤其是之后你的反应,孙大校真的没有搞鬼,他是有别的政治诉求在你们身上,他们是想让你丈夫帮着他们找到更多的陨石,这个真的不怪他们着急,因为这次你丈夫找到的那个特别的东西太重要太重要了,重要到心源素都给他用了,这是我们的示好,说实话,我们比你还怕他死。」 他身后,孙姓副官带来的人愤怒死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蔡院长这时候还噜里叭嗦,跟褚则诚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第26页 他们连蔡信都恨上了,怒瞪姓蔡的这个还透露绝密讨好人的孬种,恨姓蔡的让他们长官出去躲风头。 脸都让姓蔡的丢光了! 蔡信压根儿没把他们当回事,老头儿又跟褚则诚好声好气道:「等他醒了,我们再检查出新的数据,到时候你要是满意,你就别生气了。」 监控屏上的数据已经逐步稳定了,占满了整个大脑的恐惧开始消褪,褚则诚闭了闭眼,缓了缓神,缓缓回过头,和蔡信道:「对不起,我不能看到他在我面前死去,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那是褚则诚最大最深最绝望最无法摆脱的恐惧。 「知道知道,懂的懂的。」蔡信感恩他的回覆,诚惶诚恐,他都要被褚则诚虐成卑微的可怜虫了。 「他数据稳定后,你们再让我给那几个医生打几个电话,如果答案让我满意,我会帮你劝说他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褚则诚给自己定的规矩,他要为他们谋生,他要拖着他家的落马爷往前走,他要带着他的落马爷在完成报仇雪恨后去看一下别的风景,看看他们是不是喜欢那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别人能享受的生活,他也想带他爱的人去看一看。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这,需要活着。 活着,活着,就要有希望,就是要去战胜一个一个的绝望。 「懂的懂的,好的好的。」弯得了腰的蔡信得到他想要的回答,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谢谢天爷爷,谢谢好菩萨,这混蛋总算又说人话,跟他们恢復交易了。 第二十二章 一连三天,褚则诚呆在医院陪睡。 真正的补觉时间来了,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睡得香。 有时候醒来晚了,还能看见自个儿老公早就已经醒了——有时候官方的人要找他,都不敢出声,瞄一眼就悄咪咪走了,压根儿没有跟他疯老公说说话谈谈心的想法。 褚则诚就觉得自己的形象真的是好极了,维持得很不错,人见人爱,谁都愿意找他说点儿话,谈点儿事,他可真是万人迷呀。 他心情好得很。 这天他醒来官方来了个人,留下句「找您谈点事」就熘了,褚则诚被人迅雷不及掩耳熘走的速度笑死了,非常愉快地在他跟冷铁块一样坚硬冰冷的老公脸上「叭叽」了一口,穿上拖鞋,就准备去院长办公室。 还随口问了他老公一句:「一起去?」 平时无动于衷的硬铁块跟他点了下头。 褚则诚没想到,挑了下眉,想了想,这男的也有几天没下床了,可以下床走走了,于是,他走去拿了根举杆,把吊瓶举起,跟他男人吆喝:「走。」 褚先生大多数时候是个松弛派男人,人生当中最喜欢做入乡随俗的事,像以前,大家都情情爱爱,他也是小小年纪就谈恋爱结婚,认为山无棱天地合他也不与君决,认为爱情大过天,等到了20多岁,到了大家那只恋爱的蠢脑子到了需要更新换代注入真正的名叫现实的血液的时候,他也是疯疯癫癫的离了婚,进入了人生升级的第二阶段…… 到了什么时间,就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尊重命运对人类的安排。 现在,他穿着病号服,举着他老公的吊瓶,穿着拖鞋,一路跟认识的医生护士还有安保人员打着招唿,日子也是相当快乐。 命运长,快乐短,可能偷得一时快乐就要去偷,就要去占有,去做命运的小贼。 他眉眼间写着春风,又洒脱又恣意,护士们看着他忍不住憋嘴笑,医生们看到他,摸着自己的光头粗脸,也跟着笑个不停。 褚先生是个宜长相处的人,他也就特殊时间激动了点,但那时候,他就像一个发飙的太阳,又有另一种令人震撼的美。 不过这种东西,医生护士们心有感触,却不敢说。 但这时候,见到把医院当家一样自在的褚先生,令人赏心悦目又心旷神怡,就算身边跟着一个冷冷的不像人间有的怪物,大家也都很宽容地把他忽略了。 「美人」身边,难免有怪物,就忍了吧。 褚先生笑嘻嘻地走过走廊,长廊,来到了蔡信的办公室。 蔡信本来笑着,但一瞥到他身边的他先生,笑容停了那么一瞬间,再笑起来,就不那么真挚了。 褚则诚带着人朝他走了过去。 蔡信的笑,从真挚变成了苦笑,他担忧地看着褚则诚,看着褚则诚把那走动间都带着巨大的阴影在行动的男人按在沙发上坐着,又拉过一把椅子把吊瓶架支住了,等人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坐下后,蔡信苦笑道:「今天上的药是促合骨密度的,伴随强烈的疼痛感。」 意思是不能走动,湛岿然每天上什么药,褚则诚一清二楚,他偏头,抬头弹了下他老公这几天被药养得娇嫩嫩的脸,道:「疼吗?」 因为褚先生爱美,醒来没事干,还给湛岿然要了医院的特效药涂脸,还每天抹要敷两个小时的面膜,从来不看自己长什么样的湛岿然都感觉自己滑熘了不少,并且,这两天褚先生爱亲他的脸多了。 动不动就亲,很好。 他摇头,眼睛一动不动,定在褚则诚的脸上。 疯男人就这点不好,漠然,专注,神情定下来的时候,真的太像一个机器人了,这逼得褚则诚不得不从自己身上向人展示更多的人性,证明他们两口子都是正宗的地球人,没变态太多。 第27页 「唉,算了,还算帅,忍了。」脸确实好滑啊,医院的面膜可以,走的时候多带几箱,褚则诚亲了他丈夫一口,回头跟苦瓜脸的蔡信道:「也不能天天躺着,走走更健康。」 蔡信揉他那疼得不像样了的太阳穴。 这不是走走的问题,而是这药的副作用,有时候严重起来,得打止痛针,他们自己的特殊药品,他能不知道? 就是他们家最强的战士上这个药,也得老实在床上躺着。 妈的,这变态两口子。 褚则诚明知故犯,但犯了也不是一两次了,蔡信嘆了口气,道:「我听说这两天你没上班?」 褚则诚看着他。 这两天褚先生是没上班,没接收外界消息,他心情好,就想游手好闲,这是他给自己放的假,但听蔡院长这话,有点不对劲。 「什么事啊?」褚则诚问。 蔡信看看他,又看看这时坐在褚则诚身边闭目养神的湛岿然。 湛岿然一动不动,一如既往,褚则诚在的时候,他存在感不强,褚则诚不在,他就像一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动的杀人机器。 没人想惹怒他。 他不怕代价,而他丈夫显然也不怕。 这难啃的两根骨头啊。 蔡信又嘆了口气。 「别嘆气了,」褚则诚觉得这阵子蔡院长嘆的气够多的了,不过,这次与他打交道的蔡信,比上次的那个蔡信要柔软多了,老人家也进步了,形势比人强啊,老人家也要与时俱进,不容易,他道:「你说吧,我不跟你翻脸。」 蔡信苦笑,再想想孙大校在褚则诚面前都不想露面了的窝囊憋屈样,又哭笑不得,他道:「我要是跟你说,我们这边思想工作局又派了一路人马过来跟你们谈判,你翻不翻脸?」 「我不跟你翻啊,我跟他们翻,放心好了,我不给你添麻烦。」褚则诚觉得老蔡这种会跟年轻人打交道的老人可不多,他还是要好好珍惜一下的。 「你老公的血液里我们检测出一种癒合分子,我们需要他更多的血,这是他们分给我的任务,你现在要不要跟我翻脸?」蔡信笑着把十分重的话,带笑说成了三分轻。 「哈哈!」褚则诚开心大笑了两声,斩钉截铁,「翻!」 蔡信摇头,笑骂道:「你看你个没良心的,不讲信用。」 褚则诚带笑看他,眉目如刀。 「还有,我们内部意见又不统一了,另外跟思想局平行的行为规范部有位副部,找来了你的父亲与前夫,我听人说你父亲答应他们了,会让你答应他们的所有要求,今天,那位副部带着你父亲来找我了,我答应他,在今天之前,给他们一个答覆,我不敢做你的主,所以我来问你的意见了。」蔡信不看湛岿然,逼着自己只看褚则诚一个人。 他不想看湛岿然的反应,湛岿然手上经的事太多了,这个人没崩溃,没死亡,但身上带着一股让人恐惧的魔性。 至少蔡信在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胆寒。 而他又不能跟褚则诚藏藏掖掖,褚则诚的处事原则,就是有什么事你跟我直接说,你跟我兜圈子绕弯子,把我当傻逼算计作贱,那我也会踩到你的身上,抓住你的脑袋,往地上死命地磕。 这两个人,都是打骨子里地在发狠,你对不起我一寸,我还你十丈,不把心里的恨意发泄出来,绝不罢休。 可就是这样的人,还是有人要跳到跟前来跟他们斗。 于是,蔡信看到在他的话后,褚则诚慢慢地笑了,那如刀的眉目,变得就像山涧太阳底下的潺潺溪水一样清澈,明亮,闪闪发光。 褚先生慢慢笑,慢慢道:「太好了,命运对我不薄。」 他本来还懒得算的帐,老天还亲自送到他面前让他算完,命运对他真是太好了,他真是老天的亲儿子。 第二十三章 旁边跟死石头一样的男人,在听到「前夫」两字后,眨了眨眼睛。 第一两下的时候,蔡信没看到,等人缓缓转过头,看向褚则诚的时候,英明神武但早就离爱情很远了的蔡老院长才后知后觉,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迅速一同看向褚则诚。 褚则诚也感觉到了。 他这心里还在感嘆自家的老爹的不知死活和前夫的想要活,他寂夜一般的老公突然就生动了起来,活了…… 果然,没有真正的活死人,活不过来,只是没找到感兴趣的事情而已。 褚则诚哭笑不得,跟当年和他保证不去管他以前的那些烂事的疯太子道:「告诉你一个你听了会觉得满意的事情。」 湛岿然定定看着他,听他说。 他说:「我前夫有肾癌。」 只是肾癌,没死,湛岿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满意的事情,但褚先生话说出来了,他不满意也不需要发表意见,于是,他还是静静听着。 褚先生见他一动不动,变也不变,有些无奈,「说是要换个新肾,有人跟他说他们有,不过得通过我变现,他就来了。」 「不是还对我有想法哦。」褚先生着重强调,调子很软。 是吗?湛岿然突然想笑,他也笑了…… 他这一笑,让蔡信打翻了手边的保温杯,而褚先生则身体往后一瘫,双手掩面,痛苦哀嚎:「不能打死人的,你在国内,老子救不了你,你别连累我,我们无法无天也得有个度。」 第28页 湛太子露出了冰冷的杀人机器的无人性的笑容,据蔡信所知,他上次这么笑,把对方权贵带队的一个队伍一起50多个人干掉了,东龙国为救他,跟人在地球联盟会上打了三年的舌战,直到对方那个当国防部长的father下台,这事才没扯皮了。 但从此姓湛的多了无数敌人,连带分走了盯着东龙国在外的梢子们身上的视线,东龙国反倒因为他在国外的势力健康茁壮发展,令人哭笑不得。 可疯太子这哪是想给祖国好处,他妈的他就是要出气,才不管得罪谁,哪怕把全地球最牛逼的势力们都得罪了,只要他爽,他才不在乎。 蔡信知道那次也是涉及到了褚则诚,对方那个部长之子,骂到了湛岿然的伴侣,对方明知湛岿然的伴侣是男性,也还是用极其骯脏羞辱人的词彙辱骂了褚则诚,湛岿然就这么笑了,然后把人杀了,那微笑的照片和收割机嘎人一样的视频还存在蔡信的工作手机里,令蔡信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这人超级记仇。 蔡信心惊胆颤,看着这时的湛岿然突然站起,「咕嘟」一声,他害怕得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带带走了他身后的椅子。 天菩萨啊,院长的谱没法摆了,他害怕。 「门门门门门,关门,关大门。」院长按住桌边的紧急反应键,弯腰对着话筒就是一通吼。 这让褚则诚诧异至极,目瞪口呆,顾不上哀嚎了,赶紧坐正,怒瞪他那吓人的老公:「站起来干什么?坐下!真无法无天了?老子管不了你了?」 湛岿然转头看他,告知他:「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你没事。」褚则诚翻了个大白眼,知道骂娘没用,他又往后一躺,抱着肚子,「哎哟,哎哟……」 明知他是装的,但湛岿然还是沉默了,迟钝了,在褚则诚懒得再喊哎哟,抬脚就是往他脚上一踹之后,湛岿然皱着眉头,不太情愿地坐了下来。 「我还治不了你了!」褚先生瞬间恢復正常,没好气地怒喝了一声,转身对着那吓得面色发白的蔡信要说话。 他本来要说话,但看蔡院长吓成这个德性,门外这时又传来了不少紧急的脚步声,扭头一看,都看到了安保人员们高度警惕又充满着绝望的脸,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痒痒,扭头就对蔡信怒吼:「干什么啊?他什么时候在国内出格过了?这点信任都没有的吗?」 没有,没有,一点儿都没有,蔡信撑着桌子拉过椅子坐下,不想跟姓褚的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他没力气了,他撑着桌子缓了缓,然后充满疲惫道:「他太癫了,我们不敢信,没资格信。」 「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路人马要来跟你们谈了吧?不信任你们就是我们的大基调,湛先生太喜欢不管不顾了。」蔡信疲惫补充。 他老了,那么大的大起大落,能干废掉他的老心脏,他终于是真的明白了他前任为什么得了心脏病了。 「他喜欢,我不喜欢啊!他不现在老实坐着吗?」褚则诚气上心头,骂道:「真是瞧不起你们。」 蔡信揉着心脏,随便他骂。 他任骂,骂他就没什么意思了,褚则诚气得扭头就对着他男人吼:「干什么干什么?当年你答应我的事呢?结婚了就可以不管誓言了是吧?都成放屁了是吧?」 湛岿然想到了当年他答应了的事,他不傻,他只是懒得动情绪,当年他只答应褚则诚,不去管褚则诚以前的事,可没承诺过,不杀爹妈不杀前夫。 但这时候,跟褚先生争辩是不明智的,湛岿然很理智地,很时务地保持住了他的沉默,一言不发。 「什么誓言啊?」蔡老院长吞了一粒救心丸,为了革命工作,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我让他别管我爸妈和前夫的事,」褚则诚愤愤道:「我就知道他这臭脾气,动不动就毁天灭地,他还以为他活在小说里呢,傻逼。」 你们比小说主角还猖狂,还不讲理,还不存在现实性,蔡信不想吐槽他们了,淡淡道:「那你是个什么意思?你恨你爸妈吗?」 「有什么好恨的,」褚则诚翻了个大白眼,「普通人而已,在外证明不了自己,就疯狂在儿子身上证明自己,仗着生了我这个动作,疯狂给自己暗示我一辈子都欠他们的,根本不管他们不生我他们都不配活的这个事实。」 他爸结婚,他妈怀孕,就因为他奶奶过世前,跟他爸说不结婚没有孩子,财产就捐给国家,不给他。 他爸想得到财产,他妈想找一张长期饭票,都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生了他,而他的出生,事实上是救了两个无法依靠自己生存的可怜鬼。 这样的弱者,有什么值得恨的?一辈子活在他们疯狂的臆想当中,都不知道他们疯狂剥削自己孩子的样子,人见人厌,鬼见鬼嫌,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不想靠近他们,哪怕他们拿出出卖自己的灵魂的金钱去讨好别人,也没人看得起他们。 那是两个惶惶不可终日的灵魂。 还妄想吞噬掉儿子的灵魂,证明他们自己的存在和价值。 去恨他们? 恨是被吞噬掉的弱小干的事,是更没用的他们对他们没用的只有能力虐待他们榨干他们的父母认输了,而褚则诚不搭理他父母,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给他们钱,都是因为他手里有太多褚家的亲戚给他的钱了。 第29页 他当年读书,他父母拿钱要胁他像狗一样听话,要不然就不给他学费生活费,让他活不下去,但褚家有亲戚没让他受这气,他们有好几个人给他塞钱,钱塞到多到褚则诚比他的父母还富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褚则诚想着亲戚的好,而他父母也姓褚,所以也不介意,养他这对没用又虚弱的父母一辈子。 但他无视,他父母可没有自知之明。 他们还在妄想着呢,褚则诚都瞧不起官方的这些人,不屑道:「我不信你们不知道我跟我父母和前夫关系的本质原因,知道了还拿他们来道德绑架,怎么?要挟持社会唾弃来搞烂我们?认为我们承受不了这种社会压力?你们就没想过,你们搞出这套下作下流的手段,都不用下辈子,过阵子就会遭到反噬?」 他和湛岿然,有哪一个,哪一点,表现出他们不堪一击,会束手就缚的样子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从众过了? 他们什么时候!表现出过一点不敢走独木桥的样子了? 那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傻逼们! 褚则诚满脸的不屑,蔡信没说话,老人家只是抬起头,盯着他们左上方的一个摄像头,静静地看着,告知对方,这就是事实结果。 ps:不回头不回头,要走自己的路,不回头。图片 第二十四章 其实东龙国,是允许每个公民去成为他们自己的,虽然那并不容易,因为生命本身就是更喜欢更轻松更容易被安排有安全感的道路。 而有些老傢伙,吃的就是那碗饭,他们不喜欢一切不稳定因素,他们希望人被愚孝、愚忠圈在里面,便于他们管理,控制,利用,榨取。 湛岿然夫夫,每一个行为,都是在戳他们的肉,让他们很不舒服。 他们忍湛岿然很久了。 这次他们也发了狠,在上层会议上大发雷霆,一定要下来「收拾」下这对夫夫。 蔡信也尽力而为了,他们要是还搞,事情搞大了,这些人去收拾后果,与他无关。 这些管理羊群的人,想用管理羊群的方式,去「收拾」一对难得一见从人堆里杀出来的桀骜的龙,他只能祝他们好运。 蔡院长已经只想把自己摘出去了,看完摄像头,见褚则诚也收回了在看摄像头的眼,他朝人挤了个笑, 道:「我想很多人都知道答案了。」 褚则诚不屑一笑。 他也习惯官方这套模式,官方不缺人才,不缺大人才,更不缺天才,绝世之才,全心全意真正为公共福利牺牲奉献的杰出人类,但也不缺蠢货,缺那些尸体素餐,沐猴而冠,马牛襟裾,狐假虎威的傻逼们…… 这是一个巨大的国家,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是官方一些人对他们的不满,但这有什么呢? 疯太子的那些仇家要是因此不行动了,褚则诚都要替他们的定力鼓掌喝彩。 但明显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疯太子只会越来越难杀,不在他还能杀的时候弄死他,他们怎么安抚他们那成天带着恐惧惴惴不安的灵魂? 「那我得好好表现一下。」得把人收拾惨了才行,免得后面来越来越多的蠢货,褚则诚对着明显不想沾上这趟屎的蔡院长一笑。 蔡信天天研究这两小疯子,研究多了,很不幸的,他都能听懂褚先生这话里的意思了,他又嘆了口气,「我在你面前是没什么面子的,但思想局那边,这次来的是我之前的老上级,他是个很爱护小辈的长者,他就是来看望看望你们的。」 受形势所迫来跟你们谈谈话,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行。」褚则诚收到了。 「没事了,那你们回吧。」 「走了。」穿着病号服的褚则诚起来举着吊瓶架,又开开心心了,样子看起来英俊恣意极了,意气风发,如春风得意。 他潇潇洒洒带着携带着巨大阴影在外替他打架积累谈判功绩的恶龙走了,蔡信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笑了一下。 多大的事,在这位被其丈夫称为褚先生的人眼里,都是小事,都是可以解决的小毛病,小问题。 蔡信没看见过小褚先生稚嫩的时候,但他接手这两个人的事后,这个人就是如此潇洒,激烈,生动,又安稳,沉实,就像一条不会断流的宽阔的河,时而激烈磅礴,时而悠然平静。 年轻就是好啊,生命力旺得就像一团不断在壮大的能量。 褚则诚才是这个以湛岿然为首的小势力的魂。 蔡信平静地看着门,心里想着,得为这个魂再重新安排一下安保措施的事了。 这么特别的小傢伙,难得一见,得好好保护。 回去的路上,褚则诚跟疯男人叮嘱,「蔡院长虽然也是走狗吧,但他能听得懂人话,换个来不一定比他更好,我们还是要爱护他一下的。」 疯男人静静听着,眼睛直视前方,深黑如渊。 「他的面子,能给还是要给一点的。」褚则诚明着是跟他老公说话,但这是他在给自己定工作安排,确立下面解决麻烦的大概方针。 「至于我老爸,还有前夫……」说到这,老公有动静了,撇头看他,静静的,眼球儿还是黢黑,就像恶魔的眼,褚则诚喊了一声「6」,赞美了一下恶魔的眼的美,继续道:「不能杀,不能制造意外事故,听到了没?」 「他们不值那个价,」褚则诚生动地,细緻入微地为他老公解释,「你出手至少也要给我搞来陨石这样的东西,再不济,给我弄点稀有物品替家里挣点钱,让我买点衣服裤衩子穿穿,买点保险套用用,你动手弄两个加起来一辈子都创造不了一车货的钱的价值的人,你不嫌掉价,我还嫌我还没把你用到位呢。」 第30页 监控里,一路在控制他们说话的一个官方人员实在受不了,转头和一直负责这两个人的监控人员道:「他说话一直这个德性?」 监控人员觉得自己可能是看蔡院长嘆气多了,他也想嘆气,他也嘆了口气,道:「他除了不骂自己,谁都骂,包括湛岿然,什么疯太子,落马爷,疯男人,疯狗,都出自他的嘴。」 想想,这些称唿,哪一个都够难听,够杀人诛心的。 再一边,一个拿着笔在做笔记的银髮老人这时笑了,他笑道:「多有活力的小伙子。」 第二十五章 「得玩个大的。」最后,在进病房前,走廊里,褚先生跟他老公就他们他单方面的说话,做了一个阶段性总结。 他很不开心被蔡院长叫去的这段谈话。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还叫来了他觉得辣眼睛的老爸和前夫。 他是个很有人性的人,只要他这个人的人性不被挑战,他就觉得他即温柔又讲道理,是一个很好的东龙国公民,是一个很好的操持家庭内外事务的好男人。 但有人非要来戳他的肺管子,太讨厌了。 褚则诚尤其不喜欢被动挨打,谈话间把工作都安排好了,进了病房,又是看吃饭时间,又是把效果很好的面膜说明书拿出来看了看成份…… 学无止境啊,当然肚子也要填饱。 褚则诚看着说明书,还给小助理打了个电话,跟小助理说:「你们老大敷的那面膜可好了,等下你来看一下就知道了,呆会让你带两箱回去,记得把一箱放我办公室里,那个我要拿回家的。」 俞六六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道:「老闆,我不讨婆娘的。」 「哦,那两箱都放我办公室。」 才不惯着他们呢,不要就不要,送饭的护士来了,褚则诚微笑跟人姑娘道:「护士,面膜我要两箱,我跟你们创伤科老大打招唿,还是跟蔡院长打招唿?」 「哈哈,跟院长吧,你要的太多了,秦主任吃不消了。」 「好,谢谢。」 「药和饭的解释说明都在纸上,我先走了。」护士放下东西就赶紧走了。 她很喜欢褚先生,褚先生怼天怼地怼空气,但不怼他们医生护士,对他们尊重得很,也不消耗他们,有事直接操院长主任,从不找他们干活的人的麻烦,这种具有针对性的性格,很合他们干活人的胃口。 他们是很愿意和他多聊几句的, 但他现在身边有个疯太子,疯太子不说话,也不发疯,就是喜欢拿眼睛看他们,多看两眼,他们睡觉都得做恶梦,感觉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跑一夜都跑不出来,醒来都是惊醒的。 而且他们不是一个两个做过这个同一个类型的梦,而是所有见过疯太子与疯太子对视过的同事都做过这个梦,玄乎得很,他们干这行的,干得越久,对这个越有点迷信,再佐以疯太子在外边干的那些疯狂事和疯太子本身身体的特异性当主料,他们心里都很怂疯太子。 褚先生再迷人,和他再聊得来,有疯太子在,魅力也大打折扣,那点喜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再见,麻烦你了。」褚先生对着她的背影说拜拜,完了边给疯太子的桌子上送饭,边给蔡信打电话要面膜。 蔡信在那边嘆气,「有点盼着你们出院了。」 「我们尽快走,你再给我们两天啊。」褚则诚安慰他。 「面膜现在就给我送过来啊,等下我小弟过来要带回去。」褚则诚在他老公拿起筷子后,接过他老公的筷子,试了试医院给他老公特制的饭,只舔了舔,随后在他老公的死亡凝视里,又把筷子还了回去。 他老公的饭,医院下药了,那是针对他老公身体下的药,褚则诚是不能吃的,湛岿然也不让他吃,但褚则诚才懒得管那么多,不能多吃,他觉得尝一下总归可以的吧,有点反应就有呗,人都在医院里,还怕抢救不过来? 反正要尝,死也要尝。 他想干的事,谁也别想拦着。 湛岿然皱着眉头拿过筷子,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拿起饭盒赶紧吃了起来。 他不敢说话,因为褚先生说,他胆敢放半个屁,饭都不给他吃了,自个儿吃。 他说得到做得到,湛岿然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有时候被拿捏住的那种紧迫感,比被人堵死在死角要被人干掉了的时刻强。 老公听话,是婚姻内另一半最喜欢的事情了,褚则诚对他的这段婚姻最满意的地方就这一点——老公足够听话。 老公在,还听话,婚姻的全部意义和好处此刻都呈现在他眼前,握在他手里, 这日子,别提有多高兴了,褚则诚就高兴到晚上呆在病房里,有人来敲门,和他说想跟他聊聊,褚则诚都没嫌人家脸板得比棺材板还难看晦气,答应了。 对方又道:「那走吧。」 褚则诚还指挥他起身的老公,「你自个举吊瓶,诶,算了算了,你把针拔了。」 可能呆会儿要打架,还是别带药打了。 湛岿然听了话,把留置针都扯了。 对方那个面色铁青古板的中年男人脸色更难看了,「他可以不用过去,我们只找你。」 褚则诚这时才疑惑地看向对方,「你谁啊?」 「行为规范部。」对方漠然地把面前的工作牌给了他看。 「打你应该犯法。」褚则诚嘆了口气,回头跟他老公淡淡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离开这个国家亡命天涯,我一直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第31页 「他的意思是,」走廊里,蔡院长的声音从一个地方传了出来,「他想打死你,哪怕亡命天涯也可以。」 话被翻译了,褚则诚可不领情,翻了个白眼。 「一起吧,」蔡信在那边几近麻木道:「谭局也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湛岿然已经走到了前面,褚则诚被他挡在了身后,湛太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从他的脸,看到了他的脖子。 蔡信在监控那边无奈道:「余部,如果你不想下一秒被人掐住脖子壁咚在墙上,现在,转过身,什么话都不要说,去会议室,他们会跟上的。」 这些人真信了褚则诚不敢在国内闹事的胆小怕事和敬畏,真他妈的扯,褚则诚要是真这么胆小,他都不会和湛岿然结婚。 一切都是交易而已,官方给他脸,他给官方脸,官方不给,他一时没动作,那都是暴风雨之前的忍耐,之后肯定会还一个超大的。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就是褚则诚,一个忘不掉仇恨的人,怎么可能会找一个用宽容就稀释掉自己的痛苦和挣扎的伴侣。 人性让人只重视那些重视自己痛苦的人。 疯太子也是个人。 行为部到这两个人面前发官威,也是疯得不轻。 这时,那个余部已经铁青着脸转过了身,这时,和他在一起的谭马成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边的手下跟谭局道:「陨石不见了,我们正在排查他们出去的车辆,楼里所有的人,我们都已经控制起来了,在外面的也在实施逮捕了,包括交易所工作人员,我们也在排查。」 「为什么不见了?我们不是二十四小时盯梢吗?」谭马成靠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这日夜加班的身体有点不行了,他可能要熬不过这两个疯子了。 「他们地下可能还有通道,我们刚才给他们看过搜查令,已经有人下去查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陨石不见的?」 「十分钟前,俞六六来我身边和我说的,他的原话是石头他们就送走了,不卖给我们了。」 谭马成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说了一句「那你们查,」把电话掐断,跟身边目瞪口呆听他讲电话的蔡信淡淡道:「看吧,我们让他不开心,他让我们一堆人忙半天。」 「这次要是不撸几个下来让他爽一爽,看来是不行了。」不那样,褚则诚不会满意的,谭马成累死了,他伸了个手,拿出药瓶,往嘴里扔了两粒,和身边另一个不出马的思想局副局道:「蔡信心里还是有您吶。」 他对着说话的银髮老人笑了,老人失笑摇头,对着自己做的笔记看了看,然后道:「湛岿然的恨,褚则诚一直在帮着他出,这大概是两个人能在一起最重要最坚固的原因,行为部那边想分批把两个人各个击破拆散的思路是没错的,就是,找到的人太不对了。」 那两个人的份量,太轻了,而且这两个人在褚则诚人生的过程当中,起的都是负面作用,他们让褚则诚不想成为能跟他们相处的人,于是,褚则诚成长成了今天的这个用最大的承载力,去置换最大的自由的褚先生。 你找来垃圾噁心人,就不能怪别人把垃圾塞你嘴里让你咽下去了。 第二十六章 官方多次找来分析师,分析这两个人的人格底色,资料现在都握在银髮老人的手里。 按理说,分析师对褚则诚的分析是没有错的, 一个人的人格底色,基本由抚养者如何对待一个人的婴幼儿期形成,后来褚则诚的第一段婚姻,也充分说明,褚则诚是一个在他的抚养家庭当中患有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他对待婚姻的态度,和被背叛后的暴烈情绪,足以说明,他对剥削羞辱他的人,是保有着恐惧与愤怒这样的正常创伤情绪的。 这样的人,根本接不住湛岿然,他没那个力量。 但神奇的是,他在接触湛岿然后,人格突然强大,他不仅仅是接住了湛岿然,还带领了湛岿然,走向了一条两个人都可以活下去的道路。 分析师把这个称为是褚则诚人生当中的高光时刻,也就是褚则诚突然灵光开放,是褚则诚的人生转折点, 一般而已,人格的疗愈,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那句「一个人得用一生治癒童年」是一句非常写实的话,甚至很多人就算知道自己的病因,因为创伤太深,也没有条件疗愈自己,也无法更改自己的性格底色。 行为局制定的方案是没有大问题的,但他们方案针对的是褚则诚前期的人格底色,把褚则诚后期,也就是他和湛岿然在一起这些年表现的人格看得太轻了。 他们不太信任什么「突然灵光开放。」 他们不相信,一个衣食无忧,社会阶层比较高但心灵无比脆弱的人,突然心理容量高升,拥有了非常人所有的高韧性心理。 他们认为褚则诚这种人,被生活的恐惧吓倒自杀的可能性,远远高过现在呈现出来的这种状况,所以褚则诚现在的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大概率就是褚则诚在装,或者,褚则诚在服用特殊用品。 后者,褚则诚在医院的这几天,头髮丝都被验过十几次了。 没有,这个人比医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健康。 他睡觉甚至是秒睡,睡得很香,监控里,湛岿然时不时对监控虎视眈眈,而褚则诚睡得香得在打轻轻的鼾声,老人监控了几夜,心都跟着酣睡的年轻人静了。 第32页 前者,老人也不认为褚则诚在装,甚至他认为,褚则诚比在医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活得开心——他看着湛岿然眼里带着的笑意所带来的那一闪一闪的光,那种喜悦和放松满足,令能见他的人都想往他身边跑。 老人是第一次对褚则诚有如此细微的研究,之前他不负责这个工作,这次是因为官方不想接受最差的结果,让他来控制走向的。 他的结论,和谭马成对这两个人的看法差不多,他继续和谭局道:「他很喜欢把一些即将要做的事,当面说给我们听,他好像也不在乎我们怎么做,他应该做了最坏的打算吧?」 谭马成点头,「这些年他们挣了不少钱,转到国内的,是都花到员工身上了,但有很多他们没带到国内来,他下午说的要玩个大的,晚上陨石不在了,我都不相信,是俞六六来拿面膜的时候才接收到的消息,我猜应该是在他说完话后的几分钟,给俞六六打的那个电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行动了。」 「或者,」谭局玩味地笑了笑,「陨石从一开始,就没进他们自己的地下保险室,从陨石下飞机那刻,就运往了他想要让陨石实际上要去的地方,他压根儿就不相信我们,就等着我们当中的人有人噁心他,他跟我们玩个大的。」 「所以,他又跟我们演戏了?这个可能性大不大?」 「大。」回答老人的是蔡信,他回他的老首长道:「他很喜欢狠狠打我们的脸,您说的没错,湛岿然对我们的恨,这些年,他千方百计地在报,他应该很喜欢我们拿他们没办法,然后把那些盯住他们的秃鹫拿出来平事的结果,这等于是我们自己主动给湛岿然的父母在上祭,您就说,他狂不狂?」 老人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其实已经是在请君入瓮了,湛父都死了,这些跟湛父都沾边的人没死,他们能在那种艰难的时期保下自己的命,具备足够的智慧和见识猜得出这两个小疯子的想法,可他们就是按捺不住,非要跳进来。 恐惧真是比死亡还要更恐怖。 恐惧的人,也只愿意更相信,别人也会被恐惧打倒。 勇者的刀,挥向更勇者,就这胆量,还有人觉得褚则诚会被在原生家庭滋生出来的那些情绪控制,这种认知,何尝不是另一个褚父,自恋到了极点。 老人迅速做着笔记,在写完之即,他道:「谭局,你得亲自去一趟,我怕余部会出事。」 他的话后,谭马成已经起身。 另一边。 在谭马成往这边走的那一刻,褚则诚见到了他多年未见到的父亲。 他这些年回去过几次,有两次是为曾经帮扶过他的家族中人奔丧,而那两次,他都没有见到他父亲。 因为他去奔丧的人家,压根儿不让他见他父亲,他们知道他父亲是什么德性,而为了让褚则诚舒服一点,他们不仅没让褚则诚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他父亲。 人与人之间,很有意思,有些这个世界上本该最亲密无间的小家庭,全是父母对孩子的暴力控制羞辱打压,然后妄想这个孩子长大后征服世界,带着世界跪在自己面前,证明自己这个家长的牛逼…… 当然,这是父亲的幻想,现实就是这样的父亲什么都得不到,他对孩子没有尊重和爱,孩子对他也没有,他在外面也没有靠实力赢得尊重与情感的本事,在外界把他当个傻逼玩弄的时候,他还因为突如其来的重视在沾沾自喜。 褚则诚就见到了他沾沾自喜看着他的父亲,他微微一笑,见他父亲在得意地看过他后,对着身边的一个梳着优雅髮型的女士道:「看吧,我就跟你们说了,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的种,他得听我的,我来了他就得见!」 带着他们来的余部冷漠且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了女士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褚则诚正在打量那摆放得挺有威严感的桌椅,又看到他父亲对着他扯着喉咙一脸的得意洋洋大声道:「不知道叫人啊?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怎么教你的?」 褚则诚本来还挺想仔细看他老爹一眼,但这时候,他眼睛余光看到身边的男人动了,这下,还在打量这房间氛围的他一个反手勐扑,两手逮到了他老公的腰上,牢牢抱住,狠狠问他:「你干嘛?你干嘛?」 他狠狠地把人往后一拖,把他老公往后拖了一大步。 被他抱住的湛岿然转过头了,眉头微皱,不明白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褚则诚没好气怒斥:「说老子之前说的都他妈废话,你压根儿不打算听?你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可以的,没事的。」湛岿然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居然还异常的沉稳,充满了正气凝然的可靠。 可以的,没事的,可以个屁,没事个屁,没老子控制,这些年你连着你的那群兄弟,早被消灭了,怎么可能容你们壮大到今天,褚则诚翻了个白眼,一脚恨恨踏到他的小腿上,狂怒道:「滚老子后边去,我没说动手就不能动手。」 他很生气,把人往后面一扔,往前走了两步,撸起病号服袖子,白净优雅的俊脸往上一扬,冷漠,不可一世,「都给老子站起来,要不老子咬死你们全家,一个都不放过。」 「谭成马都得站着跟我说话,你们算什么东西!」褚则诚说到一半,抄起摆在房间中央,对着审判位的一把椅子,朝他们的脸,直直砸去。 第33页 人在躲避,房间里响起不断咔嚓的声响,褚则诚清楚地把话说完,又抄起另一把椅子,朝他那已经惊慌得抄起了身后椅子打算自卫的父亲走去,然后,在他父亲怂得不像样满脸全是害怕惊恐的视线里,他把椅子直直朝他爸爸头上砸去,但他爸爸已经怕得躲在桌子下面了,椅子没砸到人,褚则诚探身,朝桌子下面看着他孬得不像样的父亲直抒心意道:「爸爸,我忍你很久了,你最近还好吗?」 第二十七章 前夫也好,爸爸妈妈也好,都是褚则诚的过去式,他真不恨他们,尤其在他天天忙着照顾家庭内外大小事的情况下,他觉得跟这些人能保持一辈子的毫无瓜葛,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要知道,他现在的手很狠的,心也是,很怕一不小心,就弄废一两个,所以他都不亲自去处理他们,叫的小助理。 但不恨是不恨,见面了也是真讨厌,对一个对他的痛苦哈哈大笑,幸灾乐祸,说他活该的父亲,褚则诚真喜欢不起来。 蹲在地上的老头可能还想找回点尊严骂他几句,抬头一对上他的脸,又「嗷呜」一声,抱着缩得更紧,瑟瑟发抖…… 褚则诚委实没想到他的这种反应,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他知道他爹孬,这男的在外头总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吹牛逼,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没少得罪人,好几次,人被他招惹得烦了,把他往死里揍,还得家族里派人去替他解决麻烦,完了这老哥们可逗了,被人打得在家里不敢出去,过几天,没事了,又出去吹牛逼去了,他被人收拾得瑟瑟发抖的事迹都成了他收拾别人的伟绩。 就这么个爹,打起褚则诚来,就像打猪狗一样,还出去吹嘘,家族里的女性闻讯赶来带他走,亲戚尚且为他心疼得掉眼泪,他跟人吹牛逼「老子想打死他就打死他。」 这也就造就了褚则诚一到法定年纪就想和前夫结婚的原因,主要就是褚则诚就是想脱离他们,不想跟这个家庭再有瓜葛。 当然,那时候褚则诚也妄想,他在和初恋恋人组成的家庭里,能得到他从原先家庭从来没有得到的尊重,支持,与爱护。 结果,狗屁,无非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褚则诚离婚的时候,就觉得他被这个世界骗了,对这个世界的怒火,旺得都能把他整个人烧了。 没有人真正的爱他。 他的迎合大度,都没有让这些应该爱他的人,对他稍微好一点。 所以,去他妈的,老子不跟这些垃圾混了。 褚则诚从来不是无缘无故成为今天的褚则诚的,生活曾让他讨好这个世界去置换爱,生活也让他今天能用力量去保卫自己的生活。 这是很美好的生命。 现在的他很幸福,他无比享受着他养育着疯太子,保护着疯太子的日子,爱就是这个样子,无怨无悔无所求,无论怎么样老子都愿意为此付出一切,老子甘心,老子痛快。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付出就是如此心甘情愿。 褚则诚是真被他真老子逗笑,笑着说了句:「今天你也是运气好,碰到你亲儿子了,爸爸,我觉得你这辈子的运气在今天应该用完了,回去后小心点。」 他说完站了起来,也就没有看到,他起身后,他父亲抱着自己的腿,在那喃喃自语:「你咒我,你这个小崽子,老子当初应该把你射墙上,你生下来我就应该掐死你,我掐死你……」 老人臆想着在梦里,他已经掐死了那个不孝子,他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着,开心地、得意地笑了,这边,褚则诚转过身,看着房间大门打开,七八个涌进来的安保人员,死死盯住他和他身后的男人…… 湛岿然无动于衷,褚则诚看他的时候,他正从一个人的脖子上挪开,中途瞥了回头看他的褚则诚一眼,紧接着,下一刻,他的眼睛,又看向了另一个人的脑袋和脖子。 这疯子最喜欢看人脖子,职业习惯,看人都先看脖子,褚则诚都很少带他去人多的地方玩,就怕有个会意外,别人的脖子没了。 现在这职业习惯又犯了,褚先生摇摇头,转了点身,对着一脸盛怒的那个带他们来的中年男人耸耸肩,道:「我都动手了,你们还不抓我,也太孬了吧?怎么都跟我爸爸一个样了?」 带褚父来的人也没一个喜欢褚父的,没人喜欢一个吹牛逼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一给点好脸色他就立刻跳到你头上的人,就这短短几天,他们没少受褚父的毒害,行为部这次来的部长助理,就是那位优雅的女士,被褚父摸过屁股,半夜敲过门打过骚扰电话,行为部的余副部长被褚父当孙子一样听褚父训过话,他们已经反感褚父反感得不行了,一听褚则诚这杀人诛心的话,余部本来难看的脸更难看了,他死死看着褚则诚,缓缓开口:「接下来,自有法律宣判你。」 「是吗?」褚则诚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这时,门口出现了响动,他回头看到了谭马成…… 谭马成啊谭马成,弄死他老公爸爸就算了,他老公爸爸一死,有人要动他老公,这老狗也是袖手旁观的…… 「谭局长,」褚则诚朝人挥手,热情打招唿,「您来了,怎么样,吃了吗?」 谭马成穿过拿着武器的自家队员走了过来,走到他们面前,无视褚则诚的阴阳怪气,和湛岿然视如他死物的漠然视线,他自然地走到了离褚则诚最近的地方停下,还拿出一包烟,问褚则诚:「抽吗?」 第34页 「我不抽,你也别抽了,房间人太多了。」褚则诚好心提醒。 谭马成点点头,把烟揣了回去,道:「你想把帐算到谁头上?」 「咦?」褚则诚觉得奇怪,「不问我点别的?」 「嗯,也行,」谭马成犹豫了一下,问:「陨石下飞机那一刻,它是不是就去往了你想让它去的地方?」 谭局还是有点文化的,形容得多好听啊,去往它去的地方,说得多美,褚则诚就喜欢跟有文化的人打交道,他开心笑了,道:「是的。」 说完,他还跟谭局透露了一个他觉得应该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的消息,他继续开心笑着道:「还有啊,我们家小风还在你们那边吧?他手里的东西你们很喜欢是不是?」 谭马成马上警惕地看着他,同时,他的心提了起来,他马上打了手势,让人把褚父带出去。 安保迅速行动,桌底下的褚父不好扶,他们瞬间拖了出来,等提起来发现他不能动,两个队员扶起了他…… 褚父很快被带走,他走过的地上,留下了一长滩黄色的痕迹。 褚则诚看到,脸上的笑容没了,他回头看了那些行为部的工作人员一眼,回过头,对谭马成淡淡道:「不该找上他的,他是我父亲,我是不喜欢他,但这样的老混蛋应该在他自己的命运里兜转,他是个弱小,你们不该把他送到我面前来,让我羞辱,你们这样,只会让我的心,离你们越来越远。」 谭马成嘆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监控器一眼,他没为自己辩护,道:「是啊,搞得一团糟。」 就是这样,一团糟,好好的局面,非要拿捏,非要踩到人的头上说话才觉得自己是个人,褚则诚也抬头,看了看监控,又扭过头,他对谭马成淡淡道:「你们挺对不起我的。」 谭马成脸上的苦笑,在看到褚则诚异常平静的神色后慢慢变得凝重,他缓缓问道:「我们搞砸了?」 「搞砸了。」褚则诚淡淡点头。 谭马成扭过头,看向了行为部的人。 行为部被他脸上的愤怒击倒,他们听不懂这段对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谭局脸上的愤怒太真实太盛大了,带头的余部,茫然地看向了他。 「我说过,他底牌很多,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把他当个正常人对待就行了!」谭马成弯腰捡起一根断掉的椅臂,砸向监控,愤怒大叫:「我这些年说的话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过一句?你们觉得我的位置好坐?老子不干了!你们来!」 他摔断椅臂,大步朝门口走去。 第二十八章 「你们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谭马成走了,褚则诚还淡笑着和牛逼轰轰打算坐在审判席上审判他的人说了一句。 褚先生不太喜欢耍心眼,跟官方一直是以诚相待,但不喜欢耍心眼并不是没有心眼,大家想要一起把事情搞烂搞砸,他也是有几分能力在身的。 「你什么意思?谭马成,你什么意思?」行为部的余部追了出去。 剩下的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都是有点年纪和工作资歷的人,看着这两口子,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走了,回去睡觉去。」褚则诚拉过他丈夫的手,看了看他手臂上的针眼,和他先生道:「等会还得叫护士来给你上个针。 湛岿然摇头,「我来。」 也行。 他们说着话出去了,没一个人拦他们,刚走出去不久,他们对面就过来了一个气质儒雅平和的银髮老人,老人看到他们微微一笑,脚下步子更快了,一到跟前就伸手,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褚则诚当际就握住了他的手,猜测,「您就是那位蔡信的老上级?」 「对,我叫何勇,你叫我何老先生就好,我比你们两个年龄加起来还要大一点。」名叫何勇的老人在湛岿然那如深渊一样的眼眸的注视下松开了褚则诚的手,也朝湛岿然那伸了一下。 湛岿然没握,褚则诚不好意思解释:「他谁的手都不握,您别介意,他就这毛病。」 银髮老人一笑,没有介意,「能跟你们聊一下吗?」 「可以啊,回去?」褚则诚回头看了一下堆满了沉默的人的会议室。 「另一个房间,请跟我来。」 路上,问谭马成意思的人也传来了话,谭马成的意思是,湛小风手里的东西是真的,但可能不是唯一的,湛岿然手里,还有更厉害的。 这可能是褚则诚藏起来的底牌。 对谭马成的判断,几乎没有人不信,这是知道湛岿然褚则诚这两个人存在的人里最了解他们的人。 很快,新房间到了,是一间只坐得下四五个人的小小会议室,三个身形都颀长高大的男性挤进去,把空间都占满了。 「刚才我收到消息,谭局的意思,是您手里还有更好的东西。」老人坐下,扶了下耳麦,打开笔记本就道。 「有吗?」褚则诚坐下,见他老公站他背后,像个打手,没有和他一起坐的意思,他没勉强,扭身回来回了老人。 他随意自在得就像根本不存在这件事一样,何勇老人笑了笑,道:「我们这边也在同时询问湛小风了,不过你们放心,他的隔离期一结束,我们会马上送他回来。」 褚则诚挑眉。 过了十几秒,他看着老人簌簌不停写着笔记的手,道:「谢谢。」 第35页 「如果我们想获取到更多的消息,我们需要做什么?」老人又开始开门见山,打直球。 褚则诚不解地看了他几眼,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又扭头看向他丈夫。 湛岿然没说话,但他抬起了手,轻轻地在褚则诚的头上抚摸了几下,告知褚先生,褚先生做什么都行,一切按褚先生说的处理。 褚先生不需要跟他商量。 这是疯太子的愚蠢,也是疯太子的疯狂,也是褚则诚无论付出什么,都会得到最好最大的回应的信任和支持。 不会有人比湛岿然还更相信褚则诚,他总是这样,认为褚则诚能做好所有的一切,如果做不好,也没事,他可以死在褚则诚前面,甚至会用死亡把褚则诚送到安全的地方,重新生活。 相互信任的事,他们只谈过一次,一次就够用了,从此褚则诚就用了他全部的智慧,全力建设他们的生活。 他把另一只疯太子放在他肩上的手拉过来,放嘴边亲了亲,又握着,在一连串小动作之后,他终于回了老人:「等我们家小风回来后再说吧,给我们点时间。」 老人听到这句话,手下的笔停了,当下就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看着褚则诚道:「你不信任我们,也不信任我,我懂,好,那等他回来,他回来,我们能得到什么呢?」 褚则诚轻轻地用嘴摩挲着湛岿然的手背,他那张此时静然的脸,英俊得不可思议,充满了无边的魅力…… 他实在是一个魅力非凡,过于优秀的男性。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见他久久不说话,还在思索,就抬起头,看向了这个人身后的男人。 身后的男人,高大清瘦,站在那里,就像一块沉默的背景板, 但他的眼睛,他身上的伤痕,他身上瀰漫开来的令人窒息感觉到压迫的阴影,让他就像一座,即将要塌倒的巨山。 这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窒息与破碎感的男人,但他此时安静地站在褚先生的身后,就好像,他就是那块撑起面前这个男人整个所有的天。 与汝共手,相须为命。 第二十九章 这些年褚先生可以说是运筹帷幄,在官方面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张牙舞爪,起初,官方也以为他不过虚有其表,是个演技不太好的演员,他们怀疑褚则诚的实力,也怀疑湛岿然的眼光,甚至怀疑,湛岿然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们做了很多防范,但到今天,两个人为首,挑战着一个庞大的国家,并且占了优势。 这是实力,也是他们走钢丝绳胜利的结果,没有超然的智慧和定力,这个局面不可能发生。 老人收回眼来,褚则诚还是没说话,老人等了等,在即将说话的时候,褚则诚开口了,他摇头道:「得不到什么。」 但湛小风本该回来,官方要是要胁,那游戏就得继续往下面玩。 「你原本想给我们什么?」 「叫谭马成和蔡信来和我谈吧,」褚则诚笑了笑,这两个人一直跟他打交道,也是他见的人少了,这两个人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但基本上没刁难过他,有时候官方在外面的人想进来弄死他们,这两个人还会拦一拦,今天冷不丁见到两个新的,他是知道官方另一路人马的德性了,他不无嘲讽地翘着嘴角道:「不能脏活累活都他们干了,摘果子,你们这些人来了吧?」 监控室里,哪怕他们对面坐的是自己的老上级,蔡信眼睛都有点红。 妈的,这小子,还知道自己苦啊。 每年给这小子打的医药费的折,批的特殊通道,每年都够他挨一次纪审的,「投资」这么多年,可算是看到点回头钱了,谁能懂他此刻的心酸。 他这算是挑衅了,但老人不在乎,他不是摘果子来的,他是来把控局面的,所以对褚则诚的话他毫不生气,点头道:「知道了,还想问你们两个问题,问完我就消失,可以吗?」 「唉,」褚则诚嘆了口气,「您挺好的,但您的问题,就没给人留拒绝的空间,我说不可以,行吗?」 老人笑了,看了看笔记本,抬头温和道:「对不起,确实不行,这两个答案我要带回去,这决定接下来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往下谈的基调。」 「问吧。」褚则诚摇摇头,官方就是这么的强权,强权可真不是什么魅力,带给他的都是窒息感。 褚则诚这些年最大的恐惧,一是怕他的疯男人死掉,二就是怕有朝一日跟官方的鱼死网破。 他其实挺怕死的。 哪怕现在也是这个德性。 至于现在他能这么拽,无非就是男人在身边,要死就一起死掉好了,这点完美,差不多能弥补掉他对死亡的恐惧。 当然,死之前肯定要狠狠骂湛岿然几句,然后再亲一口。 这样想想,其实一切都无所谓的,死都不怕,也就不怕官方多问几个问题了。 「你会叛国吗?」褚则诚的话后,老人接着就问。 褚则诚的脸孔瞬间严肃。 这个问题,多年前,第一个前来接洽他的主要官方人员,也就是现在他呆的这个医院的前院长这么问过他。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的? 褚则诚回答的是,不会。 那时候还他才和湛岿然结婚,他才30岁,心里还有一些伤痕没有处理好,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很剧烈,爱恨也特别分明,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清清楚楚,喜恶明显。 第36页 他讨厌那些伤害他丈夫的人,但也爱着这个呆着很多对他充满了善意的人的国家。 褚则诚有那么一对父母,是很不幸的,要是小时候没有亲戚对他施以援手,在他需要的每一个时刻,都挽救了他的尊严,褚则诚绝对不会成为今天的褚则诚 一个稳定的国家,里面生活着一群稳定的人,这群稳定的人,对身边的人施以援手,让这个人的心灵在痛苦里还开了几朵花,就算愤世嫉俗,就算像他父母一样的自负愚蠢,他还是有很多的机会,长出了另一个样子。 这让他和湛岿然携手走到了今天。 这里生活着他一些已经死去了的,就算还活着的也一辈子联繫不了几次的爱的人,他会因为这些年跟官方的接触,见识够了官方体系里一些人的黑暗面,而不爱这个国家了吗? 想想,那倒不会。 毕竟,他爱的那些人,和他们的后代,还在这个国家的光明面里,很不错地生活着。 「不会,」褚则诚的答案还是不会,但他这一次,加了一句:「但非要鱼死网破,我也会跟你玩一个最大的,让你们以后想起我们来,笑都笑不出。」 老人笑,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我相信,你这几年的实力远超当年,已经远远超过我们当初对你的预估了。」 褚则诚微笑,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他喜欢官方对他的轻视,而不是重视。 但重视早晚来到,他不至于会惊慌,也不至于会惊喜。 「第二个问题,」老人笑容一收,继续道:「如果鱼死网破,你会做出影响公共安全的选择来吗?」 老人的笔在纸上飞走着,在如今这个电子智能时代,拿笔在纸上写字的人很少了,褚则诚也很少见到这么认真严肃又充满个人魅力的老者。 他有个家族中的堂姑奶奶,就是这么个人,她死后,还把遗产都给了褚则诚。 褚则诚想起她,微笑了起来,他跟老人摇头,「不会。」 老人看他,「能多说两句吗?」 「嗯……」褚则诚抬头想了想,「不想,他们当牛马当得已经很惨了。」 他要是再去害他们,多没人性啊。 老人实在是没想到他这么回答,脸上的笑顿了顿,然后才无奈道:「这,其实……」 褚则诚微笑看他。 老人干脆起身,「我好了,我叫蔡院长过来。」 褚则诚朝他挥手,温柔道:「谭局过来也可以的。」 走到门边的老人无奈回身,顿了顿,他朝这个牛逼又调皮的小子无奈道:「谭局我们会安抚好的。」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添乱,难怪前面那一位,被他搞出心脏病来。 第三十章 蔡信是很快到达战场,褚则诚提议去他办公室谈,走的时候还试图跟蔡院长肩勾着肩,被蔡院长敏捷躲避,老头儿朝他哀叫了一声:「您别啊。」 他后面还有个阴影在虎视眈眈呢。 褚则诚被他一声惨叫弄得哭笑不得,又见老头儿挨过来嘀咕:「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以后不还得处嘛。」褚则诚淡淡道。 「也是,」蔡信跟他处,就是不太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候实在得谈点话了,蔡信也是能退则退,蔡信是想着,小朋友傲嘛,那就按小朋友的性格来,他是来安定这两个人的,顺毛捋没错,但工作这几年,确实是第一次有比较好的成果,也是被虐出感情来了,蔡信也是心有所感,「像我这样偶尔还帮你做点后勤工作的老头也不多见了。」 这就太谦虚了,褚则诚笑而不语,但神色之间,好了不少。 监控里,被叫回来的谭马成阴着脸坐在角落,等银髮老人也回来了,蔡信他们也到了蔡信办公室,他们就听褚则诚和蔡信说了一句:「你这办公室,上次我跟刚五通话开启的是什么等级的防火墙?还能往上开一级吗?」 蔡信下意识就看了监控一眼。 监控那边,谭马成也下意识要说话,但还是控制住了,旁边老人看了他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谭马成想想这是工作时间,懒得再撕逼,靠近麦克风的位置和蔡信道:「申请收到,监控关闭中。」 两分钟后,蔡信的办公室才接到监控关闭完成的消息。 到这时候,褚则诚才示意站他后面的湛岿然坐到他身边来,湛岿然如他指示在他身边坐下,褚则诚侧身摘下湛岿然手上的戒指,又跟蔡信道:「有针吗?」 蔡信满脸严肃起身,「有,我找一下。」 他去拿了工具箱过来。 褚则诚挑出一根最细的针,和身边活死人一样的湛岿然道:「你的药还是得打,好不容易蹭一回,得打完才能走。」 官方给了好药,这是没跟褚则诚算钱的,专家们也没站立场,褚则诚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褚则诚此举算不上投挑报李,但基本上确实是在付医药费门诊费了。 「嗯。」湛太子出了声,看着他在自己的婚戒上动手动脚。 蔡信看着他们苦笑,道:「你们全程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你们是怎么完成这些交流的?」 「说到这个,浴室的窃听器能拆了不?我老公快好了,我看也能用了,我想和他一起洗澡。」婚戒的机关不好找,褚则诚试了两处没试出来,接着试,边试边道。 「哎呀!哎呀!」蔡信全身上下都疼,眼睛盯着戒指,「这个我说了不算。」 第37页 褚则诚这下总算找到机关了,把戒指打开,露出里面的空心来。 里面藏着一根细细的用隔离纸包裹的细丝,褚则诚给了蔡信,才回头问他老公:「是什么好东西啊?」 好东西他做主给了官方,湛岿然也面不改色,淡淡道:「大概是晶化了的一种能源物吧,那颗心眼石在碰到它后,会变成活的。」 「变成活的?」蔡信失声叫唤,「你的意思是心眼石本来就是活的?」 湛岿然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起来这东西很重要,褚则诚同情地看着蔡信,「我没拿捏你啊,我一能和你谈了我就谈了,这东西听说住在一个巢里,巢里有好多呢,就是巢太大了,我们带不走,它现在还在不在,我们就不知道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蔡信看着他随意放在桌上的隔离纸,冲口而出,「你还等着收拾我们!」 褚则诚无辜地看着他,「什么话!我老公又不是万能的,他带回来三样已经倒反天罡了,他又不真的是老天的亲儿子。」 「他不是吗?」 「你非要这样说的话,我觉得也算。」褚则诚笑了,他也是个俗人,别人夸自己,未必高兴,夸他老公,那他还真挺高兴的。 「唉,你笑什么啊。」蔡信头都大了,他走向办公室,打了电话过去,跟谭马成道:「你必须得来一趟了。」 这边,褚则诚和他老公解释道:「东西太重要了,信息该给还是得给,收拾归收拾,一码归一码,要不这种事情不说,回头咱们真的没有在这呆的地方了,他们也很小气的,一破底线,也很爱记仇,他们连你爸爸这个自己人都收拾,我们这两个野生的小寄生虫,该看的脸色也得看一下。」 湛岿然「嗯」了一声。 他这些年很平静,没也很平静,因为他都没有动,褚先生杀得比他还凶,只要给褚先生一丁点机会,褚先生就会冲上去,对着他的仇人连咬带撕。 比如,今天。 这平復了湛岿然心里那曾经被烈火天天熊熊烧烤的恨意,他觉得徐徐图之,慢慢活着,是一种非常优雅,非常褚先生的活法。 褚先生重新养活了他,他愿意按照褚先生安排的方式活下去,虽然有时候在外面他也不怎么听话,做选择的时候,个人意志还是会越过褚先生的叮嘱。 但打仗也好,求生也好,都是勇者胜,以死求生,已成他的本能。 当然死了,那是代价,代价该给就给。 不过他爱褚先生,比起死,他更愿意为褚先生活着。 第三十一章 谭马成很快到来,脸色难看得要死,湛岿然见到他脸色也很不对,蔡信后知后觉,生怕他们干起来,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褚则诚。 褚先生则朝他一摊手,一耸肩,很潇洒,很有范,就是不当人子,不管事。 「东西可以给我们吗?」谭马成提了个箱子进来,进来站在一边等了等,等办公室的保密层次上去后,无视所有人的脸色,直接对褚则诚道。 褚则诚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他见谭局身上的愤怒已经具象到想杀个把人泄泄愤了,他很识时务地点了下头。 谭马成戴上手套蹲下,认真的样子,比褚则诚随便把东西扔到桌子上的样子,大概认真一万倍还要多。 褚则诚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种东西,不是他们这种野生小势力能吃得消了,他能带着他男人在官方的底线之上一丁点的地方反覆横跳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规则的把握还是很清楚的,所以该在乎的他在乎,不在意的,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想,反正不是他的东西,算计的时候多用点劲就行了,没必要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太当回事…… 他心态是调整得相当棒,但官方在这点上就特别喜欢大惊小怪,总是用各种奇奇怪怪的行为和言词鞭笞他的随意,显得他很浮夸似的,一点也不大气。 一想到官方不大气,褚则诚瞬间理直气壮看着谭马成装好箱,等谭马成放好东西,冰冷地盯视他,褚先生也一点没有气虚的意思,反而露出迷人的微笑,友好地直视这个逮他老公爸爸的杀人兇手。 论气势,他从来没输过官方,开头最怂的那段时间都没露过怂。 论演技,官方已经想派他们演员组的技干来他这里进修来了。 油盐不进的狗东西,谭马成冷冷看着他,冷冷道:「你一开始就想看我们演这一出?」 褚则诚耸肩,漂亮的眼,里面闪烁着闪闪的笑光。 什么叫他想?是这些傻逼们,不演这一出,日子就没法安心过。 「后续会有人跟你谈。」他不说话谭马成也无所谓,拿起箱子站起来,看向坐在褚则诚身边,那双眼眸黢黑得不像正常人的湛岿然身上。 湛岿然这几年越发沉默,但他的情绪非常稳定,稳定得不像一个曾经燃烧血和肉,就只为了復仇的那个湛岿然。 有人制止了他以身书写愤怒的祭身。 悲剧没有发生,谭马成很高兴,他对湛岿然的感情很复杂,从最开始对这个太子爷的冷漠,到中间的佩服和赞赏,再到如今的沉默,他看着一个干净帅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人生过于超负荷承担从而变得异常沉默的男人,他单方面的,居然希望这个孩子能继续活下去,得到幸福,保有幸福。 第38页 但他这几年闹的事越来越大了。 能量越大,越让人忌惮。 他今天的影响力,都超过他父亲了。 「你先生的做法很对,这事再晚一点,」谭马成跟湛岿然淡淡道:「就有人要力排众议,逮捕你们了。」 湛岿然就跟一座沉默的大山一样,充满压迫但无声地看着谭马成。 这些年他们都经歷了很多,做为他们风险系数管理者,谭马成知道他们遭受了什么,承受了什么,最终是怎么成为今天这个浑身伤痛但最终能平静下来的人的,他继续道:「你们唯一胜出的点,就是你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先生的决择也没有错,你活着,才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点。」 这是在为自己说话?褚先生诧异地看向他们每次打交道都闹得很不愉快的谭马成。 而湛太子这时候冷冷地瞟向谭马成,开了口,「告诉你上面,这次让我丈夫满意。」 谭马成当即沉默。 旁边,蔡信问出了他想问但没问的话,「要不然呢?」 湛岿然看向蔡信,这个全身上都带着伤的男人漠然注视着蔡信,在蔡院长这个也经歷过大小事故的老硬汉都想躲避他的眼神之时,他回道:「那你们会很满意。」 「什么意思?」蔡信急了。 褚则诚静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说到这,在旁边嘆了口气,道:「他的意思,他死不死的无所谓,但如果逼急了我们,你们会噁心很多很多很多年……」 褚则诚把「很多」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就不再说话了。 大家都知道湛岿然的威力,一个把没几个人做到的事情,当成喝水一样平常去做到的人,你非要用处理一般人的手段去处理他,那你能遭受到的只有无视。 「唉,」蔡院长又嘆气了,他跟谭马成道:「你走吧,让谈的人尽快来,我的建议是,主导这次问话的那个拍板子的人就找出来吧,还有那个什么前夫……」 他胆子大到褚则诚都害怕了,褚先生闻言眉头不受控制地剧烈一跳,挑眉看向胆子超级无敌大的蔡院长,下一刻,又迅速敏捷地看向他老公。 果然,他死人一样的老公,眼睛闪了闪,漂亮的黑眸子,一下子就变得像是人类该有的美丽眼睛了。 唉…… 褚先生在心里重重地呻吟了一记。 男人啊…… 死了都不忘吃醋。 这时候蔡信继续在说:「该给湛岿然交待的就都给了,我看我们也就给他药物这一步走得对,要不小褚这小子,会从头都装作不知道这事,什么好处也不给我们。」 小褚愤怒了,插嘴道:「给我交待就好!」 讨好他就行了。 蔡院长扭头看他,没直接回他的话,反而道:「那为什么只有我夸你老公的时候,你才高兴一点,有点人样?」 「什么话?」褚先生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还有话吗?」谭局受不了,打断了他们没有营养的对话,苦大仇深地看着蔡信。 「我说的是真的。」蔡信跟他道。 「嗯。」谭马成知道是怎么回事,提着箱子走了。 蔡信办公室的等级上得太高,谭局这一走,开门关门的程序又用了差不多五六分钟才结束,等门关好了,蔡信非挤到了褚则诚的另一边要坐下,这没有边界的表现让褚则诚对他大喊了三声「喂喂餵」,可老头脸皮厚,还是挤着坐下来。 「怎么回事?」受不了别人没边界的褚则诚对着他喊。 他喊,他老公也把那双吓死人的眼睛看向蔡信。 「你怎么知道这次给你老公特效药的主意是我出的?你怎么猜出来的?」蔡院长大着胆子躲避着让他后背发凉的眼睛,坐下后只专注地看着褚则诚的脸道。 「我不知道,我没猜。」褚则诚狐疑地看着他。 「也对,」蔡信说着就一点头,「你老公的身体数据只有我医院有,他伤成什么样,我也有那个知情权,想一想,就猜得出,这建议是我提供上去的。」 「我原本就是想立个人情在这,等以后有不可收拾的场面的时候,拿出来让你犹豫斟酌一下……」做局的蔡院长又嘆了口气。 局白做了,提前被用了。 褚则诚已经猜出来了。 话说到这,褚则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装傻了,跟他道:「用在这多好啊,其实我没怎么猜就想出来了,你们上层有些人知道我的弱点,把你派到医院来,这几年湛岿然和他那群兄弟的治疗,你们用的都是最好的方案,人人都想拿捏我们,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踩我们几脚,噁心我们几下,前面那个傻逼就是,斗不过我还非要斗,我们来治个病,他拖到我们兄弟快要死了才给治,我不收拾他,我收拾谁?留他一条老命,不过是他还没真弄死谁,你是斗得过我,但选择了当老好人,这几年,老好人当得不容易吧?」 「对,每次和你说完话,对完脑子,我就得塞两片降压药吃吃。」蔡信苦笑。 虽然不用天天而对褚则诚,但他的新职业生涯的每一天都不好过。 「但你们没拿捏我们,这次你们还给我们小七上了新技术,医生对他们也很人性,他们每次住医都住得很开心……」褚则诚淡淡道:「我丈夫的事,你也出力了,该还的我还你,不过你也记得提醒上头,这是你自己凭本事在我这里建立的人情,我对你们上层,毫无感情,对个别人,还保有着浓烈的,不死不休的恨意,这恨意,只有我死,或者他死,才能结束。」 第39页 他丈夫不会苟且,他也不会苟且,就算路途一直都是艰难险阻,他们也会开开心心轰轰烈烈去过这人生。 第三十二章 蔡信也不好说什么,再多的,褚则诚也不愿意和他说了,要回去给湛岿然继续打针,他也就只能放褚则诚回去了。 第二天他起的还挺晚,医生护士进出去两三趟,都给湛岿然换了两趟药,这人才醒来,还要吃早饭,上边一大早就过来等着和他谈话的中年女士是个好脾气的,笑呵呵地站在一边等着,一点姿态也没有。 说实话,官方的工作人员,到了一定职位的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味道,褚则诚手里就收拾过不少这些人,也就近两三年,官方知道他对这种人下手狠,派了些说人话的过来。 褚则诚热情邀请这位叫周处长的女性一起吃饭。 周处笑眯眯地摇手谢绝了。 等到饭吃完,湛岿然的吃药时间出到了,湛太子在家里生病的时候,基本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褚则诚把他照顾得妥妥的,药都是自己盘好放湛岿然手上。 褚则诚就花了两三分钟给他吃药,女士耐心等他干完这事,等和褚则诚一起走去窗边阳台的桌子边时,她才开口道:「湛先生到家了,倒是挺给您省事的。」 褚则诚点头。 「您看看这个。」女士说着,把手里放在最上面的文件给了褚则诚。 褚则诚一看,是一份个人资料。 上面写的人名的名字,是大老虎了。 他看了一眼,合上,捏在手心,体贴地把玻璃门推开,让女士先进去,等坐下后,他转身,去拿了两瓶水过来,放了一瓶到女士站的座位前。 周女士瞬间被他逗笑。 这一合他心意,待遇马上就上来了,有人说褚则诚是真君子,也是真小人,确实也说得过去。 她笑起来很甜,中年女性的美,就在于真实的力量感,甜起来的感染力,是能打进人的心里头的,褚则诚也跟着笑了笑,他确实喜欢这个一开头就不刁难他的甜女士,还多说了一句话:「您喝。」 说完他低下头就看文件。 看完之后,他没看到处置的结果,就抬起头,看向甜女士。 周女士紧接着就道:「决策圈还在商量最终结果,但我想结果不会令您太满意,我们只能进一步剥夺他的身份。」 对方早就已经退休了,住的是干所的养老所,身份被剥夺后,那就只能回家住了。 褚则诚点头,问:「他这次干什么了,昨天来的那个行为部的人,是他指使的?」 「差不多,隔了两层关系,他女婿,让自己女婿的父亲干的,就是昨天的余副部长。」周女士道。 「你们之前不知道?」 周女士甜笑不说话。 「你们内部这么乱了?」 周女士还是只笑不说话。 褚则诚知道自己碰到硬骨头了,「那这几个人,你们办还是不办?还有后面藏着人呢,我不信只有一个岳博。」 「能力的都办,只要有事实依据,」周处长脸上的甜笑,大大的减少了她本人所带来的威摄力,「这一点,我们不会根据你的喜好,只会根据客观证据,依法行事。」 「行。」褚则诚点头。 这时候,周女士脸上笑一收,又朝褚则诚递过来一份资料,和褚则诚道:「这次还是要给你添点堵,我们决定给你前夫安新换肾了。」 「这次事件,您父亲和安新先生,都是被无辜捲入的,我们都对他们进行了慰问和安抚,安新先生想要换肾,我们答应了。」周女士把资料举到空中,没人接,她泰然自若收了回去了,抬着眼睛看着褚则诚,「您不高兴了吗?」 褚则诚摇头,「只是在想,有些人一辈子没做一次好事,运气却挺不错的,我不知道这是坏人在惯着他们,还是好人在惯着他们,有些人一辈子做尽了好事,但只有一两件不合规矩,他就被人联手攻之,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老婆的命也保不住。」 那个保不住老婆的,就是湛父。 与褚则诚的家庭截然相反,湛岿然的父母,有才能有抱负有素质,他们还深爱湛岿然,所以湛太子在失去他们后才那么痛苦。 褚则诚的话,让周女士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淡淡道:「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并且,政治本身就是残酷的。」 也对,褚则诚点点头,「还有什么?」 「我们想知道,能源巢的具体位置。」 这下换褚则诚沉默。 谈判陷入了僵局。 第三十三章 「我不知道。」最终褚则诚给出了他的答案。 官方的诚意不够,而他确实不知道,因为更具体的,他没问湛岿然。 这下换周女士沉默了,良久过后,她道:「还有什么是我们能为你们做的吗?」 大老虎被剥夺了内部的重要身份,没了保障,都用不到褚则诚出手,下场好不了,不过,褚则诚肯定是会兴风作浪,让他们一家老小连吃带拉的都吐出来——不可能湛岿然把自己用到了极致,天天生死线上讨生活,这家子还美得冒泡。 至于能办的都办,那肯定是都办得了的,这世界,谁禁得住办? 没一个人禁得住。 官方给出了诚意,但对褚则诚来说,还是不够。 第40页 官方也在保安新,他们救安新,就是告诉他们,任何事情,不要涉及到平民——这点褚则诚贊同,他也无所谓安新活不活,但有一点,这个可能会让湛岿然很不高兴。 湛岿然和褚则诚不一样,疯太子心里从来没有大局。 当年褚则诚要是选择和他亡命天涯,疯太子二话不说就会带着他走。 可惜褚先生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灵魂也是城市魂,他去露个营都挑三拣四,疯太子要是带他去亡命天涯,他会事先把疯太子抽老实了。 湛太子和官方的关系还能保持到今天,就是出现了一个褚则诚。 但褚先生的心不是官方的,是疯太子的,于是褚则诚在周处长的话后,说了一句:「要不你们带着这些资料,和我老公谈一谈?」 他老公知道,问他老公去。 这话让周女士立马就笑了,周女士哭笑不得,笑得眼睛都弯了,「那还是算了,我守他一天,他未必会和我说一句话。」 「他不仇恨女性。」褚则诚提醒。 「是,但他仇恨我背后的身份。」 褚则诚也笑,谈笑风生嘛,他也会,他笑道:「您应该知道哪一点让他不满意。」 「安新吗?」 「对。」 「你不能做这个主?」 「我从来,」褚则诚和她温和地笑着,淡淡地道:「不做任何一件会刺痛他心的事,他的心已经很碎了,作为爱人,我只想修復,不想再制造新的创口。」 这话句又让周女士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她摇头道:「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对普通平民下手,我们才决定救治安先生的,我们是一个法治国家,这是根本,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他再特别,再特别一万倍,我们也不会给他开这个口子,这个事情,必须您帮助我们解决。」 「湛先生这些年的价值观,是因为您,还保有一些……」周处继续用温和的腔调慢慢地道。 「他是因他的父母而崩塌,也因为他在外面见到的世界被巩固,他只是与这片土地不再合适,但因为我,他留在了这里,过一种我想过的安宁的生活……」褚则诚淡淡和她道:「你们的作为,也一次一次加剧了他的崩塌,他不可能还有和你们斡旋的想法,只是我有而已。」 湛岿然的大脑布局和他们普通人的也不一样了,他住院到今天差不多一个星期了,专家们还在为他的脑部ct在争论不休,她来之前,问过他们关于湛岿然这个人的意见,专家们也给了一个比较肯定的回覆,那就是,湛岿然的脑部神经被开发过度,他所具有的情感和理智,已经跟他们不一样了。 这也许是精神病,也许不是,但他无法跟他们共情,无视他们普通人的在乎和害怕,已经是必然的了。 她以为褚则诚不知道这个,但听他说下来,周蔚发现,褚则诚可能早就知道,他的丈夫,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了。 她沉默,等到对面的人提醒她是不是要走时,她开口道:「他的世界里一直有你是不是?」 褚则诚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静静地看着她。 「他孤独吗?」 她的话,让褚则诚笑了,褚则诚这次是明白了官方为什么派她来了,这位女士的敏锐,超乎常人,他点头,又摇头,「他还有我。」 「您理解他?理解他的脆弱还是孤独?」 「都还行,」褚则诚说着拿起资料站起来,示意她和他一起回房间,边走边道:「我和你们多次说过,他不怕死,他活着,仅仅是因为我想让他活着,他想和我一起活着而已,我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你们嘛,总是试图让一个根本不玩你们游戏的人,敬畏你们,臣服你们,没用的,你们认为的对我们最坏的结果,从来不是他认为的最坏的,甚至坏都称不上,他跟你们这样玩过一次,不会玩第二次了,只是因为我第一次跟你们玩,我害怕恐惧,还停在跟你们接洽的环节而已……」 但游戏在他这里也不要玩到第二次,到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褚则诚的心有归处,最后湛岿然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他们已经到了房间里,还在慢慢咀嚼着褚则诚留下的水果盘里的果块的湛岿然扭过头,一边嚼着水果,一边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任何人性地看着他们,眼黑如渊。 褚则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有人性,就是因为这个,他不能一味沉浸在他丈夫的世界里,他要带着他的人性,带着他的丈夫,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活下去。 褚则诚说着,脸上带着笑,走了过去,他在他老公身边坐了下来,在他老公被开了颅还不影响行为的脑袋上摸了一把,亲了一下,然后跟他老公道:「这位女士来要你的命了,她刚才跟我说,他们要救安新,就是我那个前夫。」 他听到了,这里很安静,褚先生连门都没关,声音一直往他脑袋里钻,湛岿然叉了一个削得最好的苹果块送进褚先生的嘴里,没有说话,安静极了。 第三十四章 湛岿然对来者毫无表示。 他之前跟官方唯一的沟通,就是把陨石甩到官方面前,官方给了他好处,也不乏有人还是很轻视他…… 直到褚则诚出现。 要是褚则诚不出现,他可能死了,而官方,在这场世界级的陨石追逐战里,不可能有如今第一战队的龙头地位。 第41页 东龙国没陨石落地,他们的每一次得到,都是虎口夺食。 而陨石的研究随着成果的展现,越发显得重要,可以说,要是没有湛岿然这个人的横空出世,东龙国在这个领域,就是捨得用别的资源换取陨石,他们也不可能买到如今所得的数量多的研究样本,甚至然对手国为了遏制他们,会封锁他们的陨石买卖,这是最可能发生的结果。 对湛岿然这个人的存在,决层圈忌惮他,头疼他,也不得不重视他。 周女士的甜笑在湛岿然面前毫无作用,湛岿然看她,就跟看个死人一样——来之前,她同事还跟她说,她的侧面,长得很像湛母湛夫人,这可能会赢得湛岿然的一些好感,就此能跟他搭建沟通渠道。 但一见到人,前后两个简单的来回,周蔚就知道,湛岿然毫无触动。 打动得了普通人的,打动不了湛岿然。 而说服得了普通人的,也说服不了褚则诚。 「我还想和您谈几句,我出去等您?」湛岿然根本不理会她,周蔚温和一笑,朝褚则诚礼貌道。 「好,您先出去一下,我问一下我老公的意思。」褚则诚笑了笑。 等她出去,门关上了,褚则诚把他老公的腿扫到一边,盘腿坐在空的位置,和他老公道:「对,问一下,你对我前任的安排,是按照我对你的安排来的吧?你不会又当着我一套,背着我又另一套吧?」 湛岿然看他,看着他的眼神,直直的,除了没那么冷之外,那晦深如海的程度和看别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哦,你会。」但褚则诚看出了答案。 一般他老公要是乖乖听话,为求表现,会点个头,显示自己的乖巧,但现在,他老公显然不会听话,用沉默表示了自个儿的拒绝。 「唉,」这个褚则诚就没办法了,他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威胁他老公,但他不可能为了别人的利益,去对他老公拳打脚踢,褚先生深嘆了口气,抬头想了想,又看向他老公,再跟人进行新一轮的谈判:「我给你提个最低要求怎么样?」 疯男人眨了一下眼,表示可以。 褚则诚道:「不能闹出人命。」 疯男人不眨眼。 这把褚则诚气得揪他的脸,破口大骂:「我这是为谁啊?老子天天为了这家子死活连蛋蛋都长满了心眼子,你还给我拖后腿,找麻烦,你小心我收拾你!疯男人!真他妈欠抽!一天到晚的让老子操不完的心!」 疯男人无动于衷,还垂下眼,往盘子里看了看,见还有一小块褚先生喜欢吃的苹果,他拿叉子精准叉住,往褚先生嘴里送。 褚先生一张俊脸写满了痛不欲生,还是把苹果咬住了,苹果一进嘴,他嚼着苹果的力道狠极了,就像在生嚼他疯老公的肉一样。 他还狠狠瞪他老公。 他老公没事人一样。 一块果肉下肚,褚先生的气也消了,松开揪他老公脸蛋肉的手,见他老公的脸还被他捏红了,他敷衍地揉了两下,道:「其实和安新结婚的那个我也不是我,我之前哪有现在这么有魅力,这么好,那个时候我就是个弱鸡,脆弱又虚弱,所以一个傻逼出个轨,就把当时的那个弱逼击碎了,要是换到现在的我,唉,这个也行不通,要是现在的我,哪看得上姓安的啊?他长十个鸡疤我也看不上啊。」 监控里,听到这话的监控人员们就算对褚先生的性格已经了如指掌,还是对褚先生的形容词嘆为观止。 而现实场景中,这个形容词也触动了湛岿然,湛太子长了长眼,他看向褚先生,淡淡道:「长十个,你会很感兴趣。」 褚则诚被他逗笑,差点笑岔气,承认道:「也是啊,我可能会带出去展览,门票费收到手软。」 湛岿然淡淡地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深渊突然绽开了金色的光芒,绚烂耀眼至极。 这看傻了监控人员们的眼,也看傻了褚则诚的眼,褚先生傻傻地看着他的丈夫,过了好一会儿,他老公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找不到踪迹了,他才靠近湛岿然,在湛太子的唇上充满了爱意地亲了一下,然后,他跟他老公道:「为了你这点笑,老子干什么都愿意。」 「美人」一笑,倾城倾国,就是这么回事,褚则诚双腿下地穿上鞋,朝他老公挥了一下手,什么话也没说,潇潇洒洒出门,又为「美人」打工去了。 安新算什么啊,只要他老公笑一笑,安新什么样,摸着良心说实话,他完全无所谓。 人类就是这么现实又「健康,」不值得的人,别说回头了,你连恻隐之心都对他生不出,似乎,对他的那点善良和好感,早他妈八百年前就在这个人身上用完了。 更何况,褚则诚不认为自己善良。 他出去后,见周女士还盯着手机,褚则诚在门口等了等,等周女士抬起头来朝他微笑,收起手机,他才走过去。 他是个非常有礼貌的绅士,不开口说话看起来有点冷淡的样子,矜贵不可一世,是个极具个人魅力的雄性,他是看起来不好打交道,但稍微跟他接触,他又很好说话,但如果带着目的和他交流,你的目的,一碰到他,就像碰到了一块最坚硬的铁板…… 你侵入不了他,不管你是来软的,还是硬的,他不会进入你的方式,满足你的需要。 他的心,强硬的程度,应该和他丈夫差不多。 他的界限,泾渭分明。 第42页 周蔚看着他走过来,笑着和他道:「看来,您又再次选择,成为一个最好的丈夫了。」 说得倒是,褚先生闻言微笑,朝她摊手,样子潇洒,充满了无可奈何。 第三十五章 「那我们谈一下,接下来的方案?」抱着一大叠文件的周女士又抽出一份文件,领着褚则诚往前走,边走边道。 褚则诚接过,这是一份医疗方案,他嘴角的笑容淡去,扫完一页纸面的眼神重新回到第一行,酌字酌句地看。 湛岿然抽的血已经有了分析结果,他的影像报告也传到了东龙国首都的实验室里。 褚则诚猜,这个医疗团队应该是世界级首屈一指的医疗团队了,其中几个他还跟他们打过长时间的视频电话,就算褚先生这种眼里没人的人,也承认,他们的能力和经验,世界顶级。 疯太子在这个地球上,不可能再得到比他们医术更好,条件更好的治疗。 这次蔡院长的好心,解决了疯太子的短命之忧,而医疗团队给出的新方案,是要解决疯太子痛感神经过于发达的问题。 疯太子能控制自己在大量麻醉药当中随便清醒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痛感神经完全地异于常人。 也就是说,就算是超过剂量的麻醉,也减轻不了他的痛苦。 褚则诚看着报告,嘴角抿死,周慰带他来到空无一人的大会客室,在一个相对两人距离比较近的地方坐下,礼貌地请他坐下,看着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坐下继续缓慢翻阅报告,她就知道,他们的第二份谈判方案,对褚则诚来说,充满了吸引力。 这是最可能打动他的。 褚先生其实很简单,把他老公的命当命,他就会束手就擒。 这方面,他天真又可爱,决层圈有个别龙首,非常喜欢他这种性格。 周蔚现场亲眼看到,也觉得他可爱,嘴边的甜笑更深,她没有打断褚则诚的仔细翻阅,直到半个小时后,褚则诚看完,抬头看她,她才停下手中正在处理的事情,看向他。 褚则诚也看向她,等着她说话。 周处长朝他点下头,甜笑道:「我们保证,只要你们同意,或者说,您同意,我们的医疗团队,将会为湛岿然先生服务终生。并且我们只针对这次我们谈判的内容,以后要是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例如出现新的陨石、能源巢、物质,你们可以根据你们新得的东西跟我们进行更新的谈判,哪怕到时候我们谈不拢,处于敌对状态,医疗团队为湛先生服务终生的条款还是会进行,直到湛先生的生命结束。」 「这个保障文件,会得到我们主位席现任的36位委员先生的全体签字通过。」周女士说完,朝褚则诚微笑,她朝褚则诚靠近了一点,诚恳道:「我们此时,非常急迫希望得到能源巢的详细位置,与此同时,我也真诚告诉您,哪怕没有得到您的同意,我们这边委员会的老先生们在上午的紧急会议之后,已经同意了这份关于你们的保障,目前,他们正在签字,文件将在半个小时后,通过特殊汇道,运往我方,到达我手里,交予您。」 她希望,褚则诚能从她的话里,听出他们的急迫,和他们的诚意。 他们不放弃保证东龙国任何一个公民的人身安全,同时,他们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壮大自己国家实力,保卫国家尊严与安全的机会。 「我操,」她的话后,褚则诚骂娘,他往身上掏笔,没掏到,周女士这时好心递过来一支,他接过,翻着文件着急重新看重点,嘴里骂骂咧咧,「你们逼迫人的手段还挺高级啊,我老公那癫脾气你们又不是知道,他不可能喜欢安新,他连我爸都受不了,任何一个威胁我勒索我的人,他不干掉,他连觉都睡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狗脾气,前面的那个鲁院长,就威胁了我几句,他天天晚上站人家家里床边上看人家,活生生把人家看出心脏病来……」 「哦,」周女士恍然大悟,「鲁大校说他床边有人,原来是真的啊。」 你们早就查出来了,还哦哦哦,哦个屁,褚则诚毫不绅士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翻重点,嘴里接着骂:「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下了鲁院长的命,你们现在又给我来这一出,真行啊你们。」 「谁叫您有这个能力呢。」周女士捧他。 当下就得了他一个毫不留情的大白眼。 「行了,等文件吧,」褚则诚的笔,定在文件的最末端,他抬头看向这个一身写满了强硬的女士,「文件一到,我们去我丈夫身边签字,字一签完,我的人把文件取走,地址给你。」 他太慎重了,周蔚苦笑,起身,和他道:「我去打个电话,你也可以通知你的人来了。」 周蔚先是给总知中心告知了她这边的谈判结果,第二个电话,她打给了谭马成,在电话里,她疲倦告知谭马成,谈判根本无法往消失的陨石身上靠,褚则诚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一份终身的医疗服务协议,只能换到一个能源巢位置的信息。 她继续道:「只能靠你这边,去获取陨石的所在地了。」 谭马成安静听完她所有的话,回了一声「好的,」他挂断了电话,转头和身边的银髮老人淡淡道:「我总觉得,从蔡信在医院找到他谈话的那刻开始,褚影帝算计我们的命运之齿,就开始一环套一环,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了。」 第43页 而那个时候,姓褚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今天,这群疯子们癫公们多了一块消失的一千多斤的陨石,坚定地保着他们的命。 接下来,全世界的官方,都要疯狂地爱上他们了,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中心的癫宝。 而这样的癫宝,是他们东龙国亲手一手放出去的,这种惊天大热闹,够他们东龙国被群嘲一百年不褪色了。 第三十六章 「他们有他们的默契。」不需要提前沟通,可能一丁点的信息,就能让他们知道对方干了什么事,自己应该怎么配合,银髮老人曾经见过这样的伙伴,回谭马成道。 谭马成面无表情。 陨石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丢的,孽是某些人造的,锅却是他的。 「就怕他是铁了心。」谭局冷冷道,拿起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这边三个小时后,褚则诚让湛岿然给地址,湛太子乖乖给了,什么都没说,好像只要褚先生一句话,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会眼不眨地给。 周女士迅速把信息传递了出去,等她回来,就见病房里,高大的病人被赶到一边,连人带治疗器械的身躯只占了一半的床,另一半,被盘腿的褚先生占了。 褚先生正在跟他老公苦口婆心:「不能杀啊,也不能借刀杀人,他们就好那个名,咱们不给,他们肯定得跟我们槓,为个没用的东西,咱不至于啊?老公,你好好活着,多活几十年一百年的,给我打工卖命,挣钱买裤衩子,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 「喽,这是你的医疗计划,接下来我有得忙了,我还得进修个生物进化学,对了,宝贝,你跟那些石头能源巢是不是有感应场之类的感觉存在啊?」 湛岿然没说话,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周女士。 周女士赶紧甜笑,死死定在门口,这下就算打死她,她也不走的。 湛太子瞥她一眼,无动于衷,看向他丈夫。 褚则诚这才发现周女士又来了,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跟他老公谈判,把计划书甩得哐哐的,「这个就不用回答了,我随便问问,我的意思是,你得活着陪我啊,你要是死了,就算我活着,我今年还能装装样子,替你守个一年,明年就得荒得交新男朋友了,后年要是胃口大,还得重新交一个,再过一年,又一个,一年又一年,你想想,你要在地底下要是知道我有那么多男朋友,还都睡过我,你躺得下吗?」 躺不下,湛岿然眨了眨眼,朝他先生摇了摇头。 不可能躺得下的。 「对了嘛,」褚先生又道:「你想想,那些人睡我图啥?图我的钱我的势呗,你真以为会有人真心对我啊?到时候我被是骗财骗色,剩下的人生全是凄风苦雨,你就说你到时候在地底下躺不躺得平?」 躺不平,湛岿然皱起了眉,和他先生道:「不要这样说自己,你会得到最好的。」 「这鸡汤我也信,」褚则诚耸耸肩,道:「信归信,但这样的人,有吗?你敢说我以后会碰到?得了吧,没这个可能,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爱他,关系好不了的。」 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能相依为命,就不会有那么多结婚的,有伴侣的人,在关系里,孤独得就像溺水的人一样痛苦了。 褚先生的说辞很「打动」人,再一个,他说了这么多,湛岿然知道自己不听话的话,好好先生褚先生就要秒变暴龙了。 最终,湛岿然缓缓点了头,缓缓道:「可是他伤害过你,还跑到了你面前,要是你现在没有那么坚强,他其实还是会伤到你。」 归根结底,不管他先生强不强,那个人就是带着攻击与侵害前来,姓安的狗玩意只在乎狗玩意自己活着与否,是不是能从褚先生这里得到什么,这个人不管褚先生的死活,面对这样的攻击,真的不做出反应吗? 湛岿然无法漠视,有人这样对待他的丈夫。 就算是为他,他也不想褚先生为他委屈求全,没有人比褚先生的尊严和安全来得更重要。 「那这不还没发生嘛。」他的整个世界都在自己面前,还会长命百岁,褚则诚心满意足,喜笑颜开,人也格外开朗,宽容。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也不能接受为了我,你要宽容不计较,我不认为我的生命,比你的感受,你的尊严更重要。」湛岿然淡淡道。 疯太子好不容易愿意好好说话,但褚则诚没想到,他愿意好好说话,说出来的是一长串这种话,褚则诚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的心口是酸的,鼻孔也是酸的,眼睛也是酸的。 大男人说爱不爱的,很矫情,人生那么长,争斗那么多,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别说爱情是奢侈品了,稍微好一点有点善意的感情都是奢侈品,没人敢相信,他从一开始就在一个疯子身上,就得到了最好的爱与回应。 褚先生眨了眨眼,抽了抽鼻子,把眼泪给逼了回去,他捏了下疯太子的脸,瓮声瓮气和他的疯男人道:「当然你不能那么认为了,你必须要认为我的一切,比你的一切都重要,你要做你自己嘛,至于我,我有我的决定,我的选择,我做我的,你管我呢?你敢管吗?」 不敢管,湛岿然用夹着针管的手,给他拿了纸巾,又给他拿来了水,病人餵他丈夫喝了两口水,就听他丈夫心满意足道:「你看活着多好,就算病了,也能侍候我,多实用啊。」 第44页 第三十七章 实用的老公,心情愉快的另一半,褚则诚也没想到他老公出去一趟,给他带回来这么多的惊喜。 虽然这些惊喜的后果还得他收拾,但这算什么,巧夫从来不嫌家里米多,家里米缸子里装不下,带出去藏一藏就行了。 生活嘛,就是爱,就是斗争,而他两样都有,实在幸运。 等医生过来进行每日的例行检查,他还跟医生们开玩笑,让他们以后不想干了或者退休嫌工资不够用,就来找他,他这些年努努力,再搞个医院开开,到时候大家就又有班上了。 医生护士们笑嘻嘻的,临走前,一个叛逆女护士跟他咬耳朵:「你不说还干得成,你一说,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开成。」 褚则诚想想还真是,轻抽了一下他那该死的嘴,那样子有点好看,护士观看美色过后,笑着走了。 检查组走的人走了,周女士还是没走,跟狗皮膏药似的,她守到下午,她没着急,陪她还吃了顿下午茶的褚则诚慌了,问她:「您还想干什么?」 多的事,他可没做预谋,官方想干嘛?吓死他吗? 周处长见他看起来挺慌,眼睛看着他没放,举起手錶给他看了一下,道:「我5点下班。」 褚则诚赶紧看时间,还好,差不多半个小时,周处长就可以下班了,他松了口气,跟周女士道:「我这几天连着跟你们翻脸,胆子用得差不多了,我需要休息。」 他跟他们斗起来,可一点也不见胆子小,精力不够用的——周蔚刚才收到消息,能源巢的位置是对的,实物只比褚则诚朝他们示意出来的更震憾。 这一次,其实是褚则诚亏了。 她在等一个,上方给褚则诚看一下能源巢这个东西的答覆,他们想看看,看到实物,褚则诚会有什么反应。 至于湛岿然,就算了,这个人确实是能被褚则诚决定的。 周处长坐在病房里,之前她连着站了好几个小时,刚才被褚则诚邀请坐下喝下午茶后,她屁股就坐在椅子上没动过。 她需要替上面搜集到更多的信息,他们无法突破湛岿然,只能从突破褚则诚这里开始,她向来不到目的不罢休,所以褚先生再下了逐客令,也没撼动她,她还是甜笑着道:「您好像不是太喜欢我?」 湛岿然在输液,一支50毫升的药剂,疯太子得合同它连输5000毫升的水进血管里,这还是疯太子身体异于常人,一般人用个5毫升,濒死的人都能跳起来再跑500米,褚则诚这几天哪都不去,跟他老公形影不离,就是为了预防药物会产生一些不好处理的后果。 他没有两个人在一起完蛋他们就全完蛋的概念,他只知道一点,活,两个人一起活,死,两个人一起死,这时候的恐惧害怕胆怯,只会害死他们两个人。 生存向来都是艰难的,像疯太子这样的人,一个人的能量都不够用,得加上一个他,他们才能打出一只有力量的拳来,不像官方,万万千千只手聚在一起,打出来的一拳,能要掉任何一个人的命,说实话,褚则诚不怕他们内部意见不一,就怕他们当中有格外清醒的人,专心至致地对付他和湛岿然。 他怕周姓女士,就是那个人。 官方这几年与他的交手,其实是越来越激烈了,派出来的人马,一次比一次更高规格。 他就一个脑子,是很难预料到他们所有的行为。 「不是不喜欢,您很好,气质,谈吐,都让人很喜欢,」褚则诚看了眼他还在输液的老公,他老公还得输好几天呢,回头跟周女士诚实道:「尤其您的某些神情,还有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老公的妈妈,您看您在病房里呆这么久我老公都没赶你,你们的测试其实已经出结果了,不是吗?」 周女士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接下来,她又重新笑了起来,「你们发现了?」 褚则诚摊手。 「算起来,我跟湛夫人有一点点亲戚关系,不过那关系太远了,但按基因论算的话,我们基因重合率很高,样子长得像,有些行为习惯,也有点类似。」 「原来如此。」 「除此之外,我还有赖在这里的很多条理由,不过抱歉,不能一一跟您说明。」 「所以,我才怕嘛,」今天「架」也打了,美好生活也享受了,褚则诚陪着还有几十分钟下班的周女士闲聊,「您太沉得住气了,我不知道您给我带来的是幸运的消息还是噩耗,您在,我脑子就要动个不停,吃多少都不管用,我都想给脑子打点营养剂用用了。」 「唉,」周蔚嘆气,「您是只动一动脑子,我们外面上百成千的人还在为您动的一个念头跑断腿,经费花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多人加班一个来星期,都没睡过几个觉,别说回家看一看家人孩子了。」 褚则诚怀疑她是想往他送出去的石头上靠,明智地闭了嘴,又听甜笑姐姐接着道:「您先生运气好,其实您运气也挺好的。」 褚则诚看她。 她接道:「每次我们交手,您的诚意总是给的足够,让我们想发脾气发不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别人为难您,我们也不忍心……」 说着,她的眼睛从刚收到的消息上面抬起来,和对面看着她的褚先生道:「我给您看个好东西。」 她把平板递了过去。 褚则诚看到了一个浑身都是光华的东西。 这是一个视频,视频就5秒,褚则诚来回看了五六遍,把平板还了回去,道:「看起来像个水母一样。」 第45页 「嗯,据说已知辐射爆破了我们队员随身携带的所有仪表,它在一个地下一千多米的矿洞里,我们怀疑,您先生身体的一些变化,跟接触过它有关,所以我们想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就接触过这个能源巢。」 周女士的话,让褚则诚扭头看向了他丈夫。 他丈夫本来闭着眼,但在他扭过头看过去的那一刻,眼睛睁开了。 褚则诚跟他对上了眼神,几秒后,他扭回头来,和周女士道:「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 「没撒谎?」 「我没撒谎。」 「你撒谎了。」 褚则诚朝她摇头,「想要答案,自己去查,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 「这个信息对我们很重要。」 你们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褚则诚笑着看向她。 周蔚也在看着他,脸上的甜笑消失,良久,她收回眼,站起身,抱起桌子的文件,朝褚则诚微笑:「我下班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父亲,他精神状况好像出问题了,请问我们是帮他送医,还是送他回去?」 「送回去吧,」在老家,这个男人再没用,但他母亲需要这个人,褚则诚无意破坏他们一心一意想过的生活,那是他们能为自己构建的最好的最有安全感的生活,那是两个瑟瑟发抖的人的相互取暖,「谢谢。」 「您先生,用仇恨撑起了他的生命,」周蔚看了看那睁着双眼,冷漠看着她的那个病床上的人,回过头,看向褚则诚,问:「您呢?从脆弱到如今,您是怎么蜕变的?」 「您呢?」 「嗯?」 「您是怎么蜕变的?」 褚则诚的话,让周蔚笑了起来,甜甜女士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朝褚则诚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打扰你们了。」 周蔚说完,抱起她的文件,转身往外走去。 您呢?您是怎么锐变的? 大概就是从一件一件自己会死掉的事件里,一次一次地站起来,等到某一天,那些压垮自己的事情突然轻如鸿毛,重生就开始突然发生了。 没有人不掉血和泪,就能拥有力量。 没有人。 第三十八章 俞六六这几天有点忙,正事太多,好几天没出去喝酒,他开酒吧的朋友天天怂恿他去喝,还有一群狐朋狗友也撺掇,还有一些美妞也瞎起闹,电话打得俞六六想玩个游戏都玩不利索,这把俞六六给气得,电话握紧,想了半天才控制住叫人去帮他这群狐朋狗友都打一顿的冲动——毕竟这事老闆娘要是知道了,得送他去读好久生不如死的书,所以,俞六六没叫他的哥哥们去打人,只是叫了个脾气不太好的哥哥,去见了见他这群朋友。 然后,他这群亲爱的朋友们集体消失,鸦雀无声,在见不得别人好与自己的小命不保之间,他们选择了保自己的小命。 什么朋友啊,美妞啊,大家都是不能见真章的,俞六六也搞不懂,明明他们都是一群虚情假意的货,日子难过才凑到一块儿发癫打发日子,装起真情坑起人来,怎么个个非要到见了棺材才掉泪,到了黄河才死心,咱就不能做一个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吗? 六六觉得这些人简直没眼看,但也没删他们,毕竟,他忙完了,还是要跟这些人去混的。 小城里的人,谁开什么店,哪条路段是哪个环卫工人负责,哪条路段的摄像头没电,又有哪个摄像头前天坏了昨天又修好了,哪个哥们喜欢酒驾,哪条线路是哪个亡命之徒在挣钱,他都清清楚楚。 老闆娘挣钱的路数高大上,老闆大哥挣钱的路数纯粹靠高级武力,俞六六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当家里钱庄的那把钥匙,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也得干好他负责的这一环。 这几天小城里冒出了很多从来没出现过的陌生面孔,俞六六除了去医院,就是去公司和回家,三点一线,在路上的时候坐在防弹车里从来不下来,哪怕前面的车出了车祸,街边的楼起火了,都没让他下过车。 等到他打的游戏,猪队友都变成了得力干将的知心好哥哥,俞六六就果断换了个手机换了个游戏打——他对外界全无信任,他的命全靠他谁都不信捡来。 六六心如止水,打游戏,上班,吃饭,听老闆娘的吩咐,小十天下来,老闆娘打电话让他明天早上去机场接木甲和老庄哥他们,这天晚上,俞六六把他好久没穿的西装取了出来,拿熨斗烫好,准备明早一早起来穿。 他很少穿正装,老闆也不穿,他小时候跟着老闆,老闆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有样学样,后来老闆有了老闆娘,老闆娘穿得就像个公孔雀一样,屏一展,全身花花绿绿,还挺好看,不过,公孔雀很兇,脾气很不好,一言不合就打老闆,还逼老闆穿正装,老闆不穿他连老闆脸都抓花,等到公孔雀逼他也穿正装,俞六六就很顺从,他不想脸被抓花,老闆被抓花脸的时候,他都嘲笑老闆了。 那年俞六六才十三岁,他挣了钱,学别人泡妞,喝酒,打架,打得最凶的那一次,老闆娘捞他捞不出来,俞六六在局子里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他先是逞凶装逼,没几天就拿头撞墙,又过了几天,他全身瑟瑟发抖,好死不死,在他成功捡到一根木棍,打算当天晚上把棍子戳到他心脏的那天,老闆娘把他捞了出去。 第46页 那一次,是老闆娘跟官方对奕以来,输得最惨的一次,交易所都差点撤销办不起来。 而俞六六那次病得很重,他一个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哭过的人,莫名其妙绝望到天一黑就想哭,想死,每天就跟生活在地狱里那样痛苦,他想死,但老闆娘可能不想,亲自带了一群人养了他半年,半年后,这群人带走了他,俞六六在新的地方重新生活,他有了一对天天给他做饭送他上学的新父母,有犯错吼他做对了奖励他的老师,还有一群健康得像是有毛病的同学,朋友…… 老闆娘说,等哪天你学会了什么叫做「新的希望,」就是你能回来的一天,俞六六学得很辛苦,学得也不太好,但他还是回来了。 有人养育出了一个新的俞六六,他没有死掉,还活得很不错,不过,他没有把新的父母当成他真正的父母,反而把老闆和老闆娘这两个出钱的人当成了他新的养育者,新的爸爸妈妈,所以哪怕老闆娘其实不希望他回来,他还是回来了。 黑色的小花就算重新长出了新的模样,但黑小花有来歷,有出处,它是要回家的,俞六六从来不觉得,忘记过去,是新的生活的开始,他认为不忘记过去,才有新的开始。 这里还是死亡不断,新的生命,也许哪一天,也会像这些哥哥们一样结束了,但这是俞六六的第二次生命,第二次生命总归跟第一次是有所不同的,第二次生命就是他承认自己伤痕累累,但无所畏惧。 他不怕死。 只是怕念了这几多年痛苦的书,没干几年活,本钱都没挣回来就死掉了,这个太冤了。 他的第二次生命,是有人花了非常昂贵的代价,才建设出来的。 俞六六捨不得死,所以他一早穿着显得他还很帅的西装去了机场,全程都是在车上,一直到了停机场,飞机停了他都没下车。 他以为等他死掉的兄弟们和没死的兄弟们都陆续上车后,他就完成老闆娘的吩咐可以走了,但过了一个多小时,四哥上了车,跟他道:「那个孙副官押着骨灰盒不给,说要见你。」 孙副官就是跟大哥回来的那个人,俞六六时不时要瞄他几眼,当然是在电脑里,俞六六在外面找到的资料不全,但有一点指出,孙姓副官是一个驻外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武官,不出意外,只要他不死,什么准将,少将,他会一路高升上去,将军最高位置里将有他的一席之位。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被他们家老闆娘薅了好几把头髮,还不敢还手…… 要不说,老闆娘英明神武,无人能敌呢。 俞六六笑想着,手在另一只手上轻轻拍着节奏,大张四宽容地看着他们的六六这高深莫测的装逼样,耐心地等着,直到六六转过头来看他,大张四才道:「看来是非要从你嘴里撬出点什么来不可了。」 「四哥……」 「嗯?」 「唉,算了,你当叛徒不合适。」俞六六道。 「什么意思?」大张四瞪他,「你又让我去告密?」 「什么叫又,我没让你干过。」 「你干过,你老让我跟褚先生告老大的密,让大哥挨打。」 「那时候我小。」 「那时候你又小又坏!」 「算了,」俞六六觉得往事不要重提的好,他跟四哥道:「看他上不上我的车吧,他要是上,我们可以谈,不过,谈的时候,哥哥们的骨灰,最好是转移到了我们的车上。」 「行,我知道怎么说了。」大张四下了车。 孙小兴拿着张帕子上了俞六六的车,一上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就长松了一口气,擦着脸上的汗道:「这天可真热啊,还是你聪明,知道不下去。」 「嘎哥,空调开大点一点,你先下去等我,还有水在哪?给我一瓶。」 司机加大了点空调,又找了水给他,下去了,俞六六把水递给孙副官,「喝点,放心,没下毒。」 孙小兴哈哈笑,把水握在手里没动,跟他道:「我听过一个小故事,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男孩,有一年在国外碰到一个大兵,他把他手里很珍贵的一瓶水给了这个大兵,大兵很感动,喝了,结果你猜怎么样?」 嗝屁了,然后小孩拿了他的武器,炸了这个大兵所驻的营地。 不过,小孩从来不说假话,小孩觉得,只要他嘴里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他的每一个行为,都发自真心。 「结果他摸了小男孩的屁股,」俞六六就着他的话淡淡道:「问他晚上愿不愿意陪他,小男孩愿意,炸死了他全家。」 孙小兴脸上的笑,慢慢地,淡了,没了。 第三十九章 俞六六不是纯粹的东龙国人,他是东龙国隔壁一个小国的人,那个国家哪怕到现在,还存在着奴隶制度。 俞六六的身世悲惨,他母亲一生生了9个孩子,在生到第9个的时候死了,俞六六排名第6,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被他父亲卖给了一个庄园主,但这个孩子,据说在他只有七岁的时候,杀掉了他的父亲,原因是,他父亲强姦了排在他上面所有的姐姐,3个小女孩,最小的那个,当时连十岁都没有…… 俞六六是在八岁左右的时候,来到了湛岿然的身边,没有人把他当小孩对待,尤其,在他跟着湛岿然出国回来后,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当成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看待。 第47页 在别的小孩还在天真无邪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沾满了血。 孙小兴不觉得他没人性,只是觉得,有些人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太苦太难了。 而跟湛岿然混的,背景其实都差不多,人不难到实在活不下去了,不会刀口舔血——只要不是天生的恶魔,手上沾了同类血的人,一辈子都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褚则诚的伟大了,他圈养了一群异于常人的「恶魔,」让这些人哪怕没有为国护民这种精神信仰作为精神护体,也安全地活了下来,自我满足,自我支持,他给这个人打造了一个安全的支持系统,于内于外,都让他们能继续活下去。 哪怕立场不统一,孙小兴也没有不尊重褚则诚的意思,只是,他有他的立场和利益要维护,他是他的国家的护甲,他不可能因为作为人类对同类感情上所发生的同情和敬意,就对这些人仁慈。 「抱歉。」孙小兴在一阵沉默过后,道:「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陨石出境了吗?」 俞六六奇怪地看着他。 「你们承诺过,陨石会卖给我们。」 俞六六笑了,道:「你们还承诺,不找我们的麻烦,不给我们下绊子,结果,你们连我们褚先生的老爹都弄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差点杀了那坨狗屎,这是我的心魔,我不信你们不知道,可你们还是这样搞,你们搞先生,还搞我。」 都这样了,先生要是不往死里弄他们,先生吃饭打老大都不香了。 尤其是搞他,老闆娘是不能忍的,因为老闆娘还打算干个几年,把这摊子扔给他,拍拍屁股带老大熘了出去玩。 孙小兴又沉默,过了几秒,他勉强道:「褚则诚把你藏得太深了,我是等落地后,才知道你是俞六六。」 而计划,早在知道湛岿然又找到陨石的当天就制定,并且执行了。 「那我就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六六耸肩,「在我们先生看来,你们就是给我下套,让我杀人,又让他拿陨石救我,你们这哪是简单给我下套啊,你们是给他下套,要他的命,要他的石头。」 「这怎么可能?」孙小兴解释,「你看我们连只有给功勋英雄用的药都给你们老大用了。」 「得了吧,我们老大在你们医院,」想弄死他们老大,简单得很,「不过这个我们先生已经领你们的情了,要是蔡院长没发这个好心,你们以为,你们现在只是问问我们石头去哪了那么简单?」 六六脸上讥笑不断,「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先生是傻逼,不知道能源巢的具体价值?」 「他要是敢告诉别的国家,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孙小兴的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是,可是我们哪个又真怕死呢?」俞六六拍了拍他的肚子,他在外面最惨的一次,是肚子里的肠子都落了出来,他扯开破了洞的肠子,找出子弹,再自个儿用针把它缝好塞进去,再把肚皮缝好,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只是觉得活着还能多挣几年钱拿回去,其实他也不爱他的那几个兄弟姐妹,他的兄弟还骂他是连魔鬼都不如的狗东西,只是几个女的惨,他不拿钱养她们,她们就只能死了,他是行尸走肉,可她们想活,他杀了他们爹,她们说这是他欠她们的,他把给她们饭吃的男的杀了,他必须要承担养她们给她们钱的责任,俞六六每一天都想死,哪怕重新活了一遍,有了新的生的希望,但如果实在活不了,他可是一点也不愿意强求。 他如此,他那些脑子比他简单多了的老哥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谁都无所谓死的,更何况,先生还帮他们安排了他们走后的路。 「他不会做出那种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选择。」孙小兴面无表情道。 「是啊,他没做出,这才有我们现在的聊天,」很没有意思的聊天,俞六六意兴阑珊道:「你们很不知足,就好像非得鱼死网破,才符合你们的心意,不给人留任何一线生机,还要站在大义上,说你们是迫不得已,先生看着你们,有时候都觉得,你们根本不配他对你们的善意,要不是他还想和老大过日子,还有兄弟们要顾,这个国家对我们背后的那些小孩们还算安全,你们真的以为,他不想跟你们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老是跟阴沟里的老鼠斗心眼,他也很累,他也嫌脏。」 第四十章 可他就是有顾忌。 谁都得为自己的所得付出代价。 孙小兴不为所动,他代表的,是比较符合褚则诚利益的那一派,只要不是明确的敌人,那就是有合作的可能,他继续道:「好,那这次确实是我们中的某些人做出了失误的决策,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跟能保证你们准备的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再次交易,这对我们,对你们,都是有利的?」 俞六六看傻子一样地看他,「你跟我谈这个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有了杀了老闆娘取而代之的意思了?我怎么不知道?」 孙小兴无语,过了片刻,勉强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能帮我跟褚先生传达一下我们这边的意思。」 俞六六继续用匪夷所思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他。 孙小兴挠了下他最近几天掉了一半的头髮,骂娘道:「我倒是想跟他说,但老子头髮没几根了,他好歹也是个小资泰斗,妈的,揪起老子的头髮来,跟不要脸似的。」 第48页 俞六六笑了,薄唇一咧,笑出了几分阳光少年的味道来,「他会的可多了,不止这个。」 「你笑了?开心吧?说真的,没有拿骨灰要胁你们的意思,只是不这样,你都不愿意跟我们谈,有时候,」孙小兴嘆了口气,「好像不做这个恶人,咱们都没法正常交流一样,但我们驻外总队这一边,对你们真没恶意,找到你们老大那一天,他对着我们又轰又炸的,可我们一能靠近他就第一时间把手上最好的药都用到了他身上,讲真,不是我们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要是晚几天找到他,你们褚先生就得发疯了。」 没国家的药,疯太子再神奇,这次也死了。 「本来不想拿这个跟你们讨人情的,本来安全把人带回来,就是我们对褚则诚先生的承诺,但我们确实尽了最大的诚意和力气,我希望就这个,褚先生能跟我们再谈一谈,给我们个机会。」孙小兴把身段放到了最低,蔡信说了,褚则诚是真的一点硬都不吃,但有时候得了好处,他会吃点软的。 这个人确实是这两口子的人性代表。 「我不递这话,」俞六六看不是要火拼,心情有点轻松,两只修长的手轻拍着,悠闲道:「谁叫你来跟我这么谈话的,你找谁。」 孙小兴瞪他。 他要是能找蔡信,他至于来找俞六六? 姓蔡的说他再跟褚则诚说点什么,那在褚则诚那里就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都不用等到明天,当场褚则诚就能跟他翻脸,以后他就不可能再在褚则诚那里有一点面子了。 姓褚的那小子可没一点装逼包袱,说翻脸就翻脸。 孙小兴挨过这翻脸无情的王八蛋的打,嘴里说是不信,但身体很诚实,相信了,而蔡信还得继续用下去,他就只能来找俞六六了。 「你小子,」孙大校摸了把脸,按捺下性子,继续道:「好,那你跟他讲,我们能解决你们那群人以及家属里没有东龙国户籍的人的户口问题……」 俞六六手中打的拍子停了,听孙小兴强调道:「但只止于身上没有犯罪记录的人员,有犯罪记录的,一个也不收。」 这下换俞六六面无表情,六六掉头看着窗子外的白云,没有说话,过了几秒,他亲自拉开孙小兴那边的车门,示意孙小兴可以滚了。 「什么意思?」孙大校没搞明白。 俞六六朝他竖了个中指,孙小兴看他的意思是也是不行,骂了句「我操,」心里狂骂着俞六六这个冷血小魔王不愧是没有感情的东西,扭头走了。 等到大张四确认人员都上车,上了俞六六的车,问了句:「谈得怎么样?」 俞六六才冷冷笑道:「妈的,这群逼个个都知道先生的需求,但平时总是卡得死死,重要的时候就知道来拿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来卡我们的脖子了。」 「他说给我们户口。」俞六六骂完娘,顺口说了句。 这让本来要跟着骂的大张四闭了嘴,没有吭声。 他们队伍里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外籍,家属更是,那些人在本国,原来过得连东龙国的猪狗都不如,东龙国的猪能吃到西瓜,普通人家的宠物狗能吃到肉,但这些人,馊饭都吃不饱,东龙国小饭馆里泔水桶里的残羹剩饭,是他们过年都吃不上的大餐。 现在,他们家里的人是靠卖命住上不漏雨颳风的房子了,也能吃上肉了,但他们还是只能住在原地,把更多的钱,拿去躲命,拿去买命,还得时刻提防,那些军阀绑架他们朝他们家中在外卖命的人勒索钱财。 这些人是忌讳东龙国杀人不眨眼的湛太子,但喝了几壶马尿就大着胆子搞他们家属的恶棍,这些年也是出现过。 家属很想来东龙国,但他们是东龙国重要盯防对象,边防那边根本不给他们过境,就算偷着过来了,没几天就会被发现谴返回去,每次都搞得声势浩大,而褚先生得知情况也是每次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这不是芝麻绿豆点的事,这事没法说,至少不是大张四这种身份的人能评价得了的,于是他沉默不语,等到六六又开口,说道:「先生不可能不答应,这事传下去,咱们又有几个人不去先生面前说情的?」 大张四回覆:「这是阳谋是吧?」 「嗯。」 大张四道:「我听了都动心,六六,他们放大招了。」 「嗯。」 「先生要气死了,不过,他应该也高兴吧。」 俞六六白了他一眼,不过,老闆娘确实会高兴。 俞六六嘴角微微翘起,淡淡道:「能救一个算一个,这是他的名言,他确实会高兴,不过他有一点料错了,好日子真过上了,就没人卖命了。」 「还有我们几个呢,小风,你,我,还有小七他们,再少也有十几个,够给老大挡枪卖命了,六六,不用那么悲观,至少我们活着的时候,我们的命是老大的。」 「哼,」俞六六冷哼一声,现在是这样说,但到了时候,谁知道呢?心甘情愿愿意成为别人阴影的人能有几个?人性这个东西,直视起来,没人能看,而直接说出来除了难听添堵之外不会有别的任何的意思,他懒得多说,只是道:「算了,关我屁事?让他烦去。」 第四十一章 褚则诚这天在医院还起了个早,一般他要睡到中午才起的,但一早就起了,等俞六六在电话里说他要来医院一趟,褚则诚心里还想着这孩子天天跑医院,不能他们一伙人都被官方逮了,就听俞六六在那边道:「跟你说点事。」 第49页 褚则诚一惊,「不会是要跟我请婚假吧?」 然后疑惑,「小风也没回来啊。」 俞六六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当即按断了电话。 褚则诚在这边跟疯男人吐槽,「六六现在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跟我没得比,看来,我还是得培养一下小风,贤内助的角色得靠小风调整调整了。」 平时沉默寡言的湛岿然眼睛一顿,心里对他那个被安排给他挡枪的徒弟油然生出了一股同情之情…… 现在的饭,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褚则诚一看他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抽了他大腿一下,还是往他伤口抽的,湛岿然面不改色,点头道:「可。」 他看可以。 「谅你也不敢。」疯男人不可能不同意,他没那胆,褚则诚冷笑了一声。 医院护士们还在这间病房里调药,主治医生之一的杨姓医生这时候笑说了一句:「你们家湛先生还是很听话的,你看你脸色最近都好了不少,白里透红,年轻得很。」 因为忌惮湛岿然,他不太好说些什么嫩得能掐出水之类的话,但褚则诚这几天的样子,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帅,轻松,愉快。 他就像一个在风中雨中跑着唱着跳着,让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他快乐的人。 他们的顶头上司们烦死了,他们这些第一线员工,因为褚则诚,因为看见他就想笑,这工作说实话,第一次在繁忙和难度当中增加了快乐。 前面湛岿然几次住院,住两天就走了,他们没享受到跟褚则诚长期相处的快乐,这次下来,他们都有点盼望着下次湛岿然也能住这么久了。 「他也就这点强了。」褚则诚说了忍不住笑,他其实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他从小就是聚光灯中心,虚荣感早就被得到了强满足,他连宣扬展示自己的需求都没有,但现在嘛,只要有机会,有场合,让别人夸夸他丈夫,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朴素的虚荣心被满足的感受…… 人慾这个东西,还是最基础的,最带劲。 「咱院里的伙食还是挺好的,你走的时候要不要再查一下身体?」 「要抽我的血啊?抽啊,抽我的没问题。」这个褚则诚一点也不吝啬。 「哈哈,可能院长他们对你会有期待,我可真不是,」杨医生笑道:「我们再帮你筛查一下身体,到时候你看看要不要做做调整,要不,湛先生身体素质太好了,以后你们夫夫生活你不好过。」 大夫就是贴心啊,褚则诚眼睛都停了,感嘆道:「要不您现在就帮我查了,我今天晚上就想体验一下怎么个不好过法了。」 医生护士们顿时笑作了一团。 他们是医护人员,荤素不忌,但这位褚先生,每次接话,也是毫不怯场毫不逊色。 病房里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一多,病房就这样,蔡信拿着茶到了监控,看他的老上级,看到这里,他跟银髮老人道:「他收拢人心还是很有一手的,他这种人,耐长相处。」 是的,不过,他们的医生护士是过了戏瘾,但都没入戏,褚则诚不一样,老人道:「不,他没觉得他在收拢人心,他也不受这种吹捧,再隐性的吹捧也是吹捧,他只要享受,他就存在需求,但他一开始就没存这种心理。」 「嗯?」蔡信不懂,「不是一夸湛岿然,他就神采飞扬?」 「重点就在湛岿然的身上,我们的吹捧,是在帮助他在感受湛岿然这个具体的人,他在有意更爱湛岿然一点,或者说,把这种感情透过各种方式表达出来让湛岿然看到,因为这种感情,有助于湛岿然求生,他多在乎湛岿然一点,湛岿然想活的重量就会多一分,有些人不想死是因为人类天然的对死亡的恐惧,有些人不想死是因为被人强烈的爱着被人强烈的需要着……」银髮老人做着笔记淡淡道:「具体的人,具体的生活,具体的感受,才是最有魅力的,我认为这是褚则诚一开始就打动湛岿然的点吧。小褚这个人,20几岁的时候虽然不是一个能管理好情绪的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要去觉察自己的起心动念,但我看他他刚遇到湛岿然的资料,他给湛岿然买菜做饭,菜都一根一根挑的,还会开来回上百里公里的路,去买湛岿然爱吃的鱼,湛岿然的衣服鞋子,在他们头一年的时候,他买了很多,但在固定好一种品牌后,可能湛岿然喜欢这种,他们就只买那种了,他挑湛岿然喜欢的衣物,湛岿然接受的食物,他把湛岿然当小孩子一样地去宠去照顾,当然,这种伺候性的照顾看起来很不值得一提,但一个成年人,为了减轻另一个成年人的痛苦,做了他从不愿意做也可以不做的事情,那是一种很倾泄式的又心甘情愿的强烈的爱,没有人能在这种人身边不动心,湛岿然也不例外。」 「尤其这个人还长了一张好脸。」蔡信感嘆。 「也许,」银髮老人帮着笔记,看着监控,道:「但可能在他们中间,只有褚则诚这种方式这种爱,湛岿然才感受到他在活着,活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活在人群当中,于是,人也还算可爱,世界也还值得保留,他的行为也需要因此而受到控制,要不然,『砰』……」 老人嘴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炸响,「他的枪口能对准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地方。」 「他因褚则诚而有人性,」老人转头,看向摆在他左侧的一个电脑,对着摄像头里的几个与他同时一起的工作人员:「但他的人性褚则诚的身上,褚则诚死了,他的人性没了,褚则诚身上的人性没了,他的人性也没了。我的建议是,如果我们觉得他们还有一点的可利用价值,别破褚则诚的底线,在一群绝望的人里保持希望,他就是希望,那里没有人滋养他的希望,给他输送希望,他一直在靠他一个人坚挺着,等他的希望用完了,他们也就没了。」 第50页 这些人没了,他们想从湛岿然身上得到的价值,也会彻底消失,还会遭受到,再也不受控的控湛岿然最不顾一切的报復。 第四十二章 没有人想放一个失控的疯子生活在人群当中,这次银髮老人来,就是评估褚则诚的稳定性,以及湛岿然对褚则诚的所谓服从性和归属感的。 当然,服从性他们没有看到,这也是他们认为湛岿然身上不可能有的,但归属感,他们都切切实实,实实在在看到了。 他们也看到了褚则诚的努力。 以及,褚则诚的柔软。 和褚则诚锋芒毕露的行事手段不一样的是,褚则诚其实还是那个内心柔软的人,只是,他在以前,在那个靠着人吃人生存的环境里,他的柔软叫软弱,叫情绪不稳定,叫不听话,叫没良心,叫不识大局。 但在一个他撑起希望的地方,他的柔软叫心软,叫善良,叫人性。 老人的同事们同意他的判断,在另一边的监控大厅朝他点头,示意他们的认同。 而监控实地现场,褚则诚等来了俞六六的到来。 听俞六六传达完孙副官那边的意思,俞六六看老闆娘脸色变都没变,瞄了眼监控,去桌子上拿了个苹果啃。 褚则诚马上给他拿了瓶牛奶,俞六六抗拒不接,被老闆娘斩钉截铁说了一句「喝,」他乖乖接过牛奶,拧开了盖子,抿了一口。 褚则诚抽了他脑袋一下。 俞六六不敢为自己争辩半句。 「唉,」这时候褚则诚嘆气,「他怎么不亲自来跟我说?」 亲自来,他能薅秃胖子一头的头髮。 「他不敢还手呗。」还能咋?俞六六赶紧拆了句老闆娘的台,帮自己报了下仇,又问:「那你是肯定答应了?」 褚则诚摊手,没犹豫,和他道:「你去和他说,还是卖给他们,但东西在哪,不归他们管,问也不要问,还有一个,让他们想办法给我们提供一个可以真枪实弹训练的场地,哪天签合同,哪天就卖他们100克,庆祝一下。」 「他们不可能答应的。」俞六六想也不想地道。 「他们会答应的。」褚先生微笑,流露出了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从容自信与别人无法拒绝他的不可一世。 「那我去说。」俞六六说完就起身,拿着他手里抿了一口的牛奶瓶子就要走。 「等下,我看着喝完再走。」 「我25了。」俞六六朝他大喊。 褚则诚微笑摇头,「没用。」 「我早晚反了你!」 「尽快。」说到这个,褚则诚更高兴了,微笑得更深遂动人,整个人都因真情的微笑显得更迷人。 「我……」俞六六还要「我,」但这时候,他老大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老大那双无情无欲的眼睛看着他,就像看着个死人一样。 老闆娘还管他,但老闆大哥可真不把他当人啊,谁身上有感情,谁身上没有,俞六六还是分得清的,他委屈地撇着嘴,把牛奶灌完,都不想看那绝情的大哥,喝完捏着瓶子跟大嫂抱怨道:「我又不是你真儿子,你管我。」 「不可能不管,走吧。」回来了就归他管,他们都谈好了的,褚则诚才不跟他们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别老叫我来医院了,烦。」小助理带着情绪走了。 他以前是疯太子的小翻版,疯太子干什么,他就学什么,疯太子轰一片人面不改色,他也学着刮皮断骨不喊疼。 可他不是疯太子,他是个家姐过不好都要担心的小孩子,他承担不了尸山血海的伤痛和压力,所以他疯了。 把他救活过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痛苦,帮助他的人也痛苦,他的恢復,褚则诚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而赤诚的小癫子其实最忠诚,生命中没尝过甜的人,更容易对给予他一点甜头的人肝脑涂地,誓死揪着那一点甜不放,非要回来。 他回来,褚则诚就继续照顾他,他对每一个他愿意照顾的人都负责。 所以,褚先生不怕什么没人跟随他们,没人认他们当老大,他从来没想过,要用恐惧和匮乏去控制别人,壮大自己。 他从来不需要吃掉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那从来不是他要的,他要的,就是给他想照顾的人,一片更安全的生存环境,让他们的后代拥有更多的选择,哪怕再富足的生活人也不会满足,但无病呻吟,比朝不保夕要来得好,因为他们有生命,有无数的时间去找寻自己。 他不希望,他总是在安置那些失掉生命的骨灰。 他的心,是肉做的,会疼,会哭,会受不了。 他需要变化,好的变化,去支撑他的希望。 这些六六现在不需要懂,等到六六接手的时候,那个时候再懂也不迟。 第四十三章 这次湛岿然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但褚则诚按了他半个月,在医院补了半个月的眠,疯太子住不下去了,开始想要砸医院的监控,褚先生看情况不对,摸摸鼻子,灰熘熘地带湛岿然回家了。 临走前,蔡院长很担心,问他:「他这样行吗?」 褚则诚翻白眼,他都没意见,这些人来放什么屁?「他允许你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放个尿都看着盯了他半个月,他没把医院炸了,那是太子爷心情好,听话,有素质,你们把他当听话的工具看?还不允许他有点脾气了?」 第51页 蔡信就问了一句,就被人呛了一大堆火药味十足的话,尴尬地摸了摸头。 说实话,见到他们不听话,还敢对着干的人太少了,这两个人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奇怪,特立独行,真的容易让人想除之而后快。 而褚则诚太贴心,他就是典型的夫唱夫随,蔡院长嘆气,道:「可下面的有些治疗要用到固定的大器械,这个我们不可能搬到你家去。」 「我带他来呗。」 「他会来?」 褚则诚笑了,「你们啊……」 到现在,不管交多少次手,还是要歪屈他们的意思。 他摇头失笑,蔡信被他笑得又有些尴尬,摸着鼻子把下面的话说了:「李医生他们可能过两天团队要过来检查一下他的身体,住院比较好。」 「到时候我带他来。」 「唉,专家来一趟不容易,你也知道他们多忙,也就抽得出一两天的空。」 「我带他来。」 褚则诚说着脸上的笑没了,蔡信下意识就心惊肉跳,往回找补:「我看行!」 褚先生带着疯太子回家了,出院手续也没办,手里什么也没拿,就两个人,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走出医院大门,上车,走人。 连今天要打的药水也没带。 蔡信气得想跟主治医生发脾气,又觉得自己这德性太辣眼睛不像个当上司的,憋着气,让医生护士准备好药物,让他们开着医疗车跟上去。 安排好下面的事,等到办公室见到孙副官,他的脾气就忍不住了,冲着孙副官大发雷霆,「我早跟你们建议过,不要用那些花花肠子,现在好了,你们把人得罪了,侍候他的人是我了!你们那么厉害,你们搞啊!用我负责干什么!」 孙副官脸色也不好看,道:「他们回去了,他的身体数据还不是一样可以查?」 「褚则诚不会允许的,你以为他只要闲着就跟李老他们打电话干什么?他不会把湛岿然的所有数据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们的。」 「他有那本事自然好,但姓湛的那爱送命的性格,下次他还是得求到我们头上来。」 「他什么时候求过?」蔡信服了他,「孙大校,我记得你是副指挥长吧?你的指挥课是谁给你上的?」 「扯这些没意思,」孙小兴扯了扯嘴,「李老他们来,会有他们的解决方案,褚则诚非常重视他们的意见。」 「你们商量好再行动吧,谭局长我看是受够你们了,现在他的人在外面都没回来,你们还要审查他,」蔡信叉着老腰,极力控制脾气,「我们在尽力控制他们的风控,你们一来,砸开我们好不容易设置好的保护壳,还往他们头上浇油,然后一败涂地之后,再把锅甩给我们,这就是你们在外面打仗的手段?用到我们身上,很好,很好!」 孙小兴一听,就知道这话不能再往下聊了,赶紧往外走,「好,我再去跟人聊聊。」 官方这边水深火热,褚则诚则带着老公回到了他们的家。 他们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的,湛岿然说不住了,褚则诚就带着病人回来了,家里半个月没打扫,院子里的叶子落了一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菜菜都蔫巴儿了。 家里两个男主人都在的时候,褚则诚负责做饭,侍候疯太子一日三餐,疯太子负责家里的重活脏活,浇水,收拾房子家具,拖地,挖土种菜种花,两人分工不同,褚则诚做得少一点,疯太子做得多一点,今天归家,家里都是疯太子的活,于是疯男人一进门就是拿水管浇花浇菜地,褚则诚则是去冰箱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是能吃的,顺便把饭煮上。 医疗团队跟过来的时候,湛岿然戴着褚先生强行塞他头上的太阳帽,在大太阳底下清理院子里的叶子和灰尘,医护团队站在大门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还是褚则诚叫了他们进去,让他们去一楼的房间里架仪器。 两个人的家,很像褚则诚的风格,精緻干净明朗轻松优雅,採光极好,外面的风随时都能从外面吹进来,又飞出去,浪漫随意,。 他们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主治医生把他们今天要动用的仪器送进来后,看着灶火上蓝色的火焰上面那几个冒着咕嘟咕嘟声音的锅,门外面,热烈的太阳下,地面上水光闪闪,风吹进来,带来了草木的香味,他走到门口,再往别墅边上一看,那个在医院不发一言的沉默的男人,蹲在地上,扯着菜地里的草,扔到一边…… 他没有看到褚则诚,他收回眼,走到他们进行治疗的房间,跟护士长道:「这里很像褚先生住的地方。」 护士长笑了,点头道:「差不多,精緻精英男。」 「就是不太像湛先生会住在这种地方。」 「唉,」护士长嘆着气笑着道:「你们这些男的,就是观察不仔细,怎么不像了?这么大一个家,处处井井有条,要不是两个人的家,一个人怎么办得到?」 要不是一个家,要不是热爱生活,一个家怎么会这么的美。 第四十四章 褚则诚从楼上卧室换了家居服下来,俞六六送菜到了,见到医院的人,小助理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乖乖拿了条小板凳,拿着菜坐到门口的小亭子里择菜。 护士长提醒褚则诚,「褚先生,湛先生头上的伤还没完全癒合,不能晒太阳。」 褚先生笑嘆道:「我有时候也是管不住他的,今天你们就可以看个够了。」 第52页 「啧!」男人倔起来都挺要命的,护士长心有戚戚然地感嘆了一声。 「你们休息下,今天就在我家里呆一天,等下吃完饭,你们再给他上药。」褚则诚要留人吃饭,撸起袖子就进厨房了。 医生护士今天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护士长跟在褚则诚屁股后面,医生们不知道干什么,但很快,俞六六过来,带他们进了隔壁的茶室,给了他们一片空间,他们默默掏出手机玩着游戏,再看看门外太阳底下的花园,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来。 这里是真不像湛岿然住的地方,这里太宁静,静谧又温柔,像不问天下事的神仙住的地方,不像冷血无情的战争狂硬汉头目住的居所。 但硬汉就在外面拿着锄头水管干活,这样看着,好像这个长工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这个地方太赏心悦目了,医生们也就忽略了湛太子那一身疯狂的令人逼仄喘不过气来的杀伤力。 两人的住所一楼是半开放式的,每个房间大约能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情况,其中一个打游戏入迷的医生突然听到同事示意他抬头,他匆忙之中抬起头——当下,手指忘了在手机屏幕上操作游戏。 只见不苟言笑的硬汉手中拿着一大束花,和一把剪刀,正站立在客厅的大门口,另一边,褚先生手中拿着一个杯子,把吸管对准了湛太子的嘴…… 一杯水完了,湛太子低下头,亲了褚先生的额头一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湛太子主动亲人,医生们目瞪口呆,站在厨房那一边远远望来的护士长酸得缩了缩肩膀…… 我的天噜,在家里这么腻歪的,难怪要回家来。 这边,褚则诚笑着看了看他男人手里给自己剪的花,和他道:「你把能看的都剪下来了?」 好久没回来,家里的花草蔫得差不多了。 湛岿然点头。 「差不多今天就不干了,等下饭就好了,吃完饭要上药了。」褚则诚把杯子塞到他怀里让他捧着,自己则摘下他头顶上的帽子,感受了下他头顶和额头上的温度,见没有发烫的迹象,又帮他把帽子戴上,道:「听话啊,今天他们看到的都是你不服我的管,我威严都要没了,你要尊重一下你男人的尊严啊。」 湛岿然听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归心似箭,这时候就管不了听褚先生的话了,现在到了家里,心里那股按捺不住的烦躁就消解了很多,足够他再对褚先生百依百顺了。 他回来,就是要回到这个地方来的。 「去吧,」褚则诚拿过杯子,拿过花,「别晒了,真发炎了,我晚上得守着你,睡不了觉,头疼得很。」 「二十分钟。」湛岿然跟他承诺回来的时间。 「好,不管你,到点回来,回来帮我摆饭,今天家里多几个客人吃饭,你陪一下,听到了没有?」 湛岿然点头,拿着剪刀乖乖出去了。 等褚则诚拿着花到了厨房,护士长笑说道:「这一回家,湛先生话都多了。」 「他话正常,就是在外面懒得说。」 「他还主动给你送花,挺浪漫的啊,这培养出来,得花不少劲吧?」 「他自己送。」 「嗯?」护士长愣了一下,看着褚则诚泰然自若,不浮不躁把花放到厨柜上面,拿起一支打量修剪的样子,她沉默了一下,没再说话。 这个男人脸上没有惊喜,没有夸耀,更没有跟人解释说明自证的意思。 他身上没有丝毫活给别人看的意思,倒是看到他们就有点想到情情爱爱的护士长在这个充满了生活痕迹的地方头脑有点发热,这时候脑袋一冷一清醒,就自嘲地笑了笑。 当事人没上劲,她倒上劲了。 不过,好的感情就是这样吧,对的人在一起,是一起生活,是相互付出,是彼此照见,不是一起演只感动自己的爱情偶像剧。 生活是两个人的柴米油盐,是两个人的心心相印。 第四十五章 男主人们回到家,整幢房子就跟活过来了一样,厨房起烟火,扫地机满屋乱窜,鲜花在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再加上下厨的男主人的厨艺,一桌六个人,扫光了十五个菜,连带大厨煮的稀饭,蒸的馒头,下的面条,再加上米饭,四样的主食,都一扫而光。 就是在节省减肥的护士长也破天荒地吃了两碗米饭,再加一碗面条,一碗稀饭——褚大厨样样都做得极好吃,稀饭的淡,馒头的甜,面条的香,米饭的香甜,似乎都有了她小时候胃口好的时候吃饭香时的味道。 两个医生吃的就是她的双倍。 另一个男主人和小助理胃口也不差,他们是饭桌上的绝对主力。 吃的少的反而是大厨,但大厨看着他们吃得香,也扒拉了两碗饭,从头笑到尾。 湛岿然不喜欢有陌生人出现在他家里,但看褚先生笑得如此的快乐开心,也就忍住了,没动用眼神驱赶那几个医护。 「您是怎么做得这么好吃的?」 「这也太好吃了!」 「您以后就算不开公司了,去摆个摊,也能做到世界五百强!」 医护人员真心诚意地狂拍褚则诚的马屁,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欣赏,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事情,褚则诚不能免俗,笑得露出白牙齿,和他们道:「谢谢,我也觉得我很优秀。」 褚先生不是个很谦虚的人,但他的不谦虚,向来符合他的能力,听来只让人想笑,而不是让人觉得他自负吹牛逼,今天来的医护,见识过他跟上面的领导们对峙的能力,又见识了下他的厨艺,等到了给湛太子上药,褚则诚前来问他们一些器械和药物细节上的问题,他们也是全盘把脑子里能说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第53页 他们知道褚则诚会学得很好。 在医护人员等着湛岿然打完今天的药,然后把今天带来的设备再拉回去之时,褚则诚出去跟蔡院长又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跟他们说,他们等下等医院的法务过来就可以下班了。 褚则诚跟蔡信商量了下,让蔡信把设备留在这里,再让他签个保证书,这样的话,医护人员就不用全天侯地守着他们家了。 医院很快来了人,主治医生就和签了合同的法务出了门。 他们撤回得也很愿意,因为在褚湛家里,初进这两个人的家里的新鲜感褪去,那幢房子就完全是这两个人的气息。 疯太子的强悍逼人,无需多言,他在医院的病房里,都像是一座要把医院浸染成他的阴影一部分的巨石巨山,而外表鲜活魅力十射的褚先生,他的强,在他自己的房子里面,就展露出了他最真实的样子,他的气息是跟疯太子分庭抗礼的,他平和,但绝对,那所房子,根本容不下第三道气息,呆久了,他们无所适从,莫名觉得很窒息,忽然间就都明白了为什么俞六六那个自己人一吃完饭就走了,褚先生应该是看到了他们的不舒服,很快就给他们找到了解决方案。 他们一出来,是集体齐齐松了一大口气,来给设备签保证书的两个律师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个反应,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们了?」 医生护士三人对了一眼,由领头的主治医生朝他们开口,「你们不懂的,你们在里面呆久了也呆不住。」 那所房子,在疯狂地排斥他们。 湛岿然排斥他们,其实褚先生也是排斥他们的,这两个人,表现得再不同,他们也是一伙的。 医护们体验一回,心里有所感想,房子里,褚则诚对他们的离开不以为然,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在他们家呆不下去的情况。 六六他们都这样,没事就不来他们家,何况是突然闯进这个房子里的陌生人。 要说他接受疯男人作为伴侣,受到的都是他之前作为普通人一生都碰不到的好处,也不尽然。 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婚姻,疯男人是真疯,早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了,褚则诚接住他,爱他,保护他,最后带领他,需要的是一个永远都奔跑在最前面,要跑得比疯男人更快的强悍灵魂,这样,他在接住疯男人的同时,也能救住这个疯男人,让他们两个人,都能按照自己最适宜生存下去的道路活下去。 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这不容易,也必有捨弃,褚则诚从不怀念以前那段他在人群中让每个人都舒服的生活,他从来不觉得,他进入湛岿然的领域,让两个人活成一座房子,一个气场,有什么遗憾的,他更没有牺牲感,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急不躁,他走着钢丝,也从惊险中得到他所想要的安全感和惊喜。 不过…… 褚则诚坐在一楼湛太子上药的房间的沙发上,看着手机,问床上的男人,「车离开小区了吗?」 医院的两辆车,都走了,不过,他们家附近,来了三辆不是他们小区的车的车,停在他们周围,湛岿然闭眼,回答褚先生:「医院的车,走了,有三辆盯梢车,停在了我们周围49米,86米,123米的地方,第一辆轮胎气压2.3bar,第二辆气压2.6bar,第三辆气压2.9bar。」 「2.9的那辆该放点气了?」褚先生笑。 「嗯。」不放,这两天就要炸了。 褚先生笑着摇头,重新说出他开口想说的话:「老公,我需要你这段时间表现得接纳度更高一点,更听我话一点,可以吗?」 湛岿然睁开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定地定在了褚则诚的脸上,他点头,同时张嘴,「可以的,不过……」 褚先生挑眉。 湛岿然张开一只手臂。 褚先生大笑,走过去,躺在了他的臂弯当中。 「不用担心,」褚先生在他的手臂当中挪了一个全身都放松的位置,转过头,看着湛太子那张刚毅的脸,笑着道:「不管任何时候,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在一起,哪怕下地狱,哪怕走失,我都会找到你。」 第四十六章 湛岿然不自私,他会千方百计让褚则诚活。 湛岿然也自私,他需要成为褚则诚唯一的偏爱,哪怕别人分走一丝一厘,他都不接受。 好在,他不善言辞,褚先生却慷慨稳定,总能给他想要的,并且会给多。 湛岿然闭上眼,打着药水,安静地睡去。 吾心安处,是家。 人们可以为一个理由死去,也可以为一个理由活着。 他睡着了,褚则诚没睡。 在医院,他睡得很香,因为警戒的是湛岿然,现在在家,两个人都很放松,而休息好了的褚先生,就该忙碌工作了。 他这边忙着,又给湛先生换药水,拿器械记录湛先生数据的时候,他在湛先生的身体上动来动去,这男人都睡得很沉,沉得跟山一样,褚则诚有时候需要挪动他侧半身给他贴检查磁片,还得用铁砂掌把这男人唿醒,可见这疯男人这一回家,睡得有多沉了。 这才是真正的睡眠,因为哪怕唿醒了,褚则诚一句「睡吧,」这男人又睡死了过去。 褚则诚看得想笑,再次承认,别人想让疯太子死,很简单的,收买他就够了。 但他非常骄傲于疯太子对他的这种信任,人这一辈子,从软弱变得坚强很简单的,被人这么依赖着,再软弱的人也能扛起大山——周女士问他是怎么蜕变的,褚则诚的蜕变不简单,但其实也简单,就是有一天,他看着饿得皮包骨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的疯太子,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再软弱,他不能再让他们这样活下去了,他喜欢这个男人。 第54页 人因不被爱而愤怒痛苦,人因爱而坚强清醒毅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褚则诚站了起来,带领他们俩,活到了今天,美好又有着无穷希望的今天。 在家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忙忙碌碌一天就完了,第二天小助理带着工作过来,错过了早点,眼巴巴地看着褚则诚,褚则诚嘆了口气,跟他道:「小风也不会做饭,要不你跟我学吧?」 俞六六跟没听到似的。 「那我教小风。」褚先生是很会看下属脸色的,改口道。 俞六六本来不想问的,见他一口一个小风小风的,勉为其难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灭口,毕竟小风是第一个,哦,不,第二个接触能源核心源的人,嗯,搞不好,他身体也会跟你们老大一样会产生进化,他们就把人扣留下来了。」 俞六六斜眼看他。 褚先生好脾气地继续做着给他准备早餐的备菜。 六六等了半天,小孩就是没有大人沉得住气,还是不情不愿地张了嘴:「那你不捞回来?你不是让他以后代老大卖命?」 「看他们怎么办吧,不行的话,我放你们老大出去捞人。」褚先生对自己选的接班人还是很用心的。 「大哥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啊,得官方研究,我们还是欠了点,连医院都没有一个。」 「早跟你说了,出去什么都有!」 「是啊,出去了,一年365天,365天都在跟人打仗,不用十年吧,大概三年左右,我们就会分崩离析,相互残杀,到时候,哪怕你心疼我和你老大,你也会因为你自己无法控制的恐惧,拿起枪对准我们的脑袋……」褚则诚转头朝自己的小跟班微笑,「你的清醒理智,都是在安定的环境下建立起来,混乱是没有条件感受到次序的美好的,我们已经经歷过一次了,是不是?」 俞六六沉默了下来。 是的,经歷过了,老大经歷过,他也经歷过,是褚先生来了,带来了安定和次序,他们疯狂咆哮的灵魂和身体,才暂时地平静了下来,才有余力真正的休息,疗伤,让伤口癒合,再产生能掌握自己身体和理智的力量。 俞六六现有的理性,也是这几年,在一个完全由金钱打造的安静壁垒里建立起来的,乌托邦不现实,无法长久,但短暂的时光里制造的美好,能驱散心灵上最浓重的乌云。 那是一个由重金购买的乌托邦,那是用巨额的金钱买来的次序。 他们从来没信过褚先生,但褚先生带领他们走到了今天。 俞六六以前也没信过他,但此时此刻,自己能站在这里,是褚先生信奉的次序的体现。 「我知道了。」沉默过后,小跟班这次心甘情愿地道,然后又说:「湛小风回不来,估计也会发脾气,你还是过问一下吧。」 湛小风是条咬人不叫的狗,想咬谁就咬谁,老大和褚先生不在,又没有新的命令,关着他,估计是见谁咬谁,直到他死了咬不了为止。 俞六六没跟他睡之前,这个晚了他两年插进来混饭吃的小疯子就把俞六六视为抢饭吃的竞争者,天天咬俞六六,哪怕俞六六真癫了他也咬,直到去年俞六六准备回来,他去看俞六六的时候两个人在相互厮咬的时候不幸睡上了,这才消停点。 俞六六不接受湛小疯的追求,恨不得这个人去死,但也很不幸,他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湛小疯的人,也是最懂湛小疯的价值的人。 这个人是唯一除了老大之外,武力最能说服他们内部所有人的男人。 「怎么,又看他顺眼了?」这时,褚先生又开他玩笑。 「不是,我怕他死了,你再找一个帮老大挡子弹的,挺难的。」俞六六心平和气地道:「还有,老闆娘,我虽然不打算找婆娘结婚,但并不表示,我会找个男的结婚,哪怕我睡他也不会跟他结,他不爱干净,也不像老大那样听话,他就是还是个小屁孩,真癫子,我不喜欢他。」 「啧,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太可怕了,睡了也不结婚,他毕竟还是老了,老古板,搞不懂这些年轻人的脑迴路,褚则诚啧啧出声,把肉丝放进热好的油里一呛,拿锅颠了颠,在嗡嗡的油烟机声里和小助理继续道:「行了,放心,他会活着回来的。」 「还有,再加老闆娘,我叫你老大打死你。」老闆娘继续发话。 小助理翻了个白眼,在水龙下仔细地洗着他等下要吃的小白菜。 第四十七章 褚则诚这天带湛岿然去医院赴专家团队的检查,途中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 世人纷纷扰扰,都各自有自己求生的脑迴路,褚则诚的母亲就在电话里像是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跟褚则诚含煳说家里人生病了,想跟褚则诚要点钱。 褚则诚说:「要多少?」 她在那边含煳道:「你看着给。」 「我看着给是给一万,你想要多少?」 母亲沉默,知道她还不说的话,褚则诚就只会给一万,于是再开口,「可能要个五六万吧,再加上……」 她又一顿细数找护工的钱,又是亲戚来看望要带亲戚吃饭,还有她弟弟家的儿子要买房子借钱的事,说到最后,她道:「你现在是大老闆了,你看50万行吗?我也不找你要100万的,你爸爸说你公司开得很大,认识很多大人物,100万对你也是小意思。」 第55页 「这是你要的,还是爸爸要的?」褚则诚在这边问。 母亲沉默,褚则诚笑,和他妈妈说道:「是爸爸生病了?你这边先垫着花,等过几天,我派个人来跟你们核实,花多少我给你们多少,你看行吗?」 「你怎么这样?你那么有钱,给点怎么了?你表弟买房不要钱的啊?都是一家人,你怎么不知道帮衬点,你有没有良心?你爸爸说这是他的精神安抚费,你不给也得给,他说没跟你要100百万就不错了,是我在中间跟你说了话,才要50万的,这点钱你都不给,你真的跟你爸爸说的一样,不是个人!」 「妈妈,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嗯,」褚则诚也怕她太作,顿了一下道:「等下我叫我同事到家里来问你要多少钱,你跟他说吧。」 派个大汉过去吧,看着高他们一两个头的大汉对着他们虎视眈眈,在他们自己宝贵的生命面前,他们就顾不上噁心他们儿子了。 褚则诚说着就挂了电话,又给做好手术了的小七打电话——小七有机械胳膊啊,脸上还烂了一半,这小子不整容,挺吓人的。 正好放人出去放放风,坐坐飞机玩玩。 褚则诚给小七订了机票,订机票的时候,湛岿然瞥了他好几眼,褚则诚感觉到,看都没看人一眼,直接道:「不能收拾彻底,规则不允许,法律不允许。」 情感上,他早就剥离父母了,他对这两夫妻无爱无恨无所谓,当父母的总认为他们只要生了孩子,他们就可以无节制地羞辱控制勒索孩子一辈子,但这只是他们的一腔自以为是,世界要是靠个人的想像就能运行,这世界早炸了…… 甚至,褚则诚站在他如今的位置,他对着一把年纪了,还要靠羞辱儿子满足控制欲,还要安抚好自己才能低声下气跟儿子要钱的父母是有一点怜悯的,人这一生,活到快要死了,还不能有尊严地活着,还要靠着沉浸在自以为是的臆想当中,满足自己配活的自恋感才能活下去,恐惧与无助伴随了他们的一生,他们又没做出一件值得别人善待他们的事情,这样惴惴不安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活到快要死了,都没有凭自己得到过尊严。 就这样,他们还妄想他们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他们也拒绝承认,他们在那些他们想攀附的人眼里,就像上跳下窜的小丑,有时候褚则诚想到这个,是有些悲伤的。 人不一定要富有才有尊严,这世界上太多非常普通但实实在在具体生活的人,他们劳作,他们给予,他们收穫,而他的父母,一生只想靠着嘴巴得到尊重与权利,他们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情,却妄想踩在所有人的头上,但他们没能力踩到别人头上,他们只能踩到他们的孩子身上,这击垮了褚则诚的童年,也击垮了褚则诚的第一段婚姻,让褚则诚不得不承担极致的痛苦,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涅槃重生。 他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其实从来不是来自婚姻,而是来自父母。 走到今天,再回首往事,父母已不是痛苦,甚至是褚则诚能走到今天的推手,但褚则诚也不能去感谢他们。 他也无法改变他们,只能在他能解决的范围内,让这两个人,稍微有点尊严地继续活下去。 当然,这会让他显得无情,但这种无情,恰好能解决问题,褚则诚是完全无所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他继续跟他老公道:「再说了,早年家族里帮我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羞辱父母的,他们帮助我,不是让我成为那样的人的,你的爸爸妈妈还在,也不希望我是那样的人。」 湛岿然冷漠地听着,听他说完,道:「我爸爸会支持你。」 褚则诚听了喷笑出声,口水都溅到了手机上,疯狂大笑道:「我操,妈的,难怪让你成了落马爷。」 他擦着手机,边擦边笑,道:「咱爸爸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老公,还好我跟我们老爸不一样,要不我早带你去地底下见他了。」 湛太子被调侃,也不生气,他想了想,道:「他有他的坚持,他更放肆,你更实际。」 「那我像你妈妈?」 湛岿然摇头,「不像。」 「妈妈什么样的?」 「爸爸的追随者,她没有你那么坚强,我像妈妈。」他是褚先生的追随者,湛岿然平静地道。 第四十八章 选择好对象,就是选择命运。 妈妈跟着爸爸死,他跟着褚先生活,湛岿然喜欢他的命运。 这次检查,褚先生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湛岿然的主管医疗团队,他有太多问题想和人交流了,一度把他的男人扔到一边,与专家们打得火热,湛岿然只能一个人被官方的人围着,隔空观察着他先生的动向。 过了半个小时,在他家褚先生和一个光头老专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检查室里进来了两个人,湛岿然从他们悄悄冒进来,到走到自己身边,眼神一路跟随,等谭马成和孙副官都到自个儿跟前时,他收回眼,再次看向了他跟人聊得很开心的先生。 谭马成他们一出现就被盯上了,现在走到人跟前,人家不搭理他们了,谭局习惯他这德性,也不当回事,孙小兴还是跟湛太子打交道少了,他在湛太子的眼睛前摇了摇手,看到湛太子转过头看向他,感受到了他的注意力的孙副官总算觉得自己不是空气了,和湛太子笑道:「陨石在东阿边境被我们找到了,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啊?」 第56页 湛岿然瞥他一眼,又看向他老公。 对方是个老光头,但老光头一说话,褚先生专注又严肃,那副倾听的样子,就像老光头光靠他的学识就已经把褚先生迷倒了一样。 不能是个人就吃醋,褚先生曾经好像很多次这么警告过他,但湛岿然在这方面,向来不动用理性——他不喜欢褚先生专注他人。 褚先生可以骂他,他可以不喜欢,两者并不排斥,并列就好。 湛岿然看着那老头嘴里吧啦吧啦一大堆医学推测,而褚先生显然对他的说法很动容,俨然有认同并赞赏鼓掌之势…… 不能再听下去了。 湛岿然隔空抬起头,朝那边叫了一声,「褚先生。」 褚先生扭头,茫然看向他叫他「褚先生」的老公,连忙走过来,「怎么了,老公?」 湛太子没说话,只是默默掉头,看向谭马成和孙副官。 老公,杀怪。 这两个人来得太好了。 褚则诚这时候已经看到谭马成和孙副官了,褚先生的俊脸顿时一冷,下巴抬起,英俊的褚先生脸上就张显着理性的不可一世的冷漠与气势。 他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连他身边的空气都变得冷洌肃杀了,一跟唿啸着跟着他过来了。 谭局脸上一僵,之前乍见到褚则诚的孙副官也是身形脸孔都僵住了…… 他们看着褚则诚昂着下巴带着杀气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孙副官首先苦笑,摸着他这几天掉了不少头髮的脑袋道:「我刚刚想诈话,还没诈到。」 他诚实得不可思议,谭局诧异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妈的,这老阴逼,谈的时候跟只千年得道的老狐狸一样,现在怎么雏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处男一样了? 老阴货! 「你说什么了?」褚则诚在他老公面前,把高他在大半个头的疯老公藏在他身后。 「我说你们的陨石我们在东阿边境找到了。」孙副官老老实实道。 他不想这么老实的,但一看到褚则诚,他的头髮就疼,脑袋就懵,下意识就觉得,他还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比较好。 「你跟我老公诈话?」这下,换褚则诚诧异地看向他。 「嗯?」孙副官看看他,又看看湛岿然,然后,他最后看向褚则诚。 褚则诚回他:「你诈我啊,他懂什么?他回到国内,最清楚的就是家里有多少家务活归他干,连床上的事都是我说了几次就是几次,他哪有人权啊,夫权也没有,我们家不允许他有这些。」 「那不至于吧?」孙副官硬着头皮道。 「那我和他结婚干什么?我真找个太子爷侍候啊?」褚则诚问他:「你看我傻不傻?」 孙小兴苦笑,跟他直接道:「我们十几个局上万号人几十万条线索排查完,确定你们的人车就是在东阿边境,就是具体在哪个人身上,我们还没做最后的确认,你确定不跟我们聊聊?」 「不聊,你们就是想说给我个面子呗,这面子我不要,你觉得谁身上有,你就抓谁,」褚则诚耸肩,「你们玩你们的,我不参与,我还有事,你们忙。」 褚则诚抓着他男人的手掌,往专家那边走去,一转身,他又满脸开朗的笑,「李大夫,我把人带过来给你看看,我老公真的不一般,比ai有意思多了。」 第四十九章 专家团队来,不是来跟褚则诚乐呵的,湛岿然身上是有很多问题的,比如湛岿然寿命的问题,还是在专家们认为的不可控的范围之内——他们的新研究证明,他们给湛岿然的药物不能百分之百解决问题。 所以,研究还得继续。 而湛岿然脑域一些神经的过度发达,之前也没有几个人有过类似的表徵,至少活体目前就一个湛岿然,后面会发生什么,专家们也表示不可控。 这也不可控,那也不可控,专家团队至少带来了将近十条的不可控,蔡信和孙小兴在一边听着心惊胆颤,就怕听多了「不可控」这三个字的褚先生带着他先生把医院突突了。 但褚先生这时候表现就特别的稳定,他情绪稳定,注意力集中,虚心求教专家们的样子,礼貌又平和,完全没有爆怒的迹象。 湛岿然跟在他身边,也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一点自己命不久矣命不稳定的情绪起伏。 检查室一片安静平和,蔡信都忍不住和谭马成嘀咕:「要是病人家属个个这样,咱这医患关系也不难搞了。」 谭马成双手抱于胸前,一直冷静地看着那对夫夫,听到这里,他回蔡信:「要不你以为他们活到今天是凭运气?」 「好像很少看到他失控?」孙小兴在旁边插了句嘴。 「他失控,」谭马成摇头,「如果你是指褚则诚的话,他失控,只是他把他的情绪宣洩在了他的表演当中,但他的理智,永远高高在上。」 「也是,」孙小兴点头,「湛岿然看起来冷漠无情,但他才是最不可控的。」 没个可控的镇着,确实如谭马成所说,他们不可能活到今天。 谭马成这时也点了头,恰好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瞄了两眼,然后跟身边的两位同事道:「人抓起来了,没货。」 蔡信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而孙小兴则掩饰不住他的失望,愣住的时候,同时瞪大了嘴,「啊」了一声。 这也不可能吧? 那他们这段时间的人力物力又浪费了? 第57页 他们可是派了好几个天才跟进这事的,天才们也跟他们打了包票,线索就在前二十天从小城消失然后出现在东阿边境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都百分之百认为这次他们赢了,他们刚才还认为褚则诚是在虚张声势,褚影帝又在给他们表演他那天衣无缝的高超演技。 三人同时看向了他们认为的完美影帝。 完美影帝这时候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他跟大夫们打交道的时间短,但一个人行不行,正不正,在褚则诚这样的人眼里,是不需要太长时间去肯定的,他跟专家们打过几次交道,就知道他丈夫的这支医疗团队,是那种一生都会为医疗行业服务的从业人员——这里头半数以上的人,靠工资养家餬口,所得奖金,全部放进了儿童和贫困人口医疗基金会里头。 这些人,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有多余的狡猾,更不可能打破他们赖以为生的精神信仰来配合官方来恐吓拿捏病人家属。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就得认真了解,等了解完,听为首的李大夫笑着问他是不是吓死了,褚先生拍拍胸口道:「感觉他能活到今天,纯粹靠运气一样。」 「也不是,我感觉,这东西很玄,说出来你也不信,他求生意志太强了,我们琢磨了好一阵子,感觉就是这东西救了他的命,要不那种痛苦啊,我感觉就是条大象海鲸也早就受不了寻死了,但他就是忍住,你看……」 李大夫老顽童,还用手指戳了戳坐在褚则诚身边跟块安静的大石头一样的湛岿然,戳完扭头,「你看,他还老老实实坐着呢。」 他戳我…… 老光头戳我…… 不能打死,大石头飞快扭头看向他丈夫,眼睛望着他丈夫,等待着他的丈夫给他做主。 他黝黑的双眼深不见底,神秘又可怖,还带着一种纯真无邪的平静无情,褚则诚看着笑了,他摸了摸他老公的头,笑道:「对,你不能打你的主治大夫,我也不能打,戳你就戳你了,你其实是在赞美你拥有完美的求生意志,能为了我,什么痛苦都能忍耐,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丈夫!」 这确实是,这是事实,老光头还是挺有眼光的,湛岿然扭头,朝老光头的眼光肯定地点了下头,然后收回眼,继续平静地平视检查室里的人事物。 褚先生的人被抓了…… 但石头没找到。 姓谭的在找时机想插进来跟褚先生谈话。 那个副指挥在担忧有关能源巢的事情。 蔡医生在担心他的职位不保,这次来的专家团队里面有个行政人员要留下来取代他。 有专家对他的性器官的好奇胜过他的脑子,因为它这几年还长了点。 专家肯定很小,急需秘方,湛岿然的眼睛在专家的中间瞄了一眼,又平移过去,看过一个一个的人,最后定在褚先生的脸上,等褚先生跟对面的说话一停,他开口道:「褚先生,我想回家。」 这里太闹了,他想回家打扫卫生。 第五十章 湛岿然身上的很多现象,不,是很多病因,都是致富秘方,专家团队先是把丑话说完,后面就是一个赛一个地跟褚则诚保证,他们会建立更多的团队,拿出更多的资源来帮助湛岿然解决问题。 只要湛太子偶尔配合下他们做做检查。 这个褚则诚很为难,和领头的首席李大夫道:「常规仪器我可以接受,但抽血抽那么多,一天大十几管,这抽得都不用一个月,你们就可以用他的血再造一个湛岿然了,还是说,你们已经造上了?」 专家们都算是人海里浮沉出来的老干部了,谁手上没经过几个难搞的病人的洗礼,但褚则诚这一问,几个没反应过来的专家都愣了一下。 有个实诚一点,还在边上道:「你怎么知道?」 李大夫无奈死了,看了同事一眼,回过头和褚则诚道:「搞了,但失败了,搞了三个抢救了三个,这个实验被我强行停止了。」 「啧。」惨无人道,褚先生对他们资源的过于丰富感嘆不已。 这就是个人与国家的区别了,他哪怕是搞个自愿干研究的,今天搞,明天上法庭,后天局子里等湛先生劫狱。 要不是这样,他才不跟官方鬼混呢,太烧脑了,「我就猜你们抽得不正常。」 「那倒没有,他抽得比一般病毒感冒的人还少,还是你管理有方啊。」李大夫强行跟褚则诚商业吹捧了一下。 诈出来一句是一句,医学专家们还是比谈判专家们纯洁多了,有事人家肯承认,褚则诚喜欢他们,「反正邪恶的东西往你们身上想一想,你们也不让人失望的。」 这嘲讽值拉满了,够他们用一年的,李大夫苦笑,「你也理解一下,你先生身体这种性质,现在全球就他一个。」 褚则诚警惕地看着他,然后还往谭马成他们那边看了一看,回来道:「我们可是还要出国工作的哦。」 李大夫被他的话哽得不行,缓了缓才道:「不出去,他只要配合我们搞成一项研究,你们这辈子也吃喝不愁,别说养一百个员工,养一百个家庭也完全绰绰有余。」 「实验品哪有尊严?不用干三年,我们就奄奄一息等着你们宰割了,这个没得谈啊,我们自己的命,自己挣,你们可以占主导地位,但我们也要占主导地位,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主附关系。」褚先生耸肩。 「哎呀……」太难搞了,李大夫一把年纪了,哪见过这么说话直接还硬气的小年轻,头疼道:「你还是要稍微配合一下的嘛,我们也是为你先生好。」 第58页 「配合啊,不过得我说了算。」 「有时候你也不清楚的嘛。」 「不清楚我可以学啊,而且我现在水平也差不多的嘛,你们跟我讲讲我还是听得懂的。」褚则诚也不跟人硬刚,口气也很软。 这倒是,褚则诚的医学水平,至少在了解湛岿然身体运行的实际情况这方面,无论是医学理论还是实际操手在他们团队当中都算得上精医了。 「唉。」李大夫哑口无言,觉得上头跟他们说要派个谈判专家跟随他们的建议其实是对的,褚小先生这个小年轻,可真不好讲话。 他们当场又勾选了今天湛岿然要详细检查的项目,褚则诚全程跟随,哪怕进无菌室,这一位也是要求在场。 明明很麻烦,跟一天下来,他可能比湛岿然还累,但他就是要,专家们也没办法,同意了。 他们这边刚谈好,谭马成就挤了过来,和褚则诚道:「十分钟。」 褚则诚看了看表,见时间允许,率先往外走。 很快,他身后跟着湛岿然,谭马成身后紧跟着孙小兴,他们走出了检查室,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他们一进,谭马成把门紧闭,掏出一个摇控器,断了房间内的所有联网设备,然后他直接走到褚则诚的对面,撑着他们面前的桌子,双眼直视褚则诚的脸:「外面的人已经知道了你转移陨石的事,不止我们在找,他们也在找,你做好你的东西确定不被他们找到的准备,要是他们得手了,我们这边会有人拼了命咬死你往你身上栽赃,到时候你最轻也是一个叛国罪,你就是想留在国内,你也留不下了。」 褚则诚偏头看他…… 这是恐吓吗? 不是,谭局这个人也是条咬住了人就不撒嘴的狗,同行最了解同行,他说的是他另外一些「同事」会干的事。 褚则诚偏着头,顿时让他年轻了不少,还有了些少年意气的可爱,孙小兴受不了他这个可爱劲,在谭马成的侧后边嚷嚷道:「别这么看人,你帅也不顶事,是真有人会搞你们,我们收拾了一个,可还有两个三个四个,我们不是一人专治国家,你搞清楚。」 孙副官人长得丑,头髮还少,说话还难听,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男人啊,褚则诚嘆了口气,和他道:「你们这些四五十岁的男人,到了年纪,就跟死了一样,不,比死了还不如,死得年轻点,至少还能看。」 「怎么能那么丑?」优雅精緻干净的褚先生一脸的不忍卒睹,都不忍心看着这个脸蛋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就已经死去了的老男人。 孙小兴目瞪口呆,他在外面打仗,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涉及到外表的人身攻击了…… 这他妈的比他中一身子弹还难受。 他们还唠上了,谭马成一拍桌子,把注意力引过来,「我没恐吓你,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你的判断力,我只是提醒你,看好你的东西,最近咱们小城也来了不少外来人口,我们的一部分人马就是因为盯防他们才现身的,他妈的他们不是想要搞死你,是老子怕外面的人搞死你们。」 这句话的所有内容褚则诚都喜欢,姓谭的不是人,但有时候某些工作这个人还是干得很出色的,工作能力没得说,要不也不可能搞死太子爷爹,他点了点头,示意谭马成快放下面的屁,他自己的东西,他自己知道怎么看牢。 「还有你男人,你看好了,要么住家里,要么来医院,这段路我们会监控好,但你要是带他去你公司,你信不信他们有胆子把楼都给你炸平了?」谭马成自问自答:「你最好信,因为我信了,老子昨天半夜接到边防的消息,有人越过国境,身上带了两管能把咱们这个小地方炸平的贫铀弹,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有没有长脑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手上握的是什么东西?」 「昨晚我们边防小队,十几个人,就因为你们差一点全军覆灭!」孙小兴不死心,在旁边狠狠加了一句,要报復回去。 但他被褚则诚冷笑着瞥了一眼,褚则诚这一眼太讥讽太冷漠了,和站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的湛岿然的眼神如此一辙,除了多些更让人心里不舒服的笑意,孙小兴被这两口子这么一看,就跟被人从头上泼了一盆冰水一样,浑身上下都冷静了下来。 「现在外面就是这个形势,你那边怎么办,你看着办,」谭马成说完,脾气也好了一些,口气缓和了点,「我会做好我对你们的风险管理,你的诉求,是你跟上头的事,但我希望在安全这一块,这段时间你能配合好我。」 褚则诚先点了头,「没问题。」 「陨石的事,你们找不到,他们更找不到,」他又道,还笑了,笑眼弯弯,英俊迷人,「也别想着去我们家地下挖,挖不出来的,我家湛先生是很喜欢种菜,但绝没有挖坑,把石头也藏在家里的爱好,那东西我都不知道具体有哪些辐射,对我的身体会造成什么伤害,他要是把我搞病了,我打死他。」 「我们,我们没去挖。」谭局结巴了。 「挖了,你们现在就在挖,」褚先生都不用看监控,因为监控被这些王八蛋们替换了,他和和气气道:「挖也没事,就是把湛先生的菜一模一样地种回去,土踩实一点,浇点水再走,要不菜死了,湛先生容易生气。」 不知道这事的湛先生已经生气了,他皱着眉头,低头把头探到他老公面前,开口:「小诚,我现在就要回家。」 第59页 他要回家,和那些不经褚先生同意就进他们家的人动手谈一谈。 第五十一章 湛先生就跟那些一来医院,张口就要回家的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要回家,褚先生多年育老公有方,一点也不慌,抬头就亲了老公一口,「乖了,现在不回。」 湛岿然看他,菜地。 褚则诚恍然大悟:「没事,他们帮你翻翻土也挺好的,回家你再加工一下,土更活了,把那熟了好几茬的辣椒树扯了,长太多茬了,都不好吃了,我们种点新种子。 湛岿然犹豫…… 好像也可以。 豇豆也不好吃了,褚先生讨厌,也可以扯了,种点马铃薯,褚先生烤的小马铃薯特别好吃,一次他能吃一大盘,褚先生也喜欢吃,每次七八个的吃,大的土豆他就不那么喜欢了,不过醋熘土豆丝挺好吃的,土豆也可以下点,但不用种太多了。 湛岿然默默把头伸了回去,伸到中途,又把头伸过来,在褚先生脸上亲了一下,才继续把头伸回去的动作完成。 孙小兴忍不住了,沖谭马成发噱:「他们是装了什么脑电波沟通吗?」 那倒没有,要是有,他们早就检查出来了,谭局面不改色,毕竟,湛岿然一个眼神褚则诚就能读懂的事他看多了,早见怪不怪了,跟神色还挺愉快的褚则诚倔强道:「……我们没有。」 这就没意思了,褚则诚一脸的嘲笑。 谭马成坚持三秒,很快败下阵来,「你到底把东西运到哪去了?」 运到哪去了,运东西的人都不知道运的是什么,褚先生做事,还是很严谨的,不管怎么样,口风也是一点也不露的,成功男人做事情,密而不宣,就是老公都要瞒着的,褚先生露出普通成功男人的微笑:「你管我?」 他身后的男人一听到这种亲密的口气,眼神不善地看向谭马成,眼睛里流露了非常明显的人性化的怒意。 这时候,他就像个活人了,但谭马成就不好过了,任何一个人被湛岿然这样的人盯着脖子都觉得唿吸困难,他情不自禁摸了下脖子,嘆了口气,拿他们实在没办法了,「那你管好你的东西和人,我已经和你通过气了。」 褚先生露出真心的假笑,「你放心。」 说完,十分钟过去了,他牵着湛岿然走了出去,孙小兴看着他们出了门,扭头看向谭马成:「就这?」 「那你想怎么样,再调几个余部长过来?」 「……你他妈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走吧,帮我个忙。」 「我帮你个妹!老子能源巢的事你他妈一句也没帮我问!」 「怎么问?他走那么快,就是不想跟你聊,你聊你就拿出诚意来,你以为他做慈善生意的?」 「李大夫他们都来了,我还不够诚意?」 「你跟我吼什么吼,你跟他吼去。」 「……我操他妈的,这小子,还有那什么湛太子,湛太子,呵,湛省的儿子,在外面拽得跟个鬼一样,老子还真以为他是个魔鬼,怎么回国就不跳了?有人知道怎么运作他的命,他乖得跟个孙子一样!妈的,出息!瓜娃子!怕死鬼!」 「要不我带你到他们面前,你当着他们的面跟他们畅所欲言一下?」谭马成很平静。 孙小兴立马哑了炮。 谭局都不屑看他,冷哼一声,带着这老傻逼走了。 这边褚则诚牵了他老公出去,路上还哄他老公:「检查好好做,我一路跟着,咱们尽快一条龙一次性过了,尽快到家。」 湛太子漠然看着前方。 褚先生撒谎的。 褚先生的尽快,可能要到深夜了。 他看见褚先生同意的那些检查了,最长的那个检查,他要在仪器床上躺两个半小时,不过褚先生英明,全程跟随,他想搞点消谴的事也不好搞。 不过数据真实,有益褚先生掌握他的身体,活得长一点就是这么麻烦,无法随心所欲,但跟褚先生一起生活,又那么有意思,还是需要配合褚先生的。 就是那些人很讨厌,拿他要胁褚先生,都不知道褚先生有多好,所以等走的时候,把最贵的那个仪器弄坏吧。 湛太子想着这些,不能回家的煎熬也就稍微好过了一丁点,他乖乖跟在褚先生身边,默不作声安静地看着褚先生又继续跟各路人马交涉。 生活确实是很有意思的。 他的世界,因褚先生而五彩缤纷。 第五十二章 湛岿然做个检查,褚则诚也是跟人勾心斗角,有时候也不得不委屈湛岿然。 湛岿然身体的一些数据非常关键,官方确实很想知道,多一点了解,能让官方在进化论上更进一步。 如果对人体的开发更进步一点,在方方面面,对每个人也好,对国家也好,都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在大是大非面前,褚则诚只能摁住湛太子,好在湛太子该听话的时候也听话,检查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褚则诚累得都不想说话了,他也没发脾气,也没喊着要回家,间隙能起来就走到褚则诚身后,让褚则诚休息一会。 一天一夜,检查总算做完了,走的时候,几个面如蜡色的专家还在激情讨论他们肉眼看到的数据,褚则诚都怕他们谈着谈着嗝屁了,赶紧拉着湛岿然就走。 临走前湛太子做了个小动作,他不幸看到了,不过他演技好,瞄到也跟若无其事似的,连心跳都没加快一秒,一如往常,拉着人就走。 第60页 出了他们这幢大楼,他们在门口看到了又像是在等候他们的谭马成。 褚则诚最近见这一位的次数,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他这也是累得不行,都没心情跟只斗鸡一样对付谭马成了,见人过来疲惫回了句:「又怎么了?」 谭马成知道他心情不好。 他们检查不只加了时间,湛岿然昨晚至少抽了四十多管血,每一次抽就是十多管,褚则诚虽然没说什么,也没像上次那样薅人,但每次做决定之前,他就坐在那里愣愣的,就好像做一个决定,就跟要了他一次命一样。 但获得了能源巢要开发能源巢的官方势在必行,在能救他丈夫生命的医学专家面前,他也妥协了。 这是褚先生难得一次的妥协。 他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让官方得到最大的利益,然后凭藉此跟官方继续周旋。 但这好像并不是发自于他心里的想法,如果有得选,他会选择让湛岿然毫髮无伤吧。 可能真心就是打眼,谭马成隔着监控,都能看得出褚则诚的心情不好,再好的影帝,也演不出昨晚褚则诚身上的无奈,此刻的疲惫。 「我和你们一个车,送你们回去。」谭马成说了句。 褚则诚挑眉。 「我在你们车上,你们安全点。」有人敢刺杀他们,但没人敢刺杀一个东龙国的高级官员。 褚则诚捕捉到了他们话里的意思,挑眉道:「那送我们回去,你还跟我们住一起啊?」 「外边有人。」 「得了吧,生死有命,你就别跟了,要是不幸完了,我和我老公一起完也挺好的,到时候你们记得灭个国帮我们助助兴就行。」褚则诚才不管这些,一晚上搞得他们两口子累得不行,车上还要看一个搞死了他老公爸爸的老男人的脸,官方给他们出的这套厌世套餐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的对他们两口子的刺杀? 他怕一个控制不好,怒从心起,大家一起玩完儿。 「蔡院长怎么样?」谭马成没死心,又说了句:「你昨天跟我说过,你会配合。」 「我操,行吧。」老蔡同志至少不招人烦,褚则诚答应了,问:「他还没被撸下台?」 这事昨天才发生,但谭马成也不奇怪他怎么知道了,道:「没有,又评估了下风险,换个人只会更激发我们之间的矛盾,他又留下了。」 「那他得请我吃饭啊。」褚则诚感嘆。 等蔡信小跑过来到了他们车上,褚则诚已经睡着了,开车的是他们官方的人,蔡信坐在副驾驶坐看了看他们,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了两个人位于郊区的家,蔡信第一时间下了车,帮他们开了门,门还开得特别小心,蔡信给他们老领导开车门也不过如此,但看到湛岿然下来,背上褚则诚,他又担心了,上前小声问:「是睡着了吗?」 他可担心褚则诚出事了,不管这人是病还是死,天就要塌了。 褚先生理智,湛岿然就受控,褚先生心情真不高兴了,昨晚密闭的实验大楼压抑得就像乌云密布,有灭顶之灾要发生。 那都是湛岿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见者之人窒息。 「没,」回答他的是褚则诚,褚则诚声音很小,他在他老公背上扭过头,和蔡信道:「你进来我们聊一会儿。」 他得跟蔡信聊聊。 这时,湛岿然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褚则诚,褚则诚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心疼,以及不愿意褚则诚还说话的意见,褚则诚笑了笑,摸着丈夫的脸,道:「不行,不反抗一下,我睡不着觉。」 昨晚他妥协了,可妥协要是得不到最大化的利益,那他就要闹一个更大的事情,自损三千也要伤敌三万。 「聊什么啊?」一听他的话,蔡信的老脸就跟苦瓜一样扭曲。 「聊点,让我舒服一点的。」褚则诚顿了一下,选择了实话实说。 他得舒服点,这日子才能继续。 等到了家,进了客厅,褚则诚坐下,湛岿然拿来了水给褚则诚喝,但没给蔡信拿,褚则诚也不让他去拿,拿着水跟蔡信道:「等下次你来我有力气,我给你端水喝。」 他已经捨不得让湛岿然再去照顾别人了,他昨晚都心疼死了。 他还是没用了一点,湛岿然去了外面流血,回家了,还是要流血,面对这种事实,褚则诚很不好受。 「不用不用,我不渴,我们谈什么啊?」 「已经谈妥了的,我就不跟你们聊了,我们聊的是,」褚则诚心里太疲惫了,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下次不可能再发生像昨晚那样的事情了,如果还有,我最终会选择和你们鱼死网破,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二,没有三。」 「这个我不能……」 「你不用拒绝我,你把我的话传上去就好。」 「行,还有吗?」蔡信坐不住了,因为坐在褚则诚身边的湛岿然看向了外面,脸上莫名其妙流了两行泪。 莫名其妙啊,眼泪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这简直把蔡信吓死了,蔡信站了起来。 「没了,走吧,谢谢你。」褚则诚微笑,在他眼里,蔡信就跟屁股后面有人追一样,逃走了。 褚先生把头靠在他先生肩膀上,扬起头,看到了他丈夫脸上的泪,他一怔,又笑了,问:「怎么哭了?」 湛岿然流了泪,很神色还是很平静,就跟哭的人不是他一样,蔡信走了,家里的门关上了,他回过头,问他丈夫:「你累了?」 第61页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很辛苦,」褚则诚摇头,起身爬到他老公身上坐着,把他的疯老公的双手搭在自己腹部上,自问自答,「不辛苦,就是想,我明明那么努力了,我好像也还是无法好好保护你,有点累,但没事,我只是有些不高兴,睡一觉起来再发发火,就好了。」 「等下不给你做饭了,你自己做,我想喝稀饭,你煮一点,打一筒米,放六杯水。」 湛岿然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点头。 「你吃点再来睡,自己下点饺子,饺子放在左边,你下三盒。」 湛岿然没出声,听他絮絮叨叨着,饺子汤放点猪油,切好的葱花放在冰箱哪个位置,湛岿然听着听着,听到了他睡过去的小唿噜声。 褚先生睡着了。 湛岿然心中那烈焰一般的愤怒,从紫红色,变成了蓝红色。 ps:今天居然立秋了,时间好快,可能年纪大了,感觉时间的流逝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加速的,也可能是囿于生活的一成不变,感觉如今的三五年,就跟过去的三五个月是一样的时间长度,总有种我贪恋这年华,但这年华还是对我不管不顾的感觉。 不管我对这年华是何种感觉,它从头至尾都懒得搭理我…… 成年后,获得想要的爱更难了,原本没得到的,以后也不会有,也只有自己了解自己,自己爱自己才能在自己荒芜的一生里,留下一点力量与色彩,还有真实吧。 祝我们都幸福。 第五十三章 人类是一种变脸极快的动物,褚则诚入睡前,脑子里全是毁天灭地的想法,一觉起来,喝上老公煮的稀饭,吃上自己腌的小咸菜,又觉得这生活眉清目秀,大有可为。 官方来人敲了他家的门,他过去开门都是眉目带笑的,把官方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缓了缓才和他道:「您今天不能出门。」 「哦,为什么?」褚先生那英俊干净的帅脸往上一扬,帅得离谱。 官方的人心想这人要不是动不动就要和他们鱼死网破,少吓唬点人,官方得双手捧着他,宠着他,顺着他…… 嗯,可惜褚先生不是乖乖牌,他是吃人的老虎,驯兽的人。 「外面来了很多人,好多个国家的,」官方的人非常温和道:「全城今早戒严了,排查要用两到三天。」 怕褚则诚不上心,他多说了点:「从昨晚11点开始,您这小区就来了四拨人马……」 这个褚则诚真不知道,他睡死了,他从昨天早上8点到家,睡到了今天的清晨5点,中途他老公叫他吃饭,他还气得唿了人家一巴掌。 他这老公不好当啊,褚先生扭头看他身后的男人,气显得有点虚:「昨晚来人了?」 湛岿然站他身后,摸了下他头上还没打理翘起来的头髮,头髮按了一下没按下去,他又按了一下,道:「嗯。」 「四拨人马?」 湛岿然想了想,「算是吧,进来了的是这个数,还有些没进来。」 「啧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好他有先见之明,陨石一进来就转移了出去,要不它一直在着够他夫夫俩死好几百回的。 官方昨晚也是干活了,虽然说哪个国家拥有湛岿然,哪个国家就得为拥有这么个人一边高兴一边跳脚,保护工作该是他们干的,但褚则诚这个人很讲究利益交换,不占人便宜,他对来报信的官方人员又多了两分真心诚意的喜欢,很随意温和道:「辛苦你们了,不好意思麻烦了,有需要配合的你们和我说。」 这次来敲门的官方人员是第一次面对面跟褚则诚见面,但他单方面早跟褚则诚是老熟人了。 他在监控里监控褚则诚四五年了,看褚则诚的时间比看他前任女朋友的时间还多,有段时间都看出了心理问题,以为自己都爱上褚则诚了,叫了心理科的同事干预,才调整好认知。 他也有两个同事也这样,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同事调整好了心态,另一个男同事没调整好,调单位走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触褚则诚。 后来他们这边调过来的人员,都是老手中的老手,不会有对人产生情感因素方面的困扰,他们这个团队才算能一直运转下来。 褚先生的魅力就是如此,湛太子是非同一般,但身上具有强烈的人类情感魅力的褚先生,是同类下意识就会倾心倾慕的人。 现在谭局每半年都会叫心理科的人对全员进行一个考核,监控褚先生,不止要跟他斗智斗勇,还得预防对这个人的沉迷。 但这方面,褚先生好像从来不知道他个人对别人的影响力一样,不过谭局和心理科的同事也说过,褚先生很大程度上是知道很多人对他的意思的,但他根本没有想过用个人魅力参与除湛岿然一个人以外的人生斗争,应该是一方面他因为前面20多年的经歷,他不喜欢拿这个操纵人,另一方面是湛太子是个绝对的醋罈子。 来敲门的官方人员倾向于他们谭局和心理科同事的判断,因为这么多来,褚则诚的私生活,比现在还会多牵两个小女孩的手的幼儿园小朋友还干净。 这就更增加了褚先生的魅力,敲门官方人员要不是这两年碰到了心动的女孩,现实具体体验了何谓本能的只属于他自我的欲望、感情和责任,再多工作几年,他又得重新犯迷煳,面对随意又魅力四射的褚先生,早经过了检验关的官方人员习以为常,心如平镜,「确实有一些地方需要您跟我们配合,比如您那边公司的人,我们希望这两三天不要往这边过来,我们不能排除他们的危险性,巢的事,现在几乎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湛先生的特别,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据可靠消息来源,很多特工都接受到了来自他们国家的就算不能活捉湛先生,也要带湛先生身上的软组织回去的指令。」 第62页 说完,他控制着情绪,平静地看着褚则诚,却发现这个只要意识到别人对其丈夫有危险就会暴跳如雷的男人这时候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了这位褚先生,又提前做好了准备了。 他们对褚则诚的预料,又再一次失算。 褚则诚的成长,总比他们预料到的要快。 他似乎总是在向前奔跑,疯狂地跑,从不回头看,从不惋惜,从不懊悔,一直在做着一些别人认为他做不到的事情,承担着别人认为他承担不了的负荷。 他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带着湛岿然,疯狂地往他们要去的方向跑,没有停歇的打算,也从不置疑自己。 「好,我要是跟他们接触,我会提前问你们一声。」现在这情况,跟褚则诚之前想的也差不多,他并不是个多坚强的人,做一件事情之前,他就会把最坏的结果想出来,现在,湛岿然就在他身边,最坏的结果不再有了,褚则诚不会和湛岿然死在不同的地方,褚则诚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好,还有,如果你们需要什么生活用品,要买菜之类的,你跟我们说,等下我们要在你们家门口和房子后面各停两辆车,我们同事就在车里。」 「好,谢谢,那你们需要进来上厕所吗?」褚则诚亲切问。 官方人员没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男人。 褚先生很亲切,但他男人不是,官方人员果断掉回头,道:「不用。」 第五十四章 官方虽然那么说,但褚则诚还是用自己的渠道查了一遍小城的现状。 情况比官方人员跟他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褚先生看到他和湛岿然被列为目前暗网悬赏价格最高的两个人头还挺高兴,拿着页面跟他老公讲:「我20岁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这么值钱,我这几年拼博得还可以啊。」 湛岿然拿过平板翻了翻,点了点头。 他的点头是他家褚先生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东龙国他早就不想留,但留在这里,他可以和褚先生过他想要的生活。 两夫夫留在家里,过上了不用上班的隐居日子,官方说两到三天,实际上三天过去,褚则诚问了他们一声,他们还是不让褚则诚出去。 他们抓了几个人,但有更多的人来东龙国了——东龙国都因此接到了好几个合作伙伴关系的国家的前来连同剿匪的请求了。 他国的悍匪,今年尤爱东龙国。 声势眼看越来越大。 这局势,看得褚则诚都傻眼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家这个小房子有点不安全了,他家房子是砖头彻的,不是铜墙铁壁啊。 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是他们在外面的兄弟,受到追杀了,官方人马因为这个忙得不可开交,这几天小城的防空警报响了两次,响得人心慌慌,褚则诚都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想了想,在这天湛岿然在家里打完一系列药之后,他拉着他拦住了没让去健身房消耗体力的老公,走出家门,礼貌地敲响了一辆停在他家门口的防控车。 里面迅速打开,谭马成居然在里面。 褚则诚被杀了他老公爸爸的大佬吓了一跳,问:「你在这?」 说着他就探头往里看,「有人要往我家里扔炸弹了?」 谭马成黑着脸,把车里的监控屏幕挡住了,道:「有事?」 「没有,哦,不,有,这外面人那么多,你们也忙不过来吧?带我老公一个呗,他也不麻烦的,你们想让谁消失,就把地点告诉他就行,他不要保安的,他身手还不错,试试?」 他敢说,谭马成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褚则诚,见褚则诚不是开玩笑的,那个被他拉着手的男人也是一副听话的人型机器人的样子,谭马成忍不住抹了把脸,道:「他好歹是你法定丈夫。」 「法定丈夫怎么了?」褚则诚不解。 「你不是不让他在国内送死?」 「不一样啊,是不让他在你们手里送死,没说不让他去送走你们也想送走的人。」 「我们没想送走谁,我们是依法办事。」 「得,你等一下。」褚则诚清了清喉咙,「能不能请你们依法请我老公帮你们依法处理点人?」 「你他妈的,你不是觉得你老公杀人不好?」谭马成发飙了。 「什么话?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认为动手嘎脖子对身心健康不好,我以为他睡不着觉是因为这个呢,现在他都麻木了,唉,最主要的是,他现在身体在重组,身上力气太多了,我觉得与其让他在健身房扛铁块,还不如他出去活动活动。」 「不是这样的。」谭马成面无表情。 褚则诚眨了眨眼,他不想说他是送他老公去练练眼力和听力还有身手的,而且,这还能摸一下官方人马的底,最主要的是,他老公在目前这个因为药物浑身精力充沛的阶段,需要去活动了解自己的身体,去调整自己的身体,湛太子是很听话,听话到可以忍下自己的本能配合褚则诚的要求,但褚则诚不需要他忍耐,他们结婚,是相互成全,相互给予,不是压榨对方,更不是剥夺对方,但做反派的人要有反派的表现,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到底行不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申请下。」 谭马成那犀利的眼神从褚则诚脸上移到了湛岿然脸上,神色变成了匪夷所思:「他的话很多时候自相矛盾,你不觉得吗?」 第63页 湛岿然不觉得,他知道他老公在干什么。 不过,就算自相矛盾也没关系,褚先生已经给了他很多他从没想到过的时光,哪怕被利用,他也完全无所谓。 他朝谭马成摇了一下头。 「妈的!」谭马成把车门拉上了。 褚则诚又文质彬彬地敲了敲车门,里面又拉开,朝他吼:「干什么?」 「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褚则诚锲而不捨。 因为他的压制,他老公在东龙国老老实实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在这片土地杀一杀外来怪,外来怪还那么多,他不给他老公争取下机会,他都心疼他老公。 褚则诚也认为自己疯得不轻,但实在没办法,他内心深处就是想这么成全他老公——果然人是环境的产物,下辈子他还是找个普通男风花雪月爱恨情仇随便点过吧。 「等着!」觉得他疯了的谭马成又拉上了车门,脾气爆炸得很。 「那等一下。」褚则诚拉着他老公没走,转身和他男人道:「要不你先回家换身你出门干活的衣服?」 看到他老公摇头,褚先生掏出手机,给他老公:「把你要的武器名单写上,等下我跟他们要。」 这个可以,湛岿然拿过手机,写上了。 写完褚则诚拿着一看,忍不住笑了。 他老公也是真不客气,他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勇于表达自己敢于想要的奇男子。 他老公连火箭炮都要了。 褚则诚觉得他等下把名单送过去,官方的人马估计少不了有几个要咆哮的。 他笑了,湛岿然眼睛微微一柔,摸着褚则诚的头,道:「不出去也没事。」 褚则诚编辑名单做分类保存,头也没抬,「去吧,你会很帅的,老公,你负责百无禁忌,我负责帮你百无禁忌,我会永远都爱你,很好地爱你。」 湛岿然没说话,他低下脑袋,用额头抵着他丈夫的额头,缱绻地依靠着。 第五十五章 跟官方谈判,又是一场恶战。 对方这次来的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火爆人物,凶得很,三句话没说对,就开始沖褚则诚吼:「你无法无天,我们早就应该把你抓起来判了!」 「要不找你副官来跟我谈?」自认为是东龙国好公民,好群众的褚先生很贴心。 副官是文官,是那种就算薅秃他头髮为了大局只能选择委屈巴巴委屈求全的人物,那种人好欺负一些。 柿子还是挑软的捏比较香。 「你他妈想的美,老子给你发个文件过你,你乐意就签,不乐意就滚。」 对方挂了电话,褚则诚掏着耳朵跟谭马成道:「你们改策略了?」 谭马成无动于衷,冷眼相视。 文件很快被孙副官发了过来,褚则诚看着昔日的手下败将的头像笑了一下。 打开文件,看到文件如他如料,内容没火爆长官那样猎奇,都是一些规范湛岿然行为的东西,也没坐地起价,跟褚则诚伸手就要东西,也就让褚则诚遵守一下回收原则:僱佣人员乙如若出现行为不可控行为,请监护人员丙在甲方提起要求的60秒内及时召回僱佣人员乙。 下面吧拉一堆,都是如果不及时喊回来的后果。 文件要三方签字,褚则诚也得签。 褚则诚在「监护人」三字旁边签名的时候乐不可支,和他老公讲:「老公,现在国家都认为我是你的监护人了,感觉怎么样?」 湛岿然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说:「很好。」 「当大宝宝的感觉真棒对不对?」 大宝宝看见他笑了,笑了一下。 车里看他笑的监控人员个个麻木地看着大宝宝。 他们是见过大宝宝笑的,但大宝宝太可怕了,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笑起来的样子是帅,也挺可怖的。 比不笑还吓人。 笑起来还是那么的能止小儿夜啼。 大宝宝很快被人带走,连衣服都不用换,官方那边给他发。 他一走,褚则诚也要走,但被谭马成喊住了,「聊聊?」 谭局要聊天,褚则诚的第一反应就是聊个鬼,他不和搞死他老公爹的人玩。 但一想,这人刚给他老公递了话,面子还要是给的。 东龙国人就是这样,面子大过天。 而且人类社会就这个德性,只要你还想跟外界交易,产生连结,社会就是一张孙猴子逃不过如来佛手掌的巨网。 褚先生又拱回屁股,坐下,翘腿,看人,好整以暇。 他帅呆了,车内的某监控人员难以控制对他的欣赏,情不自禁摸出一瓶水来,递给他。 褚则诚伸手接过,朝人笑,「谢谢。」 他拧开瓶喝了一口,谭马成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有毒。」 褚则诚挑了下眉,而旁边的谭局同事怨怪地看了他们局长一眼。 局长真是有病,喝口水都要吓唬人家。 明明褚则诚才是夫夫俩中间最难对付的那个,但湛岿然一走,监控车内的气氛却奇怪地轻松了下来,谭马成吓完人,也在褚则诚对面坐下来了。 他双腿叉开,看着褚则诚打量车内的设备,最后看着车内的全城实时监控呈现图不动时,他开了口:「你老公的身体实时数据和你的石头,你只能保一样。」 狗屁,褚先生看着全城监控,心不在焉道:「不可能。」 第64页 「你觉得石头比你老公重要?」 「我老公重要,石头算个屁,但我两样都要。」不重要的也要,妈的,pua谁呢? 「那你把石头给我们。」 褚先生懒得理他。 「你总得给我一样,我才有个交待,堵一些人的嘴。」 「谭局其实对你们挺好的,当年湛太子的事,我们局长也是……」旁边同事插嘴,被谭马成警告地看了一眼,迅速闭嘴。 「当年你明哲保身了,明哲保身,表明立场,就是对我老公最好的帮助,我知道,可是,你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件事我琢磨了很久,非常久,最后我认为,你是很想我老公像别的落马官员家的孩子一样,带着失去的尊严,远走他乡,苟活。」 「你不可能什么都要。」 「我还没说完。你盯了我老公父亲七八年,你非常知道,我老公是什么样的人,你看着他挣扎,就像看着一个实验品,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样来,你就像个无情的老天一样,高高在上的无视他,漫不经心地观察他,可你算什么东西呢?」 褚则诚看着大屏幕,漫不经心,无所谓道:「你现在在我这里,也不过是我跟官方打交道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媒介,甚至我想换了你,也只是我几句话的事。」 他的话说完,车内一片死寂,无人敢说话。 第五十六章 谭马成无视他老公,褚则诚根本无所谓,没有人有义务需要去帮另一个人。 但是,为了观察他老公,谭局长有些该做的事也没做。 褚则诚猜测,上面能放心谭马成能继续「管理」他老公,也在于这个,这老八王蛋对他老公知之甚详,还挺冷酷。 至少有一点,谭马成是能做到的,那就是上面要干掉他老公的时候,谭局长能立马动手。 就这种鬼关系,谭局长要是在他这里有人情,那真是见鬼了。 谭局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少出现在他眼前。 现在坐在他对面,一副理中客的样子,跟他讲道理,真他妈的滑稽,真把他当傻逼了。 这老男人,也够狂的。 褚则诚盯着大监控图,暂时还不想走。 他想看看,监控内等下会有的变化。 他不走,也没人赶他,在一片尴尬的死寂之后,车内还是一片安静,没人出声。 但过了那个褚则诚说完话难堪的气氛过后,车内气氛居然有所好转。 等车里有人叫了谭马成过去授权对接,谭马成过去完成回后来,他又坐到了褚则诚身边,那尴尬的气氛算完全过去了。 褚则诚这时候拖着摺叠椅坐到全城监控面前去了,毫不掩饰他赖在这里的意图。 他能屈能伸得很。 只要能多获得一点他老公的信息,身边哪怕坐着敌人他也不觉得不舒服。 谭马成也拉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褚先生松弛,在一辆挤了六个人的监控车里二郎腿翘得潇洒得很,这就没有了谭马成翘腿的空间。 谭马成挤在一边挨着墙壁坐着,跟着褚则诚看了几秒监控,又开口:「你老公身体数据那一块,有没有谈的空间?」 「跟你没有。」 「那跟别人有?」 褚则诚转头看了眼他,又扭回脸,看着监控,「一次一次谈吧,按着我的底线之上谈,你们不可能真把他当实验品,哪怕我同意,可我同意的那天,谭局长,那也是我彻底失去我爱人的那一天。」 他能同意,那他就不是褚则诚了,至少不是湛岿然爱的褚则诚了,而没了爱人的湛岿然,会变成什么样,天知道呢。 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想必他再也不会去在乎别人的死活了。 谭马成沉默,过了几分钟,在大监控从十二幅画面变成六幅后,眼看监控有了变化,谭马成抓紧时间道:「那就按这个来吧。」 他定了结果,褚则诚没注意,因为他在画面变化最快的那个监控里,听到了枪声。 褚先生浑身紧绷。 他在车里坐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有人过来唿唤他:「褚先生,行动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湛先生很快回来,大概在半个小时左右。」 不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还是车内缺氧,褚则诚身上的汗染透了前胸后背,等他弯着腰站起,有汗水跟流水一样,从他的大腿往下流。 他迅速下了车,有人跟在了他身后。 谭马成早就走了,跟随他下车的是一个眼熟一点的年轻男子。 这个官方人员曾经敲过褚则诚家的门,褚则诚记得他。 见他跟下来,褚则诚停下脚步,等他说话。 年轻的官方工作人员紧张的笑了笑。 他们刚才记录的,湛岿然挑了五窝人马,他们跟随湛岿然的六个小队,跟着湛岿然扫了一百多人,湛太子手里就有三十多个。 这些人,比官方查出来的还要多,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他们是给了湛岿然地址,但湛岿然就跟鼻子装了识别器一样,找出了官方都没找出来的人。 至于这些官方从来都不知道的人是怎么出现在东龙国的,东龙国上下又得大扫荡了。 这一次湛岿然的加入,带出来了太多问题,但工作人员紧张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湛岿然冷酷无情的身手。 三十多个人啊,在手里只有一支基础武器的情况下,他眼都不眨干掉了,有时候还一枪三个。 第65页 负责天眼的同事在飞速调监控的这几个小时,咽下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他相信,湛岿然要干掉他们,哪怕隔着防弹玻璃,子弹也能穿过车窗到达他们的脑海。 「我是想问您一下,您对我们的监控距离满意吗?」工作人员紧张地笑着。 他监控褚则诚的时间比较久,他习惯面对无论温和还是冷漠身上都带着素养彬彬有礼的褚先生,他不习惯面对杀人比种菜还淡定的湛太子。 「挺满意的,没事。」褚则诚想着尽快回去洗澡,但他看出了工作人员身体的紧张和紧绷,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下这一位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放心好了,只要你们不先干掉我们,在我在的时候,他不会动手。他不会在我面前杀人,我不喜欢,他不做我不喜欢的事。」 要不是褚则诚赖在监控室,他都不知道他老公这么厉害。 褚则诚早跟过去的自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他现在的生命和灵魂只属于他自己,也只忠于他自己,但有一点没有变,他不喜欢死人,他看见悲伤的事还是会掉眼泪,他也乐意保持着他身上的这些特质——他要把这些他老公已经感受不到的情绪,告诉他老公,丰富他老公的生命。 他不止是他老公的人性,他也是他老公看向这个世界的一个窗口。 哪怕他老公再与众不同,褚则诚也能带着他,在这个世界,丰富而多样的生活着。 褚则诚对湛岿然的感情,从来不是爱这个字能简单概括的。 那是一种比爱更丰满更宽阔的情感,这种情感,早前带着褚则诚穿越了生死,如今带着褚则诚从容清醒坚定地生活着。 「是吗?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工作人员挠着头上了车,下意识就把车门拉上,隔绝了他和褚先生所在的空间。 车门一关,同事们齐齐看向了车门。 他问:「捨不得?」 所有的人,疯狂摇头。 有人哑着嗓子像鸭子一样嘎嘎道:「他天天睡得那么香,湛岿然一回来更是香得不得了,他怎么睡得着的?他知道他在跟一个杀手睡觉吗?」 「你刚才看他,身上有一点害怕吗?就算有紧张,那也是有枪对着他老公的时候他才紧张的,他早就是个变态了。」刚才跟褚则诚说话的工作人员无力道。 「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他是正常,再正常不过,可能原则三观比我们还正还坚定,这是上面一直不对他们动手的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可就是恰恰这样,你们不觉得,他其实和湛岿然一样可怕吗?」 「不,」有人迅速否决了他的话,「他就是个正常人,温暖的正常的有力量的正常人,我要是湛岿然,我也会为了他妥协,变得正常,哪怕不能,我装也会装得让他满意,我理解他们。」 跟褚则诚对接的工作人员偏过头,静静地看向了他这个说话的同事。 他们又要做好迎接新同事的准备了。 第五十七章 湛岿然回来,累得唿唿大睡的是褚则诚。 褚则诚这一觉睡到黄昏,起来看到他先生在外面地里挖土。 说实话,湛太子挖土的姿势没有他在外面冲锋陷阵来得帅。 不过样子也挺好看,褚则诚端着水,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就着人喝完了一杯水。 等他做好饭,外面的人不喊自回来,洗好手,拿碗筷,端菜,添饭。 湛岿然吃饭认真,褚则诚不太认真了,吃着饭也会刷着手机,处理一下工作,看一下消息,有一搭没一搭的,把饭和工作都处理了。 他饭量正常,但湛岿然吃得多。 他今晚做的两大盆清饨排骨和红烧牛肉都被吃完了。 最后没肉了,褚则诚看着他老公最后把饭锅里的几勺饭都打到红烧牛肉盆里,就把自己喝排骨汤的勺子放进盆里,看着他老公拿着他的勺子一勺一勺塞着饭吃。 湛先生吃饭的样子很认真虔诚,褚先生很满足。 不管怎么样,吃饭对湛先生现在来说是种很大的享受。 曾经的湛先生饿怕了,但现在的湛先生吃饭安然无忧。 他满足,褚则诚就满足。 不过,他睡觉的时候,湛先生肯定没吃东西,就去地里干活了,饿着肚子就等着吃这顿晚饭。 褚则诚没跟他老公说过得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话,要换以前,褚则诚是不喜欢这种依赖行为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的——他和前夫的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来源如此。 前夫安新不管他自己是个怎么糟糕透顶的人,都希望褚则诚无条件跪舔他,照顾他。 褚则诚对此的愤怒来源是,你他妈跟老子睡个觉,就成老子的皇帝了,你算个灯。 世俗情感关系的噁心之处,就来源于这种不平等。 是个人都想在关系里当皇帝皇后,一无是处也想让别人做牛做马做孙子,让别人无条件伺候自己跪舔自己,非要在两个人的关系里争出个高低和优越感出来,还冠以爱之名,只要你不满足我,你就是不爱我,严重点的还人身攻击——你不是个好人。 爱这个字都被这些人搞脏了。 褚则诚也曾被这些观念弄得自我怀疑过,尤其在安新出轨,他愤怒得想把这个世界都撕了,周围人还在劝他包容理解的时候,他都在想,我的愤怒错了吗? 第66页 看看,世界就是这么扭曲,被伤害的人,还要迎接周围人伪装成好意的侮辱。 你要是还不按他们说的办,你就是不知好歹,活该命运更惨。 这些人里,包括他的父母。 人在垃圾堆里,是很难找到珍宝的,一堆不幸的人,一看见别人也不幸了,就会在这时候一拥而上,以一种智者的姿态凌驾于你之上,指导你的生活,跟伤害你的人一起收割你,吃人血馒头,用践踏你的方式,满足他们从来没被人尊重过也没被人看见过的自尊。 褚则诚远离老家,重建生活,他一度也怕自己把原有的思维模式带到新的生活里面来,但湛岿然太特别了,特别到褚则诚甚至不用提醒自己不要用对待安新的方式对待湛岿然,湛岿然从不会做出让他反感的事情,让他重温他和安新在一起的时候的防御机制。 面对蠢男人,你的灵魂和身体24小时想的是,如何防止他愚蠢的行为给你带来伤害。 而面对一个完全没有意思试图用羞辱你,来满足他那匮乏虚弱的灵魂来认为自己很厉害的男人,他哪怕行为像个小孩子,都时刻像在捧着他真诚的心,餵养你充满防备的灵魂。 所以,湛岿然做任何事,褚则诚都不想说他,在褚则诚眼里,湛岿然做什么都可以,包括饿着肚子等饭吃。 两颗不设防的心在一起,做什么都是舒服的,相互滋养的,相互陪伴的。 所有难过的,担惊受怕,勾心斗角的日子,就是为了此刻相伴的安宁和平静。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晚饭,吃完,湛岿然收拾碗筷,褚则诚处理工作,夜幕降临,房间里灯光从外面看来透露出了几分温馨甚至温柔的味道。 监控车上,工作人员看着住宅前后左右还有上空几个的远程无人机监控传达回来的画面,他们吃着盒饭,其中有一个人在喝水的时候,拿矿泉水瓶朝前方监控里安然坐在餐桌前工作的褚先生碰了一下,遥祝褚先生家庭幸福。 今晚又是褚先生家平淡又温馨的一夜。 第五十八章 温馨的夜,是由两个想要一起好好生活的人组成的。 而两个人所有的温馨美好的生活,是由两个知道生活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的人具体实施,具体共同承担而成。 湛岿然的这趟出行,歇了官方内部所有反对者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哪一天真的把湛岿然惹火了,湛岿然会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的床头,目送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死亡是最真实的恐惧,尤其对还手握一点权力,生命却接近结束的老官员来说,他们恐怕湛岿然的武力,又贪慕湛岿然那与众不同能提供让他们长寿数据的身体。 褚则诚在接下来送了他们一个大礼,他开始同时贩卖湛岿然的身体数据和他手握的陨石——搞死他一个对手,他就贩卖一次。 这个世界上最具政治斗争能力的这群人,在这场在褚则诚看起来很热闹的闹剧当中,完全没有体现出他们的政治智慧,他们甚至帮助官方人员去搞褚则诚想让他落马的那个人。 他们也以为褚则诚杀到二三个人的时候,为了不惹怒官方这个整体性的群体,就不敢杀了,所以献祭两个,只要不是献祭他们,这两个人完全可以牺牲。 为了他们自己的生命,这两个人就算落马,也落得物有所值,大不了把赔偿给到他们的子孙身上,想必他们死也死得瞑目。 可褚则诚不走寻常路,他发了狠,把他想咬死的全部干掉,于是,一个,两个,三个,九个,等最后一个跟他们有仇的大敌在褚则诚的清单上消失的时候,官方整体发生了大震动。 因为所有丑陋的事,随着清算,都浮之于水面。 所有场外知情的人,都震惊于有这些人在啃噬国家,巨龙居然还在腾飞,并且因为研究湛岿然和能源巢所带来的成果还将腾空高飞…… 这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东龙国之所以还是世界龙头强国,居然是因为它做的比其它的国家稍微好一丁点。 就好那么一丁点。 优秀全靠同行衬托。 东龙国在高飞,褚则诚搞了一大票的,因为里面有他夫夫俩的功劳,他们没有被清算,但也因为他太狂,官方掣肘他交易所的业务,并且禁止湛岿然出国。 在这一年,褚则诚来到了他的四十岁。 官方人员又开放了湛岿然的出国。 因为制止湛岿然出国的这一两年,东龙国在外面屁都没抢着,而且因为得到了能源巢被各国联手在外面攻击,他们牺牲了很多人——尤其在今年年初,他们受到了一次非常严重的伏击,东龙国牺牲了驻外营地的367人,举国震惊。 东龙国人人都喊着报復,各国都升起了防空飞弹。 各国也因为东龙国在国外的频频插手也建立了连盟,东龙国民众反应一大,他们签同盟合约的国家越多。 他们共同恐惧东龙国这个庞然大物。 民众只想痛快,但东龙国却有点地狼狈把派出去的近万人快速回笼,避免世界大战,但同时他们也绝不接受他们被排挤在世界格局之外,于是,湛岿然出去了。 湛岿然带队出去那天,褚先生送了他先生去机场。 有些龙狼狈回来,有些龙,要龙归大海,畅游。 褚则诚还是担心他的丈夫回不来,就跟他第一次担心他丈夫回不来一样的忐忑和痛苦,但他从来不需要他的爱人牺牲自己,来成全他——这世界上有一些比爱重要太多的事情了。 第67页 例如,他的灵魂只属于他自己;他爱人的灵魂只属于他爱人自己。 他的身体适合这个跟他身心完美契合的国度,他享受呆在安稳的环境里运筹帷幄,笑看云捲云舒,潮起潮落的生活;他爱人的身体适合去危险孤独的地方,在那里,他爱人所有的身心只属于他爱人自己,那是孤独,那是风暴,那是就像沙粒一样渺小也像宇宙一样强大的自由。 他爱的男人,就应该在暴风雨里自由穿梭。 爱情从来不是捆住他爱人的枷锁,爱情是他爱人累了时可以回来的美丽翅膀。 担心,忐忑,痛苦,是在等待爱人回来时的情绪,褚则诚送他去机场的一路时则很平静,车里褚则诚跟要联繫他的官方人员通话,又跟跟随的小队队员连着麦开了几句玩笑,等到了机场,湛岿然上了飞机,频频看他时,他还抬着头,笑着跟人挥手,目光闪烁,亮得就像星辰。 很快,飞机门关了。 飞机要起飞了,官方的人叫他上车,让开跑道,褚则诚带着俞六六往后退了几步,没有上车。 他这时候才表露出一点恋恋不捨。 这一年,俞六六跟回来的湛小风生活了一年,觉得自己有点不是那么太嫌弃开始爱干净了的湛小风,他目送湛小风跟老大上了飞机,有点小郁闷,他问:「老闆娘,我们还是很缺钱吗?」 褚则诚笑看向他。 他看着不高兴的六六,搂住小孩的肩膀,问他家的小孩:「如果你确定你的精神状况稳定到能适应战场,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那倒不会,感情价很高,自由更可贵,他生来就是他自己的,他要去他想去的地方——只是那个他要去的地方,现在是他最大的创伤,他不能再去了,他才放弃。 但湛小风不是,湛小风只有在身体受伤的时候才脆弱,但伤好了,他就眼巴巴地看着老闆和老闆娘,那个时候,俞六六都不在他的眼里。 那是湛小风想要去的地方。 六六懂老闆娘的意思,想到以后他也要跟老闆娘过一样的生活,他挺惆怅的,他道:「可是大嫂,我没有你爱老大一样爱小风,我可能没办法一直在感情上支持他,我的心离他的心一直很远很远。」 远得他们就是睡在一起,他们也会背对背,他不想太靠近湛小风。 「那就不爱,不要像我,做你自己,你只是我事业的继承人,不是我人生的继承人。」褚则诚拍拍他的肩膀,摸了下他家小朋友的头。 「大嫂啊……」 「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遇到老大,你会怎么样啊?」 「我会怎么样啊?」 「嗯。」 「我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我会,伤痕累累,郁郁寡欢,然后在有一天,我还是会成为像今天的我,只是,我会没有爱人,没有伴侣,一个人孤独,又丰盛的活着。」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所以后不后悔,回不回头,都没有意义,这是我们唯一的,只有一条的,会走的路?」 「是的。」飞机在跑动了,有人的脸出现在玻璃上,那双眼,褚则诚见第一眼时就惊为天人。 那时候他想,原来,他真是个死同性恋,被人刚刚伤得遍体鳞伤,他还是对一个男人怦然心动了,他远远看着那双无论在哪里,他都能第一眼捕捉的眼睛,那双黢黑的,迷人的眼睛,「六六,这是一条走向死亡的路,也是走向最终的我们的路,不要遥望过去,过去没有意义,意义在我们现在,在未来,六六,不要回头,往前走,永远忠于自己,去爱自己,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去不爱自己不想爱的人,去憎恨,去发癫,去疯狂,去冷漠,去友善,去大方,去热爱,去承担自己的命运,去正视自己的伤痛,去抚摸自己的伤痕,去奖赏自己的优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去成为什么样的人,永远尊重自己,永远满足自己,可以吗?」 俞六六点头,可以的,这正是他想成为的人,他抬起手,仰着脖子笑,朝老大拼命挥手。 老大再见,我和大嫂一起等你回来。 湛小风啊,去你最喜欢的地方吧,我其实并不那么爱你,我无法再爱人了,不是你不好,是我打算这样过一辈子,这是我活着最舒服的方式,但是,我要做你最好的战友,最坚强的后盾,你的命,永远有我看着。 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深情地爱着你。 《不回头》完 ps1:趁着还剩几个人看,赶紧把文完结了。 ps2:想说的都在文里写过了,不过,还是想在文后跟我的老同学老朋友说一下,在做自己的,我爱你们,没有做自己的,我也爱你们,希望我和你们,都能过上舒服自在的生活,让命运属于自己,也能福及他人。 再次真心的祝福你们,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