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遗言要继承[快穿]》 第1页 《家里有遗言要继承[]》作者:雕虫琢玉【完结】 文案 谈恋爱伐,大佬?我软萌可爱小白莲作天作地。 谈恋爱伐,少年?我口嫌体正直觊觎你灵与肉。 谈恋爱伐,靓仔?我冷漠拒绝你死缠烂打那种。 …… 苏禾:我是一个好人,热衷于完成别人的各种遗愿,真好,我希望世界和平。 * 1,为还贷大学生和老男人谈恋爱。 2,皇上有个小心愿,想要和我睡一次。小狼狗成长史。 3,我是大佬的白月光,目标是披取代白月光。大家好我的马甲叫白莲花。 4,被虐身虐心的小可怜原来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杀器?戏精搬砖病弱大美人掉马了。 5,整个界都知道仙门长老怀了死对头魔尊的崽。打还是不打? 6,他就是个不要脸的唱戏的。 精不要脸受x神经病精分痴汉攻1v1,he。 排雷:无脑文,受是制杖,后面文风突变。 内容标籤: 都市 宫廷侯爵快穿 主角:苏禾 ┃ 配角:各种精分攻 ┃ 其它:制杖文 一句话简介:想要甜甜的恋爱 立意: 第1章 听说你家放贷 「听说,听说你叔叔是信贷公司的股东,你家放贷吗?」 学院里一条开满白色丁香的小径上,一个穿着白t恤的清秀少年拦住另一个更高些的少年,周围没有其他人。 被拦住的人穿着打扮细緻讲究,挽着衣袖的手腕上是一块款式低调的名表,俨然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贵少爷,他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能,能不能……」清秀的少年低着头,淡薄的阳光照得他皮肤白得像玉璧,他似乎有话难以启齿,急得额头上渐渐沁了细汗。 少年支支吾吾半晌,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索性心一横,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快速塞到对面的人手中,然后也不等对方反应就立马转身跑开了。 * 梦醒后,躺在简陋出租屋的苏禾睁开了眼,外面的天才微微亮,拿起床头柜上手机看了一眼也才五点而已。 屋子不怎么通风显得有些闷,苏禾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差的环境里生活,他实在是有些不习惯,最后干脆坐起来思考人生。 二十六岁大龄男青年还没谈过一场恋爱就英年早逝,这是何种悲哀?苏禾再次为自己的不幸扼腕。 不过好在上天在关上门的时候,顺便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简而言之就是他遇到了一个,只要穿越各种世界完成任务——帮助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完成遗愿,以此来挣积分,等积分满了之后他就能重新回到现世。 拿积分的规则很简单:完成任务时尽量不要ooc,任务完成后系统按ooc程度计算积分,每个世界积分达到合格线方可累积,任务未完成或ooc太多致使积分未到合格线都不计分。 现在这是苏禾到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原主是单纯的小可怜人设,单纯到什么程度呢,单纯到为了男朋友几句话就跑去裸贷,可怜到什么程度呢,可怜到被男朋友各种利用,最后为了还贷去做mb,意外染上毒瘾含恨而亡。 原主死之前男朋友跟一个千金大小姐结婚了,他这才看清一切,所以遗愿当然就是报仇虐渣。 不过苏禾现在多了一个任务,还债——苏禾是昨天下午才过来接替身体的,而原主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贷款了,现在正是各个平台催着还款的时候。 因为没钱还款,原主在一个月前就搬离了之前和男朋友一起租的房子,一个人到了现在这个,看着像是随时能拆迁的危房似的的老旧民房。 苏禾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正好在原主最最穷的时候过来。 他现在已经穷到了什么地步呢,已经穷到了喝口水都奢侈,还因为交不起水电费现在屋内黑漆漆的一片也开不了灯,而且手机也不剩多少电了,估计坚持不到明天。 要不是之前房租已经交三个月的,估计现在他都要捡垃圾睡大街上了。 苏禾在狭小的房间里逛了一圈,唯一的一个柜子里只有几件平时穿的衣服,其余啥都没有,就连喝水的杯子都没有,现在他真的是穷得家徒四壁了,而且这四壁还不是自己的。 他忽然很想抽根烟沧桑一下。 谁能想到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名牌大学生忽然就落魄成这样,东躲西藏连饭都吃不上?唉,要不怎么说网贷害人呢。 苏禾饿着肚子去洗漱了一番——停水了,勉强用了最后一瓶一元钱买来喝的矿泉水洗脸刷牙。 真奢侈。苏禾心里啧啧。 把矿泉水瓶压扁之后随手扔到墙脚,那里已经堆了几个一样的塑料瓶了,苏禾琢磨着等囤够了就拿去卖。 手机早就被调成了静音,出门之后苏禾才又摸出来看,不过才一晚上而已,里面竟然又多了几十条催款简讯,都是来自好几个不同的网贷平台。 这日子真的没发过了,苏禾都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回去拿件衣服捂住脸再出来,不然万一被人认出来打一顿怎么办,说不定还会像网上传的那样被绑起来小黑屋虐待,噫,太可怕了。 今天周六外面的行人挺多的,苏禾徒步走了四十多分钟才走到一个稍微繁华点的地段,这里贴着的不少传单在招兼职,苏禾视线从无数花花绿绿的传单扫过,最终选定了一个,趁着手机还没关机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联繫。 第2页 这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购物广场,路上不少年轻人来来往往的,还有很多兼职大学生在发传单,苏禾也成了当中的一员。 太阳不算大,这边人流量不小,加上一张秀气干净的脸长得便宜,所以不到十一点苏禾就发完了上午的传单。 一上午挣了六十块,苏禾还美滋滋的,这比卖矿泉水瓶挣钱多了,拿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填饱肚子,他都快饿一天了,再不吃估计能晕大街上。 跟老闆约好了明天还过来继续兼职之后,苏禾回了出租屋,睡了一觉补眠在下午三点醒过来,随便把自己打理了一下之后开始等电话。 他记得今天是个非比寻常的日子,这不仅是原主最穷的时候,还是原主成为失足少年身陷泥潭的第一天。 没到半个小时果然有人打了个电话过来,对方是信贷公司的,因为原主还不上款所以前两天就说好,今天要给原主介绍工作用工资抵偿债款。 装作迫不得已,苏禾跟他谈好之后对方留了地址和时间,让苏禾五点之前到。 准备见机行事,苏禾再次出门,但是出去之后才发现钱不够打车——中午吃饭之后只留了十块钱做明天的早餐钱,剩下的都交了水电费。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苏禾决定找个顺风车搭。 又徒步走了一段路,前面远远开来一辆豪车,苏禾认准了那辆车,等车过来的时候擦着引擎盖往地上一摔,完美的碰了个瓷。 豪车上的司机见撞了人就赶紧停车下来检查,苏禾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也不等对方问怎么样就十分善解人意的说没事没事,然后勉强站起来就一瘸一拐的要走,一脸很急迫的样子。 司机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拉住苏禾,看了一眼苏禾的腿:「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有急事要做。」苏禾没挣开对方的手,脸上依旧很急迫,故意强调「急事」二字。 「你先等一下。」对方果然中计,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见一时没什么车过来,就转身回去问车里的人。 车里面坐着一个差不多年纪但更稳重沉着的人,他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车前面的少年:「让他上来吧。」 于是苏禾上了车,一边说谢谢一边报出了地址,就这样搭上了顺风车。 车内除了前面开车的人,后座只有苏禾和那个男人,苏禾只上车的时候借着机会瞄了一眼男人,第一反应就是长得不赖,但表情沉得让人不敢靠近。 就他现在这个小白兔性格的人设,遇到这样的人,坐在这样的豪车里,应该是侷促得坐立难安的,苏禾也确实如此表现自己,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车很平缓的行驶着,男人背靠着座椅闭眼休憩,车内静悄悄的。 车辆一路行驶,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四周渐渐变得繁华起来,男人倏忽勐然睁开了眼,锐利的眼神落在了苏禾那边的车窗上,和映在窗玻璃上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 苏禾急急收回落在车窗上视线,他只是觉得对方长得挺符合自己胃口的,这才忍不住偷看,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不过好在车很快停了下来,地方到了,苏禾下了车道谢离开。 给之前联繫自己的人打了个电话之后很快就有一个人过来接自己。 「我之前看过你的资料,是a大的吧,那可了不得,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啊。」对方长得斯斯文文,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一来就开始热络的攀谈。 不管对方说什么,苏禾都低着头怯怯的「嗯」就是了,见他这样乖顺对方更加高兴了,笑着带苏禾七拐八弯的进了一条巷子,然后从一个隐秘却讲究的小门进去。 之后那人带着他见了另一个男人,年纪也不算老,介绍说是这里的吴经理。 带苏禾过来的人走了,只剩苏禾跟吴经理,对方将苏禾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很是满意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来了这里,不出一年你那两百万准能还上。」 苏禾抖了抖,一年啊,两百万啊,他屁股不开花才怪,网贷害死人! 接着吴经理拿了一身衣服让苏禾换上,是一件崭新的白衬衣,还挺合身的。 然后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半左右,吴经理才再次出现,亲自带着苏禾和之后来的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起端着盘子去包厢。 包厢里的光线有点暗,沙发上坐着四个西装革履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吴经理陪在一边着笑,跟着进来的五六个青葱少年都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的,端着酒水果盘站在一起,苏禾就缩在最后。 几个西装大佬各有各的事儿,有人抽着雪茄有人喝着洋酒,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就是不发话。 经理一看这架势也拿不准意思,又转头将领进来的少年看了一圈,过去把鹌鹑样的苏禾拉出来。 「这个怎么样,长得乖巧漂亮,a大的,听说还是优等生。」 第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配合着原主性格演戏,苏禾瑟瑟发抖的咬着唇,他这一副可怜模样果然有人喜欢,喝着红酒的大佬俨然来了兴趣:「a大的?a大的怎么也来做这个,今年多大了?」 「我……」苏禾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余光捕捉到一道有些熟悉的沉冷视线在盯着自己,他看过去,一愣。 吴经理有些不高兴:「问你话呢,说啊。」 第3页 「……十九。」收回了视线,苏禾将头埋得更低了。 「十九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女人都换好几拨了,有女朋友吗?」 「没有。」只有一个人渣男朋友,最近还在玩人口失踪。 红酒大佬哈哈笑了几声像是找到了乐子,他站起来:「会喝酒吗。」 包厢里挺安静的,现在其余人都在一边看戏,苏禾当然是准备摇头说不会。 但对方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手里的高脚杯怼到了苏禾嘴边开始灌。 苏禾下意识要往后退,鬼一样飘忽的吴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非把他往前推。 「咳咳…咳……」苏禾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然而红酒大部分都没进他的肚子,而是顺着下巴一直往下流, 直接就把纯白的衬衫给染出了几道蜿蜒的痕迹,缠绕盘復在单薄的胸前。 「哈哈哈不错不错,过来把这些都喝了。」苏禾的样子取悦了红酒大佬,他拽着苏禾坐下, 搂住他的肩膀往怀里带,杯子也不用了,直接拿了一瓶酒塞给苏禾,「喝吧,喝了我们玩点别的,这酒可不便宜。」 苏禾小心的抱着酒瓶没有动作,手足无措的往吴经理那边去看,被对方瞪了一眼瞪回来了,瑟缩了一下。 视线扫了一圈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苏禾最后只能又把视线落到了斜对面坐着的人身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的陆成韫在抽菸,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他好像没有感受到苏禾的艰难处境,缓缓的吐出烟圈之后,将只燃了一半的烟扔进了菸灰缸里,这才慢慢转着视线看向苏禾。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红酒大佬似乎不满苏禾的拖沓,开始催促,苏禾看向陆成韫的眼里渐渐浸出了泪,湿漉漉的眼睛求助似的盯着那人。 「你想跟我?」对方终于开口了,四周更静了,「为什么?」 陆成韫一开口,旁的人就没有插嘴的份了。 「……我们之前见过的。」苏禾小声的说。 别人都只会觉得这是攀附套近乎一样低劣的谎言,苏禾这样的人哪里有机会能见到陆成韫? 但是陆成韫却笑了起来:「这人我带走了,你们继续玩,我请客。」 事情进展太顺利了,等到苏禾从内心的喜悦中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跟着陆成韫到了酒店。 洗澡的时候苏禾很想洗个战斗澡就冲出去趟床上,恨不得催陆成韫动作快点开始这个不寻常的晚上, 但是但是他现在必须矜持,必须继续他小可怜的人设,所以洗澡是必须尽量拖长时间。 在浴缸里蹲了一个小时,苏禾觉得自己皮都快泡皱了,这才裹着浴袍含羞带怯又惴惴不安的推门而出。 陆成韫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的修养很好,只是淡淡的看了苏禾一眼并未说话。 被热水蒸红的脸根本不用伪装就已经很逼真的显出了紧张羞涩,苏禾在床边坐下,陆成韫又进了浴室。 浴室水声响起,苏禾仰躺在床上,捂住狂跳的心脏,怎么办,好紧张,二十六岁老纯情人生第一次滚床单来得太突然了,但是好期待。 冷静冷静,虽然对方确实看着很不错,有颜有钱比那些脑满肠肥的x总不知道好了多少,但是不能见色忘任务,人设重要。 为了平復心绪苏禾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于是陆成韫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那个胆小得跟兔子似的孩子缩在床脚,小口小口的抿玻璃杯里的水,双眼带着点恍惚像在出神一样。 陆成韫走过去看了一会,用低沉的嗓音问:「害怕?」 投在面前的一片阴影让苏禾回过神,他紧紧的抱着玻璃杯,摇了摇头。 「现在不怕,等会还是会怕的。」陆成韫不置可否,冷峻的眉眼有点意味深长,「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向我求助并不是那么明智。」 不知道为什么,苏禾觉得他这句话带着那么点色/情,他发誓绝不是自己思想的问题,是对方本来就这个意思! 但是他真的不是害怕,他只是太兴奋了。 陆成韫坐在床头安安静静的抽了一根烟,灭了烟后才沖苏禾看过去:「过来。」 苏禾慢腾腾的挪过去站着,手里还捧着玻璃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陆成韫将人上下打量一番,把水杯从苏禾手里拿走:「知道该怎么做?」 苏禾犹豫着点头。 「真的知道?」 苏禾开始不敢点头了,他攥着浴袍的带子有些无所适从,清澈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像是被欺负了的模样,陆成韫闷声笑了起来。 「过来坐下。」 摸不准对方什么意思,苏禾又慢吞吞的坐到了陆成韫身边,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异常,但是心里却是急得像是猫爪子挠心肝一样,要做就做,他这好不容易有一次性生活真等不得啊! 但是见过大世面的大佬显然不像苏禾这么猴急,苏禾这边才刚坐下对方就起身离开。 然后苏禾眼睁睁看着陆成韫去了阳台,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又回来了,苏禾巴巴的等着。 没一会门铃响了,陆成韫去开门,有酒店员工推着餐车进来,恭恭敬敬的把东西摆好之后就离开了。 「这边来吃东西。」陆成韫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头也不抬的对苏禾说。 「我不饿……春,春宵一刻值千金。」最后几个字是逞强一样补上的,虽然确实挺饿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应该是不好意思过去吃东西的,随时谨记不要ooc。 第4页 虽然苏禾的声音真的不算大,但是陆成韫还是听到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轻易就看破了苏禾的伪装,都懒得去戳穿这好笑的自尊。 「吃饱了才有力气,不吃的话就等着饿一晚上。」陆成韫气定神闲,「今晚一旦开始就别想中途会停,到时候你想吃也没得吃,别没力气饿晕过去。」 妈耶,这么刺激?苏禾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拉人到床上来一番酣畅淋漓的鏖战,而陆成韫却只当他被吓着了。 最后苏禾还是规规矩矩的过去把肚子填饱了,磨磨蹭蹭的大概也就用了半个小时吧,放下筷子的时候他激动得手指发颤: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陆成韫本来今晚没打算安排人的,他本来还有一个会议等着他亲自去参加,但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今天那个碰瓷自己的小孩搭顺风车竟然是为了去会所开/苞,他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但是对方用清澈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想到了之前车里的那一幕——一样的眼睛,又干净又可怜,惊惶无助,看着就让人心里一悸。 他一向是很有自制力也很自控的人,但是今天鬼使神差的就没忍住。 之前没忍住,之后那一晚就更加没能忍下去了。 怎么说呢,苏禾觉得这一晚上真的就跟打仗似的,陆成韫打得酣畅淋漓,苏禾被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头一次就来这么勐的,苏禾差点吃不消,陆成韫也是说话算话,说中途不停就真的没停,并不因为苏禾是第一次就怜惜,反而毫不留情,完了之后苏禾觉得腰都快断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久终于亲身实践了一次,苏禾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对这种运动痴迷并上瘾了,虽然开始有点疼,但是真的是痛并快乐着,而且快乐得还想再来十八个回合。 果然没看错人,这一晚上他很满意,很喜欢,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 虽然身上散架一样的疼,但是苏禾还是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小心动了动被子里的手脚,暗道一声真狠啊,疼得完全跟刚接上似的,所以说打架一时爽,事后床上躺。 陆成韫早已经起了,神清气爽的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工作,苏禾像半身不遂的人一样努力转动眼珠子去看他。 被一双眼睛盯着的陆成韫依旧淡定工作,直到十多分钟后才开口:「有话要说?」 「你会给多少钱?」犹豫了一小会,苏禾紧张的问。 对于他一开口就问价钱陆成韫一脸瞭然,但是却并不高兴,他的声音比之前冷了点:「五十万,还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听出了冷嘲,苏禾难堪,但是更担心债务问题,拼死拼活卖了一晚上苦力竟然才还四分之一而已,剩下的可怎么办啊。 就在苏禾思考着怎么开口接话才不突兀的时候,陆成韫先一步说话了:「你以后的钱可不像昨晚那么好挣。」 他说得没错,昨晚苏禾是第一次价格当然高些,当然主要也是陆成韫出手阔绰,以后要再遇到这样各方面绝佳的男人真的太难了,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而且苏禾以后也不打算再找其他人了,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现实世界,他也只是想借着完成任务的机会肆意玩一把,但是底线还是要有的。 第3章 你别不要我 用了老半天才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身上都是昨晚弄出来的痕迹,苏禾颤着腿下床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浴袍裹在身上,一步一顿一瘸一拐的往沙发那边走去。 陆成韫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依旧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电脑,等到苏禾扶着床沿桌椅之类的一路坎坷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稍微掀了掀眼皮。 苏禾就站在陆成韫面前,他站着比对方高些实在不适合接下来的谈话,本想示弱的蹲下,但是膝盖一软直接就给「扑通」一声跪下了。 陆成韫眉头微动。 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后面的伤口,苏禾瞬间面色惨白眼角发红,样子着实悽惨。 陆成韫无动于衷,挑眉:「昨晚上哭着跪了一夜现在还跪,膝盖不疼?」神色转而冷淡,「不要以为跪下来卖惨求我就有用,你自己犯的错不是随便跪一次就能还清的,代价这东西要你自己慢慢还。」 只是随便跪一下?明明还陪你玩了一夜别忘了,昨晚还活像八辈子没开过荤一样来劲,现在又一脸性/冷淡的清心寡欲,你个穿上裤子不认人的老男人,苏禾默默在腹诽。 不过就他现在这个小可怜人设,想要还巨款然后虐渣男只能抱个够粗的金大腿才行,苏禾慢慢将两只手叠放在陆成韫的膝盖上,摆出最乖巧的姿态:「我想跟着你, 如果你不要我的话吴经理会让我跟别人的,我不想每天都跟不同的男人……你昨晚不是没尽兴吗,我很干净的,也不会一直缠着你,等,等够了两百万我就走。」说着说着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 虽然苏禾垂着眼流泪的样子确实引人心疼,但是陆成韫却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意思就是利用我,用完就扔?」还说这么直白。 「那,那你说怎么才肯要我。」苏禾抽了抽鼻子,话里带了小小的鼻音。 这次陆成韫沉默了,他昨天要苏禾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昨晚上的滋味确实不错,虽然还不至于食髓知味,但是他也是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合自己口味的人了。 第5页 之前也就想着这一晚过后就算了,但如果真的这样,那以后对方就会每天跟不同的男人上床。 面前的人还在哭,细细弱弱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晶莹的眼泪挂在秀气白净的脸上让人心颤,就像是洁白干净的梨花带着细雨,哪怕是微风稍微一吹也经不起。 他这么干净,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陆成韫想。 「我真,真的很听话,你别不要我。」苏禾抽抽噎噎的哭,眼睛都被泪水煳了视线,又长又密的睫毛一颤便落下一串泪水来。 「跟我讲条件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你值不值 。」陆成韫放软了态度。 苏禾一听有戏就急忙表明态度:「很值的,以后一晚只收三……二十万吧。」 陆成韫真绷不住了,大笑起来,等笑完了才好笑的说:「你还真以为随便睡几晚就能还完那剩下的一百五十万,合着你以为二十万很少?过了昨晚,后面的每次给你上了万数已经算是抬举你了。」 苏禾愣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样,甚至眼泪都忘了流,紧接着回神就「哇」的一声哭得更惨了:「才…一万,那不是,不是要我屁股烂开花也还不上,还会得病呜呜呜哇……」 这信仰崩塌的阵仗把陆成韫给搞蒙了,难道这人一直不知道市场行情? 苏禾哭得很伤心,陆成韫万分无奈:「别哭了啊,嗓子不疼了?」 哭了一会苏禾开始小小的打嗝,却也慢慢的止住了泪。 陆成韫早关了电脑:「好了,起来吧,回去记得买点药擦擦。」 「呜呜呜起不来。」苏禾委屈,跪了半天腿都软了。 陆成韫真是被磨得没脾气了,慢慢去小心的把人扶了起来。 因为昨晚的放纵未出席会议,所以今天公司还有事要处理,陆成韫让陈助理去送苏禾回去,自己先去了公司。 陈助理当然知道苏禾是什么身份的人,但是让他惊讶的是这人竟然就是昨天被他撞了,最后顺路捎了一程的少年。 看着长得干干净净的,没想到也是干这一行的,陈助理嘆息,但是绝对没有轻视,毕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很多人是不愿意做这一行的。 回到公司的陆成韫正在开会,会议很长,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问:「怎么样,他说什么了吗?」 陈助理就站在陆成韫身边,有些惊讶他对这件事的关心,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回答:「在车上一直哭,我问为什么,他说今天跟老闆约好了发传单,屁股痛去不了,没法挣钱很难受。」 「我让给的钱呢?」 「给了,他抱着钱哭的。」 「那再给他卡上打一笔钱,不用太多。」陆成韫忍俊不禁,继续问,「后面还说了什么没?」 「他还问我要您私人电话,说想问问您还愿意要他吗,我没答应,把人送到就回来了。」 陆成韫听着,脑海里想像出苏禾当时哭红了眼睛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其实除了贪财爱钱之外,他还是挺可爱的。 * 颤着腿爬楼梯上三楼,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一路上还遇到好几个人,纷纷对苏禾侧目。 在二楼的时候甚至还遇到一位好心的老奶奶扶着苏禾上了三楼,等走到三楼的时候老奶奶才开口:「小伙子你这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红疙瘩,年轻人有病的话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别拖出大病来。」 苏禾尴尬,一边开门一边道谢,含煳着把这件事带过躲进了屋里。 把陈助理给的钱放好之后,苏禾进了狭小的浴室勉强洗了一个澡把身体给清理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的他倒在木板床上,床虽然硬了点,但是好歹能睡人,屋子虽然小,但是好歹收拾得很干净。 虽然很累,但是苏禾全身酸疼得睡不着,手机早就没电了他摸出来在床头充好电开了机。 不得不说昨晚那一晚上还是挺值的,对方的效率很快,一晚上过去了那些催款简讯竟然一条新的也没有,估计是拿到钱所以暂时消停了。 苏禾看着之前的那些简讯开始感嘆,现在这个世道还真是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丧心病狂到竟然男人的裸条也放,而且也是长得越好看学歷越高放款越多。 苏禾大概懂了为什么原身能贷到那么多钱。 躺在床上慢慢的翻着手机简讯,把那些没用的催款简讯都删掉,一口气删了上百条简讯之后苏禾发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 这条简讯是三天前原身发给那个人渣男朋友的,往上划可以看到近一个月他还发了不少,基本上每天一条,不过对方一条都没回,估计是怕被连累所以玩起了人间蒸发,也就只有原主那么单蠢还相信对方。 苏禾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果然对方是占线状态,现在他就是一个被男朋友抛弃而不自知的小可怜了,只能努力抱紧金主大腿才行。 现在捋一捋原主的身世,他亲戚不多,父母在他念初中的时候就因事故去世了,留下了一笔赔偿金由大伯代管,这些年原身一直住在大伯家,也是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在外面租房子的。 大伯一家人还不错,原身的生活费是每个月都给打到卡上的,两边关系也还挺好的,这个大伯很照顾他,不过这段时间因为躲着催债的人所以没有联繫,苏禾打了个电话过去报平安,只说最近学校事情太多所以才没有联繫,让他们别担心。 第6页 休息了一个下午的苏禾缓过劲来了,穿了件严实点的衣服下楼吃了晚饭,还顺路买了一些药回去,身上的伤需要擦一下,明天还得去上课呢。 晚上的时候苏禾才想起去网上查一下大佬的身份,他记得有人喊他「陆总」,苏禾很轻易就找到了对方的资料,不过都是简单的基本信息。 陆成韫,陆氏,三十四岁,未婚,也无儿女,膝下养着一个亡兄留下的孩子,是他的侄子。 除了这些之外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不过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苏禾放下手机安安心心的睡觉去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传单,他发了一整天的传单挣了两百块,然后拿着钱去充话费了。 * 虽然原主脑子简单思想单纯,但是智商其实不低,这从他念书的学校就可以看出。 a大的名气等各方面在国内绝对排得上前三,基本上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即孩子小时候都觉得长大以后会上的学校是也,而且原身确确实实是个优等生。 打理一新,苏禾神清气爽,虽然身上还是疼,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今天的好心情——有机会重新体验一番大学生活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出门的时候眼睛无意瞟到角落里的几个塑料瓶,苏禾干脆拿了个塑胶袋给兜了起来,昨天好像看到附近有一个小的废品站,正好可以拿去卖了。 大概数了一下瓶子只有十个左右,拎在手里根本就没什么分量,苏禾准备在路上捡几个凑够一斤。 因为下半身疼所以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留意路边的空瓶子,竟然还捡了不少,甚至收穫了几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小姑娘友情赠送易拉罐。 很快塑胶袋就被撑满了,苏禾笑出两个梨涡,心满意足拿着这些去卖了五块钱,用这五块钱买了包子和豆浆当早餐。 第4章 我是小汤圆 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远,苏禾坐了四十多分钟的公交才到校门口,不过好在上午十点之后才有课。 原主之前已经有一周没有去学校了,原本是请了两周的假,今天苏禾的忽然出现让一些关系还可以的同学很惊讶,纷纷关心的问怎么回事。 苏禾当然不会真的把自己网贷的事情说出去,不仅不能说还得捂严实了,他只随便编了个藉口搪塞。 下午也只有一节课,三点半就结束了,但是他却没有马上回去。 居安思危,苏禾很有忧患意识,忆苦思甜,苏禾捡垃圾挣钱。 苏禾发现自从早上捡废品卖钱之后他但凡看到有矿泉水瓶就想捡,然后他真的捡了,要不是遇到收废品的清洁工大妈而灵魂产生了罪恶感,苏禾感觉自己真的能把整个学院里的瓶子都捡完。 生活回归到了正轨,每天都是上课、兼职、吃饭、睡觉,吴经理和催债的都没给他打电话了,人渣男朋友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完成任务任重道远。 再次见到陆成韫是在星期四,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刚开荤的苏禾孤枕难眠几个晚上终于盼来了第二次性生活,上次那一晚他都回味咀嚼了好几十次了。 还是上次那个酒店套房,陈助理将苏禾带进去后就走了。 陆成韫还没到,苏禾很自觉的去浴室洗好澡换了浴袍,然后就躺床上开始睡觉。 另一边的陆成韫本来以为到的时候会看到那只小兔子坐立难安的画面,结果对方却在大床上睡得正香,他随手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一边松领带一边慢慢往床边走,深邃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床上的人睡得原本白嫩的脸蛋微微发红,小扇子似的长睫扫下了一片阴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软乎乎的可爱,他浑身都很白,像个白白的汤圆糰子。 陆成韫在床沿坐下,慢慢压下了上半身。 睡梦中的苏禾感到一阵压力,他含煳的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本来陆成韫压着苏禾,还把脸凑到了苏禾脖子里,但苏禾的动作让他抬起了头。 「醒了,还睡吗?」看着还迷迷瞪瞪的人,陆成韫半开玩笑,「听说你在捡垃圾,闻闻有没有味儿。」 苏禾大窘,轻轻摇头憋出三个字:「不睡了。」 调侃完了苏禾的陆成韫直起上半身坐好,苏禾也坐了起来,身上的浴袍在睡着的时候被扯松了些,他拉了拉。 「钱不够吗,怎么在学校捡垃圾?」陆成韫是背对着苏禾的,他一边问一遍漫不经心的解袖口。 「我明明就是爱护环境。」苏禾强行解释,却窘迫得脸色发红。 「说实话。」陆成韫十分严肃。 「钱我没用,还要留着还债。」听对方的语气苏禾果然不敢再犟嘴了,乖乖交代,「那天你也没说还要不要我,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只能去捡垃圾。」 他的声音低低的,陆成韫听出了不安,忍不住侧身看过去。 「为了让你以后不去捡垃圾,那只能我养着了。」 之前就觉得苏禾的眼神很干净,思前想后还是自己把人养在身边才合适,他看上的人不能以后每天换着男人折腾,而是要留着把他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而且对方的味道确实不错,又香又软像个小汤圆。 苏禾喜形于色,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在别人看来是多么不齿的一件事,他几乎是立马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如果他真的是兔子,那前一秒还耷拉着的耳朵这一刻肯定又会精神的立起来。 第7页 「我给的那些钱不用留着,自己用吧,买点吃的穿的,你现在有人要了,别那么可怜。」陆成韫手指动了动,最终没忍住在苏禾的头上揉了揉。 然后又是一晚愉快的脆皮鸭,苏禾自然被餵得饱饱的。 这一晚没有上次来得勐,苏禾虽然也哭了但是好在没晕。 最后七荤八素的躺在床上,陆成韫靠在床头抽着事后烟,烟雾在他沉冷深邃侧脸缭绕的样子性感极了,苏禾撑着眼睛最后一条缝隙舔颜。 陆成韫似乎知道苏禾没有睡,随手灭了烟去摸他的侧脸:「十九了?」 「还差四个月。」苏禾有气无力,声音很软。 陆成韫兀自点头,自言自语:「还能跟我几年。」 他这样说话总是让人觉得很薄情冷心,苏禾心中嘆息金大腿也不是那么好抱的,要继续努力才行,切记攻心为上。 第二天走的时候陆成韫拿了一张卡给苏禾,苏禾有点蒙:「钱不是打给吴经理吗?」 「这个你别担心,你的辛苦钱是不会少的。」陆成韫再次提裤不认人,恢復平时六亲不认的冷漠脸,随便把卡丢在茶几上,「这个钱是给你的,拿着吧。」 苏禾拿着钱走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陆成韫眼里就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也是啊,好好一个大学生贷款那么多欠债那么多,很明显就是虚荣拜金嘛。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清纯小可怜人设还是要继续下去,都说日久生情,希望以后能牢牢抱住这个金大腿。 后面苏禾的生活有了改变,他不再捡垃圾了,但是找了更多的兼职。 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每隔两三天就会有车来接他,让他在兼职的疲倦中得以神清气爽的放松一次,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真是看花也鲜艷看草也可爱。 如此一月,苏禾把躺着挣钱、站着挣钱、跪着挣钱等各种挣钱姿势都来了一遍,还经常在工作岗位上流下幸福的泪水。 * 昨天晚上又挨了一顿,苏禾这个小身板有点吃不消了,虽然他确实挺享受这件事,但是身体不行这事他也没办法,第二天睡到了十一点才起来。 这次陆成韫竟然还没有走,就在沙发上看报纸。 因为昨天晚上对方已经帮他做了清理,所以身上倒还清爽——这是陆成韫第一次帮他做这样的事,还是他在浴室里被脆皮鸭了半天才换来的,但也值得纪念。 这算是里程碑式的的进步了,难得难得。 苏禾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就要走,以往每次来都是这样,他很守规矩的,一向不多留。 但这次不一样了。 「先吃点东西再回去。」陆成韫视线不移的盯着手里的报纸,话却是对苏禾说的。 苏禾有些惊讶。 不过不眠不休的运动了一晚上确实很饿,苏禾看着一桌子精緻的餐点到底没忍住,挪到了餐桌前吃了起来。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在陆成韫面前倒也不像从前那么拘谨了。 桌上的东西都还是热的,看来陆成韫时间掐得很准,苏禾吃得津津有味,等用餐差不多之后才将旁边的牛奶用双手捧着开始慢慢喝。 陆成韫适时放下了报纸,走到苏禾身边坐下,见他要把牛奶放下才出声:「喝完。」 苏禾看了他一眼,听话的捧起来继续小口小口的喝。 苏禾还是穿着白t,干净得像是栀子花,赏心悦目之余让人内心安宁,陆成韫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一时兴起养起来的小东西了,平时看着放松心情倒也不错。 「没有别的衣服吗,怎么换来换去就这两件。」陆成韫的视线落在苏禾白t下摆,那里有一小片浅蓝色的痕迹。 苏禾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解释:「上国画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颜料,洗不掉了。」 从最开始到现在陆成韫就没见苏禾穿过几件像样的衣裳,给钱让他买也都是口头答应得好,衣服一件没添,就这样出去好像自己磕碜虐待他一样。 「吃饱了?」陆成韫无奈,「走吧,我下午有空,陪你去逛逛顺便买件衣服,下次过来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他这话一出口果然把人镇住了,苏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陆成韫后面离开酒店上了车,前面开车的是陈助理。 商场里人不算多,陆成韫领着苏禾就跟长辈带着小孩子一样,他找了几家自己平时觉得不错的牌子带着苏禾进去,店员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陆成韫,对苏禾也是十分客气热情。 店员给苏禾推荐了几个款式,陆成韫一一看过去挑了几件让苏禾自己去试衣间,他在外面等着。 但是苏禾一去在里面好几分钟都没动静,陆成韫敲了敲门:「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衣服有点大。」里面传来苏禾纠结的声音。 「怎么会,你出来我看看。」码数是他选的,苏禾穿多大的他会搞错? 苏禾打开门锁却没有立马出来,陆成韫开门进去,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衣服怎么会大?」陆成韫刚说完,就发现苏禾身上的衬衣自上而下解了大半的扣子,露出牛乳般白皙的胸膛上一片暧昧痕迹,是昨晚情之所至留下的。 苏禾本来是想将衣服脱下来的,但是没想到陆成韫会忽然进来,所以衬衣就这样半敞着挂在肩头,他有些愣愣的不知所措,不知该穿该脱。 第8页 在这样狭小的,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苏禾仰着头呆呆的望着自己,陆成韫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就将人揽到怀里一阵深吻,全然忘记了从前在外面的自制与理性。 一个甜丝丝的吻结束了,苏禾靠在陆成韫的胸膛小声喘息,陆成韫拍了拍他的背帮他把衬衣拉好,端详:「肩线开得太宽,你肩窄确实不合适。」 第5章 小白莲他屁股疼 后面陆成韫又帮着挑了几件,苏禾试了合身的都包了起来,两人离开商场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陈助理还在外面等着,他像以往一样送苏禾回去,陆成韫则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去了公司。 「不用送我回家,我下午有兼职,去星河广场吧。」上车之后苏禾跟陈助理说,对方应下,发动车子往广场的方向开去。 下车之后苏禾要去兼职的地方是一个咖啡厅,大概还要走十五分钟,苏禾不徐不疾的穿过人流往前走,在走到一个拐角的巷子时忽然想起衣服还在车里忘了拿,于是他放慢了脚步,拿出手机给陈助理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站住。」 适时身后有人出声叫住了苏禾。 前面的巷子不深,但是里面看着也有几道弯弯绕,没有足够明亮的光线,显出几分阴冷来,苏禾闻声顿住了脚步,转过身。 一个带着墨镜的漂亮少年站在几步之外,颀长的身姿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他扬着下巴略有些轻蔑的看着苏禾,说:「陆总的新宠就是你?」 像是受了惊,苏禾眼中一片惊惶藏都藏不住,好像生怕这事被人知道一样,他捏着手机匆匆低下头:「我不认识你。」 「本来我也应该不认识你的,如果你不缠着陆总的话。」见苏禾这副惊慌模样,漂亮少年嗤笑,「你这个畏缩的样子是怎么入陆总眼的,床上的手段很会玩吧。」 这样不堪的话让苏禾涨红了脸,他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我,我没有。」 瞧他这胆小的样子少年心里一阵讽刺,上前拦住苏禾的去路:「看见你就噁心,如果你再这样继续纠缠下去,我会让a大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包括你被追债的原因。」 苏禾越是害怕少年越加得意,肆无忌惮的扬着唇角无声笑了起来。 被堵住的苏禾脸色刷的一白,颤着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眼睁睁看着少年高傲的离开。 失魂落魄的去了咖啡厅,换好工作服之后他依旧神思不属,直到同事问是不是不舒服苏禾才摇头否认,勉强打起精神来。 然而苏禾才刚刚缓过来一点,咖啡厅里就走进来一个人,他挑了一个靠窗的显眼位置坐下,指着苏禾过去点单。 没法拒绝,苏禾只能忐忑的过去。 摘下墨镜的少年更漂亮了,他好像忘了半个小时以前的不愉快,优雅的点了一杯咖啡后还很有修养的冲着苏禾笑了笑,这个笑也漂亮得扎眼。 苏禾去煮了咖啡端过去,还在疑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的时候,却已走到了对方面前。 少年也已经一边说着「谢谢」,一边伸手来接咖啡,然后苏禾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热咖啡就被打翻了,直接全部洒到了他手背上。 这边动静不小惊动了其他人,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苏禾手足无措的站在一堆破碎的瓷片面前,愣愣的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手背上有灼人的疼痛,打翻了咖啡的少年唇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 「不过就是跟了我两年,就真把自己当正主了,胆子不小。」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低,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陆成韫手指缓缓叩着桌面,眼中尽是寒意,「具体时间?」 「三点二十六电话接通的。」陈助理把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所有内容都已经复述了一遍,看着陆成韫沉下来的脸,他补充一句,「苏少好像并不知我在接听电话。」 抬手看了腕上的表,现在离三点二十六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陆成韫没有说话,靠在椅背上闭了眼,陈助理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挺直着背嵴站在原地。 半个小时过去了。 陆成韫没有等到电话,坐直了身子开始处理堆积的文件:「那些衣服在哪?」 「还在车上。」 「放着,不用送过去了。」 * 苏禾提前下班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刚好六点,本来想去买点药擦擦手上的烫伤,但没想到还没到出租屋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陆总让我来接您过去。」 以往都是一晚之后隔两三天再来,苏禾昨天才去过没想到今天陆成韫还会找自己,他有些诧异,有些为难,反应了一会才钻进车里。 一路上都很沉默,苏禾低头出神,还在想自己已经担心了一下午的事——那个人真的会把自己的事情公布到学校吗? 酒店套房早有陆成韫在里面,苏禾一进去就看到陆成韫站在窗边,他本来在看楼下林立的高楼,听到动静才回头看了苏禾一眼:「记得我今天上午说过的话吗。」 苏禾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慌张上前:「我把衣服都忘在车上了,今天兼职没来得及买新的,下一次一定穿新衣服过来,我很听话,你别不要我。」 有心要晾一晾他,陆成韫沉默了一会才说:「既然听话,那说说今天都发什么了什么,」一顿,「手背为什么那么红?」 第9页 「在店里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小心拉住陆成韫的衣袖,苏禾软声撒娇,「好疼的。」 这一个月下来他是越来越对这个小汤圆上瘾了,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个软乎乎的样子,小孩子似的招人疼,陆成韫认输似的在心里嘆了口气:「别再兼职了,我养着你。」 长得干净,怎么眼里全是钱,陆成韫嘆息。 这个时候苏禾当然不敢违逆陆成韫的半句话,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应下了,陆成韫似乎这才满意了一点,牵着苏禾的手去了卧室。 里面依旧是那张又软又大的床,今天上午从那上面下来的时候腿都是抖的,现在又看到这张床,陆成韫还把他往床边带,苏禾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站在原地不肯往前。 陆成韫奇怪:「怎么了?」 「屁股还疼。」苏禾可怜兮兮的看着陆成韫,面上尽是纠结为难,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犹豫了一小会才弱弱的补充,「膝盖也疼。」 陆成韫用那双很深沉的眼盯着苏禾,没说话,然后拉着苏禾继续走,把人带到床边坐下,苏禾仿佛已经放弃抵抗了一样,乖顺的坐着。 不过明显这次他想多了,陆成韫根本没那意思,他不知道从那里拿出来一盒药膏,开始给苏禾被烫伤的手背擦药。 因为苏禾的皮肤很白,所以烫伤的那一片皮肤看着有些骇人,陆成韫自然放轻了动作。 苏禾却有些无精打采,开始出神起来。 这天晚上苏禾还是留在了酒店里,不过他们什么也没做,晚上陆成韫像之前一样抱着苏禾睡觉。 苏禾全身的肉都软软的,身上又暖暖的,抱在怀里手感极好,陆成韫从前是没有搂人睡觉这个习惯的,不过最近一个月却是对此爱不释手。 苏禾脸对着陆成韫的胸膛,陆成韫轻轻捏了捏他被烫伤那只手的手腕。 「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肯跟我说,你这么不听话,我说不要你可不是开玩笑,跟我告状就这么难?」 早就看出了苏禾心里装着事,所以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些事苏禾不肯说,陆成韫只能自己说:「你是我身边的人,那些旁的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谁也没资格动你,记好了,你是我的人,有人让你不高兴就告诉我,我不会叫别人让你难受的。」 看不到苏禾的表情,但是陆成韫能想像得到怀里的人会是什么反应,肯定又是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满脸茫然,虽然听说这孩子是a大的优等生,但是平时干什么都是后知后觉懵懵的样子。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他说得模模煳煳,苏禾听得懵懵懂懂,半天才小声的嗯了一声。 就这样吧。 第二天苏禾走的时候记住了衣服,那些陆成韫给他挑的衣服终于被带回了家。 高档货放在一个月房租几百的小出租屋里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这里随便一件衣服都够他一年的房租了,苏禾捧着衣服嘆息,又环视了一圈屋子。 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久就要结束了,金大腿明显已经动了凡心,自己只要再稍加努力,以后不愁陆成韫不心疼自己过的这悽惨日子。 加油,苦日子很快就会到头的,性生活已经有了,爱情也会随之而来。 后来苏禾发现酒店的套房里有一个厨房,里面配置齐全,不过一直没人用。 陆成韫会抽菸所以嗓子不好,一次苏禾特意买了一袋雪梨过去给煮了冰糖雪梨,成功得到了陆成韫一个温柔的眼神。 ——他发现陆成韫越来越好哄了,当一个本来深沉冷淡的男人变得好哄起来,那就代表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样了。 陆成韫喝着苏禾做的冰糖雪梨,终于想起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贷那么多款?」 原主一共在各个不同的网贷平台借贷了五十万,加上利息才两百万,不过这五十万对一个在校的普通大学生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苏禾听着陆成韫的问题,但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问为什么能贷到这么多钱,于是有些不确定的回答:「或许是因为……我好看?」 之前贷款时对方说了,要长得好看学歷高的才值钱。 第6章 欲罢不能 「不累的,这里的人都很好。」苏禾很高兴,语气轻松起来,「而且还有免费的甜点吃,真的一点也不累。」 陆成韫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欢喜,静静的听着,后面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陆成韫说晚上有个会,所以让苏禾今天早点回家睡觉,约定了明天去接他。 晚上下班之后苏禾没有回家,自己打车去了酒店。 因为来的次数多了,所以酒店前台都认识他,倒也没有拦着,苏禾直接乘电梯往之前无数次去过的房间去了,不过他没有钥匙,所以只能在门外等着。 现在才八点半陆成韫还在开会,他没有打电话过去,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蹲在房门口,但是没想到这一蹲就有点久了,最后苏禾竟然迷迷煳煳的就睡了过去。 陆成韫接到酒店电话的时候刚到家,挂断电话后立马让司机掉头往回开。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顶层的走廊里没人经过,陆成韫一眼就看到了蹲坐在门口的人,他好像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苏禾是浅眠,就是因为有些累了才闭眼休息,其实根本没有真的睡过去,所以在感到有人出现的时候就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入目先是一双脚,揉了揉眼苏禾慢慢抬起头。 第10页 「先生。」仰头就看到面前的人,苏禾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的眼里有光,「生日快乐。」 很古怪的感觉说不清楚,感觉心里满满当当的,有瞬间的难言悸动,陆成韫觉得这个人大概就是自己要宠一辈子的人,他定定的看着苏禾:「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忙。」苏禾很乖巧的说,「我在这里等你。」 苏禾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有无数颗小星星在闪,陆成韫心弦又是一颤:「你怎么这么懂事。」 苏禾没想那么多,欢欢喜喜的抱着怀里的蛋糕要站起来,却因为脚麻了而使不上劲,正懊恼着,忽然身上一轻,竟然直接被陆成韫拦腰抱了起来。 小小的惊唿一声,他一只手勾着陆成韫的脖子,一只手护着怀里的盒子,见陆成韫抱着他往电梯里走,疑惑出声:「去哪啊?」 「跟先生回家。」 陆成韫很少在意自己的生日,不过就是老了一岁而已没什么值得庆祝纪念的,每年都这样就跟平日一样过,今天也是如此,照常上班,吃饭,加班,回家。 不过苏禾给了他一个惊喜。 因为有了在乎的人,因为自己在乎喜欢的人的庆祝,这一天变得格外不一样了。 到家之后蛋糕拆开了,苏禾点上了蜡烛,唱了生日歌。 「先生比我大十五岁。」苏禾说。 陆成韫一路上都很安静,现在依旧很安静,盯着蛋糕上的「先生」两个字看。 「我自己做的,手生,很丑。」苏禾有些不好意思。 「前天迟到是因为在学做蛋糕?」陆成韫好像明白了什么。 「兼职的西点店有个很好的师傅免费教我的。」他笑弯了眼睛,好像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露出颊边两个可爱的梨涡。 吹灭了蜡烛,陆成韫又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遂问:「为什么画了一个汤圆在上面?」 「先生之前不是一直说汤圆好吃吗。」苏禾认真的说。 「嗯,很好吃。」慢慢压过去,陆成韫带着宠溺说,「现在我不想吃蛋糕,我想吃汤圆。」 被压到了沙发角落里,苏禾为难:「可是我不会做汤圆,不过这个蛋糕是汤圆味道的,我……」 剩余的话尽数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小汤圆最终没有逃过陆先生的魔爪,被吃干抹净。 陆先生爱上了甜食,这个小汤圆很甜,他喜欢极了,亲他的时候会乖乖伸出小舌头,闭着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定会有泪在眼眶,好像有人把他欺负狠了似的。 陆成韫整颗心都跟着化成一滩水,这天晚上就十分温柔——他在床上向来随心所欲,是很少有温情的,小汤圆在床上倒是很软很听话,撅着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任/取/任/求,腰格外的软,说什么都听,就是爱哭,稍微一使劲就会流眼泪。 他越是这样,陆成韫越是坏心思的想欺负他。 「唔,我不要了。」小汤圆扭腰撒娇。 「嗯,好。」 半小时后,两人的姿势还是没变,半撑着眼几乎要睡着的小汤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伤心得哇哇大哭:「你又骗人呜呜呜……」 * 之前陆成韫见过苏禾住的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让人再回去的,于是就让苏禾在陆家宅子里住下。 苏禾还有些犹豫:「可是房租之前交了……」 陆成韫一个淡淡的眼神看过去,苏禾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着实委屈,陆成韫把人抱在腿上轻声安慰了好半天才成。 苏禾在陆宅住下了,从此小汤圆到了陆先生的碗里,被养得白白软软的,让人食慾大增,陆先生每天欲罢不能。 对于苏禾来说,这就是瑟瑟发抖小可怜抱紧了金大腿,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渣男出现了。 好吧,他承认他消极怠工,毕竟现在的生活太美好了,反正任务没有时限,还是抓紧时间谈恋爱滚床单重要。 他没有主动去找渣男,但是相信渣男总会出现,一切顺其自然,苏禾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也享受生活,和陆成韫一起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把单调的宅子装饰了一番,更有「家」的感觉了。 而且在他搬进陆成韫的卧室之后,里面的东西都成了双份,看着赏心悦目,后面陆成韫特意给苏禾买了一款印有一个圆乎乎汤圆糰子的睡衣,他穿上更加像个行走的小汤圆了,陆成韫老是拿这开玩笑。 「喜欢这里吗?」某日陆成韫抱着苏禾在花园里晒太阳,看着明媚天光,忽然如是问。 「喜欢。」苏禾不假思索,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最喜欢什么?」 稍加思考:「大床。」 「嗯?」 「这里的床睡起来很舒服,很软。」比酒店的舒服。 遂被陆先生拖去床上睡觉。 苏禾再次感嘆,谈钱不如谈恋爱,谈恋爱滚床单真的超幸福。 不过没多久,这样平静幸福的小日子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波澜。 苏禾见到了陆成韫传说中的那个侄子——陆良恆。 某日陆良恆来陆宅找自己四叔,想谈谈自己刚开发的一个项目,没想到一进门就被震惊了,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还是那个脸上随时冷淡的写着「我没有感情」五个字的四叔的家?为什么会出现一种莫名的感,为什么会有这种风格的抱枕,为什么会有两只一样的杯子摆在茶几上,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白汤圆……额不,是一个白汤圆一样的少年。 第11页 白汤圆也看到了自己,本来迷迷瞪瞪的表情像是被惊扰了,怯怯的站在楼梯口问你找谁。 「找这个房子的主人。」对面那人有点眼熟,陆良恆盯着他的认真的端详起来,从上到下……然后发现对方没穿裤子,就一件宽大的白衬衫罩着,下/面露出光/熘/熘的一双细白的腿。 陆良恆愣了,看着对面羞答答的少年,越加觉得熟悉,就是这个表情,他凝神,于是记忆一瞬间就冲出桎梏,脑海里瞬间出现一个画面令陆良恆瞪大了眼。 「你还记不记得上学期在学校丁香小路那边的事?」 苏禾努力回忆,看着陆良恆,两人视线交接时好像都同时肯定了一件事。 是的,他们见过。 苏禾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有一阵脚步声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陆成韫的身影出现,他的手里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走到苏禾身边,好像没有看到陆良恆一样,没有分半点余光给他,只对苏禾说:「口渴了?」 苏禾点头,接过牛奶捧在手里,看了看被晾在一边的陆良恆:「他找你。」 嗯了一声表示知道,陆良恆自然的伸手把苏禾微敞的衬衫扣好:「我有点事要谈,你先上去,下次记得穿鞋。」 「哦。」 「去吧。」扣完了扣子,陆成韫在对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把裤子穿好。」 苏禾看了陆良恆一眼,抱着牛奶光着脚哒哒哒的上楼了。 陆成韫直到看着苏禾晃荡着令人心痒的小白腿消失在楼梯后,才收回了温柔的视线,看向陆良恆时又恢復了寻常的冷淡。 这么明显的变化陆良恆看在眼里,震惊在心里,浮现于表情,简直瞠目结舌。 四叔还是以前的四叔吗? 「这……」陆良恆指着二楼,欲言又止。 「他怕生,待会介绍你们认识。」 陆良恆一脸纠结,若有所思。 之后两人一起去了书房,陆良恆也一直心不在焉的,难怪最近很少看到四叔出来,原来是在金屋藏娇养美人,还不是在外面养,而是直接带到了家里面。 回忆起刚才看到少年的脚背上都有那些疼爱的痕迹,还有陆成韫眼里的宠溺那么明显,一看就知道四叔被勾了魂,陆良恆深觉大事不妙。 这么温柔的四叔,眼里全是宠溺的四叔,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差点以为是在做梦,其实效果跟见鬼差不多,有点惊悚。 第7章 你清醒一点! 「……怎么了?」 看出异常,陆成韫的声音响起,也将陆良恆思绪拉回。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四叔你会带人回家。」 陆成韫没多解释。 两人开始谈工作上的事情,但是陆良恆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总是往别处跑,正因为他的频频出神,以至于两人在书房坐了两个小时才谈完。 要是以前的话陆成韫肯定早发脾气不耐烦了,但是现在他好像脾气变好了,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而已。 这一点异常陆良恆也发现了,忧愁愈重,他想就算是挨骂被教训他也认了,他还是觉得以前四叔好,四叔你快醒醒吧! 但是陆成韫一点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唿喊,兀自沉醉。 再次见到苏禾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 少年坐在陆成韫的右手边,跟陆良恆面对面的,陆成韫开始介绍两人,陆良恆看到对面的少年腼腆的笑出了两个梨涡。 食不言寝不语,三人用餐很安静,而陆良恆一直在观察对面的人,吃饭在看,夹菜在看,双眼如炬,像是要把人捅穿。 这视线太强烈了,以至于苏禾坐立难安,特别拘谨。 陆成韫感到衣角被人拉住,转头看到苏禾不安的模样,他用眼神寻问怎么了。 「他看我。」苏禾攥着陆成韫的衣角用很小的声音说。 于是在夹菜的陆良恆被逮了个正着,动作堪堪一僵,四叔的一个眼神让他险些没握住筷子,回神后急急收回视线。 「你一直看他做什么?」 陆成韫的声音明显带了些不悦,质问陆良恆。 愣了一会,陆良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他敏锐的嗅到四叔隐藏的醋味,被惊得一呛,一边咳一边匆匆解释:「我就是想看看咳咳,看看四叔心尖上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稍微顺耳,陆成韫信了,放过了陆良恆,淡淡的收回视线,警告道:「他胆小,别吓他。」 一顿饭吃得十分古怪,陆良恆食不知味,放下筷子时才发现自己连续添了三碗饭,现在肚子撑得不行。 饭后三人在客厅坐着休息,陆良恆摸着肚子内心愁绪不断,对面的沙发上那两个人在旁若无人的过二人世界。 陆成韫把人抱在腿上捏苏禾腰上的软肉,逗得人一颤一颤的往他怀里缩,偏偏不敢闹出大动静,只能小声的委屈巴巴说好痒。 他这样陆成韫就越加不放过他了,搂着腰不让人走,低声在他耳边说:「亲先生一下就让你下去。」 苏禾半刻不曾犹豫,直接仰着头在陆成韫脸上吧唧一口,然后趁人发愣的时候飞快的跑掉了。 目睹全程的陆良恆内心咬着手绢哭泣:四叔你清醒一点! 陆良恆丢魂落魄的离开了,顺便带走了一肚子中午饭、一肚子不可思议、一肚子狗粮,他感觉自己要撑爆了。 第12页 * 陆良恆到访那天是星期六,苏禾星期一去学校的路上又遇到了他。 不枉自己在这里蹲了两天,陆良恆远远看到苏禾走过来,心想这次一定要把他的狐狸尾巴给逮出来,让四叔看清他的真面目。 于是他大摇大摆的过去将人拦住,拿出自己气势:「说,你怎么勾搭上我四叔的?」 说实话他这样子倒是有点像校霸欺负小学生,前面的小学生被吓了一跳。 「我不认识你。」匆匆说完,苏禾低着头就要绕过去。 陆良恆哪能这么轻易将人放过,也知道对方在装,他跟着过去挡住苏禾的路,故意说:「上学期你问我放贷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确实有这茬子事,苏禾也记得,不过那是原主小可怜干的,他是一点没参与。 「我知道你还记得。」陆良恆又说,「你之后是不是找别人借钱贷款了,然后还不上所以才来勾我四叔,让他替你还钱是不是?」 一定是这样。 虽然苏禾看着柔柔弱弱很好欺负的,但是就沖居心不良这点陆良恆就对他很有成见,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他接近四叔的动机不纯,完全就是为了钱。 可怜他那英明一世的四叔就被这拙劣的手段给骗了,何其悲哀,陆良恆痛心疾首,他绝不能让这个小骗子毁了四叔英名,他必须帮四叔及时悬崖勒马才行!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戳破所有让苏禾无地自容,自惭形秽害怕得自己主动离开。 但是苏禾并没有像他想像中一样瑟瑟发抖哭着求他别告发,而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这句话陆良恆听到了,登时三观炸裂,瞬间感觉自己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这小白莲段位挺高,够不要脸。 苏·小白莲·禾说:「你当初要是肯给我贷,我也不会这样。」 正规公司总比网络不正经平台要好。 这话成功的把陆良恆噎住了,他面色有片刻的扭曲,合着这还是他的错了?而且那个公司是给企业贷款的,又不是专门给私人信贷用的。 摊上这事他自认倒霉,陆良恆只求这人快点离开,于是认栽的说:「好,那你说还差多少钱还上,我给你,不要再缠着我四叔了。」 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公司,在陆成韫的指点帮助下做得还不错,也算是小有成就,打发苏禾那是绰绰有余。 「我不要你的钱。」苏禾丝毫不配合。 「嘿你还是蹬鼻子上脸了,你不怕我把这事告诉我四叔?到时候你一分钱也没有。」陆良恆放狠话,其实有些色厉内荏, 因为如果一开始找他四叔有用的话他也不用现在来堵苏禾,现在他四叔明显就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魂都被这个小白莲给吸没了。 「那我要给先生打电话,说你欺负我。」说着就要拿手机。 陆良恆暴跳如雷:「你敢跟我四叔告状?!」 苏禾:「是啊,先生说有人欺负我的话要告诉他。」 陆良恆吐血,气愤离开。 苏禾背着书包进了,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好日子,人间蒸发了两个多月的人渣男朋友忽然现身了。 两人相隔十多米,苏禾还来不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对方已经一脸厌恶的上车,接着车门关上,绝尘而去。 站在原地看着车辆消失不见,苏禾心里唾弃:呸,渣男,竟然开得起豪车。 * 在苏禾这边谈崩了之后陆良恆并没有气馁,他开始委婉的跟陆成韫提这件事。 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串,陆良恆最后刚把话题引到了苏禾身上,陆成韫瞬间斜过去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在这里烦我不如回公司干点正事。」 陆良恆一听急了,这可是头等大事。 「那个苏禾之前欠了一屁股的债,后面又来跟四叔你,四叔你不觉得他目的性太强了?」不能直说,陆良恆只能迂迴的表示苏禾就是个感情骗子来骗钱的,要骗到他四叔人财两空。 「我倒是觉得你针对他的目的性更强。」陆成韫不为所动。 这帽子扣得太狠了,陆良恆立马喊冤:「四叔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针对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别看他长得干干净净的, 但其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前两天我让人调查过了,他之前就有一个男朋友,还有就上个学期他拿着u盘堵我,里面竟然是他自己的……」 在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陆成韫就变了神色,随后脸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沉:「是什么?」 「是他、是他自己的那种视频,还有一些照片。」陆良恆都不好意思说这个,当时他也是一时好奇打开的那个u盘,吓得他赶紧关了电脑。 视觉冲击太强烈了,虽然苏禾长得挺好看的,但是那个视频看着还是古怪,毕竟都是男人,谁都干过那事。 陆成韫完全黑了脸:「你看过?」 空气冷飕飕的。 「一点!」这误会可了不得,陆良恆立马解释,「就看了个开头后面再也没碰过,真的四叔你信我,我不喜欢男的!」 陆成韫没说话,陆良恆冷汗直冒,怪自己怪自己,怎么把这事拿出来说了。 「东西还在?」沉默了良久的陆成韫再次开口。 「好像…还在。」 「滚回去拿过来。」 「好好,四叔你等着我马上就去。」生怕再多待一秒小命不保,陆良恆急急忙忙退出了书房,这才舒了一口气。 第13页 这算什么事啊,他明明就是来劝四叔要看清苏禾的真面目的,怎么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险些就得被臭骂。 那个u盘他看过一次之后就随便扔在了公司的办公室,陆良恆直接开车去了自己公司,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里面的一个人,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郑家大少爷郑逍。 「怎么最近没看到你啊,今天晚上喝酒去不去?」郑逍那就是个十成十的富少爷活法,成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歪点子也特别多,但在圈内吃得开,人缘不错。 「最近忙着公司的事,哪有空啊。」陆良恆一边回答,一边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他具体也忘了u盘到底被扔哪去了,只能一通乱翻。 「找什么呢这么着急。」郑逍气定神闲的坐在办公桌后悠闲的转着椅子,「晚上真不去?我请客。」 「不去不去,烦着呢。」陆良恆把办公桌翻得乱七八糟也没有找到,开始抓着头髮冥思苦想自己到底把东西扔哪了。 「好吧。」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郑逍伸了个懒腰,「有个事帮个忙呗,我看上个人你帮忙联繫联繫?」 「什么人还要我联繫?」陆良恆难得抽空回道。 「喏,这个里面的人。」说着往桌上扔了一个银色的u盘。 第8章 他会死吗 陆良恆盯着那个熟悉的u盘,忘记了动作,忽然震惊大喊:「你看了?」 「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刚刚想用这个拷点东西才看到了里面的视频,不过你哪找的这个,不是不喜欢男人吗?」郑逍暧昧的揶揄。 陆良恆心力交瘁,这事要是让他四叔知道,他们两个就都死定了! 一把拿过u盘攥紧,陆良恆定下心神劝告:「这事你别提了,也别再想了,没戏。」 「怎么了?」郑逍越加来了兴趣,「这小美人挺对我胃口的,钱不是问题。」 「别说了。」不敢想像自家四叔听到这些话的表情,但是陆良恆也不想把事情原委抖落出来告诉郑逍,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家英明神武的四叔被一个小汤圆给迷得五迷三道。 这太有损四叔叱咤商界的英勇形象了。 陆良恆只能严肃的说:「总之你别想就对了。」 再三劝告郑逍收了心思之后陆良恆才离开公司,拿着u盘去陆成韫那交了差。 陆成韫收了u盘,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人:「这事以后不许再提,还有我的事情你别管,也管不着。」 晚上苏禾回去的时候陆成韫就问他:「今天陆良恆找你了?」 「嗯。」知道瞒不过,不如承认。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捏着苏禾软软的手,陆成韫的声音很轻柔。 「他不让我打。」苏禾开始甩锅,其实他也没说谎啊,陆良恆确实不让他打。 「你怕他干什么。」有心想要逗一逗对方,陆成韫遂话锋一转,「不听话,你怕不怕我不要你?」 「你会不要我吗?」之前是怕的,相处久了似乎没那么怕了,又似乎更怕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只能回去捡垃圾了,也没有新衣服穿饭都吃不饱,你也说了好可怜的。」 他这撒娇陆成韫哪受得了,抱着人就开始吻,情不自禁的叫着「小禾」。 苏禾被吻得七荤八素,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对自己临场发挥的震惊:真是人老了,脸皮厚了,装起小可怜来也不害臊了。 把下巴搁在苏禾的肩膀上,陆成韫微微喘息,嗓音低哑:「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可欠了我一屁股的债。」 这后面的话原是今天陆良恆说的,但陆成韫话落却意有所指的拍了拍苏禾的小屁股,真的是一屁股的债,于是晚上床上还。 * 那天无意在学校里见到了人渣男朋友周子荀之后,苏禾琢磨着是不是该开始去刷刷存在感了,毕竟按照原主的性格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男朋友,再怎么也该去关心一下呀。 不过他这边还没纠结出个结果,又出了另一档子事,真是生活无处不「惊喜」。 一觉醒来,苏禾收到了一封陌生的邮件,本来打算当垃圾邮件删掉,但是看到上面内容有自己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视频。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diy羞射的视频。 大概有十分钟,苏禾从头看到了尾,表情凝重。 这孩子身体素质不行啊,难怪自己老是腰痛。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会有人有他这种视频?不会是陆良恆吧?应该不是,他虽然有点缺心眼但还没这么阴暗。 苏禾这边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就有人发简讯过来要约苏禾见面,扬言如果不去就把这个视频发布到网上去让人欣赏。 按理说他现在有了粗壮的金大腿,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第一时间跟陆成韫告状才对,但是!—— 但是他是一朵单纯胆小的小白花,遇到这样的委屈应该自己偷偷瞒下来,一个人独自承受,不能让陆成韫为自己担心。 他是一朵懂事的小白莲,在风雨里独自飘摇坚强。 所以他赴约了。 这跟羊入虎口没有任何区别。 而另一边,从公司回家的陆成韫没有见到自己小宝贝就开始给苏禾打电话了,他打,苏禾就挂,他再打,苏禾再挂,最后刚好苏禾手机没电了,完美关机。 那边的陆成韫着急了,发觉不对劲的他很快让人查到了苏禾的行踪去向,一看竟然是去了市中心的一个酒吧,顿时就心里更急了,二话不说亲自开车过去。 第14页 等到火急火燎的赶到酒吧之后,一番盘问才晓得苏禾已经被郑逍带走了,带酒店里去了,据酒吧经理说苏禾当时是自愿过去的。 陆成韫气得直接踹了桌子,酒瓶酒杯摔了一地玻璃。 去他妈自愿!就苏禾那样子明显就是不敢反抗。 脾气发完了,陆成韫继续往酒店赶,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里面的人该做的应该都做了,陆成韫觉得脚步有些沉重,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定扒了郑逍那小子的皮。 推开门,里面有声音,是急促痛苦的喘/息呻/吟声,陆成韫握紧了拳头,继续往里走。 「啊!救命啊,来人——」 一声惨叫忽然响起,惊得陆成韫脚步一顿,面色古怪起来。 这是……这是郑逍的声音,陆成韫分辨出来。 进去到里面看清一切情况的陆成韫神色更加古怪,差点就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情况跟自己想的不大一样……甚至相去甚远,简直南辕北辙。 屋里苏禾缩在床头抱着膝盖哭,看着怪可怜的,脸上都是泪珠子,抽抽搭搭的像是已经哭了很久了。 陆成韫走过去,苏禾一看清来人就扑进了他怀里,哭着喊先生,继续呜呜的哭。 「现在知道怕了?」陆成韫拍着苏禾的背安抚,小心检查他的身体,「受伤了吗?」 苏禾哭着摇头,眼泪打湿了陆成韫胸前的衬衫,陆成韫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眼角,帮他拭去泪珠:「他怎么回事?」 说着视线转向了房间角落里的另一个人——一直被忽视的郑逍,此刻他正倒在地上,双手被缚着,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嘴里偶尔发出痛苦不堪的声音。 「我带了这个。」苏禾拿出了身边的一个小瓶子,竟然是防狼喷雾。 陆成韫:…… 「他带我到了这里之后要脱我衣服,我就用这个喷他,然后拿水杯砸了他的头,把他绑了。」苏禾手还有些抖,整个身子都发凉,「他流血了,会死吗,我是不是要坐牢?」 陆成韫低声安慰了苏禾几句,然后过去看了看郑逍的情况,地上确实有点血迹,不过不多,不严重。 通知了人过来处理这件事,陆成韫带着受到惊吓的苏禾离开了酒店,一路上苏禾都在发抖,明显被吓得不轻。 他那么小的胆子,这样的事确实容易被刺激到。 回到家的时候苏禾身上还一阵发冷,身上的衣服也是乱七八糟的,陆成韫把人抱去了浴室,浴缸里放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把苏禾剥干净之后就放了进去。 苏禾一个人缩在浴缸里,小肩膀一颤一颤的样子可怜极了,陆成韫心里一阵怜惜:「没事的,先生在这里,不要怕。」 苏禾抬起有些恍惚的眼看向陆成韫,分辨了一会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是不是给先生惹麻烦了?」 苏禾垂泪的样子陆成韫看过很多次,但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心疼难抑,他开始本来因为苏禾的隐瞒而火大,去酒店的路上还想着等把人找到了一定要抓回去好好罚一次,但是真一见到人就只顾心疼了。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他想……我以为他只是要钱,这段时间我存了些钱。」苏禾嗫嚅的解释。 他这样的人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陆成韫转瞬却又释然,也是,这孩子性子迟钝又单纯得很,他不应该强求什么的,他喜欢的不就是苏禾的傻得可爱吗? 但是他还是无奈嘆息:「你这么傻,我怎么放心。」 这么傻的孩子,要是没了自己那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了? 苏禾懵懵懂懂的看着陆成韫:「我不傻啊,我念书很用功成绩也很好,教授都夸我乖。」 是很乖,乖到犯规简直,陆成韫干脆也脱了衣服进了浴缸,把人面对面搂进怀来认真的说:「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一定要先告诉我。」 「好。」陆成韫的眼神太撩人了,苏禾看得心神荡漾。 亲了亲苏禾的小鼻子,陆成韫将人搂紧揽在怀里,声音有些感嘆的无可奈何,毕竟这人打不得骂不得话也不能说重了:「宝宝,你听话好不好。」 瞬间被「宝宝」两个字撩到了,苏·真老纯情·禾难得脸红了。 软软的「嗯」了一声,从此以后他也是个宝宝了。 这件事的后续苏禾没有再听说过,不过陆成韫应该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苏禾也就没有再问,后面他却是再也没有在家里见到过陆良恆了,应该也被他四叔给收拾了一顿。 转眼间苏禾已经到这个世界有四个月的时间了,他跟陆成韫认识也已经有四个月了,前段时间他过了生日,现在学校已经放了寒假。 虽然是深冬,但因为是沿海城市纬度低,所以一年四季气温都不会太低,很适宜居住,所以即便是冬天也不用穿厚厚的棉衣,苏禾很喜欢这个城市。 放假之后苏禾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的,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拿着手机乱翻,里面竟然有不少男朋友周子荀的照片。 第9章 人家的卖身钱 苏禾认真的一张一张翻完,小心的捧在心口处,算是回忆他们从前的甜蜜时光,他就像一个苦等丈夫不归的深闺小怨妇一样垂眸忧伤,夕阳淡淡的打在他的身上,锦霞也成了虚化的背景。 他带着霞光的侧颜是一幅完美的油画,他凝蹙的眉头有万般愁绪,他想:这照片滤镜挺不错。 第15页 于是拿起手机咔咔咔的给自己来了几张。 真·忧郁小可怜上线。 他把这些照片发给了陆成韫。 【宝宝怎么了?】陆成韫很快发来简讯,他现在总喜欢这样叫苏禾。 苏禾略一思索,回:【我欠你的钱什么时候能还清啊。】 陆成韫没有再回,苏禾等了一会就放下了手机,十多分钟后陆成韫回家了。 听到动静的苏禾下楼,陆成韫一把将人抱住:「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问?」 「因为……」因为我还有男朋友,但是这话苏禾也就想想罢了,他性格是傻,但是还没傻到啥都不知轻重的说。 「你不想跟我了?」见苏禾不说话,陆成韫反问。 「没有没有。」苏禾矢口否认,「我要跟着你的,我还要给你打工还钱。」 知道苏禾又想到自己不要他,他就得去陪数不清的老男人这样的画面,陆成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宝宝你没懂我的意思,我说过要养你一辈子的,你就得跟我一辈子。」 「我们早就结束了那种关系,你不是我的情人,而是我的爱人,等你毕业了我们可以结婚。」陆成韫耐心解释,「也怪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不过现在说也不晚。」 「结婚?」苏禾讷讷的重重复听到的字眼。 「是啊,结婚。」揉了揉他的头,陆成韫宠溺的说,「我是先生,以后小禾就是我的小媳妇了。」 「可是……」苏禾犹豫,眼神闪烁,「可是我不想结婚。」 笑容一凝,陆成韫轻声问:「为什么?」 「……不能结婚。」 问到底苏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陆成韫却似有所感,在苏禾逃避闪躲的目光若有所思,他最终放弃了答案,温和道:「你还小,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苏禾忙里偷闲梳理剧情,现在故事已经发展成了金主对小情儿动真心,但是小情儿他胆小柔弱可怜还矫情,内心揣着一个初恋白月光,卖身挣钱苦等男友拒嫁豪门。 好一朵清纯小白莲。 不过其实苏禾拒绝陆成韫不是没有道理的,按照原主虽然傻萌但爱较劲的性格,他应该是到现在都还相信周子荀。 在没有看清一切跟周子荀分手前,他就算是对陆成韫有了依赖动了心,也是懵懂不自知的,原主虽然胆小单纯但是他够偏执。 所以他会拒绝,并且还心心念念担忧着初恋男朋友。 苏禾知道自己今天这样说了之后,陆成韫一定会去调查周子荀,一查之下肯定会顺便整一整他,这样想想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见到周子荀了吧。 不过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苏禾见到周子荀比他预期的要早些,而且跟他想的还有些不一样。 是周子荀主动给苏禾打的电话,苏禾接到电话自然应该惊喜,一个劲问对方过得如何如何,表现出十足的担忧。 本来周子荀还有些拘谨的,但是一听苏禾这个毫无芥蒂的语气便也跟着放宽了心,真的开始扮演起温柔男友的角色了,也问了苏禾最近的状况,还表示最近一直在找他,那天的视而不见是有苦衷的。 最后重点来了,他要约苏禾见面。 电话里苏禾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已是年后,正是气温回升的时候,一眼看去万里无云阳光明媚,苏禾白t加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周子荀开着豪车在苏禾面前绝尘而去,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苏禾隔着烟尘都能感受到,但是这次呢对方明显颓废了很多,明显一副肾虚萎靡的样子。 苏禾看了一眼得出结论:多半是生意失败创业受阻。 「小禾,」周子荀似有万般言语万种苦衷在心口难开,最后化为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苏禾见他这样,忍不住问,「你之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联繫不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之前家里有人生病了住院,我回去照顾了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周子荀脸色伤怀,而后颓唐道,「后面我公司出了些事情,本来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想着一个人熬过去就好,因为欠了些外债所以没有跟你联繫,怕你受牵连,现在知道你过得还好,我就放心了。」 「那现在公司还好吗?」信了他的鬼话,苏禾立马紧张的问。 然而周子荀只是嘆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只又关心的开口:「我知道你对我好,之前还为我去借钱,现在那些钱还完了吗,我公司还能挪出点钱,你要是……」 「还完了还完了。」苏禾忙不迭回答,「你不用担心,我打工挣了很多钱。」 「那就好,那就好。」似乎是放心了,周子荀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就是沉默。 两人相对坐在咖啡厅里,苏禾面前摆着一杯果汁,是他喜欢的芒果味,周子荀替他点的,但是他自己面前却什么也没有。 「你公司的事情是不是还没有解决?」苏禾试探着问。 周子荀似乎想说什么安慰苏禾,但是笑容勉强得坚持不下去,最后变成一个苦笑。 完美演绎万事一人扛绝不让爱人担忧的世纪深情好男友。 要是原主,估计真的就被骗过去了。 知道剧本知道周子荀劣性的苏禾没有被骗,这人当初以家人生病为由,骗原主贷款然后捲款跑得没影,等到信贷公司开始追债的时候更是直接断了联繫,留下原主一个人不得已去做mb,这样的渣男现在回来的目的在苏禾这里早就昭然若揭。 第16页 还不就是为了钱。 行给你,卖身钱,拿了遭天谴那种。 苏禾摸出一张卡推到周子荀面前:「这是我这几个月打工存的一些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周子荀一脸感动,但是却没有收下,而是把卡推了回去:「我已经拿了你五十万,怎么能再拿你的钱,你以后还要靠这些钱过日子的。」 苏禾当然是比他更感动,就差当场流眼泪了,他再次把卡推过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别担心我。」 于是「推让不过」的周子荀就把卡收到了自己身上,又说了一些深情款款的话哄人,就以公司还有事情为由走了。 离开咖啡厅的周子荀立马换了之前那张苦情脸,轻蔑的往咖啡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开车去了就近银行。 他之前就听说苏禾被一个不得了的人给包/养了,最近公司出了问题没有办法他才想着或许能从对方身上套点钱解燃眉之急,刚才苏禾一到咖啡厅他看对方穿的衣服价值不菲,后面便想着卡里该有几十万吧,没想到一查才知里面竟然有上百万。 看来还真是攀上了高枝。 苏禾回去的时候陆成韫已经回家了,他见苏禾一脸既欢喜又郁郁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过去问:「去哪了,怎么看着不高兴?」 「去看我大伯了。」苏禾随便找藉口,「他还在医院里。」 「没事,下次我陪你一去去看看。」 「……嗯。」好在他大伯真的还在医院里。 * 前面周子荀脸不红心不跳的拿走了苏禾卡,苏禾觉得这事得找个机会透露给陆成韫知道才行,金大腿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渣男很快就会受到惩罚了。 但是苏禾还没想好怎么跟陆成韫「不小心」的说漏嘴,两天后周子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没想到周子荀比他想的更不要脸。 他居然还有脸来继续问自己要钱!他不知道那是卖身钱?不知道为了这些钱他腰都快断了?不知道为了这些钱他装了多少次可怜?又多少次晕倒在岗位上再坚强的爬起来继续工作? 太没人性了。 当然,这次的周子荀也是很委婉的提了钱这件事,并没有明说,但是苏禾一听就懂了,当即拍着小胸脯应下了。 然后开始忧心忡忡。 陆成韫把苏禾的变化看在眼里,但也只是看着,并没有点破,就连苏禾晚上不怎么吃饭这件事都忍住了没多劝。 晚上苏禾洗白白后跟陆成韫在床上腻歪,苏禾格外听话,不哭不闹不腰疼了,陆成韫诧异,但也尽兴,苏禾就趁机在他高兴的时候开口。 「你还有钱吗?」 「要钱?」陆成韫一顿,转瞬恢復如常,冷峻的脸上露出不寻常的笑,「要钱的话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不睡不睡。」 「不怕屁股疼了?」陆成韫挑眉,虽然含笑但是眉梢微凉。 「不怕不怕。」苏禾没有发现异常一样,忙不迭点头,小脑袋跟捣蒜似的。 这一晚真的是不眠不休,打仗打得苏禾头破血流屁股开花。 后面陆成韫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死命的捣,就差把人捅穿了,苏禾爬都爬不动了直接放弃抵抗直至昏厥,光荣的晕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陆成韫俨然就是压榨员工的吸血鬼老闆,苏禾惊恐,求求你停下吧,再吸命都没了。 然而有人註定听不到他的心声,张牙舞爪不肯罢休,在苏禾晕过去的最后一秒,陆成韫还在马不停蹄牛不脱犁的努力耕耘。 报復,绝对是报復!苏禾扶着腰心中吶喊。 第10章 没你的烫 不过经过一晚上的加班,苏禾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加班费和半身不遂补贴费。 当看到钱入帐的时候身残志坚的苏禾喜极而泣,我真的太伟大了,卖身钱啊! 而因为卡就在周子荀手里,所以这些钱当然第一时间去了周子荀那里。 然后忍了一晚上的陆成韫也不负所望的查到了苏禾跟周子荀的事情,一深入这才知道了苏禾之前贷款竟然是为了周子荀,当时就原地气炸:竟然还敢瞒我。 站在旁边的陈助理战战兢兢:「陆总,那个苏少他说肚子疼,您要不要去看看?」 「让他疼。」陆成韫气得火冒三丈,这人竟然拿着自己的钱去外面养别的男人,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难怪上次说什么不能结婚,原来心里藏着人。 不过气是气,陆成韫的气话说完不到十分钟还是离开了书房去卧室,去看那个在他头上种草的人。 「疼?」陆成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躺着的人,「还敢吗?」 虽然陆成韫说得没头没脑,但是现在明智的回答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他想听的,明白道理的苏禾马上摇头:「不敢了。」 「过来上药。」 后面的几天陆成韫每天晚上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苏禾每天就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样躺床上。 真·悽惨。 以至于后面每到晚上被搞怕了的苏禾就往床头缩,试图保住后方一夜安宁。苏禾像个小白兔,陆成韫就是慾壑难填的大灰狼,他怎么缩都没用,然后被陆成韫攥着脚腕给拖走。 被迫打针的人哇哇大哭:「呜呜呜你不疼我了。」 「疼你。」陆成韫有些生气了,「你要是乖点我能不疼你?」 半夜因为苏禾体力不支要中场休息的时候,陆成韫体贴的去给苏禾倒了一杯热水,口渴得很的苏禾抱着玻璃杯就开始灌,陆成韫一边给他轻轻拍背免得他呛着,一边关心的问烫不烫。 第17页 苏禾脑袋还晕乎乎的,一面摇头一面抽空不假思索回答:「不烫不烫,没你的烫。」 陆成韫动作顿住:「宝宝……你说什么?」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苏禾也有些愣。 半晌他才用一副随时要哭的表情说:「你烫得我好疼,肚子里面会疼,可不可以不做了?」 他虽然很喜欢这项运动,但是也知道要节制。 但是陆成韫明显不知道。 苏禾再怎么示弱都没用,每天如此循环往復,直到有一天晚上陆成韫一反常态的啥都没干,苏禾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今天不做?」他小心翼翼的问。 「昨天不是还说屁股疼吗。」陆成韫失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苏禾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在陆成韫的安排下苏禾换了一身得体的小西装,头髮也给扒了扒,他长得好看这样一打扮起来活脱脱就是个小王子,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成韫甚是满意,今天的他也是一身正装,跟苏禾的正配。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带着苏禾出门,车辆一路平稳行驶,苏禾新奇的扒着车窗看外面的越来越清净雅致的风景。 「我们这是去哪啊?」车子已经离开市中心好远了,周围都变得安静,树木越来越葱郁,分明已经到了城郊。 「去参加一个宴会。」陆成韫把苏禾拉过来坐好,十分体贴的帮他理领子,跟操心自家孩子的家长一样,「等会你就在我身边就好,人可能会有点多,别怕。」 苏禾认真的听着,隐隐有些期待,陆成韫瞧他这好奇欣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忽而敛笑严肃起来:「还有,不许喝酒。」 等到在车上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差不多就到了目的地,是一个漂亮的西式庄园,里面的几栋哥德式建筑十分的华丽。 车子开进了庄园,到了里面能看到已经停了不少豪车,有人出来迎接喊着「陆总」,陆成韫神色淡淡的,牵着苏禾下了车。 旁人一看陆成韫对苏禾的态度多少都能猜到点他们间的关系,但是也都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十分自然的引着陆成韫进去。 外面宝马香车,里面更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华贵的水晶吊灯有种西欧宫廷的奢华,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名流。 陆成韫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乎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然后都同时看到了他身边的小少年,瞬间纷纷露出瞭然的神色。 陆成韫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所以过来攀谈的人并没有几个。 苏禾则是看什么都新奇,一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样子,但是他很听话的记得陆成韫的交代,并没有乱跑,就跟在陆成韫的身边,对方一直牵着他的手。 「饿了吗?」陆成韫侧头低声问身边的人,声音满是柔情,眼里也是疼宠。 苏禾摇头,陆成韫端了一杯果汁给他:「你在这边玩,有事叫我,我过去谈点事情。」 在苏禾点头答应之后陆成韫就离开了,走之前往人群里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苏禾笑了一下,苏禾直觉这个看起来寻常的笑不简单。 在陆成韫的身影消失在各色人群里之后,苏禾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找出不寻常,他才不会相信陆成韫忽然心血来潮带他出来是为了玩,肯定别有目的。 苏禾一边走一边看,旁的人没敢上来和他说话的,估计是对陆成韫有所顾忌,苏禾大大方方的走,大大方方的看,在和人群里一个人视线交接时顿住了脚步。 他似乎明白了陆成韫带他来的目的了。 周子荀就在人群里和苏禾遥遥相望,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默契的找了一个稍微隐秘点的角落,苏禾和周子荀聚在了一起,跟前段时间的消沉相比对方今天打扮更像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 「你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钱还够吗?」小白花应该至始至终都关心着初恋白月光的。 「嗯。」周子荀似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他才又开口,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有点艰难,「你和……陆成韫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他是我老——老师。」本来想出口的「老闆」两个字硬生生在最后关头换成了「老师」。 苏禾想先生可不就是老师嘛,灵魂导师,两人经常一起探讨哲学至天明,他们都对学术研究有着近乎痴迷的激情,为此不眠不休腰酸背痛。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周子荀被哽了一下,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事不好说穿,便又是一阵沉默。 苏禾往陆成韫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人好像正在找自己的样子,就跟周子荀道了别匆匆离开,而周子荀虽然一直是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终究也没说出什么来。 回到了原地,苏禾还端着果汁,没多久陆成韫就回来了。 「走吧,带你去转转。」 陆成韫牵着苏禾的手往外走,人群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外面的空气没有里面那么闷,也少了几分喧嚣,两人携手走在鹅卵石小径上,夜风吹拂,带着花香。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事吗?」陆成韫忽然开口。 「嗯?」苏禾偏头,不明所以。 「没事。」陆成韫却没有明说,「想不起来就算了。」 第18页 两人一起在外面把花园逛了一圈才回去,里面的宴会还和之前一样,丝毫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不过比之之前已酒过三巡,谈论熟络起来之后敬酒的人多了,也有不少人开始往陆成韫这边来敬酒了,他们随意谈着或世家或商业上的事情,苏禾没心情听就在一边开始吃东西。 蛋糕的味道不错,苏禾拿了几块,水果也还行,他也端了一盘,苏禾吃得正高兴,陆成韫却把他拉住,然后在苏禾发愣间自然的替他擦了擦嘴角的奶油,说:「待会再吃,有人来了。」 顺着陆成韫的视线苏禾转头看过去,看到了周子荀端着酒朝着边走过来。 苏禾愣住,呆呆的看着那走过来的人。 「怎么了?」陆成韫的的声音响起。 「……没。」收回了视线。 陆成韫是什么样的人?商界巨擘无疑,他在国内世家名流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而且这人向来待人冷淡,寻常一般是很难见到的,像今天这个酒会他会出席完全可以说是蓬荜生辉。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攀上了他的高枝那以后不说一步登顶,也觉对不会籍籍无名,周子荀现在只是个刚起步小公司的负责人,如果能在陆成韫面前混个眼熟那以后还不是一片坦途在前? 而和周子荀一起过来的敬酒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挽着周子荀的胳膊,脸上的笑十分的甜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 这个女孩出身不错,是王家的千金王清瑶,周子荀今天能来参加这个宴会自然也是沾着她的光。 看着两人亲密挽在一起的手臂,苏禾别开了头。 「来小禾,认识一下。」陆成韫却不让他逃避,往苏禾手里塞了个高脚杯就揽着他的肩膀介绍道,「这位是王总的千金,之前你的喜欢的花瓶就是他们家的牌子。」 什么花瓶?苏禾还有点恍惚,双手握着高脚杯下意识点头算是认识了。 王小姐十分大度,跟着笑了笑打招唿。 第11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这是?」陆成韫的视线又转到了周子荀的身上。 「这是我男朋友,也是週游游戏开发公司的负责人周子荀。」王清瑶的脸到底是比周子荀大些,她故意提起「男朋友」的身份也就是想让周子荀在陆成韫面前不落了身份,得些高看。 「周子荀。」陆成韫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眼底的凉意稍纵即逝,「我之前好像听人提起过,说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好像也是a大的?」 对于陆成韫听说过自己这件事周子荀惊喜不已,于是一听到后面的问题便跟着连连点头。 但是他没有留意到陆成韫话里这个别有深意的「也」字。 「小禾也是a大的,你应该是他学长了。」陆成韫自然而然的把话题扯了过去,他轻轻拍了拍苏禾的肩膀,「来,给学长敬杯酒。」 周子荀哪敢让陆成韫的人敬酒,愣了片刻后先一步举起酒杯,诚惶诚恐的笑道:「应该是我给您身边这位小少爷敬酒才是。」 话落便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得出十分诚心。 苏禾那边还在眼神乱瞟没个定处,明显心神不宁,忽见周子荀喝了酒他也就把酒杯往嘴边凑,但是中途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周子荀和王清瑶都面色疑惑,苏禾自己也是不明所以的无知状,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陆成韫身上。 「不记得我怎么说的?」陆成韫却只看着苏禾,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不能喝酒。」 「哦。」苏禾乖乖傻傻的很听话。 酒是被陆成韫拿走了,但是却没有换上别的代替,还拿着空酒杯的周子荀就显得十分的尴尬了,也不知道陆成韫是不是故意的,他站在那里不知该走该留该说什么显得侷促。 陆成韫没有再理会旁人,全部目光都落在苏禾身上,放柔了声音问他累不累,苏禾在他怀里摇头。 现在周子荀知道自己被无视了,也知道不该再自讨没趣该离开,走之前还往苏禾身上瞧了一眼,没想到陆成韫对苏禾竟然这么在意。 周子荀走了之后苏禾还是一阵神思不属的样子,像是怕人看出异常来,苏禾找了个藉口躲进了洗手间。 他这边前脚才刚进去,后面周子荀竟然也跟了过来。 全然不復之前外面的冷静,周子荀一见到苏禾就格外激动,抓着他的手腕就开始解释:「小禾你要相信我,我和王清瑶只是临时做戏罢了,没有更多的关系,你也知道我爱你对不对?」 苏禾被吓了一跳,在周子荀急切的目光中低低说:「……我信你。」 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周子荀放开了苏禾,转而十分担忧:「你和陆成韫是不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没关系的,你不用觉得自责,我对你的心不会变的。」 他最开始虽然知道苏禾傍上了不得了的人,但是不知道这人竟然就是陆成韫,今天酒会上见着了当然得好好把人稳住,再让人去陆成韫那吹两句枕边风,那自己手里头的项目还怕没人投资? 眼神一转,周子荀继续表忠心:「小禾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我公司有了起色,我就带你离开他好不好?」 感情这是把陆成韫当冤大头了?又拿人家的钱又要拐人家小情儿,心里虽然吐槽但苏禾却得假装很感动:「那还要多久?我不想跟着他了,我们快点离开吧。」 第19页 这话正合周子荀心意,心里当即一喜,面上为难:「这……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有些棘手。」 「什么问题?」苏禾配合的问。 周子荀也不扭捏,直接说:「公司资金上的问题还没解决,新项目启动投资方却忽然撤资,唉,我最近正在到处找人投资,王小姐跟我有这方面的合作所以今天我才跟她一起过来了,想着在宴会上能认识些人,但是……算了,不提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苏禾一脸愁容,周子荀十分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别担心了,很快的。」 苏禾差点扑他怀里哭,呜呜呜苦命鸳鸯小情侣戏码真是太感人了。 * 离开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陆成韫好像不太高兴一直在看车窗外,只剩侧脸,便是不皱眉头也能看出不悦。 苏禾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陆成韫把头偏过来,视线落在苏禾身上,苏禾回视过去。 那双眼睛还是很干净,陆成韫盯着看了良久才揉着苏禾的头顶嘆息:「你啊。」 晚上回去之后苏禾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后面还主动坐到陆成韫身上要亲亲,好乖好听话的,他捧着陆成韫的脸就凑上去,软软的舌头小心的舔着他的唇羞答答的往里探。 要是平时这样的话陆成韫肯定把持不住,他喉头滑动一下,却是将人推开了:「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宝宝你先睡吧,晚安。」说罢碰了碰苏禾的额头给了个晚安吻。 苏禾一个人在家孤枕难眠,陆成韫真的去了公司。 大半夜的公司里没有其他人,办公室没有开灯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陆成韫冷静了下来,开始在黑暗里回忆今天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今天带苏禾去参加宴会并非一个明智的决定,本来是打算逗逗苏禾的,看他在自己面前遇到周子荀会是个什么表情,顺便让苏禾看清他心里藏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狗东西,然后主动跟自己坦白一切。 但是他失算了,他算错了苏禾的那股子傻劲,周子荀随便三两句话他就信了,还说什么「我不想跟着他了,我们快点离开」这样的话。 今天晚上他还让这对「苦命鸳鸯」相聚互诉衷肠,这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一趟目的没达到还膈应了自己。 嘆了一口气,陆成韫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在忽闪的火星里他苦笑,在苏禾这里他是真的栽了。 没有去休息室,陆成韫就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直坐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一片深色的暗淡,只有下面交错的道路上有霓虹灯还在闪烁。 独坐到半夜,陆成韫还是拿起手机给苏禾打了一个电话,意外的是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了起来。 「还没睡?」 「睡不着。」 「在想谁?」 「想你啊。」 简单的对话,陆成韫挂了电话直接下楼开车飞奔回了家。 「想我?」陆成韫一把将床上的人抱住,「想我还是想离开我?」 「想…你啊。」之前还在跟自己打电话的人忽然回来,苏禾有些惊喜。 「你是我要养一辈子的人,记住了。」今天的小汤圆被猪油蒙了心,但是不重要,他有办法让他看清一切心甘情愿的留下。 陆成韫有心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傻孩子,但是这小祖宗又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他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你也忍不住下手啊,没办法了,陆成韫只能晚上折腾他。 于是苏禾又成功的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天天搁床上躺着晒太阳。 现在他每天就趁陆成韫不在的时候跟周子荀打打电话「培养感情」,偶尔抱着电话出神。 陆成韫一看他这个样子很多时候都是气黑了脸,当时不动手但是晚上开始整他,不仅苏禾自己被整,苏禾也能猜到接下来周子荀会被整得很惨。 周子荀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性生活和谐。 陆成韫也是个死心眼,他偏要跟苏禾这个没心眼的较劲,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什么也没说,然后醋缸打翻再也没扶起来过。 苏禾则表示:我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可怜。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谁先动心谁就输了,陆成韫明显用情更深,不像苏禾以玩闹游戏的态度对待这场感情,所以最后到底是他自己先忍不住了,直接拿了一份报纸给苏禾。 周子荀竟然要和王清瑶订婚了! 这对苏·小白花·禾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悲痛欲绝。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该看清了吧?」虽然很想去安慰哭得伤心的人,但是陆成韫只能堪堪忍着,这个时候必须要忍住把一切都说清楚,让苏禾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心。 「你早就知道了?」苏禾一边抹眼泪一边问。 「宝宝,你知不知要是别人敢这么玩我的后果。」陆成韫攥住苏禾的手腕,将人拉到面前,「敢拿我的钱去养男人,你还是第一个。」 「那你会不要我吗?」苏禾还在担心这个问题。 陆成韫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揽着人坐下来,缓和了语调:「你并不了解周子荀,现在我告诉你,他之前说什么家里人生病都是骗你的,你被追债期间他也是为了不受牵连才离开的,后面他回来找你也完全是因为创业失败公司资金鍊断缺,他主动攀附上了王清瑶,现在订婚也是真的,他一直在骗你,你看清楚了。」 第20页 这番话把苏禾听得一愣一愣的,眼泪都忘了流,脸上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要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亲口承认吗?」陆成韫又问,丝毫没有心软一般。 「不……不用了。」下巴都被淹了,苏禾怔怔的坐着,「我不想听。」 第12章 等我哟 「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不值得,以后不许想他,不许给他打电话了。」略一顿,陆成韫问出一直想问的话,「你想跟着我吗?」 苏禾看向陆成韫。 陆成韫很有耐心的说:「答应了就是一辈子,你就必须跟我一辈子。」 「我好像,也有点……喜欢先生。」苏禾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措,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成韫这才将人拥住:「哪里是有点,分明是很喜欢,只是你自己太傻不知道而已。」 忽然想到一个事:「你当初为什么肯为了他答应吴经理?」这一点陆成韫一直有点难以介怀,既心疼又无奈,还有些难平。 「我不是为了他。」靠在陆成韫怀里,苏禾小声解释,「我是……是怕挨打。」 「真是……」陆成韫啼笑皆非,沉默许久一声嘆息,「你这么傻,他随便一点手段就把你骗到手了,还不知道珍惜。」 苏禾承认,原主确实傻。 他不禁想到了之前在系统里看到的一个画面,那是原主从前的命运。 灯红酒绿的会所里原主缩在角落里,像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低贱,有人嬉笑着去摸他的脸,他好像在流泪,但是不敢出声。 这时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进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相交了,却又像隔了千万里有着天壤之别。 那时的周子荀已经小有成就,但是他还是没有拉一把深陷泥潭的原主。 或许周子荀跟原主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有些感情,毕竟那个时候原主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他关心在乎过原主,因为原主怕疼所以一直什么都没做,他对原主好的初衷是喜欢,但是这种喜欢始于新鲜,是有保质期的。 所以后面毫不犹豫的捨弃似乎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加上虚荣心和成功欲作祟,原主就更加卑微了,周子荀又因拿走原主钱前致使其落到不堪境地,又由愧疚产生了厌恶。 说到底周子荀都是自私的,这样噁心的人不论落到什么下场都不值得人同情的。 苏禾当然是继续演戏逗人渣,剧本他早就设定好了。 因为和陆成韫把事情都说穿了,所以之后周子荀打来的电话苏禾都没有再接,直接就给拉黑了。 许是最近陆成韫对周子荀逼得太狠了,王家也保不住他,后面甚至直接传出王清瑶和周子荀的订婚取消了。 也不知道陆成韫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搞了这么多事情的,不过苏禾不用担心,就安安心心的等着陆成韫虐渣帮他完成任务即可。 而周子荀那边又按捺不住了,就算是苏禾单方面断绝了跟他的联繫,周子荀却依然在锲而不捨的千方百计给苏禾打电话,时间越久他越心急。 苏禾就是晾着不搭理。 这天夜里风很大,夜深人静时分能清楚听到外面树叶随风翻动声,床上的苏禾都睡着了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被吵醒,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但是苏禾有种预感这是周子荀,他看了一眼没有被惊动的陆成韫悄悄离开对方怀抱下了床,接起了电话。 「小禾,之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确实是周子荀的声音,但是听着却有些醉醺醺的,像是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以后不要再联繫我,你别这样了。」苏禾捂着电话小心的站在阳台上,夜风吹得他一个瑟缩。 「小禾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我,如果你不爱我之前也不可能为我做那么多,你,你出来我们见一面,我跟你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你信我。」这么多天苏禾的逃避绝对有古怪,周子荀当然猜得到,他也知道苏禾是个心软又念旧情的人,只要自己稍加示弱加以言辞保证他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我不想见你,你喝醉了早点睡吧,我现在和陆先生在一起,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不能。」苏禾捏紧了手机。 那边惨然一笑,又像是失望的自嘲,半晌才继续:「……我在外面,要下雨了,小禾你来见我一面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天上暗云层积,没有一点星月的光辉,隐有雷声翻滚而起,确实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苏禾为难皱眉,像是动容了,但是还在做最后的坚持:「你,你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除非等到你。」周子荀凄凄切切的声音确实让人狠不下心来,他也知道苏禾向来心软,「我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座桥上,我等你。」 闪电瞬息掠过层层黑云,撕裂天幕,一声惊雷又起,苏禾像是下定了决心:「那你……等我。」 挂了电话苏禾并没有马上回卧室,而是就站在阳台看着低垂压抑的夜幕,有风,有闪电,有雷声,他想:今晚的雨一定很大。 然后他心满意足的回去躺进被窝继续睡觉了。 苏禾躺下之后还调整了姿势窝进了陆成韫的怀里,安安心心的睡着了,黑暗里陆成韫睁开了眼睛,但是他没有出声,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近。 第21页 一夜风雨吹打树桠,第二天花园里花都被打落了花瓣,昨晚的狂风暴雨确实来得勐烈,不过雨水洗过的空气格外清新。 雨霁天晴青天高阔,天光破云而出的景象就像是一幅画,苏禾深吸一口新鲜口气,笑得梨涡圆圆的。 这次之后苏禾是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周子荀了,连他的骚扰电话都没有再接到过,直到后面一次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报导。 大概意思就是名牌大学生创业失败受到沉重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开始酗酒,然后因为酒驾撞人被抓了,上面还有配图,仔细一看正是周子荀。 这边苏禾刚放下报纸系统那里就来了动静。 【宿主任务确认完成,表现良好无明显ooc,获得十个积分】 「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陆成韫从外面走了过来,自然的去将人抱到身上。 「想你。」顺势倒进陆成韫的怀里,苏禾就跟个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软。 因为苏禾完美的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作为奖励他可自行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这个福利只此一次,以后的世界就全凭系统决定,如果宿主主动想延长离开时间就需要扣除积分,而且必须是在自己接管的身体正常存活的情况下才可行此法。 在后来的日子里陆成韫是很惜命的一个人,他早早就把公司交给了陆良恆管理,用所有的时间陪着苏禾,无论多少年他总是喜欢牵着苏禾的手,带他一起走过了后来很长很长的路。 「先生比我大十五岁。」这是曾经苏禾说的。 苏禾不知道,在后面的很多年里陆成韫都痛恨这个十五年。 「十五年……」 生命的最后一刻陆成韫还在念叨这几个字,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陆成韫离开之后苏禾就毫无留恋的脱离了这个世界。 第13章 这次我要装高冷 帝师授业而忘养心,暴君于世民不聊生,各路豪杰揭竿起,江山旁落,一片碧血丹心终于在声势浩大的江山更迭声里,消亡在三尺青锋下,苏禾来接替了这个失败的结局。 这是一个古代背景发生的故事,原主胸有治世才能,他帮落魄皇三子顾长风夺得皇位之后,才发现当年的小白花早变成了黑心莲,而且实实在在的真黑心,明明白白的暴君,登基三年百姓怨声载道。 原主不忍看民不聊生社稷衰败,于是直言劝谏顾长风,但却惹了对方大发雷霆直接被贬下狱,之后没几天安顺王起义一路势如破竹,直接以替天行道的名义杀了顾长风自己称帝登基。 守了三年的江山就这样易主,而身在狱中的原主在听闻刀戈杀伐声时就知此战无望,直接挥剑自刎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的疏忽,若是当年的事能再重来一次,他希望能把江山交到一个明君手里,守千秋万代。 私心里他还想挽回,他希望顾长风能做一个明君。 于是苏禾的任务就很明显了——养明君,安社稷,守江山,当然主要是养一个贤明君主出来。 苏禾接替身体的时候时间倒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顾长风刚离开盛京城到毗邻的元庆城,尚且年少,两人还没见过面。 盛京城内的皇后是丞相府嫡女,而顾长风是皇后独子,但因皇上忌讳丞相功高名望所以对皇后也是一直冷冷淡淡,顾长风更是自小没有分得一点父爱亲情。 就在上个月潮州发了洪水,皇上便以皇后名讳「潇湘」带水为由视为不详,根本不容反应就直接将其幽禁并藉机打压了丞相府。 一番雷霆手段之下丞相府毫无喘息余力,更无法保全尚在宫中无依无靠的小皇子,于是皇三子顾长风被迁出盛京送到了元庆城里的奉闲观。 这些都是苏禾到了奉闲观之后随便打听来的,现在他和顾长风就在同一屋檐下,但是他却并不急着去见顾长风。 这顾长风也是个冷僻性子,来了好几天了也都不出门,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苏禾想偷偷瞧瞧他长什么模样都没机会。 元庆城一马平川多林木,亦多阴雨天,今日一大早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落声,青瓦檐珠缀缀不断绝。 苏禾现在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白色道袍云墨长发身姿如谪仙,如此临窗而立静听雨自有一番清冷气韵。 上一世他装可怜,这一世他要装高冷。 这样的下雨天适合捡两册闲书来看,听说高冷就是不管什么事都要慢慢的动作,于是苏禾缓缓转身去挑了一本书打算翻阅。 但外面忽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沿着长廊而来渐行渐近,混在雨幕声里扰人神思。 「师叔师叔!盛京传来消息说皇后殡天了!」人未到声先至,后才有一灰衣小徒气喘吁吁的扶门进来。 苏禾动作一顿。 「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约莫是在辰时。」小徒思索道。 放下书,苏禾抬眼望向窗外,远处连绵雨幕里苍山横黛,他却又好像在出神一般视线微凝,忽而蹙眉,暗道一声不好便反身入内室取了一把青竹伞匆匆出门,小徒回头只来得及捕捉一角雪白衣袍。 素白的伞面撑开在雨幕里,颀长的身影渐渐隐入雨中。 皇后离世,听到这个消息最伤心的应该要属顾长风了。 同样的雨幕里,几日来从未跨出过房门一步的小少年冒雨狂奔,凉雨入骨寒,他身形单薄却脚步坚毅,一步踏起青砖地上的水花,没多久就出了道观的正门。 第22页 他想离开这里,他想回盛京,想回皇宫,想去见母后。 道观建在城郊一片衫木林中,山林里一旦下雨地上便是泥泞湿洼一片,顾长风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一路冒着风雨脚步不停的跑,像是真的就要这样凭藉双脚奔回盛京一样。 但是这里离盛京百余里,披星戴月骑快马也要三天,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弱质少年如何能回得去了? 或许是为了发泄心中压抑的情绪,他什么也不顾,只想着一直往前跑,最终脚下一块横出的树根将他绊倒,他狠狠的摔倒在泥地里,立马沾了一身泥水。 像是终于被惊醒了一样,顾长风没有再起来继续往前跑,他就维持着跌倒的姿势伏在地上,双眼被雨水打湿微垂着看不出情绪。 「顾长风。」一道声音忽然在雨声里隐约响起。 顾长风偏头看去,小径尽头站着一个人,从一双沾了泥的白履往上,看到了那个雨中擎着一柄伞的人,他的下摆被雨水打湿甚至也沾了几点泥,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出尘无垢。 虽然看不清神态,但是顾长风知道那人在看着自己。 「你想死吗?」苏禾举着伞走到了顾长风面前,将半帘伞面撑到了对方的头顶,「顾长风,跟我回去。」 顾长风是被皇上驱逐出盛京的,没有皇命他是回不去的,如果擅自回京只有死路一条。 地上的人满身狼狈,雨水落了一脸,苏禾不确定他是不是哭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 像是深知无望,顾长风妥协了,他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苏禾给他撑着伞两人一起原路返回。 两人走了一段路,顾长风到底是小孩子脚步明显有些踉跄了,苏禾看在眼里最后直接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顾长风也不犹豫,真的就这样趴到了苏禾的背上,苏禾单手扶着背上的人站起来,撑着伞继续往前走。 像是疲倦了一样顾长风安静的靠在苏禾的背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周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穿林打叶。 耗尽力气的顾长风脑袋发晕,一直撑着眼皮直到看到了道观才渐渐的闭上眼,恍惚间他听到一句话。 「我带你回去……会回去的。」 回盛京吗? 回到道观之后苏禾给顾长风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自己也收拾了一番,然后写了药方让观里的小道去抓药回来煎。 晚上的时候顾长风已经喝了药,但是依然没有醒过来,他体质弱年岁又小,这伤寒来得气势汹汹,晚上更是病得全身发凉。 苏禾知道自己表忠心刷好感的时间到了,当即将外袍一解穿着中衣上床把人揽进怀里。 小孩子很好哄的,反正对他好就对了。 上一世顾长风之所以成为暴君完全是因为原主只顾帮他争江山,但是却忘了教他养心修性,更忘了顾长风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夺嫡之路诡谲惊险,年浅的他也需要关心爱护。 于是他变得敏/感多疑且暴戾,也不再相信任何人,凡有所逆动辄以死论罪,他的世界是阴暗无光的,这跟他从小长大的环境和经歷的事情有关。 现在他还没走上歪路误入歧途,苏禾决定趁早从根源着手把人掰回正道——方法很简单,就是对他好,使劲对他好,让他感受到这人世间的爱和温暖! 孩子打小缺爱怎么办?用心补起来。 他缺父爱自己就给他父亲般的关怀。 装好自己的高冷人设,对外人冷淡疏离,对他温声细语关心入微,冷面道长只暖他一人这样还不感动? 想到这里苏禾精神一振,收紧了抱着顾长风的手,这个世界的任务太高端了,培养泽世明君这样的事情想想还是蛮激动的。 将一个人出阴暗,引导他入正途,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走向一片光明坦途,受世人爱戴名垂千古,确实很有成就感。 苏禾内心振奋。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睡梦里的顾长风也不知身处何地,只是感到温暖便往那处靠过去,紧紧的贴着苏禾,他身形单薄,整个人蜷曲着就这样缩在苏禾的怀里。 翌日雨停,晨光破开层云远远渡来,暖景耿耿照着庭中雨洗过的绿蜡如玉,恰是好天光。 一夜安眠,顾长风睡觉倒是挺规矩的,不乱动不吵人,苏禾没受什么影响,就当自己抱了个抱枕睡,天明再睁开眼的时候怀里的人还在安安静静的躺着。 他伸手探了探顾长风的额头并没有昨天那么烫了,身上也不冷了,这才放心的起身整衣出门。 这边苏禾离开门才刚掩上,里面的人就睁开了眼睛,顾长风坐了起来完全不像刚睡醒一样,沉郁的眼里淡漠得没有丝毫情绪,外面的初阳也无法照暖半分,这样的神色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苏禾再次进门的时候顾长风正在床榻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看得出神,在听到动静之后便立马将东西收了起来,苏禾神色自若的进去也就当没看到一样。 「喝药吧。」将手里端着的药碗放在了床头的桌案上。 顾长风倒是听话,他沉默着喝了药,也不问苏禾的身份,甚至依然是一句话也不说。 苏禾也没多废话,带着空药碗走了。 还在屋内的顾长风侧眸,透过菱花窗看到院子里白衣道长离开的身影。 一整天顾长风就这样不言不语的待在院子的厢房里,他很安静从来不闹出一点动静,如果没人想起这里还住着一个人很容易就被人忽视掉,甚至估计有人要怀疑这里到底是否真的有人居住。 第23页 天光如镜,青石板被雨水沖刷得没有一丝尘埃,苔花在背阴处缝隙里悄悄绽开,顾长风就跟那微不足道的苔花一样沉静,默默生活在自己的方寸天地。 第14章 顾清嘉 苏禾没有去打扰他,很多事情需要徐徐图之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一直到晚上顾长风睡着之后苏禾才悄悄进屋,他别的什么也不干,就这样守着床榻站着。 月起云浮动,半开的窗外溶溶月华漫入屋内,只隐约勾勒出一道残影在素清屏风上。 一只修长的手将窗掩好,凉风都被挡在了外面,但隔绝了所有的月光屋内显得有些漆黑。 苏禾就这样又在屋内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如是两日,第三天早上他再来顾长风这里,带来了一个消息。 「皇后今日下葬了。」他知道顾长风现在最关心的无非就是这等事。 才停棺两日就草草下葬,国母的葬礼竟然随意得像个弃妃,最后不仅没有入皇陵,皇上也没有追封谥号。 不过后面话苏禾没有说,他知道现在不适合将这些说给顾长风听。 顾长风长长一阵沉默,终于有了点反应:「道长,你会带我回去吗?」 「当然。」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同时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下来。 苏禾不知道顾长风是不是真的懂了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自己的话,但是不管对方如何冷淡无所谓,后面他都每天雷打不动的去顾长风的院子里看他。 奉闲观似乎算是唯一一方安宁所了,外面腥风血雨这里丝毫沾染不到,就算是闹得再大的动静也无法将其惊动半分。 但平静如死水的日子总要有些波澜来打破。 丞相府煊赫不在,不久又查出私贪军饷,但凡和军/队沾上关系的案子都不容小觑,这是大罪,丞相入狱候斩,一道圣旨快马加鞭传来了奉闲观,顾长风成了罪族之后、戴罪之身,处境更加艰难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是苏禾看得出顾长风眼中神色愈沉,白日里竟也不待在房间里闷着了,倒是有闲心在院外赏花。 「喜欢这花?」苏禾方入院内便见那少年站在一丛花木里出神,遂近身去问。 「这是道长种的,难道道长不喜欢?」这花是半个月前他亲眼看着苏禾过来手植的,当时他还有些惊讶于对方的闲心,不过那个画面确实好看——比他此前在皇宫里看过的无数工笔仙人都要经得起细究。 那天春雨始霁,区明彩彻碧罗色,正是溶溶养花天气,白衣道袍的人像是从天境走出来一样慢条斯理的埋着花土,亲手种下这一丛雪色的白锦花,但是他的衣袂似乎比花更加干净无尘。 「我不喜欢。」信手摺了一枝花在指尖,苏禾侧首去看顾长风,「这花娇气得很,经不起风雨。」 顾长风已经回神,盯着苏禾手里的花,难得皱眉疑惑:「那道长养这么多做什么?」 「我要你看着。」苏禾神色很淡,像是随口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娇气的东西活不长的,你知道吗。」 这些话落在顾长风耳中却别有深意。 苏禾也不多解释,转身往屋内走,顾长风跟着进去。 随便寻了个倒胆白瓷瓶子将花枝插进去,苏禾脚步闲适的在屋内逛了一圈:「可以稍加放松,但不能懈怠,更不能因为外面一道无关紧要的圣旨就颓散。」 原本还在盯着瓶子里花枝的顾长风蓦然一顿,眼里有些古怪的神色:「道长是什么意思?」 「你这里的书看了也没个大用处,相当于废物一般不如扔了好。」苏禾从容自若,淡淡道,「想看有用的书的话,以后直接去我那里吧。」 于是顾长风看苏禾的眼神就有了变化,很细微的,像是在探究:「你知道我看书?」 「要不然你每天躲在屋子里是在干什么?」苏禾当然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会真的就此一蹶不振把自己困死在这里,平时装作万事不关心的样子足不出户,无非就是每天偷偷躲着用功,生怕别人发现又在外面起些言论,到时候被有心之人听到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顾长风不可谓不震惊,不单单是对苏禾的洞察能力,更是自己隐秘不愿让人窥伺的一面被人看破的不安。 「在我面前不用隐藏什么。」苏禾却淡淡一笑,声音温润如消雪后春风,他走到尚颔首垂眸敛神的人面前,十分自然的伸手覆在顾长风头顶,有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爱护之意。 顾长风仰头,只看到对方弯起的唇角弧度柔和。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大雨下这个人蓦然出现的身影。 「元庆城多雨,没人理会这花过几天就会死。」走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丛白锦,苏禾随意落下这么一句。 经过这么一件事,顾长风对苏禾的态度隐隐有所转变,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是他也会主动离开屋子去找苏禾了。 之前苏禾说的那些话他明显是听进去了,他到了苏禾所居的院落之后直接一头扎进书房里,一般的时候两人一起翻阅书册,或临窗或立案,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会悄无声息的过去。 窗外鸟鸣清脆,远山云乱横,天光耿耿。庭前芭蕉绿,院内人无声,唯有书册墨香。 原主博学嗜书,特意在院子里辟了一处安静之地建的书房,里面收藏了不少善本孤本,都是珍良之作,读之受益匪浅,顾长风如获至宝一般迫不及待的汲取,或遇不甚明了之处便询问苏禾,而苏禾总能深入浅出的将道理阐明。 第24页 ——这当然不是苏禾自身的能力,如果要他自己来估计连个字都不认识,不过好在每次穿越世界的同时系统都会给他相应的技能,现在他是个博学多识的隐士当然会有满腹经纶,简直天文地理经史撰文无所不知。 所以很容易骗到顾长风这种小孩子崇敬儒慕的眼神。 每当顾长风拿那种眼神看他的时候,眼里就跟映了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每次苏禾都会忍不住伸手揉这孩子的头,竟然有种身为人父的自豪感。 他可不就是把顾长风当儿子养嘛,而且他是个坚强的单亲爸爸,没有爱情没有性生活那种单亲。 两人关系渐近,苏禾于顾长风亦师亦父,对他关怀教他养心修性,甚至还给已故皇后设了祠堂供顾长风思念祭拜。 一日顾长风照常来找苏禾,还没进书房便被苏禾叫住。 「跟我来。」 说罢便率先出了门只留下一个背影,顾长风虽是不解但还是听话的跟着,苏禾一路带着他往道观后面一个较为隐蔽的小院去了,拐了好几道门才到。 院门落了锁,苏禾拿出钥匙打开之后里面景况显得有些幽清,又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格外安静。 一路带着顾长风到了屋内,苏禾却最终没有走入内室,脚步就停那架横着的屏风前:「你进去吧。」 满腹狐疑的顾长风慢慢的走了进去,里面光线稍微有些暗淡,但是点了两支白烛,他扫视了一圈才看清里面的一切。 于是向前的步子就是一僵,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飘摇的烛火下可以看清这里分明就是一个祠堂,供桌上摆着新鲜的贡品,香炉里还插着三炷已经燃了一半的香……而神龛上摆放着的灵位正是已故云皇后之位无疑。 就在原地站了许久,像是确定了一切都不是虚妄幻想,顾长风这才也取了三炷香点上祭拜。 母后,你还在等我吗,等我回去?顾长风望着灵牌,而后从身上取出了一枚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玉佩,这枚玉佩是云皇后留给他的,羊脂白玉莹莹光华,后面镂刻着一个「云」字。 云家虽然一夕破败,但是百年世家大族焉可僵? 捏着玉佩的手指用力,甚至指节都微颤发白,顾长风闭上了眼掩去了所有情绪。 …… 然后他就这样在灵位前站了一下午。 苏禾没有进去打扰,他离开了屋子站在外面的廊下,一直等到天色微暗烛火映窗,顾长风才从里面出来。 负手而立的苏禾回头,远远瞧见顾长风朝自己走过来。 「你以后可以随时到这里来祭拜她,放心,没人会知道的。」 廊下没有灯,顾长风一步一步走过去,在长廊中央相遇。 「走吧,我带你回去。」手放在他头上片刻就放了下来,苏禾把手递过去。 顾长风伸手牵住,暖暖的。 苏禾牵着顾长风的手离开了,并把小院的钥匙给了顾长风。 本来是打算带着顾长风回房休息的,但是两人刚到院门外还未进去,就见一宫装少女自院内出来。 「皇弟?」 眼前这幅画面有些太过美好而不可思议,刚从院门内走出的顾清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那个比自己小却总是显得有些老成的弟弟被人牵着手,乖乖的真像个稚龄孩童一般,她有瞬间恍惚。 这样的画面从前在宫里是绝对见不到的,在道观的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顾长风如何变得这般乖顺听话了? 苏禾已经松开了牵着顾长风的手,在少女看向自己的时候也看了过去,暗暗在心里揣度她的身份。 这个时候还来道观看顾长风的人想来也只有那一个了,而且对方看着年岁确实符合,加上她叫顾长风那一声「皇弟」苏禾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公主。」不等顾长风介绍,苏禾已经率先拱手施礼了。 这个公主是舒妃的独女顾清嘉,跟顾长风同岁,自幼与他关系亲厚,也是人性冰冷的皇宫里少有的真心待顾长风的人。 上一世顾清嘉的驸马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因为她的原因一直拥护顾长风,所以顾清嘉在顾长风夺取皇位这件事上也出了很大的力,一路上她都在尽心竭力的扶持帮助着自己的这个皇弟,就算他们并非一母所出,但感情却真的非旁人可替。 不过后来将军遇刺身亡,顾清嘉寡居未曾再嫁,后期面对暴戾的帝王和民不聊生的天下她只是旁观,最后安顺王起义成功她被贬为庶人。 这就是她的一生,说不上多悲惨,但是到底让人觉得扼腕可惜,不过这一世顾长风会成为明君,她的命运也会被改变,不知道又会是哪番模样。 第15章 六年后 思索出神间顾清嘉已经从石阶上快步下来走到了顾长风身边,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竟然泪盈眼眶:「皇弟最近过得可还好,这里是否有人苛待你?」 顾长风如今戴罪之身实为低贱,顾清嘉有所思虑亦不以为怪。 「皇姐多虑了,这里倒是比皇宫安宁不少,道长也是待我极好的。」说着往苏禾那边看了一眼,眸中尽是柔和。 顾长风脸上没有半点愁苦勉强,明显并未说谎,顾清嘉又想到方才那一幕便知道这是真的,于是又福身向苏禾道谢,同时心中也就放心了下来。 「公主远道而来我便不打扰了,先告辞。」两人也是许久未见,想来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说,他在到底是不方便的。 第25页 最后朝顾长风那里看了一眼,对他微微点头之后苏禾便离开了。 「我们进去说吧。」顾长风带着顾清嘉进了自己的小院。 这院子虽然不比金阑玉砌的皇宫,但是收拾得干净,花木扶疏间倒是别有几分雅致。 顾清嘉随着顾长风到了屋内,将里面环视一圈之后嘆息一声:「只要你好好的,别的倒也没什么。」 顾长风点点头:「皇姐放心,这里现在比皇宫安全。」 「你……」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对面的人似乎又变了一个样子,她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一时间欲言又止,最后才开口,「安稳只是一时,你真想在这待一辈子?」 「之前托人捎给皇姐的信里所说便是我心中所想,随机而动,顺势而为。」他当然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回盛京又岂非易事? 顾清嘉沉默了,片刻后说:「云家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长久待在这里总叫我不放心,现在可能没什么事,但是你到底是皇后之子,等到过个几年想要你命的人多不胜数,皇宫虽然人心诡谲,但是到底是天子眼下他们不敢太放肆。」 在听到「云家」两个字的时候,顾长风神色微痛,眼里泛起冷意。 「你在这里离皇宫千百里,皇姐如何护得住你?就算是你受个风寒生病了我也无从知晓,母妃要我护着你,我便不能让你受一丝一毫是损伤。」说到此处顾清嘉神色哀哀,她分明也只有十余岁,思虑却极为深远。 「舒妃娘娘她……」一怔,顾长风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难得语调有些艰涩,「皇姐,节哀。」 这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像是击中了要害一般,顾清嘉再顾不得什么稳重端庄了,忽而泪如雨落,潸潸而下。 「母妃让我过来看看你……你走之后她就病倒了,我守在宣宜宫里两个月也没有留住她,她在病榻上最后还念叨的人是父皇和你,她担心你,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叫我过来看看你。」话到最后已泣不成声,语难成调。 仿佛又再次看到至亲离去的画面,顾清嘉痛难自抑,她抓着顾长风手臂的手指十分用力,指节隐隐泛白颤抖,顾长风被她掐得生疼却没有将人推开,只是沉默着任凭她发泄哭泣。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呜呜咽咽的泣噎声,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空里挂了一弯新月。 翌日苏禾也没打算去打扰顾长风,本以为顾长风也是要陪着顾清嘉的,毕竟两人这次见面之后不知道又要分开多久,以后难得有时间可以互诉衷肠,但是没想到顾长风竟然还是来了自己的书房看书。 「公主呢?」 「皇姐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得好好休息,我便没去打扰。」顾长风自若的进了书房,照例开始翻阅书籍,一直到中午才释卷。 「手臂上的伤用药擦擦吧。」苏禾见顾长风要走,便将准备好的药给了他。 「道长如何看出来的?」他手臂上确实有些淤伤,但是这点疼不算什么,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没想到竟然被对方轻易看破。 苏禾神色淡淡,语调无关紧要:「如果你够关注一个人,就会发现他哪怕任何一点的细微变化。」 他说得一本正经,把顾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看着就是感动了,苏禾内心欣慰的笑,顾长风不会知道其实真相只是因为他知道剧情而已。 下午的时候顾清嘉过来了,不过她是一个人。 「道长待皇弟的好他都同我说了,这段时间多谢道长。」虽然年岁不大,但在淬鍊场般的皇宫里长大的她又哪里会简单,洞悉人心的心思也是上乘,虽与苏禾见面不过两次但她也知晓他并非凡俗之人。 而且她也相信顾长风看人的眼光。 苏禾其实还是有些诧异顾清嘉来找自己这件事的,但是一番思忖也觉得在理,毕竟她不能久留,所以多半是来叮嘱顾长风的事。 他确实猜得不错,顾清嘉别的没说,就跟苏禾谈天似的说了些顾长风从前的些小事,顾长风是个外冷内热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的人,但是也极为记恩,苏禾听着点头,心道顾清嘉果然十分了解顾长风。 因为是私自出宫顾清嘉不能待太久,所以她在来到道观的第三天上午便早早准备离开,苏禾陪着顾长风一同给她送行。 与前晚相比顾清嘉已经平静了很多,但是依旧对顾长风有些担忧,这些顾长风看在眼里,上前说了保重的话便沉默了。 「道长,我皇弟就拜託你多照顾了。」临登马车,顾清嘉回身道。 看着这两个才堪堪到自己胸口的孩子,脑海里是他们上一世的落败人生,苏禾百感交集,点点头:「公主不必担心,三殿下在这里会好好的,在下以性命为证。」 顾清嘉放心了,终于入马车,车夫驱车离去渐隐葱郁林木中。 苏禾望着马车消失,而顾长风则一直看着苏禾,似在沉思什么,等苏禾也看向了自己才发问:「道长刚刚叫我什么?」 「三殿下。」苏禾转身往内走。 「你之前从不这样叫我的。」顾长风跟上去。 「长风。」脚步不停,白衣缓行间自有一种清雅之姿,他的声音也清清淡淡的好听,「手臂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多亏了道长的药。」 高阔天边闲云如轻烟,如此一晃便是流水六载。 第26页 此后几年里顾长风依旧一直留在道观,他平日仍是看书习字与白衣道长作伴,日復一日时间便如流水般匆匆过去,可说岁月静好,很多时候奉闲观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一样。 顾长风长高了很多,脱去最初的稚气已然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当然随着年岁的增长苏禾更加注重对他的教导,努力把他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好少年,唯恐有那么个不注意就把他给养歪了成了暴君。 苏禾对他是比对亲儿子还上心,凡事以他为先,平时有空就给他洗脑这个世界多么美好,我们要心存善念,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差点自己成个哲学大师。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顾长风也争气没有叫苏禾失望,不仅人聪明还好养得很,目前没有长歪的徵兆,反而格外听话,全然不似上一世那般无药可救。 苏禾有种预感,自己这个世界能够再拿十个积分。 而这几年里顾清嘉每年都会来道观看顾长风几次,平时他们多以书信交往,她有时还会给苏禾写信,或问顾长风最近如何或者只是随意闲谈。 六年间苏禾不仅看着顾长风身姿渐如青松,也看着公主出落窈窕,心里更有一种欣慰之感。 不过随着顾长风年岁的增长,外面终究有些人按捺不住开始对他下手了,盛京皇宫渐渐传出皇上体抱恙时常卧榻的言论,太子之位空悬已久,所有皇子都虎视眈眈盯着,尽力剷除任何一丝威胁。 顾长风虽然离京六年淡出皇室,但是还是被人视为眼中钉——已故皇后也是皇后,驱逐出京的皇子还是是皇子,他们肯罢休? 再说那皇宫里的人心硬血冷,哪里又懂骨肉亲情,何曾会在夺嫡上手软半分。 说起这一点来苏禾甚有感慨,上一世顾长风唯一一次心软,是对最终夺嫡失败的二皇子顾樊易的宽容,他放了顾樊易一条生路,封他做了安顺王——那是整个皇朝唯一的亲王,顾长风仅剩的兄弟。 但是三年后起义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安顺王,他甚至还联合了皇后里应外合。 就此看来身在皇室果然是一时心软也不容许有的,否则很轻易会死无葬身之地,当年顾长风犯了这个错,但是现在他的兄弟却并不会。 所以他们对顾长风这个看着没有任何威胁的皇子毫不留情的下手了。 就像顾清嘉之前所说的一样,想要顾长风命的人多不胜数。 奉闲观终于也沾了浑水,已经不安全了。 因为最近都把重心放在顾长风的安全上,所以院子里那一丛白锦少了照料,不消两天便花枝枯萎零落了个干净。 顾长风看了有些可惜:「这些花是道长六年前亲手种的。」 苏禾不以为意,神色淡淡的:「天道无常,自己都活不成了,还管它做什么。」 「以后再种吧。」 「不种了。」又看了一眼残枝,苏禾并不有多少在乎,「这东西即使努力活下来了,一旦稍加放松还是会死。」 「所以我们更不能有片刻放松。」顾长风读懂了苏禾的意思。 之前都是带了轻视的或是试探般的刺杀,两人虽都化险为夷,但时间拖得越长,暗箭越多,顾长风就是个活靶子只能站在那里等着人射成筛子。 不过好在苏禾有个金手指,他知晓剧情会如何发展,所以也按照上一世一般避过了不少后面的兇险刺杀,最后干脆制造假象让刺客误以为两人落崖身亡,却暗中带着顾长风避到了一个事先找好的僻静小村庄去。 不求长安,能暂避就好。 第16章 断袖 这个小村庄在元庆城的郊外,离奉闲观有一段距离,这里地势隐蔽民风淳朴,寻常根本无人踏足,暂时算得上安全了。 屋舍相依炊烟裊裊,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逢人谈笑,这里简直就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桃园仙境。 知晓这次逃遁迟早会被有心之人看破,但是现在有这难得的一方安宁所,每日自当好好珍惜。 两人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村民们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们的到来,所有人都知道村子里来了一对父子,会读书识字很了不得,人还长得俊秀好看,村里不少姑娘见了两人都会羞得脸红。 其实光看外表别人真不会信他们是父子,那自称父亲的人其实长得年轻,看着也就像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整个就跟一仙人下凡似的不容人攀折,哪里像是带着一个快弱冠孩子的父亲。 苏禾也知道自己长相上确实不像能做顾长风父亲的年纪,这么好几年过去他竟然一点也没变,跟刚到这里的时候相差无几。 空闲无人时他都会摸摸自己的脸,心想这么好了皮肤竟然是天生的,简直天理难容,不像上一个世界一样做小白脸被人养实在可惜,暴殄天物! 感嘆归感嘆,高冷奶爸还是要继续。 就这样苏禾在村里扮演上了单亲爸爸的角色,虽然有不少小姑娘表示要做顾长风的后娘但是他都通通拒绝了,谁让咱性别不同无法相爱呢。 说起来他为了养顾长风这个儿子也是付出良多,竟然牺牲了自己的□□一直没有找人谈恋爱,等到以后顾长风登基了他一定要找一个来把之前那几年的都补上——到时候功成名就那还不是天下男人随他挑,偶尔想想还挺美。 当然除了以上也有不少人表示要做他儿媳妇,这更使不得,苏禾也都全部以各种藉口回绝掉了。 第27页 但是自从自己背着顾长风拒绝了那些人之后,顾长风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苏禾若无其事,背嵴挺直,孩子还小拒绝早恋,大业为重! 今天一大早开门就看到外面堆了不少瓜果蔬菜,都是新鲜的还带着露水,苏禾左右看了看依旧没有瞧见送东西的人。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般都是些姑娘悄悄送过来的,之前被苏禾发现几次非要退回,结果人家现在索性半夜偷偷来放了,他找不到人当然只能收下。 顾长风从院内走了进来,看到门口堆着的那些东西,像是有些不高兴,苏禾大为不解:「怎么了?」 「这些都是她们送给道长的,但平白拿人东西,不好。」别人什么心思顾长风心里比谁都清楚,之前在道观还没觉得,现在出来遇到这些事他才发现他不喜欢别人老是盯着道长,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眼神看着道长,也不喜欢别人用各种手段得到道长的关注。 即便旁人并无恶意。 但是这些话他不会说,更不会表现出来。 「确实不好,今晚我守外面,如果再有人来我就跟她说清楚。」苏禾只当顾长风确如话语所言一般,并未作他想。 「我来守吧。」 没有再多说,顾长风转身去端了早饭摆好——来这里之后茶饭都需要自己备,但是苏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最开始试着做了一次饭毁了一口锅,后面顾长风就主动担起了下厨的重任。 清粥小菜,和之前在道观一般茹素,两人在竹篱庭院吃了早饭。 饭后顾长风去洗碗,后面又出去洗衣服,苏禾看着未来的天子像模像样的端着木盆出门,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怎么感觉自己真的被人养着一样? 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后面他甚至脑补出了顾长风在河边跟一群少艾女子一同浣衣的场景,他们嬉笑欢声,场面一度很和谐,说不定会有一棵粗壮的杨树开满了簇簇白花,似乎更和谐了。 然后苏禾自己都想不下去了,收了心思进屋翻看那些顾长风不知从哪得来的话本。 到了这里之后苏禾的生活起居大都是顾长风在照顾,洗衣服这等事当然也是他在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远远往熟悉的小河边走去便有不少少女开始低低怯怯的交谈,像是娇羞又像是会欢喜。 顾长风全当没有看到一样,默默的开始洗衣服,但是有些话却不知不觉的传进了耳朵,他听着听着就皱眉了,手下力道一时没控制好,好好一件衣裳就生生搓破了一条口子。 回到小院的时候苏禾正在一棵繁茂的树下看书,到了这里之后他不常穿白色的衣裳,倒是青色居多,看去就像个矜和的雅士。 「怎么不高兴?」早听到动静,苏禾也感受到顾长风一进门就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了,头也不抬的问。 顾长风似如梦初醒,收回了视线:「没事。」 「没事做什么拉着脸。」苏禾好笑,索性收了书放在一边的石桌上。 「道长……」略一犹疑,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样,顾长风缓缓问,「道长以后会成亲吗?」 一听这话再看顾长风那副神情,苏禾瞬间瞭然,感情这孩子是怕自己给他找个后妈啊,要不怎么说青春期的孩子神精敏/感呢,顾长风多半是怕自己成了亲就冷落了他。 「别想那么多,有你就够了,我成亲做什么。」苏禾就是想安慰顾长风让他别多想,尽量突出顾长风的重要性,话也不嫌说得黏煳,反正就他现在这个高冷人设说什么都合理一样,淡淡的语气说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顾长风好像真的感动到了,愣愣的站着好一会没有答话。 苏禾主动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轻轻皱眉:「最近都在想这件事吗,怎么都瘦了。」 一声嘆息,万般怜惜:「长风,我说过陪着你的,即便是你长大了,我也还是不会变。」 哪有孩子长大了老父亲就筹划着名扔掉自己快活的事?他可是一个合格的慈父。 抬头看着苏禾,顾长风抓住放在自己脸侧的手,眼睛格外明亮:「道长说的,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苏禾很欣慰。 顾长风去一边晾衣服去了,苏禾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因为刚才的一番谈话不禁勾起了往昔回忆,他难免有些感慨。 「如今你都快要比我还高些了。」 顾长风听到了,回眸看着苏禾:「那道长就别老当我是小孩子。」 苏禾摇头:「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顾长风却不依不饶的追问。 都是随口胡诌的话,苏禾自己也编不上来,于是面上故作高深的沉默,随便转开了话题:「衣服怎么破了?」他看到了晾着的衣服上破开的口子。 「不知。」顾长风面不改色,「干了之后我来补。」 苏禾便没再问,说起来顾长风的针线还挺不错,至少针脚整齐不像自己就一张脸长得还行,其实真的手残,系统之前说好的会给人物相应的技能,难道原主本来就是除了读书写字一无是处? 白瞎了这么好的人设。 晾完了衣裳又将东西收拾完毕,顾长风进屋泡了一壶茶出来端到苏禾面前,就像从前在道观书房看书时偶有难题不懂来寻解一般,恭恭敬敬的站到苏禾面前。 「之前在书上偶然看到一佚事,甚以为奇,从前闻所未闻,看了也不大懂,不知道道长可否解释一二?」 第28页 苏禾坐在石桌旁,姿态悠闲的喝着顾长风泡的茶,缓缓问:「何事?」 瞥见石桌上书的名字,顾长风直接拿过:「正是昨日在这本书上看到的,长风已困惑一夜,百思不得其解。」 本以为会是什么深繁难题,没想到竟然只是寻常话本上看来的,不过这种民间流行的浅显话本竟然也能把他难到,苏禾甚以为怪:「这上面有什么疑难?」 「此书上有『龙阳』『断袖』之谈,长风不甚了解。」顾长风一本正经,语无波澜,「从前长风只知男女阴阳,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等事,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苏禾差点被一口茶给呛到。 轻轻咳了咳,恢復如常,苏禾面目冷淡从容:「你问这个作甚?」 「学无止境,不知便要问。」 他这一脸要认真讨论学术问题的表情让苏禾找不到藉口搪塞。 他高深莫测的沉吟。 「道长也不知?」顾长风盯着苏禾秀致的侧脸,像是有点失望。 「此事知晓也无益。」 「总要知晓之后才知有益无益。」 「书中大概你应该看懂了,」指尖点了点书册,「你要追问所以然,我也只能说我一家之言,你自行理会。」 「龙阳断袖自古有之,情之所至,无所谓对错。」 顾长风似懂非懂,隔了一会又问:「男子如何行那事?」 两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苏禾要讲这方面的精神境界,顾长风竟然只想知道俗些的怪佚问题,而且就像是非要刨根问底一样,他的求知慾真的太可怕了。 苏禾自己就是干那档子事的,上个世界刚开了苞,面对这个单纯的孩子他真没脸讲,这方面的事真不是一个好父亲该讲给孩子听的。 「改天我找两本书给你看看吧。我讲再多也终究是虚言,书上详尽你一看便知。」 就这样才将顾长风的嘴给堵住,他总算是没有再问了。 而顾长风见苏禾急急想要摆脱这个话题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微妙起来,真的就像苏禾说的那样吗,情之所至,无所谓对错? 第17章 灌醉索吻 入夜之后的村庄格外安宁,笼罩在一片静好的墨色里,只远处几点疏星。 如白日所言顾长风一人去了院门前守着,他倚着门框微微颔首,像是在沉思出神,似心中有些繁难问题困扰着他。 许久,他才缓缓念出四个字:「情之所至。」 一个时辰后顾长风不出意外的守到了来偷偷送东西的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悄悄挎着竹篮,见了顾长风守在门前吓了一跳,似想往回走却被盯得走不动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不必如此,家父已有良人。」顾长风开门见山,他觉得说再多的话都没有这一句管用,索性也不遮掩直接就一针见血。 少女垂着头涨红了脸,挽在手臂的竹篮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极小声的说着什么顾长风没有听清。 但是她说了什么顾长风也全都不在乎,自己把话说清楚就欲转身关门回去,但是那少女却好像有些急了,一个抢步直接拦到了顾长风面前,快速将手里的竹篮塞到他手中,下一刻转身脚步慌乱的跑了,像是再多待一刻便会有勐兽出现一般。 这次换顾长风愣了。 他刚才听到了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我是,我是为了你。」 抱着篮子的顾长风皱眉。 屋内早已熄了烛火,顾长风放轻了脚步进去,他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苏禾那里。 月上中天云淡薄,夜已深多时,床上躺着的人早已睡着,顾长风走过去只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他熟睡的脸,眉眼清冷,唿吸平稳而绵长,比寻常多了一分柔和。 就像小时候苏禾站在自己床前守着自己一样,顾长风就这样立于床头静静的看着他,脑中万般思绪翻涌而出,都在深沉的眼底泛起波澜。 他说只要情之所至,便无所谓对错的,他说的。 这一夜与寻常无异,或者说没有人发现异常,不过至此之后便真的再没有人夜里悄悄送东西到院门口了。 「哪里来的酒?」今天与寻常不同,桌上除了饭菜之外,竟然还有一坛酒,苏禾大奇。 「上午去帮一户人家代写了书信,他们非要送的,说是自家酿的不醉人,道长可以试一试。」顾长风拿了两个酒碗过来,掀开酒罈上的封土,顿时酒香四溢,他给两人都倒了一碗。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苏禾没有去端,正身坐着。 「一直都会。」顾长风尝了一口,嘴角露出笑意,「只是到了奉闲观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苏禾默然许久:「我不会喝。」 「道长可以尝尝,算是陪我?」他露出了一点期待的神色,眼睛里有星光微闪,双手捧着酒碗递到了苏禾面前。 从前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管是什么事情苏禾总会应允的,这在苏禾看来是撒娇一般的举动,外人面前冷淡的顾长风只会在自己这里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所以他一般很难句拒绝。 绿荫如盖,庭院清幽,炊烟气息裊裊,树下青衣道长端坐,清雅的眉眼和身上的气息都带着微微淡漠。 他微垂眸,对面少年没有了平时的沉冷,捧着那只酒碗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孩子,在央着大人玩乐。 第29页 在这避世村庄里一切都变得合乎情理起来,没有人能打破这样的气氛。 鼻息间是淡淡的酒香,苏禾终究是伸手接过了酒碗,他的手指很白很修长,像是很适合弹琴,端着粗糙陶碗也有种说不出的高贵。 苏禾浅浅抿了一口清酒,立时颦眉,放下了碗。 顾长风弯起了眼睛:「如何?」 「不好。」 「多喝一点习惯了就好了。」顾长风也喝了一口,「其实还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贪恋这二两黄汤。」 盯着那清淡的酒液,一圈一圈涟漪里荡漾倒映着青天流云,还有几枝碧翠。 顾长风没有多劝苏禾,只是自己端起碗一口一口的饮酒,偶而停下来出神,然后又继续,苏禾一直看着,有些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这酒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像是对这个问题十分不解,苏禾再次端起了酒,也学着顾长风样子一口一口的喝。 这是苏禾头一次喝酒,很快就醉眼迷离,手再端不住酒碗,指尖脱力酒碗便从半空中坠落,里面的半碗清酒晃荡,却在洒出来的前一刻被人稳稳噹噹的接住了。 一手接住酒碗,顾长风一手扶住因酒深而支撑不住要往旁边倒的苏禾,将人搂住,顾长风下颚微抬喝了那半碗酒。 顾长风的身量早就超过了苏禾,将人拦腰抱在怀里毫不费力,他的手很稳,脚步更稳,抱着人到了房间后轻轻放在床榻上,那人毫无知觉。 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么近可以这么认真的看苏禾,对方泛起薄红的脸和寻常有些不同,五官却还是那种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的细緻好看,他整个人像是春日开出的第一枝凌寒花,轻轻冷冷,沾着点灵气。 因为带了料峭清寒,所以显得不容攀折。 顾长风伸手帮他取下了束髮的竹笄,寻常衣冠整齐一丝不苟的人乌髮散开的样子叫人心里一动,像是有一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弦被拨动了,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 似魔怔了一样,顾长风愣愣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脸上混杂着各种神色——疑惑,探究,茫然……眉头纠结成一团,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个他想了这么多天的问题,似乎就快要找到答案了,他听到自己的心清晰的跳动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对方的侧脸,慢慢的、好像没有目的的移动,一点一点的沿着脸颊到了唇角,瞬间却又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一缩。 眼里的茫然终于破散开了,露出了另一种隐忍的神色。 蜷曲的手指没有再伸过去,顾长风直接倾下了身子,以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决然吻了上去。 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顾长风眼睛始终睁着,双唇相贴的瞬间他好像失去所有的知觉,半晌才隐隐约约回神,唇上有种酥麻的奇异感觉。 就跟此刻心里的感觉一样。 那个答案,他找到了。 直起身之后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想要将那些扰人的感觉都驱赶走,但是却是徒劳,虽然只是瞬间轻轻的一贴,但是他似乎深深记住了那个感觉。 那种让人心醉到沉溺的感觉如烙心底。 这一刻已不是心弦微颤,而是心绪如麻弦动如潮,脑子里反覆只有一句话。 原来早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不可知。 * 宿醉之后头疼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又是头一次所以苏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胀疼得厉害,顾长风端了一些缓解的汤药过来让苏禾喝下,却依旧没见什么效。 苏禾没精打采的靠在床栏坐着,肩上披着一件青衫,里面只着了单薄的中衣,一只手按着自己的眉心,闭着眼神色恹恹。 或许是昨日心结解开了,他这一副蹙眉病弱的姿态落在顾长风眼里不知为何有了一种从前没有过的勾人色。 修长的雪白的脖颈,细挑的锁骨,微敞的衣襟……顾长风不由觉得心中蓦然一撞,忍不住瞥开了视线,却又下意识的再次转回,窥见他唇色浅淡。 肩头的衣衫悄然滑落,正经受太疼烦扰的苏禾自己没在意,一双手却及时出现将之拉上重新覆在苏禾身上,而后那双手自然的落到了苏禾两边的太阳穴上拿捏着力道按揉起来。 放下了自己的手,苏禾长眉轻展,由着顾长风替自己舒缓宿醉后的难受,半晌之后他睁开了眼,用微哑的声音问:「你怎么不头疼?」 「自小便这样。」 虽然他看着身体并无异常,但是苏禾劝诫道:「以后少饮酒。」 「嗯。」没有松懈手上的动作,顾长风抽神问,「道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嗓子有点干,但是不是很难受,苏禾又想了想:「背上。」 顾长风动作有片刻僵硬,随即开口:「那不如我帮道长看看吧,若是真有什么病疾的话可以再去请大夫。」 于是苏禾褪了仅剩的一件中衣于肩下,背对着顾长风把散开的长髮拢到身前,露出一半光洁白皙的嵴背。 「道长哪里不舒服?」面前是漂亮的蝴蝶骨,形状分明,不过下面还是被衣物遮掩着,像是欲掩还休。 「后肩胛。」 「这里吗?」伸出手指点了点,指尖又划到了中间微陷的嵴柱沟,「这里如何?」 「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苏禾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发疼发麻,其余也没有更多了,难道是醉酒后遗症? 第30页 「有点红印子。」嘴上说得四平八稳,但是却不是实话,他是在故意瞒着苏禾。 苏禾的背上哪里是有一点红印子这么简单的,那一片雪白的皮肤上几乎是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绯色痕迹,苏禾自己不会知道。 这些当然也是昨晚顾长风留下的。 他故意留在后背,苏禾看不到的地方。 「严重吗?」苏禾不疑有他,信以为真,皱眉问。 「不严重,不过下面似乎还有,我也帮道长看看吧。」接着自然而然的去将苏禾的中衣往下拉了拉,一直到了细韧的腰以下。 看着那片痕迹一直消失在裤腰,顾长风眼底神色炽热,他知道它一直蔓延到了尾椎骨。 拿了化瘀的药膏替苏禾涂上,顾长风收手站到一边,苏禾自己慢条斯理的拢好中衣,放回了长发。 喝了这一次酒,苏禾整整头疼了一天,这一日他都精神不济,所以也铁定了以后再也不喝酒的决心。 第18章 同榻而眠 转眼间春去又归,东风再绿杨柳岸,去年的梁燕再次衔泥而来。 但是这一年的春景他们再无法尽赏了。 如之前所想的一般,之前死遁之事渐出端倪,追杀寻找两人的杀手很快就会寻过来,他们能在这里安身一年已是极限。 似是必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般,那些人对顾长风的生死格外执着,无非是因皇后殡天至今皇上没有再立,而顾长风是皇后独子,这样特殊的身份很难让人不担心什么。 即便他被贬出京处境困难至此,但也难免不会成为绊脚石。 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所有人都对顾长风身份极为忌惮。 谁也容忍不下。 所有人都要下杀手——这件事上那些皇子倒是格外同心协力。 这一年短暂难得的静好终究是要被腥风血雨所取代的,两人都清楚。 在村庄生活了一年到底是不舍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有了感情,每看一眼,都是辜负。 他们要从这安适如梦的桃园离开,去荆棘遍地的泥泽,那里明枪暗箭任何一点都是致命。 「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最多五日。」顾长风收到了奉闲观飞鸽送来的信,那里还有苏禾的人,所以消息来源倒也灵通可靠,他看罢信之后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烛焰煌煌,寸寸成灰,「父皇的身体这一年越加不如从前了,要杀我的人也急躁了起来。」 苏禾回忆了一下原主上一世的事,觉得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要回奉闲观吗?」 「与其东躲西藏受他们暗箭,倒不如光明磊落的回去,较之外面至少那里他们还能收敛些。」若是在外面被追杀,怕是死了都没有一个人知道。 回去才是真正的开始,不过回去也代表着将自己置身千军万马中成了明晃晃的靶子,他们不会太好过。 在离开的前一天,两人都没有再待在小院里观书对弈,一齐出门去看这最后一场春花烂漫景。 外面不仅烟柳拂绿,那一簇一簇的桃、梨花都已经次第开放,春光双燕无一缺,景色正好是最好的时候。 两人前后走在小径上,前面的苏禾身姿亭亭像似莲荷,广袖流云衣带缓缓携风,顾长风落后半步跟在后面。 因是春耕时分,阡陌交通,田垄间是不少年轻力壮的男人在农耕,身影一点一点点缀在天地春景里,有妇人提着竹篮去往田间送饭,前面的孩子一路打闹嬉笑,欢声笑语远远的传了过来。 苏禾负手站在一处微高些的小土坡上,这里没有了繁花缤纷,却能将春耕百景都尽收眼底,那种登高望远给人的心境旷远之感油然而来。 「顾长风,这里的人都将是你的子民。」 衣带挡风起,苏禾望着脚下的平远景色,声音混在吹拂的风中过耳,缥缈却直入人心,像清冽的泉水一般,顾长风微微有些恍惚失神,竟像是痴了一般望着前面的人。 这些话有些骇人听闻,但是苏禾说得极为自然,好像这天下万里河山于顾长风必定唾手可得,于是想到黑暗无光的前路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顾长风竟然瞬间觉得热血澎湃。 而前面的苏禾已经转过身,他看着如今已比自己身量还要高些的少年,没有笑,但是眉眼似乎藏着浅浅的暖意:「顾长风,你要做一个好君王。」 「有道长的教诲常在,长风怎敢违逆。」前面苏禾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他无所畏惧,满心欢喜。 翌日两人离开了这个待了一年的地方。 闭了院门,两人如来时一般,去得悄无声息。 等走到一重山前,那炊烟小村落在身后马上就要被碧嶂遮盖,顾长风转头再去看,不知道他们走后,那个曾经深夜过来的少女,是不是还会出现在那里,翘首期盼。 不是留恋这件事,也不是贪求别人的眼神思念,只是觉得在这里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是否留下了些许痕迹,是否会有人还会偶尔想起。 回头再看,苏禾就在身边,不论如何,他是不会忘的。 两人一齐回了道观,只对外宣称之前落崖受伤,伤情严重所以修养了一年才回来,旁人不以为怪。 刚歇下脚,顾长风就收到了顾清嘉的信笺,字里行间殷殷关切,都是要他小心对待接下来随时会落下的无眼刀剑。 顾长风只回了两个字:勿忧。 第31页 不过很快,顾清嘉所担心忧虑的事情便开始出现了。 刺客闻讯而来,这次比之从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长风身上一直带着的白玉佩是云皇后留下的,自皇后故去后七年一直未曾离身,那也是唯一能号令云家暗卫和隐匿朝中亲信的令牌。 正是因为有着这东西,所以两人才可在追杀下在外面稳度一年,如今也正是靠着这块玉佩,顾长风调来了几名暗卫随时守在道观内看护着道观安全。 顾长风当然知道什么叫做韬光养晦,他现在手中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易逃脱刺客的追杀,但是那样也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出来,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实力,到时候云家尚且埋在朝中的人不仅会暴露,他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他那些皇宫里的兄弟不会再轻视他,不会仅仅只是派些刺客过来这么简单,那时万箭将会齐齐对准了他。 苦心经营,让所有人放松警惕,不过是为了在战场上求一息稳固。 皇上无暇顾及此地,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管,他孤身奋战,小不忍则乱大谋,很多时候不是实力不敌,只是一时疏忽棋险一招,便是前功尽弃。 「几名暗卫到底势微,盛京里那么多皇子想杀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能挡,但是挡不全的。」入夜时分,苏禾踏月而来,与屋内的顾长风秉烛交谈。 「道长担心我?」顾长风却很平静,看了苏禾一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也但心道长,所以道长回去吧,这段时间都别再过来。」 他现在被追杀自身如何尚不自知,如果苏禾仍旧与自己过从甚密的话很难不被牵连。 但是他所想的,苏禾何尝没想过? 既然想得到,那苏禾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顾长风犯险,他撇清关系躲着不是叫孩子心寒吗?他把顾长风当亲儿子养,就差嘴里喊一句儿砸了,这孩子到了青春期就总是敏/感的,老会觉得家长不关心他,从而变得疏远或闹出矛盾。 苏禾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陪/睡这事他义不容辞。 「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烛光微摇,苏禾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自解衣袍,「以后我都在这里睡了,晚上都陪着你。」 顾长风早在苏禾动作时就愣住了,眼里一阵惊喜一阵担忧,最后都尽数变成了一个缓缓的笑:「道长不忍心看我一人身处险境,但我又何忍让道长与我一同犯险。」 高兴自然是高兴,但是他还不至于为此就让苏禾同自己一起成为众矢之的,顾长风走过去,将苏禾还未褪下的雪白外衫拉好,慢慢给他拢着。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苏禾却似铁了心:「你才多大,这些刺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刀下沾过多少人血你想不到。」 他这话说得极为认真,冷着脸的样子让人生不出半分忤逆之意,顾长风也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听着却觉得有几分故意吓唬小孩子的意思。 当然,从这一点他确确实实的认识到苏禾对自己的关心有多重,这次他的话自己多半也没法回绝了。 放开手,顾长风没有再跟苏禾在这件事上较劲:「我知道,都知道。」 他这是在退让,或者说是在妥协,苏禾顺利的留了下来。 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宽衣上榻,苏禾让顾长风先去了里面,自己在外面以保护的姿态躺着。 外面虫鸣参差,但越加显得屋内静悄悄的,似乎连细微的唿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两人手臂挨着手臂躺着。 「是不是很挤?」顾长风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帐顶。 话说完也不等回答就主动往床榻里面靠了靠,腾出更多的地方来,两人便似隔了一道空荡荡的沟壑。 其实挤倒是不显得挤,苏禾也没那么多讲究,并未觉得有什么拘谨或者不适,但他能感受到旁边的顾长风提心警觉,身体微微绷着。 之前自己没有过来陪他的那些晚上,他一个人躺在这样空荡荡的床上,是不是都是彻夜难眠? 因为有人随时想要他的性命,因为每天他都命悬刀锋,因为每天夜里都有可能会有人出现用锃亮的刀锋杀人取命。 空气似乎都变得沉凝,唿吸感到压抑,之前的他就在这样的夜里,辗转。 苏禾有些心疼。 这个孩子自己养了七年,看着他长大,听话,成志,但同时却要忍受一路诡谲刀剑。 他还记得上一世的顾长风就是在这样一个个随时会被取走性命的夜里,独自担惊受怕,没有一个人给他一句安慰的话,问他一句怕不怕,这才形成了他后面暴戾多疑的性格。 也正是清楚这些,苏禾才执意要留下陪他,跟他一起度过这段时间,用行动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关心爱护。 「万事有我,不要怕。」即便里面的人一动不动,但苏禾知道顾长风没有睡着。 「我不怕。」他的声音很稳。 苏禾却觉得这就是小孩子在大人面前逞强一般的言语,是为了不让自己被小看,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了。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孩子——至少在苏禾眼里是这样的。 第19章 我不要嫁人 今晚的月雾蒙蒙的,天上的云层像是积了许久一样一重一重厚厚叠起,将那一抹已近圆满的月轮深掩,天地间漆黑一片不见清辉,花枝树影倏忽不见。 第32页 天地似乎更静了,好像只有这一方天地,又好像此去万里尽入胸怀,任何一个角落一点细微动静都被无限放大,瞬间拨动心里紧绷的那根警惕的弦。 窸窣的碎枝声在屋外响起,接着房檐上传来碎瓦崩裂声,像是有脚步轻盈的人飞檐踏壁,暗潜入夜,苏禾感觉到顾长风身体僵住,唿吸微沉。 到底还是怕的。 小小一个动作似是越过万里鸿沟,苏禾靠过去,侧着身子面朝里面将顾长风揽进怀里:「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我也这样抱着你睡过。」 很自然的缩在苏禾的怀里,对方很纤瘦清癯,所以这个怀抱并不宽厚,但是足够温暖,有他所特有的兰芷清香,经年不改,顾长风放松了下来。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那是顾长风刚到奉闲观时的事情了,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画面都已经模煳不清,但是却又好像只是昨天一般,顾长风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还只有十一岁,对前路一切都未知,他刚刚丧母,在这清冷的道观只有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能给予温暖。 顾长风翻过身和苏禾面对面,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真的就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搂住苏禾细韧得宜的腰:「道长要一直陪着我。」 说话时顾长风有意无意的把唇往苏禾的耳边凑,双唇启合似是而非的隐约擦过对方的耳垂,苏禾浑然不觉。 这边顾长风话落,未及苏禾开口回答,外面再次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顾长风收紧了搂着苏禾的手,但是下一刻却听到数声野猫的长调嚎叫,不怎么好听,但是却让人心里一松。 拍了拍顾长风的背安慰,苏禾觉得有些好笑但没有说话,两人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就此入睡。 昨夜入睡前整齐的衣衫在次日醒来时散开了,不仅仅苏禾这样,顾长风亦是如此,两人就这样胸膛贴着胸膛抱着,中间再没有半点阻隔,只有胸中一片炽热。 苏禾醒来之后顾长风也睁开了眼,主动退开些还伸手去帮苏禾整理好衣裳才起身,他背对着苏禾在榻边站着,像是将一件思虑良久的事花大力气开口说出:「这里很危险,如果下一次有刺客出现,道长就回去吧。」 没想到这人想了一晚上竟然还再纠结这个问题,苏禾心里嘆息,面上却是毫不留情:「那我还不如不来。」 他知道顾长风其实是希望他留下的,不过更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才执意要他走。 但是苏禾的心比他更决绝,一句不如不来堵得顾长风哑口无言,再也没有说过让苏禾回去之类的话。 有了苏禾相伴,本来应该惶惶不可终日的深夜终于能够安眠。 两人同床而眠一月过去,刺客来过几次无功而返,苏禾还在担心皇宫里那些皇子会不肯罢休或发现端倪,但那些刺客却又忽然销声匿迹一般数日不见踪影。 正想不通是何原因,皇宫里却传来消息说皇上因痴迷炼丹长生,身体愈不如前,已不理朝政多日。 想来那些皇子已自顾不暇,哪还有闲工夫管百里之外的顾长风。 于是道观再次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这段时间不论境况多危难,顾清嘉的信也一直没有断过,在道观好不容易得来清净之后顾长风也给她送了信报平安,但是这次顾清嘉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回信。 从盛京送信到元庆城不过半日,但是顾长风等了五日也没有音讯。 皇宫里正是动盪时期,顾清嘉或犯险,苏禾也有些担心,难道是哪里被牵动出了差错?上一世分明没有这样的事情的。 就在两人对担心顾清嘉境地的时候,一纸信笺倏忽而来,打消一切烟云。 苏禾的担心没有错,这一世确实有些事出了差错。 上一世顾清嘉要嫁的人是振英大将军李绍,婚期是明年八月,两人琴瑟和谐,天成佳偶一度传为美谈。 可是顾清嘉这次在信里提及皇上近日为她指婚,对方是忠义侯世子。这明显跟上一世不一样了,虽然苏禾知道顾清嘉的命运肯定会被改变,但是没想过事情来得这样快。 「皇姐她不愿嫁人。」通读字句,顾长风放下信纸,悠悠一嘆。 「忠义侯世子并非良人。」上一世的忠义侯一族也有参与安顺王的起义造反,其世子野心极大算不得什么好人,跟为人正直的李绍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人确实不是顾清嘉的良配。 不过苏禾话里的深意顾长风是不会懂的,他侧首看着苏禾,略沉吟片刻才开口:「忠义侯一门三代世袭爵位,军功早已不再,近年门庭冷落无大用者,早已不復当年煊赫,空有虚爵罢了,况忠义侯世子为人嚣张跋扈,皇姐嫁过去怕是会受委屈。」 「这事可还有转圜余地?」苏禾皱眉。 没想到会有如此直接一问,顾长风一愣,摇头:「父皇已经下旨了,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 「婚期在五月中旬。」在心里思忖半晌,苏禾回忆着上一世顾长风回盛京的时间,然后说,「先把婚期往后拖延一段时间。」 上一世顾长风是在五月末回盛京的,如果这次不出意外他回去了,恢復身份光明正大的做回嫡出三皇子,那时候总有办法能帮顾清嘉一二。 「道长有办法?」顾长风有些惊讶,莫名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不能确定是否有用,总之把婚期拖到五月之后最好。」 第33页 「现在才四月中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好好筹谋,或许能想到办法拖延一段时间,皇姐于他是至亲之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入火坑的。 不过要改变天子之言,又是何其困难。 这边因为顾清嘉的一封信,两人正在夙兴夜寐的想着解决的办法,没想到还不过两天顾清嘉就亲自到了道观来。 四日舟车劳顿,到时已经是戌时初。 两人夜间相逢尤感伤怀,顾长风挑灯立窗边,顾清嘉默默垂泪,幽微烛火晃着,她的侧脸晦暗难明。 「我不要嫁人。」许久,顾清嘉才在摇曳的烛火里开口,她用帕子拭着通红的眼角,语气却鲜有的坚定,「与其嫁入侯府,不如削髮为尼来得痛快。」 顾长风知道自己这个皇姐是个要强而坚韧的人,既已以这样坚决的语气说了这番话,那必定就是下了决心,心里不免一凛:「此事尚有迴旋余地,皇姐莫要冲动。」 「天子圣言已出,哪里会有办法。」顾清嘉却知道此事难办,不由怆然一笑,「母妃故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没想到却是这个时候还念着我这个女儿的,竟还给我指了夫婿。」 对皇上顾清嘉是有怨恨的,怨他的冷落恨他的无情,但是更多的是心寒。 知她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顾长风编不出藉口来哄骗她,希望太过渺茫了,好像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丝光亮也无济于事,所以他沉默了。 「皇弟,」泪已擦干,她又变成了那个尊贵冷静的公主,视线从烛焰上离开,深深的落在了对面顾长风的身上,直看了好一会她才微微一笑,「我曾想过看你成家,也想过我若成婚你必在场的。」 凤冠霞帔,一生一次,她想让这个世上自己最在乎的人亲眼看看。 顾清嘉一席话说得模模煳煳,却又坚定不移,一番话下来顾长风弄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劝也无从根据,只能让她不要着急。 顾清嘉却没再作声,在顾长风这里坐了一夜第二日天光未起便离开了,就像她来时一样悄悄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是她和来时不一样了,好像绝境里的人忽然就有了勇气一般,背影坚韧而决绝。 这件事苏禾不知道,他再次听到关于顾清嘉的消息是在八日之后。 这件事是从盛京传来的,不仅他知道,想必不久就会传遍全天下。 这又是一件大事,一件令皇家蒙羞的大事。 传言公主顾清嘉在四月二十一,趁着宫中开百花宴的机会装作宫女混出皇宫戏玩,等到下午被发现时皇上立马下令让人去找,却是翻遍了整个盛京也找不见人影,有人说看见公主独自一人出现在青杨巷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皇女失踪岂非小事,盛京城浩浩荡荡一整夜开始寻着公主,却始终遍寻不着,有人猜测公主不喜世子而逃婚去了,也有人说公主是被刺客给绑走了……而就在众说纷纭的第三天,公主出现了。 就出现在城门口,衣衫不整,形容狼狈,神色恍惚。 众人恍然大悟,却都心照不宣。 未及入夜坊间便流言四起,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失踪两夜未归,已经不干净了。 闻讯之后顾长风恸然,立马给顾清嘉写了信过去,得到的却是两个字:安好。 她说安好,但是谁都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 顾清嘉清誉不再,谁都能对她指指点点,盛京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流言,忠义侯当然不会再甘心娶这样一个公主辱没门楣,皇上也无颜再让这个女儿出嫁,于是婚约终于取消。 其实谁都知道顾清嘉是被忠义侯府退婚的。 事发短短两天而已,不仅被退了婚,病榻上年老帝王更是直接下旨将公主遣送出宫,送到京郊的胜意庵里去不许再入宫。 未出阁便失贞的公主于皇家是大耻之事,以后想再出嫁基本是不可能的,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只能把人送走,其实说白了就是被遗弃,这辈子基本不可能再被准许回宫的。 第20章 顾樊易出现 顾长风立即写信给自己在朝中的人让他们上表奏章,希望能让事情出现转机,毕竟这是顾清嘉一辈子的大事。 「公主这次的做法实在是……出人意料。」苏禾也不好评价,许久之后也才嘆息出最后四字。 「我也没想到皇姐会用这样的方法逼忠义侯退婚。」虽然了解顾清嘉的性子,但是顾长风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一个女子,名声清誉何其重要,身为皇家公主更应该注重这些,她向来理智清醒,是高高在上还是落入泥淖自分明,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如此偏执。 顾长风不禁想起那天她说与其嫁入侯府,不如削髮为尼来得痛快,原来竟是有所暗指,她早已预见了如今结局。 这边顾清嘉主动断了联繫,两字信笺后再无消息,顾长风的信方送走,盛京城里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声名狼藉的公主被万人唾弃,纵她没有一点错却也被口诛笔伐,顾清嘉自回宫后就再也没有露面,只换了一身素服摘了珠钗沉沉坐在殿中,等着时辰到了就出宫去胜意庵。 但却在此时有宫女急急入殿,脚步声沉闷而来,呈上一封信函:「公主,李将军给你送的信。」 睁开了闭着的双目,确实看到漆好的信封上写的自己的封号,顾清嘉微微诧异,她自问素来和这人无甚牵扯,顶多也就几月前在上元节见过一面,他何故这个时候给自己送信? 第34页 纤白的手指取了信封,怀着满腹疑云的顾清嘉拆开了信封,看罢信久久凝语,最后才问:「李将军现在何处?」 「就在宫门外,将军还托奴婢传话说公主若是应了,他便立马入宫面圣。」垂首的宫女恭恭敬敬回答。 舒出一口气,顾清嘉似妥协似无奈,空荡荡的心却又有些惶然:「去吧,告诉他我答应了。」 宫女出了殿门,咚咚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清嘉还坐在大殿中央,敞开的朱漆大门渗透出有些冷淡的光明,拉扯出了地上的影子。 「将军啊…这个时候他还肯娶我……」自语一般低低念完这一句,顾清嘉一改之前的颓沉,反而有种意气风发,「来人,替本宫更衣,去父皇那里。」 风云突变,振英大将军李绍自请求娶公主顾清嘉,自言早已心悦公主,今生非公主不取,公主闻之动容而泣,皇上感念两人之情缘,应允。 至此,顾清嘉不用再出宫去尼庵,只需留在皇宫待嫁,等六月十八十里红妆,等六月十八凤冠霞帔。 悠悠众口似乎就此堵住,所有人都在感嘆大将军的如斯深情,和公主的难得良缘。 驸马还是上一世那个忠良痴情的大将军,这件事最终落于正轨,就此告一段落,而此时已至五月末,苏禾所紧张的另一件事即将发生——如果一切照旧而话,离顾长风回皇宫还剩两天了。 这是最关键的最后两天,他要守好顾长风,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道长怎么今日如此紧张我,莫非今日有何不寻常?」顾长风敏锐的发现了苏禾的不寻常,语气半是打趣。 「前两天不是说六皇子在去干州的路上遇到响马被掳走了吗,他向来重商,很少参与朝堂内的斗争,也无心皇位,没想到还是没有被倖免。」虽然来信说的是被掳生死未卜,但多半是回不来了,现在皇室能担大任的除了二皇子顾樊易,就只剩下顾长风这个皇子了。 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这样的处境,越要处处小心。 上一世顾长风十分顺利就回了盛京,希望这一次也一样。 不过就从顾清嘉的赐婚风波来看,很多事情早已偏离了原轨。 「师叔,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盛京的,还带着官兵!」 下午时分,日未落尽,终究是有人来打破了这场平静,掀起波澜。 当时苏禾依旧是在顾长风的院子里,两人一听到「盛京」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会简单,一直等两人去了大厅看清来人,才知事情远比猜想的要复杂艰险,看来顾长风回盛京之事也已悄然出现偏差。 数十个佩长剑的士兵分列两边,气势威严,厅堂正中央的最前面站着一个人,锦衣华服,肃穆威严,他转过身看到了顾长风,上下将人一打量,脸上露出半真半假的笑:「这就是本王的三皇弟吧,七年未见没想到竟长得这般俊逸了。」 来的人竟然是二皇子顾樊易——顾长风上一世的劲敌,最后起义造反的安顺王。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贤君之材,没有容人之量只有狠厉阴险的手段。 苏禾的心骤然一沉。 「不知二哥来找小弟有何事?」顾长风却是不动声色,一切如常,「听闻父皇病榻缠绵,不知现在如何。」 「三弟有心,在这偏僻地方这么多年也知道惦记父皇。」像是冷讽,如同在说顾长风居心不良一样。 「我这次来,就是奉了父皇之命的。」话锋一转,再不掩饰眼中的寒意,「前些日子父皇查到云家余孽犹存,在暗地里私通北戎,所以今日特意叫我来审你,你说,藏在朝中的国贼都有哪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没调查清楚就以安上了「国贼」的名头,明显就是故意构陷,置于说是皇上的意思,真假几分还未可知。 顾樊易本意就是想给顾长风一个下马威,顾长风却是面不改色:「皇兄误会了,我一直都在道观里,皇兄也知我七年未曾回宫,哪里会知道朝堂上的事?」 「你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顾樊易冷笑,「那我还听说你大逆不道,在这里私设灵堂祭拜妖妇,可是真的?」 「妖妇」二字咬字极重,刺耳非常,顾长风眼底微寒却依旧隐忍不发:「并无。」并无所谓的「妖妇」,那是他的母后。 「那好,你们都听到三殿下怎么说的,现在给我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顾樊易今天亲自过来就是为了置顾长风于死地,族家私通北戎加上私设祠堂,这两项罪名足以要了他的命。 士兵闻声欲动,苏禾适时站出来:「且慢。」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一直沉默的白衣道长身上,他之前静默一旁如清云一般,现在眉眼泛出凌厉颇显威仪,如流光利剑锋刃寒霜。 「三殿下如何也是皇子,若要处置还需有圣上圣旨,不知二殿下可有带来皇上御印圣旨?」苏禾不徐不疾,从容自若。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放肆。」顾樊易明显不悦。 「殿下可依照例律治小民的罪,但是还请殿下拿出圣旨。」 没想到小小一个道人竟也如此放肆,顾樊易恼怒:「本殿下是奉圣上口谕,轮得到你喧譁造次!」 「口谕。」苏禾淡淡重复,「那就是空口无凭。」 「你!——」顾樊易气急败坏,环视一圈犹犹豫豫的士兵,大喊,「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敢违抗圣令吗,给我搜!等找到证据把这个伙同顾长风的妖道也给我抓起来!」 第35页 话落士兵果然齐齐往外散,看样子确实是去搜查了,安置灵位的小院偏僻,但是并不隐秘,他们不久应该就会找到,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苏禾打定注意,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把一切都扛下来。 现在顾长风不能暴露实力跟顾樊易硬碰硬,但只要熬过这一天,或许后天早上圣旨就会到,那时候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就不足为惧了。 心思千转的苏禾沉默不语,默默和顾长风对视,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顾长风却皱眉,似有所感一般死死盯住苏禾,苏禾拉住他的手,低声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顾樊易早瞧出了古怪,此时见顾长风如此神色便知道是心虚,得意一笑:「三皇弟莫怪二哥无情,这都是父皇的意思,谁也违反不得。」 气氛冷凝,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都在等着外面的消息,顾樊易格外愉悦的在首座上坐下端起了茶开始慢条斯理的喝。 未过一炷香,外面的士兵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有人禀报说在后院发现一处僻静宅院,里面供奉的牌位确是皇后无疑。 顾樊易哈哈大笑:「皇弟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还供奉着那个妖妇,分明是跟云家还有牵扯,还敢说跟私通北戎的国贼不是一伙?」 这罪名坐实了顾樊易估计能立马下令将人就地正法,苏禾正要开口揽下这罪名,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 「公主殿下到!」 众人皆是一愣。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只瞧见一宫装女子款款而来,容色嫣然,步摇微颤,自是贵气无双气度不凡。 屋内各人神色不一。 「二皇兄怎么在这里?」顾清嘉进屋见了里面的阵仗似乎有些诧异,当先看向为首的顾樊易,「方才在外面远远就听到皇兄在说私通北戎的国贼,这事又和三皇弟有何干系?」 「我奉父皇之命特来捉拿惩治云家叛国反贼。」顾樊易对顾清嘉有些不屑的轻视,倨傲的扬着下巴十分轻蔑,这个前段时间被人大街小巷议论得声名狼藉的公主他还不放在眼里。 「我倒是不知道父皇何时下了这道圣旨。」顾清嘉却不以为意,依旧是端雅泰然。 「父皇口谕,难道要通知你?」 「这自是不必,」顾清嘉微微一笑,「不过现在三皇弟必须跟我走。」 「你敢阻拦圣令?」顾樊易上前两步,冷声质问。 顾清嘉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这是父皇的旨意,皇兄就敢阻拦?」 「什么旨意,休要胡言,不然我连你一块抓了!」 第21章 回宫 「这次不是什么口谕,父皇特意命我带了圣旨来。」 真有这样的事,顾樊易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正待否定,外面却又进来一人,手捧黄绸圣旨,一身银甲锃锃,一步一步走来气如利剑。 「李大将军……」有人认出了来人,失声惊唿。 苏禾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心里有了底,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顾清嘉为了救顾长风所以随意编造谎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顿时心中所有事情明了,难怪顾樊易急着安罪名除掉顾长风,原来是知道皇上有意召回顾长风,是怕了,所以才心急。 不过上一世应该后天才到的圣旨,竟然提前到了,这点苏禾也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也幸亏这个变故,不然今天怕是不好收场。 那边李绍已经捧着圣旨走到了顾清嘉身边,顾樊易也回过神,再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上前夺了圣旨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之后却是动作僵住。 顾清嘉眸色微厉,对发愣的顾樊易说:「父皇特意命将军护送我过来,父皇还说,凡阻拦者,杀无赦。」 闻此言顾樊易如梦初醒。 近年他在朝中羽翼已丰,朝廷也已经收拢大部分势力归顺自己,所以才敢公然过来对付顾长风,假传圣旨一事若是没有闹大还能勉强掩下,皇上为了朝中大局也不会多作追究,可是现在…… 现在父皇都下旨了,再继续追责下去他讨不到好果子,可是要他就这放过顾长风,他又不甘心。 思忖片刻,就像是抓住了把柄死不放手,顾樊易心一横,理直气壮的道:「他私设祠堂祭拜祸国妖妇证据确凿,就算是有圣旨回召也不能轻饶。」 「什么妖妇,二皇兄慎言,父皇已经下旨追封先皇后为德仁皇后,棺椁择了吉日会迁回皇陵,德仁皇后乃是名正言顺的国母。」顾清嘉不徐不疾的娓娓道来,虽无半点强势,但却听得在场的人肝胆俱裂。 顾长风这是……重获圣恩了? 「这……」顾樊易巨震,几乎是不可思议。 父皇难道……难道是希望利用顾长风来夺回权势? 顾长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恩眷给弄得一懵,父皇不仅要召回他,还追封厚葬母后,这不像是补偿,倒像是在……讨好。 皇上确实是在讨好顾长风。 因为他现在太需要一个能跟顾樊易宗族相对抗的皇子了,整个皇族里只有顾长风最合适。 所有人都知道七年前皇后云潇湘被冠以祸国罪,是在幽禁中病故的,而丞相府是因军饷案被抄家的,顾长风是因皇上念及骨肉亲情才得以活命的。 七年后的现在,天下人都知道那个苦命的皇子重获圣眷被接回了皇宫,恢復了嫡出皇子的身份。 第36页 据说皇上前些日子请了高人入宫探讨成仙之道,得高人指点大获裨益,一日竟梦到金龙腾云,紫光煌煌,以为祥瑞,梦醒细思,又寻高人解梦,原竟暗指金龙祥瑞出自云家。 皇上龙颜大悦,当即道:吾三儿必成圣君。 这就是顾长风被接回皇宫的原因,听上去很荒谬,就跟当初他一夕之间被逐出盛京一样荒谬。 「天子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前程,昨日所有人都当我是不详,今天又都说我必为圣君,简直荒唐透顶。」 接到圣旨后当天下午就启程,四天之后顾长风已经回了盛京皇宫,现在他正在从前自己的居所天宸宫,里面的一切规制都是最最上等的,但是哪一样看来都让他觉得可笑。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顾长风冷笑一声,没有多气愤失望,只有几分冷漠的轻蔑。 「能回来就好。」顾清嘉也在殿内,她自然知晓个中原由,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父皇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多少有些帮助,顾樊易及他母妃一宗族不敢太过放肆。」 苏禾深以为然,虽然现在皇上实权所剩无几了,但是好歹是天子,就算是再有野心和实力,也没人会蠢到公然与他作对。 「他这算盘打得好,当年想杀我要灭云家,现在被人逼到悬崖怕摔死就想着靠我活命。」顾长风缓缓说出心里所想,有些嘲讽,「他想重新扶植云家跟陈家抗衡,可惜云家早已七零八落在七年前就被他杀干净了。」 这几年皇上年老昏庸,日渐沉迷炼丹长生术,手中权势早被分割殆尽,其中势力膨胀最快的就属陈家,也就是顾樊易母妃的族家。 这就是为什么顾樊易如此猖狂的原因。 「皇上还在德恩殿里,听太医说病情已经稳住了,下午应该会召见你。」苏禾怕顾长风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到了皇上面前也不知收敛,遂劝道,「到时候不要忤逆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 似乎听进去了,顾长风容色缓和了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感恩戴德才对。」 下午的时候德恩殿那边果然传来消息说皇上要见顾长风,顾长风敛了锋芒跟着大太监一路过去,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实在是一副好拿捏的样子。 七年未见的皇上早是垂垂老矣之姿,他炼了这么多年的丹也到了风烛残年这一步,不过越到这个时候他越是坚信不疑的认为世有长生法,整个殿内都摆满了丹炉,还有浓郁的草药味。 老皇帝的双眼已经浑浊,他以怀柔手段讲父子亲情血浓于水,讲顾长风现在的处境,讲他如何如何良苦用心,讲陈家是十恶不赦妄想喧宾夺主的奸佞…… 说到最后顾长风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嘴里翻来覆去着那些相同的话…… 顾长风在床前跪了许久才离开。 天宸宫里苏禾还在等顾长风,见他平安归来便知事情已妥,于是开始默默思虑起上一世后面会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很多都和顾长风有关,都是益事不用担心,只有一件事…… 「今日才回皇宫,四日劳顿下来道长应该累了吧,我命人准备好了沐浴的汤泉,道长去试试吧,可以解乏。」一入殿就见苏禾眉头蹙起,顾长风以为他是累了,又怕他是为以后思虑,「以后在这皇宫我守着道长,既然回来了,那我就不会再坐以待毙,道长放心。」 顾长风有帝王之才,苏禾当然信他。 皇宫里的规制自然是外面不能比的,白玉砌成的汤池里甚至还洒了花瓣,垂帘旁站着几名宫女,苏禾不大适应沐浴有外人在场,是以将人遣下,自己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后自行穿了衣裳出去。 顾长风却已在外面等着,他似乎也刚沐浴完毕,发梢微湿,十分自然的走到苏禾面前:「天色不早了,我带道长去休息吧。」 沐浴之后的苏禾着了一身质地柔软的轻薄白衫,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跟着柔和了几分,顾长风总是忍不住悄悄移了视线过去。 两人一路到的休息的寝殿,苏禾环视四周,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这不是你的寝殿吗?」 「之前我一直与道长同榻而眠的。」 顾长风的语气有些理所当然,苏禾顿了一下才开口:「你现在的身份还与我同榻不大合适,而且皇宫守卫森严不似道观,你不必害怕。」 「……有道长在身边我才安心。」又勉强一笑,「不过道长说得对,确实不大合适。」 唤了人进来,顾长风吩咐收拾了一处房间给苏禾,末了才对苏禾说:「道长好好休息。」 虽然有些不忍顾长风方才落寞的神色,但是苏禾也没有继续留下,转身离开时想着等过几天顾长风习惯就没事了。 「这里的书都没有道观里的好。」 第二天苏禾去见顾长风,对方正在书房,手里意兴阑珊的翻看着一本书,见了苏禾就意兴阑珊的说了这一句。 「改日让人去奉闲观运过来吧。」苏禾走过去随便抽了一本书,翻了两页就放回了原处。 「道长昨晚休息得好吗?」顾长风也把书随手放回了书架上。 「尚好。」苏禾一抬头才发现顾长风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眼底微有些青色,「只顾问别人休息如何,自己却没有休息好。」 顾长风不以为意:「因该是刚回来没习惯,道长不必担心。」 第37页 他说让苏禾别担心,但是之后几天凡苏禾去见顾长风,都能看到他脸色不佳精神不济,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如此下来,时间一长苏禾便越加担心,劝顾长风请了太医来看,却也不算是大病,只说是心虚难宁加上夜间不得眠引起的。 顾长风一字不言,似是默认,太医走了之后苏禾去端了药,顾长风默默的喝完。 「既然太医说你夜不得眠,那现在要不要休息一下?」虽然喝了药,但是苏禾还是担心。 「道长陪我说会话吧。」侧首望着窗外,他脸色看着越加憔悴。 知道他没有休息心思,苏禾也勉强不得,只能应了顾长风的话,两人就在书房里,苏禾坐在椅子上,顾长风却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苏禾的膝盖上,有点前几年还小时的乖顺样子。 苏禾一看,恍惚觉得他还是那个年纪的孩子。 「想说什么?」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 「什么都好。」轻轻把脸贴在苏禾的腿上,顾长风阖上了眼,「道长想过以后吗,如果我做了皇上,道长有什么想做的?」 第22章 以后我护着你 以后当然是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找一个男人快乐,是的就是这么没节操,毕竟他已经清心寡欲七年了,跟上个世界天天都有性生活相比简直不要太惨,当然他也没忘记任务:「我想让你能学会做一个明君,以天下百姓社稷为重,万莫失民心。」 上一世顾长风正是因为失了民心所以叛军才会势如破竹,这一次他要做贤明君主,民心万不可失,只有百姓认可的贤主才是明君。 「道长心里总是装着天下。」有点像是嘆息的苦笑,还有无可奈何的些微失落,这是从前不曾有的。 他的侧脸在淡淡的阳光下有种明朗的俊气,苏禾伸手为他理了理鬓角,淡泊而高深,缥缈且深沉:「你我与天下共生。」 接下来就到了日常洗脑时间,苏禾用一种很和蔼可亲又高妙的语气开始了「天下有爱,我们应该热爱这个世界」的讲学。 说实话这些内容他差不多都讲了七年,翻来覆去的中心意思也就那么点,不过好在他一直有一个很有高级感的人设,所以每次稍微换个包装讲起来还挺高端,但是就跟很多高等学术问题一样它都有一个通病,都很乏味。 很自然的,顾长风把它当催眠曲听了,直接给听睡着了过去。 睡了也好。 不想把人惊动醒,苏禾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再动,只把手臂往身边的小案上轻轻一搁,宽大的衣袖垂着,恰好挡了那些落在顾长风脸上的阳光。 这样他应该能睡得舒服点吧。 一直到了日西沉,殿内光线都昏暗了,顾长风才睁开眼。 日光早已褪落,苏禾一只手放在顾长风肩膀上,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休憩,像是已经睡了过去,浅色的广袖自然垂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和骨节玲珑的皓腕。 就这样抬着眼,仰视着那人有些晦暗不清的眉眼,周围静静的,天地间一切静止,好像只剩下两人而已。 看了许久都不够,顾长风捨不得眨眼,但是当日暮最后一丝光线藏于远山,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执起放在肩头的手,缓缓置于唇边,顾长风虔诚的落下一个吻,在掌心。 「嗯……」 黑暗里传来苏禾模煳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轻软,顾长风心中一动,悄然放开了他的手。 唤了人进来掌灯,殿内登时亮堂了起来,顾长风也早就站了起来,苏禾见他眼角倦色稍缓,不由放心了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不知何时失去了知觉,暂时没法动弹。 「是不是腿麻?是我不好,忘了考虑道长。」顾长风细心的发现了这点,一面自责一面弯腰把苏禾打横抱了起来。 想说没事的话未出口便觉身上一轻,接着就被稳稳的放到了床榻上,顾长风不由分说的就开始主动伸手帮他按起了仍在发麻的腿。 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不过半刻而已症状便有所缓解,顾长风依旧十分认真的捏腿,苏禾适时开口:「以后我都留下吧,最近你都没有休息好。」 他不是说有自己在身边才安心吗,自己留下来想来他应该能睡得好点,这是苏禾今天下午在顾长风伏膝睡着时想的。 「道长不是说……」顿了一顿,声音低了些,「不是说不合适吗。」 有点像小孩子赌气,苏禾心里失笑,却颜色不改:「现在合适了,什么也比不过你的身体重要。」 于是当晚两人又躺在了同一张大床上。 皇宫到底是和道观不同的,这里华丽而空荡,精緻而虚浮,身处其间闭上眼就好像落入了一方没有边际的寂寥天地,无所依靠,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 月华微随着流苏微盪,殿内的安神香格外催人入眠,两人很快入睡。 很多时候顾长风都要比苏禾先醒,这倒不是说苏禾起得晚,而是只要与苏禾同榻顾长风都会让自己先一步睁开眼,这样就可以躺在旁边肆无忌惮的看身边人的睡颜。 看着熹微晨光漫入,看着道长雪白的侧脸在初阳下似玉璧般莹润,似乎轻触便会远离尘世般的美好,这比任何时候都要惬意。 今日顾长风睁开眼,更是再难移开半分。 许久之后苏禾也动了动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38页 一夜安眠之后柔滑的衣料不知何时褪到了肩部,他的大半个雪白的肩膀都露在外面,但他自己却没有发现,只有些刚睡醒的茫然慵懒,撑着身子坐起来时长发微拂,衣襟不经意往下滑,直接大敞开了。 顾长风窥见一眼风光便急急别开了头,唿吸微乱,心中狂跳不止。 「长风?」整理好衣裳之后苏禾见顾长风侧躺着垂着眼,神色颇为不对劲,大以为怪,「昨晚没休息好吗?」 苏禾微倾身欲探顾长风额头时长发不经意自肩头落下,搔过顾长风的鼻尖,留下淡淡的清香。 「没事。」顾长风一把抓住了那还未落到自己额上的手,隐忍而克制,「……没事。」拇指忍不住在对方手腕上隐秘的摩/挲了一下。 眼见顾长风脸色发红,苏禾一愣,莫名好像懂了些。 就在他出神思索间顾长风已经主动放开了苏禾的手,用微哑的嗓音涩然开口:「道长……道长先起吧,我稍后便好。」 如此模样,看来果然是……苏禾幡然大悟,也知自己不该再留,快速下床穿好衣服去了外间洗漱,留顾长风一人在房里。 苏禾一走顾长风便松了一口气,翻身躺平了身子盯着帐顶微晃的流苏出神的喘息,两只手都在被子底下严严实实的盖着,稍微能瞧出点动作。 * 六月早就到了,夏日荫荫莲荷生时,六月十八也到了。 紧锣密鼓的筹备了一个月的婚嫁礼仪都已齐全,公主顾清嘉就要嫁人了,嫁给振英大将军李绍。 宫里早已结了红绸,宫人们也都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再有一个时辰驸马爷就该到了,到时候公主会从嘉宁宫出发,经过玉砖永和道从南宜门出宫,一路去往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敕造完毕的公主府。 这个时候公主已经梳妆完毕,正在殿内候着吉时。 顾长风今日也穿了绛色滚边的锦袍,看起来别有意气,趁着这个时候来到了嘉宁殿。 一身红衣,凤冠霞帔,顾长风立在殿门口看到这样的顾清嘉,脚步一顿,思绪翻滚。 「皇姐,你受委屈了。」 之前流言蜚语伤人无形,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前段时间最苦的怕就是顾清嘉了。 「因祸得福,哪里谈得上委屈。」如今她要嫁的,是那个想真心待她好的人,是她的良人。 也是,那个时候敢冒着流言蜚语出来求娶公主,已经证明了李绍的真心,顾长风一想便也释然。 顾清嘉浅笑吟吟的在顾长风面前提了提华丽的裙摆,格外欢喜:「我说过我若成婚希望你在场,皇弟你看。」 顾长风看去心里也替她高兴,夸赞道:「皇姐定是最美的新嫁娘。」 顾清嘉听了越加欢喜了,拉了顾长风往鸾镜旁去,同时开口说:「我这里有几支珠钗,皇弟你替我簪上吧。」 在镜前坐好,顾清嘉从锦奁取了两支样式简单的银簪,顾长风拿在手里对着镜面将它插/入云鬓间,却又觉得瞧着眼熟:「以往皇姐每次去道观看我都会戴这两支簪子,如果长风没有记错七年都是这样,看来皇姐果然偏爱这两支。」 抚了抚发间钗,顾清嘉失笑,从镜中与他对视:「皇弟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有一次摔坏了父皇赐下的琉璃佩,当时我在场,还说了几句可惜,让身边的宫女帮忙收拾了碎琉璃,这银簪里嵌的正是那些碎片。」 这事许是太过久远,顾长风听着却是丝毫没有印象,但又因与他有关联,所以再次去看那两支素雅的簪子,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顾清嘉似乎也没寄希望他还记得,嘆了口气:「不记得也没关系。」 「繁琐小事,难得皇姐记挂。」 「你的事,母妃的事,还有……父皇的事,很多很多,我都记得。」之前新嫁的欢欣稍微敛下了,顾清嘉望着镜中已经长大的少年,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半晌才道,「你长大了,好好的长大了,之前七年你在道观离盛京百里皇姐没能护你,不过既然现在回来了,那以后皇姐便要护一生……母妃看到,应该会高兴吧?」 提及已故舒妃,顾长风也稍敛心神劝慰:「皇姐安康幸福,舒妃娘娘才会安心。」 「我要嫁的是战功赫赫门楣高耀的大将军,自然是幸福的。」 吉时顾清嘉出嫁,午时顾长风与苏禾两人出宫,一道驾马去了公主府观礼。 锣鼓喧天满堂红装,两人低调而来,看着花轿落下公主被将军抱着进了大厅,那里早已人满厅堂。 新娘盖着红绸,新郎仪表堂堂,春风得意,一路小心的护着公主。 这确实是一段天成的良缘。 三拜唱礼声起,李绍脸上的笑越加真切,夙愿得尝就在今朝,如何能不欢喜? 或许在顾清嘉眼里他们只见过一次,便是今年上元节的灯会,其实之前五年里,每一次上元他都在看着她。 第23章 【倒v开始】前世顾长风的皇后 与上一世一样,顾清嘉嫁给李绍之后之前?一直保持中?立的李家就直接表示拥护顾长风,李家是百年大族,世代为将位极人?臣,手中?握着?天下兵马,他这一表态朝局形势瞬间就变了。 起初叫嚣得厉害的顾樊易一党瞬间息了声,安分了好一段时间。 他们当缩头乌龟躲在暗地里妄图放暗箭,顾长风直接将计就计,他早得苏禾提点在陈家宗族里早埋下了棋子,如今用了一招离间计一箭双鵰——陈家嫡二公子头顶上有一个?庶出大哥,两人?素来不合,只明面上做戏兄友弟恭。 第39页 顾长风的人?恰好是大公子手下的,放出虚假消息两边抓着辫子一挑拨都?是瞬间就燃,最后却又弄得两败俱伤,顾长风顺利拿到了陈家受贿的把柄和顾樊易鬻官卖爵的证据。 上一世的顾樊易靠着?陈家的支持一路杀到最后,斩除了所?有障碍,直到顾长风回来,形势大变,与之前?「所?向披靡」恰恰相反,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要扳倒顾樊易必须要先让陈家倒台,顾长风行雷霆手段,加上苏禾自带金手指帮他规避各种危害,不过短短一年而已,陈家已经七零八落,顾樊易更是无所?依恃,地位不復从前?。 已是最后关头,顾清嘉对顾长风说,你一定要做皇上,那才是最安全的位置。如今顾长风举目四望,皇位已是唾手可得,可他…… 「还没想好吗?」近日顾樊易因从前?暗买杀手行刺道观的事被检举入狱,他在狱中?仍旧一个?劲的喊冤,死不认帐,这事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可是如今这个?形势,就算是他不认罪顾长风也?有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一个?失势的落难皇子罢了,死了谁会在意?就像当年的顾长风一样,死也?无人?知。 「我不希望他活着?,可也?没法下令杀了他……我是不是妇人?之仁?」他毕竟不是顾樊易,母后礼佛从小告诉他,杀业太?重不是好事,他狠不下心来立马下决定杀了这最后一个?兄弟。 跟上一世简直一模一样,就连时间都?准准确确的对上了。 上一世的顾长风一时心软,只在登基后打发了顾樊易去了偏远的封地做王爷,这一世也?要这样吗? 这一世的顾长风是明君,顾樊易根本就没有起义造反的机会,是不是应该留他一命,不要去逼顾长风杀了他?苏禾也?在纠结。 「我知道……他母妃曾有恩于你母后,你是念着?这份恩情?所?以不忍动?手。」在顾长风惊讶的眼神下,苏禾十分知情?达理,「我说过希望你做明君,知恩,图报,是好事。」 「那这件事……」 「姑且等一等吧。」苏禾道,「再等三天。」 三日后,顾樊易暴毙天牢。 「做皇上总要杀人?的,以后你会杀更多,只要该杀就绝不留情?,昨日我去天牢的时候他身上还藏着?密信,妄图勾结那些亡命之徒行刺你,可见他该杀。」 与顾长风对视,苏禾丝毫没有要多作?辩解的意思,他知道顾长风会懂他的良苦用心,事实上在顾长风那样的眼神里苏禾就看清了一切情?绪。 「不过这次我做了这个?刽子手,以后你必须比我做得更好,明君也?是要杀人?才能坐稳的。」 「多谢道长教诲,长风受教了。」顾长风不仅懂了,而且似乎从中?明白了更多,心里对苏禾的儒慕之情?愈甚,只觉一片暖意滋润心底。 顾樊易死后,皇宫里就只有顾长风这一个?皇子了,虽然没有太?子封号,但已与储君无异。 皇上病情?愈重,顾长风还未跟他坦明一切他已意识不清,一天里清醒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炼丹长生之术只有在梦里寻求。 这段时间顾长风代理监国。 又是一年春盛时节,百花如锦芳华满盛京,皇宫玉阑干里琼花微吐可称国色,如此美景自是不能独赏,每年的三月十五繁花争艷时后宫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百花宴」,邀请命妇及名门小姐一同赴御花园赏花献艺。 自古百花宴由皇后主持,但元后薨毙后皇上一直没有再立,所?以之前?都?是由陈贵妃主持,可是陈贵妃去年就已经自请出宫礼佛伴青灯去了,是故今年就请了贤妃和公主顾清嘉共主。 说是百花宴,来的还真的就是能压下这满园春花的京门名花,所?有人?都?是珠钗精緻裙裳华美,纤步款款如花坠,一眼望去真真美不胜收。 御花园内设有席位数十,各家小姐端坐席间,贤妃居首座,温婉和宜,顾清嘉略下首,端庄雅致。 宴会开始贤妃按礼制讲了几句话,说了这次宴会的彩头是一张宫中?宝阁私藏多年的名琴,博得在场名媛好一阵跃跃欲试,却又暗暗按捺。 所?有人?都?知道,每年百花宴的彩头除了一件难得的佳宝,更有成为皇子妃之资格,现在宫里就只有三皇子顾长风,做了他的正妃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国母——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这个?诱惑谁都?经受不住,所?谓名门千金也?只是表面?矜持罢了。 须臾,各家小姐分分拿出十二?分的本事登台露脸,或随风而舞或临风吹箫,一时间衣袂翩翩香风阵阵,惊艷或嫉妒的神色各凭本事现于形藏于心。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处高阁上站着?的两个?人?。 朱阑雕花衣带当风,苏禾跟顾长风两人?并肩站在高阁上,气韵清绝,垂首看着?地下争奇斗艳的歌舞笔墨、笙箫文采。 过一炷香之后,有一女子出场,自称尚书府大小姐,乃姓苏。 苏小姐款款施礼,说既然今日的彩头是凤凰琴,那她便抚琴一曲,这曲子是她之前?自写的,应这满园春色的《国色天香》。 苏小姐琴曲一绝,在盛京城早已芳名远播,如今一曲更是技法与曲意双佳,如玉碎凤鸣,实在难得。 不过怪就怪在琴曲的后半段,许多人?还没明白过来,首座上的贤妃却当先皱眉,旁人?暗暗揣度着?哪里不对劲,却大都?一脸疑惑不解。 第40页 「这琴曲是你自己?写的?」待到弹奏完毕,贤妃才发问。 「是臣女自己?所?编写的。」苏小姐尚且不知错在何处。 「前?面?半阙或许是,但是后面?的……」贤妃面?色冷淡,已然不悦,「后面?部分分明是本宫两年前?所?作?,你移花接木便成了你的?」 苏小姐傻了,瞬间面?色煞白,视线落在满座人?影里没个?目标,是慌张到极点的空洞。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我曾听?有幸娘娘弹过,确实是两年前?贤妃娘娘所?作?。」 「是两年前?的国宴吧,当时皇上还夸赞此曲有大家风范。」 「不过后来没有再听?娘娘弹过了,好像也?就那一次。」 「皇上说这曲子娘娘弹得最好,旁人?是没胆子碰的,没想到苏小姐竟在这上面?做文章,怕不是被人?给诓了吧。」 「谁让她心思不纯投机取巧,还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班门弄斧丢了苏尚书的脸。」 …… 「我没有……这不是我写的,是有人?让我弹的!」苏小姐忽然大喊一声,直接指着?席间端坐的一位女子,神情?愤恨,「白宁,对就是白宁,就是她故意让我出丑才骗我弹这支曲子的——」 「够了!」主持这次百花宴的贤妃当然不容有人?搅乱局面?,她面?上已有愠色,「苏大小姐你窃本宫之曲是为大错,还妄图在百花宴上矇混过关栽赃他人?,再狡辩是要本宫让人?掌你的嘴吗?」 平时温和的贤妃娘娘板起脸来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人?纷纷收敛了神色,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满座寂然,气氛沉滞压抑,只见一月白衣衫女子越众而出,姿仪斐然,自有佳采,所?有人?耳目一清,视线聚集。 「姑母不妨听?宁儿一言。」已走?到首座下面?的白宁开口。 贤妃正是白宁的亲姑姑,自幼与白宁亲厚,加上她一直无所?出所?以早把白宁当做亲生女儿,自然是容不得旁人?污衊的。 不过现在既然白宁有话要说,她当然是不会再继续冷脸,面?色柔和了些:「宁儿要说什么?」 「不知姑姑还记不记得两月前?宁儿曾跟姑姑提起过,宁儿十分仰慕姑姑才情?,也?很喜欢姑姑的两年前?所?作?的那支曲子, 所?以徵得了姑姑的同意想要自己?写一段琴曲与之接续和鸣。」白宁不慌不忙的侧眸看向高台上的苏大小姐,「方才苏小姐所?弹奏的、自称是自己?所?作?的琴曲, 其实是宁儿之前?所?编作?,只是不知何故落到了苏小姐的手里,她又何故今日拿来假充,」轻轻一笑,话锋一转,「大概是因为……」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故意——」苏小姐被白宁盯得浑身打颤,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慌的,尖利着?嗓子开始叫喊。 但叫喊声未完便被一旁的宫人?给强行捂住了嘴,终究是挣扎着?安静了下来。 白宁继续说:「大概是因为她听?闻宁儿会在百花宴抚琴一曲,琴曲乃是宁儿自己?所?作?,所?以误以为自己?所?得到的就是宁儿为百花宴所?准备的。」 这苏大小姐不过就是为了能在百花宴上出风头压白宁一头,所?以才盗取了白宁所?作?的琴曲冒充自用,简直卑鄙无耻,现在误打误撞被识破也?是罪有应得。 这是所?有人?心里的想法,于是看向苏小姐的眼里多了鄙夷。 高台上的苏小姐还在歇斯底里的挣扎,但是她的罪行已是人?尽皆知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苏小姐是初犯,且饶了她吧。」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一直沉默顾清嘉忽然开口。 现在顾清嘉乃是振英将军夫人?,她又与顾长风亲厚,谁都?知道她说话的分量其实比贤妃要重,没人?敢说一句违逆之言。 「来人?,送苏小姐回府吧。」 苏小姐被送走?,没人?想听?她胡搅蛮缠的解释,接下来白宁又奏了一曲清越琴音,缥缈无尘余音裊裊,一时满座嘆服,此曲当是今日魁首无疑。 高楼下望,白宁抱着?赐下的凤凰琴,怎么看都?是清雅脱俗,风华无二?。 这个?胆大而高贵的女子在这京城锦花里依旧万分耀眼,当是此间第一人?。 「她如何?」收回视线,苏禾负手问身边的人?。 第24章 有猪来拱白菜了 「琴弹得?不错,看起来是个聪慧女子。」顾长风有些无所谓的评价。 楼下白宁一抹月白清丽,这样的女子想来很少有人不赞许心动,顾长风的回答很是意料之中,苏禾暗嘆,那可是你上一世?的皇后,最后联合顾樊易造反的枕边人。 「她今日夺了首彩。」就凭这一点就可聘为皇子正妃。 顾长风却似浑然不知:「头?彩年年有,去年是那个苏大小姐,前?年也是,这次白小姐可谓一鸣惊人。」 这次苏禾诧异了,没?想到顾长风连前?两?年百花宴的事情都知道,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想娶正妃了? 他马上就要到弱冠的年纪了,确实到了娶妻成家?的时候,不过花多迷人眼,现在想做三皇子妃的人能从皇宫排到盛京城外。 之前?在道观都是男人,没?有美色可以让他耽,现在回宫就不一样了,一定要谨慎选妃,居心不良的不要,狐媚的不要,只知道争宠的也要不得?……苏禾沉吟,开始想盛京哪家?名门?小姐能配得?上顾长风。 第41页 可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哪都好,好像谁都配不上。 百花宴只是个开端,果然跟苏禾想的一样,没?过几天群臣就在朝堂上提起顾长风娶妻立妃的事,其中最受推崇的是勛国公之女白宁,下朝之后关于?这件事的摺子也是一本接一本的递上来。 顾长风是从来不在苏禾面前?避讳什么的,御书房苏禾可以随意进,所有奏摺他都可以翻看批阅,此刻苏禾将第五本推举娶白宁为三皇子妃的奏摺放下,转头?去问当事人:「你怎么想?」 「我想知道道长怎么想。」顾长风对这件事似是不怎么上心,只一双眼盯着苏禾,「道长若是有推举的人,这样的奏摺再来千百本也比不上。」 「暂时还没?有。」思前?想后几天苏禾还是觉得?没?人能配得?上顾长风,「不过白宁并不合适。」 不能让顾长风娶白宁,即便顾樊易已死?一切都与上一世?不同了,但她却?并非好人,即便她聪慧,隐忍,有头?脑,但是她并不适合做未来与顾长风比肩的皇后。 「上次道长不是还说她夺了百花宴的魁首吗,怎么会不合适?」顾长风却?反问。 苏禾一本正经:「你们没?有夫妻相,她也没?有福气貌,母仪天下这事轮不到她。」 「道长难道还会看相。」顾长风挑眉,上前?半步,「那道长帮我看看,我是个什么面相?」 「能成大事。」苏禾随意瞥了一眼。 「姻缘呢?」 「暂无良缘。」 顾长风失笑:「莫不是我是无妻孤身之相,所以道长看不出来?」 「总之白宁这人不合适。」以后皇后是谁需细细考究,就跟自?己选儿媳妇一样,但是现在这个绝对不行。 「她确实不合适。」 出声?接话的不是顾长风,而是自?殿外进来的顾清嘉。 关于?今日朝堂上的事她自?然是听说了,顾长风的婚姻大事于?她也是大事,所以才特意入宫来与顾长风议谈此事。 「皇姐也知道她?」侧身望向顾清嘉。 「百花宴上我便看出来了,她不是个纯善之人。」顾清嘉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闲聊一般轻轻一笑,「她是贤妃的侄女,贤妃当然事事站在她这边,我看那日百花宴还有些蹊跷,白大小姐这人有城府,不好相与,我是不喜欢的。」 「公主向来慧眼独具,白小姐确非良实。」苏禾很贊同顾清嘉的看法?。 顾清嘉颔首一笑,接着神色微肃:「白宁自?小便有才名,我也曾听闻勛国公府大小姐文采琴曲一绝,不过前?两?年她称病开始闭门?不出,之前?与她平分秋色的苏大小姐一时风头?无二,她则渐渐销声?匿迹了一样。」 「旁人还惋惜她,当她身子孱弱为病所累,但是去年开始她又开始展露风头?,之前?百花宴更是一举压下了苏小姐——苏小姐被捧得?太高?了,如今摔下来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其实细细想来她当真深谋远虑十?分聪明了,前?几年各皇子斗得?最狠,也最需要拉拢朝臣巩固实力,结姻是最好的办法?,苏小姐就曾险些嫁给顾樊易,后面顾樊易失势,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是未来的君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撼动不得?的了,这个时候她才现身,以求十?拿九稳。」 「等皇权斗争结束再来坐收渔利,好精明的女人。」听完之后顾长风并无惊讶之情,只是冷淡一笑,「不过她也配?自?作聪明罢了,野心太大可不是好事。」 关于?白宁的事被顾长风压了下来,估计白宁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等了几天之后开始着急了,然后又在盛京城内主持了一个惠园诗会,有无数名声?俱佳的才子佳人相约赴会,这个诗会举办得?有声?有色,一时间白宁名气更盛,什么「天下第一才女」之名都透过厚厚的宫墙直接传到了顾长风的耳朵里。 但顾长风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白宁这个自?命不凡的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顾长风丝毫没?有要娶正妃的意思不仅仅是勛国公一家?着急,朝堂内凡有适婚千金的朝臣都开始着急了,不过这摺子也递了律例也搬了,三皇子就是不为所动。 这边贤妃琢磨着三殿下年纪也不小了,从前?也没?听说过亲近哪个女子,难道是还不通男女之事? 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底,于?是她又差人去天宸宫一番打探,果然如她猜想一般,顾长风宫里竟然连个侍夜的宫女都没?有。 贤妃一番思量,思及顾长风十?一岁不通人事就被送到道观,观里全是清一色的男子,自?然也没?法?体会这等妙事,等他尝过之后食髓知味了,那自?然会想娶妻成家?,说不定还会收无数美妾。 到时候她可以长辈的身份送些美人过去,还怕皇上百年之后顾长风不好生给自?己个太妃的名头?? 思前?想后,贤妃想让人从外面悄悄送了几个美人进来,一番敲打教导之后志得?意满的送去了天宸宫。 「皇上还没?到御书房?」 苏禾掐着顾长风下朝的时间去御书房找人,等了半天却?没?见到人影,寻常这个时候他早到了才对。 又等了片刻顾长风依旧没?有出现,苏禾起身离开,既然不在这里,那应该就是回天宸宫了。 寝殿外间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连一个侍奉茶水的宫人也没?有,苏禾缓步进去,越往里走越能听到些刻意压低的声?音,被掩在一扇镂雕白玉屏风后。 第42页 甚觉古怪,苏禾放轻了脚步转进去,眉头?忽然一皱。 顾长风确实在里面,已经被人逼到了床榻上,他一个男子却?束手束脚的有所顾忌一样不敢反抗,只能任身上一美艷女子迫不及待的拉扯衣襟。 「你干什么,住手!」苏禾快步走到床榻边抓住女子的一只手,一声?冷喝令其动作顿住。 顾长风求助一般视线紧紧锁在苏禾身上,苏禾心神一晃,转头?冷冷的看着女子:「下来,出去。」 苏禾的身份皇宫里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所有人都听闻过三皇子身边的那位道长,那是殿下的恩师,是殿下尊敬的前?辈,地位非同寻常。 女子被苏禾的气势给吓到了,愣在原处,顾长风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人一把推下床榻:「滚出去。」 摔得?眼冒金星的女子再不敢留,仓皇的拉着衣衫将雪白的肌肤掩好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顾长风的样子不太好,脸色发红衣衫不整,窘迫至极,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苏禾,只顾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她是别人送来的?」为了不让顾长风难堪,苏禾转过身背对着他。 「……是,我殿里没?有这个人。」声?音有点慌乱紧张过后的涩哑。 心思一转,苏禾猜到了送人过来的是贤妃,她的目的苏禾也知道。 方才那女子是她挑来给顾长风初试云雨尝鲜的,顾长风不懂此间事所以无法?招架,那女子却?是此间老手,直把万分生涩的顾长风弄得?溃不成军模样狼狈。 虽然回京之后身边美人无数,但是顾长风一直循规蹈矩目不斜视,更无半点男女情爱之思,苏禾回忆刚才的情景,恍然大悟,他一直以来不是不想,或者只是……不懂? 今日如果自?己不出现,顾长风这个雏多半就会被人给开/荤了,身为皇子屈居道观七年没?尝过女人,回京之后也是洁身自?好。 但毕竟是男人总有那方面的需求,不可能一辈子清心寡欲,苏禾自?己都做不到这点,顾长风以后要做皇上这更不可能。 苏禾忧愁,终究是自?家?好好的大白菜要被猪给拱了。 「不必羞愧,这是天底下最寻常的事,这事……你也该懂了。」苏禾体谅他,「不过今日不急,毕竟这人不知根底,过几日我让人寻些更好的人过来伺候你,皇宫内侍局似乎有这方面的书,可找人送来观阅。」 顾长风脸色有些难看:「道长不必费神,我无心于?此。」 苏禾转过身暗暗观察,顾长风被扒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已经大致理好了,其余没?什么地方不对:「你不想吗?」 想到了刚才如狼似虎的女子,顾长风有些厌恶:「不想。」 「罢了,这事在你,顺其自?然吧。」上一世?他对宫里的妃子还不错,那就说明顾长风以后总会想的,到时候再说吧。 贤妃那边一计不成心中惶然,但是见顾长风没?有怪罪便也松了口气,只暗地里跟白宁通了信表明了情况,说三殿下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顾长风这边久无动静,之前?本来胜券在握的白宁早已是心急如焚,如今一看到信顿时胸有成竹,回信给了贤妃之后次日便入宫去了。 第25章 自命不凡的女人 晚上顾长风从御书房离开回寝殿,想着道长?应该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但是御驾在经?过一处琉璃高阁时忽然听见渺渺琴音渡来,曲音无垢飘然,湛湛光华,在这清浅月色里让人瞬间如置身仙境云端。 夜风清缓,顾长风驻足细闻,久不前行。 有心思?灵巧的小太监弓身?上前:「不如奴才去把弹琴之人找过来?」 顾长?风摇头,自己转开道往琴音飘散处寻了过去。 穿花拂柳绕径踏月而去,前处渐渐出现一泓映照月光的湖水,水光微潋上莲荷碧叶几重,湖边有一座三层朱阁,琉璃瓦六角檐,明月斜挂,精緻非凡。 琴音正是从?朱阁第三层楼上传来,顾长?风带着点看?笑话的心思?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角,仰头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素纱掩面,广袖临风翩飞,正在清辉下?怅抚瑶琴,似愁似忧,别有韵致。 「去把她请过来。」顾长?风收回视线,吩咐宫人。 小太监领命小跑着离开,顾长?风却?又忽然将人喊住:「慢着,还是我亲自上去吧,你掌灯引路。」 楼上抚琴的人早已发现楼下?的动静,又见灯火往楼阁内移动便放下?了心,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指尖翻飞间?又是一串璁珑清音飘泄而出。 她好像心无旁骛眼中?只有面前的一张琴,满心满眼都是琴曲,耳边却?隐约响起脚步声靠近,她眼中?笑意渐起,他不是看?不上庸脂俗粉吗,今日她特意精心准备了这样一幕相逢,世间?哪个男子不心动? 另一边顾长?风已经?到了三楼,阑干里弹琴的女子已在眼前,他却?停在了十?数步之外,远远看?着女子侧脸,和她面前那张凤凰琴。 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种美。 「白小姐。」半晌他终于出声,打断了琴音。 「见过三殿下?。」白宁脸上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更?没想到被人认出来,她起身?行礼,姿仪如兰,再抬起头时面纱恰好被风吹落,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 第43页 「我还没让你起来。」见她要起身?,顾长?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白宁动作微僵,再次垂首维持着福身?的姿态:「是臣女失礼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顾长?风没有走过去,就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她。 「引仙楼。」正是因?为这是引仙楼所以她才挑了这里,引仙引仙,这里还有哪一个当得?起「仙」之一字?所以她听顾长?风如此一问便以为对方已有了兴趣。 「引仙楼是义宗皇上所建,传言每年的四月末会有仙子出现在此楼顶抚琴,现在才四月十?九,白小姐就想效仿仙姝下?凡。」她什么心思?顾长?风当然一眼看?破,毫不留情的戳穿,「可惜只是东施效颦。」 白宁自认出身?和才情为盛京名媛冠首,一直为王孙公子所追捧,不过她素来高傲看?不上旁人,现在放低了身?段来宫里主动见顾长?风,对方竟然就这么奚落她,她又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不可置信的愣了片刻后气得?全身?发颤。 「你不知道没有诰命的女子不能?留宿皇宫吗,这引仙楼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谁放你进来的?」 白宁咬牙:「是臣女自己想来看?看?的。」 顾长?风就当没听到,自顾自说:「是贤妃?贤妃娘娘现在也这么不懂规矩了吗。」 这打脸的话让白宁面色更?加难看?,看?清事实的她终于放下?了自己最后的骄傲,直接跪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与贤妃娘娘无关。」事情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知错,那便受罚。」顾长?风毫不客气,「这事我会通知勛国公府的,你立刻出宫,以后没有圣旨就别入宫了。」 通知勛国公府只是表面好听话,这事一旦传出了皇宫外人会怎么说?各种流言蜚语难听至极,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想借贤妃这近水楼台攀附入宫,但动往上贴的结果却?是被人一脚毫不留情的给踢了下?来,名面扫地?,以后还如何抬头示人? 名声是她这样的名门小姐所最在乎的东西,这比打她几十?大板子还要让人难受,或许可以求求三殿下?,让他留情? 可是……白宁攥紧了手,可是她开不了口,她自小而来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白小姐先?回去吧,三殿下?已经?走了。」 白宁再抬头顾长?风已经?不见了。 此事之后,白宁之名再没有机会传入皇宫。 时间?飞逝如织梭,转眼顾长?风监国已有一年,这一年他依旧没有娶妻纳妾,而宫中?皇上病情日笃,太医已是无力回天,最终于天佑二十?一年夏驾崩。 皇三子顾长?风登基,改国号仁启。 皇上驾崩之后所有后妃都被送到了昭化庵,那里是歷朝歷代供养无依太妃之所,如意算盘早错了的贤妃也被送了去,同时顾长?风追封已故舒妃为和颐太妃,并移葬皇陵,如此殊荣足可见新帝对其尊崇。 七月初,烈日炎炎,热风曛人。 顾清嘉离开公主府去皇陵祭拜,到了才发现顾长?风也在。 「母妃失宠于父皇,加之出身?低微,是故父皇未允她入皇陵。」慢条斯理的取了三炷香点上,拜了之后插/入香炉,「没想到也能?有今日这般盛荣。」 「舒妃娘娘仁善,来生必报,皇姐勿念。」他也取了香点燃。 「我很高兴。」顾清嘉望着前方的灵位,「很高兴能?有今天,你终于做了皇上,走上了这个世上最高贵,最危险,也最最安全的位置。」 「以后皇姐不用再为我担心。」这些?年顾清嘉为自己所做了多少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已君临天下?他自然不会再委屈她,「以后皇姐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都尽可告诉我,凡所能?及,必不推诿。」 这是天大的恩赐,旁人若是听闻必然喜不自胜,而顾清嘉毕竟与旁人不同,她神色始终是淡淡的,甚至依旧没有看?顾长?风一眼:「母妃临终前我对她发过誓的,要好好护着你一辈子,现在你是九五之尊她应该放心了。」 顾长?风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顾清嘉像是在兀自出神一样盯着前方神龛,知道斯人已逝不可迴转,于是忍不住回忆起最后那段日子所发生的事。 她有一个很好的母妃,教她识字念书,常说知足常乐,她曾有一个很好的父皇,逗她开心陪她戏玩,会把她抱在膝头唤她小字,这些?都是十?一岁之前的事。 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九年前发生的一切,那真是多事之秋,一切来得?那样快。 先?是听闻皇后被幽禁云丞相被关押,在这样的凄风苦雨里人心惶惶,很多事情随之而来,那么多年恩宠过后,母妃也终于在这一年里走到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地?步。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事每朝每代每年每月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每一瞬息都在上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昨日耳鬓厮磨恩爱无双,今日独守华宇人憔悴。 过了大概半个月,那是初春时节春寒料峭,雨幕如寒帘,母妃单薄的身?子跪在天子寝殿外的雨中?久久未动,她也跪着,就在旁边,看?着母妃脸色惨白,看?着她全身?打湿水滴自柔美的侧脸滑落,却?咬紧牙关不肯放弃。 父皇最终也没有召见母妃,母妃晕倒后被人抬回了宣宜宫,至此病榻缠绵,月余便香消玉殒了。 第44页 这期间?父皇没有来看?过母妃一次,母妃每日都倚着床头苦等,却?临终未见天子最后一面。 天子圣颜哪里是那么轻易能?见到的。 顾长?风从?皇陵回去之时已经?入夜,苏禾仍旧在寝殿等着他,这么多年只要他没有回来,对方就不会安寝,而晚上如果没有苏禾在身?边,他亦无法安眠。 天宸宫变成?了皇上寝宫圣恩殿,这张天下?独有的龙床上只有这个人有资格与他共享。 「累了吧,我让人备了羹汤,解暑消乏。」见人回来,苏禾先?让人把东西端上来看?着顾长?风坐下?,这才在一边说起朝政上的事,「你已登基,如今后宫空/虚始终不好,选妃之事朝臣也提了几次了,不如趁早办了吧。」 新帝登基最重要的就是选妃封后这等事,这是顺应民心的,苏禾当然贊同,虽说之前说过这方面的事顺其自然,但是顾长?风一直没有动静他也得?提点提点。 「道长?难道不相信我?」顾长?风却?显出几分失落,苏禾正愣,顾长?风却?说道,「我不靠填充后宫迎娶名门也能?做好这个皇位。」 明白过来,苏禾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事该筹划了。」 「我不想。」像是想到了什么,顾长?风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来。 这神色如此明显,苏禾暗惊,该不会真是因?为贤妃之前安排的人给留下?阴影了吧? 苏禾思?索了片刻,那好,不想就不想吧,他慈父仁心知道这事逼不得?,清心寡欲的皇上也挺好,没有莺莺燕燕的后宫挺清净的。 「道长?喜欢清净,这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就好。」顾长?风忽然说。 苏禾倒是不很在意这些?,顾长?风的话他也就一听而过没有放在心上。至于选妃这事他一提既然顾长?风不愿意那也就算了,以后再说。 不过朝臣们可不会这样想,他们不好打发,尤其家里有适龄千金的大臣更?是连连递奏疏。 顾长?风一道一道打回去,这些?大臣此路不通就开始另闢蹊径,竟然和当初的贤妃想到了同样的办法——往顾长?风床上送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够绝色,皇上难道真能?做得?了柳下?惠? 第26章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 于是三天两头就会有美人出现在皇宫,或作宫女打扮或是新入的舞姬乐姬,无一不有绝美?之姿。 顾长风虽然没有心动更没有收入后宫的打算,但是这消息这么一传,落到坊间之后就成了皇上隔三差五的就往后宫偷偷招美?人?,表面上看着忙于国事无心情爱美色,其实?都是装样子?,暗地里不知道养着?多少,每日都是醉生梦死温香软玉左拥右抱,传得有模有样,当真是人?言可畏。 一时民?间新帝风评差极——之前顾长风在民间的形象太完美?了,所以容不得一点瑕疵。 苏禾气炸了。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本来他之前还美?滋滋的想等顾长风做了皇上之后他就找个合适的人?一起快乐了,但是现在皇宫里连个清秀的侍卫跟太监都没有,他只能忍下冲动?,性?生活都晚了九年了,现实?世界里他更是二十六年也没机会试,再晚一点也没什么,干脆现在忍一忍努力完成任务,再去下一个世界就成了。 现在顾长风都当皇帝了,苏禾以为这个进度应该差不多快结束了。 可是他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才没养歪的明君,竟然就这么被这些流言蜚语给染上了污点,他怎么能不气!这可关系着?他的任务他的十个积分他的性?!生!活! 不能忍。 绝对不能忍! 「道长何故生这么大的气,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从未碰过?她们,都通通遣出宫去了,清者自清,以后一切自会明了。」顾长风捡起被苏禾扔在地上的奏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回了原处。 顾长风的不慌不忙跟苏禾的大发雷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禾自知失态,敛下神色一拂衣袖解释:「就怕有心之人?拿此?做文章。」 「没人?会有这个机会。」依旧慢条斯理?,但是顾长风淡淡的语气里却有几分坚定。 可皇上不急太监急,苏禾很着?急,于是转头一锅端,立马把宫里那些不三不四不明不白的女人?给清理?了个干净。 为这事苏禾可谓良苦用心,为了以防万一他把顾长风身边的宫女都换成了太监,现在整个圣恩殿就没有个女人?。 舒心了。 但是还不能放松,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顾长风出一次恭都能给带回来个美?人?,以后必须时时刻刻擦亮双眼紧紧的盯着?顾长风,要把任何萌芽都掐死在襁褓。 就这样经过?苏禾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顾长风的形象总算是挽救了回来,可不能再经受一点风雨了,苏禾也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占着?龙床另一边的人?一直都是他,绝对没有那些让顾长风处于风口浪尖的女人?的份。 而一直睡龙床的苏禾也是上床容易下床难,从回宫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两人?晚上睡觉依旧躺同一张床,这其实?很方便苏禾对顾长风的监督,但是这毕竟不合规矩,苏禾其实?有些担心传出去会对顾长风名声多少有点影响。 第45页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实?践来看,这个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外面竟然一直没人?传,看来百姓的八卦只限于顾长风和女人?的事而已。 于是现在他安安心心的住在圣恩殿,每晚睡龙床离顾长风最近,顾长风身边有没有狐狸精勾引他还不知道? 自从之前事情之后,但凡后宫里有那么点不正经苗头想要勾引顾长风的人?,都通通被苏禾扼杀在了摇篮里,不管是去顾长风面前大义凛然的说?教还是暗地里使手段,反正都让他清了个干净。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顾长风也确实?没这方面的心思啊,所以做起这些来苏禾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现在苏禾倒是挺高兴顾长风之前没往后宫找女人?的,简直乐见?其成。 不过?安稳了一个多月之后,今天夜里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都已经亥时了顾长风居然还没回来,平时超过?这个点两人?早躺下了,夜不归宿,准没好事。 新帝根基不稳,前朝还是有朝臣居心不良的暗地里锲而不捨的送美?人?来,而且皇宫里还有不少春心荡漾的宫女,说?不定一个不注意顾长风在路上就可能被拦截。 越想越觉得不安全,且不说?这事影响声誉,加上那些人?身份背景不明不白,实?在是个麻烦事。 心中不详预感越重?,苏禾索性?披了外衫自己提着?宫灯出去找人?。 没有让人?跟着?,苏禾脚步微快,他在路上没有碰到顾长风,一直到了御书房才见?里面的烛火依然燃着?,只有顾长风一个人?在里面。 「道长怎么来了?」顾长风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时间很晚了,「今日在和几位大人?商讨赈灾的事,竟不知不觉就晚了时辰。」 「事情都解决了?」苏禾不动?声色的四下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异常。 顾长风点点头,取了披风给苏禾系上:「已经入冬了,道长小心些别受寒。」 苏禾倒是不觉得冷,不过?顾长风的好意他也没有拒绝,回去的时候顾长风提着?宫灯,没有要旁人?跟着?,两人?缓步回了圣恩殿。 这一年的冬天江州发了雪灾,冻死了不少牲畜,年老或年幼的百姓挨不住冻的也都遭了殃,朝廷忙着?赈灾,又是拨款又是送冬衣粮食,百姓都知道天子?仁善一心为民?,称颂之词直接传到了盛京。 顾长风夙兴夜寐大半个月,下召令遣官员安抚民?心,如此?下来情况才渐渐好转,一直到开春的时候好歹这一难才算是过?去。 但是社?稷潜藏的问题不仅仅于此?,还有更多先帝时期就埋下的病疾在慢慢的显露出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帝晚年沉迷长生之道,不理?朝政不管天下,而十数位皇子?只知道勾心斗角牟取私权,凡有利者皆图,不问民?心,不除民?害,不思民?生。 江、淮、禹、青等十数临近边疆之州县更是久无清官治理?,灾无人?管,抢无人?止,人?死无人?问,强盗横行官匪勾结,以至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这表面的盛世太平都只是假象,盛京繁华是真的,元庆富庶是真的,但是这都是近处的虚浮假面,所有的不堪都似远在天边,却又好像只是隔着?浮雾,一吹即可散开了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血肉。 但顾长风不会不闻不问,他是这天下真正的救世主,只有他能救人?民?于水火。 革除旧吏,修订律法?,严惩渎职贪污,他不惧牵连甚广撼动?根基,将之连根拔起,甚至朝廷里有几名大员也被牵扯入内落马下狱。 他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风气,以仁爱之姿抚慰万民?,短短两年而已江河巨变,翻覆出另一番真正的繁荣景象。 顾长风确实?是个万事以社?稷百姓为先的好皇上,这两年他还颁布了不少律法?改革除旧,轻徭役重?选才,每一条每一个字都心繫天下,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努力也有了不小的收穫,天下繁荣而百姓安居乐业。 不过?他依旧是独身一人?,没有皇后,天下共睹。 没有皇后就没有皇嗣,这可是天下头一等的大事。 现在不只是朝臣替他担心了,全天下百姓就没有一个人?不替只想着?励精图治的皇上担心终身问题的。 于是安静了两年的朝廷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次绝不为私,所有人?都捨弃一人?小家放眼天下大事,私下商量着?怎么才能说?动?皇上立一位贤德皇后为皇家开枝散叶。 不管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种?话都说?尽了,皇上就是不为所动?,思前想后所有人?都一致想到了皇宫里藏着?的那个不同寻常的苏道长,听说?皇上只听他的话。 所以要想说?动?皇上,肯定得先去找道长说?道说?道。 一行人?打定主意之后就趁着?皇上去御书房的时间到了宫里来,来的人?大概有七八个,身上的官服都是绛色的,官位都在三品以上,其实?说?起来他们这里面真的见?过?苏禾的人?还真不多。 早就听闻苏道长博广学深,教导皇上已有十余年,皇上一直尊崇对方为恩师,曾欲授之官爵却被婉拒,但这些到底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只今日一见?其风采,莫不折服。 一行人?毕恭毕敬,娓娓将准备了一夜的关于封后此?事各种?利害关系的说?辞道来,还有什么后宫安定也关乎社?稷江山之类的长篇大论都通通讲了一遍,希望苏禾能去顾长风那边劝说?几句让他及早封后,如今皇室子?嗣淡薄他们实?在着?急,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各抒己见?,苏禾漫不经心的听着?。 第46页 说?了大半晌,所有人?都巴巴的瞧着?苏道长,只见?对方淡定的抿了一口茶,又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放回案上,说?:「皇上体虚,不宜床笫之事。」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堵得人?哑口无言,把所有人?给打发走?了。 这谁要是再说?下去,那不就是对皇上蓄意不轨吗,这罪名谁担得起? 然而皇上到底「体虚」至何种?境地,外面也无一人?知晓,这个中真相就更加无人?清楚了。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朝堂上鲜少有人?敢提起封后选妃之事,皇上对此?的态度越加漠然,凡提及就会面露不悦,那多半有人?要遭殃了,到后面越来越没人?敢提起了,就算是急红了眼也没办法?。 如是又一年,顾长风登基已满三载,这三年他政绩卓然,深受百姓爱戴,俨然已成天下人?所认可的一代明君。 不过?系统仍旧没有任何提示,那也就是说?苏禾的任务依旧没有完成,或许还差点什么,需要继续努力。 第27章 风雨欲来 时值暮春百花尽落,但留了天地间碧翠一片,一眼尽是葳蕤深绿,生机盎然。 三?载呕心沥血,三?载励精图治,三?载斐然政业,于是还得这一朝万民请愿求皇上台山封禅。 封禅是莫大的荣誉,可记千秋万载,而顾长风以资歷尚浅不合礼法拒绝,但是消息刚传出去百姓并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现在的皇上就是降世菩萨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这样一个皇上,从前一切将永无天日,他们所爱戴的,合该有这样的荣誉。 顾长风还未再次表态,民间甚至有百姓自发开始写万民书,不日就递到了御书房,百官也跟着开始劝顾长风不如答应封禅。 苏禾以为封禅即代?表着认可,代?表着自己任务的成功,或许封禅之时就是自己任务完成之日?于是他也就跟着劝了几句。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封禅定在八月。 从盛京出发去台山需要一月,一路马车颠簸,苏禾是不愿意?受这份罪的。 不过顾长风却撂下话了,说如果没?有苏禾陪同一道而去那他宁愿不要这份荣誉,说话之后又在那边一脸黯然神伤,好像苏禾多欠他似的。 一切都看在苏禾眼里,他知道顾长风某些方面确实有些粘他,但是一个大男人用「粘」这个字也不太好,若真?要来说,那最多也就算是「依赖」罢了。 睡觉喜欢和?他同榻是依赖,干什么事情都喜欢拉着他是依赖,去哪都得带着他是依赖。 顾长风实在是跟他太亲近了,这或许是苏禾自作多情,要不是知道顾长风上一世有老婆还后宫佳丽三?千,多半会觉得顾长风喜欢自己——谁让他喜欢男人,对这方面总是比较敏/感。 而苏禾自己也说不定还真?会看上顾长风,毕竟这孩子挺合他眼缘的,而且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脾性,但正是因为这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更不能禽兽,那太不是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也不能想。 排除苏禾的自作多情,顾长风某些方面不完美的依赖不可否认,但过分依赖要不得,人格独立才是好皇帝。 苏禾暗忖,这事以后一定要让顾长风改掉才行,不过需要循序渐进,所谓欲速则不达,所以这次苏禾最后还是答应了同行。 顾长风自然是高兴了,提前了启程的日子这样路上就能缓行马车,还专门?给?苏禾弄了一辆奢侈华丽的马车,里面铺了好几层雪白的软狐裘,这些都是为了让一直养尊处优经不起折腾的苏禾能在路上好过些。 想来这样的精细装设就算是放一车鸡蛋都能给?安稳无虞的送到台山去。 苏禾看得直摇头,铺张浪费要不得,勤俭节约才是好皇帝。 不仅准备工作做得好,一路上顾长风鞍也是前马后忙上忙下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苏禾倒也没?怎么觉得劳顿,反而一路赏景,认真?的享受着这或许是最后的日子——封禅结束后他的任务应该差不多了吧? 「台山风景绝佳,道长应该会喜欢,到时候可以多留几日,我能陪道长去四处看看。」见苏禾很喜欢沿途的风景,顾长风便想到了台山,那里他虽然不曾去过,但是早也有所耳闻,听说风景冠绝天下。 「不行。」话过了一遍,苏禾脑子一转立马拒绝,「朝中还有不少政务需要皇上亲自处理,不可逗留,传出去名声?终归是不好的,再说耽于享乐不是明君所为。」 现在一旦跟顾长风名声?沾上边的苏禾就格外警惕,生怕出一点差错让人抓到小辫子传谣,会损坏了顾长风的名誉。 于是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因为一路放缓了速度,这一月的路程便拖到了一个半月,御驾才终于浩浩荡荡的到了台山。 沧州台山乃东陵国境内最为巍峨高峻之山,其山外巘岩清嘉,内钟灵毓秀,山间风景更是他处不比,山下更有帝王行宫依山而建,风水灵秀帝王龙气所聚集,是以为封禅首选之地?。 这里山清水秀行宫坐落,于山林里少了几许金碧辉煌的威严,却胜在轻巧雅致,很适合游玩长居,苏禾倒是格外喜欢。 到了行宫之后封禅礼仪都在安排中,顾长风则需要斋戒三?日,等到八月初三?算好的吉时再登祭坛封禅。 离开马车双脚着地?苏禾终于恢復了些精神,虽然这一路轻松,但是整天窝在马车里也会腰酸腿软,后面就没?了最初的轻松,等到台山的时候苏禾骨头都软得没?了多少力气,还得让顾长风扶着才能下马车。 第47页 见他疲倦,顾长风心里也不好受:「行宫清雅,道长一路劳累,今日可好好休息。」 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一道往屋内走去。 为迎接皇上的到来行宫早已?打理得井井有条,接驾的官员也早就等着了,顾长风接见了官员之后与苏禾一道用膳。 晚膳都是些精緻却清淡的菜色,几乎不见荤腥,这是之前从道观就一直带着的习惯,顾长风同他一起茹素十一年。 安安静静的吃完饭略休息了片刻,苏禾去了浴泉,只见四周轻绡素缦静静垂落,泉池四周尽是一片雾气蒙蒙,池壁上的龙首不停的吐出温热活水。 乌髮在池中如水墨游丝散开,雪白的肩膀只露出肩头在水面,苏禾放松了身?体靠在池边,耳边是水流清越的声?音,过了一会隐约掺杂了几声?脚步音。 细碎轻巧的脚步,有人来了。 苏禾微侧身?,随即小太监的声?音在纱幔外面响起:「道长可要点上水沉香?」 淡淡的「嗯」了一声?,外面便有窸窸窣窣的轻响,须臾之后便无,接着那脚步声?又响起,这次是渐渐远去,苏禾闭上了眼休憩。 香炉里才点上的沉香散发着极淡的清香,浸润着水汽格外好闻,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将轻薄的素色纱帐吹起,耳边隐约有些熟悉的热气,缠绕水雾像是人的唿吸,苏禾正欲睁开眼去看,接着便有一双手落在他肩头。 「道长。」 顾长风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苏禾一边缓缓睁眼,一边微错开头一边随意?开口?:「做什么。」 身?后的人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手上使?了些力道,慢慢替苏禾揉/捏着肩膀,很自然的举动,力道恰到好处,就这样用行动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没?有再闭着眼了,苏禾看着薄雾从浴池里腾腾的生起:「你不累吗?」 「还好。」随口?一答,顾长风从一旁的小案上拿过一只淡青色的瓷瓶,往手心倒了些精细提炼的花油,双手掌心抹匀之后才往苏禾的肩上覆去。 「什么东西?」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他不由?侧头问。 「沧州地?寒,这是君子兰里提出的花油,有御寒除湿的功效,而且这味道和?道长挺像的,」说着顾长风再次拿过那个瓷瓶看了看,略一思索之后索性直接将里面剩下的全部往浴池里倒,「泉浴也可以放一些,解乏温身?效果也不错,这样一来道长还会很香。」 「香什么香,我又不是小姑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苏禾失笑,轻轻挑起好看的眉头,眉眼越有几分秀美。 顾长风笑而不语,看着苏禾露在水面的肩膀,那是一种养尊处优所特?有的雪白,现在还带着沁入心脾的香气,有了几分活色生香的意?思。 一刻钟后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的苏禾准备起身?,顾长风给?他顺了顺润湿的长髮之后就十分自觉的先一步离开了,等到苏禾穿着质地?轻柔的素色长衫回到寝殿内的时候,顾长风已?经没?了人影,估计也是沐浴去了。 外面天色已?暗,殿里的烛火煌煌,苏禾随手找了一本书就半倚着床栏看了起来。 顾长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禾专注的盯着书册的模样,都说灯下看美人才别有韵致,顾长风深以为然,加之苏禾又是刚刚沐浴完,长发铺散,一身?衣衫单薄,纵然还是寻常清冷模样,却平添几分柔和?秀婉,隐约看去竟似姣好女子。 好一会顾长风才回过神,等到他走近时苏禾才抬起眼,却并没?有将书册放下的打算。 在床边坐下,顾长风将灯芯挑了挑,又把夹纱灯罩笼好,烛台移近了些:「道长继续看吧,不过不要太晚。」 接着又自顾自的将苏禾的腿放到了自己腿上,十分自然,他手上拿捏着力道按着:「舟车劳顿久坐腿软,我给?道长按按。」 于顾长风而言苏禾是被儒慕尊敬的长辈,所以这几年他经常给?苏禾做这样的事,算起来苏禾也是经歷了两?世的人,做起老成长者来也是毫无压力,甚至驾轻就熟,这样的相处模式两?人都习以为常,不觉任何不妥。 灯影绰绰里他垂着眉眼万分专注的给?苏禾按着腿,想想过往那十一年,苏禾蓦然便生出一种欣慰感,这孩子不错,最开始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是外冷内热,养熟了之后知道疼人。 而就在苏禾悠然出神时,那边忽然横过来一只手,将他微散的衣襟掩好,遮住了里面微泄的春光。 「沧州不比盛京,夜里凉。」顾长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随口?「嗯」了一声?,苏禾调整了一下坐姿便继续看书了,但殿内燃着的安神香太过催人入眠,他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之感,最后靠着床头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眼。 对方的变化顾长风自然轻易便发现了,手上的动作不变,却有了几分放肆,他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握住对方纤细雪白的脚腕,不过也仅仅只是轻轻的覆着,不敢再深。 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的曲起手指,指尖都轻微的颤抖。 有什么神色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第28章 初现端倪 把搁在对方纤巧脚腕的手拿开,转而细细的将?苏禾的裤腿理好,遮盖住那让他心神不宁的一片雪白肌肤。 做完这一切顾长风才缓缓的唿出一口气,平復了心绪之后?才?敢抬眼去看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对方恍然不觉刚才发生的一切,清冷如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闭着?眼睛瞌睡。 第48页 盯着?对方不设防的脸看了一会,苏禾伸手将?他胸前一缕乌黑的长髮拨回身后,收回手时?顺便?就把苏禾手里几乎拿不稳的书给接过,放回了案上。 苏禾只是浅眠而已,书离手时?便?睁开了眼有些茫然的看向顾长风。 因为日日同寝,所以苏禾睡眼朦胧的模样?顾长风经常看到,这个时?候他却提前转开了眼,依旧是一副垂着?头帮苏禾按腿的模样?,声音微沉哑:「道长好像又瘦了。」 「嗯?」苏禾直起身子,不明所以。 捏了捏手中苏禾的小腿,顾长风语气有些不高兴:「太瘦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补一补。」不等苏禾回答,顾长风又自顾自的说。 苏禾不置可否,顾长风又说:「道长乏了,休息吧,这里?的安神香看来效果?不错。」 下意识往香炉的方向瞥了一眼,苏禾确实?是有了睡意,便?依言躺下,灭了烛火顾长风也跟着?躺在了他身旁。 半开的窗外月朗星疏,恰有几许夜风拂过,探窗的花枝浅影微摇,映上窗牖,而屋内珠帘静静,暗香浮动。 安神入身,苏禾很快便?睡沉了过去,而一旁的顾长风却一直睁着?眼,听着?耳边绵长均匀的唿吸声,他侧过了身对着?里?面的人,借的流泻进来的清皎月色看着?他的面容。 忽然伸出手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紧紧的贴着?自己,而顾长风自己则将?脸埋在对方脖颈里?,贴着?肌肤嗅了嗅,不出意外是君子兰的清香。 真的,很香,而且似乎格外勾人。 垂影晃,原本?寂静的屋内不知何时?响起了沉闷压抑的喘息声,一席月华流转下依稀可见少年?埋头在熟睡之人的怀里?,而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落下一片浅影。 第二天是斋戒第一日,至此一共三天,在这样?一片清逸天地立,这三天过得?很快。 八月初三到了,那个受万民爱戴的九五之尊已经上了台山祭坛,晨时?日光熹微,清浅的阳光从葱郁的枝桠间流泻而下,点点流光犹如夜间星华般映落到树下那人亭亭身姿上,一身雪白道袍堪堪几分?仙人清绝风采。 苏禾站在树下浅吸一口初晨干净的空气,风起衣衫微动时?,恰巧捎来远处山顶上的阵阵浑厚钟响,盪开在山间。 「开始了。」苏禾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台山顶上,纵然入目只是层峦耸翠,但他却好像透过这些看到了更多。 任务完成了吗?维持着?脸上一派淡然出尘的神色,苏禾心忖自己到这里?都十?一年?了,小少年?已经养成泽世?君子,百姓也认可了,现在一封禅那就是上天也知道了,简直不能太完美,十?个积分?也该到帐了吧? 事实?证明积分?也不是那么好挣的,系统那边没有一点动静,看来这进度可能还得?拉一拉,这一点也证明了现在顾长风这看似完美的贤君背后?还有不完美,他必须找到这个不完美,然后?,连根拔除。 顾长风勤于政务是真的,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顾长风自律自爱也是真的,他到现在后?宫连个像样?点的宫女都没有,还有什?么呢…… 苏禾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并准备接下来的时?间都用来思考这个致命的问题。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不远处的长廊下便?有一道垂首恭敬的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是侍奉的小太监,苏禾只好暂时?歇了心思,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苏禾如今这副模样?是真的好,眉眼间俱是泱泱清隽风华,加之其自身斐然出尘的气韵,无论何人见之不免都要心神恍惚,惊为天人。 那自长长廊檐下走?来的小太监手中捧着?漆金托盘,远远便?瞧见树下青莲一般亭亭而立的身姿,只一个背影便?让他神色一恍,竟然顿生羞惭的亵渎之感。 又思及传闻中这位道长乃宫中上宾贵客,于是更加不敢直视,便?要慌慌张张垂下头去,也恰巧是这时?,那人竟然侧身望来,徐徐而行。 这人真好看,怕不是哪里?堕下的仙人,如此不识烟火的模样?,叫人一见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握着?托盘的手微微发紧,小太监不由放轻了脚步,直到走?到苏禾面前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无礼的盯着?对方的脸,随即便?慌慌张张的垂下了眼。 苏禾自不以为意,没有去计较小太监之前失礼的行为,淡淡开口:「皇上让你来的?」 入耳的声音极为清越,小太监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微微有些磕巴:「是,是皇上说台山数千石阶难行,所以便?没有叫醒道长一同上山,让您在行宫里?好好休息,待封禅大典结束之后?便?陪道长在沧州游玩几日。」 没想?到顾长风还记着?这事,苏禾稍一停顿便?将?视线一转,看着?对方手中的托盘问:「这是什?么?」 小太监似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忙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是沧州特有的云雾龙井,皇上说道长喜茶,特意让奴才?准备的。」 仍旧是不喜不惊的模样?,苏禾将?温热刚好的茶端起浅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待舌尖里?萦绕的茶香余韵散尽之后?,他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第49页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将?那胆小的小太监问懵住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下便?霍然抬起眼也不自知失礼般盯着?苏禾,愣愣「啊」了半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若在寻常苏禾这一问确实?有些大逆不道了,毕竟九五之尊乃天下之主,岂容旁人随意品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地位低微的下人。 但是谁都知道,苏道长这个人是不一样?的,至少皇上待他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事事迁就遂心,也是,毕竟当年?辅佐落魄三皇子顾长风登基的可就是眼前这人,从龙之臣啊。 知道自己话有歧义把人吓着?了,苏禾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皇上是明君吗?」 旁观者清,深入基层问一问民众的看法,有利于他分?析现在的情况。 苏禾的话打断了小太监飘远的思绪,他匆忙收回神思,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忙开口道:「皇上自然是明君,不仅体恤臣民,而且治国有方,短短三年?便?安定国内外忧患,颁布律令减少税缴,东陵便?越加物阜民殷,现在百姓谁人不称皇上乃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 若非要评一句君王如何,往好的地方说准没错,而且他说的这些也都是真的,便?越加没有压力的继续道:「皇上励精图治一心为国的心谁人不晓,又不曾耽于声色享乐,实?乃万古明君,从这次百官万民请愿封禅便?可知晓。」 他什?么心思苏禾一清二楚,再问就是强人所难了。 小太监说完也得?不到面前的人一字半句的回应,不免还是有些慌张,微微抬眼一觑便?又急急收回视线,将?头压得?更低,不敢再出一言。 苏禾索性放人离开了。 封禅大典一共举行三日,今天才?是第一天,步骤礼仪颇为繁琐,故而一直到下午的时?候顾长风才?从山上回到行宫。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禾已经将?这行宫逛了个大概,对这里?也有了几分?熟悉,当他正在之前那株葱郁的树荫下品茶的时?候,顾长风便?踏着?余晖晚霞从不远处的圆月门外探身而来。 余霞散绮万层铺锦,几点斜阳漏在树荫下那人一身雪白道袍上,而十?数步外身长玉立的翩翩少年?郎一身明黄沉稳,原本?稳健的步伐此刻略微带着?些许急切,眼中的淡薄的冷峻似乎也在夕阳下染了些许柔和。 顾长风在苏禾身旁坐下,伸手亲自给对方的茶碗里?续了一杯清茶,声音略低而尽显特有的温和:「如何,这茶道长可还喜欢?」 「不错。」浅浅的点了点头,微侧着?脸将?视线落远,苏禾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 这茶哪里?只是「不错」这么简单,想?来找这些来定然花了不少心思,不过为了符合自己这个喜怒不惊的人设,还是矜持一点好。 即便?是只得?了这简单的两个字,顾长风也是欢喜,看着?苏禾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顾长风的视线便?下意识的往对方唇上一扫,心神莫名?一颤。 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举行封禅大典,所以苏禾醒来的时?候顾长风早就不在身边了,此刻外面日华渐起,镀了一层薄辉的群山在天边扯出一线黛痕,从打开的琐窗望去,便?宛若一帧上好写意的绝世?画卷。 拢了拢有些松散的衣襟,正欲唤外面的人进来伺候洗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唇上有些肿胀难受,苏禾去铜镜旁看了看却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这…… 眉心皱起,总觉得?事情不寻常,苏禾下意识往三足香几上的紫玉香炉看去。 当天晚上苏禾留了神,躺下之后?脑子依然清醒,没有像以往一样?放任自己睡过去。 身边躺着?的顾长风还是安安静静的,苏禾警惕的听着?周围其他的动静,但是没多久睡意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让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煳,清醒的神智被一丝丝的抽离,撑着?眼睑挣扎许久他到底还是没抗过去,睡着?了。 香料果?然有问题——这是苏禾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得?出的最后?一个结论。 第29章 我喜欢你 次日苏禾醒来就躺在床上发呆。 一直以来他好像忽视了的什么东西,似乎在渐渐浮出水面,现?在一想就觉得脑子乱成一团糟,什么也理不清。 「道长这是要去哪?」 苏禾心中烦闷不堪,想着台山这么好的景致不如出去走走,还可以散散心,但是刚到行宫大门就被负责行宫禁军的刘统领给拦了下来。 威严的朱门就在十步外,刘统领身后两边一字排开着两队身着甲冑的腰佩长剑的士兵,神?色肃然?而凛冽。 「皇上不让我?出去?」苏禾停住脚步,他随手拿出金令,就这么站在刘统领对面,自是绰然?风姿。 「这倒没有,只?是皇上吩咐过不能让道长独自一人离开,毕竟山林里路不好认。」刘统领恭恭敬敬,没敢去接金令。 「我?不会走太远,不用带人,若真出了事我?自己顶着。」 他的语气说不上有多疏离冷淡,但奈何眉眼生得一副绝俗清冷模样,因而这话?一出口,刘统领几欲再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退开了几步让路。 十分顺利的离开了行宫,苏禾这才看清外面的景象,只?见入目皆是苍翠层峦,又因为行宫是在山麓处,仰首望去便见得面前山崖万仞,格外高?耸巍峨,甚有直入凌霄之势。 第50页 似有浑厚钟声?从台山之巅传来,层层盪开于山间,平白将这山峦染了几分肃穆庄严色彩,苏禾慢慢的沿着小?路走。 小?径蜿蜒曲折,林中树木茂盛,日光只?能从树叶缝隙里渗透而入,苏禾一边赏景一边漫步前行,一路拂枝穿林弯弯绕绕好几圈,不知道行了多久,直到日上中天,溶溶暖景泄于林间,前方依旧是不见尽头密林深山,苏禾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刘统领的话?说对了,这里的路果然?不好认,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都是一路分叉乱拐,苏禾都不知道拣哪条路回去。 这里喊人也没用,索性随便选了挑路走,反正他也不急着回去,不过这路好像选得并不太正确,好像越走越里面去了,再往前估计得进深山老林,苏禾只?能转了方向换了路线。 不过苏禾这几年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这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他早累了,于是脚步就放得更慢了,路上太无聊,于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就开始飘出来。 昨晚……他眉头一皱,随手拨开一枝横斜到面前枝桠,不如……干脆不回去算了,反正都出来了。 其实昨天晚上受薰香影响睡着后的苏禾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顾长风对他做的那?些古怪的事,他感?受到了。 那?感?觉太熟悉了,上个世界他经常不眠不休的和陆成韫玩过,不可能有错。 看来这事还真不是他之前觉得的自作多情。 这或许就是顾长风完美明君表象下的不完美点?? 不过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对顾长风下手,是真心实意把对方当儿子,十一年来没有一丝多余的想法,而顾长风竟然?想着要上他,真是……刺激。 刺激归刺激,但还是完成任务换回小?命比较重要。 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苏禾开始认真考眼下的事,之前顾长风自小?便依赖他,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他也是习惯了这样的顾长风,所以才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为了完成任务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所谓快刀斩乱麻,择日不如撞日,苏禾思考再三还是决定真不回去了——发现?了问题不能逃避更不能拖,必须立马解决,从根源着手,走为上计。 顾长风一般都是下午才回行宫,现?在不到午时,还有时间,苏禾打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可能是老天爷也觉得他太惨了,后面没走多远竟然?山迴路转,扶疏草木的小?道绕过,便是一场柳暗花明。 转角一过,身后是森森幽凉的荒岭深山,而面前一线清川出青山,萦绕迂迴于层峦耸翠间,映着碧罗天色惊鸿影。 四周参差的碧翠山峰都堪堪倒映进着一脉活水里,甚至隐约可见水底几尾游弋的小?鱼,风动涟漪起,水中青山乱。 再一仰头,只?见白云碧嶂,四周林间偶有清脆鸟啼,幽意浓浓,而最妙的是他刚走到前面的水边,就有一方竹排随水渡来,慢慢从苍翠山峰里盪出,一个披蓑衣的老人在上面撑着竹篙。 苏禾精神?一振,当即招唿上面的老人靠岸,然?后自己跟着上了竹排。 站在竹排上才觉水还是那?水,却显得更清澈,沄沄一片直流而去,倒映着四周景象。 一身白衣的苏禾便负手站在竹排一端,老人见其气度不凡,忍不住攀谈起来:「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去哪,前面只?有一个小?镇,不如靖安城繁华。」 料想老人口中的靖安城大抵是临近的一座城邑,苏禾不动声?色:「回去探亲。」 这样谪仙一样的人老人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老头子我?在镇上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谁家有公子这般、这般标志的人,不知公子是要探谁的亲?」 「内子祖籍在此地?。」信口而来依旧面不改色。 老人一边撑篙一边同苏禾闲谈,大都讲些镇上的趣事,苏禾很安静的听着或偶尔应一两声?。 渡江之后苏禾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终于到了小?镇上,这里确实算不得多繁华,但是好歹终于有个落脚的地?了,况且这里人多,就算是顾长风要找他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苏禾自然?没心思去逛,直接找了一间看起来顺眼客栈住下,又拿了身上的玉佩让小?二去跑腿买了身衣裳之后便沐浴准备休息。 从二楼往外望去,越过熙攘的人群和高?低栉比的房屋,似乎能看见来时的小?路,铺满初生红霞,弯弯绕绕最终没入群山万壑之中。 今晚的夜竟然?格外的凉了,皎皎月色破云而出,漫天银辉勾勒婆娑阴影,那?院子里的花枝横斜过轩窗,落了残影,缀了夜露。 而在这样的宁静下,早有一对人马轻骑顺着那?条小?路快速行来,须臾便到了城内。 已?是深夜,小?镇上月华铺满街道,不见一人身影,而来的这些人马又脚步极轻,身影鬼魅灵活,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睡梦中的苏禾恍恍惚惚的闻到了一股极为清淡的香味,很熟悉,似乎是……安神?香,但是他来不及深想,意识便已?一片混沌,似已?深陷。 廊外,月光下一道挺拔清俊的身影缓缓而来,随即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他走到屋内,并没有点?烛的意思,只?是顺着窗外透入的月光紧紧的盯着床榻上熟睡的人,而那?月光尽头正好是那?人的身影。 第51页 顾长风坐在床边,修长的指尖拨开苏禾的长髮,露出白皙的耳垂,还有后面的绯痕。 他失落的低声?一笑,似自言自语:「发现?了?」所以才要逃离? 早在许久之前他就设想过这个结果,也想过如何将人寻回,如何破釜沉舟逼他认清,可是他又不敢,所以才一直忍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 睁开眼便是九华帐顶微晃的流苏,纱幔重重深掩,笼着一室暖香,苏禾觉得头有些得昏沉,全?身都是一股莫名的无力感?。 等到他坐起身来伸手去掀开纱帐,这才心中一惊,动作猝然?顿住。 这里——分明是他在行宫的住处,而非小?镇的客栈。 在这极短的瞬间苏禾甚至还来不及去细想,外面便有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掀纱帐的手,顺着他的动作从外面将帐幔掀开,露出刺目的阳光,而那?人背光而立。 「道长。」顾长风微微侧了侧身,像以往一样唤他。 「顾长风?我?怎么回来了?」苏禾很是意外,他将手收回,顾长风顺从的放开。 「道长想去哪里?」顾长风自然?的在床边坐下,「我?已?经做了明君,道长不高?兴吗,为什么要走?」 苏禾心神?一凛,也不知道顾长风到底什么意思,苏禾自己不想说破了,只?能虚与委蛇:「出去走走,迷了路。」 本以为顾长风就这么一问,也不会较真,但对方却并没有如苏禾想的那?样好打发。 垂着眼伸手将苏禾的衣襟一挑,顾长风指间点?着左边锁骨问:「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嗯?」苏禾不明所以,被对方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接着动作便是一僵,入目看到自己微敞开的衣襟下尽是那?些痕迹,他几乎有些不敢置信,「这?……」明明昨天的时候还没有。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我?弄的。」顾长风毫不掩饰,语气甚至带了些终见天日的如释重负,「难道道长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东西,才想要离开的?」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这时的苏禾已?经完全?懵了,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惊感?让他半天没有回过神?。 观他神?色,顾长风发觉不对,沉默片刻却又转为瞭然?:「看来是我?误会了,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别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道长现?在知道了就好——我?喜欢道长。」 从前藏在心里的话?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宣之于口了,顾长风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他早就不想忍了。 第30章 榻上恶徒 「你……」顾长风亲口承认和?之前?自己一个人猜想比起来更让人震惊,苏禾回过神,但眼底还是惊意为未消,「你不?是应该…你不是喜欢女子吗?」 上一世顾长风后宫佳丽三千,他喜欢的确确实实是千娇百媚的六宫粉黛,苏禾记得?这点。 「谁告诉道长我喜欢女子的?」语调别有深意,「我喜欢谁道长难道看不?出,我从来不?看别人一眼的。」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解释证明那句话,顾长风直接掰着苏禾的肩膀压过去吻住他,苏禾脸色猝变,一把将人推开:「荒唐!」 苏禾的力道对?于顾长风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松开了手,苦笑一般的语气:「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种态度。 「道长会因为这件事而讨厌我吗?」虽然?早已预见,但顾长风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道长离开的,道长也不?要?再提离开这件事了,好吗?」 苏禾只?是盯着顾长风,像是气到了极致说不?出话来,指尖都在发颤。 见苏禾确实气得?狠了,甚至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了,顾长风怕自己太心急得?不?偿失,也担心苏禾的身体,于是试着以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的道:「或者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这样有悖伦常的事苏禾怎么可能答应,他现在就应该立马踹门离开才对?。顾长风都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心思,现在这里是更待不?得?,苏禾是不?得?不?走?了,比之前?更决然?。 似被人戳住了痛处一样,苏禾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绕过顾长风往外走?,顾长风心里一急下意识就去拉人,但是苏禾正在气头上直接把人手一甩就继续往外走?。 苏禾的反应刺到了顾长风,他没?有跟着追出去,而是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十一年来,这是苏禾第一次对?他冷脸。 大概真的非常厌恶,也一定气狠了吧,毕竟要?忍受被自己教养了这么多年孩子的觊觎,谁都会受不?了。 苏禾脑子也是乱成一团,摊上这破事谁都不?会冷静——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失了镇定,甚至连鞋都忘了穿就直接往外走?。 绕过屏风,面若冰霜的苏禾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身上散开的衣襟,遮住身上那些?恼人的痕迹,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白皙的脖子上同样有着大片的绯色痕迹,却是遮不?住的。 「哐当」一声一把拉开面前?的门,索性并没?有锁住,只?是因为他用力太大而发出了一些?刺耳的响动。 门甫一打开苏禾便要?抬脚往外走?,但是才跨出去一步动作便顿住了——外面站着足有百人的士兵,每一个人都挺拔如松、甲冑加身,腰间配着长剑。 第52页 每一个人都盯着他。 「顾长风,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要?跟他动手?苏禾隐忍着怒意问。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四周都奇异的安静,任他怒火中烧。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的安静之后,也是在苏禾话音落下片刻后,外面列队整齐的将士全?部朝着他的方?向猝然?下跪:「请道长回去。」 百人之声一和?,其音不?绝于耳,有震耳欲聋之势。 苏禾生生嗅出了些?许威胁的味道,顾长风这是在向他示威吗? 在原地站了半晌,苏禾一步步慢慢走?到为首的人面前?,他认出了这是之前?守行宫大门的刘统领。 刘统领背嵴挺直目视前?方?,苏禾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淡的问:「顾长风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若执意要?走?就直接拔剑杀了我?」 对?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并不?回答,且面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又等了片刻依旧如此,苏禾直接将刘统领腰间的长剑一把抽出,随着一声龙吟清越,长剑已经?架在了刘统领的脖子上,苏禾冷漠的看着他:「说吧。」 刘统领终于有了反应,但他甚至眼睛都没?有偏移寸许,语气依旧沉稳:「皇上也是一心为了苏道长,若道长和?皇上有什么误会或者矛盾,化解便好,还请道长回去。」 化解?这些?人都是顾长风的臣子,当然?是事事帮着顾风,苏禾握紧了手中的剑:「不?要?跪我,起来。」 纹丝不?动,刘统领依旧跪得?笔直:「请道长回去。」 院子里跪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人跟刘统领态度一样决然?,苏禾皱眉,当真就转身回去了,不?过手中却依然?拿着剑。 一转身便看到顾长风,他已不?知何?时出来了,就站在玉屏旁边看着苏禾。 苏禾面不?改色的提剑上前?,当着身后上百人的面,毫不?犹豫的用剑指着顾长风的心口,宽大的袖口露出纤腕素白:「让他们退下,让我走?。」 静静凝视着举剑的人,顾长风将万般情绪藏匿下去,疼痛伪装下的那颗心蓦然?强硬起来,只?有一个想法?——留下他。 道长从前?对?自己那么好的,只?要?时间一久肯会妥协的。 所以他摆出并不?反抗的姿态:「道长要?杀便杀吧,反正这条命也是你的。」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苏禾当然?都不?可能真的杀顾长风,因为顾长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苏禾眉宇间终于失了淡然?,开始露出一丝烦躁。 「看吧,」顾长风竟然?露出一点笑意,「道长明明也舍不?得?杀我,很在乎我,为什么执意要?走??」 苏禾别开眼睛没?有去跟他对?视。 「昨天我等了好久,道长为什么不?回来,不?是说这里景色好吗,我本来打算明天带道长到靖安城去看看的,听说那里有十里莲荷接天莲叶很是壮观,道长应该会喜欢,留下来我陪道长一起去看。」顾长风伸手缓缓将面前?的剑锋一点点拨开,上前?握住苏禾拿剑的手,「道长,把剑放下吧。」 反应过来顾长风摸到自己手的时候苏禾第一动作就是将手抽回来,但是顾长风却手上使力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住。 苏禾一个不?防被偷袭成功,只?觉腕上一阵无力手里一松长剑便脱手落下,紧接着被顾长风另一只?手接住,反手就往外扔到了刘统领面前?,发出铿然?之声。 与此同时,顾长风的视线落在了苏禾微皱的眉心,对?外面的人吩咐:「你们都退下。」 那黑压压的一片人便转眼之间尽数退了下去,连带着那把剑也被带走?了。 没?有旁人顾长风就没?有了顾忌,他拉着苏禾把人逼到一步外的朱漆圆柱上:「我知道道长现在还不?尽信我的心意,现在道长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尽可开口。」 苏禾以弱势姿态被禁锢着,完全?挣扎不?得?,默了半晌才微有些?僵硬的开口:「我从你十一岁遇见你,这些?年也一直只?当你是个孩子而已,你对?我也非你想的那样,只?是一时心智不?明的误解,回宫后你可选秀充盈后宫,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顿了片刻,像是有些?无奈的嘆息:「我答应你不?走?了,你好好想想吧,回头是岸。」 话音落下顾长风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直直的盯着苏禾,直把苏禾盯得?一阵毛骨悚然?之后才开口:「说完了?那就让我说吧。」 「我对?道长的感情怎样,我早已知晓。」他说得?很是肯定,想到了当年两人离开道观在小村庄生活的那短暂一年,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清了一切,「我也早已亲自验证过了,初时惶恐,后才珍求,这绝不?是误解,一心一意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请道长不?要?去否认,而且我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他早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也有想要?的,奢望的,贪求的。 「有些?事我也早就懂了。」像是带着某种让人心惊的暗示。 明目张胆的得?寸进尺,苏禾眉心一跳,声色俱厉的呵斥:「顾长风!」 「我喜欢道长叫我的名字。」他说,「当初道长说我体虚不?宜床笫之事,以为我不?懂,或许真的不?懂的是道长你。」 「你……你疯了。」愕然?之后便是无可奈何?的痛惜。 第53页 「我是想你想得?发疯,」强横褪去,顾长风眼中忽然?升起央求之意,「道长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如今道长可否也怜我一次?怜我朝朝暮暮痛入骨髓的相思。」 如此大逆不?道苏禾如何?肯应,他别开头,侧脸冰冷,做出抗拒的姿态。 顾长风也从未寄希望于他一时半刻间能的妥协,只?将人带入内室,一尝夙愿。 有些?疯狂,撕去了表面乖顺的伪装,他终于露出了残忍的一面,无疑是个恶徒。 苏禾曾一度肯定的以为滚床单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上一个世界里和?陆成韫做的时候他更是得?趣良多乐不?思蜀,但是现在,这个世界,顾长风颠覆了他的这个认知。 第一次的时候以为是顾长风技术不?好的问题,苏禾忍了,忍得?满头冷汗不?吭声,但是后面他渐渐的发现这跟顾长风技术方?面虽然?有关系,但是好像关系并不?大。 因为不?管顾长风怎能轻怎么慢怎么小心翼翼怎么百般手段,苏禾就是疼,这个身体的体质真的不?太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最后苏禾真的是生生的疼晕了过去的。 神智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在疼,莫名其妙的苏禾就忽然?间就想起当年贤妃给?顾长风送美人的事,当时顾长风还很生涩避讳这方?面的事,那美人还什么都没?做就能把他搞得?溃不?成军,怎能现在就转性了呢? 肯定是背地里背着自己看了不?少书。 「道长觉得?我错了吗?」 虽然?床上的人闭着眼,但是顾长风知道他已经?醒了,也听得?到自己说的话。 这事有悖伦常,难道顾长风还以为是对?的吗? 苏禾确实听到了,但是他不?想回应,昨夜一晚他已精疲力尽。 看出了苏禾的抗拒,顾长风也不?黯然?——昨天早就看过了那样的眼神,心里已经?铸就了甲冑,除了有些?冷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抵挡那些?麻木的疼痛。 「是你说的情之所至,无所谓对?错。」最开始他眼里有些?茫然?,瞬间变成了坚定,「我没?有错啊。」 第31章 雨打海棠 本来顾长风原定的计划是准备带苏禾去风景名胜的靖安城看十里荷华,正当时节那里莲叶接天,原想两人泛舟游湖悠然自得。 但是突发的这些事打乱了所有的一切,那晚之后苏禾需要休息,不仅不能远行,更无法下地,其实就算是养好了身体苏禾也不会去的,现在谁还有那个心情。 现在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逃离魔爪——剧情、任务、人设和现在这个滚一晚床单都疼得要死的体质都不允许他留下来,不然迟早要把老命给搭上?。 顾长风找随驾的太医来给苏禾看病的时候,苏禾还在想不如干脆把这件事闹大些,让那些伴驾而来就住在行宫的大臣也?都知晓,那些满腹圣贤伦理的文人肯定不会允许顾长风做的这档子事, 两边吵起来之后外界压力越来越大,顾长风身居高位顾虑良多,到时候这件事就不是他一个人能轻易左右的,那时正是逼顾长风放自己离开的最好时机,如此一来成功的机率也?会大很多。 但是……但是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弊端的,如果事情真?的传开了顾长风的名声就会受到很大的损害,明君都是天下人评的,这个污点十分不利于任务完成。 向?来寡言沉静的苏禾在后面几天越加沉默了,总是一个人默默出神,散落的视线漫无目的,他不同顾长风说话?,顾长风说话?他也?不会答。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苏禾几日纠结犹豫的问题几度出现在梦里,之前每次都模模煳煳的,但是这一次却格外清晰。 梦里如他之前所想一般,他跟顾长风的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坊间开始沸沸扬扬的传皇上?违背伦常强要师者,昏君之言铺天盖日而来,跟上?一世顾长风被万民指摘竟如出一辙。 前功尽弃,风云突变,一瞬间顾长风就从明君高台跌落,为万人所口诛笔伐,甚至起义再起要逼他退位。 义军兵临城下,宫外杀伐声四起……顾长风穿着龙袍站在空荡荡的寝殿里,面前龙榻层层华幔沉沉垂落,里面似小心的藏着无价珍宝,顾长风缓缓掀开了帐幔,像是怕惊扰了此刻安宁,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对里面白?衣睡颜的人说: ——道长,城要破了。 不!—— 苏禾失声大喊,嗓音发?颤。 没有看到最后城破苏禾就被惊醒了,那梦太过?真?实,他睁开眼确定?了自己仍旧躺在行宫的寝殿里后仍旧心有余悸惴惴发?颤。 这张床榻竟与梦中相似。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顾长风来到榻边,床上?的苏禾脸色苍白?,额上?都是虚汗,微敞的中衣下雪白?的肌肤也?沁出了细汗,顾长风便取了锦帛帮他擦拭。 苏禾还有些恍惚的盯着顾长风,看他细细的给自己搵拭,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 动作顿住,顾长风疑惑的看向?苏禾。 「这事绝对不能让人别知道。」依旧紧紧的抓着顾长风的手腕,苏禾眼睛也?死?死?的盯着他。 「道长是做噩梦了吧,梦到了什么。」顾长风似有所感,轻声问。 苏禾不会说,他只?是松开了手,顾长风慢条斯理的放下锦帛:「道长行得?正坐得?直,不是怕别人戳嵴梁骨的人,所以是为了我吧,道长是在担心我,怕我被百姓诟病攻讦。」 第54页 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是肯定?的语气了,他知道苏禾不可能让他受天下人的责骂,会时时刻刻都护着他,发?生任何事都帮着他。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道长还是事事为都我着想,你这样……我怎么可能让你走。」忽然似悲似喜的一嘆,「只?要道长别离开我,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说清楚,苏禾也?不可能一直留下,他先是沉默,随后瞥开头,语调是深思熟虑后的妥协:「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你就说是我……是我先招惹你的。」 「道长不用?对我这样,我也?不要你对我做出这样的牺牲。」瞬间的错愕过?后是抑制不住的心疼,「他们说我昏君悖德又如何,应该名垂青史、流芳千古的是你,我要你光耀万载而不是站在我身后把所有的一切荣光都给我……我只?想要你多看我一眼,多同我说一句话?,或者能够试着去多接受我一点。」 「你说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苏禾闭上?眼,「你必须要做一个明君。」 苏禾抗拒的姿态让顾长风心底发?凉,看了许久之后顾长风才很轻很缓的开口:「你若是走了我也?活不长,更做不成明君。」 与之前相比这更像是威胁,以自身性命以天下苍生为筹码来威胁。 话?没谈拢,两人谁也?不退让,就这样又在行宫里待了几天,两人交谈愈少了。 但苏禾终究是担心顾长风久不回京会让人借题发?挥,先同顾长风开口了:「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忽然间就好像陌生了很多,从前苏禾是从不会以这样疏离的语气称他皇上?的,其实他是在提醒顾长风——你是皇上?,万事慎思量。 「既然道长想回去了,那明日就启程吧。」似有深意的看着苏禾,「之前也?是一直担心道长的身体,怕这一路上?太过?劳累道长会经受不住。」 虽然一路车马确实会有些疲倦,但是苏禾还真?不至于到顾长风说的这么个地步,但顾长风那个眼神总让苏禾觉得?不简单,好像他说的事真?的会发?生。 如顾长风所言第二天御驾启程,在八月中旬初开始重回盛京。 仪驾与来时一样,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士兵,苏禾跟顾长风共处同一马车,铺张奢华十分舒适,却又足够雅致。 帘幕垂闭,车内静静的除了车轮轱辘声什么都没有,苏禾闭着眼跟顾长风相对而坐,而顾长风的视线那么明显,苏禾想忽视都不能,那目光线逡巡在他身上?盯得?他不自在。 苏禾终于忍无可忍的睁开眼,不过?眼里冷淡一片没有波澜,顾长风的视线收敛了,只?偶尔若有若无的扫过?来,苏禾在这样的注视下缓缓端了茶盏浅呷了一口,放下茶盏的同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在这里与皇上?共乘多有不便,还是去别的马车吧。」说着就要起身去外面。 顾长风将人拉住,却没有去看他:「道长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苏禾皱眉。 「那要走也?该是我走。」也?跟着站了起来,「这辆马车是之前特意为道长准备的,道长那天晚上?疼得?很了,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苏禾瞬间一僵,手指都不自然的蜷曲。 「不用?了。」他忽然出声,同时回到原位坐好。 顾长风也?跟着坐下。 前面几天都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对坐,苏禾每天都堪堪忍着顾长风那灼人的视线,直到第七天的时候马车颠簸得?苏禾已有乏意,脸上?都是疲倦神色,顾长风这个时候才像是蛰伏许久的勐兽看准了机会,勐然出击。 苏禾猝不及防,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在顾长风扯住自己手腕时候才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第二次——自从被从小镇带回来那一晚之后,顾长风一直再没有逾矩的举动,他不是不想,只?是在等,在忍。 终于等到了可以肆无忌惮下手的这一刻。 情到深处时苏禾被逼着跪在厚厚的狐裘上?,顾长风贴着他的耳边说:「这些都是番地御贡而来的雪狐裘,柔软非常不会弄疼,颜色也?最是适合道长。」 昏天黑地里苏禾后面意识不清了,再次醒来还是在颠簸的马车里,帘上?的流苏还在摇摇晃晃。 一杯茶递到嘴边他下意识的张口喝下,顾长风帮他擦拭着唇角的水痕,像是得?了趣,打趣一样的开口:「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吗,那道长下次叫小声点。」 苏禾抿唇,一线冰冷,顾长风这才恍然自知失言,遂闭嘴。 消停一日,马车颠簸得?越加厉害。 紧跟着马车后面伴驾随行的骑兵顶着并?不算大的日头前行,高头大马上?甲冑着身的人挺拔如松,他双手抓着缰绳控马,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就往前面六马并?驾的马车上?飘去。 微晃的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些细碎的呜咽声音,很模煳,被压抑着,掩在千百人的车马脚步前行声里越加不清晰。 心里被一阵古怪的感受搔得?发?热,士兵有些出神,半是出于好奇半是某种欲/望他忍不住想要去细听这声音,伸长了脖子却又没有窃得?分毫,心中正烦恼,忽见侧面垂帘一动,接着他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钉在了那里,怔怔盯着出神。 一只?很漂亮修长的手死?死?扣着窗沿,手腕纤细,帘后半露的小臂雪白?,带有一点花瓣一样痕迹。 第55页 那只?手养尊处优十分干净,指尖似忍到极致崩溃了一般的在发?颤,像是雨中的莲荷在被无情的风雨摧折,不胜此力。 士兵看失了神,许久才匆忙低下头收回视线,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日后马车停了下来,浩浩荡荡一行人就地休整半日。 士兵还骑着马跟在天子御驾后面,视线也?总忍不住往马车那边悄悄投去,然后看到一名太医脚步匆匆的赶了过?去,他忍不住多望了一会,然后怅然的收回了视线。 苏禾的身子终究还是没熬住狂风暴雨,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靠着车壁坐着,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长发?散开披在脑后,半睁着眼整个人有种病弱的苍白?无力。 老太医一掀开帘子也?是一惊,接着就是铺面一阵暖香,他没有多去揣度,垂着眼睛佝偻着腰身过?去诊脉。 手腕上?也?有些淤痕,老太医瞥了一眼没有多看。 第32章 满身桃花 顾长风就在一边坐着扶着苏禾,防止他脱力倒下,等了一会?才问老太医病情如何。 并没有什么大事老太医也就直说了病症,只是过?劳体虚还需要?进补,顾长风细细询问了进补的方子之后点头,又说道长这几日都不怎么说话,怕是嗓子出?了事,让太医看看也留个方子养一养。 苏禾昏昏欲睡的靠在顾长风怀里,一路折腾整个?人?骨头都被磨得没力气,只恍惚听到太医跟顾长风两人?的交谈声,然?后就是顾长风柔和得不真实的声音凑在他耳边说话。 「道长,把嘴张开让太医看看。」 苏禾闭上眼没理会?,冷淡而?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是在无声的拒绝。 顾长风也?没恼,准备亲自去捏着下颚掐开苏禾的嘴,但手指刚碰到苏禾的脸就被察觉出?了意图,苏禾把脸偏开同时抿紧了唇。 明显的不配合让马车内的气氛变得紧张凝重起来,太医垂首默然?,像是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顾长风还没再次伸出?手去掰苏禾的下巴,苏禾直接伸手抓起放在小案上的几页药方,那是太医刚写好的,他抓着就掀开侧帘扔到了马车外。 「……不用?看了。」他的声音真的很哑。 接着苏禾还想推开身边的顾长风,他当然?不会?是顾长风的对手,很快就被压下了,但两人?拉扯间苏禾的衣衫自然?松开了不少,直接正大光明的露出?了一片身上的痕迹。 桃花满身。 一切似已昭然?若揭,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行了。」最?终顾长风长嘆一声,从暗格里取了一个?小瓷瓶,里面倒了一枚药丸出?来塞到了苏禾的嘴里。 以为又是之前那些乱七八糟折磨人?的药,苏禾当然?不肯咽,用?舌头抵着往外推,却被顾长风强硬的捂着嘴最?后只能化在口?中。 药是好药,这药效也?很快,苏禾失去意识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就这样这件事才算完,太医给他看了嗓子又叮嘱了几句平时需要?注意的事情才离开。 之后几天苏禾都是昏昏沉沉的,顾长风在苏禾身上实践苦练技术,手段一日千里,苏禾之前一直当他不懂男女之事,现在看来是小看了他,他倒是很懂男男之事,无师自通很有一套。 后面苏禾竟然?有点习惯了,还觉得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当然?这都是他个?人?暗搓搓的想法。 也?不知道到底是第几天了,苏禾难得有些清醒,他忽然?问:「到哪了?」 「元庆城,还有四?天就能到盛京了。」顾长风如实回答,小心的掀开衣角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致颇有些回忆,「在这里我和道长第一次见面,奉闲观也?不知道如何了。」 他说完就看想苏禾,似乎有想要?回去看看的意思,但是苏禾却在兀自出?神:「四?天……今天就算作最?后一天。」 「道长在说什么?」 「离开城内之后还有三天才会?到盛京,这三天…我希望你不要?再……」不要?再荒唐,不要?再无度索取,「至少让我留些力气回盛京,这是最?后一天吧。」 蓦然?一愣,顾长风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当即黯然?下去:「我知道。」 苏禾刚才说话里商量的语气,透着失望至极的退让。 他们到底没有再去奉闲观,直接沿路往盛京赶回。 最?后的三天顾长风规规矩矩的,苏禾得到了休息,可这一路翻覆映照了之前顾长风的话,苏禾到底受累太多,身体早经受不住。 加上又是在马车上颠簸,所以即便是休息了三日在到盛京的时候他依旧腰酸腿颤,下地走路十分勉强。 打理一番的苏禾除了脸上有些倦意之外,其?余看着并无异常,但下马车之后走了不到一刻钟就腿上发软,脚步慢了下来,即便是想极力隐藏但终究还是被人?看了出?来。 「道长怎么了?」跟在后面的公公上前询问。 「没事。」 但是前面的顾长风已经发现了异常,他转过?身走到了苏禾身边,在苏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旁边站着的小太监都是一惊。 「道长放心吧,就算是有人?知道也?没人?敢说。」心知肚明苏禾的担心,顾长风压低了声音,「道长要?是挣扎,只会?让更多人?注意到。」 第56页 果然?苏禾动作一顿,然?后安静了下来。 去了一趟台山感觉一切都变了,回到皇宫看着寝殿的龙床苏禾怎么都觉得心里古怪,他是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顾长风也?没拘着他,但是只要?是他去哪里住顾长风会?下一刻立马跟过?去,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肯放苏禾一个?人?。 就这样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苏禾又回到了圣恩殿,还是那张床。 不过?顾长风到底还是为苏禾的身体着想,刚回到皇宫这几天他都很节制,暂时没有对苏禾下过?手,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顾长风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忍下去,每天晚上两人?躺一张床上苏禾就知道顾长风是个?什么心思。 「太医说道长身子太弱了需要?进补,今天特意让御膳房送来的汤道长怎么不喝?」晚上戌时顾长风总是准时回到圣恩殿。 夜里烛火煌煌,正在一张长榻上拣棋子的苏禾眼睛也?没抬,像是没有听到顾长风的问话,直接将?人?无视了只顾自己的事。 「方盛,去把熬好的汤端上来。」知道苏禾近来都是这样,顾长风也?习惯了,吩咐了身边的大太监下去端汤之后就坐到了长榻的另一端,看着苏禾开始摆棋。 等到新鲜清亮的汤端上来,一股鲜香顿时瀰漫开,顾长风亲自端着汤要?餵苏禾。 「皇上自己喝吧。」 玉瓷调羹还没递出?,苏禾就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这是太医特意开给道长养身体的方子。」 「不要?迁怒别人?。」怕他天子之怒旁人?遭罪,苏禾终究是自己解释,「有荤腥。」 这汤确实是用?上等的庐陵鳕鱼熬制的,但鱼肉早被捞了出?来,药材香料也?把鱼鲜味掩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还是被发现了,顾长风只能放下玉碗让人?端了下去。 「那明天让人?重新熬吧。」只是那些东西到底也?比不上今天这方子来得好,庐陵鳕鱼是祛乏养神佳品,他只是想让苏禾脸色快点好起来所以才侥倖一试,没想到还是不成。 算了,就这样吧。 苏禾还在继续自己跟自己下棋,十分认真的看着方寸棋局,顾长风就在对面,灯花摇晃影绰绰,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在道观的时候。 「要?是能回到从前……」他忽然?止住话头,像是蓦然?间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可能的话,苦涩的笑了一下。 「明日还要?上朝,皇上要?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然?后道长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坐一晚?」十分自然?的接下苏禾的话头,也?很清楚苏禾就是在逃避自己,顾长风却没有太过?黯然?,反而?笑了起来,「难得道长有兴致,也?别浪费了今天这样的气氛,不如我来陪道长下一局吧。」 看了顾长风一眼,苏禾开始慢慢收拣棋子,顾长风懂了他的默许,也?跟着一起将?棋子收归回棋盒内。 同以往一样苏禾执白子,顾长风黑子,两人?开始对弈,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们都能轻易猜透对方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这一局棋虽然?表面上平淡无奇,但其?实厮杀激烈。 开始说是一局,但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下到了第三局,顾长风意犹未尽,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倏忽而?来,觉得两人?似又回到了从前,能静坐对弈,虽不发一语却心中满足。 像是为了找回贪求的什么,顾长风格外珍惜的落下每一个?子,两人?一直下到了大半夜。 烛光幽微,纱灯轻笼的光晕落在苏禾修长的指尖,白子落下,他收回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眼睑微垂。 一缕青丝垂落,顾长风久久没有落子,就这样盯着看了片刻。 「道长是不是累了?」知道苏禾晚上都睡不好,本就精神不济现在还要?费神下棋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起身过?去要?扶苏禾,苏禾却摆摆手,视线凝在棋盘上看也?不看他:「皇上去休息吧,我再看看。」 「你也?该休息了。」顾长风却还想着他的身体要?紧。 「白日睡久了,现在没有睡意。」指尖棋子轻扣桌案,声音清脆。 「道长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吧?」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心底那点可怜的欢喜没有了,也?不知在揭谁的伤口?,顾长风当面拆穿,「道长不愿与我同榻。」 一枚棋子落下,回答了顾长风的话。 下一刻猝不及防的,顾长风广袖一挥小案连同棋盘一起摔在地上,黑白棋子洒落一地,不等挣扎苏禾就直接被强行抱到了床榻上。 「没有道长在身侧长风无法安眠,恐误明日政事。」紧紧的收拢手臂不许怀里的人?挣扎,唇贴着苏禾的耳畔说,「入秋夜凉,早些休息。」 明白今晚苏禾在用?委婉柔和的手段反抗拒绝,而?顾长风这是在告诉苏禾,不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那怕松开一点手也?不行。 夜里的事像是导火索一般暗暗隐藏,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这把火终于烧到了苏禾的身上。 自回宫后顾长风对苏禾在床笫间的态度有所转变,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反感,所以没有了之前的强硬,甚至多有示好的退让。 但是面对顾长风的求欢,苏禾无论如何也?松不了口?,被缠得没办法了,才在最?后妥协以手代身,顾长风竟也?欣然?答应。 第57页 烛花摇晃一帐暖香,两人?躺在榻上,顾长风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意,他拉过?苏禾的手扣紧:「我不想让你难受,也?想让你高兴些。」 「不用?了,我想休息。」苏禾侧了侧头拒绝。 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这么过?去,顾长风也?不可能就此满足,但苏禾暂时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边防着顾长风的动静,一边细细琢磨以后。 第33章 一夜羞辱 玉兽吐香,翰墨高悬,御书房。 按理说封禅这样?的事之后皇上怎么也该高兴几天,可在御书房近身伺候的人?都看出?来了,皇上这几日心情不佳,总是愁眉难展,一行人?都跟着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道长那边如何?」从一堆奏摺里抬起头?,顾长风跟之前每日一样?问身边的大太监。 「皇上吩咐御膳房送过去的参汤道长都喝了,上午去御花园走了走,又小坐了片刻便回去了。」方盛早已见怪不怪,如实回答。 他是宫里的老人?,最是懂得察言观色,如今皇上对苏道长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他又怎能不知? 处理政务时顾长风喜欢清净,故此身边伺候的只有方?盛一人?,顾长风侧眸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似在心理考虑着什么。 方?盛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忽听皇上开口了:「你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什么讨人?欢心的法?子吗?」 早已窥破顾长风的心思,方?盛这个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回皇上,奴才这里法?子自然是多着,不过就要看皇上想讨谁欢心,要他如何欢心。」 顾长风眼神一深,终于正眼瞧着方?盛:「门道这么多,你说来听听。」 方?盛也不含煳,当即带着点讨好?笑?道:「这中间的门道还?真的就弯弯绕绕有不少,就像做奴才的要讨主子高兴,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为主子分忧,让主子觉得舒心高兴才是上上策。」 「舒心高兴。」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顾长风意味深长的盯着方?盛,「这事要是办好?了,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方?盛忙不迭的谢恩。 当晚顾长风提前了回圣恩殿的时辰,在看到坐在窗边阅书的人?时不禁下意识的攥紧了手,眼里微微的炙热被?掩饰得很好?。 苏禾还?是不冷不热的疏离的模样?,这段日子一直如此,他像是没?有看到顾长风一样?兀自翻阅手中书册,顾长风很有耐心的坐在一边,连日来的冷待让他心中失落髮疼,却不动声色,等着暖烟燻过一室香。 * 帐内两人?,帐外候着无数人?。 一帐之隔。 方?盛在外面指点江山,他在深宫待了多年,又曾入过敬事房,所以最是谙熟此道,也最懂如何让人?得趣,今晚他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苏禾自然被?折腾得生死不能。 后面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被?递到了帐内,原本以为帐外只有方?盛一人?的想法?是错的,那里还?站着一列侍奉的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托盘待命。 影摇帐晃。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罗帐,攥着锦衾的手指指节泛着力竭的青白,渐渐无力,很快被?另一个人?的手压着抓了回去。 这一幕足矣称作活色生香。 一夜风雨翻覆,滋味入骨。 翌日,天光初破,浮云散金。 珠帘随风微微晃动,兽首烟炉裊裊欲尽,金砖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袍,像是一堆轻盈的雪云,也跟着染了外面的晨光。 帘幕重?重?,绡影如织,惑人?的暖香笼在帐幔内,一人?躬身垂首守在外面,似乎就这样?守着站了一夜。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撩开了帐幔,一阵馥郁香气?飘散而出?。 「皇上昨夜可是舒心了?」方?盛取了衣袍过去替顾长风更衣,嘴上殷勤的问。 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但是顾长风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难得愉悦的点了点头?。 昨日这方?盛说的倒是还?有那么几分道理,这人?一得了趣知道了此中欢乐,那后面便是什么厉色也摆不出?的。 顾长风知道本来床间密事不该让外人?指手画脚,但是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确实是想让苏禾高兴些,不那么难受痛苦,这事他没?法?子,只能用此下下策。 「宫里还?有很多这样?的药,皇上应该会用得着。」方?盛低眉垂首。 昨晚苏禾顺服的模样?歷歷在目,平时清冷如莲的人?就像是一枝风雨里飘摇的海棠,不堪忍受摧折,尤其那最后不胜雨露恩宠的样?子将他看痴了去,现在想起来亦是心思纷繁。 顾长风眸色一深,定了神思:「会不会有对身体有损害?」 「奴才哪敢啊,那可是大不敬。」这苏道长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方?盛还?是知道个尺度的,「都是好?药,道长也会欢喜。」 似乎放心了,但是顾长风依旧是不置可否,又看了一眼掩着的重?帐:「道长晚些时候醒,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到时候到御书房来通知朕。」 * 「顾长风……」 微哑的声音从深掩的华帐后传来,方?盛第一时便听到了,立马抖擞精神吩咐外面侯着的宫人?进来服侍,接着亲自上前去缓缓撩开了帘幔。 第58页 一线光明入内,苏禾睁开眼:「顾长风呢?」 床上躺着的人?衣衫雪白眉宇郁结,但以往料峭寒花般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的色泽,如梨花上妆美不可收, 以方?盛多年看人?的眼色立马便想到了昨夜的事……这事果?然是最最滋养人?的,昨晚那些声音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听着,可见那是真的识得了美妙滋味…… 「皇上上朝去了,道长先?用些早膳吧。」收回视线,方?盛要去将人?扶起来,但才刚碰到手臂苏禾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寒,将人?推开自己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昨晚的人?是你?」 被?推开的方?盛摸不准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隐瞒,只能小心的应着:「正是奴才。」 「顾长风让你留下的?」苏禾指尖发颤,勉强压下心头?的气?愤,接着视线扫到了殿内侯着的其他人?,心里一阵古怪,「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应了前面的话,方?盛接过后面的话头?:「除了伺候梳洗的,还?有……还?有侍药的。」 「药?」苏禾轻轻念了一遍,冷淡眉眼似凝滞霜雪,「端过来。」 方?盛遂使了端着描金漆盘的小太监过来,那小太监跪在床榻边举案于头?顶,方?盛又问:「道长可是有所不适,是否要……」 下一刻苏禾已经率先?端起了药,冷冷问:「什么药?」 「是…是给道长保养身体的方?子。」这时候方?盛说话也有些踌躇了。 苏禾冷笑?,随手将药碗重?重?搁回了托盘:「你要是少撺掇顾长风折腾我,还?用得着这方?子?」 方?盛大骇,立马就跪下了,他这一跪殿里就再没?人?敢站,忽地跪了一地。 「道长息怒,奴才哪敢左右圣意。」深知皇上宝贝着苏禾,这人?决计是得罪不得的,方?盛诚惶诚恐,「奴才也没?有这个胆子,只一心侍奉主子,道长万万要明查啊。」 这事不管是顾长风起的心思还?是方?盛开的头?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论如何这两个人?都是昨夜羞辱之事的始作俑者。 说是迁怒也好?,现在想起昨晚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事他几乎想要大怒让这些人?通通滚出?去……但是那太失态太难看了。 重?重?压下心头?的气?,半晌苏禾冷硬开口:「皇上是重?国明君,以后你要是再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给皇上,蛊惑圣意,皇上不罚你,我便第一个将你论罪凌迟。」 这话一出?真正将方?盛吓得脸色都变了,立即磕头?连声说着不敢,如果?面前这人?要杀自己,皇上能不答应?皇上怎么可能不答应,自己的贱命不值钱,但皇上对道长的话是百依百顺。 「你出?去。」昨晚一事之后苏禾是真的对这个方?盛生了厌恶,脸色越发冰冷,「带着这些人?都滚出?去。」 这个时候方?盛哪敢多留,慌慌张张的领了那些「侍药」的人?出?去,只留了寻常伺候的人?。 差去御书房的人?还?没?有回来,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方?盛惴惴的站在圣恩殿外,心里又是悔又是惧,早知如此就不该贪这份功,他怎能当时就没?有想到这苏道长这样?孤高冷淡的性子必定对此恨之入骨。 不过半晌殿门再次打开,伺候的宫人?都跟着全退了出?来,方?盛从留出?的一条门缝里往里张望了几眼,也不敢进去,踌躇着在门外扬着声音小心翼翼说:「时辰不早了,道长可要用膳,都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 「是那些所谓的保养的药膳?」 殿内传来一声冷嗤,方?盛后知后觉的知道这是触到了逆鳞,连在心里骂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急急开始陪着不是:「道长多心了,都只是寻常……」 「闭嘴!」 方?盛一抖,战战兢兢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想着说些什么好?歹把人?劝一劝,不然皇上要是过来看到这场面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自己,但是话还?没?说出?口,里面忽然扔出?来一只茶碗,哗啦一声碎在方?盛脚下。 方?盛登时一骇,腿一软就跪下了:「道长若是不高兴,尽可打骂奴才,万不可气?坏了身体。」 屋内的苏禾是在竭力隐忍,他清楚大发脾气?只会闹得让他受的那些羞辱人?尽皆知,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也不想失了镇定让别人?以为他把这件事看得很重?,所以必须冷静下来。 但是……但是昨晚之辱他怎么也没?法?装作若无其事。 在外面跪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方?盛的心刚放回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里面就又响起一阵更为刺耳的动静。 也没?时间去犹豫,完全忘了自己被?「滚出?来」的事,方?盛慌慌张张的推开殿门闯进去,只见一地碎瓷铺散,苏禾就站在旁边,手里也正握着一块锋利的瓷片。 明白苏道长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骇然大惊的方?盛吓得魂不附体,立时跑过去跪下,哭天抢地的拉住苏禾的手:「道长万万息怒,有什么事等皇上来了再说,何必拿自己的身体来作践啊!」 「你叫他做什么。」与顾长风见面只会更加难堪,苏禾越加烦躁,「放手!」 「奴才就是死也不放!」方?盛死死攥着苏禾的衣袖,比他声音更大,这样?一喊倒是把苏禾吓了一跳。 第59页 苏禾想撤回衣袖,但是那方?盛力气?大得很,又是铁了心不肯放手,苏禾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腰间却忽然多了一双手将他稳稳扶住。 「皇、皇上?」抬眼看清来人?方?盛顿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出?去。」顾长风抓住了苏禾的手腕,话却是对方?盛说的。 方?盛如获大赦一般离开了圣恩殿,里面便只剩下两人?。 第34章 轻薄 苏禾早被气得?唿吸混乱,狠狠将人一把推开,几乎下一刻就要扬手给?这?人一巴掌,但是最后又生生忍住,整只手臂都忍得发颤。 「我没想到你一个人羞辱我还不够,竟还要……」 「我错了。」不等苏禾说完,顾长风已经跪下了?,「我不该那样做,但是那并不是羞辱,我只是不想一直强迫道长,我只是想让道长不那么难受,也想让你能高兴些。」 「所以你给我下药?」苏禾心中痛然,瞥开视线,「这?事竟还让人从旁观守。」 「我……我已知错。」事已至此,再多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确实是他考虑欠妥。 「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你也给?我……出去。」背过身,一指殿门?。 至此这?事似乎成了?禁忌不准再提一字,但是却并没有?就此过去,因为没人能当它没有?发生过,两?人都知道。 下午的时候苏禾开始发高热。 一群太医被请到?了?圣恩殿来,看阵仗还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大?事,其实苏禾只是简单的发热而已,喝了?一剂药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长风是不敢入眠的,晚上时时担心着,伸手去探苏禾额头?时人若是睡着了?还好,但如果是醒着的话必然会偏头?躲开,不管顾长风如何赔礼道歉都不行。 苏禾这?样单方面?的疏离态度让顾长风开始着急了?,后面?一直到?苏禾身体好了?之?后情况也不见好转,他当然知道这?是苏禾还在因为之?前那晚的事情赌气。 那天苏禾激烈的反应让后面?几?天的顾长风都不敢再闹出动静,只想极力缓和现在平静表面?下僵冷的关系。 某天顾长风忽然心血来潮,想着自己其实对苏禾有?些过往不甚了?解,于是暗地里派人去了?元庆城细查些过往之?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从前而已,但是却没想到?真让他查出了?一桩秘事。 飞鸽传来消息,顾长风看罢信,捏着信纸的手因为愤怒和心疼而发颤,他开始为自己之?前的唐突贸然而懊恼。 「我错了?。」这?是他第二次说这?三个字。 「既知错,便改正。」 「我知是此前榻上之?错,长风心意本无错。」 「为何忽然这?样说。」今天的顾长风有?些反常,何故又来说起这?个话题,苏禾翻书的动作一顿。 「我知道道长从前在奉闲观遇到?我之?前,曾受人轻薄,所以才?抗拒此间之?事,是长风唐突,未曾考虑道长感受。」顾长风万分懊悔从前自己做过的事,从前苏禾的牴触他看在眼里,竟还不理解半分非要用强,这?与那些下作登徒子?有?何异处? 一想到?从前苏禾的遭遇顾长风便心中涩疼,他发誓一般说:「长风以后定然不会如那禽兽一般。」 轻薄?禽兽? 苏禾直接僵住,好半晌才?开口:「我……那人你查到?了??」 「是。」而且已被正法。 「你……」算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苏禾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 以为他是不喜这?个话题,顾长风便自然的跳开了?,两?人各怀心思,顾长风自然还在为此愤然心疼,但是苏禾……只剩一脸懵。 这?话一说破,顾长风果然再没有?对苏禾做过什么逾矩的事了?,两?人的关系竟然奇异的缓和了?下来,顾长风自是喜不自禁。 「你怎么还不去上朝?」苏禾一向醒得?比顾长风要晚些,但是今天睁开眼顾长风竟然还躺在身边。 侧头?看向苏禾,顾长风如实回道:「道长你压着我头?发了?。」 看天色已过早朝时辰,苏禾一边起身让开一边问:「为何不叫醒我。」 「汉时哀帝不忍惊醒董贤而拔剑断袖,如今我亦是如此,不过没有?效仿其挥剑断髮不是因为捨不得?,而是我想多留一刻。」万般绵绵情意皆小心藏在字里行间。 「上朝误了?时辰,这?话听着也像个沉迷美色的昏君。」知道顾长风是想逗自己高兴,但是苏禾并没有?被顾长风这?番话取悦开心,「以后不要再作这?样的比喻了?,哀帝非明君。」 「道长……」似乎只有?提及这?样的话题苏禾才?肯多开口说些话,顾长风不知该趁此满足还是该黯然,半晌难言。 这?一声似甜蜜似酸涩的「道长」勾起了?苏禾某些混乱不堪的记忆……那天晚上,暖帐里,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一遍一遍的唤他。 很久以前顾长风喊他「道长」多是带着儒慕,从小时候稚嫩中带着坚韧的声音,慢慢变成如今这?般低沉柔和的嗓音,不论怎么变,都是含着一种对长辈尊敬情意在里面?,然而不知在何时就如现在这?样多了?一种别样的依赖和欢喜,听起来就不那么一样了?。 第60页 「什么时候的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嗯?」只听苏禾嘆息,顾长风尚不明所以。 「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这?种心思的?」这?大?概是他把这?些摆到?明面?上来说得?最直接的一次了?。 「我不知道。」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却至今没有?得?到?答案。 「你就没有?想过,我当初助你称帝是别有?目的。」顾长风对他生出这?种心思,无非就是因为之?前自己对他的照顾,可是他大?了?,就没有?生过怀疑的心思吗? 「道长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分明就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就算是别有?意图,我也甘之?如饴。」所有?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自己的心思亦是明明白白,「你想要什么我都双手捧上,扔了?也好弃了?也罢,只求你多看一眼也好。」 话至此,顾长风深情尽表,但这?并不是苏禾的目的,这?些话多说无益,于是他转开话题:「好了?,许久未见你皇姐,我想去一趟公主府。」 「去公主府做什么,如果道长想见皇姐,那我可以把皇姐召进宫来,何须道长亲自出去。」顾长风瞬间警觉,生怕苏禾像在台山行宫一样有?一去不回之?心。 说白了?就是怕他跑路。 「你别想多了?。」顾长风什么心思苏禾一眼看破,但是他就算是要跑也不会傻到?来跟顾长风说出宫,他想去将军府只是想到?上一世这?个时间会发生一件事,他去提个醒,「我只是听说打了?胜仗的李将军从边境回来了?,所以想去看看而已,李将军这?次立了?大?功,皇上也该亲自去犒劳功臣了?。」 弦外之?音就是: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于是第二天苏禾就在顾长风的陪同?下,同?御驾一起出宫去了?公主府。 说起来自从顾清嘉成婚后苏禾见她的机会真的很少,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几?月之?前,而他这?也是第二次来公主府。 李绍刚回盛京却已经洗去了?一身僕僕风尘,一袭靛色常服加身的他挺拔如松,与端庄的顾清嘉相?携而来,端的是一双琴瑟和鸣的璧人。 皇上大?驾惊动了?整个公主府来接驾,顾长风也不是白来的,如昨日苏禾所言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宝当做赏赐给?了?凯旋的振英大?将军。 行赏过后四人入大?厅坐下,苏禾状似无意的开口:「从去年初秋到?现在,这?一仗打了?整整一年,将军此次大?败南蛮实乃大?功,想来他们五年之?内也不敢再有?大?动作,但我听说南蛮王此人睚眦必报,手段下作不入流,喜欢千金买人头?,这?段时间将军还是应该小心些。」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月,振英大?将军从边境回来不久之?后遇刺身亡,刺客乃是南蛮人。 这?一世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希望顾清嘉跟李绍能有?情人白头?偕老,这?么多年看着顾清嘉长大?,当年她好不容易才?嫁了?这?个如意郎君,希望不要同?上一世一般苦下去了?。 神思千转,苏禾又说:「方才?我进来时见外面?只有?十数士兵护府,甚觉不妥,那些刺客死侍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将军还要多多防范才?好。」 说完看了?顾长风一眼,顾长风立马会意,他虽然不大?理解为何苏禾会忽然关注起这?件事,但是还是顺着苏禾的意思说: 「道长所说的也是朕的意思,李将军乃国之?重臣,朕此次前来除了?封赏之?外,还有?就是准备从皇宫左营调百名禁军过来在公主府保护将军。」 禁军左营一直是皇宫内院保护皇上的,李绍当然不敢受,当即表示可以从自己带回来的士兵里挑几?十个出来暂时守卫公主府。 苏禾不言不语不表示,就是淡淡的喝茶,顾长风瞥了?一眼心领神会,遂道:「将军带回来的人用得?惯些,是可以调些人过来,但是左营禁军必不可少,此事已定,下午朕就下旨。」 事情就这?样谈妥了?,后面?顾长风跟苏禾在公主府内用了?午膳,饭后顾长风跟李绍去了?书房谈事,苏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好好放松,加上知道最近也没别的大?事发生,所以没有?进去掺和,就跟着顾清嘉一起在后花园闲逛赏荷。 「封禅已成,这?般殊荣便是先帝也不能有?过,长风能有?今日,道长功不可没。」两?人放缓了?脚步走在长廊下,廊外便是荷花池,白玉为阑,「之?前道长陪皇上去了?台山,听说那里八月时景色绝佳,道长可有?在那里游赏风景?」 提起这?个苏禾就面?有?异色,那段时间于他是不堪回首,所以他没有?回答顾清嘉的话。 聪慧如顾清嘉,她很快就看出了?异常,疑道:「道长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两?人已经走到?了?花池边,满塘荷风,一身白衣的苏禾拧着眉头?,似有?难言之?隐无法宣之?于口,半晌才?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请公主帮忙。」 …… 从书房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顾长风到?前厅的时候苏禾已经和顾清嘉赏完了?荷花,正坐着喝茶,顺带等着顾长风一道起驾回宫。 「昨日我听到?消息,说是元庆城疑有?南蛮的人出现,还请将军万万小心。」离开时苏禾还是忍不住对李绍补了?一句,其实这?话是他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李绍能够足够重视进而加紧防范,到?时那些刺客杀手便没有?得?手的机会。 第61页 希望他的提醒能让李绍避过这?一次大?劫。 马车遥遥驶离,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前那一双佳偶的身影渐渐模煳了?去,苏禾在心里嘆了?口气。 「怎么了??」 见苏禾一直从侧窗往马车后面?望,顾长风不由发问。 「我只是觉得?公主和李将军真的很般配,十分难得?。」 见苏禾如此感嘆,顾长风心中一动就拉住了?他的手,轻轻的靠过去:「道长总是想着别人的事,也知有?情人难得?。」 没理会他的意有?所指,但苏禾也没有?挣开他的手。 顾长风自然暗暗欢喜。 第35章 跑路 回宫之后苏禾也一直关注着公主府那边的动静,或许是守卫森严刺客有所顾忌,一直拖到半月后才开始动手。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得?益于精良的士兵,那十多个刺客无一人得手,不过那些人都是死侍,被俘后就立马服毒自尽了,虽然没有审问但是看得出都是南蛮人。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苏禾心里多?有宽慰,想到上?一世那个最后漠然死心的公主至此不用再经受那样苦痛的命运的左右,不由心中感慨。 这次顾清嘉应该能幸福些吧。 所谓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苏禾以?为一切不幸都消弭了,但到底是定论下得?太早。 在刺杀之事过去五天之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所有人都高兴得?太早,所以?噩耗就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公主府再次遇刺,这次没有那么幸运,振英大将军李绍中毒箭已无力回天。 消息在半夜传来,如?巨石投入大河掀起巨浪,苏禾心里一沉,跟着顾长风连夜出宫,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刺客已被伏诛。 屋外围着的一圈人在见到圣驾之后纷纷让开,屋内只点了几支烛,光线昏暗,顾清嘉怀来抱着还剩一口气的李绍,早已是面色颓败惨白。 不甚明了的光线下一切都看不太清,但可见李绍的胸口还插着一支利箭,他最后勉强伸出手去将顾清嘉冰冷的手抓在手里,隐约露出一个笑:「边境已平,南蛮已逐,此生足矣…我很高兴,这么多?年……你?的心意我都…知道,都知道。」 艰难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 顾清嘉面色越哀。 四周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人上?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和她怀里那个了无牵挂离开的大将军。 * 顾长风经常会?想起一些从前有关自己皇姐的事,譬如?四年前,顾清嘉枯坐道观哭着说不嫁忠义侯世子的那天晚上?,还有那年六月十八她成婚的那天。 凤冠霞帔,红裙飞扬,顾清嘉笑提裙摆:我说过我若成婚希望你?在场…… 她说她要嫁的是战功赫赫门楣高耀的大将军,自然是幸福的。 半月前去公主府时?,两人相携的恩爱画面犹在眼前,如?今转眼成空。 顾长风想,他的皇姐,不会?幸福了,顾清嘉的痛真真切切,他看得?到。 再次见到顾清嘉是在棺椁出殡的那天,连日神伤哀思下来她似乎清瘦了许多?,素白的宫装襦裙裹着清减的身姿竟像是随时?也会?倒下。 她在房里临摹一幅画,是一幅月下白梅金雀图。 如?今满堂缟素,白梅倒是应景,金丝雀,相思鸟,此中寓意不言而喻,都是一片伤心难成。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顾清嘉搁了笔墨,看着自己所作的画,「你?八岁那年冬天课业上?作了一幅丹青,太傅说不错,父皇却说不好,你?便扔了,你?自己应该怕是也记不得?了。」 顾长风一愣,再看那原本?,虽线条流畅但技法生涩不足,竟是幼时?自己所作那幅。 下意识的往顾清嘉发?髻看去,上?面只簪着两支素银淡雅的琉璃簪,顾长风眼神微深却什么也没说。 细细晾干了画,顾清嘉忽而笑道:「曾经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世事总是……总是与看到的结局不同。」 短短几天而已,顾清嘉就好像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顾长风看了她许久,她就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兀自欣赏着自己画,竟有些出神。 许久之后顾长风才开口:「皇姐,节哀。」 抚画的手指一顿,不着痕迹的抬起落在画中白月,垂眸轻吟道:「如?今这迴廊一寸相思地,已是落月成孤倚。」 * 拼命想救的人最后还是死在了眼前,顾清嘉空有高贵的名头却依旧将独守余生,为什么始终逃不过这样的宿命?看着招招灵幡,苏禾再一次这样想。 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那顾长风……可以?吗?他以?为早已做到完美的顾长风,真的可以?在这一世里做一个泽世明君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一道身影缓步而来,影子落在一塘水池里,娉婷婉约而清瘦。 「皇上?呢?」苏禾问。 「在前厅,李大人在同他论事暂时?不会?过来,我们有很充足的时?间。」 半月前苏禾同顾长风一道来公主府那次,他请顾清嘉帮他一个忙,帮他离开皇宫,离开顾长风。 苏禾了解顾清嘉的脾性,深知她聪慧大义,所以?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将自己跟顾长风的事都尽数坦白了出来,希望顾清嘉能助他离开。 第62页 顾清嘉当然答应了。 离开的日子就定在今天,外面接应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了。 「同皇上?一样,我与道长相识也有十一年了。」顾清嘉却并不着急,「在离开之前,我想同道长说几句话。」 苏禾静待。 「道长应该知道李绍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吧。」像是闲聊,她转过身跟苏禾面对面,水中只剩一片侧影,「旁人都道他可惜,本?该前途无量却英年而逝,或说情深不寿为此遗憾,但百年后笑骂由人,以?后史书?上?兴许会?有二两笔墨为他扼腕,再嘲他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竟为了一个女人,一点私念,丢了性命。」 语罢,问道:「道长以?为如?何?」 「身后之事,与己无关,公主倒是不必想那么多?,将军至情至性公主更不必自责。」李绍深爱顾清嘉,是甘为她去死的,苏禾开导她,但怅然之余更有一丝悲悯的无奈。 「身前不问身后事。」顾清嘉不置可否,恍惚了片刻又问,「道长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答应嫁给他吗?」 难道不是因为李绍当年的一腔深情? 苏禾的想法都写?在脸上?,顾清嘉看破了,笑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说,像是陷入了回忆,好一会?才又开口,有几分?不解的天真:「江山已定,他说他无牵无挂,我不是他的牵挂吗?」 苏禾一愣。 * 李绍是国之重?臣,今日来公主府送行灵柩的人不少,前厅里已坐满了素服而来的人,肃穆中又有几分?嘈杂,谁也没有注意到公主的行踪,更无人注意公主府侧门外停留的马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道长打算好去哪里了吗?」 临登车,顾清嘉问苏禾。 「普天之大,总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送别了苏禾,顾清嘉看着马车远行消失不见后才回身离开,渐行渐近前厅的动静慢慢清晰起来,曲廊迂迴下不远处便是那一池莲荷,侧对着一拱月牙。 有人自月门后过来,抬眼看到了廊下的顾清嘉,对她微微一笑。 「皇姐应该知道,只要是我认定了的,就绝不会?放手的。」 现在站在这荷塘边的两个人是顾清嘉跟顾长风了。 「即便满手鲜血一身伤痕?」自知瞒无可瞒,顾清嘉笑过,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 「即便满手鲜血,一身伤痕。」这个问题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他早已决心不回头,「痛也罢,伤也罢,是我甘愿。」 「十一年相伴,十一年教?诲,十一年生死相依,我早该知道你?这般性子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很多?时?候她想得?很远很深,她答应帮苏禾离开也正是因为这些顾虑,「只是若有一日你?必为他与天下为敌,就连他也不站在你?这边,只有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到那时?候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他从来不曾站在我这边,不然也不会?走,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合该一个人受着,他不应我,反而免受诟病攻讦,我该高兴。」所有一切罪恶都让他一个人抗下,那人应该依旧来去无尘才对。 「可你?不高兴。」顾清嘉一针见血,她要看看,他到底为苏禾痴狂到了何种地步,「道长本?就无意与你?,你?何必要他难做,你?留不住他一辈子,他迟早是要走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走到哪里去。」 「总有你?找不到的地方。」 *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苏禾被晃得?头晕,远远看着离开了公主府,心里便轻松了许多?,这时?身心疲倦才翻涌而来,于是打算小憩片刻,等到入夜之后再下车走走。 半梦半醒,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苏禾想要睁开眼,但是就像有一阵雾气将他困住一样,怎么也没法得?到清明,他挣扎着,眉心颦起,然后恍惚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 蓦然一惊,他终于睁开了眼,面前的人却让他一僵。 又是这样,跟台山一样的情况,一觉醒来顾长风就出现在身边。 「休息好了吗。」两人还在马车上?,但是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顾长风给苏禾系上?披风,「难得?出来一趟,道长应该也想散散心吧,之前还说皇宫里待着闷,不如?我们下去走走。」 看来这次是走不掉了,苏禾有些可惜,不过既然顾长风主动不提,苏禾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由着顾长风把自己扶着下了马车,好像两人真的约好了出来赏景的一般。 马车似乎已经出了城,这是京郊的一方佳处,有山有水碧嶂绵延,风景绝佳,不过晚上?没什么人,只能听?到四周虫鸣,仰头一夜残星。 两个人并肩沿着青石小迳往前走,蜿蜒曲折的路像是没有尽头,马车早已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走到何处才能停下。 一身白衫的苏禾披着雪白色的披风,在夜里格外显眼,走着走着顾长风伸手去拉他的手,苏禾正在犹豫如?何应对,下一刻随着一阵劲风掠过,他已经被顾长风大力的推到了身侧一株粗壮的柳树上?压着。 第36章 心弦颤 这么近的距离,苏禾清楚的看到了顾长风眼里的任何细微情绪,像是暴怒凄哀又像是失落痛苦,然后他狠狠吻了上来。 直至狂风骤雨般的一吻结束,苏禾才得以?有机会开?口。 「天色已晚,皇上不可夜不归宫。」这荒郊野岭旁的一个人都没有,苏禾真?怕顾长风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来,心里难得有些憷。 第63页 夜风微拂身边柳枝,顾长风依旧用那种古怪复杂的眼神盯着?苏禾,像是只要他再有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是眨眼,都能瞬间让他发狂。 只有两个人,周围一切也都好像消失不见,苏禾不敢轻举妄动,身侧顾长风攥着?他手腕不知?轻重,疼得他想皱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虫鸣声再次入耳,苏禾手腕已经疼到麻木,顾长风才缓缓松开?了,然后低头在他鬓边轻吻了一下。 「什么地方,是我找不到的?」他低声问。 终于放松下来的苏禾微微喘息,没有说话?。 「道长博学广识,也不知?道吗?」顾长风却不依不饶的追问,说着?又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那就好好留在皇宫吧,以?后都不许出宫。」 他的手忽然伸到了苏禾的领边,开?始要解苏禾身上的披风,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苏禾按住他的手:「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不要,是道长你非要出来的。」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顾长风却握住了苏禾的手小心的捂着?,轻轻呵了一口气想给?予温暖,他垂着?眼淡淡说,「待会就不冷了。」 苏禾甚至忘了挣脱,愣愣的看着?他的举动,却只觉夜风凉骨,全身发寒。 似恍然不觉,顾长风慢条斯理的解开?了披风随手扔在地上:「以?后道长出宫一次,我们就这样做一次,好不好?这一次是晚上,下一次我们白天。」 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苏禾后背靠着?粗壮树干,面前是不肯退让的顾长风,他逃无可逃,只肩膀微微发颤。 顾长风伸手帮他将垂到身前的髮丝掠后,手心贴着?他的左胸口:「道长,你心跳好快。」 苏禾有些?狼狈,冰凉的指尖再次抓住顾长风的手,无比艰涩道:「长风……」 温热的唇再次压下,贴在苏禾微冷的唇上,堵住了那些?还未出口的话?。 「看来我从前发过?的誓,说过?的话?,道长都从没放在心上。」然后顾长风将人紧紧抱住,下巴轻轻放在苏禾的肩窝处,声音又低又涩,「我清楚道长在怕什么,既知?你痛,我如何忍心再揭道长伤疤,看道长痛苦难受。」 苏禾怔怔的站着?,他知?道顾长风说的是上次他查到的陈年旧事——很久之前被人轻狎的不堪过?往,当时顾长风确实说过?一些?话?,苏禾一时间无法言语。 「道长多久没有这样叫我了?」脸埋在苏禾的颈项里?,顾长风收紧了手臂,「这样就好,世所不容也罢,遍体鳞伤也好,我什么都不求,只要道长你肯留在我身边便足矣。」 声声如泣。 云破月来,一树婆娑,周围再无一人,只有他们身体紧紧贴着?,苏禾感到颈间一片湿热,心中隐秘的细弦轻轻一颤,一切都像是错觉。 * 那日之后苏禾在皇宫里?不论去哪都有一群人跟着?,顾长风估计是怕他再跑路,所以?但凡有关他的大小事情都会亲自?过?问,无一疏忽。 苏禾再想离开?真?的是除非上天显灵才行了。 这样没有任何隐私事事由人的日子谁都会受不了,苏禾亦然,不过?每当想起?那天郊外顾长风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就会有一阵别样陌生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想起?那些?就会让他心绪平静很多,觉得眼前的境况也不是那么难忍。 他觉得顾长风其实也挺可怜的。 「道长醒了之后都做了什么,可有用膳?」 刚下朝顾长风就开?始询问苏禾的事,身边跟着?的人如实回?答之后,犹豫了片刻才说:「公?主一刻钟前来皇宫了,去了圣恩殿说要见道长,奴才们没有拦住。」 「朕知?道。」他知?道苏禾最近心情不佳,或许有人来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所以?他默许了顾清嘉入宫见苏禾,「派人去看看他们说了什么,到时候通知?朕。」 那人应了之后便领命离开?了,顾长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回?去,于是起?驾去了御书房,把更多的时间留个了顾清嘉和苏禾,他们两人聊一聊天,道长心情应该会好些?吧。 自?上次帮苏禾离开?失败之后顾清嘉便想着?要见苏禾一面,但是因为顾长风把人看得严严实实她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今天趁着?顾长风上朝去了她才得以?到了圣恩殿里?。 与之前相比苏禾没什么变化,也依旧是一身白衣,正?端着?茶盏细细品茶。 「上次的事我没有帮上忙,皇上没有为难道长吧?」想到顾长风对苏禾的严加看管,顾清嘉难免有些?担心。 「无事,公?主不必担心,我在皇宫很好。」他是实话?实话?,除了不能离宫这点其余真?的是很好了,顾长风甚至没有再逼他做那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其实我也知?道皇上待道长是真?的好。」有些?感慨,却也有些?忧愁,「之前我同皇上谈过?了,他对你是真?的……不可能放手,我想知?道看着?他这一番苦心真?心,道长你会答应吗?」 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苏禾淡淡的转了话?头:「我听?说外面已经有些?风声开?始传皇上与我的事了?」 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尽管波澜并不大,也并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苏禾还是担心这对顾长风有所影响。 第64页 「这看着?密不透风的宫墙,其实也藏不住多少事,十年百年,身前或身后,总要被人拿出来说道议论。」像是自?嘲,顾清嘉也知?这事无可奈何,端起?面前的青瓷盏饮了一口茶,贊道,「道长这茶很好。」 搁下之后她对苏禾告辞:「今日入宫知?道道长无碍我便放心了,下次再见估计要等?除夕宫宴才行。」 顾清嘉离开?之后很久苏禾都没有动作,就静静的坐着?,直到外面守着?的人都离开?了他才起?身,走到了顾清嘉刚才坐着?的位置,端起?了那方茶盏。 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苏禾不着?痕迹的收了起?来。 当真?如顾清嘉所说的那般,两人再次见面是几?月之后的除夕,皇上令宫人在合玉殿大摆宴席,聚皇室宗亲同乐。 今年的冬日来得早,也来得勐烈,往年盛京是很少下雪的,即便是有那也只是薄薄一层覆在瓦檐上,像是来不及消散的寒霜一层堆叠着?一层,没甚意思。 今年却是不同的,大雪从十月末开?始下,整个盛京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合玉殿外的红梅枝桠上早不知?砌了多少晶莹。 宫宴顾长风携了苏禾同去,两人行到合玉殿外的时候看那梅花一树一树开?得极好,比那朱墙红瓦还要夺目,开?尽了凛冬最后的艷烈。 「这梅开?得比往年都好,我记得去年的时候道长喜欢折梅入室,等?一会宴会结束了让人把这里?的梅折些?回?去插/上吧,估计明天清晨也还跟现在一样鲜艷。」 一边的苏禾轻裘白衫,几?乎与这雪白天地融为一片,他有寒梅的风骨,不过?少了几?分灼烈的艷色,多了些?许冰雪的清冷,独成这天地间的风姿。 枝压素雪,绯艷如火,他往那边看了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虽然苏禾表现得有些?冷淡,但是顾长风也并不介意,小心的护着?他上前面清扫干净的玉砌:「外面冷,进去吧。」 还没开?宴鹅毛般的大雪便飘了起?来,而天暗下来的时候,宫宴开?始了。 玉壶斟酒,流光轻转,歌舞昇平,笙箫不断,珍馐呈在玉盘里?传上,锦衣华服的皇室宗亲宝觥交错,金玉满堂,殿若明宇,这华宴像是要开?至天明。 「累了?」周围热闹顾长风不闻,只专心留意着?身边的人,一见苏禾露出倦容低声便开?口,「我带道长回?去休息吧。」 作为皇上的顾长风不好太早离席,若是带着?自?己离开?那更糟,苏禾轻轻摆手示意没事,刚要说自?己出去走走就好,外面却忽然一阵骚乱。 「刺客!有刺客!——」 有人大喊。 「护驾!保护皇上!」 金殿华筵乱作一团,御林军几?乎是瞬间就涌进了殿内,在惊声尖叫和混乱的人群里?将皇上围护了起?来,而顾长风则是在第一时间拉住了苏禾,将他护住。 珍馐佳肴洒了一地,玉盘美瓷哗啦四碎,苏禾被护在最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听?到飞箭破风「铎」的一声插在朱柱上,随即隐隐有刀剑交接声响起?。 这些?刺客武功不低,但是却并不敌成百上千前仆后继的御林军,很快便落入颓势,合玉殿里?早是尸横遍地血渗金砖,片刻不容多待,如今局势渐稳顾长风便拉着?苏禾在御林军的掩护下离开?。 被顾长风拉着?的苏禾有些?无处下脚,只能踉跄而行,等?到了殿门?处的时候刚要下玉阶,身后忽然锐风疾现,有箭锋直指苏禾后心而来。 顾长风瞳孔一缩,但动作更快,一把将苏禾推开?险险躲开?了利箭。 那箭几?乎是贴着?苏禾的侧颈飞过?,那瞬间他甚至感受到箭风擦过?皮肤的刺疼感,再回?过?神来时已是与死一线擦身。 趔趄被推开?的苏禾背后抵上廊下的圆柱才站稳,边上还有着?几?个甲冑加身的御林军,有几?人围上来要扶他,这本是平常之事,但其中一人却将身一扭反手拔起?了插在地砖上那支箭,直直朝苏禾沖了过?去。 第37章 寄与陇头人 如今顾长风与苏禾相隔十步左右,却?是?立马发现了异常,下?一刻提气追了上去?,眼睁睁看着那人离苏禾越来越近,几乎是?瞬间就?到?了苏禾面前,手中长箭一举就?要狠狠往下?刺! 顾长风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夺了身边一名御林军的剑飞掷而去?。 「噗嗤」一声剑直入后心,竟直直从左胸穿过,鲜血四溅,几点落在了苏禾的白衣上,红梅顿生。 但是?一切并没有这样结束,那刺客仍旧凭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的箭刺了出去?,万幸因为力?竭而失了准头,加之当时苏禾又往旁边躲了躲,箭只擦过手臂衣衫而已。 短短瞬息变故中又是?生死间走了一遭,顾长风惊魂未定?,疾步过去?将?苏禾拉入怀中紧紧抱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像是?这样才能让自己忽上忽下?的心安定?些。 苏禾任他抱着自己。 「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将?人放开之后顾长风又急急开始检查,苏禾身上的血迹都是?那刺客留下?,但他的衣袖却?被利箭划破,小臂上被箭的锋刃擦伤了些,好在也只是?极浅的皮外伤而已。 顾长风依旧心疼,小心的去?撩了衣袖要看伤口?。 第65页 「疼不疼,让太医……」他的动作?忽然顿住,眼中神色一滞,劫后余生的笑意从眼中渐渐消失,转变为一片冰冷。 那雪白玉臂上的伤口?一线,并不多严重?,但是?从伤口?里渗出的血却?是?深黑色的。 ——那箭上淬了毒。 「没事……」发觉了顾长风的异样的神色,苏禾本想对他笑一下?让他不要担心,但是?最终提不起力?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一软身子倒下?了。 「太医!」一把?将?苏禾接住,顾长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正殿,身后跟着一群御林军护驾随行,雪地上留下?无数凌乱狼藉的脚印,不远处那一片红梅依旧在寒风暗夜中开得耀眼。 将?昏迷的苏禾带到?了就?近的偏殿,殿外士兵严守,太医匆匆而来。 一名太医来了又退下?,下?一个?又是?如此,一屋子的太医聚在一起,却?没有人说一句话。 「……道长,你睁开眼看看我。」一直守在床榻边神色已近木然,榻上的人一动不动甚至已经没有了唿吸,顾长风依旧不愿相?信一样一遍一遍的喊着他。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飘然而落的轻雪,又凉又无助,隐约还有些绝望。 明明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只是?受了轻伤,流了一点血,怎么这么快就?没了?顾长风盯着苏禾没有血色的面容。 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到?的时候苏禾已经没有了气息,这毒太狠,早是?无力?回天。 黑沉沉的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连枝银灯上烛火飘摇,像是?随时会熄灭。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脚步匆匆而来,禀告说正殿已事毕,刺客全部服毒自尽了,顾长风充耳不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又片刻,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高声大喊:「宣老太医到?了!」 一声如惊雷,所有人都像是?瞬间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一样往外看去?,当?真希望来人真的能如传言一般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手段。 宣老太医曾是?宫中三朝太医院使,医术精绝,只侍疾天子,如今他已是?耄耋之年,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告老请辞,传言他可肉白骨活死人,乃当?世华佗,医术无人能及。 如今这种情况想来也只有他或有一二法子。 顾长风也终于有了反应,亲自起身去?将?人扶了进来,无数双眼睛都同时盯着宣老太医的动作?。 宣老太医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精神矍铄,诊脉看伤手法娴熟老辣,数枚细丝般的银针扎入穴道,收起之后他起身退开:「臣已尽力?。」 顾长风坐在床头,看着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在看着自己。 顾长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殿内更静了。 「别哭……」苏禾用很低的声音艰难的开口?,想用手替他拭掉脸上的泪。 顾长风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落泪了,短短几月,他已为他落泪两次。 「……不要哭,那些事我不怪你,长风,记得我从前说过的话吗?」苏禾撑出一个?虚弱的笑,像是?开到?极致即将?萎落枝头的寒梅,「肩负天下?大任,要好好做一个?明君……」 一直到?苏禾再次闭上眼,顾长风都没能出说一句话,只是?失魂落魄的愣愣望着真的不会再睁开眼的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 最后一刻道长说了什么?他还恨自己吗?他会回来吗?…… 一切都混乱不堪,仅仅是?前一刻的事而已,但越是?去?回忆,越是?模煳,越是?不真实,顾长风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而苏禾也好想从来没有再次醒过来过。 或许真的……都是?错觉。 殿门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道身影,是?着急赶来的顾清嘉,今日她也在宫宴上,如今匆匆赶了过来,见这满殿肃穆,便也滞住了脚步。 夜深雪霁,天地间唯剩一片苍茫,直至天光渐起,殿外一树寒花已满枝白雪。 明明是?新年,张灯结彩的皇宫还没来得及热闹便只剩一片死寂岑静。 一直到?天光大亮,顾长风才从合玉殿里走出来,这混乱的一夜让再见天际光明的他觉得恍如隔世,远处苍山一线,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皇宫琉璃瓦镀了金光,枝头白雪也染了暖晕。 这一夜的寒雪过去?,那嶙峋枝桠上的梅花竟然开得越加灼艷了,顾长风过去?折了最好的一枝——这是?他昨日就?看好的,很漂亮的一枝,开得最好。 带着苏禾回到?了圣恩殿,令人将?烧着的地龙撤了,暖春霎入寒冬,苏禾原本冰凉的身体更冷了。 一只雪白的倒胆梅瓶子搁在菱格窗边的三足花几上,顾长风过去?把?那一枝艷烈的红梅插/进去?,还细心的往里面放了清水。 他记得去?年的冬天某一日他下?朝回来,在窗外就?看到?苏禾站在这个?位置,展颜摆弄同样的花瓶,里面一枝瘦梅。 「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顾长风忽然怆然一笑,嗓音发颤。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本想着道长近日不常笑,多半是?这金玉皇宫太闷,想着今年开春带道长出去?走走,踏青郊游陌上人如玉,但这报春梅尚在,他却?没有等到?春真的到?来那一日。 第66页 而如今陇头无人,梅花该往何处寄? 将?自己关在殿内整整一天一夜之后,外面已经跪满了来劝慰的人,等到?第?二天晨圣恩殿的门从里面一打开,所有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仁启四年正月初二,皇上才发丧告天下?帝师薨逝。 停棺七日,顾长风亲自守灵七日,这七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任凭旁人再劝也无用。 最后一日的夜里又下?起了雪,一身缟素的顾长风早已跪得双腿麻木,夜风侵衣入骨寒入心间,灵幡招招随风翻动,像是?亡灵归来。 顾长风依旧像是?木雕似的一动不动,风捲起地上的香灰落在他的白衣上。 「今日头七,是?道长回来了。」顾清嘉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她也是?一身素服,乌髮盘起,「头七过后生魂便要入轮迴,这是?最后一次了,皇弟有什么话对道长说。」 烛火晃了晃,顾长风的眼睛动了动,半晌嗓音嘶哑开口?:「他一直想走,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顾清嘉在他身边跪下?:「如今你找不到?他了。」 「是?吗?他说我找不到?的地方,就?是?指的这个?吧。」他的声音有些恍惚,却?也冷静非常。 「明日便要出殡了,到?时候还需皇上在场,今夜皇上先去?休息吧,莫误明日送道长最后一程。」这些日子顾长风都没有好好休息,明天他肯定?还会坚持送行,顾清嘉就?怕他身体会扛不住。 没有立刻回答,顾长风只是?静静的盯着供桌上摇曳的烛火,耳边是?灵幡翻飞的声音,顾清嘉几乎以为他要拒绝,但是?顾长风却?忽然答应。 「好,那皇姐你代我守几个?时辰吧。」 于是?灵堂里守灵的人换了一个?,却?依旧跪得端端正正。 行至殿门再回首,灵堂清冷,棺椁墨漆描金,下?方顾清嘉背影静肃默然。 * 夜深,顾长风却?没有休息,拨弄着梅瓶里那枝还剩零星几片干枯花瓣的梅枝,甚至还给它换了清水。 一道暗黑身影轻巧的落在殿内,半跪在顾长风身后。 「皇上,清河殿外的御林军在刚才都被公主调走了,奴才去?查了,公主今天带到?宫里来的都是?生脸。」 清河殿就?是?停棺的灵堂。 「好,朕知道了。」 暗影离开,悄无声息,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顾长风也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新年第?一天他折梅入室,当?梅花彻底枯萎的这天,棺木入殓出殡。 抬棺入穴,漆金棺椁盖着龙袍下?葬。 看着面前新起的坟,顾长风心中勐然一阵空荡荡的疼痛,像是?心口?就?此被剜走了很重?要的东西。 大雪很快覆盖了新坟,谁也不看不出这是?今天才下?葬的墓地。而盛京千家?万户的百姓看着这一场难得的大雪则纷纷感?嘆,瑞雪兆丰年,这雪下?得好,今年肯定?是?个?丰收的好年头! 新年第?十一天,皇宫依旧笼罩在一片冰寒压抑的氛围里,皇上一直龙颜不展,伺候的人寻常都不敢大声说话,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生怕发出大的动静吵了圣人。 朱墙碧瓦日华溶溶,自下?葬那日一场大雪过后雪便停了下?来,近几日冬阳越暖,檐上的冰棱雪层都开始融化。 圣恩殿的倒胆瓶里新换了梅枝,依旧开得很好。 第38章 掘坟 一身素简宫装的顾清嘉行过扫净的宫道到了殿前,这一路蜿蜒,竟有几分?清冷陌生,当看到殿内插梅的顾长风时她放缓了脚步,隐隐有了几分猜想。 「皇姐应该知道吧,昨日宣老太医进宫了一次。」顾长风把视线从梅枝上移开了,看向了顾清嘉。 「宣老太医医术高超,让他替皇上调养身体自?然是好的。」顾清嘉面不改色。 她的不露痕迹并未让顾长风露出不悦,自?顾自?的说:「除夕那天晚上的刺客,应该也是皇姐安排的吧?其实我更好奇皇姐是如何说动宣老太医帮忙的。」 这齣装聋作哑的独角戏演不下?去了,顾清嘉舒出一口气?,笑着反问:「宣老太医难道没有告诉你??」 「刺客是我安排的,那日道长确实没中毒,只是提前服下?了能让人假死?的药,至于宣老太医……」微微一顿,眼里露出一点?莫名的意味,「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些人是怎么?议论你?和?道长的事,这于你?而言是大不利,宣老太医大义,自?然同意帮忙。」 因为天下?大义,为了一代明君不走上歪路,所以他们都?要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就连道长他自?己?也不想留,顾长风心中泛起疼痛,这世所不容的、不被所爱之人接受的感情,真的只能不得善终吗? 「再说道长他也是主动想离开的,不然这件事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成功。」顾清嘉又说,「其实我也没想这件事能瞒多久,不过皇弟是什么?时候怀疑?」 「第二天,他受伤的第二天。」就是他从圣恩殿里出来?的那一天,他想了一夜,看了一夜,考虑了一夜,最终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头七那天晚上顾清嘉暗自?李代桃僵时也没有戳破。 「我一直都?知道他想走,也知道他以这样的决心逃离若我强留,怕是他只会恨我。」所以他一直装不知道,让他走。 第67页 但是这暂时的退让,并?不代表着放手:「我会找他回来?。」 「他躲到碧落黄泉,皇弟你?要如何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生死?阴阳又该如何跨过? 这碧落与黄泉是苏禾漠然逃离的决心,这样的决心确实让人无能为力,但他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感化一个人。 他相信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暗暗将这份心思放在心底,顾长风又想起另一件事,这件事他倒有些好奇:「我还查到一件事,关于李将军的死?。」 「没想到皇弟你?这么?快连这个都?知道了。」丝毫不窘迫惊讶,她甚至是以侃侃而谈的语气?开口,很轻松,很自?然,也很坦白,「没错,李绍是我杀的,那些刺客也是我安排的。」 眸色一转:「皇弟又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他吗?」 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像是这么?多年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她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任性,是当年想方设法的拒婚,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清誉,也不要嫁人。」恍惚的笑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只眼睛定定的盯着顾长风,「皇弟,我是为你?拒婚,但是最后我还是为你?嫁了人。」 最后一句莫名哀切。 「为我?」顾长风皱眉。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遇到一桩天赐良缘,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所有人都?传唱将军与公主的婚嫁美谈,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不爱他,我不想嫁给他,我嫁他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帮你?登基称帝。」 说出这样骇人听闻的话,她的语调竟然很平静,脸上也始终带着浅淡合仪的笑意,这么?多年人前的端庄像是早已刻入骨髓,伪装的面具戴了太久已经揭不下?。 「他功高盖主必成祸患,我早就想杀他了,可是当年你?刚根基未稳,边境又时有战乱,东陵还需要他,你?也还需要他,我只能忍。」 又说:「直到几个月前边境战乱平了,我终于可以杀他了,我不敢给他下?毒,怕这事会被查出来?,我端给他的茶里只有软筋散,然后那些刺客轻易就杀死?了他。」 她笑:「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对?他最无情,天下?人都?知道他幸福,只有我知道他最是不幸。」 尽管模样神色一样,可这样的顾清嘉对?顾长风来?说,真的太陌生了。 在顾长风眼里顾清嘉是对?自?己?处处关怀的亲人,从小到大从未变过,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有这样阴暗的一面,与寻常端庄大义的她,完全不一样。 面前的人变得面目全非,顾长风发现他从未真的了解自?己?的皇姐,或许她心里还藏着更多他不知道的事?他不禁又想到了李绍死?的那个晚上。 那天李绍临死?前在笑,顾长风看着顾清嘉,忽然觉得李绍那个笑,跟现在顾清嘉脸上的笑意如此相似。 心中越沉,细细回想那日顾长风隐隐发现了不对?,几乎是肯定的开口:「他知道你?要杀他,也知道那杯茶有问题。」 似乎没想到顾长风会这样说,那笃定的语气?令顾清嘉一愣,秀美的面容微微扭曲,好一会才?恢復如常:「是啊,他知道。」 即便知道真相,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入她设下?的死?局。 「其实我和?他很像,我们都?为了别人倾尽所有,痴狂成魔,拼了粉身碎骨。」 「皇姐,你?……」顾长风已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了,这些事似乎都?与他有关,却又好像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皇弟,」她敛了笑,慢慢走近顾长风身边,姿态依旧端庄,「你?叫我这么?多年的皇姐,我也只比你?大一天而已,当了你?这么?多年好皇姐,够了。」 顾长风这才?蓦然发现古怪——之前顾清嘉都?称他皇上,今天却一反常态一直叫他皇弟。 「还有一件事皇弟你?一定不知道,也猜不到。」见顾长风皱眉,顾清嘉诡秘一笑,神情竟有些阴谋得逞的畅快。 顾长风心里隐有不安。 「你?知道道长他有多想离开你?吗?他就不该留下?,没有了他,你?可以安安稳稳做皇上了,世上谁人敢说一句不好?」又嫣然一笑,明艷若娇俏少女时,她轻声说,「你?找不到他了,他已经死?了……以后皇姐陪着你?。」 「他在哪?」顾长风终于沉下?脸,严声逼问。 「皇弟你?不是知道吗,道长就在宫外的墓穴里,还是你?亲眼看着他下?葬。」遥遥指着窗外远处,像是透过千重宫墙看到了那一方坟茔,「就在那里。」 「不是,皇姐。」顾长风还维持着镇定,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深,「道长他那晚不是跟你?离开了吗,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没有跟我走,他一直都?在你?守了七日的棺材里。」看到顾长风慌乱,顾清嘉倒是显得格外从容,轻启朱唇,话如利刃,「我跟他原本商议在下?葬前把他带出皇宫,就定在头七那天晚上,可是我骗了他,我并?没有那样做。」 「道长吃下?的那枚药丸可保他十日生息,这段时间?内他五感都?在,但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就躺在棺材里,他能听到你?哭灵,能听到你?的深情厚谊,也能听到出殡声乐、落棺下?葬,然后活生生被黄土一点?点?掩埋,那日的雪,好大。」 第68页 那是这个冬日的最后一场雪,他以为埋葬了的是这个凛冬最后的严寒,原来?失去的是此生唯一的温暖。 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过半步而已,顾长风不敢相信听到了,也不敢去细思,他只觉全身发冷,好像置身冰天雪地,好像被埋在冰雪下?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道长一定走得很痛苦,那药效一过之后他会醒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漆黑的棺材,当然还有你?给的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然后他会喊,会叫,会试图推开棺材,直到双手血肉模煳,但是他做不到,他只能这样一点?点?的被夺去唿吸,窒息而亡。」 字字如寒剑诛心,这一切是如此真实,顾长风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一幕,黑暗里微弱的喘息、无力的挣扎……他几乎疼得无法唿吸,下?意识紧紧扼住了自?己?的脖子,那感觉真的很难受。 一旁的顾清嘉悠然自?得,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以一种最正式庄严的姿态看着他发疯发狂,看着他踉跄退到浮雕圆柱边才?稳住身形,然后一动不动的站着。 长长的裙裾迤逦摇曳,顾清嘉缓步走上前去,故意凑近了些,就在顾长风耳边,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的说:「今天才?第十一天,皇弟觉得道长还活着吗,你?可以去掘坟看看,不过如果他已经死?了,怕是亡魂也不得安歇。」 「所以,皇弟你?去不去呢?」 「啊!——」痛苦的大吼一声,顾长风甚至都?没有错开半步,他眼里已经一片赤红,抬手便抽出了壁上悬挂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往前一送,长剑「噗嗤」一声自?面前的顾清嘉心口穿过。 那样快,那样准。 「唔!——」顾清嘉脸上从容的神色还来?不及收起便就此凝住,但她却露出了一个毫不作伪的笑,像是终于等到一切痛苦结束的这一刻。 然后她慢慢握住胸前的剑,手心瞬间?鲜血淋漓。 「你?以为你?放了他,其实是你?杀了他,如果你?没有对?他心软想放他走,头七那夜将我拦下?,一切又会不一样。」唇角溢出一丝血痕,顾清嘉颤抖着手去摸顾长风的脸,撑着一口气?努力开口,「你?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第39章 碧落黄泉 母妃原本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跟皇后情同姐妹,但是?后来却偶然被皇上看上收入后宫,这才做了后妃。 十二年前皇后受人诬陷为不详,后面死在冷宫,母妃感激当年皇后的恩德,也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皇后,所以在父皇想?杀顾长风的时候去为这个皇后唯一的孩子求情。 但是?母妃低微出身,没有?丝毫家族势力帮衬,一直倚仗的也只是父皇对她那点日渐淡薄支离的情谊罢了,有?什么可能? 于是母妃带着自己一起跪在圣恩殿外?,她特?意戴了那支父皇初见时暗赠的簪子,她说父皇最喜欢,每每见她簪着都会笑,还?说若是?父皇见了肯定会开恩的。 可是?她们?冒着春日冷雨一跪就是?一整天,始终没有?见到父皇出现。 不过后面父皇还?是?答应了放顾长风离开盛京,但是?却再也不肯见母妃一面。 因为那场雨母妃病倒了,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怀有?身孕,可这孩子终究来得不是?时候,没能保住。 没了孩子之后母妃越感伤怀,自此一病不起,日日思念却怎么也没能盼来天子最后一面。 「我母妃原本只是?一介低微宫女,却有?殊荣葬入皇陵,真的好大的恩德,可是?……她离世时才不到二十八岁。」凄悽然一笑,腮边笑出了两行清泪,「她到死都让我照顾你,可是?别人的生死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顾长风想?起顾清嘉第一次去道观看?他,是?在他被贬去的第三个月舒妃病逝之后,当时她说舒妃让她过去看?他,她哭了,掐着他的手臂生疼,现在他终于懂了为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还?记得吗,那日下棺是?你亲自填的土,是?你自己亲手杀了他,不是?我。」指尖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已经没有?了力气,但是?她还?是?不肯把手从顾长风的侧脸上放下, 轻轻说,「你杀了我母妃,杀了李绍,如今也终于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对我说过两次节哀,现在也终于轮到我对你说一次,我的皇弟,节哀。」 那日填土埋棺,两人就隔着一层几寸的棺木和几抔泥土,他没有?开棺验人,他没有?救他。 原来那天被剜走的便?是?那颗鲜活的心,顾长风捂着心口?,那里什么都没有?,好像也没有?跳动了,那颗心早被自己亲手埋入了墓中,只是?他今日才发现。 「皇弟,我们?两个人,谁也不无辜。」几乎是?露出了一个哀婉悽美的笑,顾清嘉努力抓着顾长风的手臂不让自己倒下,就像当年在道观那一次,紧紧的攥着。 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慢慢靠过去,让剑一寸一寸深入血肉,她痛不欲生,唇边溢出更?多鲜血,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是?努力的靠近顾长风,在他冰凉的唇边落下一个似有?若无的吻。 很凉很模煳。 「我说过了,你留不住他一辈子,他迟早是?要走的。」 她终于倒下了,倒在满地鲜血里,那血比窗边红梅还?要艷。 第69页 许久之后殿内都是?一片死寂的安静,顾长风形如木偶,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只拖着沉重的脚步想?要离开。 但是?才刚走了两步,走到了菱花窗边就顿住了脚步,侧过头往窗外?一看?,一枝瘦梅之后朱墙碧瓦绵延而过,远远是?素雪千里,有?一座坟茔孤零零的堆满了白?雪。 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这次真的陇头已无人,那堆雪成山的荒坟可会需要这枝错开的残梅? 冬阳刺眼,悬日熔金檐冰消,其?实真想?这雪一直下下去,不要停,也不要融化,让那人永远墓如莹雪,来去无尘。 灼艷的鲜血渗进了脚下玉砖,顾长风提着还?在顺着剑刃滴血的长剑,望着窗外?万里,目尽皑皑。 一整个冬日留下这样无垢的白?色,真像一袭白?衣。 他曾无数次梦到那年春日雨中初见,素白?衫,青竹伞,遥立雨中此后相伴十一年。 * 黄泉碧落,我会找到你。 第40章 白月光穿白莲花 上个世界苏禾不得好死,这个世界他不得?好活。 说实话,被活埋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好在系统及时把他弄走了,不过任务就这样算是失败了,看来十个积分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新的世界新的任务,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很简单: 苏宜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这是一个同性婚姻合法的,主角十分优秀,也有?自己的爱人——徐延,但是主角还有一个糟心弟弟——苏家二少,两人同?父异母,心性也差得?远。 苏宜这个弟弟跟别的大家族里的弟弟没什么不同?,就是那种脑子不怎么样,但就是爱搞事,各种找自己哥哥的不痛快,哥哥的公司要?搞到手?,哥哥的继承人身份要?争,哥哥的男朋友自己还很喜欢,也想要?抢。 但是事实证明他就是一个炮灰。 要?不怎么说苏宜是主角苏二少是配角呢,因为苏二少他是干啥啥不行,脑子不够用公司搞不到,苏宜的男朋友更是鸟都不鸟他。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天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苏宜跟徐延决裂了。 苏二少自然是喜滋滋,暗搓搓的想添油加醋让两人断得?更彻底点?,于是约了两人出来本想制造一起误会,让苏宜以为自己跟徐延两个间有?些什么,从而?让那两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没想到苏宜在去的路上竟然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纠葛爱情故事还没来得?及开演就谢幕了。 接下来就该苏禾上场了。 他要?去接替苏宜的身体,完成苏宜的遗愿。 苏宜的遗愿很简单,苏禾个人很喜欢这样的任务:和爱的人在一起。 真的,太单纯美好了,苏禾简直要?哭了,他已经做好了为伟大的爱情/事业慷慨献身的准备,来吧,辣手?摧花虐得?人心肝颤的绝美爱情! 接着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就被系统给扔到了第三个世界。 然后印证了最开始那句话:这个世界他不得?好活。 一睁开眼,好傢伙,半夜乌漆麻黑的大马路上下着大雨,路灯根本就不顶用,等看清情况苏禾正开着车手?还没来得?及打?方向盘,车直接侧翻了。 车窗碎了,也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煳了他一脸,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知道?自己肯定伤得?不轻,再不来人救他说不定多半会直接挂掉。 一来就领盒饭真的好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雨一直没有?停,隐约传来救护车的声?音,还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唿喊——「苏宜!」 苏禾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但他放心得?太早了。 再睁开眼,都还没来得?及适应身体,苏禾就被一顿拳打?脚踢。 他不是才经歷了惨绝人寰的车祸吗,竟然有?人这么对待病号? 「停手?!——」 原本倒在地上安静挨揍的人忽然一声?大喊,打?人的几?个大汉纷纷顿住了动作?。 苏禾从地上慢吞吞的爬起来,这才发现身上受了不轻的伤,稍微一动都疼得?钻心,口?中更是满嘴血腥味,他用舌头顶了顶受伤的口?腔,立即疼得?拧起了眉头。 「谁叫你们来的?你们为什么打?我?」他扫了一眼围着的四个西装大汉,顺便观察了一下身处的环境,惊讶的发现竟然不是什么偏僻的小巷也不是医院,而?是一间十分整洁的卧室。 他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 够猖狂,打?人竟然跑人家里来打?。 而?那四个把苏禾围着的大汉就像四座山一样,身形魁梧,神色都是不苟言笑的冷,其中一人声?音平板的回道?:「你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 干了什么事?除了最近的车祸给苏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余苏禾还真不知道?。 苏宜这样的正人君子是极少得?罪人的,要?说最近干了什么事……有?了!苏禾灵光一闪,指着四人:「是不是徐延让你们来的?他不会这么小气吧,不就是把他甩了吗,他就要?打?击报復我?」 有?人脸上抽搐了一下,多半觉得?苏禾被揍傻了,因为他们正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苏禾。 「苏二少,你今天就算是装疯卖傻也逃不过,老闆说了,你欠大少一条命,今天就先卸你一条胳膊还帐,以后慢慢来。」 第70页 苏禾脑子卡壳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半晌讷讷发问?:「你们刚才叫我什么?」 「现在叫你一声?苏二少还是抬举你了,等过几?天你还不一定当得?起这个称唿。」 二……二少?自己难道?不应该是苏家大少爷苏宜吗?至于那个苏二少……那不应该是苏宜的弟弟吗?还有?,什么欠一条命,苏大少这是已经……死了? 按照系统这个投放时间,车祸之后难道?不是应该自己继续接替苏宜的身体吗,不会因为苏宜又挂了所以现在就让自己随便乱穿别人的身体吧。 「怎么会这样……」苏禾百思不得?其解,一眼瞅准了浴室想冲进去照照镜子。 四人对苏禾很有?防范,以为他要?逃跑,当即就警觉的围了过去,眼看又要?开揍,苏禾不耐烦的大喊:「我要?去厕所,等我出来随便你们要?卸胳膊卸腿!」 大汉纷纷一愣,互相看了看,似乎觉得?不答应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太不人道?了,于是一人让开了身:「不要?浪费时间,也别耍花招。」 几?乎是下一刻苏禾就立马冲进了洗手?间,里面有?一面镜子,他进去一看,刺激!白月光穿成了白莲花! 他这张脸还真就是那个炮灰苏二少的。 难怪徐延要?弄死他。 不过他还是要?说……系统你他妈也太不靠谱了吧!这样随随便便乱穿是要?死人的啊!现在时间不对身份也不对要?怎么搞?等着被人弄死吗?! 现在虽然这些人没打?算真要?他的命,他暂时死不了,但大概马上就能一级残废了,苏禾瞪着镜子气闷。 四个大汉也已经到了洗手?间门口?堵着了,见苏禾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镜子面前,就以为自己被耍了,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喂,苏二少你这是干什么?」 苏禾看了看那四个人,又看了看自己这养尊处优的细胳膊细腿的,打?是肯定打?不过的,那就只能智取。 「我要?见徐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苏禾很冷静的站在镜子前说。 「好啊,先卸掉一条胳膊,等会我们再带你过去。」一人冷笑。 苏禾冷静了下来,面上从容不迫,慢慢从镜子里转过视线:「我知道?我大哥之前跟人联合坑了你们老闆一次,你们老闆至今没有?查出内鬼,现在还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而?我知道?很多,很多。」 虽然脸上有?几?处被揍出来的淤血伤痕,身上也狼狈不堪,但是不得?不承认苏二少长?得?真不错,这一眼看过来几?个大汉都恍了眼神。 这个苏二少跟以前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被揍开窍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这件事的重要?性你们应该也知道?,如果我骗了你们,之后就算是要?杀了我也没法反抗。」 那几?人开始犹豫,最后还是有?一人出去准备给徐延打?了一个电话,但还没拨过去那边就先来了电话。 一接通就传来一道?略有?些急躁的声?音。 「人收拾了?」电话那头的徐延问?。 「还没来得?及动手?,他说他知道?公司内鬼的事情,想见见您。」大汉回答。 那头一沉默,后说:「那别折腾了,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 大汉重新进了洗手?间,给其他三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带着苏禾上车去了徐家。 跟记忆里一样,徐家的宅子在城郊外的栖山脚下,四周风景绝佳,房屋格局颇大,这房子是老宅了,里面建筑并非欧式风格,倒是有?很浓厚的古韵,亭台楼阁皆具,与数十公里以外的现代化大都市有?些格格不入,却是难得?的清幽之所。 苏禾左边两大汉右边两大汉夹在中间,像押犯人一样被人带进了徐宅。 到了地方之后那四个大汉守在门外,苏禾一个人进去,里面早已坐着悠然自得?的徐延。 平心而?论,苏大少和苏二少看男人的眼光真不差,这个徐延模样倒还真是不赖,他虽然在商场有?杀伐雷霆的手?段,但是本人没什么戾气,看着倒是十分温和,一副世家公子的书香气,那些凌厉全部?藏在眼睛里。 苏禾和他对视。 从一进门就发现徐延在看自己,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扫视,而?是一种很认真,好像今天头一次认识他一样细细的打?量。 「别来无恙,徐先生。」徐延比苏禾大七岁,尊他一声?先生倒也不错。 「苏二少看着并不像无恙。」徐延慢慢挑眉,书卷气中有?几?分痞气,像是不怀好意?。 他的眼睛仍旧紧紧盯着苏禾,苏禾虽然一身被踢了好几?个脚印的棉白睡衣,但依旧腰杆挺得?笔直。 端坐上首,徐延眼神温和,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遥遥递向苏禾,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擦擦吧。」 以苏禾对徐延的了解,这表情多半笑里藏刀,他还没被美色沖昏头脑,暂时没敢上前,就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又用手?背随便抹了抹。 「说吧。」徐延也不在意?,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随便放在了手?边的檀木案上。 「你公司总部?的那个曹副总跟我大哥有?联繫,之前你公司方案泄露就是他搞的鬼。」 众所周知,在两个月之前徐延跟苏宜是一对感情深笃的爱侣,也是众所周知,两个月前苏宜联合外人狠狠坑了徐延一把,让徐延公司损失惨重,然后两人因此决裂,之前那些恩爱甜蜜都瞬间灰飞烟灭。 第71页 所以苏禾知道?这些内部?消息并不奇怪,毕竟他是带着苏宜的记忆错穿到了苏二少的身体里,不过现在苏禾是不可?能主动暴露身份的,虽然看得?出徐延还爱着苏宜——不然为什么找人揍苏二少给苏宜报仇? 不过,除了爱之外肯定也还是有?恨的,而?且现在正在气头上的徐延对苏宜是恨大于爱。 如果冒险说出身份,那一定会被对方折磨得?很惨,徐延就是个笑面虎,苏禾不敢去惹,所以必须捂紧自己的马甲,尽量扮演好苏二少。 第41章 把你赔给我 那边徐延听了苏禾的?话,一只手支着下巴点点头:「继续。」 苏禾嘆息,心想反正与任务无?关,管他什么商业机密,还是保命要紧:「还有你正在合作的?吴总,谢总,你打算开发的东城那个项目也有问题。」 「知道得挺多的。」徐延没有怀疑苏禾的?话,凌厉的?眼神被漫不经心所?掩盖,「这些话都是苏宜告诉你的?,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在念到「苏宜」两个字的时?候,徐延的?语气有些古怪,咬字很刻意?,就像是跟这个名?字过不去一样。 苏禾心里发毛,怕自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阎罗给嚼碎,自然不敢苟同徐延的?话,辩道:「我自己查的?,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于是徐延脸色瞬间就变了,眼里笑意?微冷。 额……好像谁错话了,苏禾内心唏嘘徐延变脸的?速度——虽然那瞬间表情很细微,但是苏禾还是捕捉到了,暗忖徐延对苏宜余情还不浅,不然也不至于听到自己算计调查苏宜就立马生气。 徐延还在笑,但就是不说话,像在思考什么,苏禾以为自己会被他给当场拍死,但是徐延竟然又很快恢復了神色,好像瞬间释然了什么,也不计较了。 半是无?奈半是玩笑的?说:「真?不知道你哥哥怎么受得了你的?。」 听着像是看在自己是苏宜的?弟弟的?份上?,所?以才?暂时?放过自己的?? 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是徐延越在乎苏宜,自己这个兇手就会越惨,看来必须先小小的?破坏破坏苏宜在徐延心中的?形象了。 反正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很不要脸的?白莲花,说苏宜两句坏话很正常,于是苏禾不怕死的?开口:「我哥都背叛你了,你也就不用这样惦记他,你打了我一顿算是给他报仇了,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我们合作好了,他能背叛你,但是我绝对不会。」 「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哥哥,有什么…立场来评论他。」像是看出了苏禾话里的?意?有所?指,徐延语气绝对说不上?高?兴,忽然眼睛里蒙上?一层冷意?,说,「那天准备给我下/药?就这么想和我上?/床?」 「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你。」苏禾依恬不知耻的?表忠心,并不接徐延的?话头。 他当然知道徐延提的?是苏宜出事的?那天晚上?,下/药苏二少确实打算干来着,不过还没开始他哥就出车祸,于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件事确实是苏二少理亏,再继续谈估计也没好结果,索性跳过:「我也没藏着掖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似乎徐延神色更冷了,像是没想到苏禾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么不要脸,「知道在我面前乱说话的?后果吗?」 「要砍我手脚吗?」 徐延皱眉,将苏禾身上?能看见的?伤端详了片刻:「说话做事还是没个度量,活该你受罪,也不知道跟你哥哥多学学。」 「你以为我大?哥就多好?」苏禾面上?很不服气的?说,同时?脑子一动,心想就徐延现?在对自己这态度,还是余情太深,干脆现?在趁机造两句苏宜的?谣。 只?要徐延对苏宜失望了,那应该就不会太为难自己。 遂道:「我哥想跟你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他在外面肯定有人,之前出事的?前一天我还看到他从外面拿回来一对戒指。」 那个时?候苏宜已经跟徐延闹掰了,那戒指肯定不是给他的?,其实这事苏禾不算是完全编造的?,至少有一半是对的?,苏宜在出事前一天确实拿了一对戒指回家,不过苏禾脑子里也没有确切具体的?记忆说明这戒指的?来源跟用途。 反正徐延不知道,随他乱编。 从前他们感情好的?时?候这样苏禾要是敢这样挑拨离间,肯定会被徐延教训,但是现?在经歷了苏宜的?背叛,那就不一样了。 「你……觉得他在外面有人?」但徐延好像不太贊同苏禾的?说法,「你认为他是这样的?人。」 「不是我小人之心,实在是……」苏禾作出为难的?表情,又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这个人做事最讲诚信,以后我们两合作,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把我手上?苏氏股份的?百分之十给你,怎么样?」 「一天之内办好。」利益至上?,这样的?好事徐延是来者?不拒,他跳过前面本就不想继续的?话题,这边得寸进尺,「你哥哥让我损失了那么多,随便赔偿点就完了?」 「这已经是我能力范围内所?能做的?最大?补偿了。」苏禾还不傻。 「你哥哥的?帐,你来还,迟早要你一点一点的?还完。」徐延深深的?看着苏禾,半晌说:「过来。」 第72页 苏禾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站在徐延两步外,徐延又说:「再近点。」 苏禾再近,两人相距半步,一坐一站。 徐延忽然站了起来,苏禾下意?识要后退却被拉住,徐延的?另一只?手放在了苏禾的?心口,往下移动,不轻不重的?按了按。 「肋骨没事吧?」 明白了他是在验自己身上?的?伤,虽然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苏禾还得点了点头:「没事,小伤。」 话音刚落下外面就进来一个人,竟然是一个提着医药箱的?的?医生,穿着白大?褂。 「应该没伤着筋骨内脏,你帮忙处理一下。」说完之后徐延就开始坐下喝茶。 这也算是好意?苏禾自然没有拒绝,就坐在一边让医生帮忙处理伤口,十分配合。 同时?他开始暗暗打量坐在主位上?的?徐延,细细观察,今天的?徐延实在是有些反常。 之前怪异之处一点接着一点,苏禾悄悄偷看徐延的?脸,现?在这个时?候看不出异常,倒是觉得他喝茶浅呷的?模样挺好看的?。 他生得白,眉眼细緻柔和,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温和味道,矜贵又雅致,虽然穿着西装白衬衣,但是在这古色古香的?屋子里竟也不显得突兀。 苏禾反而觉得他十分适合待在这样的?宅子里,非要出去搞那些商场诡谲手段干什么? 就在苏禾暗暗游神时?,那边忽然射过来一道视线,被注视的?徐延看着苏禾,露出一个笑,眼神示意?他往旁边看。 默默转开了视线,然后苏禾发现?医生正举着针头排空气,准备开始注射。 「……」 打了一针,身上?的?伤也包扎得差不多了,徐延竟然又让人带苏禾去换了一身衣服。 「让人临时?准备的?,还挺合身。」换好衣服的?苏禾一出来徐延就如是说,末了还赞赏的?点了点头,贵公子的?派头依旧让人折服。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身上?是一身宽松的?白色运动服,十分舒服,徐延倒是挺贴心的?。 「你哥哥跟我提过。」 「他还会在你面前提我?」苏禾大?奇,苏宜又不是不知道苏二少对徐延的?那点小心思,平时?都是避免让两人见面,怎么可能在爱人面前主动提起。 「你哥哥对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是吗。」当然知道苏宜对苏二少并不算坏,但是为了不让徐延生疑,苏禾只?能照着苏二少的?人设走?。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事情也处理好了,苏禾还记着回去理清楚剧情,所?以不想久留:「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徐延慢慢站起来往苏禾面前走?,「记住,今天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算完了。」 苏禾忐忑,他不会还打算卸掉自己一只?胳膊泄愤才?算完吧?这好像不过分,毕竟死的?那个是他爱人,可是苏禾是真?的?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太惨了。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那他只?有豁出去了,索性把所?有真?相一棍子捅出来算了,到那个时?候徐延还能狠得下心? 就在苏禾暗暗做着自己打算的?时?候,徐延越走?越近,一直到两人相距无?几他才?伸出手,指尖碰到了苏禾受伤的?唇角:「你害死了我的?爱人,准备拿什么赔?」 「……」我想把自己赔给你,就怕你不要。 「回去等着。」徐延收回了手,慢条斯理,「等我想好了,找个时?间,全部讨回。」 然后苏禾就让徐延给放出了徐宅,他甚至还派了车送苏禾回去,真?是太贴心了。 这边苏禾是被舒舒服服的?送回了苏家,但是留在徐宅的?人就没那么好受了。 进去换茶水的?佣人都看得出先生心情不好,苏二少在的?时?候先生脸上?的?笑还有些温度,等苏二少一走?那些笑里没有了丝毫笑意?,冷得吓人。 没有坐回主位,徐延就站在厅堂中央,负手而立的?身影修长漂亮又锋利:「把今天去苏家的?那四个人带过来。」 四个西装大?汉被带了进来,横着站成了一排,那壮硕的?体型跟徐延的?清瘦斯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即便如此?却没有人不怕徐延。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窒人的?压力。 「不是说没来得及动手吗,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但是下面四人被老闆那眼神一盯,就都知道自己要遭殃了,也没人敢真?的?接话。 「都去领罚吧。」 果然,徐延接着就是这么一句话。 虽然四人心里犯嘀咕老闆今天十分的?奇怪,刚开始喊他们去把人揍一顿,还要砍手,现?在却又开始护上?了。 不过上?司的?喜怒心思旁人也管不了,更不敢说半句话,四人只?能恭恭敬敬的?下去领罚了。 第42章 我到底爱谁?! 被送回家的苏禾没有休息,开始马不停蹄的熟悉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整理已知的剧情。 苏家有两?位少爷,苏宜是苏老爷前?妻所生,是苏家长子,本来也是苏家未来的继承人。 原配夫人离世之后苏老爷续娶了一位夫人,生下了苏二少,苏二少跟苏宜相差三岁。 第73页 苏宜跟苏二少两兄弟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其实?作为兄长的苏宜对自己弟弟还算不错,可惜人都是有野心的,苏二少自然不甘心做个闲散小少爷,他也想要苏氏。 而?且哥哥苏宜的爱人徐延,也是他一直暗暗喜欢的人,就沖以上这两?点,苏二少对苏宜就绝对不会太客气,他平时只?是表面装兄友弟恭,其实?暗地里没少给苏宜找麻烦。 公司上的事苏二少没苏宜的手段和人脉,当然没法搞大动作,而?私人感情上在徐延眼里苏宜就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苏二少无法破坏两?人的关?系,也多次气得跳脚。 千方?百计也没讨到半点好处之后苏二少正急得团团转,恰巧这个时候苏宜跟徐延闹矛盾两?人要掰了,苏二少几乎是喜不自禁,赶紧抓住机会暗暗谋划让两?人断得更彻底点。 于是他以苏宜的名义约出了徐延,然后又以徐延的名义约了苏宜在同一个地方?见面,不过时间?要晚半个小?时,原本是想给徐延下药然后让苏宜看一场大戏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苏宜中途竟然出了意外?。 之后苏二少更是被徐延指着鼻子骂蠢,说?他没脑子,一点不如他哥哥。 其余更多的苏禾也不清楚了,因为他本来是要接替苏宜的身体的,所以系统给他的也是苏宜脑子里的记忆。 但是因为出现?了意外?,所以这些记忆也受损了,一部?分变得很模煳,只?有一个大概,很多事情都不够具体,这对他完成任务有很大的阻碍。 譬如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苏宜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为了弄清楚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苏禾回到苏家之后就直奔苏宜生前?的房间?。 因为父母都在国?外?,以往家里只?有苏宜和苏二少,现?在苏宜出车祸走了,整个苏宅就只?有他一个人了,随便他怎么折腾也没人管,十分方?便。 苏宜的房间?装修主要是浅色调,很干净清爽,倒是和他这个人挺像的。 进去后苏禾就开始在里面乱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记忆里苏二少几乎是从来不进自己大哥房间?的,他心里对这个大哥十分不喜。 看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几个柜子锁着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苏禾寻思着找个时间?请人来打开看看,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然而?以为一无所获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样东西忽然吸引了苏禾的视线。 在书桌旁的架子上,第三层格子里面摆着一方?墨色的砚台。 这东西一点也不显眼,苏禾也就是随意那么一瞥,无意间?就看到了,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脑子里有些记忆莫名其妙就被勾了出来,这些记忆是属于这具身体的原主苏二少的。 他清楚的记起这方?墨玉砚台是苏二少费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只?是因为徐延喜欢书法笔砚,他想讨徐延欢心。 得到东西之后苏二少亲自送到徐家去,对方?却看也没看一眼就拒收了,但是苏二少依旧不死?心,没办法他只?能把东西转交给自己大哥代送——当时苏禾还没表现?出对徐延有那些心思,所以苏宜也不知道。 本来当时苏宜答应得好好的,后面苏二少也一直没有过问,但现?在这东西就明晃晃的摆在苏宜房间?里。 没想到苏宜竟然自己私自把东西扣下了,还皇之的摆在这里,真是…… 看来苏宜也知道防火防盗防弟弟,怕苏二少撬自己墙角——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是苏宜肯定?是不高兴的。 原来那么早就识破了苏二少图谋不轨的心思? 那一方?玉砚远远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苏禾拿在手里触之冰凉,久握之生露,确实?是好砚,跟徐延文雅的气质倒是挺配的。 赶明儿找个时间?送过去刷一下好感度算了,反正是自己的东西。 打定?主意的苏禾准备先暂时把砚放回去,但是却又发现?放砚台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信封,之前?被砚台压着倒是不显眼,苏禾狐疑的拿下来看了看,信封表面很干净,什么也没有写。 拆开之后里面倒是真有一张信纸,只?没头?没脑的写了一个日期和一个地址,根据脑中的记忆来看那应该是一个西餐厅,从前?苏宜很喜欢去那里。 因为信封是封好的,所以这封信应该是写给什么人,但没来得及送出去,苏禾乱猜。 逛了一圈除了一方?砚台和一封信之外?再无别的收穫,苏禾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去之后就直接躺在了又大又软的床上,开始盯着天花板思考如何完成任务。 以徐延那样的脾气,他现?在是肯定?不能暴露身份说?自己其实?是苏宜的,不经匪夷所思而?且肯定?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让徐延抓着机会就给送精神病医院去了。 所以他必须继续演好苏二少的身份去完成任务。 系统那边暂时没有任何响应,任务应该还是帮助苏宜跟爱的人在一起。 那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确定?苏宜生前?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然后他再过去欢欢喜喜的谈恋爱滚床上扯证,完全没有难度,简直手到擒来,任务就这样成了。 太美好了,苏禾不免有些嚮往。 不过很快他又失望了,因为想谈恋爱却找不到对象。 努力在脑子里搜寻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却是徒劳,他愣是没想起一丝一毫关?于苏宜心里喜欢的人的信息,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第74页 系统不会是故意这样搞的吧?苏禾开始怀疑。 「算了,现?在只?能顺其自然了。」只?希望那一天这脑子忽然开窍。 折腾了一天下来实?在是太累了,苏禾索性就这样闭上眼睡觉了,准备醒了之后再继续搞任务。 都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竟然还真梦到了有关?苏宜的事,那是一些苏宜生前?的画面,时间?大概是苏宜跟徐延决裂之后,某天他去了一家珠宝店挑选了一对戒指,徐延竟然也在。 那戒指就是之前?苏禾在徐延面前?提起的那对。 徐延知道苏宜定?做戒指的事?那戒指是苏宜给他们两?人定?做的?苏宜在外?面也没有别人?那为什么徐延不拆穿自己?苏禾醒来之后满脑子疑问。 不过有问题就有线索,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行了。或许可以从这里着手,查查苏宜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苏禾也不含煳,看时间?也才下去四点而?已,他上网开始查有名的珠宝店,梦里他没有看清名字,但是记住了那个店的logo,网上一查果然是大牌,很快就找到。 趁着天还没黑他开车去了就近的一个店面,因为脸上有伤露着不方?便,所以他特意带了一个口罩,不过他长手长脚又气质不俗,光是那边一站就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 不想引人注意,苏禾十分低调进点里逛了一圈就出来了,那种熟悉感却直入心底,基本不用再调查确认他就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梦里出现?的那个珠宝店。 苏宜确实?到这里定?了一对戒指,很有可能跟徐延有关?。 可是他不是背叛徐延了吗?难道他也对徐延依旧是余情未了?就像徐延虽然恨苏宜,却在苏宜死?了之后还想着揍苏二少给苏宜报仇一样,苏禾隔着口罩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嘴角思考。 这两?人关?系真是…… 虽然因为很多事情两?人有很多摩擦分歧,但是却还是有难以割捨的感情,毕竟这么多年走过来,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是这样吗? 回到苏宅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屋子里早被佣人收拾干净了,吃了晚饭之后苏禾随便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五月十一中午十二点。这是信上写的时间?,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他准备到时候去那个西餐厅看看。 后面几天苏禾就这样等着,徐延倒是没有再来找麻烦,事情大概算是过去了,以后应该不会动不动就又砍手砍脚吧? 就这样没几天五月十一号就到了,苏禾十点就出门去往那家西餐厅,苏宜之前?已经在这里提前?预定?了位置,报了名字之后他就被人领到了一个包厢。 门一推开,苏禾真想自己今天出车祸来不了。 因为他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徐延。 这该不会是苏宜生前?跟徐延的约会烛光餐吧?偏他脑子不好使?还过来凑热闹,然后杀人兇手就这么遇见了缅怀爱人的冤大头?。 真的,很可以。 徐延会让人揍他吗?苏禾开始回忆这一路走过来没有看到徐延的人,这边周围也没有,所以他大概是一个人来的。 可是一个人他也打不过徐延。 说?实?话,苏禾真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如果徐延可以当做没看到他的话,他更愿意马上转身就走,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宜跟徐延碰面,他真怕徐延一个不高兴就要撕了自己给死?去的苏宜报仇。 以后出门记得看黄历,苏禾心中默默告诫自己。 不过现?在转身离开实?在是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现?实?,在徐延的注视下,苏禾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第43章 谁是下面那个 「徐先生怎么在这里?」遇事不要慌,先?装沉着?别输了气势,苏禾脸上挂着?微笑在徐延对面坐下,然后随便点了一杯咖啡。 对面徐延白衬衣,漂亮修长的手指端着咖啡杯,姿态格外优雅矜贵。 「等人。」徐延似乎很喜欢盯着?人看,此刻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苏禾,然后几乎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以前都喝半糖的。」 说实话,他盯着人一直看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从对面的美色里收回视线,苏禾愣了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咖啡。 他是按照自己的习惯随口没有加糖,苏二?少的习惯他不知道,但是徐延应该也没无聊到拿这个来?诓他,苏禾一时间找不出藉口只能硬邦邦的说:「怕长胖。」 「你瘦了。」 「……」真的够了。 也不等徐延发?问,苏禾清了清嗓子主动老实交代:「我?听说我?哥今天在这里约了人,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 他其实更想问你们俩分手?对象约在这干啥。 「你应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话让苏禾在心底暗暗寻思起来?,不是生?日也不是祭日,那苏宜和徐延间还有啥值得纪念的大好日子? 「是我?动心的日子。」徐延忽然很认真的看着?苏禾,漂亮的眉眼都含着?笑意,「是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的日子。」 「额……你…记性真好?……」好吧你真好看,苏禾从对方脸上挪开了视线,对徐延的话尴尬的挠了挠脖子,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他想他的到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第75页 这算是徐延对苏宜的表白吧?自己原本应该是当事人苏宜,但现在偏偏占着?一个人害死自己的兇手?的身体,于?是明明是这样浪漫的一件事,现在变得格外诡异。 按理说徐延在现在因景思人,看到苏二?少应该大发?雷霆,大骂他竟然还有脸来?才对,然后苏禾就?可?以?趁机熘走。 但是今天的徐延的脾气竟然格外的好,不打人不骂人,后面还贴心的帮苏禾点了一份牛排。 两?人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吃了一顿饭,苏禾被徐延的气势压迫得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只有徐延自己恍然不觉,优雅用餐。 忽然觉得苏宜好惨,自己更惨。 吃完东西之后苏禾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难得今天徐延脾气好,他就?想着?得趁着?这个机会?多问点有用的东西才不亏,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不定想再?见?面都难。 于?是苏禾胆子大了起来?,当即就?开口:「你们之前都分了,还一起私下约会?干什么?」 如果苏宜没有死,今天到这里来?的应该就?是苏宜——不过苏禾过来?也差不多了。 苏禾的话很直,这跟苏二?少的性格倒是挺贴。 「最近怎么开始关心你哥哥的事情了。」没有起伏的语调,竟然有种莫名的……温柔? 果然是爱惨了苏宜,不然也不至于?一提起苏宜就?一副深情的样子,看来?死人确实占便宜,苏禾想。 「就?是,我?大哥走了之后,我?发?现他人其实挺好的。」不管了,先?吹两?句好听话准没错,「我?大哥他对我?真的很好,平时也很关心我?,毕竟我?们是兄弟,不过我?也知道我?们两?个关系其实不怎么样,他对我?好都是偷偷的,从来?没有说过。」 尤其强调了「对我?好」这一点,徐延爱屋及乌以?后应该就?不会?为难自己了,虽然这都是苏禾随口胡诌的,但是反正苏宜死了,徐延也无法求证。 徐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他,也不知信不信,反正没有反驳拆台。 应该是信了吧? 这边苏禾正惴惴不安,徐延脸色却忽然柔和了起来?,竟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忽然心情大好一样。 上面那些话像是说到了徐延心坎里去,他欣慰的点点头?:「你懂你哥哥的苦心就?好,虽然他不在了,但心意总算是没有白费。」 险过一劫。 「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苏禾趁热打铁。 「关于?你哥哥的?问吧。」 那神情和蔼可?亲得跟什么似的,好像两?人关系很近一样,苏禾看他都这样了,也不担心了,就?继续问:「我?大哥他跟你是真的吧,他既然真喜欢你,为什么又…跟你分手??」 「你是想说他既然爱我?,又为什么背叛我??」轻轻扣了扣桌面,徐延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看着?苏禾,「你最没资格说他背叛。」 「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要多动动脑子,你哥哥没教你吗?」他笑,「现在我?教你。」 之前本来?以?为吃了这一顿气氛古怪的饭之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没想到谈话结束后徐延竟然主动提出,让苏禾跟他一起去墓地看苏宜。 没法拒绝,好像对方也没打算让他拒绝,苏禾只能上了徐延的车一起去。 行车近一个小?时到了目的地,墓园十分清冷,大白天也感觉阴森森的,徐延带着?苏禾到了苏宜的墓碑前。 把在墓园外买的花放在墓前面后,两?人对着?冰冷的墓碑相对无言,徐延像是在出神一样,眼神十分复杂的盯着?墓碑。 他带苏禾过来?,好像就?只是为了让两?个人能一起这么站在这里。 苏禾侧头?去看徐延,他皮肤很白下颚线条柔和优美,垂着?眼睛的样子有几分忧郁气息,侧脸近乎完美,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在他身上硬生?生?多了些清贵之气。 真的,气质这东西像是与生?俱来?的,跟刻入骨髓一样,苏禾很喜欢他的气质跟长相,从前还真没见?过比徐延更合眼缘的人,于?是总是忍不住多看。 盯着?一个看太久确实不太好,于?是苏禾调转视线看向了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自己原本该接管的身份,不过来?了不到几分钟就?挂了,他心里那个郁闷,漫无目的的随意想以?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是不是应该立马跪下赎罪忏悔才比较合理? 「你觉得你哥哥心里的人是谁?」徐延忽然问。 苏禾一脸「这事还要问我??」的表情,那不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吗,苏宜的对象都不知道问他干什么,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去试探徐延了。 话说这也是他现在在苦寻答案的问题。 徐延似乎也没想要他回答,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他换了一个问题:「你哥哥的死,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终于?来?了,道德人伦上的谴责。 「我?对不起他,你那天叫人揍我?是对的。」苏禾内心嘆息,面上十分诚恳的惋惜,「你们戒指都定好了,我?大哥要是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你们应该会?结婚吧,他到了徐家之后我?都不能经常见?……」 「咳咳咳。」徐延忽然打断了苏禾,略显尴尬的问,「等等,为什么你要说他到徐家?」 第76页 「他跟了你难道不应该到徐家?」苏禾奇怪,而后恍然大悟,「难道你想入赘苏家?」 侧首看着?苏禾,徐延脸上怀念怅惘的表情有瞬间维持不住,神色十分古怪:「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哥哥就?一定是……一定是随夫的那一方。」 这相当于?在问:你为什么觉得苏宜是下面那个? 苏禾愣了好半天:「……难道不是?」他开始重新审视徐延,「莫非你是……」 也许是因为苏宜原本是自己要接替的身体,所以?苏禾基本是都默认他是下面那一个,如今徐延这么一说……苏禾一看对方长得温温润润的,气质也是那种读书人所特有的干净斯文,还有些高门世家里养尊处优出来?的矜贵,在下面似乎也……挺养眼的。 身边苏禾视线一直往自己身上扫,徐延基本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立马就?黑了脸:「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是你先?问我?的。」 「总之你不许乱想我?和他的事。」 留下这蛮不讲理的一句话之后徐延就?走了,他好像生?气了,于?是离开时还开走了车没有带苏禾,苏禾出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在这偏僻的地方打到车。 真是个保守的人,苏禾想,忽而又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什么。 「徐延这么保守,那他应该没有和苏宜睡过吧?」 经歷了西餐厅谈心之后苏禾回去仔细想了想,基本可?以?确定苏宜喜欢的人就?是徐延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个人相爱相杀的故事,简单。 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徐延喜欢上自己。 这件事可?不简单,首先?徐延心里已经有了白月光苏宜——如果他不死的话说不定会?继续跟徐延相爱相杀下去,直到杀个你死我?活出来?。 但苏宜死了之后就?成了徐延深爱而不可?求的人,这个重点在于?「死了」,所以?苏禾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不然他还得继续跟徐延杀下去,然后在徐延又爱又恨的报復里被杀个片甲不留,太惨了。 还是让苏宜继续做个死人好些。 接下来?他就?只能顶着?不要脸还有点白莲花的苏二?少的身份去勾搭徐延。 本来?以?为可?以?高高兴兴的谈恋爱,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苏二?少对上徐延,好像除了不要脸这点比较占优势,其余也没别的有用了,不过据他观察徐延这种看上去有点冷其实内心似火的类型,就?怕这种死缠烂打的,只要坚持对方多少都会?有点松动。 还好他够不要脸。 第44章 只忙着撩人 徐延的脾气变好了。 至少在苏禾看来他对自己脾气还不错,不像记忆里那样对苏二少时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眼里全?无笑意。 于是苏禾胆子变大了,把之前在苏宜房间里看到的那方玉砚用礼盒装了装,亲自送到徐宅,准备去?跟徐延套套近乎,反正苏二少以前就喜欢徐延,动机明显也不用藏着掖着。 只要够不要脸,倒追什么的没有不成功的。 「这不是你哥哥的吗?」徐延打开盒子看到玉砚的时候就发现了古怪。 「你见过啊?」没想到苏宜竟然还把私扣的东西?给徐延看过。 如果自己现在不解释清楚估计徐延多半要以为他借花献佛,拿着苏宜的东西?过来不要脸的邀功,于是说:「其实这个是之前我让我哥帮我送你的,他没有帮忙反而把这东西?留下了,那天我无意间发现的,想着这东西?还是配你最合适。」 适时破坏一下白月光在徐延心里无暇的形象对自己也是很有利的。 再说他可是实话实说。 徐延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手?里拿着那方墨玉砚台,白皙的手?指显得格外好看,他良久才说:「不要随便翻你哥哥的东西?。」 「我没乱翻他东西?,都锁着呢我想翻也翻不了,这东西?我真的就是无意间看到的,谁叫他大摇大摆的放架子上。」明明就是苏宜不对,结果这还没说两句就护上了,苏禾也是郁闷。 这偏心也太明显了吧。 「东西?我收下了。」把砚台放到一边的桌上,徐延想了想说,「你没来过徐家几次,我带你去?花园里逛逛吧。」 果然礼一送这关系就近了,苏禾当然求之不得,今天的徐延也格外好说话,要是以前多半会?把他轰出去?。 苏禾喜滋滋的跟着徐延去?了徐宅那个气派的大花园,因为现在也才五月,这里山脚气温比市里要低不少,温度合宜养花种草十分合适,花园里白白粉粉的花都开得很好。 两人原本并排走着,今天的徐延一身休闲装也是气度不凡。 脚下的鹅卵石小道十分雅致,但是四周始终过分的安静,于是苏禾开始找话题:「这种花苏家花园里也有不少,叫什么名字?」 于是徐延又露出了那种略带古怪的诡异表情:「你忘了?」 「啊?」他该记得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不成?苏禾开始认真回想。 「之前我去?苏宅的时候,苏二少你还拿着这花送我,说这花是送给情人最好的礼物,如果我接了……」伸手?随便摘下一朵那热烈开放的花朵,举到了苏禾的面前,「就得跟你睡一晚,这么快就忘了?」 这确有其事,那晚苏二少喝醉了也是借着酒劲冲到他面前发疯,事后不记得也正常,但是他现在就是想逗一下苏禾,所以故意这样?让他窘迫。 第77页 徐延惬意的笑,悠悠然等着苏禾接下来的反应。 苏禾愣愣的看着那朵花,半晌竟然讷讷的从徐延手?里拿过:「今晚?」 「……」徐延的笑维持不住,转身走了。 难道他刚才不是在对自己发出某种邀请?苏禾不得其解追上去?:「那你那晚到底接没接我的花?」 顺手?夺过苏禾手?里的花扔进花丛里,徐延说:「那晚那朵花被你哥哥抢了,他知道你勾/引我,后面就不许我去?苏家了。」 「我哥怎么这样?。」苏禾义?愤填膺,没心没肺没脑子的白莲花病发作,「你不觉得他很小气?」 「对你确实挺小气的。」徐延竟然没有反驳,又瞥了苏禾一眼,「谁叫你不老实。」 「明明是我哥他多心,我那只是喝醉了。」苏禾隐约想起了那晚的事,面上有些愤愤不平。 「是吗。」明显的不信任,甚至带着点嘲弄,徐延上下扫了苏禾一眼侧头哂笑一声。 苏禾则心想,看来以前苏二少胆子还挺大的。 还好之前大着胆子把重要的问题都问了,因为这天之后苏禾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徐延,他一直在忙徐氏的事情,之前苏禾说的那些人他都一个一个整顿收拾了,公司倒是再没有什么损失。 据说后面徐延出国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也是闭门少见客——反正是不会?见苏禾的,苏禾在吃了两次闭门羹之后也就不上赶着贴冷屁股了。 不过苏禾也没在家闲着。 他知道苏宜从前很喜欢听音乐会?,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国外着名作曲家的音乐会?在市里举行,是苏宜很喜欢的,苏禾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二话没说就让人定了一张票。 音乐会?是在下午举行,当天苏禾提前两个小时开始倒腾,早早就到了音乐厅里找到位置坐下。 光线还不是很暗,里面很安静,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很快坐满了大厅,整个音乐大厅座无虚席,根本就没有一个空位。 苏禾坐在位置上耐心的等待,直到时间到了,音乐厅里的灯光开始慢慢变暗,只剩下一束光打在舞台上的演奏者?身上。 悠扬而轻盈的小提琴曲缓缓流泻而出,四周越加安静,所有人都认真地欣赏着这技法高超曲调优美?的音乐,苏禾也始终全?神?贯注,不曾有半刻分神?,好像完全?沉浸其中了一样?。 近两个小时的音乐会?结束后观众有序离场,苏禾并不着急,他依旧坐在位置上,静静的,微微低垂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周围起身离开的人丝毫也无法将他打扰,他就这样?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场内工作人员开始陆续收拾东西?。 等到苏禾终于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席位上不止剩下他,他身后的位置还有一个人。 「徐先?生?」苏禾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来,「真是巧,之前去?了几次徐宅都没有见到你,没想到今天倒是在这里遇见。」 「真巧。」徐延也站了起来,半真半假的打趣,「你以前可没这么好的耐心能静下心来坐这么久。」 「以前只是忙,没时间。」这是在试探,苏禾知道,但是轻松一笑而过。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却没什么说服力,忙?他还真没什么可忙的东西?,最多是忙着想办法争家产和撩男人,苏二少不听音乐会?只是因为确实没兴趣,毕竟萝蔔青菜各有所爱,这不是他的爱好。 徐延若有所思的打量苏禾片刻,明显也没信苏禾的话,只是想起刚才苏禾完全?沉浸于乐曲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且最后他的神?色、举动都太熟悉……跟从前的苏宜简直一模一样?。 刚才光线昏暗不甚明了,甚至让徐延有瞬间的恍惚,那就是苏宜。 「下午还有安排吗?」两人出去?之后,徐延一边看表一边问。 惬意的仰头看了看天色,苏禾笑道:「这个时候当然最适合来一杯热咖啡,一边晒太阳一边享受时间缓缓流逝的过程,一定要手?机关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待一下午。」 「地点最好是在嘉陵街那边,七楼阳台处最佳,视野高阔又十分安静,看得多还不吵。」徐延很自然的接下了这句话,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开口,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愣。 阳光下苏禾的侧脸有淡淡的光晕,很柔和,也有些模煳,徐延微微眯起了眼,恍惚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 上面这些都是苏宜以前说过的话。 「徐先?生要一起吗?」苏禾看着还在发怔的人发出邀请。 「这次是真巧了,我也在那边定了位置。」徐延微微一笑,「上次苏二少划到我名下了不少股份,我还没谢谢你,不如这次我请吧。」 苏禾欣然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嘉陵大厦七楼的咖啡厅,这是苏宜从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以前基本都是苏宜跟徐延一起来,现在换了一个人。 两人各自点了咖啡,苏禾依旧是无糖,苦涩在口里蔓延扩散,他坐在阳台边的白色太阳桌旁,一只手?支着下巴,半睁着眼看着楼下行人来往。 在繁华中取静,两人一直这样?坐了很久,维持着这样?熟悉而又古怪的气氛。 「你哥哥以前最喜欢来这里,不管离得多远他都不会?改变主意将就其他的地方,他从来不会?换地方,永远偏执。」有几分怅然的回忆,还有些轻嘲的无奈,徐延靠着椅背说,「他这样?的人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 第78页 「徐先?生比我更了解他。」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徐延失笑:「怎么说你哥哥曾经和我关系不错,你是他弟弟,徐先?生这个称唿太见外了。」 难道是今天表现太好所以徐延感?动了?苏禾搅咖啡的手?一顿,受宠若惊的试探:「那…徐大哥?」 「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哥哥。」 因为这一句话,两人的关系好像就真的变近了,甚至晚上的时候还一起吃了饭,徐延亲自送苏禾回苏家。 这场音乐会?没白听,不枉他干坐了那么久,苏禾如是想。 之后几天苏禾没有趁着这股热乎劲去?徐宅找徐延促进养感?情,欲速则不达,要循序渐进,所以他只是每两三天给徐延打电话或者?发简讯刷刷存在感?,电话还好,徐延一般都会?接,短息基本都是石沉大海,一条也不会?回。 一天晚上苏禾躺床上无所事事所,窗外月明星稀,他拿着手?机刷了一会?新闻之后就觉得无聊,不禁又想起了徐延,突发奇想的又给徐延发了条简讯。 ——在干嘛,徐大哥? 十分钟后没人回,多正常,但苏禾还是又继续发。 ——大哥? 想了想脑子一抽就又发过去?一条。 ——哥哥,睡了吗? 亲切的称唿能够拉近两人的距离,苏禾正胡思乱想,手?机竟然有了动静。 ——没有。 头一次啊,苏禾精神?一震,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把那两个字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徐延确实头一次破天荒的回自己了。 苏禾往上翻看,盯着「哥哥」两个字研究,难道徐延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回自己的?估计是想到苏宜了。 第45章 他是我男朋友 ——我睡不着。苏禾一边打字一边继续沉思。 徐延又回了?。 ——一个人在家吗? 很快又发过来一句。 ——你以前睡不着不是喜欢去花园里逛吗,晚上空气不错,蔷薇花也开了?,去看看吧。 ——都是我大哥告诉你的? 那边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你喜欢那些花吗,过段时间你到我家来?吧,我带你去看以前我大哥最喜欢的那些花。 那边没有再回,苏禾下楼去花园里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很漂亮的花,不过再过几天就?要全部凋谢了?。 之后徐延再也没有回过,苏禾索性真的就?在下面逛了?一圈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是周五,白?天苏禾去了?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晚上八点的时候才从公?司出来?,但是他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一个以前苏二少就?经?常去的酒吧。 若是以前的话再怎么苏二少也要喊上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出来?,但是这次苏禾是一个人,到了?嘈杂昏暗的酒吧,苏禾找了?个光线勉强还行的角落拍了?个视频发给徐延。 然后他就?坐在那里耐心?的等着,没过多久那边果然打了?电话过来?,苏禾找到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接听。 「又在外?面喝酒?」听不出喜怒,十分熟稔的语气有几分对小辈的无可奈何。 「是啊,要不要过来?一起?」苏禾很有兴致。 「不用了?,你别喝太多,别忘了?之前喝醉了?出丑的事。」徐延提醒。 意料之中的拒绝,不过关于徐延话里的事苏禾想不起来?,也就?没有接话。 「早点回去,不许在外?面乱逛。」徐延最后还不忘如此叮嘱一番。 「你怎么跟我大哥一样麻烦。」苏禾小声嘀咕着挂了?电话。 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徐延也没在意,但是十一点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之后徐延才终于接起。 「喂,请问您是苏先生的朋友吗?」 陌生的声音有几分试探,徐延能听到那边电话里隐约传来?的喧闹声,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情,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那边就?解释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苏禾在酒吧喝醉了?,钱包跟手机都丢了?,让徐延过去付钱顺便把?人领走。 接下来?电话那边的人就?换成了?苏禾,他大概是真的醉得很了?,说话断断续续的抓不到重点。 「徐大哥……那个嗯哥哥你在哪,我没钱你快过来?接我,不然我就?跟别人走了?。」又沖一边的服务员大着舌头说,「这是我男朋友,他过一会就?来?接我,那个他,他要是不来?你就?继续给他打,我只?记得住他的号码。」 徐延就?这样一直听着,最后等苏禾说完了?才让人把?电话还给服务员,说了?自己马上就?会到之后挂了?电话出门去。 等车开到了?酒吧里的时候里面依旧一片灯红酒绿十分热闹,徐延找到苏禾结清了?帐之后要把?人带走,烂醉的苏禾腿软得跟面条似的站不直,扒着徐延要抱,死活都不让别人碰,最后徐延被磨得没办法了?只?能沉着脸把?人抗走。 苏禾确实?喝多了?,被塞到后座之后还在闹腾,吵着要跟徐延回家。 司机在前面开车,徐延就?坐在苏禾身边,对苏禾的各种烦人举动视若无睹,让司机开车去苏宅。 苏禾听到了?,扒着司机的椅背开始叫嚷:「不许去!」 第79页 「老实?点。」徐延把?人扯回来?按在椅子上。 「你接了?我却不带我回家,一点都不负责,还不如让我跟别人走。」,苏禾嚷。 徐延头疼:「再吵把?你扔下去。」 苏禾就?当?没听到,继续去扒前面的椅背,甚至伸手去拉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去徐延家,听到没有不许去我家……」 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车祸,徐延再次把?人抓回来?,耐着性子说:「你听话点,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家里有人会照顾你,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会头疼,别闹了?。」 「我哥不在家,谁照顾我?」醉酒的苏禾百无禁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吗,你为什么不照顾我,你要是把?我扔下去我哥他不会放过你的,我哥可关心?我了?。」 以前苏宜确实?在苏禾醉酒后照顾过他几次,徐延知?道,但是不知?道苏禾自己竟然也知?道,不由?得愣了?愣,看苏禾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其实?苏禾现在回去家里肯定会有佣人照顾他,可是一听到他嘴里的「哥哥」两?个字心?就?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又麻又疼。 「你也知?道你哥哥对你好,那你从前就?不该那么气他。」摸了?摸苏禾发烫的脸,「我不敢把?你怎么着,因为你哥哥是真的心?疼你,你受伤了?他就?该难过了?……我认输。」 自言自语一样的话里夹杂着嘆息,很轻很轻苏禾没有听清,还有些茫然的半睁着眼睛盯着徐延,半晌讷讷的去拉徐延的手贴在自己侧脸,微凉的触感,苏禾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既然想通了?也就?再没什么顾忌,徐延任凭他的动作并没有收回手,开口对司机说:「回去吧,不去苏家了?。」 车辆平稳行驶,苏禾靠在徐延身上昏昏欲睡,后面一路倒是安静了?不少。 等到车停在徐宅外?的时候,徐延先下车从另一边打开车门要抱苏禾,但是刚弯下腰探进去半个身子,甚至还没来?得及伸手碰到苏禾,脖子就?被人紧紧搂住,接着苏禾的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带着酒气。 就?像是得到了?觊觎已久的佳肴,苏禾抱着徐延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就?是一通乱啃,徐延直接就?被啃懵了?,忘记了?反抗。 偏苏禾还不过瘾,还要得寸进尺的把?人往车里面拖,最后徐延整个上半身都被苏禾紧紧箍在了?车内,几乎是压在苏禾身上的。 司机还在车内,惊恐的僵硬着后背,根本不敢看车内的后视镜。 两?人分开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苏禾啃得尽兴了?,放开了?徐延,但是还是有些不满的嘟囔:「你以前没跟我哥亲过吗,不知?道怎么接吻?」 「说了?不许再问我跟你哥的事,也不准乱想。」刚才徐延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一直被苏禾缠着啃,现在唇上火辣辣的疼,脸色也晦暗不明,「你跟人接过很多次?」 苏禾认真的想了?想,迷迷煳煳的回了?一句:「忘了?。」真忘了?。 徐延真想立刻把?他送回苏家,但是忍了?忍还是算了?,把?人抱起来?带到了?屋内的客房。 本来?把?人扔床上之后徐延就?想离开的,但是走了?两?步还是转身去接了?水给苏禾把?脸擦了?擦,又帮他把?鞋子脱了?之后才算完。 床上的人似乎睡着了?,唿吸绵长平稳,徐延现在不急着走了?,就?坐在床头盯着苏禾的脸看,看了?许久之后苏禾就?睁开了?眼,两?相对视,苏禾半睁着眼:「老是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徐延不以为意,语气略有些怅然。 苏禾的酒还没全醒,眼睛就?像蒙了?一层雾气一样,怔怔的看着床边的徐延半天才又开口:「我想喝水。」 什么也没说徐延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苏禾被扶着坐起来?开始喝水,大半杯水下去喉咙里的干涩感终于得到缓解。 「你…你不走吗?」说着又盯上了?徐延的唇,还有些肿,但是苏禾还是凑上去挽着他的脖子要继续亲,却被徐延偏头躲开。 推开苏禾的脸,徐延心?有余悸:「你当?我是什么,再啃就?该去医院了?。」 「你是我喜欢的人啊。」苏禾不肯放手,继续缠着徐延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啃,依旧像之前一样是真的咬。 被扒着的徐延被咬得直皱眉,苏禾不仅咬他还胡乱扯他衣服,衬衫领口都被解开了?两?颗,露出了?一片雪白?细腻的皮肤和细挑漂亮的锁骨,苏禾眼前一亮就?继续啃了?上去,而且越啃越上瘾了?一样。 徐延终于失去了?耐心?,拎着苏禾的后领强行把?人拉开,但他自己白?皙的脖子上造已经?留下一片狼藉的牙印,如美玉点彩受琢,看着竟然有几分精緻的美感。 「再咬人我就?把?你嘴给封起来?。」徐延一边摸脖子上的痕迹一边不带丝毫恶意的恐吓苏禾。 「怎么封?」迷迷煳煳中听到了?徐延的声音,头脑发晕的苏禾笑问,「要亲我吗?」 「你想太多了?,以后少喝点酒。」扶着苏禾靠在床头,顺便帮他背后垫了?一个软枕让他能舒服点。 「那下次我喝醉了?你还来?接我吗?」有几分希冀,也有几分莫名?的情愫,眼神茫然而无措,「……以前都是我哥接我回家。」 第80页 「哥哥」似乎在徐延这里特别好用,只?要提起都会让对方妥协让步。 这次徐延莫名?心?中一动,轻轻的说:「叫我一声哥哥。」 苏禾很听话的喊了?一声:「哥哥。」 「以后别喝酒了?,醉了?这么听话,又喜欢咬人。」如果遇到了?别人也这样吗? 神志模煳的苏禾没有回答,兀自扯着徐延的衣袖恍惚问:「我哥喜欢你,你还喜欢他吗?」 「你哥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轻轻把?手搁在苏禾的头髮上,徐延轻声说:「我跟你哥一样,认准的事就?绝对不会放手。」 第46章 我哥没死 苏禾不大懂他的意思,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徐延让他睡觉他就真的躺下了,但是却没有真的闭上眼睡觉,而是依旧看着?徐延。 「不早了,快睡吧。」徐延试了试苏禾的额头,觉得?还好之后就打算离开。 「你?别?走。」苏禾出声喊,在徐延顿住脚步看向自己的时候才软软的说,「你?忘了亲我?,晚安吻。」 「你?以前喝醉了也这么跟你哥哥撒娇?」徐延被磨得?没有了脾气,站在床边看着?瞪着?眼睛等晚安吻的人,「怎么这么喜欢要人亲,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不想亲我?吗?」 「我?为什么要亲你??」 这句话很合理,以苏禾现在的状态还暂时找不到理由反驳,讷讷的愣了一会之后才颇有些得?意的说:「我?知道一个?秘密,你?亲我?我?就告诉你?。」又补充一句,「关于我?哥的。」 「不会又是什么你?哥在外面?有人之类的话吧,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要生气了。」一边说着?徐延还是一边靠了过去,在苏禾的注视下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唇上的触感有些热,徐延要退身离开的时候苏禾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扯了回来,又狠狠吻了一通之后才一脸「事?后」大老爷的凑到徐延耳边说:「我?知道我?哥没有死,他没有死。」 「你?说什么?」有瞬间徐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盯着?苏禾紧张追问,「你?怎么知道,为什么说他没死?」 「我?就是知道。」苏禾很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论徐延再怎么追问就是不肯多?透露,甚至不再理会徐延,兀自闭着?眼要睡觉。 这个?时候徐延哪里肯罢休:「你?是喝醉了胡说的吧?你?为什么这么说,说清楚。」 「你?要是跟我?睡一觉我?就告诉你?。」苏禾恍惚一笑,眼里没什么清醒的神?志,色急得?跟个?小流氓似的,「快点脱衣服,今天晚上舒服了就告诉你?。」 这句话就好像一瓢冷水浇下,让徐延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没有再急躁的追问苏禾,而是冷静下来开始认真地的看苏禾的脸,分辨他的表情,像是要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些什么古怪来。 苏禾还在嚷嚷着?要徐延脱衣服,但是徐延却已经离开了床,站在一步外静静的看着?他,嚷了几句之后苏禾也?累了,嘟囔闭着?眼就要跟睡着?了一样。 安静得?有些过分的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唿吸声。 「你?怎么知道你?哥哥没死?」这个?时候徐延才慢慢靠过去,轻声问床上毫无防备的人,「为什么这样说,你?知道什么?」 梦中的苏禾恍惚听到耳边的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他下意识的想什么为什么?是苏宜和自己的事?吗?为什么知道苏宜没死?为什么呢? 因为…… 「因为我?和他……」 * 第二天苏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对昨晚的事?情只隐约有点印象,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徐延这边,他也?不拘谨反而十分兴奋,洗漱之后兴致勃勃的去外面?的花园里逛了一圈。 徐宅的花园打理得?十分用心,古朴而大气气势十足,苏禾正啧啧赞嘆时有人来找他回去吃饭,他也?丝毫不客气就去饭厅了,不过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徐延呢?」他问佣人。 「先生在书房处理事?情,苏二少先吃饭吧。」 看来是不打算出现一起吃饭了,苏禾没有继续问,吃完饭之后也?没有要走的打算,而是一个?人去继续逛,自然而然的慢慢就逛到了书房——这里的路他还是有些记忆的,很轻易就能找到书房。 为了方?便办公,书房在徐延居住的院子里,是一间古韵十足的建筑,屋子外面?有一缸还未盛开的睡莲浮在清水里,长得?十分喜人。 窗子是菱格梨木雕花窗,窗扉半掩,苏禾就悄悄站在了窗边往里看,只见徐延侧对着?这边伏案办公,浅淡合宜的阳光下他白色的衬衣扣子直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整个?人自持且温润,矜贵文雅真的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世家公子。 看了一会之后苏禾才敲了敲窗框,在徐延瞥过来时挑眉含笑:「你?真好看。」 「你?喜欢我?的长相?」徐延并没有多?看苏禾,甚至翻文件的动作都没有变,就这么问出这句话,苏禾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好看,我?当然喜欢。」苏禾依旧站在窗边往里看。 徐延没有什么表示,淡淡道:「进来。」 第81页 绕到前门进去,这次徐延是正对着?苏禾的了,不过却微垂着?头,他走近了些正想问问昨晚的事?,徐延却忽然抬起了头看向苏禾。 苏禾一惊,看了半晌才问:「你?嘴怎么了?」 难怪他不肯出来见人,原来是嘴肿得?没法见人——是真的没法见人,太明显了,苏禾甚至有点想笑。 「被狗咬了,还有,」徐延淡淡的收回视线,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许笑。」 于是苏禾忍住,但又隐约品出点什么来。 「你?不会是在说我?吧?」愣了一会苏禾才反应过来,「我?咬你?了?」 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探过身去瞅徐延的嘴,接着?他眼间的发现了对方?领口下微露出来的一点痕迹,伸手就要去解徐延的扣子,却在还未得?逞之时被徐延抓住了手腕。 「现在你?酒醒了,再乱来我?可没耐心忍了。」扔开苏禾的手,徐延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这边苏禾倒是不以为意,还一脸跃跃欲试的反问:「那我?下次再喝醉,然后就可以借酒乱性?了?」 「你?可以试试。」徐延微微一笑,十分的温文尔雅。 苏禾不置可否,徐延也?不在意,又问:「有好好吃饭吗,你?胃不好自己要记住准时吃饭,如果不喜欢我?……他们准备的东西,也?可以让人熬点养胃的粥喝。」 「真是跟我?哥待久了就变得?跟他一样啰嗦了,就爱唠叨这些。」苏禾转身一屁股坐在一把?梨木椅子里,专心研究起扶手处的雕纹来。 不过书房这样的地方?苏禾不好多?待,没多?久就离开了,但他依旧没有离开徐宅,毕竟是好不容易来一次,走了就是白白错过了机会,他还想藉机酒后乱性?一回呢。 晚上的时候苏禾依旧没走,吃饭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饭后他让管家拿了两瓶不错的酒去房间,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开始对着?满庭残阳慢慢喝酒。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之后苏禾看了看时间,端着?酒杯又优哉游哉挨了一个?小时,差不多?是晚上九点的时候他把?酒灌完带着?一身酒气脚步微浮的离开了房间。 他走得?很慢,一路欣赏夜里花园的景致,不过今晚月色不佳,层云厚积蔽月,更是一点星光也?无,黑沉沉的好像随时会颳风下一场暴雨一样。 确实有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苏禾远远的看到徐延卧室的灯还亮着?,他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看清了路往那个?方?向去了。 这是一幢两层的建筑,徐延的房间在二楼,一楼的大门紧闭,苏禾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别?的路上去,只在后面?的小花园里看到一个?小型泳池,一池水波安安静静。 最后苏禾又绕回了前门,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给徐延打了一个?电话。 「白天说好的事?,快来给我?开门。」 那边徐延正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自己脖子上淡了些的痕迹,接到苏禾的电话还是一脸不解,不太明白苏禾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意思,楼下就忽然响起苏禾的喊声。 「徐延!为什么不给我?留门?——」 楼上的徐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一愣,放下手机之后走到了阳台边往下看,下面?路灯下正站着?一个?人,不是苏禾还是谁? 「又喝酒了来找我?耍酒疯?」徐延没有下去的意思,就站在阳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禾,语气有些不耐,「我?没功夫陪你?玩,自己回去。」 「我?不回去,我?喝醉了你?快下来,你?想干什么都行!」苏禾只是薄醉,还是有意识的,就在下面?扯着?嗓子耍赖一样的嚷,「你?不下来我?就去跳后面?的游泳池了,我?要是死了你?要上社会新闻的!这是谋杀!」 苏二少不会游泳,而且天生惧水,今天要不是喝酒壮胆还真不敢说这样的话。 这边话音落下上面?的徐延就皱眉了,接着?就见楼下的人开始往后面?的泳池那边去,徐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下一秒已经往楼下跑了。 「噗通——」一声水花巨响,徐延追过去的时候苏禾已经落水,现在气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徐延立马就跟着?跳了下去把?扑腾的人给捞上了岸。 「咳——咳咳咳——」苏禾躺在地上咳嗽几声把?灌进去的少量水给吐了出来,但是却依旧闭着?眼,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小禾?」徐延拍了拍他的脸,有些担心,「没事?吧?」 按理说那一下淹得?也?没多?严重,寻常人早该醒着?活蹦乱跳了,可是苏禾打小对水有阴影,不会没呛着?却被吓着?了吧? 再看苏禾依旧一动不动,徐延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又喊了两声之后发现依旧没有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弯腰下去要给苏禾人工唿吸,但是唇刚碰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关心则乱。 苏禾死死搂着?徐延的脖子不让他离开,故技重施如狼似虎的抱着?他啃了起来,徐延被啃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一度以为自己要窒息了,半晌才被苏禾大发慈悲的放过。 于是他刚消肿的唇又火辣辣的肿了起来。 第47章 你哥喜欢你 两人身上都贴着湿漉漉的衣服,徐延撑在苏禾上方,背后是高远深沉的天?空,苏禾手还环在徐延的脖子上,借着力道撑起上半身又是一个吻,这次倒是很轻。 第82页 「下?次你要是再敢咬我,再不许踏入徐宅半步。」说?完拉开苏禾的手要站起来。 但好不容易才把人骗下来的苏禾哪里肯罢休,双腿立马缠到徐延的腰上紧紧夹住,不要他走,兴奋的问:「下次?还有下?次啊?你记着?啊这次可又是你自己说?的,别又像白天说的那样不认帐,但下?次我肯定不咬你,一定好好亲!」 「最近别的没?什么长进,就这死?皮赖脸的功夫真是……赶紧松开。」温和的气息没?有了,显出几分商场上的戾气,若是再仔细些还能分辨出几分无可奈何。 「不要,我现在要酒后乱性,你不能反抗。」苏禾借酒撒泼,不肯退让。 「……」徐延忽然很认真的端详苏禾的脸,忽而嘆息,「你变了好多,你哥哥才走多久,没?人管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苏禾却觉得他好像在说?: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只?是你以前不够了解我罢了,这是天?性,以前被?我哥压着?呢,现在你也别管那么多反正我就是要跟着?你,你没?跟我哥做过吧,赶紧的我也是第一次,少废话动作快点都?是男人别搞得那么贞烈,这次包你满意还想来第二次。」说?着?还暗示性的用脚踝摩了摩他的后腰,「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快点啊,说?不定今晚时间还不够用。」 徐延不为所动,黑暗里他的身形山一样沉抑。 「你成天?就想着?这些事?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最后那点戾气也尽数消散了,只?剩下?黑夜里一种莫名哀伤的怅然,「你知道我是谁吗,又知道你是谁吗?」 苏禾就是准备死?缠烂打让人就范,但是没?想到徐延竟然来这么一套,苦情戏似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始料未及的苏禾也不免有些犹疑踌躇:「你……」尾音因为不知到底说?什么才好而拖长,最后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你顶到我了。」苏禾讪讪的转了调子,毕竟那感觉越来越明显了,他不能忽视。 「回去吧,明天?就走,你需要好好想想,我也一样。」这次徐延轻而易举的就摆脱了苏禾站了起来,泳池岸边苏禾还怔怔的躺在地上,面朝夜空。 「真的不来一次?」苏禾还在垂死?挣扎,甚至开始放狠话,「下?一次你想来我可不保证我还是第一次了。」 徐延温温和和的一笑,把苏禾拉着?坐了起来:「你敢去找别人试试,到时候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哥哥揍你一顿。」 徐延走了,苏禾一个人坐在地上目送他离开,黑夜里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一阵夜风吹过,苏禾打了抖,真冷。 再难对付的男人只?要够不要脸去死?缠烂打,就没?有攻不下?来的——即便徐延心里有人。 苏禾当然知道在感情上死?人往往更容易得到人心,更值得被?宽容原谅,优势占尽,所以现在苏宜就是徐延心里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如果苏宜活着?是决计不会有这样待遇的,相爱相杀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不过死?人往往也最难守住人心,因为他所凭藉的就只?有那点虚无缥缈的余情。 自己这个挂掉的「白月光」现在挥着?锄头来撬自己的墙角,敌明我暗,简直没?有理由不成功,苏禾很有信心。 经?过昨天?晚上的「泳池」事?件之后徐延的嘴又继续肿着?了,白天?的时候依旧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不见人,外面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就这样一直到了九点左右才有人过来小心翼翼的敲门。 那人也没?敢进来,就站在外面说?话,说?是苏二少病了,问要不要通知一下?苏家的人把人接回去。 「怎么病的?」门从?里面打开,徐延就站在门内,外面的人看?了一眼就惊得急急低下?头回答,「已经?让医生来看?过了,是受冷着?凉,听人说?昨天?晚上苏二少出去了一次,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左右才浑身湿透了回去。」 在听到「十二点」的时候徐延明显皱起了眉头,不等那人话音落下?就已经?率先出门离开了,背影消失得很快。 徐宅虽然很大,但安排苏禾住的客房离书房并不算远,没?用几分钟徐延人就已经?到了苏禾的房间,正巧跟要离开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严重吗?」徐延驻足问。 被?拦下?的医生抬头一见徐延先是一愣,盯着?徐延的嘴看?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回答:「不算太严重,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没?什么事?了。」 对方的古怪徐延看?在眼里,但嘴上的伤他没?心思管,径直就进了房间。 里面的苏禾还是醒着?的,见到徐延进来就偏头去看?,他脸色烧得发红,拥着?雪白的被?子,有气无力的撑着?眼皮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昨晚为什么那么晚回来,不知道外面在吹风吗?」徐延在床边坐下?,语气里多少有几分责备。 「都?怪你,昨晚你也不管我,要是你答应了我就不会发烧了,哦,也许还是会发烧,不过跟这个性质完全不一样,现在这个发烧我很不喜欢。」苏禾半是埋怨半是耍赖,然后去拉了徐延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你摸摸好烫啊,难受。」 指尖的触感确实烫人,徐延有些心软了,也没?有忍心再去责怪苏禾和他满嘴的火车,放柔了声音:「好好睡一觉吧,已经?打了针睡醒了就没?事?了。」 第83页 「难受,屁股也疼,全身都?不舒服,我睡不着?。」紧紧皱着?眉头十分痛苦的样子。 白白嫩嫩的人软乎乎的躺着?,很乖很乖,跟平时爱撒泼的样子完全天?上地下?,他又长得极是秀气好看?,难得有人会不心疼。 徐延正想说?两句软话哄一哄人,苏禾自己却先一步行动了,他还一直抓着?徐延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现在却又忽然又拉着?对方的手往胸口?探去,一边动作还一边说?:「真的难受,你摸摸。」 徐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下?子就抽回了手,毫无半点警告意味的警告苏禾:「生病了都?不老实,睡觉。」果然不能相信对方的伪装,他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听话? 苏禾无辜的看?着?他,两人对视,最终苏禾妥协了,闭上眼乖乖睡觉。 中午的时候苏禾的烧退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去,而是又以养病为由在徐宅多留了一天?。 第三天?的时候苏禾已经?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徐延估计也烦了就让苏禾自己回去了,苏禾也没?再纠缠,就是临走前问:「我在这里待了几天?,你就不怕别人闲话?」 「闲话什么?」徐延倒是格外淡定。 「闲话我和你啊,我怎么说?也差点成了你小叔子,你之前对我喊打喊杀的,现在又孤男寡男亲亲热热的,我都?在你这住了两三天?了,难免外人会多想。」苏禾甚至觉得外面的人说?不定早就开始放飞脑洞了。 「你少说?两句话就没?人会闲话我们。」徐延倒是不在意那些,他忽然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盯着?苏禾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当然苏禾决计不会认为那是一件对自己来说?也一样有趣的事?情,不由得心里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于是徐延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道:「那天?你喝醉了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苏禾立刻紧张了起来,那天?晚上他喝断片了,后面的事?情都?是模煳的。 「你说?你哥哥没?死?,为什么?」 只?说?了这些?苏禾脑子快速运转,及时作出反应:「……因为他始终活在我心里。」 「你现在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说?的话我都?分不清真假。」本来也没?觉得苏禾会说?出点什么来,徐延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禾,却并没?有追问。 「不过这不重要。」用一种刻意的戏嚯揶揄的表情,这个表情徐延做起来也格外好看?,「重要的是今天?我也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看?那眼神苏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那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警惕起来。 「小禾啊,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跟我……」顿了一顿,徐延十分的云淡风轻,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深的感情。」 「你们感情并不好,难道不是因为后面他……」徐延曾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苏宜背叛的人,于是「背叛」两个字不再那么容易说?出口?。 但是徐延懂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你怎么这么傻,十多年了,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听到「十多年」这个有分量的词苏禾就猜测事?情不简单,甚至开始脑补豪门恩怨到自己的妈设计害死?了苏宜的妈,然后自己登堂入室苏宜对此恨之入骨这一步了。 徐延看?他这么紧张,就像是逗够了他一样,才嘆道:「苏宜他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怎么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你的。」 「你说?我哥他……这个『看?上』是什么意思?」苏禾艰难的不耻下?问。 「这个『看?上』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你看?上我这一样的意思,苏宜他喜欢的人是你。」不咸不淡的补充。 「怎么可能,他和你才是……」 「不是。」截断苏禾的话,「我确实喜欢过苏宜,也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我对你很难起别的心思,但是最近我发现你比你哥哥更有意思,所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第48章 我要和谁滚床单? 徐延竟然一直把他当情敌!难怪嫌自己烦,而苏宜喜欢的人是……苏禾不敢再想下去,只觉瞬间电闪雷鸣,直接是晴天霹雳。 「你哥哥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把?你想送我的东西扣留是因为喜欢你,不让你跟我见面是喜欢你,那天晚上他知道你给我下药想跟我上chuang,所以才想赶来阻止,这才因为开车太急路上出了车祸,为你赔上了命,这也是因为喜欢你。」 「他喜欢你喜欢得发疯,但是他?从来不说,你也从来看不到。」 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每一句话好像都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苏禾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出何种反应才好,他?顿时失了寻常撩逗徐延的巧舌如簧,此刻似乎所有语言都再次苍白无力?。 不仅仅是震惊苏宜的这种感情,更多?的是回忆起从前苏宜对苏二少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早已有迹可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许久之后苏禾才找回声音,「我凭什么?相信你?」 虽然隐隐已有肯定的答案,但是他?还?是想再挣扎一次。 「你已经信了,而且也已经不必我解释更多?。」这个时候他?没?有了最初兴味万分的笑,而是深深的凝视着苏禾的眼睛,「只要你知道这是真的就好,不用明白我为什么?要说出来,现在你该回去好好想想了。」 第84页 浑浑噩噩的上车离开了徐宅,回到苏家之后苏禾直接冲上了二楼去了苏宜的房间,里?面一切都很?正常,整洁而干净,苏禾把?能打开的抽屉都打开翻了一遍,如上次一样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翻到,就应如苏宜深沉的感情一样,该上锁。 他?看到了那个一直被锁着的抽屉。 颓败的在被翻得?杂乱的房间里?站了许久,苏禾就这样站着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跑出门进了书房。 又在书房一番翻箱倒柜,苏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里?发现了一把?钥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苏禾急匆匆的回到了苏宜的房间,真的就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抽屉的锁。 这是苏宜锁住的,隐秘而不想示人的东西。他?以为这是安全而方便的,却?没?想到自己会忽然去世。 抽屉一点?点?被打开,真相一点?点?还?原,苏禾心里?思绪纷杂,就好真的看到了自己的过往藏在心头的千斤重?担,隐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本该是苏宜的,所以这该是他?的从前吗? 抽屉里?面的东西很?少,是一本相册,和一个简单的日记本。 相册里?都是苏二少的照片,足足有一整本,每一张都被小心保存着,每一张都角度柔和。 苏禾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干净秀气,他?看了好一会才认出这就是苏二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拿出照片仔细看了看,所以苏宜是早在那个时候或者更早之前就动心了吗? 事已至此苏禾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藉口来反驳徐延的话是谎话。 他?从前是不知道苏宜还?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管是苏二少还?是苏宜自己的记忆里?都没?有这回事。 他?翻开了那个日记本。 不论什么?时候来看苏宜的字都很?漂亮,而且干净利落,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但是这个日记本上所记载的并非只是简单的「日记」而已,更多?是在写关于苏二少的事情,包括苏宜自己对苏二少每天的感情,苏二少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而苏宜自己私心下对这些的感受,这完全就是一本心路歷程的记事簿。 在日记本的扉页还?工整的写了一段话:我把?我对你的感情都记下来,一直一直,不然我怕藏得?太久,我自己都会忘记。 很?心酸,很?惨,苏禾木着脸合上了日记本,目前有点?凌乱。 好心酸,好惨——自己就是那个暗恋原来那个苏二少的苏宜,现在任务是让苏宜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如果苏宜爱的人真的是徐延还?好办,那自己现在以苏二少的身份去钓徐延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现在徐延忽然告诉自己苏宜喜欢的人是苏二少,额……真正的苏二少已经不在了,自己现在既是苏宜又是苏二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搞了。 好了,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个坑了,难怪最开的时候任务是「和爱的人在一起」,这里?这个「爱的人」就是一个很?大的陷阱,根本就没?有指明人到底是谁。 之后几天苏禾就没?有展过眉,每天就跟苦大仇深的苦主一样摆着苦瓜脸忧愁,脑子里?反反覆覆就那几个问题把?人愁坏了。 我是谁?我在哪?这任务到底该怎么?完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是苏二少?我是苏宜?我爱谁?我要跟谁在一起?我要自己爱自己?我要灵魂爱□□?我还?要自攻自受?苏禾一度对着镜子问这些问题,深觉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自己还?会人格分裂直接疯掉。 啊!——太可怕了! 「不行?不行?,我要冷静。」他?虽然对滚床单百无禁忌,但是口味还?没?有重?到这个地步,这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大不了到时候自杀自动结束任务,最多?不要这个世界的积分了。 不过上一个世界任务失败之后系统曾发来提示说,任务失败的世界不能连续超过两个,否则……否则他?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说不定还?会直接就被挂掉。 在苏宅待了四天之后苏禾实在是坐不住了,索性决定看看天意。 于是他?开车出城去了城外有名的道山,之后徒步前进,刚到山脚就看到一座道观人来人往,他?也就跟着过去,刚刚远远看着就觉得?这道观眼熟,现在走近了越加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苏禾过去匾额下仔细一看——奉闲观。 「……」是巧合吧。 苏禾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往里?面走,刚进前院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块石头,其中一个戴着帽子的导游模样的人指着石头上刻着的古字开始解释,他?声音挺大的,苏禾也就顺着听了一耳朵。 那人说这个道观很?有来头,名气很?大过来求籤的人很?多?,盖因为这道观在千年?前养出过一位流芳千古的明君,君王幼时拜了这观里?的一位隐士为师,在自己登基后还?把?那位道长也接进了宫,不过那道长命薄在皇上封禅那年?除夕遇害死了。 之后皇上为了记缅道长拟了一道圣旨要给道观改名为「未息」,但在最后还?是收回了诏令,有人说是因为那道长曾说过一句话:若不遇长风,当?老奉闲耳。 第85页 于是皇帝动了恻隐之心。 苏禾看着石碑上刻着的十个字,若不遇长风,当?老奉闲耳。 编的。 他?可没?说过,当?时只是随口夸了一句这名字很?合意而已。 那边的导游还?在扯着嗓子继续解释,故事已经说到了道长死后了。 话说那石碑上刻着的诗还?真不少,转眼又被念出一句。 手植寒梅三千树,枝枝瘦如泉下骨。 在离这里?百里?远的m市有一座墓,那里?有三千红梅作伴,每一年?都灼艷非常,据说那些梅花都是那位皇帝亲手为道长种下的。 此情此景苏禾忽然想到一句诗,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那年?顾长风独寄人间,是不是也会白雪满头,那场难得?的大雪又是什么?时候停的? 站在院前的迴廊下,苏禾独自出神,之前的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不在了,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停歇,苏禾回过神之后继续往观内走,里?面竟然还?真有一个算命的老道。 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看来名气不小,苏禾也跟着过去伸着脖子望,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求籤算命的,每天都有名额限制,还?讲究什么?机缘。 苏禾看了看里?面那一圈人就知道自己今天白来了,人这么?多?肯定排不到自己了,于是他?打算离开另换其他?地方试试,反正就是打发时间而已。 不过这边才有此打算都还?没?来得?及抬脚,里?面的老道却?忽然出声将他?叫住,然后所有人自动让开一条道给那道长通行?,于是转眼间苏禾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道长的面前。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这面相正是我一直要等?的有缘人,今日我可为你免费算上一卦。」 边上围着的一群人同时露出了炙热羡慕的眼神,苏禾就顶着这样几十双视线的注视,很?淡定的问:「什么?都能算?」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人难道是看出自己身价不凡,所以想来借着「免费」之名行?坑骗之实? 「算什么?都行?。」对方笑得?很?和蔼。 苏禾越发觉得?他?很?有可能只是招摇撞骗的神棍,但是如果对方不过分的话,他?并不介意今天被骗一次,反正只要帮他?算一算卦,给钱也是很?正常的事,躲过了这家躲不过别家。 这样想想也就平衡了很?多?。 「那帮我算算姻缘吧。」 于是边上围着的那圈人开始上下打量苏禾,隐约间还?听到有大妈说「长得?这么?标志的小伙子竟然还?愁姻缘」。 苏禾脸上维持着微笑,开始等?对方算出的结果,其实也没?算出个什么?,就是一通乱七八糟的话,后面对方真的没?有收他?的钱,竟然真的是免费,于是苏禾也没?计较对方那段没?头没?脑完全没?用的话。 离开道观的苏禾脑子里?还?在琢磨那位老道的话。 老道说自己今生良人成双,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孤独余生的,苏禾思来想去,这说的不就是徐延吗,双人旁加一个余,可不就是徐延的徐。 也许只不过是刚好巧合而已。 把?这事抛在脑后,苏禾又换了一座道观,对方生意依旧火爆,苏禾挤了好久才求到姻缘签,花了几百块让人来解,对方说的也都是没?用的好听话,还?让他?买了一串据说对姻缘有帮助的檀木手串。 带着手串的苏禾离开道观,见时间差不多?了就下山开车回去。 第49章 你在暗示什么? 在外面逛了一圈的苏禾心情好了?些,现在任务没法进展下去了?,系统这边也没有任何指示,那应该就是事情还有迴旋的余地,还是先等等吧。 不过让苏禾没想到的是一回去就看到了徐延的车停在了苏宅外面。 他们这几天?都没有见过面,甚至也没有通过电话,苏禾现在看到他就会想起糟心的任务,只觉得烦人,但是车就停在大门口他也不能装作没看到,还是得过去打招唿。 「干什么?」徐延就站在车外倚在车门边,苏禾就站在他对面。 「等你回来。」见苏禾身上一身休闲装,徐延反问,「去哪了??」 「算命。」轻飘飘的两?个字完全没有了?从前的热情,「找我有事吗?」 「这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是不是还在生气?那天?我说苏宜喜欢你的那件事,不过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吧?」最近几天?这么消停的苏禾一点不像从前,徐延万分奇怪,「你哥哥喜欢你让你很难受,所?以现在要跟我断绝来往,我不觉得苏二少你有这层思想觉悟。」 又说:「或者你不会是觉得对不起你哥哥吧,要是有这种想法你早该有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关你什么事。」苏禾没好气?,这个浪费自己感情的渣男,「让我来说说,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这几天?没有我在后面追求,所?以你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习惯,因此才特意过来找我放点小恩小惠,然后让我继续打起精神来在你屁股后面继续追逐?」 「我没你想的那么卑劣变态。」徐延并不认同苏禾的话,反而十分认真的说,「今天?来我主要有两?件事。」他忽然话锋一转,「你家花园的花还没谢吧,之前不是还邀请我一起赏花吗,我今天?就来赴约。」 第86页 苏禾倒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于是也没有反对,瞥了?一眼徐延率先回车里开车进门了?,徐延就跟在后头。 花园里粉白?一从的花早是七零八落了?,没什么可观赏的,两?个人就这么围着绿叶看了?一圈,最后徐延嘆道?:「可惜了?,应该早点来的。」 「好了?,花也看完了?,现在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我怎么感觉你闷闷不乐的,还有点怨气??」苏禾不怎么待见自己,徐延自然也看得出,其?实他还是不能太明白?为什么苏禾前后转变会这么快,原因到底是什么? 苏禾没有回答,无视了?这个问题,只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徐延无可奈何,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了?,你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还想蹭饭?苏禾不信任的盯着徐延。 「准时吃饭,不然你老会胃疼,走吧。」徐延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自然的像在自己家一样。 进了?饭厅家里的佣人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于是两?人难得又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饭后徐延还要继续参观,苏禾撵不走人也就只能顺着,之后徐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苏禾又只能去叫人来收拾,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徐延竟然没在原地,不知道?逛到哪去了?,苏禾跟着找了?一会最后在书房把人找到。 门没有关,苏禾在门口看到了?里面的人,正要说两?句不要乱闯之类的话,徐延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这里还是没有变。」 苏禾听着一愣,暗想多半是以前苏宜带他来过,见他一脸怅然回忆的样子,苏禾本来想说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了?。 「你觉得会怎么变?以为我哥不在了?我就会迫不及待的把这里拆了??」苏禾进去。 「没有。」徐延却转过头对着苏禾一笑,「只是很久没有来过这里,有些感慨。」 「那你赶紧多看几眼吧,以后可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书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现在我想说今天?来的第二件事。」徐延却忽然走到了?苏禾面前。 「什么事?」苏禾后退。 徐延步步紧逼,一直把苏禾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还记得吗,我说过等我想好了?,你哥哥的帐我会全部讨回帐。」 「我也说过,你哥哥的帐你来还。」慢慢倾身,两?人靠的极近,「我想了?很久,只有你以身相?替这样我才不亏。」 「我觉得你需要再好好想想。」苏禾把人推开。 「这不是你从前最想要的吗,现在我答应了?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徐延倒是有些疑惑了?,似乎对此十分不解。 虽然徐延各方面确实不错,如果要一起单纯的滚床单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现在事情这么乱,苏禾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影响了?任务进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禾没有回答徐延的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说服对方。 好在徐延也并没有非要他现在给出答案,两?人离开书房之后回到了?客厅,佣人端了?两?杯红茶,两?人相?对无言,只能端着杯子喝茶消磨着尴尬的时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既然两?件事已经坦白?,那就完全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苏禾开始赶人,他现在更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这一点徐延从苏禾的话里听出来了?,他看了?看表,点点头:「是该走了?,公司还有个会要开。」 话虽如此,但是在放下杯子的时候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顺着茶几往下流,有一部分弄脏了?他身上的衬衣。 苏禾看在眼里,表情微扭……他这是想暗示什么吗?两?人微妙对视,徐延坦荡荡,苏禾一阵狐疑。 最后,苏禾面对徐延的眼神只能妥协说:「换一身衣服再走吧。」 于是领着人再次上了?二楼,因为苏禾自己比徐延要瘦削些,所?以他的衣服徐延穿不了?,只能把人带到了?苏宜的房间。 随便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徐延,让他自己去洗手?间换,苏禾就在外面等着,徐延换好出来的时候苏禾随便看了?一眼,还挺合适的。 徐延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衣服,视线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苏禾率先往外走,同时说:「你该走了?,不然你的会议要迟到了?。」 徐延紧跟着苏禾下楼,刚走到门外又忽然停住脚步。 「还有什么事情吗?」 「刚才换衣服我把手?表忘在二楼的洗手?间了?。」 「事真多。」苏禾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说,「自己上去拿吧。」 最后苏禾把徐延送上了?车,徐延的司机还在车里等着,他坐在后座,车窗打开着,他对苏禾说:「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说完深深的看了?苏禾一眼,吩咐司机开车离开了?。 一直等到徐延车不见了?之后苏禾才回去,本来打算回房间躺一下的,眼睛一撇却发现沙发上落着一部手?机,过去一看还真是徐延的。 苏禾看了?看手?机又随便按了?按,他不知道?密码,于是打算给徐延的司机打电话通知徐延让人过来取,可是刚拿出自己的手?机,忽然脑子一闪直接拨了?徐延的手?机号,于是手?中?的另一部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小禾。 第87页 原来这就是徐延给他的称唿,苏禾觉得没意思,还是给徐延司机打了?电话过去通知了?这件事,对方答应很快过来取。 另一边车一直开,直接回了?徐宅,徐延没有去公司开会。 他手?臂上挂着自己换下的衬衣,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才随后把衣服放下,从里面拿出了?一直掩藏着的东西。 一个日记本。 翻开日记本里还夹着几张照片。 他把照片拿出来,指尖温柔的摩挲里面的人的面容,许久之后才放下。 那日记本他只是很随意的翻了?翻,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去看里面记录了?什么,或许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太过熟悉,而无心?重?阅。 我把这些感情都放在这里,不然我怕藏得太久,我自己都会忘记。 真的想过忘记,但是永远忘不了?,既然如此,他爱谁又何妨,只要他的视线能停留在自己身上,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一切都不重?要。 之后苏禾发现从徐延挑明要他「以身相?替」那天?开始,徐延整个人画风都变了?。 之前一直都是苏禾死皮赖脸的缠着徐延,而徐延总是不轻不重?的拒绝,这回苏禾死心?了?一样不理人了?,每天?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苏家,也不打听徐延那边的消息了?,被冷落的徐延就躁动了?起来,开始扮演起了?苏禾从前扮演的角色。 他现在到苏家总是不请自来,每次来也没什么正事,就是闲侃示好,说什么既然互相?喜欢不然就试一试,苏禾都听烦了?,几次之后直接就不让人放他进来了?。 以为这样就能清净几天?,但是第二天?徐延就打电话给他说要谈谈之前从苏禾这里拿走的那些股份的事,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苏禾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地点是在徐宅,并不是在公司,虽然可见徐延的不轨居心?,但是苏禾也毫不畏惧,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出事不成?最多……最多也就是大局不保。 「有什么事?」苏禾一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 「要喝什么?」徐延并不理会,悠闲万分的帮苏禾煮了?茶,他左手?中?指上有一枚简单的戒指,衬得手?指越加修长白?皙,白?瓷茶碗在他手?上格外赏心?悦目,整个人都有一种不染世俗的味道?。 苏禾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画面,应该是在苏家一楼的客厅里,徐延和苏宜对坐,苏宜挽着白?衬衣的袖口在添水煮茶,雪白?的手?腕露出一截,姿态十分优雅,竟与现在徐延身影相?重?合。 看来确实两?个人在一起就了?就会变得相?似的。 接着,苏禾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跟我哥好像,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煮茶吗?」 「没有。」徐延把茶碗放到了?苏禾面前,「我比较喜欢和你在一起喝茶,试试吧。」 第50章 口嫌体正直 苏禾端起来小小的抿了一口,初初微苦,回?甘悠长,茶香清雅,确实是好茶,但是苏禾并没有闲心?品茶,他放下茶碗正要开口谈正事,徐延却忽然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煮茶需要静心?,你?总是静不下心来。」他走到了苏禾的身后?,将人搂在了怀里,「我?来教你?吧。」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是徐延的教学时间,他的动作轻缓而优雅,声音就一直在苏禾的耳边,也是很轻很柔的,苏禾听?着这样的声音撞入心底,莫名一阵柔软,浑身都一阵一阵的酥麻,没法硬下心肠来强硬拒绝。 徐延一直抓着他的手?,每一个动作都小心而极尽温柔,茶的雅香不仅仅从茶碗里飘出,徐延身上似乎一直都有一股淡淡的茶清香。 不过苏禾还?没有忘乎所以,他还?有理?智,稍稍侧过了头,入目就是徐延柔和的侧脸的,正巧徐延也在看他,于是两?人视线相撞。 「你?之前说?我?变了,其实我?觉得你?变得更?多。」苏禾说?。 「我?们都变了,都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但我?们心?里都有对方,所以……」徐延竟然主动低头吻了苏禾,「我?们在一起吧。」 很浅很轻的一个吻,也很克制,似有若无?像是错觉。 「我?已经给了你?考虑的时间,不许拒绝。」 定下心?神?,苏禾转开头:「我?想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这就是今天的正事。」 「那等你?什么时候真的有正事了,我?们再谈。」挣开徐延的手?,苏禾起身要走。 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过来的徐延自然是不能这么轻易就让苏禾走的,只能妥协了:「走吧,去二楼书?房谈,文件在哪里。」 于是二人这才一起上?楼,如之前徐延所说?的,这次真的是谈上?次从苏禾手?中拿走的那部分股份的事情,那是苏禾刚穿过来的时候,为了保命示好所以主动划给徐延的。 以徐延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的个性来看,苏禾以为对方定然是要藉此再敲诈一笔的,但是这次明显他想错了,徐延竟然要把那些股份还?给他。 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禾一脸怀疑。 「文件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看吧。」徐延觉得好笑,把文件放到苏禾面前,「这些股份动摇不了你?在苏氏的地位,我?之前帮你?做了投资,都是不错的项目,很有前景,以后?如果亏了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第88页 「这一点不像徐总您的为人,为什么忽然这样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禾没有去翻那些文件,略警惕的看着徐延。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想说?我?这可不是无?缘无?故的,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我?想对你?好做这些不是很自然吗?」 徐延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最终那些东西还?是回?到了苏禾手?中。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于是苏禾答应了徐延的要求,晚上?留下一起吃了一顿饭,餐桌上?都是苏禾喜欢的菜色,两?人很和谐的吃了饭之后?天差不多已经黑了下来。 然后?徐延又带着苏禾在花园里散步,苏禾没有太大的兴趣一脸意兴阑珊,徐延一路领着人走,然后?竟然走到了他住的那个院子外面。 「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就是站在这里喊我?的。」就站在门外,仰头望着二楼,「扬言要跟我?酒后?乱性。」 「我?现在可没喝醉。」苏禾哼道。 「无?酒自醉,也不是不可以。」徐延从善如流。 「是你?想发酒疯吧。」说?白了就是想干那档子事,苏禾沉吟了一会又很认真的说?,「上?次我?也说?过了,等你?想清楚的时候我?不保证还?是第一次。」 徐延神?色一滞,但很快就恢復如常:「我?不信。」 「嗯,我?也不信。」随意的转身往一边的小路走,「现在的所有我?都不信,我?觉得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的好,再怎么说?你?得对得起我?哥的亡魂是不是,你?不是那么喜欢他吗?」 这番看似没什么道理?的话竟让徐延一时无?言以对,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后?面的那个小型的泳池边,一池清水在灯下泛着粼粼波光。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延望着泳池半晌才说?:「我?教你?游泳吧。」 苏禾一看到水心?里就不舒服,自然是拒绝的,再说?游泳要换泳裤,全身上?下就那点情趣一样的布料,面对一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很难不会发生点什么,如果答应了,那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这大晚上?孤男寡男的,他又不傻。 走在前面的苏禾一边想一边表示鄙视。 后?面的徐延却没有跟上?去,没有听?到脚步声的苏禾觉得古怪,回?头一看对方竟然站在那里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了。 苏禾惊恐:「你?干什么?」 「教你?游泳啊。」一边说?一边继续解扣子。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准备撒丫子跑路。 早有准备的徐延两?步就追上?了苏禾,一把把人拖了回?来,「哗啦」一声直接拉到了泳池里,这边的水其实不深,但是苏禾还?是呛了口气就直咳嗽,紧紧的抓着徐延的衣袖。 这边苏禾还?没喘匀气,徐延又压下来把他抵在池壁上?一通吻,苏禾憋红了脸,最后?好不容易才得以开口:「你?有完没完啊,想强奸啊?小心?上?社会新闻!」 对于苏禾的叫嚷徐延充耳不闻,又是一通吻,如此几?次苏禾也没力气喊了,最后?有气无?力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留下来。」徐延倒是很干脆,他手?还?压在苏禾的肩膀上?,把人按在池子边上?,而他自己领口大敞,白色的衬衣紧紧的贴在白玉一样的肌肤上?,这样看来真的挺勾人的。 苏禾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好一会才开口:「你?这样了我?还?敢留吗,你?不会想趁机谋杀我?吧?」 然后?徐延就真的把他往更?深的水里拖去,苏禾大惊,攥住徐延的手?腕:「你?不会真要杀人吧?!」 「如果你?愿意留下,那当然一切就好说?了,不然你?可以试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苏禾是真的被他搞怕了,只觉整个人不寒而慄,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水已经漫过了下巴,苏禾整个人都往徐延身上?贴。 「留下留下,你?快点带我?上?去啊!」 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上?了岸,苏禾还?心?有余悸的发抖,徐延领着人上?了二楼的卧室,苏禾这才明白那所谓的「留下」是要留在徐延的房间里睡觉。 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 全身湿着容易感冒,苏禾先去洗了个澡徐延才进去,好在对方出来的时候衣服整整齐齐没有故意只围个浴巾之类的,看来他也不是很禽兽。 「你?不会还?有什么企图吧?」苏禾惴惴不安,深表不信任。 「我?说?没有你?信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但是仅此而已,徐延今天的疯算是发完了,晚上?睡觉也就消停了没再折腾,不然苏禾真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毕竟徐延这细皮嫩肉又温文尔雅的模样苏禾还?真的挺喜欢的。 好吧,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挺禽兽的,大半夜不睡觉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徐延的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第二天一早苏禾在洗手?间里刷牙,徐延进来,苏禾从镜子里看到了他好一会不说?话,苏禾吐干净泡沫漱了漱口:「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昨晚做了什么梦?」徐延说?,「抱着我?蹭了一晚。」 差点被一口水给呛到,苏禾瞠目而视:「你?少污衊我?。」 第89页 「你?就当这是污衊吧。」稍微侧了侧脖子,用手?指点着上?面的两?点痕迹,「你?还?咬了我?,这总不算是污衊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口嫌体正直?苏禾有点恍惚的想,看来他才真是欲求不满的禽兽。 本来以为昨天晚上?徐延那么强硬的要自己留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但是这次徐延竟然格外的好说?话,很快就答应让苏禾回?去,并且因为他要去公司顺路,所以还?顺带捎了苏禾走。 所以他昨晚把自己拖下水威胁,只是为了陪他睡一觉——单纯的睡一觉。 第三天外面的那些风风火火的新闻再次证明徐延果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报纸上?占了大幅版面的新闻就是关于徐延跟苏禾同居的内容,甚至有徐延送苏禾回?家的画面,还?有徐延在公司外的近距离拍摄,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那两?处疑似吻痕的痕迹。 绯闻什么的向来是最受大众追捧的,但是现在苏二少实在是个尴尬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徐延以前跟苏宜是恋人,现在明显就是被自己的弟弟挖了墙角。 苏宜的命被苏二少搞没了,苏家继承人的位置落到了苏二少的头上?,现在他的爱人也要被苏二少收走。 真的好惨一男的。 「我?们什么时候同居的?」这样的新闻如果没有徐延的默认,没人敢放出来,于是苏禾第一时间给徐延打电话。 他很气愤。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痛不痒的话无?异于默认。 「你?这是想让我?被千夫所指啊,现在所有人骂的是我?不是你?。」苏禾很不高兴,「你?马上?去闢谣。」 徐延则不慌不忙:「你?来徐宅,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你?以为我?傻啊,现在这个时候去你?那里不是让人抓把柄吗?」 「那行,你?赶紧让人开门,我?就在你?家门外。」一顿,「要是晚了让人记者拍到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新的新闻出来。」 第51章 把你弄脏了看谁敢要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见你,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苏禾已经挂了电话,没多久苏家的大门就打开了,徐延的车随之开了进?去。 苏禾下楼正好看到?徐延进?来,徐延也仰头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结婚,这是我的决定,外面没人会说你一句不好的。」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徐先生。」 「我的立场也很明确,这件事不会就这样完了,要么你答应跟我结婚,你爱我我也爱你。」语气忽然变得决绝而冷厉, 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要么就这样一直耗下去,我还有很多的时间跟办法?让你妥协。」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爱我?你不过就是习惯我以前?每天在你屁股后面围着你打转罢了,现在我也累了不想再贴着你了,你想想清楚吧。」 极度疲倦的嘆息,「徐先生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德性,我不要脸我没有容人之量我有不轨之心,我这样的人哪一点值得你看上?」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你用得着这样否定?」徐延并?不退让,一步一步逼近苏禾,根本不让他有逃避的余地,「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或者在担心害怕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苏禾节节败退,有点慌不择言,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总之这件事不可能,你再放任他们乱说我就告他们诽谤,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结婚。」 「你还想跟谁结婚?」声音有些?冷。 「啊?」苏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徐延越来越黑的脸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恼怒道,「我跟谁结婚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跟你。」 「可以啊,你不是说我弄臭了你的名声你以后不好结婚吗,那我今天索性就上了你,把你弄臭个彻底,看看以后谁还敢要你!」像是终于被激怒了,徐延一改之前?君子温润的模样,忽然变得格外暴躁,显出了对敌人的冷血和戾气。 他扑过去一把将苏禾压倒在沙发上,其实平时看上去他身形瘦削,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可是其实他的力气格外的大,苏禾根本没法?挣扎。 但苏禾也不肯就范,他踢打叫喊却都无济于事,外面的佣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 压在苏禾身上的徐延一边胡乱的吻苏禾,一边说:「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徐延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为什么不答应?」 被逼到?这个地步的苏禾也怒了,大吼:「我他妈早就不喜欢你了,你滚开!你还要不要脸啊,现在你就算倒贴我也没兴趣,你非要把自?己?搞得这么难看吗?!」 别人越是拿刀逼他,他就越反感。 「我难看?我是难看,我他妈就是为了你才这么难看的,你就不能顺着我一次?」暴怒的徐延粗暴起来手下毫不留情,「说不喜欢我,那当初为我闹得满城笑?话的人是谁?我不要脸我看你之前?更不要脸。」 苏禾气结:「你滚!你从苏家滚出去!快来人给我报警,啊!杀人了!!!——」 「闭嘴!」徐延直接一把掐住苏禾的下巴,逼他跟自?己?对视,压着怒气执着问,「喜欢我吗?」 第90页 「喜欢你大爷!」这个时候苏禾要是肯说「喜欢」那就怪了。 「为什么不喜欢了,那你现在喜欢谁?你之前?不是对我喜欢得人尽皆知,不顾苏宜的脸面劝阻也要喜欢的吗,怎么现在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似乎是气极了, 徐延死死地抓着苏禾的肩膀,「你究竟有没有心,就这样践踏别人付出的一片真心,就因为一句现在不喜欢了,我之前?所有的煎熬都成了你踩在脚下的一个笑?话。」 「反正就是不喜欢你了。」苏禾还在嘴犟。 「为什么又不喜欢了呢。」徐延重复这句话,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想了好久才决定接受,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又置我于何地?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 搞得好像自?己?是个渣男一样,徐延今天也太反常了,苏禾心里嘀咕,同时看徐延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有点憷这样不正常的徐延。 「为什么你又不喜欢了……」像是十分的痛苦,徐延眼中是浓浓的悲伤。「是不是只要是我你就没法?喜欢?」 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徐延烧红了眼,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爆发了。 「小禾,我真的,忍你够久了。」 这是苏禾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要他把生吞活剥了一样,苏禾心里一沉心道完蛋,然后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真的直接被活剥生吞了,一点渣都不剩的那种。 身下是柔软的床垫,身上盖着软和的被子,身边还睡着一个人,这是苏禾醒来的情景,真的很事后了。 半开的窗帘外阳光明媚,他知道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天的事让他腰酸背痛,动都不想动,正想要叫醒身边的人,又觉得尴尬,可是不叫醒的话更加诡异,这里是苏家,这是他的房间,徐延跑过来把他睡了他居然没胆子把人喊醒,太憋屈了。 「餵。」还是用不那么难受的手肘捅了捅徐延,「滚起来,马上从我床上滚下去。」 「这可不是你的床。」徐延悠悠然睁开眼。 「难不成是你家的?」心中警铃大作,难道徐延趁他睡着把他掳到?了徐宅? 「认真看看。」凑到?苏禾的耳边说,「这是你哥哥的房间。」 视线晃了一圈才发现确实是苏宜的房间,苏禾有些?无语:「你这是什么诡异的癖好。」该不会昨天的事就是在这个房间办的吧? 「这是情趣。」徐延说,「我们在这里做,你就会想到?你哥哥。」 「我今天才发现你有点变态。」 「其实你从来都不了解我。」被子底下的手捏了捏苏禾的侧腰,「还有更变态的。」 「你的疯发够了就滚吧,你想做的都做了,再发疯我就真的报警了。」苏禾闭上眼,「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你这还没穿上裤子呢就开始不认人了,」徐延却不为所动,轻笑?着说,「昨天你也就贞烈一时,后面都没反抗。」 「谁说我没反抗了!」苏禾不服,睁开眼瞪着徐延,「我那是没力气了,我都叫你停了你也没听?!」 徐延不跟他争这个,失笑?问:「那你自?己?说你昨天舒不舒服?是谁昨天喊我快点还哭哭啼啼的喊我老公的,怎么今天全忘了?」 「我那都是被逼的,你个衣冠禽兽我没哭!」苏禾忍着痛去踹徐延。 抓住他的脚腕,徐延「啧」了一声:「还这么嘴硬,以后得好好教训。」 「你给我滚!滚出去!」苏禾直接拿枕头去砸徐延。 然后徐延当真就下了床,他直接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就开始往身上穿,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苏禾震惊于他的不要脸,目瞪口呆的目睹了全程,然后眼睁睁看着徐延又朝床边走过来,一把掀开了被子。 「你干什么!」苏禾惊声尖叫。 将床上yi丝bu挂的人打量个遍之后徐延才扯着床单把人一裹:「跟我回去,车就在下面。」 「谁要跟你走,你这是吃饱了还想兜一顿走,你也太不是人了吧。」苏禾挣扎着不肯就范。 徐延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你在这里他们不方便照顾,谁给你上药?不怕屁股烂掉?」 「你屁股才烂掉,谁不要脸谁烂屁股烂心肠。」苏禾气喘吁吁,四肢都没法?自?由活动他气急败坏,「我自?己?上药才不跟你走,我又不傻,跟你走了能有什么好结果,你马上给我放开。」 当然一身伤痛的苏禾的反抗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吵了一路还是直接被徐延抱着上了徐家的车,然后一路绝尘开到?了徐宅。 当然在车上的时候苏禾还是没有放弃挣扎,徐延抱着他的上半身不许他乱动,喊又没有用,索性苏禾直接拿脚去踢前?面的驾驶座。 「你给我停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苏禾还是锲而不捨。 「你再踢的话昨天的事我会让人写?成新闻曝光出去的。」徐延淡淡的说。 「啊!!!徐延你不要脸!」苏禾崩溃大喊,虽然他也能不要脸,但是现在他不敢不要脸,要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他跟徐延睡了,那以后对任务来说绝对是个麻烦事,现在是尽量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再次来到?徐宅苏禾直接被带到?了徐延的卧室,还是上次的地方。 苏禾面如死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接点,多久放我回去?」 第91页 「才来就想走?」徐延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低头含笑?看着苏禾,看到?他额边一缕乱发就顺手帮忙拨了拨。 往徐延那边瞥了一眼,苏禾看到?徐延柔和雅致的眉眼,真心好看,他闭上眼:「你还想让我在徐家待一辈子还是怎么的?」 「我倒是真想。」声音带了明显的笑?意,「你要是肯留下陪我一辈子,我啊,就什么都不求了。」 「那你还是赶紧去求点什么吧,比如去求求神仙拜拜佛之类的,兴许下辈子咱俩有那个缘分。」反正这辈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你说话就不能不刺我两句吗?」摸了摸床上躺着的人的侧脸,「你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 于是苏禾闭嘴了。 本来以为到?了徐延的地盘他肯定会趁火打劫,但是两天下来他一切都表现得很规矩,没什么大动作,苏禾也就放心了,他身上已经不痛了,基本上都没什么大碍,于是又开始寻思?回去的事情。 「我在你这待久了,公司的事情谁处理?」苏禾义正言辞,「你必须马上送我回去,苏氏需要我主持大局。」 「公司的事情你不用管,我看你整天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面。」徐延十分轻描淡写?的点破,「你这才来多久,你以为我真的就只是带你过来养伤的,正事还没办就想走?」 对于他的如此坦荡苏禾愣了一会,然后再次不忿:「你不要脸!」 第52章 干不干? 他?从前是绝对不知道徐延是这?样不要脸的人,明明外面的徐延就是?一个如玉君子,家世好、长得好、气度好,反正?就是?看哪都好的一个人,原来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表面君子。 「我以前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苏禾低声自语。 「那你可以继续瞎下去。」徐延却听到了他?的话,阴恻恻的说,「或者?你更希望我帮你把眼睛剜出来?」 「神经病。」苏禾毫不留恋的转身上了楼。 「其实你肯装瞎我也?无所谓。」轻轻一笑,徐延十分轻的开口,但已经走远的人没?有听到。 事实证明徐延真?的够不要脸,并且言而无信。 那?天两人一起从苏家出来到了徐宅同?居多日的消息竟然还是?传出去?了。 「好了,现在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也?没?人敢跟我结婚了,你现在满意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吗?」一整天没?有见到徐延,想走又没?人肯放他?走,苏禾忍了一天之?后终于等到晚上徐延回来了,于是?当即找人理论上了。 「还不够。」 徐延依旧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苏禾看了很来气:「你就算是?关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喜欢你,你直说吧,要怎样?」 徐延不说话,径直进了浴室。 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苏禾还是?过去?敲了敲:「喂,你不就是?想和我睡觉吗,别以为你每天晚上趁我睡着了偷偷亲我我不知道,还有你……算了,我心甘情愿让你睡一觉就放我回去?干不干?」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徐延没?说话,苏禾琢磨着是?不是?没?听清还想再说一遍,面前的门就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徐延就站在门内和苏禾面对面,他?还穿着白衬衫的上身都是?水,头髮也?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滴,苏禾愣愣的看着他?。 「……干不干?」苏禾讷讷的重?復。 于是?他?被扯进浴室,说干就干。 这?次真?没?反抗,一直到后半夜苏禾精疲力竭昏昏欲睡,徐延总算是?大发慈悲放过了他?,把他?抱回浴室洗了澡之?后再带回了卧室睡觉,不过就算是?睡觉他?也?睡不踏实。 恍惚的醒了过来,苏禾撑着眼皮看到徐延坐在床头低着头,没?有开灯的夜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轮廓,他?拉着自己的手正?在往手指上套着什么东西,实在是?看不清,苏禾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也?就瞥了一眼就又睡了过去?。 「还回去?吗?」穿着整齐的徐延坐在床沿上,看着躺在床上刚醒过来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人,「还有力气回去?吗?」 「……」有你个大头鬼,昨晚一战本来以为可?以忍辱负重?的换取回去?的机会,没?想到徐延心思歹毒,他?现在根本连床都下不了。 「不说话那?就是?不回去?,再多留两天了。」说着还帮苏禾掖好被子,十分温柔。 「那?我不是?白让你睡了一晚上?」 「那?你有本事也?可?以睡回来。」徐延不咸不淡,虽然长得如花似玉的,但看着十分欠揍。 苏禾再次怀疑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吗,这?床也?上了话也?说清了怎么还要把他?强留下?这?多大的执念啊,难不成真?的喜欢自己?徐延真?的会喜欢上苏二少——会喜欢上不扒着他?反而打他?脸经常嫌弃他?的苏二少?苏禾还是?觉得不大可?能,这?一点也?不像徐延的性子。 亲自餵苏禾吃了早饭徐延就去?书房办公了,苏禾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忽然就想起了昨晚那?模煳的一幕,他?伸出手来看,手上什么都没?有,视线往床头柜那?边一撇,然后他?支起上半身伸手打开了抽屉,里面竟然放着一个黑色小巧的绒面盒子,实在是?有些眼熟。 把盒子打开,里面不出意料是?一只戒指,苏禾有种预感,昨晚徐延就是?在拿着这?个往他?手上套,于是?苏禾取出戒指往自己中指上一戴,果?然很合适。 第92页 他?记得最近确实看到徐延戴着戒指,应该跟这?个一对。 不过……这?个戒指盒子上的那?个logo……十分眼熟。 想了想苏禾很快就确定了答案,这?跟之?前苏二少记忆里的苏宜定做的戒指一模一样。 难道徐延这?是?把自己当苏宜的替身了?这?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执着且热心了,要是?从前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自己本来要接替的也?是?苏宜的身份,之?前也?以为苏宜喜欢的人就是?徐延,于是?披着苏二少的皮挖苏宜墙脚就是?苏禾最大的任务,现在墙角是?挖成功了,可?是?发现挖错了,唉,他?们都挺惨的。 苏禾感慨的取下了戒指,正?想放回去?的时候忽然脑子一抽就往戒指里一看,想看看里面刻的是?什么,这?一看却让他?一愣。 sysh,里面刻着四个字母sysh,而不是?苏禾所想的xysy。 总不可?能是?刻错了吧,苏禾百思不得其解,盯着看了半天也?没?半点头绪,索性就把东西归于原位,但是?心里一团杂乱的思绪总让他?不得安宁,这?个戒指当初到底是?定给谁的? 徐延说苏宜喜欢苏二少,后面证明事实确实如此,所以这?个戒指如果?是?苏宜定给苏二少的,那?合情合理。 可?是?这?个戒指为什么在徐延这?里,徐延又为什么一定要拿这?个戒指戴,或者?徐延手上的戒指是?这?个一对吗?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开门声,苏禾急忙躺下闭上眼装睡,接着就听到脚步声进来,是?徐延。 他?走到床边看到苏禾在睡觉就去?把窗帘拉上了,然后回到床边打开抽屉,拿走了戒指。 苏禾发现徐延还一直戴着戒指,他?想看看徐延手上的戒指到底是?不是?白天在抽屉里发现的那?个一对。 于是?晚上趁着徐延睡着之?后苏禾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他?手上的戒指看,里面刻着的字母确实跟白天抽屉里看到的戒指上的是?一样的。 这?是?苏宜定给自己和苏二少的,徐延却拿来用,只能说他?心很大,自己喜欢的人为别人定做的戒指他?都不放过,果?然变态的人总有别人不能理解的变态思维。 躺在床上的苏禾有些心累,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事情实在是?烦人,他?心绪难平自然辗转难眠,然后故意把徐延也?弄醒了。 「怎么了,动来动去?身上不疼?」徐延习惯性的伸手把苏禾拉进怀里,深夜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 但是?再温柔苏禾也?感动不起来:「喂,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是?不是?喜欢我是?苏宜的弟弟,是?不是?喜欢我姓苏,你确定你的喜欢不是?为了报復我?」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哥哥所以才……」原本还有些睡意的徐延瞬间?清醒了,声音也?沉了些,「你以为我把你当成苏宜的替身,是?不是?。」 「你自己说的。」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禾知道徐延向来不讲理的,也?不跟他?争,「我没?说。」 徐延久久未语,夜格外沉静,苏禾一度以为他?又睡着了,试着动了动,很小声的问:「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没?想到徐延却回答了,声音毫不含煳把苏禾吓了一跳。 「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就什么时候让你回去?。」 然后……然后他?竟然就直接下床出门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苏禾在床上躺着干瞪眼。 徐延这?是?生气了,苏禾猜测。 因?为后面两天苏禾就很少见到徐延了,除了吃饭的时候寻常几?乎没?机会见面,而徐延虽然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还是?始终一副和煦矜贵的样子,但是?苏禾就是?觉得这?人在生气。 看来这?人如果?真?的生气不是?喊打喊杀,而是?喜欢冷暴力。 苏禾开始暗暗琢磨,徐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留在这?里又不理会人,就这?么搁着是?打算干什么,是?不是?真?的要自己承认徐延的感情才有转圜的余地? 想了一个上午,苏禾还是?决定妥协,身都可?献,张张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禾决定暂时服软先离开再说,于是?他?去?书房找徐延。 一般的时候徐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书房里甚至还有个休息间?,这?两天徐延都没?有回卧室,估计就是?在这?里休息的。 书房的门半掩着,调整好表情的苏禾去?敲门,敲了好几?声也?没?人应,他?就索性自己推门进去?了。 「徐延?」进门之?后苏禾就开始左右张望,「在吗,我认真?地想了几?天,现在有点事要跟你谈。」 事实证明徐延恰好不在,苏禾也?没?心思多待,转身就想走,却不小心将桌上的一本书打落在了地上,也?是?该死?的巧合书里面飘落出一张照片,苏禾蹲下身捡起来,然而在看清了照片后他?的视线却微微一凝。 照片里是?十六七岁穿着校服的苏二少,这?张照片他?曾在苏宜的相册里看到过,就是?上次发现日记本的那?次。 可?是?这?张照片怎么到徐延这?里的,明明不久前自己才在苏宜的房间?里看到过,徐延什么时候拿走的,又为什么要拿走? 第93页 苏禾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又随手翻到背面,后面竟然多了一行字。 小禾,那?些感情藏了太久,我真?怕有一天我自己都会记不清我是?谁。 这?些字上次看的时候还没?有,分明就是?徐延写的,苏禾脑子又乱了起来,上次那?个日记本上也?写了一句话,是?…… ——我把我对你的感情都记下来,一直一直,不然我怕藏得太久,我自己都会忘记。 以前叫苏二少小禾的除了父母之?外就只有苏宜了,徐延是?绝对不会这?样叫他?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徐延好几?次这?样叫他?,而他?自己竟然都没?有注意……难道一直都是?他?忽略了什么,所以想错了很多东西? 是?这?样吗? 有那?么一瞬间?,苏禾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且荒谬的想法。 第53章 死局转圜 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留在书房继续翻找了起来,除了照片说不定徐延还偷拿了其他的东西。 但是这里既然是徐延办公的重要地方,那肯定?就不会太随便,里面好多地方都上?了锁,很遗憾苏禾根本什么都找不到,最后他把照片放回了原位就离开了。 没有质问徐延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一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苏禾才看到徐延的身影。 天已经暗了下来,苏禾站在二楼的窗边往楼下看,院子里的路灯下徐延的身影缓缓而来,渐渐明朗,苏禾就这么看着他越走越近,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 这个世?界种种的不合理,徐延最近的古怪,还有那两枚奇怪的戒指,照片后的字……所有的一切让这个看似死局的世?界出现了转机。 这个死局,是终于要破了吗?绕来绕去,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苏禾决定?赌一把。 恰这个时候走?到楼下的徐延似有所感的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苏禾对他笑了笑,然?后徐延也回了一个很温暖的笑。 「这几天你不是都睡在书房吗,怎么今天想?起回来了?」一见上?了楼的徐延,苏禾便率先开口。 「这话听着怎么像你在等我?回来似的。」徐延揶揄的打?趣,却也没有忘记正事,「听人说你晚上?没有吃东西,说胃不舒服,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让医生过来?」 「没事,老毛病了,我?让人找了药吃了已经没事了。」苏禾不以为意?,「你用不着特意?回来看我?的其实。」 徐延却不理会他,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你好好吃饭,总是不听,以后再胃疼可?没人管你。」 「以前每次生病都是我?大哥照顾我?……」喝了一口玻璃杯里面的水,忽然?止住话头,看向徐延,「虽然?很多时候我?都睡着了,但是我?知道是他。」 「现在才知道你哥哥的好?」一边嘆息,徐延一边感慨,「那从前你多给他两次好脸色也好。」 「我?那不是还不懂事吗,他想?跟我?和?解搞好关系也不知道明说,整天就知道闷着,他这样谁知道。」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是明显没有丝毫埋怨。 徐延似乎心软:「我?说过了,你哥哥不在,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大哥。」 「可?是我?大哥不会骗我?跟他睡觉。」苏禾瞥他一眼,小声说。 「……」徐延哽了一下,「你又不了解他。」 「好吧,说不定?他就是这样的人。」认同了徐延的话,苏禾抱着杯子站在窗边,「我?们去看看他吧。」 外面的天黑沉沉的,徐延说:「明天去吧。」 「好。」 徐延来了之后就没有走?了,晚上?也留下了,苏禾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的爬上?床两人就此睡了一晚。 昨天晚上?说好的一起去看苏宜,于是第二天两人上?午就去了墓地。 这是两人第二次一起来这里,感觉又与第一次不同,但还是感觉有些相对无言,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似乎任何一句话都不合时宜。 「你有想?过他吗?」站了半晌,这次还是徐延开口打?破了沉默。 许久之后苏禾都没有说话,徐延哂道:「那你为什么来看他?觉得好玩?」 「我?只是觉得他走?了太久了,我?还是不太习惯。」当一个人真?的彻底离开之后,才会有人开始怀念他的好,「我?现在才想?起来他对我?真?的很好,他是我?大哥,默默关心了我?这么多年,而我?却从未对他和?颜悦色过一次。」 见徐延眼底露出诧异的神色,苏禾神色越加有几分恍惚的悲伤:「你说我?大哥喜欢我?,我?回去看到了他写的日记,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为什么喜欢我?……而我?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反感。」 「徐延,我?想?我?还需要再冷静。」最后,苏禾盯着墓碑说,「放我?走?吧。」 难怪那段时间他失魂落魄还十分冷淡,原来是在纠结这件事,徐延几乎内心翻腾,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镇定?的问:「那你喜欢你哥哥吗?」 「我?不知道。」失落一笑,「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但是我?总是会想?起他……其实最近很多时候我?觉得你和?他很像,我?甚至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那种很温暖的感觉,你是第二个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我?有些怕。」 第94页 徐延巨震,不由自主的拉住了苏禾的手颤声追问:「那你喜欢我?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之前徐延问过他好多次,可?是他从来没有一次是肯定?的答案,「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以前说喜欢你也只不过是,」犹豫了片刻,「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那只是从前,不是吗?」从前跟现在是两种局面,不能一概而论?,「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以前我?跟苏宜有牵扯,现在你明明就不是那种心思了,是不是?」 「并不……」苏禾想?要抽回手,徐延却紧紧攥着不让,像是要逼他看清一样。 「你不肯答应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你哥哥,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不是?」 「那现在我?来告诉你。」双手捧住他的脸,「我?告诉你,你以前喜欢的人是苏宜,你自己不知道,现在才发觉,但是他已经死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是现在这个徐延,不是从前那一个,你要看清楚了。」 这好像就是答案,但是苏禾却一时没有接受,愣愣的不知所措,又像是十分疑惑,徐延慢慢靠过去让两人额头相贴,唇也几乎要挨在一起了。 「小禾,你哥哥已经不在了,这一次我?们不要错过。」 「我?想?先回去。」苏禾微微低头。 「好,我?陪你回去。」 「嗯。」 被徐延放开之后苏禾先一步转身走?了。 「为什么忽然?戴着戒指?」回去的路上?,苏禾问徐延。 「没什么。」徐延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你说我?喜欢你,可?是你又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呢?谁又知道的心思,或者说谁又知道你对我?大哥还存着何种心思,我?是不是只是你一时兴起解闷的替身,说到底,我?们还是适合做情敌。」比之他对徐延的忽然?冷淡有迹可?循,徐延对他的忽然?热情倒是更显得十分突兀而古怪。 「情敌变情人这不是很有趣吗,没有兴趣试一试?」徐延却始终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真?变态。」苏禾白眼。 「你已经说过了。」 两人一起回到了苏家,徐延就像个牛皮糖一样一直跟着苏禾,苏禾索性带着他去了苏宜的房间。 「怎么,这是在跟我?暗示上?次的事?」 苏禾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两人在这里干的那些荒唐事,他理都没有理会,迳自走?到了书桌旁,漫无目的的打?量着桌上?还像以前一样摆设的东西。 「每次到这里来我?都感觉大哥还没有走?一样,这里的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徐延从后面抱住苏禾:「你想?好了吗?你看清楚,你哥哥已经不在了。」 「可?是我?总觉得他还在,他还没有离开。」微微垂下眼睑,又倔强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不,他已经死了。」苏宜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你喜欢的人,你不能再无视。 苏禾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晚上?他跟徐延留宿在苏家,住的是他的房间,徐延就躺在他身边,一片黑暗的深夜里什么都看不清,苏禾一度以为自己身旁的人是苏宜,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心性浑噩的苏二少。 主动伸手去抱着对方的腰,苏禾赌了这一次,赌徐延就是苏宜,虽然?看似匪夷所思,尽管徐延现在死不承认,但是这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这不是最好的结局,那这个世?界就会成为死局。 如果是,那徐延是苏宜,自己就是苏二少,苏宜爱着苏二少,一切似乎就变得合乎情理了。 第二天徐延回了徐宅,苏禾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他走?之后苏禾去苏宜的房间检查了一遍,发现抽屉里的相册里确实少了一张照片,日记本也不在了。 关上?抽屉,苏禾选择装作?不知道。 那天在墓园两人似乎将所有话都说开了,苏禾认真?思考了两天,徐延没有打?扰他,但是为了让一切显得合理些所以苏禾没有很快答应徐延的追求,而是定?了机票准备先出去散散心,一切等回来再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定?了结局,前段时间一直为此担心的苏禾也准备好好放松一下,他没有出国,就准备在国内走?走?,去了一个沿海城市看碧蓝的大海。 飞机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酒店是早就定?好了的,离海边非常近,推窗就能看到一望无垠的大海,能让人的整颗心都平静下来。 苏禾倒是不喜欢冲浪,他也不会游泳,就是想?看看而已,等到下午太阳将落的时候再去海边走?走?,海风带着湿气铺面而来,橘色的太阳迎着海面,人如砂砾般渺小,却又显得格外的自在。 海水一点一点的卷过岸边又淌回,海岸边的那一长串脚印已经难以看到起点,苏禾似有所感的回过头,看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一个人,他似乎一直陪着自己走?,一直一直,默默无言,什么也不说,只是那两排绵延而来的脚印让苏禾知道他一直都在。 「你什么时候来的?」那人侧对着霞光,身披余晖,苏禾问。 「一直都在。」难得徐延穿着白色的t恤,裤腿挽到了小腿上?,清瘦的身形白皙的皮肤赤着脚,看着十分清爽。 第95页 苏禾主动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这种时候最是适合谈情说爱。」 徐延止住脚步,在苏禾疑惑的眼神下开口:「闭上?眼。」 苏禾十分的配合,然?后感觉到徐延拉起自己的手往上?面套了什么,再睁开眼一看果然?是一枚戒指。 「不许摘下来。」 这枚戒指跟之前苏禾在徐延抽屉里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也就是苏宜生前定?给苏二少的那枚,里面刻的事sysh,将所有深意?都埋在眼底,苏禾笑道:「摘了又怎样?」 「不怎样。」两只手裹住苏禾的手,「我?会亲自给你戴回去。」 两人继续沿着海岸线前行,身后四行脚印一路绵延,霞光远远渡来,只能看到两道相携而行的身影,两人交谈的声音和?着潮水声隐约传来。 「我?觉得你跟我?大哥真?的挺像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感觉。」似乎有些苦恼,「你不怕我?把你当做是我?大哥的替身吗?」 「不怕。」 「好吧,我?其实没有把你当成是谁的替身,这个我?还是看得清的,现在我?喜欢你。」 因?为这最后这句话,任务圆满完成,看来这场豪赌他是赢家,不过估计系统确实bug太多过失不少,虽然?这个任务完成得并不尽善尽美,但还是给了十个积分,还算是有点良心。 任务完成之后没两天系统就开始催他离开,苏禾现在没有多的积分支持他停留这些世?界,所以就算他想?再想?浪一浪也不行,只能继续马不停蹄的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争取以后能实现时间自由。 第54章 有一美人兮 初夏日渐长,蝉鸣不断日头高,宽广的官道少?有行人,只一辆马车自晨时天光初破便离城赶路。 虽然是单车简行,但那车辕上印刻的鎏金「周」字却熠熠生辉,任是谁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平津皇城里皇商周家的徽号。 周家沾着皇亲,富财无匹,天?都王朝没有人敢小觑。 马车虽然外表朴素不张扬,但是里面确实别有洞天?,单单一套青白釉茶具却是比御贡的还要好——天?下?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虽是夏日,但马车底下?设有存放寒冰的暗格,马车内又铺有一层白狐裘,清凉柔软正是适宜,是这天?下?人上之人方可享受的待遇。 与马车内不同,外面日长人困热气逼人,车轮骨碌碌的转动?,惬意?中显出?几分单调乏味来?,一路到?下?午也没碰到?几个人影。 眼见暮色四合,四周草木繁茂不见来?路,而马车仍在道上,未寻到?落脚之处。 「前面有一处凉亭,把马车赶到?那里停下?,今夜就在此休息吧。」周湮单手掀了紫竹簟看?向外面,斜阳残云里一线浅溪自青茂的芦苇地中流出?,水清无鱼动?,今夜若是歇在此处倒也方便?。 赶车的侍从是周湮的心腹周平,应了一声之后驱马往前,最?后将?马车停在了凉亭外面。 「东家,再有半日就该到?平津了。」周平一边解了马车上的两匹骏马一边说,然后拉着缰绳把马牵到?一边野草肥美之地去餵。 「好好餵饱了,这西域良马可难得,拉车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一身浅青色长袍的周湮看?不出?半分商人气,倒是有几分像在外游学的文客,他?生得身长玉立,眉如长剑眼如寒星,这样?站在亭内也是一段难得的风姿。 那边的周平连声笑应,牵着马越加往丰茂草地走远,背影渐渐被周围的林木所掩,周湮一个人在亭内站了一会闲觉无聊,索性也就出?了亭子往外漫无目的的散步。 虽然已经将?要天?暗了,但是燥热之气依旧残存,前面一亩芦丛浩荡清凉,随风而动?倒是喜人,里面掩映有溪水缓流而出?。 打水这样?的事自然是不用周湮自己来?做的,他?信步走到?了溪水边,见水质果?然清冽无比,往下?流去竟汇入一方明可鑑天?的水塘。 那水塘四周也有茂密碧翠的芦苇,半亩被层层芦苇掩着,另一面水纹微动?,一圈一圈盪开?,周湮好奇的上前想看?看?什么东西在水中,便?沿着溪流往下?几步,拨开?面前挡路的芦丛往水塘里望去。 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周湮自幼生长在最?上层的豪奢贵府内,父亲从商家财万贯,母亲是当朝皇上的亲姐姐,天?都名副其实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他?什么样?的金贵物件没见过? 这天?下?奇珍异宝绝色美人他?把玩欣赏过无数,早已不动?于心,却单单没见过今日这种风华,让他?心中莫名一震。 前面水塘卵石为底,甚至清晰可见其大小颜色,有一美人便?在这样?清透的水中不着寸缕。 肤若莹雪,青丝裊裊,腰肢在晃动?的水下?细韧不足握,往下?双腿匀称修长,侧颜一瞥玉颜掩雪,微映霞光,没有一处不完美。 美人侧对着周湮毫不设防的露出?身体,将?一双玉臂搁在岸边,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周湮听到?了微微的轻喘声,有些压抑隐忍。 只见美人秀眉蹙起下?颚微绷,一缕长发落在侧颜平添艷色,周湮的心随之鼓动?。 霞光万里,黄昏美人一片雪,芦苇深深,如明珠玉璧藏荒野,而自己犹如登徒子好色一样?躲在这里偷看?。 第96页 周湮有些唾弃自己这样?的行为,但却也知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好出?声将?美人唐突,但要他?走的话,偏又没法移动?半分。 视线游移逡巡,周湮再细看?去竟发现美人后肩上有一道伤痕,并不如何严重,反而看?着有几分别样?的美艷之色。 太过美艷的人,连伤口都是锦上添花,不需锦衣华服,不用金玉宝石,自是风华难敛。 适时,美人雪白的肩头微动?,缓缓转过头,周湮凝神,比之之前惊鸿一瞥这次将?美人全貌尽收眼底,再次暗自喟嘆这人间绮艷绝色。 自认见惯花红柳绿的周湮被眼前的美色所震惊,唿吸都微微窒住,完全忘了这是在偷窥,炽热的视线就那样?chi/裸/裸落下?,终是惊动?美人,暴露了身形。 两人视线对上,水中美人花容顿变,慌乱的从水里上岸仓促披上了衣袍,周湮只觉眼前白衫一晃,再看?去美人已经赤足跑入了芦苇丛,须臾不见。 「姑娘……」许久之后回神的周湮才讷讷一句,视线依旧望着美人消失的地方,却早已不见佳人芳踪,只有芦苇杆子原地轻摇。 心中怅然若失一般,周湮从芦苇后走了出?来?,停在了方才美人沐浴的地方,蹲下?身来?望着水中倒映懊恼。 他?自小学的是君子礼仪非礼勿视,但刚才竟然也不知克制的就看?入了迷,甚至现在一回想起来?还……还无法自拔、神思皆乱。 对着一泉清流,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掬了一捧水在手里,慢慢放到?了嘴边尝了尝,甘冽清甜比天?山上的冷泉更甚,却不解渴反而越加让人口干舌燥,他?又掬水饮下?,暗嘲自己真是疯了。 这时对面的芦苇丛发出?一点声响,周湮勐然抬头,美人竟去而復返,已经站在那里不知看?了自己多久,神色古怪而错愕。 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周湮忙整理好表情,仓皇放下?手心里捧着的水:「在下?,在下?实在是……」实在解释不清自己现在这非常理的行径,周湮微赧,「实在抱歉,方才唐突了姑娘,不知姑娘是否还有事?」 「我?……」美人慾言又止,看?了看?周湮脚边的地方,「……我?的衣带。」 周湮这才发现美人站在那里踌躇不前,一直护着胸前的衣襟,衣衫堪堪松散的拢着,露出?修长的脖颈下?一小片白嫩的肌肤,只要那护着单薄衣袍的手一松便?能尽褪。 「是在下?的错,在这里给姑娘陪个不是。」及时收回视线,周湮拾起地上那一段雪白衣带要起身过去递给美人,但是那美人像是受了惊一样?,周湮一动?便?转身重新往芦苇丛里跑。 「等等——」 这一次周湮没有再愣着,跟着拔腿追了过去。 「姑娘你等等,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一个人实在危险——」周湮追过了芦苇丛,却没有看?到?人影,那美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手里还握着那一段衣带,人却丝毫找不到?影子,那般绝艷之色像是幻境错觉一样?,周湮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山野精怪所化的妖媚。 太阳早不知何时落下?山去,如今天?将?夜,周湮在原地站了一会,打消了回水塘边去看?一眼的念头,而是准备回到?小亭去休息,毕竟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刚才看?到?的美人不是精怪,这一切也都不是幻境,他?听到?不远处美人细弱的唿救低咽声。 「喊什么!」 几尺高的芦苇丛里一兇狠壮汉捉着美人的皓腕,美人在身下?衣衫半去瑟瑟发抖,壮汉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吼:「他?娘的, 要不是老子怜香惜玉,你长了一张好脸,老子早下?手打得你叫不出?声了,现在叫什么叫,等一会有你叫的,到?时候叫不出?来?老子要你好看?!」 周湮拨开?芦苇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让他?震撼到?直接愣住的画面,美人咬着下?唇默默流泪作着微弱的挣扎。 大汉脱完了自己的衣服就又去扯身下?之人松散的衣襟,美人的衣衫本?来?就没有衣带来?束,如今扯开?更是轻而易举。 含苞尽退,内里完美,诱人採撷。 但是……那美人竟然是个……少?年。 男的。 周湮面色古怪起来?,原来?是个漂亮的男孩。 虽然不是女子,但是看?眼下?的情况男孩能长成这样?也一样?遭人觊觎,这美貌还真是祸水。 周湮出?神时,那边壮汉哈哈大笑起来?,粗犷难听的嗓音说着下?流的话:「装什么贞烈,这荒郊野外又是大晚上的,你衣衫不整的在这里难道不是在跟人野合,说说你那姦夫在哪啊,让他?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在我?kua下?哭着求饶的。」 语罢,壮汉轻狎的笑着伏下?/身要去吻美人的脸,他?这样?粗莽的人这辈子从没见过生得这样?标志的人,一时间心神鼓动?,唿吸急促——却倏然一滞,瞪大了眼。 接着一头栽倒在了美人身上,脸正正落在美人肩窝处。 美人早已怕得闭上了眼,如今尽管异常但是却依旧没有半分动?作,只是颤着身子流泪,周湮又被这海棠带玉的画面弄得一愣,慢慢伸出?手替美人擦拭脸上的泪痕。 「别怕,没事了。」 第97页 长睫微颤,那双漂亮的凤眼睁开?,里面蓄着泪水,尽是楚楚可怜的味道。 匕首从后面直入壮汉的心脏,他?早已断了气,周湮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搬开?,这边回头去看?缩在地上坐着的美人依旧赤足,衣衫不整,被吓得失了魂一般脸色发白。 思虑片刻后周湮脱了自己的外袍递过去,偏开?头避着视线:「你先穿好衣服吧。」 这样?的事对男子来?说亦是侮辱,周湮也不好多说什么话。 美人接过了衣袍,周湮背对着他?站起身:「皇城脚下?也有人敢犯乱,你独身一人实在是不方便?,我?不是坏人,如果?你愿意?进城的话可以同我?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先穿好衣服吧,我?去那边等你。」 说完这番话周湮就绕了出?去,在一丛芦苇后等着,但是等了一刻钟也没见人出?来?,不得已他?只能返回去看?,但那里哪还有人在,只剩他?之前递过去的那件浅青色外袍落在地上。 过去将?衣服捡了起来?,周湮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他?手里拿着衣裳举目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芦苇,心中又是一阵怅然。 第55章 洗脚水有那么好喝? 马车就?在小亭外,周平已经餵好了马匹牵着回来,看到?周湮便叫了一声「东家」,然后开始拣柴准备生火,周湮一个人在小亭内坐着。 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远远望着小亭,而后悄无声息的退回芦苇丛,回到?了之前的水塘边。 虫鸣参差,明?月映泉,苏禾光着双脚坐在水岸边上,裤腿挽到?了小腿上方,露出了白玉似的足浸在清透的水中。 「濯足清泉,洗脚水有那么好喝?」苏禾挑眉,漫不经心的用手里一枝折断的芦苇点着水面,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涟漪一圈一圈的泛起。 接着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右边后肩又开始隐隐犯疼。 随手扔了手里?的东西,苏禾快速的在心脉旁点了几下,封住了穴道。 「看来得快点回平津了。」一边揉着肩膀,美人一边颦眉低声抱怨,「在这里?躲了好几天了,为了小命现在还是不得不回去,谁让那些难得的奇珍异材全聚在皇城里?,唉,希望不要被通缉了才好。」 不过他?现在身无分?文,进城之后还得想想怎么弄到?那些药材才行?。 这是苏禾穿越的第四个任务世界,一个架空的古代王朝——天都,原身是江湖上的游侠,剑术很好轻功一绝,喜欢低调游览名川山河,没有不良嗜好,平时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风评极好,嗯是个好人。 然后某一天皇城里?的六王爷看上了原身师门的祖传宝物——传说中可以解百毒的雪莲花,二话不说就?要硬抢,最后直接让人屠了满门抢走了雪莲花。 那一门就?只剩下游歷在外的原身一个人了。 以他?的性格自然是要去报仇的,但是刺杀没有成功反而被伤,逃了几日之后被抓住, 那六王爷又是个好色的,见原身长得好就?非要收入后院,原身自认受到?了羞辱,千方百计逃脱之后被追杀到?悬崖落崖而亡。 苏禾接替他?的身体替他?完成遗愿报仇雪恨,这次系统没有出错,他?被投放到?了原身第一次去刺杀六王爷失败之后逃亡的路上,暂时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苏禾也不敢回平津,索性就?在这里?躲了几天,不过眼下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而且这次与原身上一世有所不同?,他?不仅受伤,而且还中毒了。 此毒非寻常能解,他?只能暂时封住穴道不让毒性蔓延到?心脉,真的要解毒就?不得不回平津找六王爷府中的雪莲花。 苏禾嘆息,真的好累啊,为什么每次总有难题等这他?来解决,什么遗愿继承,就?是收拾烂摊子擦屁股罢了,说得那么好听。 不过好在那天刺杀六王爷原身是易容去的,没有人看到?他?真正的样子,现在就?算是城内通缉应该也不足为惧:「报仇的事任重而道远啊。」 肩上的疼痛没有丝毫缓解,苏禾也不想再?管了,放下手来伸了伸脖子往水里?看,月下美人水中倒映也是绝美的,苏禾再?次摸着脸感嘆这人长得真好看,难怪能让堂堂王爷都失了魂。 「还真是一副好皮囊。」 * 第二天马车继续朝皇城前行?,早上天光正好适合赶路,周湮在马车里?闭眼休憩,脑子里?就?跟昨晚一样时不时的浮现出昨日黄昏所遇的那些画面,扰得人心神不宁。 「东家。」外面忽然传来周平的声音,马车速度明?显放缓了。 「怎么回事?」 「咱们马车后面跟了个人,像是位姑娘,跟着有半个时辰了。」 周湮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掀开簟子往外看,果然就?看到?昨天那个美人跟在马车后面。 「停下。」 周湮下了马车往后面跟着的人那边走去,美人没有退也没有跑,周湮很轻易就?走到?了他?面前。 确实就?是昨晚那人,周湮谦和有礼,眼底压着惊喜:「你想跟我去平津?」 「嗯,」苏禾点点头,有几分?因为麻烦别人的赧然,「我想进城去。」 于?是周湮邀了人上马车,亲自扶着入内。 「昨日是我失态。」坐在车厢里?,周湮为昨日的事情道歉,犹豫了一会又说,「我看你后肩上有伤,要不要上点药?」 第98页 苏禾正觉伤口发疼,便点了点头解了衣衫侧对着周湮,周湮让外面的徐平把?马车赶慢一点,然后取了金疮药给苏禾敷上,他?的药自然是上品好药,止疼效果也是非常明?显,苏禾好受了些。 坐马车自然是要比双腿走路要轻松不少,苏禾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周湮给他?倒了一杯茶,正要开口问问他?一个人为什么会在那种荒郊野地?,但还没开口马车就?是勐然一停,接着外面响起粗声高?喊。 「站住!——」 没问周平何事,周湮往外一看眉头就?是一皱。 「皇城天子脚下也敢有人青天白日公?然拦路抢劫?」 抢劫?苏禾往外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一行?几十个人拦在路中间,每个人都拿着锋利的兵器。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周湮的话,还在那边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叫嚣:「马车上的人都给老子滚下来!」 苏禾跟在周湮后头下了马车,周平已经站在外头了,笑哈哈的跟那群人打着商量:「各位大哥,我们都是皇城里?的普通商户,出门做事赶着回家,我们东家也知道各位的不容易,不如这样,银钱我们全部都留下,您就?放我们走吧。」 这些人虽然嘴上说着只是抢劫,但是指不定会不会杀人灭口,他?们人多,又是穷凶极恶之人最是仇视官宦皇家,现在这个时候最不能自暴身份说跟皇室有关。 索性这群人里?面也没有一个认识字的,他?们马车并不张扬,车辕上的商徽并不明?显故而没人看出他?们的身份,只有一人扛着大刀进马车内去搜出了银钱 ,大笑道:「大哥你看,普通商户出门都带这么多钱,果然是奸商最有赚头。」 一举着双刀的大鬍子跟着笑:「老三啊,要不怎么说那么多人从商,谁肯干咱们这刀口舔血的活,不过现在钱再?多也是我们的了。」 「要我说还真是抢皇城里?的人值当,这才第二票就?干足了以前几个月的钱,谁说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话说得对,既然来钱这么快,那我们就?在这里?多留几天再?走,要说胆子谁有我们大?」大鬍子举着刀问后面的人,「有谁胆子小不想留,马上站出来!」 自然没有一人出来,所有人都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 「那好,把?这几个人带上山去,能换钱的换钱,不能的,」狞笑着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宰了。」 「大当家的,那这马车怎么办?」 「前面有个悬崖,赶过去。」 说罢率先走在前面要从荒径上山。 从他?们的对话中周湮听出了几分?线索,这些人确实是些无财亡命之徒,明?知皇城危险却偏偏到?这里?来打劫,劫也只劫看起来简单的小商户,主要是为财,其实还是怕惹上麻烦的。 上次从平津出来是半个月前的事,那时还没有遇到?这些人,看来他?们确实才来不久,官府那边应该还没有得到?具体消息。 有人过来用?刀架在周湮的脖子上押着他?走,若是寻常周湮还能搏一搏,但是今天这里?不是他?一个人,况且那边人多,他?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走!给我快点!」后面传来催促声,明?显是对一直跟在周湮身后的苏禾说的。 苏禾一直低着头沉默,怯怯懦懦的样子,押他?的人看他?像个软柿子就?伸手搡了他?一把?,若是从前苏禾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他?受伤中毒,未免催发毒性,他?不能动武,堪堪被推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前面听到?动静的周湮转身要去看,却被人逼回去:「看什么看什么,走走走!」 跌倒在地?的苏禾让边上的人十分?不悦:「快点滚起来。」 于?是苏禾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身边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苏禾偏开头,那人追着过去看他?的脸,苏禾又往另一侧偏,那人就?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抓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接着就?直了眼。 「大,大,大当家!」 「嚷什么嚷,叫魂啊!」走在最前面的大鬍子啐道。 「大当家的,你来看看这里?有个美人!」 「什么美人,刚才我怎么没看到??」虽然这样骂骂咧咧的说着,但是大鬍子还是心中发痒,转身往苏禾那边过去了,毕竟天下谁不爱美人? 「他?娘的,还真是个美人,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标志的美人。」大鬍子眼睛发光,直白的盯着苏禾腰身开始逡巡,像是随时能扑上去一样。 反正已经暴露了,苏禾也不再?刻意低着头让他?们折辱,反而站直了身子像一棵傲雪凌霜的小青松。 「大哥,这好像是个男人。」三当家在旁适时提醒,虽然这人确实美得很,但是他?还是隐约看出是个男的。 「男人?」大鬍子皱眉,仔仔细细又将苏禾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那秀美的脸怎么看也不太像,他?指了指一边的手下,「把?他?衣服脱了,老子要看看到?底是男的女的,要是个带把?的白瞎了这张脸。」 话落就?有人要上前去扯苏禾的衣服,苏禾皱眉护着衣襟后退,后面却又有人拿刀抵着他?的后背不许他?再?逃。 「等等。」周湮终于?看不过去了,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往苏禾那边走去,「这位是我家中表弟,好歹也算是家里?的主子,你们若是一心为钱财最好还是莫要伤他?辱他?。」 第99页 「表弟?表什么弟?」大鬍子嗤笑,用?一种十分?下流龌龊的视线在苏禾跟周湮两人间移动,「我看未必就?是表弟,倒像是个暖床供yin乐的娈童,这一路上带着不知享了多少艷福,后面估计还热乎着。 不过老子不稀罕男人,正好今天带回去让兄弟们也尝尝这高?档玩意儿,等玩儿够了再?卖到?楼里?去,反正听说皇城有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摘这一朵后庭花。」 第56章 吃饱好办事 他的话引得一群人哈哈大笑?,更有跃跃欲试者将视线黏在苏禾身上不住探看,却被大鬍子瞪了一眼:「瞧瞧你?们那熊样,丢人,多少天没松快了,看到个男人就口水都快流地上了!」 「大当家就体恤体恤我?们吧,自从到了皇城哪还有机会找乐子啊,兄弟们都是辛苦干票,今天好不容易弄到个尤物,当然会等不及。」 「走吧,回去让你?们好好乐乐,你?们四当家最好这口了,等他回来跟你们一起好好倒腾倒腾这人,不把这美人弄到三天下不了床我都看不起你们。」最后大鬍子一锤定音,算是暂时放过了苏禾,不过后面等着苏禾的将是更加可怕的结果。 周湮想安慰安慰苏禾,往苏禾那边递过去一个眼神,但是苏禾像是被吓狠了一眼脸色雪白,整张精緻的脸都没有了生气,明显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这次没人再嫌苏禾走得慢了,甚至有人直接自告奋勇上前把他扛着就走,一路上还摸腿搂腰吃了不少豆腐,被旁人不甘的推攘,又低声半真半假的警告后,最后所有人达成共识,索性都轮流换着来扛,一个一个激动?得跟娶媳妇似的。 就这样被扛扛摸摸,苏禾的胃被肩胛骨顶了一路,等到了地方的时候他都快吐出来了,苍白的脸上都是冷汗。 被放下来的时候他站都站不住,有人过来扶着他走,却不怀好意的趁机抓着他的手?揩油,苏禾不着痕迹的皱眉,偏开了头不去看那噁心的面孔。 「好了,就关在这里吧,绑好了三个人关在一起,待会带出来一个一个盘问。」把人带到一间十分简陋的木屋里,大鬍子发话了 「大哥,那个美人……」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视线黏在屋内的苏禾身上。 大鬍子看了一眼,摆摆手?:「有福同?享,等你?们四当家回来再说。」 「四当家昨天去了芦苇地至今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放着这么标志的美人在寨子里只能看,兄弟们心里都火烧火燎的难受。」 「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大鬍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要?是晚上再找不到,那时候你?们再动?手?也不迟。」 这些话他们说得毫不避讳,周湮听?在耳中,心神一动?,原来昨天被自己一刀捅穿后心的那个就是这个寨子的四当家,这些还真是一路人。 后面三人当真就被分别带出去盘问了一番,其实也没说别的什么事,就是问了问家底,还有家里是否愿意拿钱赎人,周湮作为?三人中的最能说得上话的,这些都是他回答。 最后商定周湮三千两,苏禾两千两,周平一千五百两,共计六千五百两又为?了凑整,所以算下七千两银子赎回三个人,周湮亲手?写了信画押,为?免万一他地址没敢留周府,而是留了周家手?底下一个小?染布坊老闆的住所,一切完毕之后大鬍子让寨子里派了人下山送信。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信真送下去银子送过来的时候,就是三人命绝的时候,杀人灭口再毁尸灭迹是他们最惯常做的事,不过那小?美人倒是可以多留几天。 后面三人重新被关了回去,依旧被缚着手?脚。 「你?不要?怕,昨天我?已经?给家里送了信说今日午时就会到城门口,让他们在那里接应,如果太久等不到我?回去肯定会报官的,我?们姑且先等等。」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三人都知道?若是天黑之前没人来救援的话,周湮跟周平倒是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苏禾……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平看了一眼苏禾,这人眼角眉梢都是不经?意的秾艷之色,天生跟要?勾人似的好看,却又没有半分烟火俗气,只让人一看便觉得移不开眼睛了。他也不知道?这个人跟自己东家是什么关系,也不好多说,只是摇了摇头,都是这张脸惹的祸。 这个寨子像是前人废置许久的弃屋,只重新随意的修了修而已,屋里简陋非常,四处漏光,外面守门的人影都能看到。 当然也能更清晰的看到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 有人推开了门,「吱呀」一声沉闷古旧。 苏禾瑟缩了一下,往周湮身后缩了缩。 「过来吃饭了!」有人端着三个馒头进来搁在地上,拿着刀在一边守着。 虽然情况不佳,但是三人也都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体力,也不嫌弃那馒头又硬又糙,一人拿了一个啃了起来。 苏禾一边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暗暗观察周围的情况,除了屋内送饭的人,门外另有两个拿着大刀的人守着,这里出去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十分破败,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嗯?」苏禾忽然被拉回神思,讷讷的看着不知何时蹲在自己面前的送饭山匪,对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唇边,细心的捻走唇角的残渣。 苏禾忘记了啃馒头,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 第100页 对方的神色变得越加深暗,强扯出一个有两分温和的笑?:「快吃吧,吃完了我?再去给你?拿。」 看看天色,苏禾好像懂了什么,他不想吃馒头了,下意识的往周湮那边看去。 周湮冷冷的瞥了一眼山匪,感受到苏禾的视线后回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苏禾还是有点慌。 「看他干什么,他这个时候又护不了你?。」山匪发现了两人的视线交流,嘲道?,「还是乖乖吃饱了好办事,待会就在这里,我?们兄弟当着他的面办。」 苏禾被吓得馒头都拿不住,被山匪接住直接塞他嘴里:「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吃。」 这个时候苏禾不敢不听?,开始被压迫着惨巴巴的啃馒头,这大热天的他一下午没有喝水,偏这馒头又干又硬极难下口,咽下去的时候嗓子摩得生疼,苏禾就着那人的手?啃着啃着就噎着了,眼眶跟着就红了。 「这么金贵?怎么了这是?」山匪掰着他的脸问。 「……我?想喝水。」苏禾小?声的说。 山匪犹豫了片刻,看苏禾这样子实在是可怜,说了声「好吧」之后转身离开,一会就回来了,手?里却是拎了个小?巧的青花瓷壶。 「张嘴。」没有直接把东西给苏禾,山匪蹲在苏禾面前说话。 看了一眼那个瓷壶,苏禾慢慢张开嘴,对方直接用?壶嘴对着苏禾灌,刚沾到一点苏禾就清醒了,这哪里是水啊,分明就是酒。 但是他明白也没什么用?了,山匪直接抓着他头髮强迫他喝下这些酒,还有些酒水顺着苏禾的下巴流下打湿了衣襟也没人管。 「放开他!」 周湮刚出声还没来得及动?作,外面就有一个人进来将他按住:「老实点。」 「唔唔唔……」苏禾被迫吞咽着辛辣的烈酒,双手?双腿不断胡乱挣扎,最终打落了瓷壶才算罢休。 「咳,咳咳……」苏禾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上染了隐隐的酡红,春花带繁红,整张脸看上去越加漂亮。 山匪似乎满意了,让人进来收拾了碎瓷之后又看了苏禾一眼:「先等着,马上兄弟们就过来。」 「没事吧。」等屋内再次只剩三人,周湮这才开口,有几分自责的说,「看来他们是不会罢休了,必须想办法离开。」 周平当然也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但是看了一眼手?脚上绑缚着的绳子又是一阵愁闷,正想说些什么,那边苏禾忽然伸出手?露出了白皙的手?心里面握着的东西。 一块边角凌厉的碎瓷。 周湮也惊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是刚才……」 * 「快来人,有人咬舌自尽了!」 不大不小?的一声惊唿让外面守着的两人听?得清楚,立马就推门进去,然后就看到三人中有一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两人急忙上前查看,原本躺在地上的周湮立马睁开了眼睛,用?手?中的玉笄迅速杀了一人,而另一人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叫喊,也已经?被周平如法杀死。 捡了那两人的长刀,三人快步出了门往院子外走去,索性院门并没有守卫,不过外面却不像这里这么轻松,因为?这里唯一一条路竟然通向那些人聚集休息的院子,三人一出去就遇到一群人过来,险险止住脚步隐藏才没被发现。 实在是没办法了,三人只好原路返回,但那边过来的人也越来越近,很快就会到这里并发现异常。 正是焦急之际,没有别的办法,周湮看到地上那两具尸体,最后索性让苏禾换上其中一人的衣裳。 一群大汉满身酒气的过来了,嘴里互相说着荤笑?话,接着有人当先哐当一声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小?美人等久了……」话音忽然止住,众人看着地上那具尸体酒醒了大半。 接着周湮跟周平从暗处快速闪身而出,两人手?里都拿着刀,对方没防备很快又倒下两人,其余山贼大骂一声,双方很快打斗起来,场面竟十分激烈。 因而没有人注意到,躲在外面院子角落里的一个人影悄悄跑出院门。 周湮的功夫其实还不错,不过他是商人重文不重武,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多所以武上明显力量不足这些山野劫匪,只胜在技巧剑法不凡,以一敌三人只能算平。 另一边周平跟周湮情况差不多,本来从前若是周湮出行身边带着的定然都是高?手?,可是这次因为?事情特殊不方便带人所以才只带了同?样是善文不善武的周平。 虽然现在两人还未落入下风,但这边的打斗声不小?,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寡不敌众到时候输赢便有定局。 不过两人心里也还有底,知道?在没有拿到钱之前这些人不会有杀人取命。 第57章 找到你了 「东家您看看,这是宣阳城那边岐窑的白瓷,比那羊脂玉看着还要干净几分。」打开一口箱子,掌柜的指着里面的瓷器道。 拿出一件小巧的美人觚在手里打量摩/挲片刻,周湮点点头,刚将东西放回去,外面忽然响起?哗啦一声脆响,接着一阵小小惊唿,不用多猜便知是有人失手打碎了东西。 掌柜的变了脸色,朝外皱眉喊:「怎么回事,这些东西都是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运过?来的佳品,不知道要小心点吗?」说完又朝周湮赔不是,「都怪这些人手笨,我马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101页 碎裂的瓷片就?铺散在?门口,那里已经围了几个人,出了这样的意外其他人也暂时停下?了手里头的活计过?去,看是谁倒了这样的霉。 等到掌柜的一过?来那些人就?都散开了一条道,只见那堆碎瓷边上还跪着一个人,此刻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像是吓得?话也不敢说了。 「管事的,是谁找的这样的人来干活,他自己身上也没有二两肉,能搬得?动这些东西吗?」 地上跪着的人很纤瘦肤白,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两只胳膊看着就?没力气,他这身形跟周围这群魁梧大汉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十分异类。 按理?说,一般商铺里粗使都是不会要这样的人,用了也只会添麻烦而已。 「这,他不要工钱只说管饭就?行,我是看他实?在?是可怜才让他过?来干活的。」管事的万分为难,懊恼自己之前竟在?公事上动了恻隐之心。 「那现在?怎么办,先?不论价钱,他打碎的这个花瓶是王大人府上早就?预定?好的,说是要给家里老夫人拜寿用的,这下?要我如何去交代?」掌柜的也是一肚子苦水。 「唉,这,这……」管事的愁眉不展,这事为难的到底是他们这些人。 周湮听了个大概,慢慢走了过?去,见地上跪着的人确实?瘦弱不像是能卖力气干重活的,多半也是生计所?迫。 正想着都是不容易,算了便?罢,而就?在?这时?地上那人忽然微微抬了抬头,似乎是想悄悄看看眼下?的情况来认错,但是这一眼却恰好跟周湮对上了。 「你——」 像是被这一声惊着了,苏禾又迅速低下?了头。 「东家,您认识?」掌柜的惯会察言观色。 「认识。」很快收拾好情绪,周湮亲自过?去把人扶起?来,抓着他的手怕他跑了一样,温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苏禾却依然低着头,万分闪躲的样子。 周围的人不禁开始古怪,这才纷纷去细看苏禾的面容,不由都暗暗惊嘆,怎么之前没发现这竟是个美人? 虽然形容落魄身着粗布麻衣,略有几缕鬓髮垂下?挡住了明艷的面容,但是美人这张脸却丝毫不掩风华,明珠落尘也有湛湛光彩引人注目,这份容态是寻常人比不了的。 此般境地,周湮却越发的心疼起?来,原来他一个人在?外面过?的竟然是这样的苦日子。 「怎么了,见了我不高兴吗?」见苏禾久久不语,周湮半真半假的玩笑。 谁知他这话一出口,苏禾却将头压得?更低了,颦眉疏离冷漠的说:「我不认识你。」 像是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下?。 周湮笑容僵在?唇角,又极快的恢復如常。 周围的人表情微妙起?来。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沦落至此,好不容易遇到相识的周家大公子,一个说认识,是旧识,一个却否认推诿,说不识,这其?中渊源实?在?耐人寻味。 周公子向来是这平津城里的瞩目的人,多少人都在?盯着他,寻常平头百姓也有谈论高门密辛的心思,此刻心里自然起?了几分揣测。 如今周公子这是被人当面打脸拒绝了,众人神?色各异起?来。 感受到苏禾的挣扎,周湮松开了手,脸上挂着春风和煦得?宜的笑意:「见过?一面,想必是忘了。」 众人面露恍然。 周湮又对掌柜的说:「这位公子我认识,今日的事便?算了,不必追究。」 掌柜的如释重负,周湮却不打算再多留,他道:「铺子我今日看着还算不错,这里的事你尽心管理?就?是了,周平,随我去如意坊看看吧。」 两人就?此离开,马车很快就?驶离了西街,周湮没有再回头去看苏禾一眼,就?好像两人真的就?是淡薄的萍水相逢,只有看一眼说一句话的交情。 但是周平却看得?出东家表面平静下?压着的怒气。 「东家,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要不要去问问他的姓名??」之前周湮对苏禾的上心模样周平记在?心里,此刻才有此提议。 「不用。」深吸一口气平復心绪,周湮几乎是咬牙说,「我要听他亲自告诉我。」 「那这人……」周平踌躇开口。 「什么人?」周湮冷讽,「他都这样明晃晃的要跟我划清界限,那我还管他做什么,我是什么人,上赶着要他削我的面子吗?」 说到底,刚才苏禾的表现确实?伤了周湮的脸面。 对方肯定?是早就?到了平津,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他,他一定?是故意躲着的,不想让自己找到他,所?以今日相见那人只一个劲的闪躲否认,根本不想跟他相认。 两人同生共死过?,他救过?对方两次,他们那晚做了最亲密的事,结果这人生怕跟自己沾上一点关系,第二天就?不声不响的走了,避他如洪水勐兽。 说到底这一个月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这一头热,人家躲都躲不及,根本不稀罕,像个什么样子,这跟笑话有什么区别! 对方就?算是生计所?迫流落至此也不肯来见自己,宁愿在?这里躲躲藏藏的卖苦力,这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 想他周湮又是什么身份,既然对方不识时?务,那他也就?没必要死贴着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被人驳了脸面,热脸贴了一次冷屁股。 第102页 他生来就?是骄傲的,今日就?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些周湮就?一肚子火气,生生将手里的茶盏都握出了裂痕。 「他这样,我还怜惜个什么劲。」 * 或许是因为周湮那番话,虽然苏禾杂碎了花瓶,但掌柜的后面并没有赶他走,还让他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苏禾现在?身上没有多的钱,就?暂住在?几条街外一处废弃的宅院里,步行过?去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这里破败得?很,但好在?能遮风避雨,聚集了不少穷苦潦倒的人,甚至还有些衣衫褴褛的乞丐。 苏禾确实?到平津有一段时?间?了,他依旧没法?使用武功,所?以只能暂居在?这里,关于去六王爷那要雪莲花的事,尚且还在?筹划中,反正一时?半刻也拿不到所?以他倒是不急。 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 低头穿过?巷子里横七竖八乘凉的人,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苏禾立马没有了外面的小心闪躲,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老旧的木椅上,照镜子。 房舍四周破烂,他穿的也是粗布衣裳,但一线天光正好,堪堪照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如白璧生光。 他笑起?来,于是镜子里的人又有了顾盼生姿的神?采,苏禾想,我长得?还真是好看,这次的任务就?靠这张脸了。 第二天苏禾照常去了瓷器行那边做事,不过?中午的时?候管事的却来告诉他,渡口那边新来了一批货,人手不够要他过?去帮忙。 正是日头最大的晌午时?分,苏禾顶着烈日在?商船上来回搬运箱子,这又跟昨日不同,今天这里的东西都重得?出奇,他那小身板像根弱柳似的好像随时?要被压断。 后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苏禾看了看手心里磨出来的血泡,咬咬牙继续打起?精神?来干活。 「你行不行啊?」船上的管事人皱着眉头过?来,「不是吃这口饭的还是赶紧离开,要不然万一伤了死了我们还不好交待。」 汗湿的头髮贴在?侧脸很不舒服,苏禾嗓子发干,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同时?努力伸直腰背。 旁边的劳工与管事人相熟,他看了脸色苍白的苏禾几眼,悄声对管事人说:「不会是个姑娘吧?」 「谁家姑娘来干这个?就?是脸长得?跟大姑娘似的。」管事人说着又转头去看苏禾,「不过?你确实?不适合干这些,明天别来了。」 之前找了许多商铺都没人愿意要他,如果这边也做不下?去的话那他真的就?没事可做了,苏禾心里一沉:「不,我……」 「东家来了。」劳工忽然提醒,管事人也不管苏禾了,转身就?往那边迎了过?去。 听到「东家」两个字的时?候苏禾下?意识的偏开头,好一会才意识面前那两人已经走了,他悄悄往商船下?聚集了一小片人的地方看过?去,隐约看到了众星拱月出现的周湮。 一身青衫的周湮风度翩翩,有人为他擎伞有人给他摇扇,所?有人都笑脸相迎,他真的就?是这里天一般的存在?。 但是周湮却没有看苏禾,他指点江山一样,高贵且从容的接受着众人的恭敬的视线。 因为一个下?午的过?劳,苏禾晚上回去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吓人,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盛夏的夜里热风袭来吹得?人心烦意乱,皇城每到这个季节都是如此,今日十五,天上正好一轮满月光辉无二,街道的青石板路铺了一层月华。 出了一身汗的苏禾身上黏煳难受,他脚步很慢很慢的走着,右肩疼得?几乎抬不起?手臂来,冷汗涔涔而下?,月光一照,整张秀美的脸如白璧暗淡,美则美矣,却也万分落魄的可怜。 行到一处医馆尚未打烊关门,苏禾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白着一张虚弱的脸离开了。 丢了在?周家的活计,苏禾第二天就?这样躺了一上午,脸上总算是没那么难看,他不敢多闲着,下?午就?立马出去寻工了。 不过?他现在?这个病恹恹的样子是比以前更难让人瞧上几分的,一个下?午过?去了,他还是没个着落。 「去前面看看吧,我们这里不缺人。」 又被一家商铺给赶了出来,苏禾失望的站在?街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谈论声。 「要是个姑娘也还好,就?他那张脸去花楼里一坐都有人抢着送钱,偏偏是个男人。」 「男人长这个样子,谁敢要啊,要了也是麻烦,祸水一个……」 后面说了什么苏禾没有听清,那些声音越来越远,他继续往前走。 「是寻工的?」前面忽然有人叫住他。 苏禾抬头看去,几步外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身深色衣裳,笑得?有几分和蔼。 「是,我什么都能干,只要管饭就?成,不要工钱。」苏禾快步上前,这可是今天第一个主动跟他搭话的人,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 「行。」男子很干脆,「跟我走吧。」 苏禾跟着对方进了一条巷子,他对平津也不太熟悉,所?以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这巷子越来越窄,里面的房屋都是半掩着大门,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第58章 我们做皮肉生意的 「好香。」一路上闻到的馨香越来越浓重,苏禾忍不住抬眼往墙上?看,似乎想要看看这堵墙后面是什么地方?。 第103页 「是紫歆花,这个季节开?得正好。」前面带路的男子笑道,「这里?的人家都喜欢种?这样的花,寓意吉祥安康,佑护家宅。」 苏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问。 又继续走了?一会,仰头一看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巷子里?只能窥得一痕,尽管有灯笼,但不见天光的深巷越加阴暗。 「请问,您铺子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打量着四周,苏禾试探着问,「这是哪里??」 * 「章台巷?!」周湮勃然色变,「你说他在章台巷?」 周平吓了?一跳:「是,是下面的人说的。」 「那地方?也敢放他去?」周湮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斥道,「我怎么跟他们?说的,是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啊!那地方?是他能去得的吗!」 「是手下的人不明事理,这事我也是刚听说。」周平急急在后面跟着。 「让他吃点苦头就好了?,谁敢真的把人带到那种?地方?去,要是真出事了?我剁了?他们?餵狗!」已经到了?府门外,马夫牵着马等在那里?,周湮接过马鞭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鞭子绝尘而去。 这可?是少爷寻常最中意的踏雪驹,平常都是差人好生养着的,最捨不得糟蹋,今日?竟然下了?这样的重手,马夫望着周湮离开?的方?向愕然。 * 「章台巷。」男子听了?苏禾的问题,表情瞬间变得轻狎,「皮肉生意。」 大红灯笼高高招摇,艷瓦高墙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寻欢作乐的声音,馥郁的香气哪是什么紫歆花,分明就是风月场合的脂粉味。 恍惚明白过来什么,苏禾勐然顿住脚步,下意识的转身要逃。 「现在跑已经晚了?。」后面的男子悠闲自得,话落暗处又出来了?五六个打手将苏禾团团围住。 「这里?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想干什么?」苏禾背靠着高墙,手无寸铁明显落于下风。 「逼良为?娼。」 这些?话说得这样直白有恃无恐,明显不惧官府,苏禾心里?越沉。 「抓进去,这头牌的位置该换人了?。」 红酥小筑,艷名行艷事,这雅致的小院里?别有洞天。 轻纱彩灯张结,艷曲合着娇笑不断传出,一排一排的房间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人在寻欢作乐,浪荡莺啼不绝于耳。。 「救命!」苏禾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唿喊,但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地方?,有谁会来救他? 狼窝虎穴龌龊至极,都是一丘之貉,谁敢过来得罪。 越想苏禾越绝望,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 「别喊了?,待会自然有的是人想见你。」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苏禾就噁心:「放开?我!」 「放开?他!」 一声厉喝紧随其后响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人一袭青衣身形挺拔,脸色冷沉,手里?握着一根镶金马鞭。 周湮重复:「放人。」 抓苏禾过来的男子定睛看清了?来人,心里?打了?个突,使?眼色让打手将苏禾放开?,过去给周湮陪笑:「周公子认识?」 「就算是不认识,天都皇城也由不得你们?为?非作歹。」周湮冷冷一笑,手中马鞭一扬直接将一名打手抽得在地上?打滚。 「以?后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说完之后看了?苏禾一眼,却并没有上?前,竟然就这样转身走了?。 没有人敢出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周湮在平津的身份他们?得罪不起,皇帝跟前得宠的亲外甥谁敢惹? 现在更没人敢去拦苏禾了?,他就紧跟着跑出了?大门。 前面的周湮正在往巷子外面走,对?四周高墙里?飘出的莺声笑语充耳不闻,苏禾跟在他后面。 走了?一段路之后前面的人放慢了?脚步,转身问:「受伤了?吗,没有的话就赶紧回去吧。」 苏禾摇摇头。 「这些?人手段下作得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果不是遇到我,你不会想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已经没有了?之前教训打手时的冷戾,周湮依旧是温和公子的模样,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善意。 好像两人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很陌生,他的语气那样的客气疏离合乎礼数。 苏禾暗暗庆幸,却又觉得有几分被看轻冷待的难堪,他撑着本就虚弱的身体艰难的点点头。 「不是我说,你长成这般模样自己应该也清楚外面多少人觊觎着,还?是不要出来乱跑得好。」像是无奈的劝告。 狭窄而阴暗的小巷,朱红色灯笼的光晕照不清人脸,只蒙着一层暧昧而古怪的光晕,四周隐隐喧闹恍在耳畔,却又好像隔了?千万里?,不尽真切。 两人面对?面站着,相隔不过十步,对?比鲜明——周湮正好站在一处灯笼下,光亮笼罩,高贵非常而又温和疏离,苏禾正好站在光所触及不到的阴暗处,狼狈难看,只觉得满身尴尬无可?安放。 他无依无靠无家身,要在这平津城里?过活,怎么可?能日?日?躲在破屋里?不出来?他又不是生来高贵也没有衣来伸手的优渥生活,周湮这样说,倒好像他故意不知廉耻出来招摇晃荡一样。 难道周湮不明白这些?? 第104页 周湮不懂他的苦,或者是懂却故意装不懂,苏禾咬紧牙关,胃里?一阵抽疼。他一天都没有吃东西,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活得跟个乞丐似的,但他也知道「尊严」二字,知道现在不能在周湮这里?露了?怯。 虽然额上?冒着冷汗,但是他挺直腰杆:「我知道了?,多谢周公子。」即便是以?后出来,也要躲着这人。 「那早些?回去吧,平津的夜里?也不见得多安全。」说完,再次转身往外走,脚步不徐不疾十分随意淡然。 苏禾却没有再跟着走,而是一直等到周湮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离开?。 回到周府的时候早已入夜了?,周平等在府门外,周湮从马上?下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今天的事情谁做的,杖三十。」 周平一骇,东家很久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看来这次真的是被惹恼了?,他不敢求情,只能跟着进了?府内。 把人都打发走了?之后周湮回到卧房,折腾了?一路的他却没有什么睡意,在窗边站了?一会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条素白的缎带——是之前在芦苇地那里?捡到的衣带。 他又想到了?对?方?被人按在芦苇丛里?无法挣扎反抗的模样,之前在听说他被人带到了?章台巷的时候周湮脑子里?就想到了?那个画面,他忍不住皱眉。 他只是想给对?方?点教训,磨一磨他的性子让他吃点苦头罢了?,这样或许能乖些?,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他。 刚才在巷子里?他故意冷淡,如果对?方?稍微有那么一点示弱的神色,或者开?口让他帮忙的话,他怎么可?能不管他?他自己也不忍心让那人吃苦的,他那么美?,合该接进府里?好生娇惯才是。 可?是那人偏偏要倔强,周湮这人就是这样,你削我的面子,我也不会给你脸面,所以?他故意说了?那些?话。 自己也知道他落魄受苦,却没有给予任何的帮助帮他摆脱困境,虽然这也就是自己两句话的事。 虽然他自己也会捨不得让对?方?受一点苦。 但是如果想要他服服帖帖的主动进周府,就必须经这么一道坎。 * 苏禾知道自己确实被通缉了?,早在一个月前到平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六王府发出告示,通缉一名江湖剑客,这人多半是栖霞山飞鸿剑一门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禾,不过那画像都错了?,他自然也不担心有人能抓到他。 然后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于是通缉的人又多了?一个。 据说前几天六王爷在府上?寻欢开?宴,席间有一位绝色舞姬很是引人注目,六王爷也本打算留下消遣的,但没想到此女子竟然是一名刺客。 六王府上?也养着不少高手,女子最终没有得逞,只负伤逃脱,王爷干脆封了?城门不让人进出非要将这人给搜出来。 这两天又传出消息,说那天的刺客是江湖上?有名的艷侠百里?纤(xian),此人号称武林第一美?人,风华绝代,却生性放/盪最爱寻内力深厚者苟合云雨,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其成名秘技摄魂术更是一绝,素来有「摄魂仙子」称号。 当然这「艷侠」「仙子」其实也就是个蔑称,因?为?这人练的是邪功,需得采阳补阴来提升功力,向来为?人所不齿。 百里?纤之前也没少犯命案,不过朝廷一般不管江湖恩怨,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她竟然去王府刺杀六王爷,于是就成了?朝廷缉拿重犯。 说起来原身从前还?跟百里?纤见过一面,对?方?媚眼如丝入骨酥,共邀赴巫山,当然最后并未得逞。 苏禾觉得百里?纤这个人也不是没有脑子,干嘛平白无故的去招惹皇家的人,又一深想,多半是因?为?雪莲花的缘故。 传闻雪莲花不仅能解百毒,更有驻颜奇效,百里?纤定然是盯上?了?这一点,毕竟女人的,尤其是貌美?绝色的女人,更惧怕容颜不再。 美?人白头,多可?怕。 苏禾悠闲的躺在简陋的稻草堆上?,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六王爷血洗栖霞山夺来的宝贝如今竟然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真是讽刺。 大街上?苏禾看到了?张贴的告示,周围还?围了?一圈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苏禾也走过去看了?看。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画师作的画,这画像是画得极好的,画出了?百里?纤的风情貌美?,甚至还?精心填了?色,活生生就是一幅上?好的美?人工笔图,怎么看都不像在通缉犯人,倒弄得跟选秀似的。 可?笑啊。 「站住!」前面远远走来一队士兵,手里?还?拿着画像。 第59章 再看就阉了你 这几天六王府着急抓要犯,甚至直接到大街上来搜人了,弄得草木皆兵的。 「什?么人,马上站住!」 四周不少人闪躲,却又恐惧官兵手里的刀剑,生生止住了脚步任凭搜查。 苏禾被围在人群里面没办法?走,也?只能跟着被搜,苏禾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就十分配合的让搜。 「这是什?么?」 结果一搜,竟然搜出了问?题。 官兵手里拿着一块从苏禾身上搜出的玉牌,苏禾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自己身上,只隐约觉得有?点眼熟:「这个……」 第105页 「是和山玉。」官兵接口道?,又横眉严厉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玉牌?」 「……」我有?一块玉你也?要管?我说祖传的你信不信? 「来路不明,充公。」 「咳咳……」话还没?说出口的苏禾呛了一下。 搜到值钱的东西就充公,这都是惯例了,也?难怪有?些平头百姓遇到这种事唯恐避之?不及。 苏禾做出心疼的表情,敢怒不敢言,最后被搡到了人群外围去,意思就是让他赶紧滚。 反正那玉确实不是自己的,苏禾也?不心疼,转身就走了,他本来是打?算在大街上再看看有?没?有?招工的地方,但是这边才走了不到一刻钟,竟然又遇到当街搜查的。 「站住站住!前面的都给我站住!」 声音还挺耳熟,再仔细一看,挺面熟的,就是不久前才搜过自己的那一队官兵。 真不巧,苏禾又在这「站住」之?内。 不过这次跟上次有?点不一样,这些人好像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他吗?」 「就是,不会错的,你看他的脸,这长?相……」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出一幅画像开始对照比划,然后互相点头表示肯定。 「你们这是干什?么?」看着手上带着枷锁跟铁链,苏禾半晌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 「你是六王爷要抓的重犯,还敢问?为什?么?」 「……」这次是来抓自己的?自己之?前易容的画像都不一样还能认出来?没?想到平津的官兵职业能力竟然这么强。 「带走。」一群人如临大敌的小心押着苏禾走,那铁链是真的粗,走动间哗哗作响,好像生怕他发狂挣脱逃跑一样,街道?两边不少人都伸着脖子看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官兵一边推开挡路的人,一边斥喊,「看什?么看,摄魂手百里纤被我们抓捕落网,谁再看小心被这妖女摄魂!」 苏禾脚下踉跄了一下。 摄魂手? 额…… 百里纤? 嗯…… 妖女? 「……」竟然不是抓栖霞山的刺客的。 「咳咳咳,」调整好表情,苏禾很认真的问?,「你们为什?么认为我是百里纤?」 「这玉牌从你身上搜下来的,还敢抵赖?」在右边押着苏禾的官兵拿出玉牌一晃,冷笑,「百里纤,你以为你我们就认不出了?」 我没?有?女扮男装,不信可?以验身。 「不许这样看着我,想对我使用?摄魂术吗?」早听?说过邪功摄魂术极为厉害,那官兵只觉得自己被面前的美人这样一盯就心头髮麻,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他及时遏制住自己的想法?,强行收回视线,「来人,把?他眼睛蒙起来!」 苏禾冤枉似窦娥: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会什?么乱七八糟一听?就很不正经的摄魂术! 被蒙了眼睛的苏禾被人带着往前走,虽然看不见,但是习武之?人的听?觉还是十分灵敏的,他步子如常,周围的交谈讨论声全都落尽了他的耳朵。 「这就是百里纤,江湖传言武林第一美人?我要看看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我也?听?说百里纤美貌无双,专修吸男人精元的邪功滋补自己,现在看看,确实长?得啧啧……比那什?么醉仙楼的燕晚晚漂亮多了,定然吸过不少精元。」 有?一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手里握着摺扇,也?是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美人啊,面若春山花,手如素柔荑,肤若凝玉脂,殊色秀容花明雪艷,莲步款款,呈态美矣,美矣。」 「酸儒。」有?人揶揄,「那可?是刺客,是要人命的妖女。」 被蒙住眼睛的「百里纤」似乎没?有?了杀伤力,周围的人都大胆了起来,真是什?么都敢说。 苏禾在听?到「莲步款款」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难道?他们不应该说他走路生风非常潇洒吗?还是他走路真有?那么女气? 周围喟嘆好奇之?声此起彼伏,苏禾越听?越烦,因为这些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不堪入耳起来,荤话不断,大街上也?无所禁忌,直接就旁若无人的谈到百里纤一夜能够御多少男人来了。 在这样一片嘈杂的讨论声里,之?前怀疑自己被使用?摄魂术的官兵也?重新把?视线落在了苏禾身上,忍不住细细打?量对方的样子,视线一直往苏禾的领口里和平坦的胸口瞄。 蒙着眼的苏禾偏了偏头,官兵一愣,苏禾对他阴恻恻的笑了一下,轻启唇:「再看就阉了你。」 据说百里纤就干过这事,而且干得不少。 * 众所周知,百里纤是个女人。 但是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百里纤是个男人。 苏禾被抓走之?后直接被带到了处理关押重犯的大理寺,他想既然百里纤是个女人,那等这些人验明正身之?后就应该会放了无辜的他。 但是…… 「原来百里纤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 苏禾:请你清醒一点。 「没?想到竟然骗过了所有?人,还骗了这么久。」 「那他之?前和无数男人……」隐晦的咳嗽了一声,「是怎么做的?」 「说不定那些人就好这一口呢。」往大牢里的苏禾那边瞥了一眼,继续说,「看看他那张脸,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呢。」 第106页 「这人身上阴气重,喜欢采男人精阳……」 苏禾百无聊赖的坐在牢房的干草堆里听?狱卒八卦,心想要是真的百里纤听?了这些话估计得被气死。 被关进?大牢的苏禾至少吃喝不愁了,在第二天的时候大理寺卿亲自驾临,苏禾抓住机会做出一副受惊柔弱状,扒着牢门喊:「冤枉啊,我不是百里纤,那玉牌也?不是我的。」 「再狡辩,」大理寺卿鬚髮花白,眼角都是纹路,冷冷一睨苏禾,「上刑。」 于是苏禾闭嘴了。 这些人已经认定了他就是百里纤,甚至斩首的时间都已经定好了,他们宁愿相信百里纤是个男人,也?不愿意相信玉牌不是他的,这算不算睁眼瞎? 不过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来了,为什?么玉牌刚好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百里纤为了报復多年?前原身拒绝了她所以怀恨在心,或者?是…… 「嫉妒我的美貌。」 苏禾想,肯定是这样。 她向来以美貌为资本,自然见不过别?人长?得比她好看,真是,女人啊…… 本来按照百里纤的刺杀皇室的罪行是应该抓到定罪之?后立即处以死刑的,但是因为太?后寿诞将近,不宜见血腥杀生,所以改为秋后问?斩,但其实也?没?几个月了。 而且剩下的这几个月时间里,苏禾在大牢里的日子肯定会不太?好过。 因为是重犯所以苏禾独自被关在一边,每天都有?狱卒巡视。 他现在只是个被误抓替死的普通人,刚开始还能安慰自己说等查明真相自己就可?以走了,可?是现在罪刑已定,他已经成了「百里纤」,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都担惊受怕心思难安,几乎是彻夜彻夜的睡不着,没?几天就病了。 「他不会死在这里吧?」狱卒窃窃私语。 「死了倒也?好,免得后面受罪,再说反正都要斩首的。」 「也?是啊,不过死了怪可?惜的……」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苏禾没?有?听?清,他浑浑噩噩的躺了一下午,明明是盛夏他却觉得全身冰凉,只能将自己蜷缩在墙角昏睡。 「喂,死了没?,起来吃饭了。」 狱卒端着饭菜放在了外面,提高了声音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苏禾勉强睁开了眼,却有?些看不清阴暗的大牢里的状况,只艰难的对着门口的人说:「我认识周家的大公子,他可?以帮我作证,麻烦去帮我带个信给他。」 别?人或许不行,但周湮说话肯定有?分量。 他不确定自己说完整了话没?有?,也?不确定对方听?清了没?有?,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给他去周府送信。 反正第二天周湮来了。 「醒了?」 苏禾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对方带着关切的眼神十分温和,又轻声问?,「好些了吗?」 身上确实没?有?那么难受了,苏禾靠着墙壁坐起来,周湮就在他身边,也?在大牢里面,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多谢。」苏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湮,他侧开头,又觉得自己矫情,现在是自己要求人,这人也?是自己喊来的,自己却闷着不肯说话,不是诚心要人难堪吗? 再说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苏禾内心左右思量纠结,一旁的周湮就这样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你应该也?听?说了些我的事,我是被误抓进?来的,不是什?么百里纤,她是个女人,可?我是男子,你可?以帮我作证吗?」苏禾还是开口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 之?前是他故意要跟人撇干净关系的,现在却转要头求人,实在是难堪。 「明事理的人其实很多,你被误抓也?不是只需要一个人证这么简单。」周湮却一针见血的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出来帮你说一句吗,大理寺卿真的就是老煳涂了吗?不是的。」 又说:「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禾愣愣,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这是……推诿拒绝? 「因为这是整个大理寺默许的意思。」周湮慢慢说,「皇上知道?了六王爷被百里纤刺杀的事,下令让大理寺严查并且限定时日抓到人, 现在出现一个长?得美还持有?百里纤玉牌的,就算不是也?得是……为了不让整个大理寺跟着受罚,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漂亮小玩意儿?似乎没?什?么。」 是的,在当权者?面前,他就是这样蝼蚁般的存在,只能任人践踏。 第60章 入周府 「为什么?」眼里已经有了藏不住的慌乱,尽管他竭力掩饰,嗓音还是?发?颤,「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这张脸。」指尖轻轻碰了碰苏禾的眉眼,很克制,很轻,一触而逝,周湮看着面前这张虽然苍白但是却不失倾城之姿的脸,「我就说是?祸水。」 漂亮的皮囊用远是罪孽的源头。 「自古红颜多薄命,你这样的美貌必须拥有同样的实力来保护,好?好?守着疼着,否则就只能是?任人戏弄,死都死不痛快。」 苏禾已经怔住了,又像是?被吓到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代价我付得起?,却没必要,因为现在我没有?义务救你。」疏离冷漠,残忍直白,「但若你跟我进府,成为周家的?人,大理寺就没人敢动你。」 第107页 好?像在谈一件不掺任何感情的?公事,是?啊,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私人感情呢?苏禾恍惚苦笑。 「如果你答应跟我进周府,我就接你出去,我保证,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辱你。」什么君子礼法,他就是?这样挟恩图报的?小人。 苏禾没有?立马给出答案,周湮也不着急:「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在行?刑之前随时?有?效,当然,如果你亡魂愿入我周家,行?刑之后也奏效。」 他一句一个「行?刑」再次让苏禾白了脸。 周湮满意了,今天这趟没白来,趁人之危,第二次了,他得心应手。 周湮走了之后苏禾仍旧昏昏沉沉的?被关在大牢里,境况丝毫没有?变好?,周湮说给他时?间让他想,其实说白了就是?——要么活命去周府当禁脔一样伺候他,要么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去死吧。 他想到了那?慌乱的?一晚……就在这样迷迷煳煳的?混乱记忆里睡了过去,太累了,明天再想吧。 后面几天苏禾的?病情虽然没有?加重,但也没有?好?转,空荡阴森的?大牢里很多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周湮再没有?来过丝毫信息,好?像那?天的?到来也只是?一个错觉,一场病中沉梦。 重罪之人留到秋后问斩,这并不是?多宽容的?事,反而是?一种折磨。 之前有?狱卒说死了倒也好?,免得后面受罪,是?因为他这样的?犯人在剩下的?这几个月时?间里,肯定不会过得太舒服安逸。 于是?苏禾被带出了那?个暗无天日安静得可怕的?大牢,到了另一个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地方。 不过这里依旧没有?太多的?光线,大夏天也是?冷森森的?,但是?这里有?更多的?人,更多面目狰狞的?囚徒。 三间大牢并列,只用木栅栏隔开,中间那?一间最是?窄小,苏禾就被关在里面,左右两边都是?兇恶的?囚犯,他背靠着冰冷的?墙面缩在最里面,躲避那?些噁心的?触碰。 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血案,他们兇残至极,手脚都用铁链缚着,他们张牙舞爪,粗重的?铁链哗哗作响,彻夜不停,好?像随时?会被挣断一样。 他们是?死囚,不过刑期尚远,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头?发?蓬乱衣衫破烂,身?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与他们相比,苏禾这样白白嫩嫩模样姣好?的?美?人,更像是?被迫误入豺狼虎豹深穴的?猎物,引所有?人窥伺,如凤凰折翼,宝珠坠泥淖,他被困在这里哀哀挣扎。 一身?病气?缠绕虚弱至极的?苏禾不敢休息也不敢闭眼,只要他稍加放松,那?些人的?手就会伸过牢栅栏来拉扯他,拽着他脚腕不肯松开,深夜里他惊声尖叫和挣扎那?么无济于事。 又惊又恐的?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有?狱卒提着灯火过来,苏禾几乎是?疯了一样的?扑过去叫喊:「周湮!我要见周湮!」 周湮来了,将要带他脱离苦海深渊。 「愿意跟我走了?」 「愿意。」靠在墙角的?苏禾撑着病体开口。 终于等到这句话,周湮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上一刻还疏离淡漠的?人,一瞬间就压到了苏禾面前。 「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我真想在这里就要了你。」周湮嗓音低哑,目光深邃如夜,就这么紧紧的?凝着苏禾。 苏禾无所反抗,抿着唇侧首沉默。 残红支离,病体纤纤,雨打不胜。 这个人啊,总是?这样勾人,现在病体孱弱的?他更像是?不胜深秋风雨的?莲荷,雪腮淡唇,纤弱柔静,只需有?心人采折以?待。 「不过我更想带你回周府,我们有?很长的?时?间。」看出了苏禾的?闪躲恐惧,周湮放柔的?语调。 「昨天晚上被吓着了吧,那?以?后就乖乖的?。」然后脱下外袍将苏禾裹住抱了起?来。 周湮永远给人温和舒仪的?感觉,他喜着青衣,佩白玉,染檀香,是?浊世人间的?的?贵公子。 他踩着大牢的?地砖,从里面出去,每一步都像走在皇宫玉砖一样从容,他将苏禾带到了有?阳光的?地方,憔悴昏迷的?苏禾就这样被抱了出来,深病受惊的?他没有?意识,只恍惚的?用手紧紧抓着周湮的?衣襟。 瞥着胸前那?只皓腕雪白的?手,周湮笑着将人抱上了马车。 「以?后,你归我,这次是?你自己主动求我的?,不能再逃。」 于是?苏禾被人从地狱,带往金玉满堂的?高墙朱门。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苏禾已经不在大牢里了,他置身?在一处精细布置的?房间里。 床边绡帘挽着,上面挂着缠枝银囊,又有?珠玉络子繫着,而榻外珠帘漫垂,一座青玉镂雕的?织锦素纱兰屏横在屋中,三足梨木花几后琐窗大开,日华浓淡正好?,周围都是?百涿香清雅淡逸的?味道。 这与之前相比,确实是?天上地下之别?。 身?上已经换了轻软的?素白中衣,苏禾坐起?身?,外面恰好?有?人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周湮。 他对着苏禾淡淡一笑,过去坐在床沿上,伸手要掀苏禾身?上的?锦衾。 苏禾下意识按住,苍白的?面色带了些惊惶。 第108页 「怕什么。」没有?了那?份疏离,他真真切切的?怜惜,「只是?给你上药。」 说着索性直接将手伸到被子里面,抓住了苏禾的?脚腕,将他白玉似的?脚捉了出来。 纤细的?脚腕上有?一圈淤痕,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明显,甚至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让人一看就生出几分不忍来。 这是?昨晚狱中留下的?。 周湮细心的?在伤处上了药膏,末了还把苏禾的?脚托在手心里,轻轻为他按揉脚腕上的?淤伤。 「你要是?肯早点主动到我身?边来,就没有?这些事了,哪会吃这些苦。」周湮不忘半真半假的?打趣,「当初就不该避着我。」 虽然周湮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苏禾听在耳中就好?像对方在说,落到现在都是?他咎由自取,身?份低微还端什么架子,不过自取其辱。 苏禾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侧开头?抿唇未语。 周湮见他这别?扭的?样子心里一阵酥麻,他的?视线顺着那?雪白修长的?脖颈落到微开的?领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他一边用布巾擦手,一边看着苏禾的?问。 「……苏禾。」似乎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就真的?是?对方的?人了一样,像是?在做一种妥协,苏禾慢慢说,「『禾生陇亩无东西』的?『禾』。」 「『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现在正好?是?六月,我修的?是?金屋仓,要藏的?是?美?娇娘。」说着周湮大笑起?来。 苏禾不予理会,他是?男子,自不想同周湮讨论这等事,只觉被作女子一般是?轻薄言论。 见他面上不对,周湮玩笑着赔不是?:「夫人尚在病中,莫要恼怒。」 「谁是?你夫人?」苏禾又羞又气?,初愈病中的?脸上飞起?红霞,似胭脂化雪。 「进了我周家的?门,你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是?夫人是?什么?」周湮故意说。 「我……」苏禾气?结,脱口而出,「我是?男子,你不能这样辱我。」什么夫人,不过就是?床间玩乐的?娈童罢了。 「辱你?」周湮脸色微沉,眼中的?笑意淡了不少,「做我周湮的?夫人就是?辱没了你?」 苏禾也不示弱服软,并不答话,像是?默认。 周湮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禾,似乎又恢復了之前的?疏离冷漠:「那?你是?想去章台巷或者大牢让千万人肖想折腾辱没你,还是?留在这里锦衣玉食陪我一个人?」 顿时?苏禾脸上血色全无,抓着被子的?手指尖泛白。 「那?夜我们该做的?的?都做过了,你不喜欢男子,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但是?我没那?么好?打发?,我索性直接告诉你就算你再怎么逃避,那?些事都还是?必须做的?。」 那?些事他可以?忍一时?,但是?也仅仅只是?这一时?而已,他只是?不想把人吓到,但是?如果对方一直不配合,那?他不介意用强的?。 他就是?个衣冠禽兽,之前那?夜苏禾消失,他日思夜想让人去寻,当时?就想要是?人找到了,就绝不会再放他离开。 其实他跟那?些土匪一样,不讲道理,贪他美?色,不择手段,逼他就范。 但他跟那?些土匪也有?不同之处,如果这个人肯心甘情愿的?跟着他,那?他周湮是?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待他好?,谁也窥伺觊觎不得的?。 * 因为之前中毒未解,甚至一直没有?调养,又在大牢里担惊受怕几天,苏禾的?身?体十分虚弱,整日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休息,眉宇郁结罥愁,从来不展。 周湮是?将人安排在后院一个十分僻静雅致的?小院里的?,这里是?之前早就给人准备好?的?,屋里陈设和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有?认真参详考虑过,精心布置时?想的?就是?以?后人到了府上能住得习惯,能喜欢这里。 不过苏禾现在身?子单薄羸弱似不胜衣衫,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就更没有?机会看这院子里游赏玩乐了。 第61章 承欢 那日接苏禾入府的时候是?避着人的,所以府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苏禾的存在, 只有一些周湮亲自挑选过来院子伺候的人瞧见了这忽然出现的美人,但也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从来不敢对外面多说一个字。 但是?这些人都暗暗将主子的态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府里?来个病美人,少?爷很是?上心,每天都会到小院里来看看人如何了,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哄着,还经常带些小玩意儿过来逗美人高?兴。 不过美人从来不笑,整日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病体支离。 几个婢女也是?头一次见少?爷对?人这么?上心,她们在外面伺候着,是?见不到屋里?面的美人的,只有偶尔能听到他和少?爷的低声交谈。 不过也有胆子大的,听了别人对?美人夸赞心里?实?在好奇得紧,就忍不住从窗户往里?面看,竟真的看到了那个半倚床头的荏弱美人。 真的是?画中仙一样好看的人,白衣未束髮,垂眸蹙秀眉,就那么?随意的倚靠床栏出神的样子,都让满室华光黯然。 「最近气色好了很多。」周湮一天一天每日都来,他十分?关心苏禾的身体,自然看得出这些微的变化?,他让人小心给苏禾调养着,苏禾脸色红润起来他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第109页 自从进了周府之后上好补品万金人参此般的滋养之物苏禾没有少?用?,大夫给他用?的药也都是?尽挑最好的来。 有不少?都是?御赐下来的珍品,甚至周湮还特意去宫里?求了些回来,如此几日下来苏禾的病真的就被这金山银山堆出来的汤药给稳定了。 「今日天气不错。」苏禾看了看外面院子的光景,开口说。 现在苏禾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周湮偶尔会扶着他去院子里?坐一会,不过怕他太累一般不让他久待,还是?在屋子内的时间更长些。 「那我扶你出去坐一会吧。」知道对?方这是?想?出去透透气了,周湮从善如流。 他生来就是?要人伺候的,这二十多年来也没干过伺候别人的事?,如今服侍起苏禾来倒是?得心应手十分?安然。 把人扶到了外面的凉亭里?,周湮仍旧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抓在手里?把玩。 美人肌肤细腻如莹玉,五指纤纤柔若无骨,周湮爱不释手:「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你也捨得糟蹋。」 他是?在说之前去商铺和渡口卖苦力干活的事?。 苏禾又皱眉了。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要皱眉,这么?讨厌我?」把他的手握在手心,周湮挑眉,「你笑起来要好看多了。」 本来不想?理?会周湮的花言巧语,但是?苏禾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看我笑过?」 「我梦到过。」像是?回忆起了那个画面,周湮弯着眼睛笑了,「你笑起来肯定好看。」 然后就陷入了两厢沉默。 小亭里?两人挨着坐,却找不到话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 坐了一会之后周湮才又说:「明日我要进宫去拜寿。」 「嗯。」 周湮是?长公主唯一的孩子,是?宫中皇太后的亲外孙,进宫贺寿这是?当然。 「好好养好身子,等我回来。」 苏禾听出了什么?深意,抬头去看周湮,正?好和他视线相撞。 皇太后的寿宴其实?是?在六月二十二,但是?周湮提前了两天进宫留宿,等到二十二时才贺寿献礼。 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也是?皇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自小便?疼到了骨子里?,爱屋及乌,她对?周湮这个外孙也是?十分?喜欢关怀的,尤其周湮自幼丧父这点让人格外疼惜,皇上也对?这个外甥也十分?照顾。 其实?周家在周湮身上是?有爵位封号的,不过他不从政事?不沾庙宇,一心只有经商之道,所以一般非重大场合是?不提这事?的,郡王头衔基本不论?,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 寿宴十分?的盛大,规矩也有不少?,拜寿宴饮到下午才结束,本来周湮是?打算宴席结束后就回周府的,却被太后叫住了,皇上也让他再多留一天,他再三推辞不过只能应下。 「你跟老?六关系不错,正?好他也还在宫里?,你先去瞧瞧吧。」宴后,皇上拍着周湮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最近朕给他找了一门亲事?,他似乎不大满意,你去给他说道说道。」 赵皇后就在皇上身边坐着,端庄雍容,她是?六王爷的生母,闻言也应道:「垣儿他一向敬你为兄长,应该会听几句。」 「外甥尽力而为吧。」周湮行了礼告退,转身去了后殿果然见到了六王爷罗垣。 「今日外祖母大寿,你怎么?也不多留,这是?要走了?」见罗垣在吩咐宫女收拾东西,周湮便?猜他要走。 「你以为我是?你,忙得多久才进一次宫?」罗垣玩笑轻嗤,「祖母许久没见你,自然要多留一两天了。」 周湮不接话,见宫女将一些精緻的糕点包好放进锦盒里?递给罗垣的随侍,不由笑着打趣:「什么?时候喜欢吃甜点了?」 「府中有人喜欢。」说这话的时候罗垣眉眼都带着笑意。 这可一点不像风流六王爷的性子。 周湮看在眼里?,大约猜到了什么?:「是?玉夫人?皇上要给你指王妃你拒绝也是?因为她吧。」 罗垣笑了笑,不置可否:「她身子不好我得早些回去陪陪她了,就不同你久聊了。」 「这才说几句话。」罗垣生性浪荡多情,也不知这次用?情几分?,周湮故意玩笑,「真就这么?着急,一刻也等不得?」 「一刻不见便?如隔三秋。」罗垣带着侍从往外走,远远留下一句,「府中有佳人,不堪久别。」 拜谒了太后之后,当晚周湮同长公主一道留宿太后的寿安宫偏殿,夜里?一轮明月高?悬,周湮站在廊下望月遥看。 不知府中人如何,是?否安歇,身体是?否有所好转,又是?否有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笑过,是?否会想?起自己,是?否现在与他共赏一月? 一刻不见便?隔三秋。 远处晨安殿的鼓声响了一声,惊起风凉,枝叶簌簌,再有两声就到了皇宫下钥的时辰了。 府中有佳人,不堪久别。 周湮忽然转身出了殿门,见门前站着一位侍奉的宫人便?急匆匆留下一句:「替我跟太后和长公主陪个不是?,就说我有急事?需得出宫一趟。」 一路疾奔而去,终于赶在下钥前离开了皇宫,刚出了宫就见那朱红厚重大门缓缓掩上。 周湮不在府中这两天苏禾实?在清净,他是?个惜命的,一个人的时候也安心喝药养病,白天就到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病情越加好转。 第110页 今夜沐浴完他照常喝下药之后便?要休息了,身上也只着了素白轻衫,但刚要上榻外面的门就被人霍然推开,生生吓了他一跳。 「周湮?」苏禾诧异,「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之前周湮被太后留下之后特意差周平回来通知了苏禾,所以现在忽然见到人才格外惊讶。 周湮到了府中之后是?直接跑进来的,现在还喘着气,他关上门走到苏禾面前,在一盏烛灯下笑道:「府中有卿卿,不忍久别离。」 苏禾愣了一下:「那你现在……」 「身子养好了?」周湮轻轻截断他的话。 「……嗯,好些了。」 美人烛光下垂眸,竟隐约似含情,周湮心神一动:「今夜良辰美景,我特意回来与卿卿共度良宵,现在。」 尽管他万般温情,苏禾却仍旧心中发冷,他脚步后移往里?退了退:「我……」 「我给了你时间适应,已?经够久了。」周湮紧逼而上,「就今夜吧,我想?要你。」 然后他直接把人欺到了床榻上,苏禾闪躲着身上压下来的人,漆黑的长髮落了满肩,满眼惊慌。 「周湮你不能这样,我不……」 「为什么?不能?」抓着对?方的手腕,扯开单薄的衣衫,「我救了你三次,你是?我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 「那一晚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我这样?」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当然不够。」周湮轻笑,「你欠我的还多着,一辈子都还不完。」 虽然近来病情多有好转,但到底苏禾病体未痊癒,怎么?能挣扎得过铁了心要折腾他的周湮,他神智松散,最后只能如那夜一般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早是?无力抵抗。 烛影摇曳,纱帐珠帘都在微微晃动,隐约照出一剪纠缠双影。 直到后半夜,低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蜡烛早已?燃到了尽头,堆出天山雪。 一双手掀开了纱帘,霎时一帐暖香菸熅而出,周湮从里?面抱出一个白玉般的美人,漂亮的脸上早已?泪痕斑驳。 夏日夜里?闷热得很,苏禾向来喜欢开着窗睡觉,今晚亦然,只是?这如练的月光照进来,照在玉砖上,照在玉砖之上美人的身上,白白净净的身子像是?一段月华。 矮案边,白生生的人跪伏在地上,雪腮上贴着乱丝,背嵴线条优美莹润如美玉,月光染上美不胜收,真似连城玉璧一样。 一只玉白的手伸出,青白的指尖死死扣住小案一角,绷得发颤,勉强支撑着他不倒下。 「不……饶了我吧……」 被迫雌//伏承欢,苏禾眼尾发红,嘶哑的声音疲倦至极,有几分?病弱的无力,却不得歇息。 静谧的夜里?,这一声一声起伏喘/息的求饶声,催人心颤。 多少?人,听了一夜,不得入眠。 不出意外,第二天苏禾的病情加重了。 索求无度,彻夜承/欢,催发了体内的毒性,孱弱的身子终究是?没熬住,旧伤未愈又添新病,他的脸色比刚进府时还要苍白,脸上也越加没有了神采。 「大夫怎么?还没来?!」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唿吸微弱,守在床边的周湮暴躁大喊。 屋内侍奉的侍女都低着头不敢出声,她们都听到了昨夜那闹了大半夜的动静,如今见这病美人气息奄奄的样子都只觉可怜。 大夫还没有过来,周湮这一声怒喝就惊扰了床上的人,苏禾挣扎着睁开眼,周湮立马过去拉住他的手:「小禾,有哪里?难受?」 「唔——」苏禾脸色一变,接着撑起身就伏在床沿边呕出一口鲜血来。 第62章 玉夫人 周湮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那滩刺目的鲜血,直接僵住了,半晌才回神将人抱在怀里:「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然而苏禾已经昏了过去,无力?回答他的问?题。 大夫终于匆匆赶到,周湮却捨不得放开人,就?这?样一直抱在怀里,大夫也没说什么,把脉之后?施针开药,又餵了宁息丸给苏禾这才总算是暂时稳住了病情。 「这?位公子本就?体虚,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还未痊癒,如今又受累受惊,心中也有郁结,这?才会扛不住呕血,最近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会落下病根一辈子难痊癒。」大夫摇摇头,嘆息,「身上有病症,心病亦有,以后?需得慢慢调理才行,一时半会恐怕好不了。」 大夫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气若游丝的苏禾仍旧躺在床上,周湮心里一阵后?怕。 刚才看到?对?方吐血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怕了,隐隐有种错觉这?个人会忽然消失,会忽然离开他,剜心蚀骨般的疼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苏禾。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当对?方第一次对?自己说出「苏禾」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深远的记忆里就?藏着这?样一个名字,在那瞬间补足命中所有的缺憾。 这?个名字让他内心满足而安稳,想要?不顾一切的追随。 他知道这?个人与他性命相连,就?是为了填补他生命中的缺失才出现的。 可是这?个人,又好像不属于他。 一次一次让他患得患失,一次一次让他觉得自己抓不住,一次一次让他心痛。 从早上一直守到?下午,周平来说长公主?回来了,周湮这?才不得不从小院离开。 第111页 「东家,这?人是接回来了,可是若是一直安排在府内的话,长公主?那边……」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 长公主?,他的母亲,那是个极为挑剔讲究的女人,她高贵,懂事故,顾大局,她是一个好母亲,正因如此所以她绝对?容不下苏禾。 苏禾来路不明,出身不够,最要?命的是他是个男子,这?在长公主?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她向来噁心龌龊的事。 周湮有些累,他揉了揉鼻樑:「我现在去见母亲,跟她讲明昨晚离宫的事,你去院子那边好好看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 小心将养着,每日那些价值万金的汤药不断,苏禾勉强转醒了,也能开口说话,但?依然病深体弱,不能吹风不能久坐跟白瓷似的经不起磕碰,实在娇贵得很。 这?几天?周湮都没有出现了,苏禾醒着的时间很短,白日里也时常昏睡,夏日白昼长,蝉鸣参差响,他甚至有时候会恍惚梦到?周湮,只?是一个模煳的影子,或者一道唤他「小禾」的声音,再无其他,久了只?觉脑子越发混沌了。 连着几天?不见公子出现,这?里的侍女下人却没有丝毫怠慢,依旧精心照料苏禾,慢慢的他也能靠着床头小坐一时了。 等到?能下床的时候有侍女扶着他每日去小院里休憩,但?是从来不会带他出院子的大门?,那扇门?永远是可望不可即。 「就?好像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小心的藏着捂着一样。」望着紧闭的院门?,苏禾自嘲,「既然见不得人,何必苦苦藏着。」 一边的侍女闻言吓了一跳,劝道:「公子金玉一样的人,万不要?妄自菲薄,少爷听了要?怪罪的。」 「他怪也是怪我,罚也是罚我,随他高兴。」苏禾不以为意,「反正等他厌了倦了,我也就?脱离了这?苦海。」 「公子……」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坐坐。」侍女还要?再说,却被苏禾摆手阻止,一截白皙的手腕自袖口探出,纤瘦得惹人心疼。 欲言又止的侍女最终还是离开,只?走到?远处再转身回望时,那坐在亭子里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扶着漆朱的柱子往外看那一片葳蕤花木。 白衣轻若烟云的人站在日华蔽荫处,侧颜苍白却依旧秀媚姣美,长长的乌髮平顺的铺在身后?,外面的繁茂嘉木溶溶景光都沦为陪衬。 他好像被困在高阁的绿珠美人,就?这?样站着,有点落寞,有些出神,让人看了心里一揪。 这?公子真?好看,颦蹙间叫人心跟着疼,难怪少爷会喜欢挂念,她再次这?样想。 六月底的日头是极盛的,晒得人头晕眼花,即便小院地处阴凉也还是热气难消,白日鲜少有人会在外面晃荡。 苏禾午憩醒来得比往日都要?早些,周围没有人侍奉,他也没有喊人,自己起身穿好衣裳推门?出去。 外面没有人,大都在院子的耳房里休息去了,因在病中所以苏禾的脚步并?不快,慢慢走到?了那扇时常关闭着的大门?前?。 不过这?门?却推不开,因为外面竟然落了锁。 真?的就?像关犯人一样把他关在这?里了? * 因为长公主?的原因,所以周湮这?几天?一直没有去看苏禾,但?他终于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 上次离开时苏禾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看着那样虚弱,这?几天?虽然他都有从下人那里得知苏禾的情况,但?是没有亲眼看到?人还是放心不下来。 他心中已经存了很多?话想要?跟苏禾说,关怀思念皆有,但?是现在两人明明就?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面也见不了。 他不可能藏苏禾一辈子,也不想把这?件事瞒一辈子,只?要?等到?苏禾身体大好,再寻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告诉母亲这?件事。 不论她是如何态度,是暴怒还是失望,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最坏的结果他也早就?预料过了,现在只?差赴汤蹈火生死不弃。 「他现在身子正弱,不能被母亲发现,过几日就?把人送到?我在郊外的别院去吧,正好那里风景不错也适合养病。」这?几天?都是冒险将人留在府中,其实是早该接出去的,但?那时苏禾昏迷呕血他实在是不放心,也怕车马劳顿对?他病情不利,所以才拖到?现在。 周平记在心里预备安排下,这?时外面有下人进来说是六王爷来府上了,现在已经在前?厅了。 周湮与罗垣是堂兄弟,幼时一起在国子监念书?关系还算可以,这?些年也虽有淡薄但?还留着少时同窗情谊。 罗垣是皇后?长子,自幼得皇上宠爱,也是生得玉树临风,在平津也是名头响噹噹的俊逸公子,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性风流,尤喜爱美人,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事没少干。 但?最近他却为了一人遣散后?院,也不再踏足风月地。 若是以往,谁能让六王爷一月恩宠不消那便是有本事了,模样也必然是非寻常姿色才行,可这?次这?玉夫人明显破了六王爷的例。 六王爷捧在掌心宠爱的玉夫人是他在去江南游玩时所遇到?的,生得娇艷明丽,一见倾心,直接就?带回了府上给了夫人位份,一来恩宠不衰,几乎到?哪都带着。 不出意料,周湮刚到?大厅就?看到?罗垣身边的一位打扮清艷的佳人,虽然眉眼间有几分晚春时的秾丽,但?穿着十分清雅,发间素净只?有一支玉芙蓉银簪。 第112页 不施粉黛,清水芙蓉,玉夫人确实值得罗垣宠爱。 不过她眉梢眼角敛着的张扬跟骄矜周湮却是极不喜欢的,他不是罗垣看人只?看相貌,这?玉夫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性子表面柔和,其实多?半度量狭小,跟所有好争宠的女人一样不容人。 「之前?听闻玉夫人染病,如今可是大好了?」不过玉夫人既然得罗垣喜爱,他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便颔首与她问?好。 回答的是罗垣,他执着玉夫人的手说:「有了那雪莲花,只?需一瓣而已,玉儿?的病便已好转。」 周湮其实并?不贊同罗垣杀人灭门?夺宝的事,尤其是只?是为了一个后?院得宠的女人,但?是这?件事上他没有置喙的立场,这?是罗垣的私事,他管不了。 「两月前?的那个栖霞山的刺客抓到?了吗?」周湮随口问?。 「还没有,不过他中了毒也活不了多?久,说不定早就?死在了哪条道上。」似乎担心玉夫人不喜欢这?个话题,说完之后?罗垣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 那日那刺客来不仅想杀他,还险些伤了他心尖上的玉夫人。 周湮不置可否,并?不发表意见,罗垣也没兴趣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而步入正题:「玉儿?病刚好没多?久, 本来整日在府内闷闷不乐的,这?可愁坏了我,怎么也哄不了,昨天?好不容易说想看看芙蓉,我便想着你这?里有一池玉芙蓉,所以带她来看看。」 「正巧了,后?花园池子里的芙蓉前?几日都开了,母亲也去看了,打理得不错。」他虽不想跟玉夫人打交道,但?是看花而已,这?倒没什么。 玉夫人心思很细是个聪明的女子,也识得礼数,她知道周湮身份不俗,便也放低了姿态一直没有插嘴,听到?周湮这?么说也没有出声,只?是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直把罗垣看直了眼,连忙催着周湮往后?花园去。 三人一道来到?莲花池,一池碧波里莲叶重叠,翠色夺目,几株亭亭净植的玉白淡粉的荷花傲然绽开,出尘无垢十分漂亮,连花池周围的栏杆都是汉白玉造的,上面雕着繁复精美的花纹。 罗垣一边展开摺扇为玉夫人纳风,一边笑道:「这?可是御赐的之物,玉儿?今日可有眼福了,若是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再来,不过这?就?要?多?叨扰堂兄跟姑母了。」 周湮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无妨,玉夫人似极喜欢这?些花的,她娇柔一笑,倚在罗垣身边:「王爷莫要?哄我。」 佳人展颜罗垣立马心花怒放:「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远远的看过去三人谈笑风生,之后?一起进了池边的水榭,有侍女捧着消暑的瓜果糕点进去伺候,一风过后?荷香起,水榭清爽笑语开,里面三人言笑晏晏心情都颇为不错的样子。 苏禾就?这?样远远看着他们潇洒自在。 第63章 应该是厌倦了吧 周湮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无妨,玉夫人似极喜欢这?些花,娇娇柔柔笑倚在罗垣身边:「王爷莫要哄我。」 「我何时哄过?玉儿」佳人展颜罗垣立马心花怒放。 远远的看过?去三?人谈笑风生,之后一起?进了池边的水榭,有侍女捧着消暑的瓜果糕点进去伺候,一风过?后荷香起?,水榭清爽笑语开,里面?三?人言笑晏晏心情都颇为不错的样子。 苏禾就这样远远看着他们潇洒自在。 玉夫人,六王爷……罗垣为了美人而动?大权屠杀栖霞山飞鸿剑满门夺宝,似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桩深情美谈。 狗屁。 不过?罗垣算错了一点,他还没死。 而周湮嘛,微转视线,几日不见他依旧是春风得意,看来肯定也养了不少美人,自己这?个一时兴起?的多半已经被抛到脑后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冷淡忘记,也好。 于苏禾而言当务之急是要解了身上的毒,之前六王爷肯为玉夫人用,那凭这?张脸,罗垣以后是否愿意为他用? * 之后两天苏禾依旧没有见到周湮,他似乎真的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周府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然后一天晚上,天色尽黑时有人终于想?起?了他,要把他送走?。 事实证明?周湮还没有完全忘记他,至少还记得大半夜把他送出周府。 看来真是新鲜劲一过?就厌倦了,苏禾倒是无所谓,简直求之不得,十分配合的跟着人上了马车,没有惊动?任何不相干的人。 马车在后门接应,苏禾在车内坐着,车夫正要赶车离开,有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从?院门里跑了出来,直接跑到了马车外面?,隔着一层帘子气喘吁吁的开口。 「东家说近日事务繁重所以没有时间多陪公子,府内人员杂乱恐不利公子修养,郊外别院清净雅致,所以先将公子接过?去,等少爷一得空就会去看公子的。」 苏禾听出来是周平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出声,假装自己没听到一样。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也听不见回应也便作罢,招唿车夫开始赶马前行。 这?个时候周湮也没有睡,他一直等着周平回来回话,所以一见到周平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他可有说什么?」 周平当然也知道自家东家在等什么,但?是他只能摇摇头如实说:「没有,苏公子什么也没说。」 第113页 一腔期待热情被浇灭,周湮愣了一会才说:「也是,毕竟是晚上,他身子弱最近还在喝药,许是体乏睡着了没听见你的话。」 周平看了看天色,快三?更了。 如周平所言,在郊外的别院确实十分的清净,适合病人养身,而且在这?里苏禾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离开其余都没什么限制。 而且后面?周湮还把之前在小院侍奉的那些侍女下人也都一起?接到了这?里,苏禾住得倒也习惯,这?养病养得神清气爽,气色好了很多。 不过?跟苏禾的清闲比起?来周湮似乎就格外的忙了,苏禾到了别院四天也没见到人影,之前所谓的「得空就来看」也就是说说而已罢了。 他在这?边望眼?欲穿等得花都快谢了也不见对方半个人影,不由感嘆:「这?样只当漂亮花瓶美化环境的日子真的好无聊。」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守信用的渣男! 平津七月多雨水,郊外多林木,鸟鸣声也是不绝于耳,放眼?看去远山连绵黛痕一线,雨过?之后洗出碧罗好天色。 也正是雨过?天晴这?天,周湮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人是快下午的时候到的,当时苏禾正休憩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人,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苏禾瞬间睡意全无。 周湮自然是早就来了,不过?他没有打扰对方就这?样一直在床边守着,现在一见到人醒来便要展开一抹笑,但?最终却露出些许迟疑。 是他看错了吗?那瞬间他恍惚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激动?和期待,还有点……迫不及待 要出口的话在喉头顿住,周湮陷入莫名的沉思,拧着眉头又仔细去看苏禾,对方却是垂着眉眼?一副疏离不安的样子。 果然看错了,这?才是他,周湮收拾好心?情问:「身上可觉得难受」 苏禾却是不答,颔首坐在床上一边拢着宽松寝衣的衣襟,一边理了理长发:「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美人初起?风月无边,周湮笑了笑,抬手自然的帮他把落在肩头的一缕髮丝拨到身后。 苏禾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往一边闪躲:「那我去让人给你奉茶。」 「不用了。」周湮却把人拉住,「许久未见,我想?好好看看你,叫别人进来干什么。」 「我有什么好看的。」想?了想?,他没有挣开周湮的手。 「你脸色好了很多。」心?情大好的周湮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看着日思夜想?的人不禁心?绪翻涌,他温声笑道,「这?些日子没有我,过?得可好?」 「挺好的。」身体微僵,但?苏禾还是如实回答。 「没有我就挺好的?」像是夫妻间耳鬓厮磨说着些闺房私话,周湮眼?角眉梢都是细腻的温柔,一边说着,他一边把脸往苏禾领口里钻,贴着脖子认真的嗅着苏禾身上淡淡的香气。 「你身上好香。」他喟嘆。 「你……」苏禾手足无措,尽力捂着松开的襟口,「你怎么一来就……」 「我怎么了?」周湮失笑,也不逗他了,「夫人可知为夫天天都在想?你?」 苏禾不想?跟他争论「夫人」之称了,低下头不肯说话。 周湮去看他,忽然瞥到苏禾露在外面?玉白的脚,想?起?那晚情动?时曾在上面?留下过?不少痕迹,如今却是一点也寻不着了:「身上的痕迹都消了?」 愣了一会之后苏禾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当即一噎,脸色臊红,抓着衣襟的手越加用力了。 周湮越看越心?热:「时间不早了,我明?日就得回去,不如我们……」 「可是现在才…还不到申时。」难道他准备从?现在一直折腾到明?天早上?苏禾大惊。 「可为夫等不及了。」 「……你去找别人吧,我身子不舒服,实在是不方便。」病中体弱这?点,似乎是他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藉口了。 「什么别人,你以为我有多少人?」周湮不悦。 「你能这?样随随便便安置我一人在这?里,当然也可以有更多别院养其他人,你家大业大,府内还是府外,养得起?无数讨自己欢心?的人,何苦过?来找我。」 「我想?养的,想?藏起?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周湮想?起?这?几天的冷待,大约明?白了什么,心?里那点火气瞬间就消了,「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我也只能来找你,别生气了,你体弱难道我会不小心?怜你吗,只要你听话,我是最捨不得你受苦的。」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吃醋了?苏禾大恼:「谁生气了?」他只是看不惯对方这?样随意玩弄别人的作风罢了,就算是周湮没有豢养后院,那也与?自己无关。 嘴上争论完全没有意义,周湮更喜欢实干,于是二话不说就把人压到了床上一番尽兴。 白日宣淫,未尝不可。 美人在怀,周湮觉得以前那些君子礼法全都白学了,他一看到这?个人就什么都忍不住,一切埋在骨子里的恶性贪求通通暴露了个干净。 想?到上次自己贪心?害得苏禾病情加重,这?一次碍于苏禾的身体所以周湮克制很多,照顾着苏禾。 不过?苏禾身子是真的弱得很了,不经折腾。 床帐一撩便是一阵熏人靡艷的暖香泄出,周湮抱着人要下床,苏禾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带他去别的地方继续,当即全身一颤,扯着帐子不肯撒手。 第114页 「别……我好累。」一阵折腾下来全身乏力不说,腰更酸疼得厉害。 「好了,我带你去清洗,否则会生病的。」将对方攥着床幔的手拉开。 被周湮抱着清理干净后的苏禾再抵挡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本来昨晚苏禾还好,毕竟周湮也知道万事有度,苏禾最多就是有点累了,其余倒没有别的地方不对劲,但?是第二天早上周湮感到怀里抱着的人浑身发凉,睁开眼?一看苏禾脸更是白得骇人。 一大清早别院里的人就都被惊醒了,昨天少爷一来,第二日这?本来好端端美人竟然又病深了,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进屋里去候着伺候。 苏禾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脸色病态的白,那模样谁看谁心?疼,周湮自然是又自责又担心?,紧紧攥着苏禾的手不停的喊他的名字。 苏禾还有意识,勉强撑着眼?睑看着周湮,周湮被他一看就心?口发疼,小心?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苏禾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然后就真的昏了过?去,就跟上次一模一样。 请的大夫来看了却束手无策,只先餵下一粒药丸稳住病情,周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不能让这?个人出半点岔子,于是直接让人拿着令牌进宫去请了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秦老?太医过?来给苏禾诊治。 一双漂亮的手从?帐里无力的探出来,雪白的手腕纤细得单手不盈握,上面?还布满了不少艷丽的绯色痕迹,是被人疼爱出来的。 秦老?太医隔着帐子为苏禾诊脉,闭着眼?睛十分认真,周湮内心?忐忑的守在一边。 秦太医毕竟乃宫中首席,医术自是旁人不及,他很快看出了苏禾病症所在。 「这?位公子以前可能有旧疾,还曾中过?毒没有好好调理,加上最近过?劳,又有心?病所以才会气血攻心?而吐血。」 周湮不禁想?起?之前苏禾流落吃苦时自己的袖手旁观,当时他只是想?着如何逼这?个人低头,却忘记了在乎对方的身体。 如果当时他心?软一些,或许苏禾现在的病就不会这?么严重。 「那……他现在还好吗?」周湮有些害怕。 「这?个……郡王以后且甚行床笫之事才是,这?位公子虚耗过?度,又伤了根基,如今……」秦太医摇头,「先不说心?病难医,需得他自己解开心?结, 再说他这?身上七八堆叠的伤病压垮了身体,就算是真的留住了性命那以后也是得金贵保养着,稍有不慎一场小病都会牵一髮而动?全身危及性命。」 周湮心?里登时一凉,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才艰涩地说:「我会好好待他,以后他不会吃苦的,请先生救救他的性命。」 「若是旁人,老?臣这?方子开出来也无用的。」秦太医说,「药方里的都是上品珍奇药材,以周家的实力不在话下,不过?里面?也还有一样东西有些为难。」 「是什么?」 「在那极寒之地翁山生长出的,百年难见一回的神芝。」 没人没有注意到,在提到「神芝」这?两个字的时候,床榻内的人眼?睑动?了动?。 「神芝?」周湮重复道,「这?东西向来难得,我只知道前些日子太后寿辰赵家送了一棵过?去。」 「正是,之前寿宴老?臣有幸见过?,确是珍品,东西现在就在太后宫里。」 东西就在寿安宫里,若是他去求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到时候太后问及缘由,苏禾的身份便隐藏不下去,肯定会惊动?母亲。 若是母亲知道了苏禾的存在,这?事定然不会被应允。 周湮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人,转头对秦太医说:「今日之事,希望先生能替我保密。」 「郡王放心?,老?臣向来不是多嘴的人。」秦太医当然知道周湮的忧虑,捋着白须摇头,「只是这?神芝乃是药引,缺不得,必在十二时辰之内找到才行。」 周湮听罢,忽然一掀衣袍直直跪下:「我还有一事求先生帮忙。」 第64章 被长公主发现 周府。 「公主!——不好了,少爷遇刺受伤了!」 一声惊唿扰乱了整个清寂院子的安宁。 长公主霍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快仔细说!」 「是是。」老嬷嬷顾不上喘气,慌慌张张的将听到的事情原委道来,「说是少爷本来今日?是要去看看城郊那块地的,但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兇徒,多半是上次那些流寇土匪过来寻仇,杀人不眨眼砍伤了好些随从,少爷也受了重伤。」 「人呢?」一听受伤长公主的心又悬了起来。 「在?郊外就?近的别院。」嬷嬷说,「已经有?人去宫里请了秦太医去看,太医说要神芝才能救命,公主您快去瞧瞧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可见情况兇险,爱子心切的长公主虽然担心,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她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说:「先?随我入宫去见太后。」 * 城郊别院。 「长公主驾到!」 话音刚落下?仪驾就?已经到了屋内,长公主也顾不得?仪态快步进屋,身边的嬷嬷手里捧着锦盒,里面装着刚从寿安宫里讨来的神芝。 「快让人下?去煎药。」 长公主一声吩咐,底下?的人动作伶俐的带着东西出去了。 第115页 房间里除了留下?侍奉的人之外就?只剩昏迷不醒的周湮跟看诊的秦太医了。 长公主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躺着的人面色惨白不省人事,胸口包着的伤口沁出的血染红了衣襟,一只保养得?宜的玉手摸了摸周湮的脸,她轻声唤道:「湮儿。」 周湮当然听不到,也不会?回?应,长公主哀切转头看向一边的秦太医,问道:「湮儿伤势如何了?是吉是凶?」 「长公主毋需忧心,郡王伤情已经稳定,有?了神芝便是逢凶化吉。」秦太医看了一眼周湮就?垂了眼睛。 长公主这才放心,留下?来等到药熬好端上来亲自?餵周湮喝下?还不肯离开,一定要等到人醒过来才行。 秦太医先?回?宫了,周湮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所不方便接回?周府,就?暂时安顿在?别院里,之前喝了药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长公主见他伤势不便又特意从府里接了几个丫鬟小厮过来伺候。 一直在?别院里陪到周湮养伤,到他能下?床走动不伤病体了长公主才从别院回?去,回?到周府之后却并未多作休息,又亲自?赶着进宫去给皇上和太后报平安。 这边长公主一走,周湮总算是得?了空可以去看苏禾了。 服下?神芝的苏禾也早就?醒了,但是一直卧病在?床,鲜少听闻外事,根本对?外面长公主和周湮都住在?这处别院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里的人寻常办事都是极为小心的,自?然也没让外人看出端倪来。 今日?周湮来见苏禾之前特意照了照镜子,在?看不出异样之后才安心过来的,为了不让长公主看出错处来,那日?他身上的伤是真的,虽然不致命但是也不轻了,几日?下?来还未痊癒,但是他不想让苏禾知道。 「少爷。」屋内的侍女见周湮进来,纷纷行礼告退,走时还掩上了房门。 「病好些了吗?」十分自?然的坐到床边,周湮认真的打量苏禾,眉宇间虽然仍有?苍白虚弱之气,但却比之前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样子好了太多,他不禁又想到了对?方吐血的样子,心口发疼。 不等苏禾回?答,他又问:「你以前中过什么毒吗?」 苏禾不解的摇摇头:「没有?,或者有?我自?己?不知道?」 周湮也不再提,而?是抓着苏禾的手嘆息说:「你这两次可把我吓死了,每次一醒来你就?脸色苍白吐血,以后不能这样吓唬人了。」 「是你自?己?非要……」苏禾皱眉。 温和的打断他:「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胡来了,你一说停我就?停下?,你不要再像之前一样,为夫我受不的你这种折腾。」 「你放心,我这人也惜命,会?好好养病的。」语气有?点像讽刺,毕竟把他折腾成这样的人就?是周湮。 事实?如此周湮无可奈何,只是嘆了口气才又开口:「我最近在?生意上可能会?有?些忙,没时间来看你,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时间到了我就?接你回?府中去。」 「我以为这里更适合病人。」他不想回?去。 周湮笑?了笑?:「府中我更方便照顾你。」 没留多久周湮就?离开了,第二天?他就?从别院搬回?了周府,长公主亲自?在?门口等着,见了人就?亲自?迎上去嘘寒问暖的关?怀。 * 「郡王的伤可是无碍了?」 趁着天?光正好,太医院内秦太医手执狼毫正在?撰写医书,抬眼便看到一人走来,他精神矍铄站起来行礼。 周湮过去把人扶起来:「回?府内修养了几天?,活动无碍了,那日?的事情还要多谢秦太医的帮忙。」 「郡王言重了。」秦太医摆摆手,继续往空白的书页上添字,「不知郡王今日?来太医院找老臣是有?何事,又是为了那位公子?」 提及此事周湮敛神,沉吟片刻后才说:「我想求一个药方。」 「做什么?」 「在?不伤身的情况下?,我想让太医在?他之前喝药的方子里加几味药,能让他经脉滞涩无法聚气,无力重劳,但不碍病情跟身体。」 「这倒不难,那位公子身子弱确实?不宜动武,也不能过分劳累。」 * 虽然后面也一直在?继续调养,但是苏禾觉得?自?己?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尽管脸上看着气色好了很多,但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体内经脉淤涩,很难提气丹田,有?时候甚至稍微走快两步都会?气喘吁吁,柔弱得?跟一阵风都能吹到似的。 是体内的毒散到经脉了吗?虽然之前毒性确实?有?蔓延过,但现在?有?了神芝压制毒性,不应该这么快的。 镜前苏禾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他这还没找到雪莲花,还没有?报仇,还没完成任务呢,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十个积分全泡汤。 小可怜的人设还是要继续凹下?去的,但是眼下?看来必须得?加紧计划才了。 * 这段时间周湮一直规规矩矩的,他没有?去别院以防留下?什么痕迹被看长公主发现,这日?听下?人说长公主午时就?出去了,他看着满桌子还未用的饭菜有?些意外。 「母亲可有?说去哪了?」 「大概是去城郊外了。」 周湮本没放在?心上,转瞬却动作却忽然一顿。 第116页 郊外别院,苏禾安安静静的养病,似乎与世隔绝了一样不知外物不问外事,一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待在?这里,活生生就?活成了一幅画一样。 侍女每天?侍奉,几乎是时时都能看到这位公子的容颜,这泡在?药罐里的病美人,也是别有?风情,柔柔弱弱的,身形纤细清瘦得?很,偏偏却又极美的,一个淡淡的眼神都能让人神往。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人,别院就?好似变成了人间仙境一样,没有?世俗尘烟打扰,每天?都清清淡淡的如在?一帧一帧工笔画里过尘晕染。 莲池荷又绿,风过尽消暑气,层层密密的林木漏下?日?光如夜星,竹篱花架上缠满了枝藤繁茂的娇艷花朵,一素衣公子坐在?花架边,一举一动都牵人心神。 正有?侍女偷眼看得?出神,身后却传来惶恐惊唿声,吓得?她手里端着的一壶新茶险些洒了出去,下?意识立马转头去看,待看清了远远过来的人,手中描金托盘几乎端不住,十指紧紧的攥着才勉强维持镇定。 「长公主。」待远远过来的人走到自?己?面前时,她跪下?行礼。 对?方却是理也未理她,带着人径直往前走,一角华丽裙摆一晃而?过。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纳凉的人,苏禾也侧头看了过来,却只见一貌美凌厉的端庄的妇人朝自?己?走来,他不认识这是何人,却从侍女眼中读懂了什么。 「参见长公主。」他跪下?行礼。 长公主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禾,语调不悦:「你也知道我?」 这话并不是要苏禾回?答,只是一种嘲弄。 「你就?是让湮儿破了这么多年的例,带回?来养着的人?竟还敢偷偷避着我。」想起前段时间周湮也曾在?这里养病,她当时陪在?这里竟然没有?发现,就?这样受了欺瞒,实?在?是令人气恼。 这是周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了别人而?把她当外人防着。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是个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能把好好一个人给迷得?晕头转向。」 这话已经在?轻视责怪。 没有?被允许起身,苏禾依旧跪着慢慢抬起脸,垂着眼露出面容来。 「一脸病容,晦气。」自?持身份的长公主向来识大礼,鲜少说这么刻薄的话,这次明显气得?不轻。 不过虽然嘴上如是说,但是长公主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确实?是难得?的一见的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气韵这个人都可谓上佳。 她是生在?皇家?见过六宫粉黛天?下?各色的人,能让她心里也认同美貌不俗的人实?在?是不多。 她隐隐有?几分懂周湮的心思了,也是,哪个男子不爱美人? 但美人即祸水,祸水安可久留?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说,「我劝你还是少打些主意,趁早识趣离开。」 又是这张脸的错。 本也不是他自?愿要留下?的,如今又忽然这样被人唿来喝去的责难,苏禾自?觉受辱,撑着地的十指微微蜷曲:「公主深明大义,说得?极是,若是能走,我自?然不会?久留。」 「那你还待了这么久?」周湮最是懂礼明仪,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的,没有?一点陋习和纨绔,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会?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这事说来荒唐,也是挖人伤口疼的是自?己?,苏禾没有?解释,只是垂首暗自?苦笑?。 第65章 【倒v结束】私下流传的春/宫图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苏禾是没资格说,长公主是故意不说,她今日来就是要削了对?方的面子,让他知道轻重身份,所以后面也不曾让人起身,依旧要苏禾跪着。 虽然此地阴凉但也?是夏日,苏禾弯腰跪得额上出了一层汗,脸色都开始发白,单薄的白衣后背都被汗水浸湿,渐渐觉得头晕眼花起来,但他不想让人看轻,强撑着一口气十指紧紧抠着粗糙的地面。 又是一刻钟,那边也一直跪着的侍女终究是担心苏禾的身体,冒着风险开口:「长公主,这位公子久病身子弱,受不得累的。」 寻常莫说是跪了,苏禾就是多走一走那些侍女便会小心劝慰他休息,哪里不是怕磕着碰着了,他们知道这公子生得好看却?极好伺候,人好脾气也?好,如今见他受这样折腾哪会忍心。 「受不得累?你当他有多金贵,如今我就偏要他给我跪着。」她心意已决,旁人说得上什么话。 一滴冷汗顺着侧脸从?秀美的下巴坠落,落到地上绽开一抹湿痕,苏禾晃了晃身形,再撑不下去阖上了眼,就这样倒在了地上,长发掩盖住大?半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小片精緻的侧颜。 长公主秀眉皱起,吩咐之前说话的侍女:「把他扶起来。」 「母亲。」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传来,接着周湮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长公主见了他也?不改颜色,正要就今日的事?情训他两句,周湮却?已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立时过去将人抱起,忧心切切又万分疼惜的轻声唤他的名字。 「湮儿。」在侧看着的长公主出声提醒。 周湮抱着怀里没有意识的人心疼难抑,心中气恼却?又无从?发泄,毕竟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那这人明日我便接回?府内。」收紧了手没有放松,周湮的话掷地有声。 第117页 「湮儿!」长公主没想到他一开口不是认错不是解释,而是护着那人要接入府内,她如何忍得下,「这样的人,你也?敢公然与我说入府,你到底是怎么了?」 「母亲或许觉得我是一时脑热,但是儿子想说的是他在我心中已是此生唯一,我与他共患难同结心,他伤病也?痛在我心,如今,」他转身离开,「接夫人入家门?,有什么不对??」 一路将人抱回?了房里,大?夫已经?请到,看诊事?毕之后周湮也?不曾离开。 「少爷,长公主回?府了。」 「嗯。」 然后房内只剩两人,看着双目紧闭的苏禾,周湮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是他珍视的人,想捧在手心里疼爱,不舍让他吃一点苦受一点难处的,当初非要得到他,使尽了手段,做了下作不齿的小人,如今却?护不得他安稳。 后面,还有更长的路等着他披荆斩棘去走,但这个?人他不会放手。 亲自绞了布巾给苏禾擦脸,周湮才小心的捧着对?方磨破了皮的手擦药,他十分小心认真却?还是将对?方弄疼了,颦着眉头睁开了眼。 苏禾似乎有些惊讶会是周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周湮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淡淡的问:「怎么了,我刚到就听说你晕倒了,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他还不知道长公主来过的事??小心观察周湮的神色,并未见出异常,苏禾暗度这事?长公主肯定会让人藏着,周湮不知道也?是自然。 「没事?。」他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说出,「就是有点头晕,躺一下就好了。」 「那膝盖是怎么回?事??」手掀开被子,然后将苏禾贴身的中裤往上掀开,露出了被磨得发红的膝盖。 「是…是不小心摔的。」苏禾不善撒谎,脸上露出些不自然。 「我知道。」轻轻帮他揉着膝盖,苏禾心刚定下来,周湮却?忽然话锋一转,「你想靠着我母亲送你离开?」 望着长公主以不喜拆离两人,所以不愿告诉他真相。 被说中心思的苏禾一僵,随即垂下眼,像怕被报復一样想收起膝盖,但却?没成功。 「你想都不要想。」沉下声音,半是威胁半是恐吓,「以后这样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否则,要是我从?别处听说你受了欺负却?瞒着不肯告诉我,那我第一个?要罚的就是你。」 被人当玩物?一样私豢苏禾也?一肚子气,现在又被如此威胁他自然不高兴,于是硬气道:「随你要杀要剐。」 「我是捨不得杀你,但是辱你清白身子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当然知道苏禾最怕什么,「你若是敢欺瞒我,晚上定不饶你,金银玉/势各种?房中淫/巧之物?,怕不怕?」 「你……」这般折辱苏禾闻之震怒,推开周湮的手提高了声音,「你倒不如杀了我!」 「莫动气。」靠过去帮他拍背顺气,周湮说,「你乖些,谁捨得折腾你啊,不要再想离开的事?了。」 否则他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意义。 就如周湮所言,第二天苏禾又被接回?了周府,仍旧安排在以前僻静的小院,但是这次却?没有躲躲藏藏,所有人都知道少爷带回?来一位好看的公子,金贵的小心养在后院。 所有人也?知道察言观色,都看得出长公主不喜欢这位公子。 苏禾刚回?府的几天周湮都宿在小院里,直到长公主派人过来询问敲打?一番,他隔日才离开。 听闻有绝色美人,自然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心思,谁人都有爱美之心,但是那美人整日只在院里三?步不肯出,是个?体弱多病的娇贵主子,少爷也?特意下了令,不许旁人进院子里去,是以他们这些下人就算想瞻仰仙姿也?看不着。 但是在院子里面伺候的人就不一样了,能侍奉这位美人那可是府内人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谁都尽心尽力着。 「公子,该起身了。」 已到巳时了,才有人进来掀开帘帐唤苏禾起来。 久病体弱多累身,体乏嗜睡都属正常,苏禾每日都是差不多这个?时辰才能起的。 最近伺候他起身的都是一个?从?前没见过的生脸,名江沅,是前几日新调进来的,手脚伶俐模样清秀倒像个?姑娘,年约弱冠,常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裳。 他挂好了纱帐之后站在床头去扶苏禾坐起身:「每日我来唤公子起身,一掀帐子就能闻到香气,公子寻常可是熏了什么香?」 「并没有。」周湮也?曾说过他身上很香,是什么味道?迷迷煳煳的苏禾忍不住自己嗅了嗅。 「我想起来了,是君子兰,青州名花馨香雅致。」 君子兰?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替公子更衣。」江沅取了架子上的一件白衣过来替苏禾穿上,在整理襟口时瞥见了苏禾白嫩的颈上未消的欢爱痕迹,于是想到了前日夜里听到的动静,不禁红了脸。 只觉得,公子的声音格外好听。 苏禾未觉有异,穿衣之后被他扶到镜子前坐着。 「我替公子束髮吧。」 「不必束了,太麻烦,随便找根带子绑着就好。」而且束髮时间?太长,他不大?喜欢,反正每天都待在这个?小院里不出去何必搞那一套。 于是江沅从?小匣子里找了缎带出来,挑的朱红色:「公子尚在病中,这样明艷的颜色能让您看着气色好些。」 第118页 苏禾不以为意,任凭对?方将自己的长髮拢到身后松松的绑住。 雪肤乌髮绛红髮带,青丝同白衣一样垂着,这样装扮的他生出了几分柔婉姝雅之美。 * 这日周湮跟周平商讨完店铺的事?一齐从?书房出来,外面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人小厮,见两人出来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周平看了周湮一眼,上前去问:「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厮直接跪在了周湮面前:「回?少爷,奴才是在后院伺候公子的人,今日无意间?发现了,发现一有损公子名声的东西?,所以特来禀告少爷。」 磕磕绊绊的说完一番话,小厮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递上。 一听是跟苏禾有关?的事?情,周湮当然重视起来,接过书随意一翻,视线瞥到里面内容的登时一寒,「啪」的一声将书合上重重握在手里。 小厮吓得不敢出声,周平也?心里一跳,他就站在周湮身边,刚才恍惚瞥了一眼,那书册里所绘都是淫*秽之事?,不过里面的人物?那张脸却?是跟府中的苏公子是有八/九分相似的。 难怪东家如此生气,这次看来有人要遭殃了,肖想什么不好,偏偏惦记东家的心头宝,要从?他心尖上抢人那只能说是不知死活。 「东西?哪来的?」周湮冷声问。 「是奴才在下人们就寝的偏房里发现的,并不知道是谁东西?。」 「周平,让人去给我搜,马上。」 这样大?动干戈的一搜,竟然还真的又搜出好多本?,每一本?的内容都不一样,但里面的美人都是同一张脸。 看着搜出来的东西?,周湮眼里一片肃杀阴鸷,冷冷的盯着书册边角落下的「章台」二字。 「这里是谁的住所?」 管家也?已闻讯赶来,如今一听便诚惶诚恐的回?道:「是在后院伺候苏公子的人,叫江沅。」 原来竟将那豺狼虎豹放到苏禾的身边,周湮冷笑。 第66章 三章合一 后面几天早上来唤苏禾起身伺候的人就换了,江沅没有再出?现?,苏禾有些奇怪,问身边的人:「你们?有谁认识江沅吗,最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人?」 「小禾怎么有心思关心起下人来了?」 还没等旁人回答,周湮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过来,接着?一身青衣的他到了屋内。 「我不来时没听?人提起你问过,一个下人才几天不见就挂心了?」 「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会说话,就问问罢了。」之前想过了,现?在他毕竟住在周府,人在屋檐下,苏禾懂得避几分锋芒。 「他寻常与你都说些什么,讨得你欢心,为?什么为?夫跟你说什么你都不高兴?」周湮似笑非笑。 知道不会有结果,苏禾也就没有再继续深问。 「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你来了府上这么久还没去看看府中的景致呢。」周湮执了他的手,温声细语,「以后也可以出?来走走,对身体好,不必一直闷在院子里。」 苏禾诧异,随即低下头:「长公主会同意?」 「你是我光明正大接进府的,没有人能?说你什么。」 以前周湮是从来没有陪着?苏禾这样出?来散步的,现?在牵着?人在府里慢慢走,还一边跟他解释周围的情?况,什么花什么时候开?,什么季节最好看,当真就好像丈夫带着?夫人出?来散心一样,一路心情?格外不错。 两人一路缓缓而行,隐约有下人侧目,苏禾有些不自在,但周湮却始终气定?神闲,他一路带着?苏禾去了莲池,还未走近便能?嗅到一池清雅荷香。 「难怪近日不见,没想到周大公子原来是在金屋藏娇。」一声朗然,分明正是携爱妾前来的罗垣。 苏禾站在周湮身边,弱柳一般被?周湮扶着?,即便是素淡白衣却掩不住明艷光彩,罗垣这专爱美人的一眼?就露出?了惊艷,眼?中暗光一闪。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周湮不大喜欢他那样的目光,把苏禾护在怀里:「他体弱,不宜久行,我先失陪带他回去,王爷你先在此陪佳人赏荷吧。」 「捨不得美人受累啊这是。」王爷哈哈一笑,对一边的玉夫人打趣,「没想到周大少?爷如此怜香惜玉。」 罗垣一而再再而三的话把玉夫人的视线吸引到了苏禾身上,仔细打量,玉夫人也是美人,旁人寻常对她赞赏的都是美貌,她自然对别人的容貌也多有在意,她一直自认是拥有难得的样貌,世间少?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但是眼?下一见到苏禾也是不由愣了愣。 即便他很安静,但那种眉眼?间带出?的明艷很难让人不去注意,她也是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心神皆动。 「怎么,玉儿也觉得那位公子好看?」 然而周湮已经?带着?苏禾走远了,玉夫人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就收回了视线。 「只许王爷瞧美人还不许旁人看了,王爷怎如此霸道。」玉夫人娇嗔。 「玉儿这是吃醋了不成,本王当然还是最喜欢你。」罗垣享受着?这种调情?乐趣,低声哄着?佳人高兴。 于是玉夫人开?心了,又是娇俏一笑,「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上次来的时候那边的花还未开?。」 再次回到莲池的时候罗垣正带着?玉夫人在餵水中的锦鲤,几尾小鱼在桥下争相吃食,玉夫人身姿娉婷,被?逗得连声巧笑。 第119页 看到人回来,罗垣拍干净手上的残渣:「听?闻堂兄前几日得了一方砚台,还有几幅不错的字画,不知可否赏玩一二?」 周湮跟罗垣两人素来都爱古玩字画,平津城里平时谁得了珍品都会邀上志同道合的人一道赏玩品鑑,跟罗垣这倒不是头一遭,于是三人移步去了周府专门修建的一个收藏珍宝的楼阁。 宝阁内两人就这方面尽兴谈了起来,又说起对刚才看的那几幅字画的见解,玉夫人不懂这些正百无聊赖的喝着?茶。 身边带着?的侍女手拙添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了出?来,一滴溅落到了玉夫人的袖口,当即吓白了俏丽的脸要跪下,却被?玉夫人眼?神淡淡一扫便止住了动作,面如死灰的僵着?退到一边站着?。 玉夫人今日这身衣裳是番邦御贡的雪丝绡锦裁的,这种锦缎轻柔如烟云极是稀罕,蚕丝非要五年?才吐丝结茧的天翎蚕不可,这种丝极为?细腻柔滑,听?说一年?难织成一匹,只有皇室才有资格用。 而且就算是皇室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用的。 而六王爷罗垣,则是最爱拿这些珍宝来讨美人欢心的。 玉夫人随意把袖口上的茶渍一抹,那里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痕迹,这雪丝绡锦哪里都好,就是容易沾上印子。 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喝茶,抬手间却忽然发现?一直簪在自己发间的银簪不见了,遂要出?去寻找。 「让下人去吧,反正也没走多远的地,应该很快就能?寻到。」罗垣到底是心疼美人,遂如是说。 「是那支玉芙蓉花簪,妾身还是亲自去吧,总归在这里也插不上什么嘴。」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你那宝贝簪子啊。」罗垣失笑,「去吧去吧,别的不喜欢,就喜欢那素银簪子,美人心当真海底针。」 领着?几个侍女离开?宝阁,之前倒茶的侍女也在其中,刚一出?了门,玉夫人脸上倨傲凌厉的神色就瞬间不掩了。 「方才倒茶都倒不好,这双手还要着?干什么?」语调很轻柔,她将侍女的手轻轻拉起,感受到对方的惊恐惧意,却悠闲的指尖点着?侍女的手背,「真好看,砍下来一定?也很好看。」 「我知错,夫人饶命。」侍女吓软了腿立刻跪下磕头求饶。 「小声点,是要我把你舌头也割了吗?」玉夫人不愉。 于是那侍女不敢再出?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之前还想爬王爷的床,你看王爷看你一眼?了吗?」玉夫人是个记仇的人, 但凡有妄图越过她上位的人,通通都不得好死,「你这点姿色王爷还是瞧不上,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的丑东西。」 这些人哪里配和她抢东西? 教训了人之后玉夫人心情?似乎好了些,整理好仪容之后带着?人继续去寻落下的簪子,沿最开?始过来的路返回去,她自己也在小心寻着?,亲自弯着?腰仔细寻找。 「东西要是找不到,你们?的眼?睛也不用留了。」 侍女们?个个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睁大了眼?睛开?始一寸一寸的寻,他们?都知道玉夫人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也没人敢有丝毫怠慢。 「你们?去那边看看,我去前面找找。」 然后就沿着?小径独自一人一路往前找了过去,裙裾摇曳而行,迴廊一转是一处花园,不过现?下里面的一棵古树下正站着?一白衣昳丽的公子,身形颀长,亭亭而立如芰荷。 真是个谪仙般的美人,玉夫人驻足,下意识攥紧了交握的手。 「夫人是在找这个吗?」苍古树下的苏禾浅浅的微笑,将手里的银簪递还。 玉夫人神色如常,正伸手要拿的时候苏禾开?口问:「这簪子,是旧物吧?」 「是多年?前,恩公所赠 。」秀雅的十指将簪子握住,眉眼?盈盈,没有一丝不和顺的乖张。 「一面之缘,徒手之劳,夫人如今已入高门,还记得当年?的恩德。」 「当然记得。」垂眸出?神间脸上又敛去几分寻常的张扬艷色,低婉沉静,「那年?的事能?记一辈子的。」 「夫人是江南人吧,这簪子跟你很配。」 眼?中光华一闪,玉夫人明媚一笑:「多谢。」 寻到簪子的她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苏禾面前,略微踌躇,又好像在等着?什么。 两个姿容不凡的人就这样以一种十足微妙的方式,站在树荫下,像是一幅宫廷工笔画。 「夫人回去吧,不然王爷该来寻你了。」 像是点醒了什么,玉夫人微微黯然,但很快恢復如常,她把簪子簪上,竟福身仔细的行了个礼,小心得好像生怕有那么一点不端庄:「那我以后,还能?到府中来找公子吗?」 苏禾看着?她,像是在打量她到底是何心思,久久没有说话。 「是、是我唐突了。」有些侷促的笑了笑,她掩饰下眼?底的不自然,「我先走了。」 说完急急转身要走,仿佛在紧张的逃避着?什么。 「妗儿。」 玉夫人的脚步勐然顿住,心都跟着?狠狠一颤。 ——我叫玉妗,公子可以唤我……妗儿。 「我如今,还能?叫你妗儿吗?」 那道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却发现?不知不觉已眼?眶湿润。 第120页 「当然,当然可以,这是妗儿的福气。」 他的这一声「妗儿」好像消除掉了两人间无形的隔阂与疏离,瞬间拉近了距离,也把她瞬间带回了四年?前,变成了那个纯质无害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懦弱自卑,现?在面对着?好看的公子就觉得手足无措,像是怕他知道自己变了模样,又像是因久不相逢怕他淡了关于自己记忆。 但之前想说却又不敢开?口,怕显得多管闲事的话,现?在终于能?出?口:「公子怎么在周府上,为?何……为?何会是这般境地?」自然看得出?周湮对苏禾的意思,玉妗似乎不知如何启齿,顿了顿才委婉说出?来。 「忽遭噩耗师门落败,我受伤武功尽失,一言难尽。」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如今困落在这高门宅院里,就好像本该遨游九天无所拘束的凤凰折了翼被?人趁机拘捕在金玉囚笼里,只能?任人赏玩,玉妗惋惜心痛,隐隐对周湮生出?几分恨意来。 「可惜妗儿如今无法替公子解围,难报公子当年?救命之恩。」她也道出?她的难处,「六王爷虽待我极好,但我也知他素来风流,此恩不长久,只是他权势滔我不能?不从。」 都是身不由己,两人似乎不禁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无奈感来。 不过六王爷既然肯为?她遣散后院强夺雪莲花,那肯定?这薄倖公子对玉妗的恩宠,其实并不如何浅薄。 但玉妗不喜欢六王爷肯定?是真的,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王爷爱她美色,她要人上人的地位,这点苏禾还是看得出?来。 不过玉妗如今说这番话倒有几分急着?撇清关系的意思。 为?什么要急着?撇清关系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种隐秘的情?思生了出?来,却都心照不宣。 这里毕竟是周府,两人不敢久会,只约了下次相见便匆匆分别了。 虽然独处时间极短,但这次见面就好像久别怨侣流乱里蓦然回首,虽早已过尽千帆心路沧桑,却发现?终于遇到了那个自己千百度寻找的人。 回去之后侍女见玉夫人眉眼?含笑,知道她现?在心情?正好,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今日得见苏禾,这大概是玉妗这几年?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绝处逢生。 自四年?前一别,这个人曾多次出?现?过,不过每一次都是在梦里。 * 四年?前玉妗才十六岁,那年?她亡了母亲,父亲重?病,姑姑说她并非爹娘血脉,白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报恩了,于是她被?姑姑卖到了大户人家宅子里去当婢女。 买她的是王员外家的大夫人。 起初她只觉得那真是菩萨一样的人,待她极好,给吃给穿教她规矩,却并没有让她干过活计,员外家的婢女都这般好的待遇吗? 后面她才知道原来大夫人买下她,是想把她送给王员外,以此来对付当时正深得员外宠爱的四夫人——员外新娶进门的花魁柳烟儿。 她没来得及被?大夫人送给王员外就被?善妒的四夫人给发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刻薄可怕的嘴脸,柳烟儿久经?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打骂起人来就跟乡野泼妇一样狠辣无理,还下作。 诚然柳烟儿也是个美人,不过她不够玉妗的美貌。 且她心眼?极小,讨厌任何妄图顶替她位置的人,也憎恶所有身份低微却美貌的女子。 后面弄垮了大夫人的柳烟儿自然盯上了无主护持的玉妗,没人管玉妗的死活,柳烟儿随意打骂折磨。 那段时间真是生不如死,玉妗几乎把这世上最难听?的话,都从柳烟儿那里听?完了。 她恨柳烟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然后啖其血肉,她甚至做过这样的梦,疯狂血腥却畅快,不过没到最后就被?柳烟儿用鞭子抽醒了,身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大夫人不是看不起我风尘出?身吗,你们?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一句话,泄愤的柳烟儿把玉妗送到了花楼里去。 玉妗当然不想在这里被?人糟蹋,她偷偷逃了,不过慌不择路竟然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房间,遇到了她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她惊惶推门进去躲藏时,看到妆檯边坐着?一个绛红衣裙的美人,华丽的裙摆勾着?金线,显出?有致的身形,和那段细到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折了的腰肢。 凳子空着?,美人漫不经?心的侧坐在妆檯上上妆,挽着?的长髮里插着?珠翠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到了肩窝,红衣宽大的袖口垂着?,冰雪一样白的小臂露出?,玉苏生香,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片胭脂纸,正抿在唇上。 镜子里映出?了那张脸,妩媚而风情?。 只这样淡淡一个侧影,玉妗便看入了迷,一时竟然忘了躲藏。 接着?受到惊动的美人斜斜瞥过来一个眼?神,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就是今晚这里要捧出?的花魁玉姑娘?」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但是玉妗不敢惊叫,怕把外面的人给招来,只能?讷讷点头:「是。」而后反应过来什么又急急摇头,「不不……我不是,我不当花魁,你比我好看你才应该是花魁。」 这人明明长得比自己好看不知道多少?倍还问这个,像是在戏弄自己,玉妗却开?始自惭形秽起来。 第121页 「姑娘也是个美人。」红衣美人从妆檯上下来,点头说,「嗯,这样正好省事,我想做这个花魁,今晚我替你。」 玉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别怕。」美人走到玉妗面前从她发间抽了一支步摇给自己戴上,满意道,「我有个想杀的人,今晚估计会买下花魁,我代你吧免得你要遭罪。」 然后就蒙着?面纱出?去了。 玉妗震惊于对方能?将「杀人」这两个字说得如此轻巧,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出?去看了楼下的人争相叫价想与花魁共度良宵,待一切落定?后玉妗才又躲回了美人的房间。 不过她没想到美人没有带着?人去为?花魁侍奉恩客专门准备的地方,而是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玉妗躲在柜子里,听?到外面乒桌球乓细响,忍不住透过缝隙往外看,正巧看到一冷峻男子将美人压在妆檯上啃,横躺上身的美人娇笑着?去推拒,雪白的肩头露着?,侧头时视线正好跟通过柜子缝隙偷看的玉妗对上,对方甚至笑了一下。 她从前哪里见过这等露骨的画面,但也隐隐也只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玉妗不由心中狂跳,像是揣了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捂都捂不住,刚刚那一眼?,她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急什么,我要沐浴。」 再回过神小心往外看时,正巧听?到美人这句话。 说完就掀开?珠帘往里一拐,里面已经?提早放了一个加满热水撒上花瓣的浴桶。 这次玉妗的视线竟然依旧是对着?那里的。 美人面对着?她的方向开?始解衣带,指尖灵活,却故意勾人一样放慢了动作。 虽然偷看不雅此为?非礼,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睁大了眼?,然后她看到大红的外衫逶落在地,看到美人解束腰。 是一位公子。 公子。玉妗觉得自己真的该闭眼?了,可是她却只能?捂着?心口听?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美人是背对着?外面冷峻男人的,此刻对方走过来,冰冷的嗓音带着?些热意,像是一块寒冰遇到了熔岩:「我来帮你。」 等到男子走近,美人勐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盘桓的软剑,旋身直接朝男子心口刺过去。 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得只剩残影,却是一击即中。 血还是温热的,男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染红了浴桶里的水。 这是玉妗第一次见杀人,只觉惊心动魄。 原来杀人真的可以如他说话一样轻易,那瞬间她想到了柳烟儿那张让人厌恶的脸,竟血热得全身颤抖。 外面美人捡起地上的衣裳随便披着?,对着?柜子里的人说:「没吓着?吧,不过今天借你身份杀了人,你怕是不能?在这里久待了。」 玉妗这才被?拉回神智,推开?柜门出?去,她没有跑,却是直直跪在苏禾脚边:「求公子带我离开?。」 但话才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美人神色一凝,一把将她拉起来重?新塞回柜子里:「躲好,我去引开?他们?。」 苏禾轻功早已炉火纯青,鲜少?有人能?追上他,所以没用多久他就把那群人引得远远的了。 等到他再次回到花楼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玉妗,在房内找了一圈也没有,他想了想还是悄悄往花魁的香阁去了。 「小贱人还敢逃!说,刚才杀人的是谁看清了吗?」 接着?屋内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夹杂着?玉妗的哭声,苏禾透过窗缝往里面看。 一身狼狈的玉妗不断磕头求饶,但她的面前铺着?的是碎裂的瓷片,额头和手心都已经?鲜血淋漓,柳烟儿忽然踹过去一脚,吩咐身边的打手要划了玉妗的脸,骂她是丑八怪。 玉妗怕得捂着?脸尖叫,苏禾及时进去把人救走了,那些只有蛮力?的打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于是那晚众人只看到一个红衣美人身形一闪,他们?还在愣神,地上的人已经?被?带走了,快得根本不容人反应。 苏禾把人带到了后面夜里鲜少?有人踏足的花池边,撕了衣摆借着?月光给玉妗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又开?始帮她擦脸上的鲜血。 玉妗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从前柳烟儿当她如狗一般低贱,她自认身份卑贱,如今样子定?也十分难看,而对方却貌若神祇不可攀折,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丑陋的一面,于是抬手捂住脸。 苏禾将她的手拿开?,继续帮她擦拭干净。 他还是穿着?一袭红衣,乌鬓绾髻作女子装扮,看到花池里有一池荷花便说:「姑娘貌若芙蓉,不必妄自菲薄。」 小池夜风悠悠,玉妗怯懦的开?口:「你可以帮我摘一朵吗?」 苏禾当真飞身而去,旋即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 握着?花茎,她鼓起勇气抬眼?看他:「我叫玉妗,公子可以唤我……妗儿,公子叫什么名字?」 苏禾没有透露姓名,料理好玉妗身上的伤口后,带着?她离开?花楼给了银钱傍身。 「明日一早就租个马车离开?吧,以后你自由了。」 她呆呆的站着?。 离开?之前苏禾从发间取下一支玉芙蓉银簪给她戴上,帮她掠好鬓髮,含笑说:「美人都是上苍的恩赐,姑娘珍重?,不要自轻自贱。」 第122页 美人都是上苍的恩赐,他又何尝不是? 而如今,她终于也成了曾经?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但是他还没变。 * 玉芙蓉的花期极长,花开?清香拂岸可一月不凋谢,从六月到七月,周府花池莲花次第开?放,是难得的佳景,喜欢莲花的玉夫人自然也是经?常到周府来赏荷。 她与苏禾境况相同,互引心肠惺惺相惜,几乎每一次来都要找藉口避开?六王爷去见苏禾,苏禾也从来不会失约。 苏禾当然看得出?来玉妗变了,但是也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心思。 但嘆息,当年?原身那一次偶然相救,却没想到最终造成了满门被?灭。 如果原身知道真相的话,这件事足够他记一辈子,就如同现?在对玉妗而言,当年?那一晚,那一位公子的一份恩情?,足已让玉妗记一辈子一样。 * 前段时间长公主又入宫去了,说是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不适,所以入宫侍疾。 不过长公主回来之后明显不悦,冷着?脸让人去把周湮给叫了过去。 「母亲找我有什么事?」虽然长公主之前极力?反对苏禾的事,但是最近却没有多为?难苏禾,周湮心里多有宽慰,上前去亲自给她端了茶。 长公主意味不明的盯着?他:「身上的伤好全了?」 「这么长时间了,早好了,劳母亲挂念。」周湮意味不明。 「你带的人入府,我眼?不见心不烦,他养在后院我也没去为?难,就是怕你心里怨我。我原想着?你规矩正派了这么多年?,现?在养个小玩意儿解解闷也没什么,可是今日我才得知,他哪是什么没轻重?的小玩意儿,你简直拿他当命了!」长公主端起茶盏重?重?一放,茶水盪出?了好多在桌案上。 周湮心里一沉,脸上的轻松收下,沉稳的站着?,没有说话。 「跪下!」 并不犹豫,周湮一掀下摆直直跪了下来。 「你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我,以刀剑伤自己骗我入宫取神芝,可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个什么身份?」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她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事实如此,她不得不信,像是受到了背叛,愤怒之外更多的是心痛,「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我的儿子要给别人赔命,你又让我怎么想?」 因为?愤怒,长公主抓着?扶手的手都才颤抖。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爱上一个男人,为?他神魂颠倒不顾一切,甚至不要命。这既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也是将周湮拉回正途的唯一的机会。 「欺瞒母亲是儿子的错,可是护所爱之人安稳儿子并不觉得有错。」 「所爱之人?」长公主横眉,「可是他爱你吗,他承你这份心吗?」 又说:「那日你当着?我的面说与他共患难同结心,当真把我也慑住了,道你们?竟如此痴情?,原以为?你们?两情?相悦,现?在看来就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字字诛心,周湮身形一抖,脸上略难看。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大理寺的事,你让人抓他进天牢只为?逼他入府,他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最后一句话周湮听?出?了威胁。 「就算是他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走,反正他也从来没有真的对我上过心,我也不怕他怨我恨我。」周湮咬牙。 冥顽不灵,不肯回头! 狠话说尽,长公主一声嘆息,语重?心长:「以你的身份何苦为?了一个空有几分皮相的人低了身价,天下美人也不是独他一份,若是你喜欢美色,寻几个美人做侍妾也无妨,可是他是男子,出?去叫人耻笑门楣,我们?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不,母亲你还是不懂。」说到底,就是容不下,周湮苦涩却坚定?,「他就是他,无关色貌,儿子此生非他不可。」 虽然最开?始确实是被?苏禾的姿貌给吸引的,可是心里某个地方那种感觉,很微妙,缺憾的,不满足的,都因他的到来而圆满。 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心中一片温暖。 像是停泊深海的孤舟,终于等到了推他前行的那阵风。 不过风不等人也不为?任何人停留的,他必须努力?抓住,失了这人,丢了这风,他又是孤身一人漂泊无依,余生空旷无味。 「母亲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他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妥协,「我会成亲,保他安宁。」 前几日长公主就跟他提过这件事,他拒绝了,今日长公主拿捏着?苏禾说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不会不懂。 * 虽然不知道到苏禾的身世,但周湮觉得苏禾以前门第肯定?不错,不然怎么会养得这么娇贵? 晚上的时候这人就绷不住白日的清冷,时常被?弄得眼?角发红,稍微使力?就受不住,哑着?嗓子求饶,可就算是再小心,第二日他身上还是会留下不少?痕迹,实在娇气得很。 周湮享受着?这样的软玉温香人间尤物,苏禾不仅脸生得好看,身子也是白白净净,整个人都跟上好的美玉似的没有一处不完美。 而每次欢好过后,苏禾都会捂着?被?子缩在床榻最里面,不肯再让他多碰一下,当真像被?好色登徒子欺辱了清白一样。 每看他这样,周湮总忍不住要逗逗。 「跟我说说你从前的事吧,我都不知道。」不过这夜周湮没有再逗苏禾,而是安分了下来。 第123页 隔了许久,周湮以为?苏禾是累睡着?了,正打算靠过去看看,苏禾忽然开?口了。 「家里人都不在了,没什么好说的。」 周湮一噎,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提起苏禾的伤心事,这一下就戳到苏禾的痛处,让两人都不痛快。 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他说的话似乎从来没讨得苏禾半分欢心,其实两人在一起很多时候都只是周湮在说话,苏禾喜欢沉默,除了在床/上逼到崩溃不得不说话求饶。 因为?互相不了解、知之甚少?,所以两人经?常话不投机冷场,弄得气氛尴尬压抑。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许久之后周湮才又开?口,之前的沉默是他在踌躇。 「嗯。」有点疲倦,像是昏昏欲睡,体弱的他受了一点累就会乏力?犯困。 周湮想苏禾大概已经?闭上眼?了,只留着?最后一丝勉强的神智在听?自己讲话,回答这一声「嗯」估计也只是下意识的应答,否则他应该沉默不理会的。 黑暗里周湮苦涩的笑了一下。 「我要娶亲了。」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你会觉得失望吗?」 自己要了他的身子,强接他入府,说过他是自己认定?是夫人,可如今转头就要娶别人,他会不会失望? 「其实……」朦胧的睡意让苏禾的声音不自觉的拖长,有些模煳。 周湮凝神去听?。 「你不用告诉我的。」 * 周湮答应了娶亲,周府隔日便下聘赵府嫡出?大小姐,皇上亲自赐了婚,不过婚期筹备还需一段时间。 赵瑜钦出?身名门,父亲是当朝丞相,伯父是骁骑大将军,族里几位叔叔供职「四部?」,她的亲姑母是当朝皇后,六王爷罗垣是她表兄。 她在天都的身份绝对不啻于一国公主。 赵家在天都是真正的高门世家,除了皇室,无其他家族能?与之比拟。 是以想跟赵家结亲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赵家却偏偏中意周家。 在权势上赵家已位极人臣,他不需要旁人结亲稳固自己当朝地位,但是这样一个煊赫大家族,却极是需要钱财的,族中庞大的体系分支牵着?扯甚广,府内的各种开?支,体面的排场,手底下要养的人,每一点都需要消耗巨额的银钱打理。 所以他们?需要跟周家结姻亲。 周家世代从商,家门内几代之前便是皇商,一代一代积累了下来财富无可计数,加上现?在周家主母是当朝长公主,周家以皇室为?倚靠,所以周家其实没有赵家也无所谓,赵家远比周家更看重?这门婚事。 「赵小姐是个不错的人选,母亲也是衡量再三才答应这门婚事的,进门后你要好好待她。」下聘之后长公主开?始对周湮叮嘱成婚后的事,「你不能?冷待她,让赵家觉得脸上无光,也让我难做。」 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没有点明其中意思,但是周湮怎么会不明白? 如果他对赵瑜钦好些,不落了赵家的面子,母亲就可以对苏禾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态度上放宽容些。 「我允许他继续留在府内,不过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只能?像之前一样偷偷养着?玩儿,以后赵小姐进门了,你就不许去他那里留宿。」 「你就算喜欢他偏爱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 经?过长公主这番苦心敲打,周湮成功厌恶上了这个赵家大小姐,那个坏人姻缘的棒槌。 然后后面短短几天,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少?爷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失宠了。 首先是长公主不喜欢他,提起他都是冷着?脸,听?说还为?此训斥过少?爷,再者现?在赵小姐已成了周家未来的少?夫人,不日就要进门,他这个没名没分的人地位尴尬,赵小姐多半也容不下这样的人在府内,迟早会赶出?去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少?爷答应了娶亲之后就不怎么去小院了,平时也是不闻不问像是把人忘了一样,明显的疏远了那位公子,连少?爷都不管他,他还有什么倚仗? 所有人心里都门清,容颜未老恩先断,这人啊算是就这么失势了,只可怜折腾出?的一身病骨无依无靠。 前段时间因为?太后身体一直不好长公主进宫了几次,但是太后并未能?够痊癒,或许是年?岁高了不好保养,总是时不时头疼,长公主一片孝心听?闻城外有一寺庙祈愿十分灵验,于是寻了个吉日带着?人出?门去寺院给太后祈福去了。 长公主一走,周湮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再按捺不住了。 第67章 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远远就看到苏禾坐在花架旁边,周湮心头髮热,忍不住驻足欣赏,他本就极美,以前风霜在外,如今到了这高门玉地里来没有了丝毫风霜摧折,娇花入玉阑,明珠送宝阁,美人贮金屋,相得益彰。 周湮一边慢慢走过去,一边暗想苏禾似乎极喜欢一个人待着出神,他好像有?很多?事闷在心里,从来不说。 每次见苏禾着素衣白衫清清淡淡的站着出神,周湮总会觉得内心一阵悸动,像是遗失至宝的终于被找回?,失而復得满足非常。 似乎这个身影曾经许多?次出现?在模煳的梦境里,像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羁绊。 或许他们的前世就见过,或许不止前世。 第124页 院子里的下人见了周湮都有?些惊讶,被冷落许久的苏禾也没想到周湮会忽然到来。 每次周湮一来他就会遭殃,这次也不例外。 一连三日周湮都宿在苏禾的小院里。 这日天光大亮屋内也没传来要?伺候洗漱的动静,一侍女经过窗边时便忍不住往里瞧了瞧,她只是随便一瞥,然后就看见里面那扇屏风后两?道影子在妆檯边交叠着。 珠帘正微微晃动,掩着美人低低的泣音。 「我真的嗯……受不住了,没有?了,不要?再…太深了……「 「你的人是我的,身子是我的,心也是我的,以后还说不说那些话?了?」是少爷不肯罢休的逼问声,「错了没?」 如此翻覆,又是一阵细碎压抑的低泣,接着公子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了,崩溃了一样?开口:「我,我错了,求你不要?……」 侍女仓皇收回?视线,这才早上,公子还长病着,怎么就……她羞红了脸离开。 这段时间苏禾的汤药也一直没有?断过,这几日都是周湮端到房间里亲自给他餵下,但?凡是苏禾的事他都要?亲自料理。 晚上熄了灯火之后周湮宽衣上榻,苏禾靠着墙躺在里侧,周湮一碰他就抖。 见他这般害怕自己,周湮嘆息:「明日母亲回?来了,我要?去她那里请安,今夜不碰你,莫怕。」 里面的苏禾一动不动。 「你放心,我以后会一直待你好的。」片刻之后周湮开口,像是解释之前冷淡的原因,又像是许诺以后的未来。 其实只是在许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自认为足够分量的承诺。 虽然苏禾从来不在意这些,永远觉得周湮的事事不关己,但?是周湮还是觉得自己既然认定了他,就应该给他这样?的保证。 苏禾果然还是没有?反应。 「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他自认对苏禾够好了,软话?说过,讨他欢心的事也没少做,可是这个人永远都愁眉不展。 「这府中人都知道我以色待人,看轻我是娈宠,你觉得我该高兴?」话?里有?着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颤抖,末了又气极似的咳嗽了几声。 周湮紧张的靠过去给他顺气:「你别动气。」 「你滚。」谁知苏禾一把将他推开,素来体弱的他这次力气大得吓人,「你滚!」 周湮一愣。他还是头一次见苏禾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前就算是再气恼他也是能忍则忍,现?在……或许是心中积怨久了,终于忍不了了。 于是周湮就这样?大半夜被赶出了小院。 自己的夫人被自己惹生气闹脾气了,当?然不管他怎么无?理取闹大发脾气,做丈夫都得耐着性子顺着他,这才对。 * 玉妗也听说了最近周府内的事情,周湮要?成亲了,待苏禾冷了些,真是个负心薄情的人,强要?了人最后又任期其自生自灭去,世家公子里他这样?的人还不少。 不过同时她既为苏禾高兴,又替他感到担心,于是寻了个时间亲自去周府。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来周府,没有?罗垣——本来罗垣今日也是要?来的,哪一次他不会陪着她?可是也是巧了,皇上有?正事将他宣召入宫去了。 从重逢到现?在,玉妗也知道苏禾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了,他终日喝药,如今身上都是淡淡的药香,脸色却更加苍白了,与四年前的神采飞扬完全?不同。 每每见他如此,玉妗心中便一阵痛然,但?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下人都被遣到别处去避着,她笑着去扶着苏禾,两?人院中赏景倒也有?说有?笑。 这时的她与寻常是不同的,若是罗垣见了也要?震惊。 「听说你之前也生了一场大病,是怎么回?事?」苏禾似无?意提起。 「痼疾了,不过受了些寒就险些丢了性命。」玉妗怕苏禾担心,笑着解释道,「不过现?在无?事了,那雪莲花……」 她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听闻雪莲花能解百毒濯涤经脉,是世间奇药,不知道能不能让公子痊癒。」 「各人有?命罢了。」苏禾不以为意,看向玉妗眼色深深,「如今这日子……也不错。」 玉妗与他对视,心中似有?所?感,扶着苏禾的手紧了紧,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前面的白锦花开了,我带公子过去看看吧。」 流火七月少了几分之前的暑气,也不那么闷热了,昨日下了一场雨,雨后天晴院子里的白锦花也开了。 这花开得极好,一簇一簇的拥着,有?些像白山茶,但?是花心里有?一点浅粉色,像是在雪地里放了一瓣桃花一样?,不张扬,内敛温和?。 玉妗想摘一朵下来捧到苏禾面前让他看,无?关其他,只是觉得这么美好的东西应当?与他分享,尽管他就在身边看着。 可是她还没有?动作,苏禾却快她一步。 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折下一朵,鲜妍的花朵衬着无?瑕的素手少了几分病气。 「名花配美人。」玉妗真心实意的赞嘆。 苏禾摇头,就像四年前一样?的口吻说:「妗儿才是美人,这花更配你。」 然后抬手将白锦簪在了玉妗挽着的云鬓里。 他的动作很慢,帮她十分仔细的将花戴在最合宜的位置,很用心。 「公子……」 第125页 「妗儿是个有?福气的人,日后也要?好好的。」自知本身无?望,但?求她日后安康,苏禾说着从自己身上解下一只锦绣香囊,「夏日苦闷无?趣夜不眠,你最近气色不好,这个可以助眠静心。」 玉妗摸了摸脸,她当?然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最近因为担心公子的事情她确实没有?休息好,今日还特意点胭脂,没想到还是被公子一眼看破。 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忽然就不知不觉的涨大,像是潮水上涌,湮没了少女的心堤。 * 「夫人,王爷已?经回?府了,正在厅中等您用膳。」 近午时离开周府,一回?到王府就有?人迎上来通传。 「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回?房的路上她漫不经心的问身边跟着侍女:「外面新送来的那几个人处理了吗?」 罗垣深居高位想要?巴结的人自然不少,全?平津谁不知道他爱美人,于是当?然这每日送来王府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从前的话?她们或许还有?几会与他一度春宵得那一夜恩宠,但?是现?在那些人连见都没机会见到罗垣了。 柳烟儿以前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回?夫人,都办好了,大部分都送走了,留下了几个听话?的。」 「留下的那几个,过几天也送走吧。」一口气全?部送走当?然容易惹人非议,虽然这是罗垣默许的,但?是她还是寻求更稳当?的做法。 回?到卧房随意挑了件藕粉色衣裙换上,玉妗拿着苏禾给的那个香囊认真看着,上面绣的是一朵莲花,很漂亮的并蒂莲,她放在鼻尖嗅了嗅,这个药香夹杂着君子兰的味道,很好闻。 想了想她并未将香囊带在身上,而是小心的收在了妆檯上的锦奁里。 * 「玉儿今日去看了什么,那池玉芙蓉可还好?」见玉妗走来,厅内的罗垣便开口。 「花还是老样?子,不过今日瞧见周府里的白锦开了,想必王府上的也差不多?如此。」说话?间不经意扶了扶髮髻上的芙蓉银簪。 罗垣给玉妗夹菜,随意问:「可遇到了什么人?」 「与苏公子偶遇,略说了两?句话?。」 罗垣凝神想了想似乎才想起来这所?谓的「苏公子」是谁,随意一笑:「也是个美人。」 罗垣不动声色,饭后以公务为由进了自己的书房,而里面早有?一华裳女子在等着。 「这香囊是周府里那个送给你这位玉夫人的。」赵瑜钦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精巧的香囊,正是之前苏禾给玉妗的。 罗垣过去把东西拿在自己手里,轻轻嗅了嗅,吟赏一般道:「美人之物,幽香非常,」又仔细分辨了一会,「君子兰……是他身上的味道。」 当?着自己的面这么直白夸自己厌恶的人,赵瑜钦柳眉倒竖:「表哥你什么意思?,怎么也帮着那狐媚子说话?,难道就不管管这事?」 罗垣手指拎着香囊负手,并不接赵瑜钦的话?。 赵瑜钦更加气恼了,她今日去周府,原本想见识见识从下人嘴里得知的,那个把周湮迷得神魂颠倒的妖精,那人身份低贱如此不要?脸, 定跟那些勾栏瓦肆里的龌龊之人一般名堂,她原打算去给他点教?训让他趁早离开,但?是没想到进府就瞧见玉夫人也在。 一直以来赵瑜钦自认身份高贵,从前就极是不喜玉夫人这样?只会勾引男人一步登天的下贱人,还时时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当?时见玉夫人一人她觉得奇怪便不动声息的跟着去了,没想到竟看到对方与人言语举止暧昧,分明就是在私会,俨然一对姦夫淫/妇。 当?时虽然震惊和?愤怒,但?是她并未发作,只想着抓到证据好叫两?人现?形,于是比玉夫人先一步到了六王府将事情告知了罗垣,想着他知道了定也要?重重罚一罚那不守规矩的人,但?没想到对方引而不发,一顿饭吃得跟从前一样?惬意。 第68章 正室教训小妾 气急败坏的赵瑜钦又说:「我早就说你那玉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你非不信还要?……」 「住口。」 罗垣忽然冷厉下来的语气让赵瑜钦硬生生一顿,甚至一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这么愕然的看?着罗垣。 罗垣视线往她那边一睨,沉声警告:「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当着我的面辱骂。」 「表哥!」赵瑜钦不服气,却又不敢再惹罗垣,只咬牙说,「他们在周府竟然都敢私会,胆子那样大!」 「我听说玉夫人经常去周府赏玉芙蓉,他们两?人不知道做了多少不是廉耻的隐曲之事,之前可能已经苟合寻欢过,你的人说不定早就不干净了。」如?今赵瑜钦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的气度了,难听的话也尽数说出口。 然而罗垣却并不生气,甚至在听到赵瑜钦最后一句话时挑了挑眉头,别有深意:「他那身子骨,这事怕是不行,他还要?人疼爱呢。」 听闻周湮私豢的那个人身娇体贵是个病美人,赵瑜钦瞬间就懂了罗垣的意思,她也见?惯了高门大院的龌龊,罗垣的话虽然直白但是她听在耳中却丝毫不觉羞臊,甚至从?中隐隐听出了几分心热之意。 罗垣也看?上了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的的容貌,赵瑜钦心中不安,犹疑着开口:「表哥你不打算惩治他们,然后把这件事告诉周湮?或者把玉夫人赶走?」 第126页 「瑜钦,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相?比起赵瑜钦的偏激愤怒,他就要?悠闲许多,眼中藏着一抹晦暗不明的意味,「你无非就是不想让那个人继续待在周府,现在你别插手这件事,安分在府内待着待嫁就好?,此事我自有主?张。」 赵瑜钦将信将疑:「当真?」 「你看?不顺眼他,但我看?着倒是顺心。」罗垣表态。 赵瑜钦想着自己这个表兄的风流性子,多半是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便宜了那两?人:「你想将两?个美人都收入后院,你就不怕他们两?个暗地里给你生出个小野种来?」 「我的事你少管,不过他要?是能生出来,我也养着。」 不知道罗垣说的到底是谁,赵瑜钦也没?有再深问,生生忍下?这口气不多时就离开了六王府。 她这边一走,罗垣就到了搁置书册的檀木架上取了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本?小心保存的书。 翻开来,却不是什?么奇珍孤本?,也不是名家大作,而是一本?描满了香艷美人的佳笔画册,是为春宫。 画者技艺不俗,神态肢体都极尽真实,细节处理得极妙,将美人之貌画了个十成十,好?像那美人真的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呵气如?兰,娇吟婉转。 这本?书在他这里的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名家古籍。 这是他前阵子无意间得到的一本?书,听说这画中人乃真实存在的,当时便惊为天人心驰神往,想要?寻找,后来一番打听知道这书出自章台巷,本?欲去寻问美人是何人,却不想那画书的画师已经不见?了。 听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被灭口了。 不过他是真的对书中的美人动了心思,他这人只要?是看?上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放手,于是又让密探一番寻查才得知之前画师的事情?与周家有关。 从?那时,他就揣测美人跟周湮有关,后面不久果然传出周湮往府上接了一个人的事,再后来就是那日?赏玉芙蓉,真真切切的初见?美人。 真是个,绝美的人。 思及此罗垣心猿意马起来,放下?书之后将手里的香囊置于鼻尖轻嗅,淡雅舒缓的香气沁人心脾,就好?像红酥香肌一si不/挂的呈在自己面前。 君子兰啊,是那人身上的体香。 贪婪的嗅闻了片刻,罗垣才把香囊拆开,将香料都倒出来,然后看?到了藏在里面的一张小纸条,像是那人藏着无数绮丽思绪的心思被窥见?。 纸条上有两?句诗: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 字是极为秀丽有清雅风骨的小楷,不过似乎写字的人力道不足,少了几分韧劲。 柔些也好?,没?有伤人的刺才是最好?的,罗垣一看?便心中一动。 * 因为要?娶亲,所以整个周家最近都在紧张筹备,宅院外?都开始结起红绸,大红的新灯笼也挂满了院子,成婚所需的各种礼器仪仗也都在规整准备。 在这样的氛围里,苏禾可以说得上是个闲人了,毕竟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另一边赵瑜钦虽然还没?过门,但是已经算是周府的少夫人了,她现在进出周府都无需禀告,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的院子里,服侍的嬷嬷从?外?面进来时顺嘴说:「奴婢方才偶然见?到赵小姐来府上了,不过带着人去了后院。」 「倒是个机灵的丫头,知道挑了湮儿不在的时候来。」长公?主?不以为意,甚至笑了笑,「随她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当初没?有强硬赶走苏禾,而只是让周湮娶亲,这招以退为进,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 「准备去哪丢人现眼?」 赵瑜钦知道苏禾的小院在哪,甚至不需要?人带路就自己过去了,但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要?出门的苏禾,遂将人拦下?了。 今日?有些日?头,侍女绿云给苏禾撑着伞遮阳,就这样被堵在门口了。 苏禾不认识赵瑜钦,绿云也是新来的,做事灵巧才近身伺候苏禾,却也是没?见?过她,于是两?人都愣了一下?,绿云才开口:「你是何人,为何折辱公?子?」 「竟不知我家小姐是何人?」赵瑜钦的婢女随主?,倨傲的道,「这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周家未来的少夫人,你瞎了眼吗,还不行礼!」 旁人都知道苏禾是个能委曲求全只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再说如?今他寄人篱下?,低头是应该的。 于是准备拱手一拜,但赵瑜钦的那个近身婢女却不肯这么轻易罢休,不屑斥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跪下?行礼。」 见?苏禾不动,赵瑜钦扬着下?巴:「怎么,腿不方便?还是要?在这里跟我端架子?」 「公?子……」身边的绿云万分忧心,只觉着公?子实在是苦,虽然长得好?看?得少爷的欢心,可到底没?名没?分的,性子又软喜欢息事宁人,现在只能任人欺辱,根本?反抗不得。 当着众人的面,苏禾当真就跪下?给赵瑜钦行了一个大礼。 他这样低姿态的顺从?让赵瑜钦心情?好?了些,她满意的笑了起来,不过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 虽然昨日?答应了罗垣不插手苏禾跟玉妗的事,但是却没?有说不来教训这人,她忍不下?那口气,怎么也要?给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第127页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这只是开始的下?马威而已。 在院门口削足了苏禾的面子之后赵瑜钦才带着人往里走,苏禾自然也只能跟着回去。 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出来,赵瑜钦就高高在上的坐在廊下?阴凉地,有侍女伺候着瓜果点心,她让苏禾站在太阳正正照着的地方,指着在苏禾身边给他擎伞的绿云:「你去一边站着,不许给他撑伞。」 绿云犹豫的看?向苏禾,被苏禾轻轻推开了,没?有了那半帘伞面,他就这样毫无遮挡的被晒着。 赵瑜钦让人拿出一本?书之后,轻慢的对苏禾说:「今日?我就是来教教你规矩,虽然你没?有名分跟下?人没?什?么区别,但好?歹也是侍奉过大少爷的人,我且抬抬你的身价,省得别人说我没?有容人之量。」 「今日?我训你,也不训别的,就训礼义廉耻,训你德行人品。」 俨然就是正室夫人教训小妾的架势。 时间恰是快到正午了日?头最盛的时候,苏禾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不消片刻便已汗湿重衣、头重脚轻,孱弱的身形像是随时能倒下?晕过去似的。 但是赵瑜钦却管不了那么多,兀自说:「『守节整齐,行己有耻』,说的就是妇德,你现在就给我把《女诫》默背一遍,必须一字不差。」 《女诫》?那是规劝女子恪守妇德的书,寻常若是让一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读诵就代表此人德行有亏,旨在告诫斥责。 先不说他到底有错与否,但他是男子,并非妇人,如?此一来岂不是将他尊严脸面都踩到了地上,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他被人男作女用,还不守妇德没?有廉耻。 这明显就是公?然羞辱。 「赵小姐你不能这样侮辱公?子。」绿云跪下?求饶。 「他在这府内算个什?么东西?」赵瑜钦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哂道。 「公?子是,是……」绿云仍旧想帮苏禾说话,却一时也说不上来。 像是看?了个笑话,赵瑜钦不慌不忙的接口,万分鄙夷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知道勾引男人的下?贱货。」 烈阳下?苏禾的身子晃了晃,脸又白了些,细密的汗珠沁满了额头。 「怎么?知道发?/浪勾人不知道廉耻,所以背不了?」赵瑜钦再次不耐烦的催道。 苏禾依旧背不出来,咬着牙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不会吗?」赵瑜钦兴致勃勃,「那好?,我让人一条一条念给你听,你仔细记着。」 打了个眼色,站在赵瑜钦身边的婢女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 她的声音有些尖,调子故意拖得很?长,热辣的太阳明晃晃的悬在头顶,苏禾听得头昏脑涨,精緻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惨白的如?病入膏肓一般。 周围所有下?人都只能在一边站着,也有赵瑜钦自己带过来的人,都眼睁睁瞧着那美人受折磨。 他身形修长纤瘦,一身白衣勾勒细韧腰身,腰肢若柳,弱不禁风,又有些像明该被人呵护的娇花却独受风雨摧打,让人心生怜悯。 这样的人,看?一眼都被勾了魂,难怪要?被藏着。 第69章 一个巴掌 面对如?此美人很少?有人不动恻隐之心,但是赵瑜钦没有心软,看?见那张令她也恍神的脸越加烦躁起来。 「真不知道你这张脸有什么好看的。」她万分嫌恶,而后提高了声音,「站不住了跪下听也可以?。」 还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不过苏禾也没了心思去管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赵瑜钦的话,只是继续直挺挺的站着?,像是狂风暴雨里不甘摧折的松柏。 终于将《女诫》念完,那边日头底下晒着的苏禾甚至都没力气开口说话了,赵瑜钦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心理畅快了不少?,她耍够了威风,也知道现在她还未进门这种事需要适可而止,否则万一落下话柄可不好。 父亲也说这门婚事?很重要,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以?后可要好好守规矩,否则下一次要是再背不出来的话,或者背错了,少?一个字,错一个字,就抽一鞭子?,我倒是真想看?看?你能经得起?几鞭子?。」 若是真等?赵大小姐进了门,那这公子?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三天两头的羞辱打骂也不知道经得起?多久,旁人如?是想。 而现在赵瑜钦既然羞辱够了人,便懒得多待,带着?人如?来时一般高傲的离开了。 绿云和?其他人这才慌慌张张围过去将摇摇欲坠的苏禾扶住,一群人乱作一团又是撑伞又是倒水,把人往里面扶着?坐好。 「不用请大夫。」苏禾勉强撑着?身体叫住要往外走的侍女,又对其他人说,「也不要宣扬出去,更不许对周湮说。」 「可是公子?这身体……」 「没事?,煮些参汤来就好。」喝了水的苏禾嗓子?好受了些,「赵小姐是未来的少?夫人,我本来就……她不容我也是情理之中?。」 正室打骂小妾,这难道不是后宅里很正常的事?吗?苏禾心中?暗嘲,面上表示十足的理解只想息事?宁人。 不过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旁人看?着?还是既不愤又心疼。 坐了一会好些了之后苏禾让人都自己下去做事?,不用围在这里,于是人才散了出去,只留了两人照看?,其中?一人便是绿云。 第128页 苏禾靠坐在床头休息,外面进来一个小厮奉上一块玉佩,说是在院子?里头捡到的。 「这玉质地不错,不是我的,应该是赵小姐遗落的。」手里是一块温润的镂雕牡丹白玉佩,指尖抚了抚,玉质细腻,玉佩精巧非常,并非俗物,「这东西贵重,你去看?看?赵小姐是否还在府中?,把这个还给……」 「赵小姐回来了。」 苏禾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一人进来悄声禀告,接着?赵瑜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屋内,苏禾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拂开绿云搀扶自己的手。 赵瑜钦开门见山,直接走到苏禾面前皱眉问:「可有看?到我的玉佩?」 「是这个吧,方才下人在外面捡到的。」苏禾把手里的玉佩还给了赵瑜钦。 像是怕脏了一样赵瑜钦快速拿回玉佩,然后用丝帕小心擦了擦,这才欲收起?玉佩再次离开,但她却忽然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样,动作一顿。 「怎么回事?,我的玉佩为何会有裂纹?」 「什么?」拾玉的小厮惊恐,「不可能啊,小的刚才捡起?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 赵瑜钦不屑为难那个小厮,没什么意思,要让她解气?还是就非得苏禾受罪赔礼才行。 婢女眼观鼻鼻观心,当即一口咬定?苏禾:「定?是你怀恨在心故意摔坏我家小姐的玉佩!」 之前有小厮拿着?玉佩来的时候房间里有两个侍女都在,她们都看?见那玉佩是完好无损的,如?今无故多出一条明?显的裂纹却也不得其解,只是苏禾是百口难辩。 那条裂纹十分明?显,纵横了大半个玉佩,苏禾看?着?,眼底的深意没有人发现,所有人都只看?到他脸上的委曲求全,和?赵瑜钦的咄咄逼人。 「是我不小心,给赵小姐赔不是。」他出声抗下一切,既然赵瑜钦要作难他,他再辩解也是无法。 「一句话这么轻巧,你可知这是圣上御赐之物?」 旁人不知道这东西的来路,现在仅凭赵瑜钦说是如?何就是如?何,她既然说了这是御赐的,就没人敢反驳。 「那赵小姐要我如?何?」 「还能如?何,真杀了你不成?虽然你这条命还值不得这玉佩,但我真那样做了岂不让人觉得我仗势欺人故意为难你,整天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装可怜。」 恨恨的收好玉佩,赵瑜钦抬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出去,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苏禾也没料到一样被打得偏开了头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还是被侍女扶住才稳住身形。 也不知为何,今日打了人的赵瑜钦只觉得手心不仅火辣辣的还一阵刺疼,跟针扎似的,她越加不高兴了,瞪了苏禾一眼:「病秧子?一个,短命鬼。」 随后再次扬长而去。 不管赵瑜钦手疼不疼,苏禾的侧脸上都留下了痕迹,还有些肿,损了几分原来的美感。 苏禾受了伤,一整个院子?的人都忧心忡忡,找了冰块来给他敷脸,又担心赵瑜钦不肯罢休再来为难。 自从上次周湮被苏禾赶走之后他一连几日都没有再过来,苏禾暗忖那次多半是把他惹生气?,所以?才故意想冷落自己,不过苏禾倒是落得清净。 但是这清净日子?偏偏在今日就结束了,周湮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晚上竟然又来到了小院。 苏禾是不肯见他的,就让人把门关起?来不让人进。 院子?里的人到底有些忧心忡忡,毕竟外面关着?的是少?爷,公子?这么做会惹少?爷不高兴吧? 而外面周湮吃了闭门羹,又走了。 苏禾猜想他一定?走得怒气?沖沖,回去之后指不定?会想什么法子?扳回这面子?——这是周湮的脾气?。 不过这次苏禾猜错了,一连两天没有动静之后,周湮在第三天又来到了小院。 这次苏禾没关门了,也做好了周湮因为前天的事?情气?不过而罚自己的准备。 但是周湮一来就闷着?,只是一双眼睛凝在苏禾身上仔细看?,直看?得苏禾毛骨悚然的皱眉,手里拿着?装样子?的书都看?不下去了。 似乎是看?到了苏禾不自在的小动作,周湮终于收回了视线,第一句话就让苏禾脸色微变。 「伤好了?」周湮问。 「什么伤?」 「还不承认,打算一直瞒着?我?」周湮伸手去摸苏禾的侧脸,那里两天前肿着?,如?今已经没有了什么痕迹,「你当真以?为我捨不得罚你?」 苏禾满脸不在意:「告诉你,就像后院女子?找当家主子?告状一样?」争风告状,那他不真成了后宅子?里小肚鸡肠的邀宠玩物了? 「我这是担心你,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在逼着?羞辱你。」本来苏禾瞒着?他不说就已经让他心里有气?的,现在苏禾这样的态度周湮也没了好脸色,「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信你?你真要对我好就放了我。」 「你这样子?,外面那么多觊觎你的人,我放了你让他们来想方设法的糟蹋你吗?我敢放你吗。」他又想到了最开始两人相遇时苏禾险遭人玷污的事?,心中?一刺。 「冠冕堂皇,强词夺理。」说得就好像他周湮真的为自己做过什么赴汤蹈火的大事?一样,这么理直气?壮得让人反感,明?明?就是他的夫人来羞辱自己,现在倒成了自己的不是,苏禾憋屈得脱口而出,「那你有本事?就别娶她啊。」 第129页 说完之后两人都是一愣。 感觉像是故意在强人所难,而且这话说起?来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他是谁,算什么东西,也敢说这样的话?苏禾攥紧了手心憋着?一口气?难堪的别开头。 周湮也没想到苏禾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死死的盯着?苏禾,眼底深处都是晦暗不明?的情绪翻滚,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公主看?好、皇上赐婚的大喜事?,周湮又是周家唯一的血脉,这门婚事?对周府来说也是尤为重要。 苏禾这话逾矩,大逆不道,若是让长公主听见他这「挑拨」的话,那他就真的再也不可能在周府待下去了。 「罚你。」周湮一把攥住苏禾的手腕,「你身子?弱我不敢下重手,打不得也捨不得骂,晚上跟你行欢也是适可而止,既然你非要气?我,那我……」 「你干什么?!」苏禾惊恐,使?劲往回拽自己的手,却不敌周湮半分力气?,反被人扯着?直接压到了案上。 长案上摆着?的东西被哗啦一片扫落在地上,周湮轻车熟路的脱了苏禾的衣衫,镇压下微不足道的反抗,然后搂着?他纤细而腰肢就开始这次的「惩罚」。 这风雨不歇的一夜。 早已摸清了苏禾min感点的周湮得心应手,这有意要让苏禾长记性?的惩罚,确实比以?往都要深刻、折磨人。 【和?谐】 第70章 你别生气,我不娶亲了 苏禾瞪起眼睛,挣开手翻身要往床榻里?面爬,他的反应让周湮愣了愣,回过神抓住他纤巧的脚腕把人?扯住,苏禾却抬脚挣扎。 「周湮!你放开我!」 周湮没放,反而用力一拉把苏禾扯到了怀里?,放低了声音安慰:「不愿意就算了,我不?逼你,你别怕,你别生气。」 虽然说是惩罚,但是周湮还是狠不?下心肠,苏禾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一想起刚才周湮那句话就胸口闷疼,他不?肯听周湮的软声赔罪,积蓄起力气强撑着要下床去穿衣裳,身子却摇摇晃晃站不?稳。 这真把周湮吓住了,立马跟着下去?把人?拉住:「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混帐话了,你快躺好休息。」 刚受了累的苏禾自然不?是周湮的对手,又被人?轻而易举的抱上了床。 「你好好休息,我帮你擦身子。」把人?安顿好,周湮让人?送了热水到门口,然后自己过?去?端进来给苏禾擦身。 苏禾闷着头不?肯看他,明显是还在生气,周湮欲言又止,好些哄人?欢心的话在嗓子绕了几圈硬是没出来,只觉得现在好像说什么话都不?对。 怪他一时色慾薰心,明知道苏禾不?喜欢这事还是说出那样的话来刺激他,现在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明明是兴师问罪来罚人?的,弄到最后自己灰头土脸,对方?生气了还哄也不?知道怎么哄,周湮也是万分无奈。 擦完身子,坐在床沿上的周湮对着苏禾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话:「你别生气了,我不?娶亲……要娶也娶你。」 本来苏禾想说你娶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又觉得又些矫情,于是便?也闭着嘴当没听到对方?的话。 虽然第二天因为周家生意的事周湮早早就离开了小院,但是到底昨晚把人?惹不?高兴,他也有?心赔罪,所以?午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特意绕路去?糕点?坊里?买了苏禾喜欢的口味的点?心回去?。 回到周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寻常这个时候苏禾应该在散步消食,这时再吃东西对胃不?好,所以?周湮进去?的时候把糕点?先交给了下人?。 「人?呢?」望了一圈,院子里?根本就没有?苏禾的影子,难道是到外面去?了? 「今日公?子用了膳就到屋里?休息了。」 「他一个人?在里?面?」周湮狐疑。 侍女应了是,周湮越发奇怪了,心忖难道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还在生气,所以?都没心情出来走动了。 想到这种可能周湮越发为昨晚的口无遮拦犯诲了,同时也已经抬脚往屋内走去?。 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伺候,周湮往里?走到内室,屏风后苏禾正背对着他垂首坐着,头压得很低像是睡过?去?了一样,身上只穿着轻软雪白的贴身中衣。 这么安静的苏禾,光是一个背影就让周湮心中一暖,于是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绕到苏禾的面前,却发现对方?睁着眼没有?睡,不?过?正紧颦着眉头,像是在忍耐着某种细微羞耻的痛苦。 那隐忍的神色竟然有?点?像周湮第一次见他时,他在芦苇丛的水池里?露出的表情,也有?些像昨晚。 周湮站在苏禾面前看了他一会,苏禾终于注意到了来人?,受到了惊吓一样的倏然抬起头坐直了身子,下一刻脸上却控制不?住的露出痛苦而古怪的神色,于是慢慢塌下双肩来。 他这一番变化周湮看在眼里?,苏禾却没有?说话解释半分,继续低着头。 「怎么了?」周湮奇怪,「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苏禾却依旧不?肯说话,强装出自然神态来。 而心生怀疑而周湮细心打?量很快就发现了异常,他知道苏禾素来是个很注重仪态的人?,平时或坐或立都跟池里?的青莲似的亭亭净植,从不?佝腰含胸,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始终压着肩膀弓着身子。 第130页 细观苏禾神色不?自然,周湮前后一思索瞬间恍然大悟,却也有?些愧疚,是昨晚他一时没忍住重了力道才?会如此。 「很疼?」想通了前后的周湮关切的问。 这次苏禾倒是一愣,像是没明白周湮是什么意思,或者不?清楚周湮是不?是真的知道他的难言之隐。 「你一向?怕疼,我不?该咬那么重的。」 随着周湮落在自己胸前的视线,苏禾的脸瞬间火烧火燎的涨红,明显是被说中了。 昨夜那两颗可怜的小东西因为深受周湮喜爱,以?至于现在肿胀麻痒极为不?适,穿着衣服不?经意擦到都十?分难受。 知道他在这方?面的事上脸皮极薄,周湮也没有?点?明,只又问:「要不?要上点?药,可能就不?会那样难受了。」 苏禾狼狈,憋了半晌才?说出一句:「不?用。」他还想说没事来缓解尴尬,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于是住了嘴。 明白自己留在这里?苏禾只会越加不?自在,于是在苏禾午憩之后周湮就离开了。 * 本来苏禾还在奇怪这几天没有?见到玉妗,还打?算找人?打?听打?听,但没想很快竟然就知道了原因。 昨天周湮走了之后苏禾就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用膳才?醒来,但是由于白天睡得太多所以?晚上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到深更半夜才?勉强睡去?,第二日自然是精神不?济,醒了也没立马起身,而是靠坐床头休息。 「公?子先等等吧,已经有?人?去?端药了,喝了大概会好些。」 苏禾一日三餐药是从来没断过?的,稍有?不?适就得加药,他前天晚上跟周湮那晚翻覆还没恢復过?来,如今也只能乖乖喝药了。 又等了一会,端药的人?还没回来,外面就有?人?通传说六王爷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要来不?是应该去?见周湮或者长公?主吗? 「说是来探公?子的病。」下人?如实答。 他身体不?好一直病着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古怪之处就在于来看他的这个人?是罗垣,他们根本就没见过?两次面,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周湮呢?」苏禾问。 「少爷一早便?出去?了。」 果然,他是故意避开周湮来的,不?然谁看病人?一大早就跑过?来?苏禾暗笑?。 「不?见,就说我病中不?宜见客。」他现在这身份也不?适合跟罗垣见面,再说谁晓得罗垣安的是什么心,常理应如此办。 下人?出去?传话了,汤药也有?人?送了过?来,没有?让人?伺候餵药,苏禾自己端着瓷碗小口小口的慢慢喝药。 药没喝几口,之前那个下人?又回来了。 「王爷说有?一信物?要给公?子,公?子见了就知道。」说着递上了手里?的——香囊。 端药碗的指尖僵住,苏禾一震,把碗放在一边之后拿起那个香囊。 「去?取我衣裳过?来更衣吧。」他掀开锦衾下床,「绿云,帮我束髮。」 绿云却担忧,视线落在苏禾身上:「公?子,你还病着,不?宜……」 「我这样拒人?门外像什么样子。」虽然知道绿云的忧虑,其实她是怕惹人?口舌生出事端,但是苏禾还是截断了她的话。 劝说无用,绿云只得听命去?取衣裳。 苏禾不?爱薰香,衣服都规规矩矩的放在柜子里?面,绿云取出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心想着这衣服穿上不?那么苍白,应该能显出些好气色来。 苏禾却把人?叫住,说:「换一件,要白色的。」 虽然不?大知道缘由,但是绿云还是顺从的重新换了一件白色的,回到苏禾身边给他更衣时说:「公?子从来都只穿这个颜色,我们都没见您换过?别的,少爷估计也是觉得公?子生得这般好看适合干净清淡月白,所以?前几日特意让人?送的上品料子新裁的款式,没想到公?子却不?爱穿。」 苏禾自己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一袭寡淡白衣,正在想如何形容,旁的下人?便?先说了:「公?子生得好,穿这白色也有?别人?比不?了的风采,就像是仙人?一样,没有?半点?烟火气。」 不?像是阿谀讨好,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苏禾听在耳朵里?不?由笑?了笑?,眼底一抹狡黠深意极快划过?。 庸脂俗粉看腻了,金玉堆里?的美人?厌烦了,朱门权贵更喜欢换个清淡的口味,他们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不?染纤尘不?可攀折的姿态吗? 待收拾妥当之后才?去?外间,吩咐人?去?请六王爷进来。 罗垣今日是有?备而来,他气定神闲的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一身雪白衣衫的人?静静的坐在梨木桌边,侧颜姣美,如静待开放含苞睡莲。 罗垣眼神轻慢起来,心里?头闪过?四个字:虚张声势。 在他看来苏禾就像是在心虚一样,或者说在害怕,而他拿捏住了对方?的命脉。 对方?仪容一丝不?苟,从头到脚没有?一点?不?妥贴,完美得就像一幅画,明显是刻意认真收拾过?的,以?这样最正经的姿态见自己,不?是虚张声势又是什么?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虚张声势,喜欢这个干净柔弱的美人?,越看,越合他的口味。 第131页 「苏公?子,身体如何了?」罗垣走过?去?。 「多谢六王爷关心,无大碍。」苏禾站起来行礼,腰身颀长优美。 罗垣多看了两眼,都说淫者见淫,他承认自己心思龌龊,硬生生从这份清冷里?看出了风情,苏禾任何的一个细微动作他都能品一品,回味像酒一样醉人?。 如现在见苏禾眉眼倦怠一脸病容,之前虽坐姿端正,但是起身行礼时腰部的不?自然和后面坐下时的明显不?适,罗垣就能肯定,这人?肯定是被周湮疼爱够了,所以?才?这副眼角眉梢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不?用担心玉儿,她在我府上好好的。」罗垣先说话,也不?掩饰什么,「倒是你,打?算怎么办?你跟我的人?不?清不?楚,这是让我难堪。」 「现在王爷并没有?实质证据。」一个香囊说明白了什么。 「那我要是去?告诉周湮,你说他信不?信?」周湮对苏禾十?分在乎、占有?欲极强,加上苏禾一直以?来的冷待,他肯定对这事十?分敏感多疑。 「听说我那堂兄没少折腾你,要是让他看到你写的那首诗,你说他会怎么做?你以?后多半是连这院子也出不?,只能锁在那张床上了。」罗垣狎昵调笑?,到最后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春宫里?的画面,不?由看苏禾的眼神心猿意马起来。 而他的这番话其实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恐吓。 被戳到伤疤的苏禾脸色变得难看。 「我比你更了解他,这可不?是假话,若是你这个是写个他的,他指不?定要高兴得马上迎你入门呢,可是你这偏偏是写给别人?,你说说他知道得有?多气」罗垣故意慢条斯理的说。 第71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他现在还有什么路可走苏禾终于退了一步:「王爷想如何?只是?我身份低微也?没什么大的本事?。」 「要看你能如何了。」不打算为难,罗垣作出好商量的语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以后我若是来周府的话过来看你,你不要冷面以待就好。」 虽然表面上听着没什么,但是谁又晓得他暗地里打的什么算盘,苏禾也?不是?瞎子,早看出了罗垣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一时间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恶寒一阵。 「我答应王爷,还请王爷不要为难玉妗。」但他还是?这样说。 「自然,我也?是?疼她?的。」 果然话?一出口苏禾脸色又变了变,罗垣暗笑。 「香囊还给本王吧。」之前让人呈给苏禾看,东西现在还在对方那里。 「我的东西……」 「送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罗垣当即一本正经的打?断他话?。 无可奈何的苏禾重新把香囊还给了罗垣,看着罗垣当着自己?的面把香囊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 「这个?,给苏公子了。」 捲起来的小?纸条铺开,苏禾就见到上面写?着的一行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下意识往罗垣那边看去,对方也?在看他的反应。 「本王自第一次见了公子之后?便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忘怀,这句诗说的就是?我的心境。」 「王爷何必与我说这些。」被人惦记,这于苏禾来说可算不得什么顺耳话?。 「我知道你在周府过得并不好,而?且再有几天周湮就要娶赵家大小?姐了。」轻松的笑了笑,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赵大小?姐你应该是?见过的吧?你觉得以后?你的日子会怎样,她?能放过你?」 像是?被说中痛处了一样,苏禾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赵大小?姐以后?羞辱他的时?间还会有很多。 「你应该知道玉儿在我府上的待遇,我宠着她?捧着她?,整个?王府都没人敢看轻她?,她?有名分有地?位过得是?最富贵的日子, 她?的小?性子我包容着,她?不喜欢我后?院里的人我就散了后?院,我当然知道她?善妒,暗地?里逾矩插手我的事?惩治了不少?人,府内现在出现新的美人都得过她?那道关, 不过我都默许。」玉夫人所有的跋扈娇纵他当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背地?里干了多少?心狠手辣的事?他也?知道,但是?他不在乎。 罗垣慢慢说:「因为这是?我看上的人,我足够喜欢,所以允许她?娇纵,允许她?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罗垣爱美人,最爱的就是?搜集世上珍宝把美人装扮得价值连城,将人宠得人人艷羡,但凡他所喜欢的,他就要给最好的,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了自己?的人有多锦绣荣华可以任意妄为。 他觉得这是?一种高贵身份的彰显。 就像他不惜代价给玉夫人夺取雪莲花,就像他送玉夫人雪丝绡锦,就像他无度纵容玉夫人妒杀美人。 若是?其他人,谁敢有他这种气度? 「如果你愿意来,有了你,旁人就再难入眼了。」 他竟又从香囊里取出一张染了香气的小?纸条给苏禾。 苏禾展开—— 「既已得沧海,何必取弱水。」罗垣兀自将上面的话?念了出来,「我可以带你离开周府这牢笼,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 虽然是?有意避开周湮来的,但是?罗垣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周湮回来后?自然是?听说了这件事?,过来询问苏禾是?必然的。 第132页 「又在看书?」周湮进来就看到苏禾在窗边坐着看书,是?一册《诗三百》。 「闷着无事?可做,随便拣了一本书翻翻。」没心思再看,随便把书合上了。 「罗垣来看你了?」于是?周湮也?就不弯弯绕绕,直接就问,「他为什么来?」 罗垣……他明显是?故意要周湮知道这件事?的,现在面对周湮的质问,眼下难题就这样丢给了苏禾。 「他说是?探病。」言下之意就是?罗垣他主动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说探病就是?探病,我怎么知道他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这个?锅又重新甩给了罗垣。 「那他有说什么吗?」周湮也?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兴师问罪的嫌疑,但这件事?上苏禾也?的确无辜,于是?他缓和了语气。 「探病还能说什么,就问了几句病况。」十分冷淡,好像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苏禾的细微变化周湮看在眼里,心想罗垣这好色成性的人多半有对苏禾图谋不轨的心思, 今天来这里肯定不止是?随便问几句话?就算完,他应该有所其他表现,而?苏禾应该是?看出了龌龊心思,所以避开这个?话?题不想多提。 算了,他不想提就算了。 「罗垣这人你还是?少?接触,以后?若是?见了他就避着点?吧。」既然不想谈,周湮也?顺势随意换了个?话?题,「最近得的一匹难得月白千丝锦, 轻逸柔软做夏裳最是?合适,之前就让人送来给你裁衣裳,听说前日做好了,怎么不穿,昨日不是?还说身上不舒服吗,那衣裳穿着应该会好受些。」 昨日……苏禾恼怒但无从发作,下意识含胸:「已经无事?了。」 周湮也?是?一提,并没有要他尴尬的意思,只是?一看他一身素衣就忍不住又说:「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衣?」 「守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重若千钧,如洪钟一样敲着周湮的心,他瞬间一懵又是?一阵醍醐灌顶的醒悟。 苏禾曾说他家里人全部不在了,一个?家族都不在了,是?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事?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而?他一个?人独活人世,内心又是?何种绝望孤苦? 那一身白衣,好像瞬间庄严肃穆起来,但在苏禾单薄的身上又有几分悲凉意味。 周湮觉得羞惭,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这个?人,但是?却?没有给过他一点?快乐,甚至不曾在他最落魄无助时?出现帮护他。 现在他一身素衣守丧族人,自己?不疼他怜他,反仗势逼他,甚至在他一心虔诚守丧期间要他褪衣承欢,此种作为无异于羞辱。 是?的,他周湮就是?个?禽兽。 难怪他那样恨自己?。 活该自己?得不到他的心。 周湮眼里流露的痛苦,苏禾尽收眼底。 若是?上一世的话?,原身穿白衣确实是?只为守丧,他曾发誓不报血仇不换白衣,但是?这一世苏禾却?并非仅仅如此。 上一世在原身守丧期间要逼他承欢的是?灭门仇人罗垣,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依旧恨罗垣入骨,当时?罗垣第一次见他的脸,就说过一句话?:见了无数美人,我以为还是?你最适合白色,看着清清冷冷的,那些庸脂俗粉没一个?可以比得上。 罗垣最喜欢穿白衣的他。 * 本来自上次赵瑜钦之后?,下人还在担心她?会再来找麻烦,但是?一连好几天过去都没有动静,隐隐听说是?生病了,又有人猜测估计婚期将近,赵小?姐正忙着婚事?,毕竟如今整个?周府内也?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赵瑜钦没再来是?好事?,但是?下人忍不住又担心她?过了门以后?苏禾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于是?这周府一天天越是?热闹,小?院里的人就越加惆怅。 当然这份惆怅担心与苏禾无关,他万事?不管,完完全全就是?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后?面又见到玉妗了,她?依旧跟着罗垣来周府,苏禾却?只是?远远的瞥见一眼而?已,玉妗没有看到他,不过罗垣看到了,与他遥遥隔空对视,事?后?竟然又避开了周湮独自到小?院跟苏禾见面。 天光正好碧空高阔,云轻薄。 「天碧罗衣拂地?垂,美人初着更相宜,宛风如舞透香肌*。」罗垣见苏禾正庭中折花,美如画卷,不知不觉就吟出了这首诗,然后?上前要去扯美人衣袖,竟如登徒子一般。 早猜到罗垣要来,苏禾丝毫不惊讶,只避开了他,并没有交谈的意思。 罗垣却?不觉受到冷待,依旧神色自如:「还有两天,赵小?姐就该过门了。」 苏禾若有所思,罗垣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那枝花:「你该离开了。」 周府从来不是?善地?,苏禾也?从没想过要一直待在这里,虽然罗垣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现在只有他能帮自己?离开,苏禾开始认真的考虑起这件事?。 只有两天了,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最后?的两天依旧十分的平静、顺利,周、赵两家都在欢欢喜喜的等着吉日花轿进门,成全这一桩和美婚事?。 从最开始的皇上赐婚到现在婚期的最后?关头,周湮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满,甚至直到大婚当日他也?是?十分干脆的换上了大红喜服。 第133页 长公主已在大堂坐着,宾客也?都到齐了,就等着吉时?新人拜堂了,今日来道贺的人几乎将整个?厅堂都围满了,吵吵嚷嚷得热闹喜庆。 「恭喜恭喜。」罗垣今日是?一人前来的,他也?穿了一件玄色暗红滚边的衣裳,笑吟吟的跟周湮道贺,「这赵家小?姐也?是?难得的美人,堂兄有福了。」 第72章 大喜之日 周湮看他一眼,也如寻常一般:「还是王爷你更有艷福。」 罗垣揶揄的笑了笑,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故作不解:「怎么今日不见你那美人??」 他说的自然就是苏禾。 「多亏王爷提醒,不然我还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一拍脑门,周湮恍然大悟,吩咐身边的人?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大好日子,去把公子请过来观礼吧。」 「大少爷。」长公主留下的嬷嬷出声提醒,明显是在制止。 「观礼同乐而已,母亲不会这么不近人?情?。」说着依旧让人?去后院请苏禾,自己则先退出大堂去外面迎新娘。 罗垣站在原地不得其解,怎么周湮今日怪怪的? 苏禾在听到周湮让人?来请自己去观礼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拿不住周湮这是什么意思,他仔细想了许久,这样做唯一能达到的目的就是羞辱自己。 但是有必要吗? 大少爷自己娶正室,让他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去观礼,观他娶亲风采,观羞辱过自己的正室赵瑜钦的礼,这不是明晃晃的羞辱,又?是什么。 拒绝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不去才叫人?觉得他懦弱,让人?看了笑话。 红绸高结朱门开阔,周湮正对着大门站在府内,他并没有亲自去赵府迎亲,而是让媒人?直接将新娘子用花轿接到了周府外面。 吉时就要到了,外面隐隐有锣鼓声传来,越来越近,近时声可盈天,一队敲打吹弹开路的人?马很?快就到了门前。 喜婆让人?轿夫停脚,转头欢喜的对轿子里的新娘说:「周府到了。」 然后就站在花轿边等?着站在府门内的新郎过来踢轿门,之后她才好把人?扶出来送进去拜堂。 * 「吉时都?快过了,新娘子怎么还没进来?」 正厅里坐着的人?茶都?已经喝过好几轮的,眼看着吉时都?快过了,却没有等?到新人?进来。 长公主最是清楚周湮对这场婚事的态度,未免有些担心?他在这个时候犯浑,悄悄对身边的嬷嬷低声说了几句话,让人?去外面看看情?况。 嬷嬷悄然退下,才离开厅中一会,外面就响起了一道?声音:「来了来了,新人?过来了,马上拜堂!」 长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周湮一进门就忍不住将视线投过去,却是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丝毫的端倪跟不情?愿,甚至周湮的脸上还带着十分合宜的笑,实在叫人?看不出半分不对劲来。 大红衣袍的周湮今日神?采飞扬,真把今天当自己大喜日子一样春风得意,他甚至是亲自抱着新娘进了厅内。 宾客就此玩笑起来,说他知道?怜香惜玉这么短的路都?捨不得,周湮也只是笑了笑,而他怀里的人?却将头深深埋在他胸口,好似害羞了一般。 不过红盖头下谁也看不清新娘到底如何,只有那一双皎白秀美的手从?大红袖口探出,紧紧抓着周湮而衣襟。 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周湮才把人?放下,末了还轻轻拍了拍新娘的手背安慰,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人?群里站着的一个侍女,让人?过来把新娘扶住。 「新娘子前些时候在府内病了一段时间,身子还未痊癒,母亲也知道?这事的,当时还派人?去探望过。」周湮解释。 前阵子赵瑜钦确实生了一场病,听说不是太严重动静也闹得小,不过消息传到周府之后长公主也还是派人?带了东西去探望,那人?回来之后长公主也问了两句,却说是赵小姐的病不宜见人?,所以并未见到她的面。 病是什么病长公主不知道?,但想来当时肯定不是赵府说的那样轻松,不然那日也不会藏着面都?不让见,今天连路都?走不好。 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打量赵瑜钦,随后对主婚人?说:「开始吧。」 两位新人?分别握住红绸的两端开始在主婚人?的唱礼声中行礼。 拜天地,行大礼,礼成?,至此两人?就是夫妻,周府的少夫人?进门了。 周湮笑意盈盈,让人?扶着新娘回房,自己先去给?长公主敬了一盏茶之后打算出去敬酒,但这人?还没走出厅内,就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喊道?: 「不好了,整个赵府送亲的人?还有新娘都?被拦在外面了!——」 * 一盏茶前,周府门外。 「周大少爷,快过来接新娘子入府吧,不然可要误了吉时。」喜婆满脸堆笑的朝门内的周湮喊。 可是里面的周湮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理也不理会,甚至一声吩咐让人?直接关上了大门,新娘就这样被关在了外面。 喜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成?亲怎么还有这个做法?,待回神?之后才慌忙提着裙摆去拍门:「开门吶,这新娘子还在外面没进去呢!」 这动静闹得不小,惊动了不少路人?过来围观,所有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这好端端的娶亲,新娘都?到了竟被拒之门外还是头一遭,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何况这被拒的人?还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第134页 「小姐。」喜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无措的回到花轿边对里面的人?低语,「要不您看是不是让人?回相府传个信?」 里面的人?没动静,喜婆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是她带过来的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第一个遭殃的可就是她了,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小姐现?在周府不开门,要不咱们就先等?等?吧,可能是哪里不小心?搞错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进去。」 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等?着,可是寻常骄矜的赵大小姐这个时候倒是沉得住气,稳得跟什么似的,愣是不出声。 喜婆又?是一阵提心?吊胆,最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姐?」 无人?应,古怪非常,喜婆大着胆子掀开轿帘这才是吓了一跳,失声惊叫:「小姐你怎么了?!」 * 「怎么回事?」 听到下人?那一声惊叫,主位上的长公主霍然站了起来,将背对着大厅的人?叫住,「湮儿你回来!」 周湮脚步一顿,像是早就料到一样露出一个冷冷的笑——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赵瑜钦成?了他不屑于看一眼就被拒之门外的弃妇,就是要她颜面尽失,让她明白,他周湮的人?动丝毫不得,若是动了,那就别怪他不给?脸面了。 后周湮转身回到了厅中。 「赵大小姐被拦在外面后,似乎,似乎气晕了过去,喜婆让人?在门口叫了好久的门才被人?发现?。」下人?继续说。 长公主心?口一堵,心?知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大厅里还有不少宾客,此时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既然新娘还被拦在外面,那方才拜堂的人?又?是谁? 是谁?长公主眸色一顿,如梦初醒一样清醒过来,除了苏禾,还能是谁?! 「你竟敢在这种事上胡来!」虽然心?里知道?那人?是谁了,但是现?在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说出来,要处理也得等?到人?散尽后偷偷动手,长公主再气愤现?在也只能忍着。 「儿子没有胡来,今日与我一同拜堂的,才是我想娶进门的人?。」周湮毫不退让,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道?,「他已与我行过大礼拜了高堂,是我的结髮妻子。」 「混帐!」长公主气得一拍桌子,四周登时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厅堂中央。 这次周湮没有认错服软,两方僵持良久,长公主累极的扶额,万分疲倦的摆摆手:「先让人?把赵小姐送回去把,这错在周家,告诉赵相就说改日我会亲自带着大少爷去上门赔罪。」 这是进退两难的时候,总不能这时再让人?进来拜堂的,也只能让人?先回去再做打算了。 这婚事算是这么被搅乱了,在场的宾客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喜宴都?还没开,最后还是都?各自找了藉口先回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府里的下人?才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残局,宴席撤了红绸取了,闹到这个局面长公主也管不住了,她并没有拿周湮怎么样,也没说要罚谁,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瞧了周湮一样就走了。 周湮不想再看这残败的景象,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该高兴些。 喜房是精心?布置过的,虽然还是白日但已经点了龙凤祥烛,屋内一片喜庆的大红色,一身红衣的新娘正靠坐床头,头上还盖着鸳鸯戏水的喜帕。 见了这一幕,周湮的心?忍不住柔软起来,他加快了步子走过去,直到快走近的时候又?勐然站住,站了好一会才抬手掀开了喜帕。 得见光明的苏禾抬眼看向周湮,他服了药没什么力气,只一双漂亮的凤眼流露出可怜挣扎的神?情?,周湮爱极了他这个样子,坐下把人?往怀里一揽顺手解开了他的哑穴。 「我说过了,我不娶亲,要娶也娶你,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你,你不要生气。」松开些许,周湮看着苏禾的眼睛说,「以后你就是我周湮名正言顺的夫人?了,我们是夫妻,这次你不能再反驳。」 「夫妻」二字他珍重万分地说出,带了十二分的欢喜。 第73章 他是我的髮妻 可?这?件事从头到尾苏禾都不知道,这?只是周湮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我并没有……」 「不要说。」一根手指抵住苏禾的唇,「不用解释,不许找理由,你是我的夫人……」轻缓一笑,无限深情,「我记得你之前在读《桃夭》,之子于归,之子,于归,你就是嫁给我为妻了。」 「你太?荒唐了,我是男子。」这一点是他始终不能接受的,而且,「你这?样,长公主她……」 「要逼我点你穴吗?」周湮佯怒,再次打断苏禾的话?。 等到苏禾被成功恐吓得不敢说话?了,周湮才端来了合卺酒,非要逼着苏禾跟他同饮,苏禾不愿周湮就压着他用嘴喂,一口还不够,一直把?一整壶酒都餵完了才罢休。 脸上染了薄红的苏禾长发微乱,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床榻上,他的身后是一席大红锦被,身上的绯衣微有凌乱,配着一张艷若桃李的脸别有一番风情。 「今日你我大喜,你穿红衣。」周湮似乎也醉了,但是他明明没有喝多少酒,而且向来酒量是不错的。 抓过苏禾的手十指紧扣,不许他有丝毫挣脱,周湮开始享受这?一刻值千金的春宵。 第135页 洞房花烛,红衾翻浪浅吟不断,帐内怜声低语。 …… 「你又瘦了,」红烛轻摇的屏后,周湮以手掌丈量着苏禾的腰身,「这?衣裳是上一次同房时我记着尺寸让人赶制的,这?次穿着好像大了些。」 …… 一整晚苏禾都如坠云端醉醺醺的恍惚,他只记得这?一夜确实是美好的,周湮的温柔体贴让人无法自持。 耳鬓厮磨低声私情时,苏禾竟也动了情,身体上的感受骗不了人,他成功的被周湮的招数给取悦了。 只是一夜过后免不了全身发软无力,第二日久久不能起身。 直到日头渐高已上中?天时,苏禾悠悠转醒,身上是昨晚周湮替他穿好的白色贴身中?衣,但是偌大的喜床上却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人早不知去向何处,床侧没有温度。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跟周湮做这?样的事,但是苏禾还是觉得若是醒了跟周湮碰面只会?尴尬,不知如何相处只会?让无所适从,现?在周湮不在倒也好,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人睡了一觉就跑的行径有些薄情无理。 * 正?厅。 昨天的事长公主只是太?失望,但是并不会?这?样算了,周湮明白这?些,是以今日一大早便主动过来认错——当然?并非真的觉得自己有错,仅仅是为了让母亲消气而已。 他已经换了一身淡色青衣,直挺挺的跪在厅内,坐在主位的长公主的脸色并不好看。 「毕竟是婚姻大事,昨日你拂了赵小姐的面子,她似乎被气得不轻,病至现?在还未转醒。」如果?赵瑜钦因为昨天的事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那周家跟赵家算是结下?了梁子,「我已经让太?医去相府替她看诊了,等她病好了以后府内再好好举办一次迎亲礼,你亲自去赵府风风光光把?人接进门,过门之后好生礼待,这?事就算盖过去了。」 「儿子已有髮妻,就算是她要进来做妾,儿子也不愿委屈了夫人。」周湮不徐不疾,甚至笑着开口,「请母亲恕儿子不能从命。」 「什么夫人什么髮妻,你,你!——」到现?在都还执迷不悟,还想着那个人,长公主怒极,朝外面喊,「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站住!」周湮一字一句十分决绝,这?话?是对长公主说的,「如果?有人敢动他,我马上就给赵府下?退婚书,让他们颜面扫地得更彻底。」 说到底,这?是周湮的婚事。 「好,你非要他,我容你纳他做个侍妾,但是这?赵大小姐你必须娶。」长公主缓缓吐出一口气,退让了些,却加重?了语气,「昨日的荒唐事,不能做数!」 「我们拜过天地行了大礼,怎么不做数?」明明是在回答长公主的话?,却又像是自问。 「这?传出去就是个笑话?,赵大小姐被一个男人给顶了位置,你要我怎么去跟赵家交代!」 「这?事儿子自会?解决。」周湮颔首。 「你怎么解决?!」事情已经发生,赵瑜钦名誉受损,要怎么挽回? 两厢沉默之后长公主又再三劝了几句,周湮却依旧无动于衷,就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跟木头似的跪着,长公主气归气,但是又无可?奈何,最后拂袖离开。 「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跪着反省!」 于是周湮一个人被留在大厅就这?么跪了一天,一直到晚上才让长公主身边的一位嬷嬷给扶起来。 「长公主也是关心大少爷,大少爷不要怪她。」嬷嬷让人准备了饭菜,一边扶着周湮过去一边语重?心长,「公主也不容易,大少爷要理解公主的苦心。」 「我明白。」他当然?知道母亲并非铁石心肠不讲理,只是这?件事对周家这?样的门第来说,错的确实是他,所以他从没有真正?的怪过母亲。 苏禾跟长公主这?边,他两头都要护,两边他都需要顾及到,不能辜负任何一人。 * 昨日拜堂的时候到底是闹得府内人尽皆知,于是今天一整天看苏禾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了,地位尴尬的苏禾起身后想要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被人告知不用回去了,他的东西都被周湮让人搬了过来。 苏禾在屋子里看着还没撤下?的红绸,就这?样坐了一整天。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在想什么?」 直到周湮回来,才打断了苏禾的神思。 看着门口的周湮,苏禾站起身:「我想回去。」 「你都是我的人了,回去干什么。」周湮不以为意,走到苏禾身边将他拉着坐下?,手没有放开,「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都不是骗你的,你就是府里堂堂正?正?的少夫人。」 「我并未说要与你成婚,也并不想做府中?的夫人。」昨夜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终于说了出来。 像是丈夫包容妻子小脾气一样,周湮不与他计较,只是调笑:「昨晚你都唤我相公了,今日倒是耍赖了。」 昨晚苏禾含羞带怯喊相公的可?怜模样,周湮回味起来依旧觉得心都快化了, 昨夜……想起不堪回首的画面,苏禾哽住了,昨天晚上所谓的「洞房花烛」周湮非逼着他喊的相公,若是不喊就不给痛快,他头脑发昏实在是熬不住了才不自觉开口是,几时自愿过? 想到这?里苏禾又羞又怒:「你无耻!」 第136页 「我无耻,道貌岸然?,衣冠禽兽,随你怎么说,你就是嫁给了一个既无耻又道貌岸然?还是衣冠禽兽的人为妻了。」说着一把?将苏禾搂到怀里,不待人挣扎就将头靠在了对方?肩窝里,闷声闷气的说,「我好累,让我抱一抱。」 两人就这?么待了一会?。 「赵大小姐的病,好些了吗?」虽然?这?不是他该问的,但是苏禾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她做什么?」这?些事情周湮不想让苏禾知道。 「前?些日子就听说她病了,我想她应该身子没好全,这?下?又生病恐怕不是好痊癒,你的责任就大了。」虽然?是被迫的,但是好像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他才问的。 「是啊,前?阵子……」忽然?顿住,周湮眼中?暗光一闪,又若无其事一笑,「你倒关心起我来了,难得啊难得。」 苏禾皱眉:「我只是因为昨天的事觉得过意不去。」 「你不必心里过意不去,拦她的人是我,又不是你,除非你把?我当你的人了。」说到最后又是一种莫名的暗示。 他这?样苏禾实在没话?可?说,也不再问了,安静的由他抱着。 * 第四日听闻赵小姐的病越发严重?之后长公主坐不住了,没想到赵小姐心气如此高,竟被气出了这?么大的病来。 太?医也换了好几拨人去,可?就是不见起色,这?事原自那日拒之门外的羞辱,千错万错都是周家的错,她只能放低身段带着周湮一同去赵府赔礼。 只是进门许久都不见主人家出来接待,长公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虽然?错是在周家,但是赵府未免太?不留情面了。 正?心中?不悦,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悲怆哭喊,长公主一惊,忙问进来的侍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被人告知说赵大小姐断气了。 一时间长公主也呆了,不是说只是生病吗,怎么忽然?就死了?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赵瑜钦只是因为那日的事情觉得受辱所以心里郁结,这?病不算大病,只要认真陪个礼补足了面子,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怎么忽然?…… 周湮也觉得奇怪,跟着长公主一起寻着哭声过去,赵瑜钦的房间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两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丝毫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房间里。 周湮本打算进去看看的,但是最终却没能如愿,他和长公主都被赵家的人拦在了外面。 「到底是小女无福入你们周家。她幼时曾患心疾,寻了名医养了整整一年才好,本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復发过,可?那日被拒门外, 一个女儿家的面子经不起这?样伤,这?才……长公主请回吧,让她走得安心些。」悲痛欲绝的赵夫人如是说。 所以赵瑜钦的死,归根结底还是周家导致的。 长公主还想再说些什么,赵夫人却转身进屋让人关了门。 事情没有发酵多久就闹得满城皆知了,赵家没有刻意隐藏,甚至故意让舆论四起,周府就这?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甚至连苏禾的存在都已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只知道媚主邀宠的男/宠恃宠而骄,强占了赵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的位置,不知天高地厚,还将人辱没到发心疾身亡。 在旁人眼里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于是瞬间苏禾就成了所有人口诛笔伐征讨的对象。 事发第三天,正?是周府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赵相直接入宫去找皇上做主,百官面前?不能偏私,赵丞相要周湮金銮殿对质。 第74章 私会被发现 长公主惊闻此事也难得显出几分担忧来,这两天外面的传言她自然?也是听说?了,知道赵家这次失了心爱的女儿不会善罢甘休,遂道:「我与你一同入宫面圣吧,圣上?要罚也是罚我。」 知道母亲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周湮无奈,笑道:「错的是我,怎敢连累母亲。」 「这个时候知道错了?」长公主没好气,「早知如此?,何必要接他回来,当时他在别院的时候我就不该让他久留。」 「我错在让母亲担心,错在让周府陷入困境,而不是错在娶了他。」 「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长公主又急又怒,「他到底那点好了?」 「他好在入了我的眼,得了我的心,儿子此?生心里眼里都只有这个人。」 时至今日长公主也知道了周湮将苏禾看得如何重要,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却依旧无法接受,只能狠道:「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他赔命。」 「母亲这不是要了儿子的命吗。」周湮无奈摇头苦笑。 向长公主告辞后周湮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去?见了苏禾。 「你要入宫吗?」 「你知道了?」周湮竟然?很轻松。 但是谁又知道表面的轻松后隐藏是何等的沉重。 苏禾莫名?觉得这情景有点像生死诀别,嘆道:「那日你不该胡来。」 「没有什么该不该,我不想娶的人即便是圣上?赐婚八抬大轿抬到我面前来,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临刑前剖白心迹,将心底藏着的最真挚的感情一一道出,「但我想要的人,就?算是刀山火海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娶回来。」 但凭他再?如何说?,说?得再?感天动地,苏禾也只是逃避,他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死较劲不肯松口,不肯回应。 第137页 苏禾低头,耳畔闻得一声无可奈何的嘆息。 「赵小?姐走得太突然?了。」想了想,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苏禾问,「皇上?会罚你吗?」 「赵相是重臣权臣,就?算是皇上?不想罚我,他也不会放过我。」虽然?话说?得兇险,但语气却十分?不在意,又像是故作轻松,甚至开起了玩笑,「要是他真那么记仇要杀我,你或许也要跟着遭罪,怕不怕?」 「怕有什么用?」苏禾也无可奈何。 「确实啊,不过我还是怕,怕你跟着我一起受苦。」舒出一口气,周湮在苏禾唇角轻吻一下,「等我回来。」 「如果我平安回来,我们补上?那晚的合卺酒,如何?」 「那晚你不是已经……」 「不算,我想和你真正的喝一次合卺酒。」重点在于,要苏禾心甘情愿的与他同饮,无关其他,只是一种关于成婚礼的执念,好像如果苏禾答应了,那就?是真的妥协了。 妥协了这一步,以后就?会有无数步,周湮不急,哪怕是一点点的感化他也好。 「你答应吗?」 这个时候再?说?拒绝的话好像有些无情,一般这样的气氛,谁都不忍心拒绝。 避开他的视线,苏禾兀自低语:「又不是死罪。」何必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周湮绷不住,笑了:「看来你也没那么好骗。」 压抑悲伤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周湮终于走了,但心里那点失落不能当做不存在。 周湮这一去?,就?是一个上?午。 长公主在府内等得焦心,每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差人去?府门口看看人是不是回来了,一直到晌午了也没顾得上?用膳。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想让人去?打?听消息,可是金銮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思虑再?三,长公主心一横,「再?有一炷香,我就?亲自进?宫去?看看。」 也是巧,这句话刚落下,外面就?有人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传信:「少爷回来了!」 「是他自己回来的?有伤吗?」长公主忙问。 「没有,少爷自己骑马回来的,没有伤。」 终于安心了些,长公主这才由人扶着往外走,方到门口就?看到周湮下马,正意气风发的将马鞭扔给下人,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的笑。 「怎么回事?」见到人长公主这才彻底放心了,忍不住上?前询问起来,「赵丞相怎么说?,就?这么轻易算了?皇上?怎么说??」 周湮过去?把人扶着一边往府内走,一边将来龙去?脉讲出来:「儿子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之前成婚前赵瑜钦生病的事情他也是早早就?听说?了,不过一直没有在意,直到成亲那天赵瑜钦昏迷在花轿他才开始注意这件事, 后面长公主让太医去?赵府诊脉,在赵瑜钦久病不愈后他有又特意入宫去?询问了那位太医一番,这才发现了端倪。 原来赵瑜钦早是将死之人。 在大概半个月前,赵府传出过赵瑜钦生病的消息,也就?跟寻常头疼脑热一样不是什么大病,但当时因为两家结亲,长公主还派人送东西过去?看了看,不过那次却没有瞧见赵大小?姐人。 其实那个时候赵瑜钦就?已经染上?了怪病。 听赵家出来指认的下人说?,开始是赵瑜钦的右手莫名?其妙溃烂流脓不止,一直在屋子里哭喊,怎么都养不好, 因为婚期将近怕婚事受到影响,所以赵家人就?整日给她灌药,让她不管是白日还是晚上?都只能昏睡,这样就?不会吵闹了。 后面赵家依旧暗地里寻找名?医,但是赵瑜钦的手却并没有丝毫好转,一直到将一整条手臂都烂完了也没法子。 不过说?来也是怪,整只右手烂掉之后伤口就?没有再?扩散,好像忽然?就?抑制住了一样,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于是赵家更加彻底的将此?事瞒下了,只要人还在,这亲就?还能成,一条手臂算不得什么。 然?后就?一直等到成亲那日将人装扮一番扶上?了花轿,但赵瑜钦的身?体早就?垮了,上?了花轿就?晕倒了,直到被周府拦在门外才发现,于是谎称是不堪受辱所以气晕了过去?。 后面没几天赵瑜钦死了,所谓的心疾什么的都是编造的,只是为了将赵瑜钦的死赖到周家头上?,让周家做这个冤大头。 本来如果赵家不那么贪心,这件事私了的话周湮也不打?算将赵瑜钦死的真相公之于众,毕竟闭门拒婚从规矩上?来讲是周家不对,所以也想着这样算是补偿,但没想到赵府慾壑难填,自认得理故不饶人,周湮这才在金銮殿上?将一切说?出来。 事情反转得出乎意料,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赵府无从抵赖,这事也就?丝毫怪不到周湮头上?来了。 说?来也多亏了那日苏禾的无意提醒,若是不是他提起赵瑜钦之前生病的蹊跷,周湮一时也想不到这些。 「果然?,娶个贤内助回来可保一家安宁。」 苏禾听了周湮前头的一番解释并未多大反应,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才皱眉。 周湮不以为意,反而因为解决了这件事心情格外不错,拉着苏禾高兴的说?:「没了那桩碍人眼的婚事,以后这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 第138页 别人如何想苏禾不知道,但是长公主怎么想的,苏禾却是一清二楚,长公主当然?依旧没有认同周湮跟苏禾的关系,甚至又开始找人替周湮说?亲。 一时间周府门槛都被踏破了,无数媒人等着替周家大少爷说?一门好亲事,每天都捧着良家女子的画像到周府来呈给长公主甄选。 于是全府上?下都把苏禾当透明的一样,好像根本不存在,只要长公主没认同,他确实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人。 「母亲虽现在不认同你,或许还会出手阻拦我,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没用,谁反对都没用。」这是周湮对苏禾说?的,他似乎想让苏禾安心。 但是苏禾听了他这话反而心里异样,低声道:「谁反对都没用吗,那我呢?」 「也没用。」周湮知道他的心思,斩钉截铁想绝了他的打?算。 周湮,你错了。 不,有用的,苏禾看着罗垣,如是想。 「盯着我做什么?」罗垣注意到苏禾的视线,「难不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苏公子竟也开始思我了?」 这些日子罗垣总是带着玉妗来周府上?,每次都拿赏花当藉口,却也多次撇下玉妗而一人来见苏禾。 「王爷何必对我花言巧语。」苏禾极是不喜欢他的做派。 「别走啊。」伸手拉住了要离开的苏禾,罗垣余光忽然?撇到花丛后一抹裙角,他不动声色,继续笑着说?,「你不爱听这话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何必生气,只是你之前赠我的香囊我用着很好,所以今日想向你多讨几个。」 说?话间他已经靠得极进?,远远看去?暧昧非常,苏禾退开之时罗垣主动松了手,苏禾狐疑的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没有了,你若是喜欢让人拆开了照着配就?行。」 「你我都私下见过这么多次面了,怎么还是老是拒绝我。」罗垣故意说?,「我难得一次来见你,又要防着周府里的人莫让人瞧见了,每次来偏你还笑也不笑,在周湮面前也是这样?」 「你也知道怕人看见。」苏禾反讽。 罗垣却不以为意,反而又靠过去?问:「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偷情?」 见苏禾不悦皱眉,他更起了心中兴致,以狎昵的语气念道:「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悄然?走到苏禾身?边,从后面凑到对方耳边,将调情意味的热气唿在他的耳侧,「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你——」苏禾急急侧退开两步,恼怒的瞪着他,毕竟这些话任是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小?声点,不然?该招来人了,我倒是不怕,就?怕你要受罚。」说?着视线往花丛那边瞥了瞥,「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下次再?来。」 两人是站在一处偏僻的迴廊角落后,这里花木繁多作以遮掩,寻常人是很少注意到这里的,罗垣弯着身?子从一棵树下出去?,然?后理了理衣袍从容自然?的走了。 苏禾还在原处,他本打?算等罗垣走远之后再?出去?的,但抬头却见一个粉裳侍女从茂密的花丛后走了出来。 第75章 上一个打我的人已经死了 「你,你竟敢跟人私相授受,还在此幽会!」方才因为六王爷在,所以云裳不敢现身,现在人走?了只剩苏禾这个软柿子了,她这才出来。 往罗垣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苏禾皱眉,竟然?又被坑了。 以为苏禾是想把人叫回来撑腰,云裳脸色更加难看,嫌恶的表情丝毫不掩饰:「你不知廉耻,亏少爷对你那么好。」 云裳是长公主身边侍奉的大丫鬟,她自?小?都?在府内长大,在长公主身边算个说得上话的人,早些年长公主本?来想把她拨给周湮做通房丫头的,但因为周湮没那?方面的意思而拒绝了。 虽然?此事未成,但是云裳心?里?其实暗暗爱慕着自?家的大少爷,俊逸倜傥的年少公子谁不喜欢?所以她对苏禾一直抱以敌视的态度,从前听说他时就极度不喜,现在见他这样姿态更加觉得他人品恶劣,又觉得万分的鄙夷,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越是想,云裳越是不甘越是气?愤,凭什么 「你根本?配不上我们少爷!」愤怒非常的云裳说着,扬手就要打苏禾。 然?而苏禾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只会装可怜心?虚到不敢还手,他直接抓住了云裳半空中的手腕,力道出乎意料的大,丝毫不像病弱的人所该有的力气?。 「我最讨厌两件事,第一,别?人打我,第二,有人觊觎我的东西。」苏禾微微一笑?,妍丽如春晓之花的脸上显出几分洒脱傲气?来,「上一个打我还肖想我东西的人,已经死了。」 然?后一把扔开了云裳的手,云裳踉跄几步,不可思议:「你……」 苏禾却没有听她多说,转身离开,出了迴廊角落之后就又变成了那?个众人眼里?柔弱忧愁的美人。 在原地站了许久的云裳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出了好一会神?后才匆匆跑出了出去,回到了长公主身边,将方才自?己看到的苏禾跟罗垣的事告诉了长公主,最后还不忘提醒:「他那?样两面三刀不要脸面,若是将这事告诉了少爷,少爷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一定不会再被迷惑。」 长公主本?就不喜苏禾,如今一听这人行事作风都?有问题便更加不悦,心?想此人定多留不得,否则必是害人害己的祸患。 第139页 但是她对于云裳的话却摇头:「这件事先别?告诉少爷,我自?有打算。」 「公主?……」云裳不解,想到刚才苏禾的样子就心?里?不痛快。 长公主却说:「别?人告诉他,哪有他自?己亲眼看到死心?得彻底。」 不是她不近人情心?肠硬,是如今周家只有这一脉香火,断不得,她不能心?软。 况且,如今看来那?苏禾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于是后面罗垣再来周府,长公主就故意支开所有人让两人独处,甚至在九月初秋的一次祈福节的时候主动?放苏禾出门,说他一直病着在府里?也不曾走?动?过,不如出去拜拜佛说不定就会好转。 这态度,府里?人一度以为长公主快接受这个儿媳妇了。 苏禾隐隐察觉出什么,但是却并未表现出来,依旧顺从的依照长公主的安排出了府。 祈福需要去城外?,马车一路经过繁华闹事穿街出城,秋高气?爽双叶红似春花,这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出游而来。 算算时间苏禾也有好几个月没有出来走?走?了,见到这番情景也不由得心?境开阔起来,但是好景不长,正在他准备沿途好好欣赏风景的时候,马车坏了。 「……」这周府的马车质量堪忧啊。 车夫小?心?陪着不是,又担心?的搓着手说:「这里?离城内远,要去找马车也不方便。」 苏禾正想问那?现在怎么办的时候,迎面忽然?有一辆奢华的马车过来,簟子掀开里?面出来的人竟然?是罗垣。 「这么巧,在这里?遇到。」罗垣万分自?然?的打招唿。 不巧。苏禾的视线在车夫和罗垣间转了个来回,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明显是早有预谋。 不是罗垣一个人的预谋,是他和长公主一起预谋的。 苏禾不上套都?不行。 「是马车坏了吗?那?不如与我共乘吧,反正今日我也是随便出来走?走?而已,苏公子要去哪里?尽管说,我完全可以陪你在这逛一天。」罗垣继续说。 「那?便多谢了。」就他现在这身板是绝对不可能真的徒步走?回去,有马车坐当然?最好不过了,于是苏禾跟着罗垣上了六王府那?辆精緻非凡的马车。 「今日风和日丽,很适合去山下的千月湖看看,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兴趣?」行驶的马车里?只有两个人,罗垣坐在苏禾对面十分有兴致的问。 「祈福之后我便要回去了。」看似委婉其实毫不委婉的拒绝。 「好吧,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若下次你有兴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来。」罗垣又说,「我准备过段日子就放玉儿离开,我会给她银钱,保她后半生无忧。」 「如果她愿走?,那?自?然?是好的。」苏禾的脸色缓和下来。 罗垣看了他一会,没有从他脸上再看出别?的什么情绪来,想起一件事来就随意问:「听说周湮前阵子离开平津了,快半月了吧,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整个天都?都?有遍及,是故他经常会去外?地看看,不过他这回这么长时间的出门倒是苏禾到周府之后的第一次。 「这事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苏禾却是不想跟罗垣提这件事。 「他走?之前没告诉你?」 周湮走?之前确实说了自?己大概要去半个月,他是特意告诉苏禾的,就像每一个即将远行离家的丈夫对妻子的深情告别?,然?后在临行前那?晚还好好把他在床上折腾翻覆了一宿,导致后面他好几天下不来床,而周湮却扬长离开了。 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想说出来告诉罗垣,感觉这事说出来不大有脸面。 「你啊,」罗垣失笑?,又像是有些无奈,「他是不是又把你惹不高兴了,所以你现在在我身上撒气??跟我说说,他走?之前……你们俩几时歇息的?」 说到最后语气?完全变了味,苏禾警惕的往后靠了靠:「与你何干?」 罗垣却好像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抗拒,继续靠过去:「我看周湮可以肆无忌惮的疼爱你,心?里?就觉得憋屈,我也想你许久了……」 【……美好……】 马车微震,罗垣心?急火燎的想抱得美人归,手上动?作丝毫不停:「今日就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吧,等周湮再回来时你里?里?外?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 这古怪的情形……丈夫离家远行,独留妻子一人面对不喜欢自?己的婆婆,然?后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婆婆联合丈夫的堂弟要搞自?己, 等丈夫回来他已是人人厌弃是腌臜破鞋,传出去是个笑?话别?人还会说是他不检点要扫地出门浸猪笼,到时候为证清白他怕只有以死谢罪了。 好狠毒。 虽然?这都?是苏禾自?己瞎想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要骂一句罗垣禽兽,然?后继续奋起反抗,一边挣扎还不忘大声?叫喊。 罗垣一把将他的嘴捂住,看着苏禾慌乱的眼神?得意的笑?道:「上了我的马车你就别?想让人来救你,他们就算是看到了也不敢管,再说这里?偏僻得很根本?没什么人。」 苏禾才反应过来罗垣根本?没按原路线走?,而是让人驾着马车越走?越偏了,早不知?到了哪条小?道去。 马车内衣衫乱扔了一地,两人的都?有,苏禾被脱得只剩最后贴身的中衣了,当然?这件仅剩的衣服也是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多久了。 第140页 「还遮什么,你跟周湮欢好也是这样姿态?」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罗垣其实心?里?喜欢极了苏禾现在这个样子,那?股子清冷不容玷污又无助的表情,看得他整个人都?似被一团火包围着一样。 苏禾缩在角落里?,趁着罗垣不注意就往外?面跑,但是还没到马车门口就被人扯住了脚腕往回拉。 最后关头苏禾勐然?伸手死死扒住了马车前面的门框,不肯松手,罗垣一顿,但其实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却不再硬拉苏禾,只是将另一只手向前探去,抓住苏禾松松垮垮的中衣后领就往后扯【…………】 「真是冰肌玉骨的美人,难怪周湮喜欢得紧。」 【………………】 「王爷……」 然?而此时外?面却响起了一个略带紧张的试探声?,小?心?翼翼的,好像也怕因为坏了自?家主子的好事而挨骂受罚。 起初罗垣没有听到,继续手上的动?作,然?而外?面的声?音却越提越高,越来越急。 「什么事!」罗垣终于不能再当做没听见了,不悦的的问。 外?面的车夫虽然?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形,但是却清楚的瞧见了那?只抓着车门的手,修长细緻,指节玲珑,本?来不该看的,但是他的视线总忍不住往那?边飘,定了定心?神?才继续说:「回王爷,那?边有一辆马车过来了。」 罗垣早被美人拨乱了心?,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语气?很不好:「管他什么马车,别?打扰我办事,要是有人愿意听本?王也所谓,只是……」 他看向面色惊惶的苏禾,笑?得十分露骨:「你面皮这么薄,待会可得忍着些,要是让旁人听到了你的声?音本?王就好好罚你。」 「你,你……」苏禾伏在地上被压得不能动?弹,话都?说不完整,身子都?跟着发抖,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 补字数:好不容易能碰这让他魂牵梦萦的美人了,罗垣就想逗逗他,正要再说两句下流话,外?面的声?音又响起了。 「王爷,可那?马车上有周家的徽记,好像,好像是周少爷的马车回来了。」 「什么!?」罗垣瞬间沉了脸,低声?骂了几句就松开苏禾开始穿衣服。 他虽然?贪慕美色,但是也知?道这人名义上现在还是周湮的,若是让周湮眼睁睁看着自?己办他的人,就沖他那?臭脾气?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罗垣还不想惹那?么大的祸,现在也不宜跟周湮扯破脸皮。 那?边的罗垣忙着穿衣服就松开了苏禾,一得了自?由的苏禾就又要往马车外?跑,却被眼疾手快的罗垣给抓了回来塞到最里?面的角落里?。 「好好在里?面待着,把衣服穿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下去给谁看?」罗垣一边束好腰带一边说, 「你这样下去能解释得清吗,你解释了旁人会信吗?再说反正你也不想待在他身边,又何必跟他解释让他看到你这幅样子羞辱自?己?」 第76章 急着爬墙偷情 好不容易能碰这让他魂牵梦萦的美人了,罗垣就想逗逗他,正要再说?两?句下流话,外面的声音又响起了。 「王爷,可那?马车上?有周家的徽记,好像,好像是周少爷的马车回来了。」 「什么!?」罗垣瞬间沉了脸,低声骂了几句就松开苏禾开始穿衣服。 他虽然贪慕美?色,但是也知道这人名义上现在还是周湮的,若是让周湮眼睁睁看?着自己?办他的人,就沖他那?臭脾气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罗垣还不想惹那?么大的祸,现在也不宜跟周湮扯破脸皮。 那?边的罗垣忙着穿衣服就松开了苏禾,一得了自由的苏禾就又要往马车外跑,却被眼疾手快的罗垣给抓了回来塞到?最里面的角落里。 「好好在里面待着,把衣服穿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下去给谁看??」罗垣一边束好腰带一边说?,「你这样下去解释得清吗,你解释了旁人会信吗?再说?反正你也不想待在他身边,又何必跟他解释让他看?到?你这幅样子羞辱自己??」 这话说?得苏禾一愣,随后真的开始慢慢穿衣服,确实,现在这个样子太难看?了。 见他如此听话另一边的罗垣满意了,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坐在那?里看?着苏禾慢吞吞的背对着自己?穿衣,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入神。 「驾车吧,难得遇到?,去前面跟周大少爷打个招唿。」罗垣吩咐外面的车夫,然后成?功的看?到?苏禾整理衣襟的动作僵住,他已经转过了身在捡地上?的外衫,脸色开始发白。 「放心,我就跟他说?几句话,你就待在里面别?出声就行。」事实上?罗垣想的却是周湮坏了他的好事,他当然也不能让周湮好受,他知道周湮把苏禾看?重到?了骨子里,如果拿这件事刺激一下周湮倒是能解气。 他几乎能想像,周湮看?到?苏禾衣衫不整的藏在自己?马车里时的表情。 听了罗垣的吩咐,车夫果然驾车过去,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对外面另一辆马车说?:「是周少爷吗,我们王爷今日正好在这里赏景,所以特?意过来跟您打声招唿。」 接着外面响起周平的声音:「六王爷实在是客气了。」 一听到?周平的声音苏禾就肯定了对面的人绝对是周湮,心里勐然一沉,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直挺挺的坐在角落里。 第141页 「怕了?你怎么这么怕他,看?来是没少被周湮整治,他都用?什么法子治你?」最后一句话明显藏着狎昵的意味,罗垣用?手去掰住苏禾的下巴,仔细的看?着他脸上?细微的神色。 苏禾瞥开视线。 于是罗垣得趣了一样的笑起来,凑上?去要吻苏禾的唇,却被躲开让罗垣偏了位置,只亲到?了对方的鬓边。 毫不在意的一笑,罗垣就着这个姿势在苏禾耳边说?:「再躲,我就撕了你的衣服。」 苏禾僵住,而罗垣已经优哉游哉的掀开玉竹簟出了马车,站在外面的辕木上?同?那?边也已出来的周湮打了声招唿:「之前就听闻堂兄这次是去了汴城,那?里的千日酿极为香醇,不知道有没有带几坛回来?」 一边说?着,罗垣一边毫不掩饰的整理衣襟,脸上?更是满面春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之前在马车里行了什么云雨。 这是罗垣的风流快活事,周湮自然也心领神会也没有点破,只下意识往对方的马车里看?了一眼,却也仅仅如此。 「王爷还是注意身体,少喝些酒吧。」此句一语双关。 罗垣会意大笑几声,随后味深长?道:「没事,美?人与美?酒,皆不可辜负。」 「再好的酒也比不上?王府的御贡,这次行程匆忙没来得及带千日酿,左右汴城也不远,王爷得空可亲自去看?看?,那?边美?人也是不少。」 「前面又说?匆忙,偏还有心思看?美?人。」罗垣抓着机会打趣,「今日秋高祈福节,不少佳丽名媛都出城了,不如堂兄与我一道赏一赏这平津娇花?」 「王爷还是自己?赏吧,我得赶着回府了。」周湮推辞,而后笑道,「府中有夫人,不忍久别?。」 罗垣这才?注意到?他面有倦色,估计是连夜赶路所至,遂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你这匆忙的行程是为了府里的美?人?」 知道罗垣是故意问的,周湮也坦然,他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如何喜欢苏禾:「半月不见倍思卿,离家多日,留夫人独自在家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想尽早赶回去看?看?。」 听了他的话,罗垣余光往自己?马车里瞥了一眼:「重色啊,兄弟的酒都给忘了,但肯定没忘带讨美?人欢心而东西。」 周湮不答,只是笑了笑,手下意识摸到?了自己?小心放在心口的那?枚同?心结。 又看?周围秋高气爽城外景色绝佳,确实适合带人出来游赏风景,他不由想到?了许多个晚上?欢愉过后,那?张罗帐枕边倦怠安眠的脸。 半月前离开那?晚他没有克制把人做狠了,后面想想自己?吃饱了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的行径,实在不该是丈夫所为。 这半月里他都在想这件事,心里觉得愧疚,写了信回去却没有得到?回应,又怕苏禾还生气于是紧赶慢赶的回来赔不是,想着近日逢佳节还能陪他出门祈福,两?人一起出来走走也不错。 每每想到?苏禾与自己?携手共佳节的画面,即便没日没夜的赶路似乎也不累了,甚至精神万分,只想重逢,看?来小别?胜新婚所谓不假。 「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了,此等佳节应该与所爱之人一起才?对。」收回思绪,周湮眉眼带了柔和的笑意,现在回府的话,还有大半个下午的时间陪苏禾出来。 两?辆马车相?对,两?人谈笑风生,一帘之隔,苏禾将周湮的话尽数听到?耳中,他说?话时语调里毫不掩饰的愉悦之情,让苏禾心里有些异样,但也越加不安,只求周湮马上?离开。 终于,罗垣也跟周湮道了别?,重新回到?了马车内。 苏禾绷着的肩头一松。 「他果然很在乎你。」但下一刻罗垣却逼到?了苏禾面前,抓着他的手不许他反抗,直视他的双眼,「吻我。」 两?人靠得极为近,苏禾极力往后偏头,但是他的身后就是车壁,再无可逃。 「周湮还没走远,你是要我现在就这样马上?要了你,让他在外面听听吗?」罗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见苏禾动摇,慢慢朝自己?靠过来,罗垣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意味。 但是罗垣最终没有享受到?美?人的香吻。 因为周湮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马车门口,直接一把将罗垣拉开了,脸色铁青:「我的人你都敢碰!」 撞到?马车一角的罗垣没有马上?爬起来,于是衣衫不整的苏禾就这样跟周湮打上?了照面。 周湮眼底有什么情绪翻涌,但是苏禾看?不懂,只看?到?了他表面的冰冷隐忍的怒气,周湮说?:「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当然应该开口解释,苏禾却低下头,误会就误会吧,正好因为这个误会厌弃自己?。 「怎么回事?」周湮又问了一遍,「说?话!」 苏禾被他吼得一震,抬起头看?向了那?边的罗垣。 「不许看?他!」周湮一把捏住苏禾的下巴将他的脸掰过去,「看?着我,回答我。」 两?人对视,苏禾清清楚楚看?到?了周湮滔天怒意,他心下一骇,又隐约从?周湮眼里看?到?了一丝哀求。 但是他还是闭口不语。 「好,我有办法让你说?。」说?罢直接将人抱出了马车,往停在不远处周家的马车走了过去。 第142页 赶马的周平见周湮当真抱着苏禾过来了,一时间也骇然瞪大了眼睛,但是见周湮沉着一张脸,便什么也不敢多问了,只等着两?人到?了马车里面之后开始继续驾马离开。 周湮从?来没有打过苏禾,就算是他再愤怒也克制着自己?,现在这个时候他依然告诉自己?不能伤了面前这个人。 可是心痛到?像是针扎刀刺,他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把人捏碎一样紧紧攥着苏禾的手腕:「解释。」 这个时候没有了冷漠做伪装,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眼里的悲伤失望都通通暴露了出来,他似乎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眼里血丝明显,眼底也有一片青灰,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苏禾知道,他看?在眼里,却打算咬紧牙关装聋作哑到?底。 连解释都懒得开口,就这样默认了?周湮失望至极。 之前他就觉得苏禾跟罗垣间有些不对劲,不过他相?信苏禾,只当罗垣有些歪心思罢了,没想到?却是错了:「我说?过让你离他远点,你为什么不听还凑上?去?!」 一想到?刚才?苏禾甚至主动去吻罗垣的画面,周湮就妒火中烧,抓着苏禾单薄的肩膀:「吻我!像刚才?那?样,你从?来都没有过。」 被抓疼的苏禾明显意识到?周湮暴怒发狂了,他的沉默就是导火索,如果他肯开口说?一句,或者那?怕只是叫一声周湮的名字,一切就不会走向这么极端。 但是苏禾却紧紧抿着唇,蹙眉默默忍受着疼痛。 苏禾不肯主动,周湮就压上?去含住他的唇。 很疼,苏禾拧眉,却没有把人推开,因为如果这个时候他拒绝,周湮只会变本加厉。 「是他逼你的吗?」慢慢停止动作,周湮垂死挣扎一样艰难开口,「如果是他强逼你的,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为什么不叫我救你?」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不算多宽敞的马车里似乎格外安静,只有周湮重重的喘息声十分清晰。 许久之后,他似乎冷静了些:「……你们这样多久了?」 苏禾跟还木头似的,任凭周湮说?什么都不给反应,他越是这样周湮就心里就越气。 「我给过你机会的。」周湮忽然发狠的撕扯苏禾的衣服,嘴里不停的质问,「为什么跟他出来,是不是我一走你就高兴了,给你写信你也不回,就一心急着跟他出来野合——」 忽然,周湮的动作顿住。 第77章 榻上征伐 【…………】 他?们都在喘,都在斗争较量,比谁先让对方认输,是苏禾先开口,还是周湮先失去耐心。 而之前那枚一直被周湮小心放在心口的同心结,早便被扔到了角落里,让散乱的衣袍盖着了。 白嫩的肩头见了血迹,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周湮松开了口,哑声问:「你和他做过了?多少次?」 痛到无法自抑,周湮问出这个问题就好像自己亲手把自己的心剜出来鲜血淋漓的摆着一样。 没有。一次也没有。终于支撑不住,苏禾恍惚晕了过去。 * 马车回到周府,外面早有人接到信说少爷今日回来,所以特意在外面等候,却看到少爷抱着一个裹得严实?的人从马车里出来。 「少爷……」小厮见周湮面容倦怠眼?睛发红,不由有些迟疑。 周湮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这样抱着苏禾直接进去了。 回到房间之后把人放到床上,周湮只给?他?倒了半杯水餵下,又?继续了之前在马车里的事。 就这样,苏禾硬生生被疼醒了。 瘫软在床榻上跟周湮纠缠不清,苏禾觉得今日这惩罚已经够了,他?都麻木到快/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 「以后你不许再跟跟罗垣来往了,也不许出这道房门,哪也别想?去。」 意识恍惚间苏禾还能听到周湮说话,有时不断的重复,有时喃喃的低语。 「……你让我怎么办,我知道你想?走,但是就算你脏了烂了,也只能烂在我周府,别人不能肖想?。」 「你越想?走越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你是我的,我娶了你,你是我周湮的夫人……我对你不好吗?」 「小禾,你不能这么对我。」 …… 一声一声,一句一句,模煳或清晰,苏禾都只望着帐顶不断摇晃的流苏出神。 征伐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才停歇。 周湮是真的累了,倒头就睡了过去,他?这一路披星戴月归来,一身僕僕风尘都还尽在,此刻满脸倦容终毫不掩饰。 苏禾睁着眼?,视线从帐顶慢慢移到周湮的脸上,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那抹明显的青色。 以前周湮都会抱着他?睡的,但是这次他?没有,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过激的情事过后苏禾手脚都没有力气了,双臂沉如千钧难以抬起,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帮周湮掖好了被角,然?后拉过周湮的手臂横在自己的腰上。 最后苏禾竟然?对着周湮的睡颜微微一笑,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那天?之后苏禾又?是一场大病,大夫每天?都往府内跑,足足大半个月才稳住病情。 而这半个月里,周湮只会偶尔出现,每次来了也是看两眼?就走,多选在苏禾休息睡着的时候,并不会多待,更?不会与他?见面谈话。 第143页 这么明显的疏远冷淡旁人当然?看得出来。 从前少爷都是夜夜与这位苏公?子宿在一起的,自从半月前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几乎没和公?子一起同房过,现在少爷都是一个人睡在书房那边。 在周府里苏禾无依无靠无所倚仗,所有人把他?当主子对待那也都是因为?有周湮护着他?,现在周湮一个人的冷淡,就是在表态,让所有人都对他?冷淡。 这才像是最残酷的惩罚,府里众人都轻视冷待他?,看来周湮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请。 不过尽管如此,请来的大夫还是最好的,给?苏禾用的药也都是最上品的药材,他?依旧吃穿不愁,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是从前他?在小院时身边的人,所以对他?倒是十分忠心,并未像外面其他?不相?干的下人那样提起来就是一脸不屑。 其实?旁人都想?多了,周湮不去见苏禾是不知道见面了还能说什么,不知道两人现在还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见面,他?怕见了面两人又?忍不住吵起来,或者看到苏禾,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他?跟罗垣在一起的画面。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又?伤了苏禾。 这段时间表面的冷待,其实?是他?一个人的煎熬,他?既对苏禾感到心痛,又?后悔那天?自己下了重手让他?伤身卧病这么久。 但凡落到苏禾身上的痛,周湮都比他?更?痛。 * 一月如环,星稀云淡。 晚上的时候周湮还是忍不住又?去主院看了苏禾,因为?时辰不早了所以他?已经喝药睡下,周湮在床头坐着,觉得床上的人似乎又?瘦了不少,下巴更?尖了,整个人身上都没什么肉。 「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原以为?自己无法接受苏禾的背叛,但是现在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消瘦受苦,他?发现其余的事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什么都没有眼?前这个人重要。 只要他?还在身边,一切都不重要,反正他?的心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离开的时候遇到外面进来的绿云,周湮问了苏禾近期的情况,绿云一一具答,这不是周湮第一次晚上过来看苏禾了,她并不奇怪。 只是周湮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所有问题之后,就开始站着发呆出神,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绿云还站在他?对面没有离开,悄悄觑了他?一眼?,却见周湮怅然?一笑,问:「他?有问起过我吗?」 绿云正要回答,周湮却又?忽然?抬手制止了:「算了,不用答了,别告诉他?我来过,我先走了,你好好侍奉夫人。」 最后两个字,点明了苏禾在周湮心里的地位。 绿云不解两人间的隔阂,但也知道少爷还是在乎公?子的,虽然?公?子似乎并不知道。 主院里每天?依旧有汤药不断送过来,苏禾难得好了些,却乏于行走,所以一天?下来基本都跨不出房间的门。 * 上次在城外故意让周湮误会自己跟苏禾的关系,罗垣成功了,后面他?也听闻了苏禾大病一场的事,便猜到了定是苏禾不肯跟他?说实?话所以才被周湮给?弄出病来了。 当然?,在听说苏禾病了之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到周府探望,不出意外被拒之门外,之后几次依旧如此,如今听说苏禾病情好转了,他?才亲自登门。 这次周湮没让人拦他?,不过却也没打算要罗垣去见苏禾。 见罗垣是独身前来,周湮故意不咸不淡的问:「怎么不见你那位玉夫人,从前不是从不离身的吗,又?厌旧了?」 「玉儿我打算送走。」罗垣对这些事毫不避讳,风流薄倖之行他?向?来不以为?耻,十分坦然?,「我们都是兄弟,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苏禾我看上了,他?也从没拒绝我,我知道他?不愿跟你,可到底人是你带回来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如何?」 「我的人,你要争,那就是抢。」罗垣志在必得的口气激怒了周湮,他?也不顾那些表面情谊,「跟我抢东西的,你凭什么?」 「凭他?更?愿意跟我走。」 「他?想?走就走得了?」苏禾确实?更?偏向?罗垣,但周湮想?告诉罗垣,即便是苏禾想?走但只要他?不同意就不可能,「他?要是敢踏出我周家大门一步,我就打断他?的腿。」 「那到时候,就看堂兄你舍不捨得了。」留下这句话,达到目的的罗垣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周湮却忽然?叫住他?。 「怎么,堂兄要让我去见苏公?子了?」说完之后却发现周湮的视线落在自己腰间的香囊上,心思?暗转,罗垣说,「这香囊是苏公?子送给?我的,说是有安神宁息的功效,堂兄也知道我夜里常有不寐的毛病。」 那香囊里的药材是周湮之前特意入宫请秦太医配给?苏禾配的,加了君子兰,就是想?让苏禾晚上能睡得安稳点,东西备好后他?亲自检查过,不会认错。 原来这东西,他?都随手送了别人。 第78章 还敢跑吗? 那香囊里?的药材是周湮之前特意入宫请秦太医配给苏禾配的,加了君子兰,就是想让苏禾晚上能睡得安稳点,东西备好后他亲自检查过,不会认错。 原来这东西,他都随手送了别人。 这么多?年,周湮第一次喝醉了。 第144页 夜深人静时他没有点烛,就这样一个人醉在书房里。 初秋夜里?已见微凉,他恍然不觉过去推开窗牖,凉丝丝的夜风灌入,吹开了几分酒气。 月光尚且如满月辉,足够照见他失落黯然的神情。 手里?的酒壶又空了,他随手扔了出去,哗啦的碎裂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很快引来了守夜的下?人。 「没事,退下?。」 闻这一声,脚步声果然远去。 周湮索性翻身坐在窗棂上,曲起一条腿撑着?手肘,对着?月光慢慢从怀里?摸出一物。 同丝成结,千结同心,是一枚同心结,下?面坠着?檀香珠红穗流苏。 「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 这是他在汴城的时候特意求的,本来打算祈福节时送给苏禾作祈福礼的,不过却在他这里?留到?了现在。 把同心结在手里?拿着?看了一会,周湮兴致缺缺的想揣回怀里?,却最终停下?了动作,转而盯着?上面的那颗檀香木珠看了许久。 最后他动手将那珠子拆了下?来。 * 之后苏禾的身体养好了,送药的人渐渐少了些?,他也能出门?走动散步了,但是他刚出门?走了几步之后,紧接着?第二天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锁了。 是的,被?锁在了房间内——比之前?罗垣说的锁在床上好了不少,现在他被?禁止踏出门?一步,周湮也不许外人进来,一日三餐包括药都是有人按时送过来,屋里?只留下?了绿云一人伺候。 苏禾感觉自己被?关禁闭了。 而与此?同时,周湮也减少了去外面查看周家?铺子里?生意的次数,大多?数事情都是让人到?府内去书房谈,他一天三次早中晚都要?去苏禾的房门?口转悠两圈,像是检查巡视。 其?实更像每天特意赋闲在家?一心守着?爬墙妻,怕再有红杏探墙开的可怜丈夫。 他的良苦用?心,苏禾感受得到?。 于是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然实际没这么严重,毕竟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泼妇,他最多?就是在周湮查岗的时候跟他槓两句,然后苏禾知道绿云是周湮的人,于是就让绿云给周湮带话,说要?见面好好谈谈。 不过周湮现在似乎格外忌讳跟苏禾见面,之前?每天过来查看都还?隔着?一道门?,现在苏禾一提这个要?求没得到?他半点回应。 不肯见他也不肯放他出去,苏禾就这样又被?关了大半个月,从之前?卧病开始算,他差不多?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一个月了。 就像犯人一样,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外面院子里?的下?人每每经过都要?侧目往房间里?看几眼,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就好像有什么忌讳一样。 整个偌大的周府,只有这一间屋子古怪非常,所?有人都知道是公子犯了错,被?少爷关了起来,也不知道要?关多?久,但这架势竟好像就要?这么耗一辈子一样。 「周湮!」 终于,苏禾守了好几天晚上,守到?了门?外出现的周湮,他立时出声把人叫住。 「你还?要?关我多?久?」 「我可以关你一辈子,你以后别想再出去见罗垣。」周湮就在门?外站着?,夜里?看去只有一道黑影。 他这话听着?感觉就像在说苏禾还?会不知耻无数次跟罗垣厮混一样,苏禾心里?更不高兴了:「你凭什么关我,你放我出去!」 「凭你嫁了我,还?敢趁我不在家?出去跟别人私会。」说到?这里?语气有点冷,「要?是哪个女子像你这样……」他没有说下?去,转而问,「知道错了吗?」 一听到?周湮拿自己跟女子比,苏禾心里?就不舒服,盯着?门?外的影子看了许久不肯出声。 「公子……少爷已经走了。」一直在旁听着?这一切的绿云许久才回过神,出声提醒还?站在门?前?的苏禾。 但同时心里?的震惊仍在,她也是第一次听到?少爷关公子的原因,原来竟然是……她不敢相信,她觉得公子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这件事她却没有插嘴的余地。 昨晚没谈拢不欢而散,第二天苏禾直接拒绝喝药。 他几月前?的大病埋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每日汤药是不能断的,以前?也都按时服药,但是今天就怎么也不肯喝。 「让周湮来见我。」 苏禾在床上躺着?,绿云端着?药碗在床头苦劝。 「公子你就喝一点吧,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她忽然住口,愣了愣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屏风旁确实站着?一个人,「少爷?」 「出去。」周湮走到?床边。 绿云留下?药碗退了出去。 听到?动静的苏禾坐了起来,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周湮推了回去,后背撞得有些?疼,他刚要?皱眉周湮就压到?了床榻上,然后开始一声不吭的埋头解苏禾的衣服。 苏禾怎么喊怎么叫周湮都不应,他对一切无动于衷,只把苏禾扒了个干净之后弄了一次。 虽然算不上温柔,但是周湮没有让苏禾受累,只一次便罢。 床帐不知何时就已经放了下?来,影影绰绰的晦暗烛火下?,两人都静了,谁都没有动作,周湮盯着?苏禾:「还?敢不敢跟他来往了?」 苏禾没力气说话,脸色发白青丝凌乱,像是残落雨下?的海棠,依旧美得动人心神,他抬手要?去推周湮,却被?他不容拒绝的抓着?手,十指紧扣的压在身/下?的锦衾之上。 第145页 周湮依旧是死死盯着?苏禾的脸,半晌闭上眼,语气忽而万分苍凉,用?很轻的声音道:「……你让我怎么办啊。」 之前?一月未同房,此?刻帐内苏禾被?周湮拥着?,他身上白嫩脂滑,侧躺着?同周湮面对面。 「你这样的,就只适合被?我关起来,还?想去哪?」许久,周湮才说了这句话。 只能关着?,否则总有人在觊觎,否则出去只会招人窥伺。 苏禾望着?他,好像愣住了一样。 「关起来」三个字就好像一记重锤,一下?子就重重的击打在苏禾的心上,莫名的觉得……刺激。 而周湮却以为他这样是被?吓到?了,又带着?几分苦心的说:「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喜欢罗垣,是因为想刺激我才故意跟他走得近的,你想走,所?以你跟着?他,可你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 他当然不会相信苏禾对罗垣真的动了感情,苏禾跟着?罗垣的原因无外乎此?,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心痛难当,苏禾竟然为了离开他,而转身投到?另一人个男人身边。 他今天来就是想把一切都坦白,既要?让苏禾看到?自己的决心,也是为了让苏禾明白,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让他放弃这个打算,断了他离开的念头。 只要?苏禾肯退让一点,不再跟罗垣纠缠不再想离开,他就什么都不奢求了。 周湮以为自己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禾看到?了他的妥协就不会再执拗下?去,可是接下?来苏禾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将周湮好不容易才拢好的心再次掷了个粉碎。 「你以为我不知道?」许久,苏禾才积蓄力气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这一句话堵回死了周湮所?有的言语。 苏禾既然知道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罗垣,不是他多?喜欢罗垣,而是太厌恶自己了,所?以一刻也不想在自己身边多?待。 「你可真无情。」是的,绝情的从来都是苏禾,一直都说自己在伤害他,其?实被?伤得最深的是自己。 回想以往,苏禾是从来没有真正的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是那些?细微的、不自觉不经意的动作言语,都化?作利刃,往周湮心里?刺。 今夜苏禾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周湮许久才长长嘆出一口气:「我不关你了。」 苏禾诧异,将信将疑的看着?周湮,周湮失落的笑?了笑?,接着?坐起身从枕下?摸出一条不知何时藏着?的细银链子,精緻漂亮似女子装扮之物,上面坠着?一颗檀木珠子和两枚小巧的镂空缠枝纹银铃。 那银的质地是极好的,如此?看去冷光湛湛,周湮将银链套在了苏禾的右脚腕上。 皓白纤细的脚腕本来就极具美感,这链子一环上则越加衬出几分精緻玲珑来,撩拨着?人要?去忍不住好好把玩一番,这两者相得益彰,看去只觉美不胜收。 「宜于把玩。」周湮万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将苏禾玉白的脚掌托在掌心,犹如赏玩一件精美娇贵的玉器一样,看着?那几乎白得透明的肌肤,周湮竟然慢慢低下?头,在美玉似的足尖落下?一个轻柔爱怜的吻。 而早已手脚发软的苏禾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半分力气挣扎,只脚尖逃避似的绷紧,脚背上细细的淡青色血管都看得清。 周湮悠然自得,用?另一只手拨了拨脚踝处的铃铛,立刻便有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这个只要?戴上了轻易取不下?来,以后你走到?哪,脚腕上的铃铛都会发出声音,这是母子铃,我那里?还?有一对,只要?你一走动我的也会响,你离得越远,我的响声就会越大。」 「还?敢跑吗?我不锁你,但你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又故意拨了拨铃铛,铃声须臾便消,但每一声却像扯了千万根丝一样勾扯着?心脏。 苏禾说不出话来,只一双漂亮的眼睛震惊的看着?周湮,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苦心孤诣。 顺着?脚腕往上到?匀称的小腿,细腻的皮肤触感极好,似上好的丝绸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第79章 得找个机会见罗垣 【…………】 这样的声音在意乱情迷时也格外清晰,不绝于?耳似要刻进骨髓,周湮摸他?的时候苏禾听着,周湮吻他?的时候苏禾听着,周湮用力贯穿他的时候苏禾也听着……一直不停,怎么?也无法摆脱。 以至于后面苏禾一听到自己走路发出这样的声音,就觉得一阵窘迫难堪。 平常他都尽量坐着,或者走路也走得极慢,脚步放得很轻,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脚腕被套了个意味暧昧且带着羞辱性的东西。 但是这东西藏不了多久,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也知道苏禾在忌讳——为何忌讳?因为这东西不是个好寓意。为?何是套在脚上?因为警告他规矩些防着他?偷跑。 很多时候人们的猜测力跟想像力都十分丰富大胆,而?且大都接近真相。 这些近于?事实的猜测流传甚广,但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苏禾却受不了这样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他?觉得耻辱。 周湮确实没有再关着他?,他?似乎自由?了,但是却哪也去不了,到后?面他?甚至连房门都不出,因为?只要一走动脚腕上的铃铛就叮叮噹?当?作响,旁人的表情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第146页 「怎么?最近都不出门了?」周湮平时都在书房待着,只有晚上的时候会来?,他?明知情况如何,却故意这样问苏禾。 每当?他?这样问的时候,苏禾都一言不发,就像祈福节那天,不管周湮怎么?逼问,他?都不开口解释一句。 于?是现在苏禾的沉默就成了周湮的逆鳞,碰不得,如果?苏禾不肯说话的话周湮也不废话,二话不说就是实干,反正在床上苏禾从来?不可能一直不出声,周湮总有办法把人逼到崩溃。 偶尔半夜醒来?,周湮躺在身侧,苏禾下床取水喝都得小心翼翼的防着脚腕上的东西发生?过大的声响,只能拖着承欢后?疲倦身体慢慢走。 今夜也是这样,苏禾捂着脚腕上的铃铛轻轻下了床,然后?到了外间的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水润了润喉咙,因为?一直在喝药的缘故,所以他?的房间里放的都是白水,没有茶叶。 喝完了水苏禾刚要放下杯子的时候,身后?却忽然靠上来?一个人,他?吓得失手打碎了茶杯,哗啦一声惊人心神。 「你要去哪?」周湮一把抓住苏禾的手腕将人翻过来?压在桌边。 今晚苏禾本就因为?和周湮寻欢而?腰部?不适,现在后?腰又是一撞,然后?硌在坚硬的桌沿上,他?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周湮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刚做了噩梦,醒来?却见身边无人,心中恐慌想到梦中的那一幕幕这才失了方寸。 僵持了片刻,清醒过来?的周湮先放开苏禾,然后?用手扶住他?的后?腰带着歉意关心:「还好吗?」 苏禾一手撑着桌沿,许久才摇头表示无碍。 周湮这才敢动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里面走,因为?动作太大,一阵清晰的银铃清脆声璁璁珑珑的响起,在静谧的夜里莫名有几分突兀。 「你不方便,以后?晚上若是有事可以叫我做。」把人放回了床榻,周湮才说。 后?面周湮想看看苏禾腰上有没有受伤,却被苏禾给拒绝了,苏禾躺在床上许久才睡着,周湮却睁眼到天明。 月已西沉,第一缕天光出现时,身边的人还在熟睡,容颜静好。 这样安静到无味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又是整整一个月,苏禾都没有再见过罗垣。 秋渐深,落木萧萧西风凉,府里的玉芙蓉枯藁一片,但院子里的珍珠秋菊开了,金灿灿的满庭清芳。 九月已授衣,苏禾早便添了御寒的衣物,偶尔窗边小坐都需系上披风才行。 到底是之前大病伤了根本,苏禾整日手脚冰凉,周湮晚上碰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捂了许久都捂不热,隔日让人早早便点了暖炉。 没几天苏禾开始咳嗽,又有大夫被请到了府里来?。 「近来?越冷,眼看要到冬日了,故而?易发寒疾,以后?每年冬日多半难熬。」 以后?很多年,他?都在只能这样,吹不得风出不了门,稍微受寒都不行像是随时都会被打碎的瓷,很多年……周湮一想到这些就心中发闷。 虽然只是寒疾而?已,别人喝几副药就能好的病,在苏禾这里却不容轻视,调理不好恐有牵一髮而?动全?身之险。 捧着药碗,苏禾盯着浓黑的药汁看了许久,绿云候在一边试着唤了一声「公子」,苏禾这才将药喝下。 喝了近半年的药,这味道依然很苦,他?还是没有习惯。 「绿云,我想出去看看。」放下碗,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是个阴天,有风捲起残叶落地。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绿云劝道:「外面风大,公子受了寒还是不要去了,等?明日天气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苏禾已经站了起来?,比之从前身形越加清瘦。 没有办法,绿云只能取了披风给他?系好扶着人出去。 铃声依旧在,断断续续却不肯停歇,一直到苏禾停下脚步才消停。 他?没有走太远,就在院子里的一棵秃了枝干的老?树下站着,面前还有一丛他?不知道名字的浅紫色小花。 风轻易就倦起衣摆,绿云紧张的扶着苏禾,生?怕他?被一阵风吹倒一样。 吹了风的苏禾又轻轻咳嗽了两声,绿云立马担忧起来?,但是苏禾却没有回去的意思,他?将一只手伸到面前,然后?开始盯着出神。 那只手苍白而?冰凉,像是没有温度的玉石。 这半年以来?,即便是用了神芝之后?恢復到最好的状态,他?依然体内真气凝涩,无法提起一丝内力。 到底怎么?回事?苏禾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心,即便之前的毒没有解,但一直控制得很好,尤其有了神芝和各种珍惜药材调补之后?,不可能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才对。 难道是毒性?一直在体内扩散,而?他?自己不知道?……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拖了。放下手,宽大的袖口立马将没有血色的手盖住,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四周林立的高墙。 得找个机会见见罗垣。 周湮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了在外面吹冷风的苏禾,当?即过去顶了绿云的位置,亲自把人扶到了屋内:「你看看你,这么?瘦,都病成什?么?样了还敢出去。」 虽然裹着宽大的青玉色披风,但是还是能看得出苏禾的身形,屋内比外面暖和,周湮替他?解了披风里面是一身白衫,纤腰一束,明明该是姿霞映月的风采,偏偏又羸弱不胜重衣。 第147页 「坐着好好休息。」然后?周湮照例抓住他?的手,依旧摸到一手冰冷。 「你再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可又要关你了,让你以后?都不能出门。」只要苏禾一生?病周湮就什?么?气也没有了,之前强装出来?的那点冷淡早已土崩瓦解,变成了现在的低声软语柔情似水,所有的关心都毫不掩饰。 生?病的苏禾也没心思跟周湮闹气,周湮说什?么?,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反驳,大都是应一声「嗯」,其实有点像敷衍。 一直等?把苏禾的手捂热了,周湮也捨不得松开,抓在手里把玩似的揉揉捏捏,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少爷,周管事来?了说有商号的事要谈,在书房等?着了。」 「好了,知道了。」说着跟苏禾道别,「我去去就回,晚上过来?陪你吃饭。」 这边周湮前脚才走,苏禾还在想怎么?跟罗垣见面的事,外面竟又不知不觉来?了一个人,直到走到面前苏禾一抬眼才发现。 「看什?么??」云裳并不惧苏禾,她实际不太把苏禾当?回事。 眼熟,苏禾想了一会才记起来?,是那天偷看到他?和罗垣「私会」的侍女。 「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虽然不屑苏禾的身份,但是想起上次苏禾那个发冷的眼神云裳还是有些憷。 但又一想到这是长公主的意思,她也就顿时有了底气,于?是清了清嗓子才说:「你不要以为?少爷现在对你好些,你就真的可以登堂上位,少爷已经答应了长公主娶亲的事,几位小姐的画像都已挑好了,就等?着测八字,你……?!」 话都还没说完,前面的苏禾忽然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云裳都懵了。 「公子!」正从外面进来?的绿云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同时对外面大声喊,「来?人啊!快来?人请大夫,公子晕倒了!」 看着外面哗啦啦涌进来?一片人,云裳局外人一样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手脚都显得多余。 这一闹不仅大夫来?了,周湮也很快从书房过来?了。 第80章 下毒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动了整个院子的人,大夫只说是心疾,周湮看着昏迷的不醒的人,视线又触及没来得?及离开的云裳,这个时候才有?心思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绿云之前在门外是听到了云裳说的那些话的,便一一如实回答了?周湮,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少爷是不是真?的打算再娶? 周湮脸色阴沉,他之前只是为了?应付长公主才答应说可以看一看那些画像的,毕竟现在苏禾还在府内,他如果强硬拒绝的话长公主又要把这事记在苏禾身上,他不能让苏禾犯险。 没想到这误会这么快就传到了?苏禾这里,但是他并不认为苏禾的晕倒是在乎自己娶妻,或许只是心意不平,觉得?自己既留了?他,又打着算盘迎娶别?人,娇妻美眷在怀活得逍遥自在,但却将这些一切的快活建立他的痛苦之上。 于是之前一直积郁在心中的怨愤今日藉此爆发了?。 似乎也怪不得?谁,这心病即便今天不发,明天也会这样。 「下?去吧。」周湮疲倦的摆了?摆手,让所有?的人离开,却对云裳说,「你去告诉母亲,说夫人病了?我不能离身,恐怕之前答应的事情要失约了?。」 苏禾这一晕就是四天过去。 这几天周湮几乎是彻夜不眠的照顾他,事事亲力亲为,几天下?来整个人比真?正生病躺床上的人还消瘦得?快些。 一直到第五天下?午苏禾醒过来,周湮竟又倒下?了?,这几天他心神皆乱,想的东西多却又不肯休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现在也是,下?人劝了?好久周湮都不肯离开,直到连苏禾都看不过去了?,在周湮餵他喝药时,靠在床头出声说了?一句让对方保重身体?。 「再说病人照顾病人这算什?么事,你从?前哪里遭过这份罪,长公主若是知道我这么支使她的儿子,又得?不高兴了?。」 周湮这才勉强答应去休息。 周湮走了?之后苏禾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一个人躺下?休息。 因为烧着暖炉,所以屋子里十分?的温暖,苏禾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但是他睡得?并不深,隐约听到脚步声就立马睁开了?眼。 「玉妗?」看清了?来人,苏禾惊得?失声脱口。 「公子怎么不唤我妗儿了??」玉妗从?容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苏禾坐起身,她说,「听说公子病了?好几天,我特意过来看看。」 「你怎么进来的?」然而苏禾却发现了?疑点,周湮把他看得?这么严,外面院子里都有?不少人,玉妗这样的身份,怎么没人通报就自己来了?,再说了?,周湮能同意她来? 「我自己偷偷进来的,公子不要告诉别?人。」玉妗却不以为意,「要见公子可真?不容易,我之前本想让王爷出面带我过来的,可是周湮看得?太严了?并未同意王爷入府,王爷都没法?子见你,我又如何?能与公子相见。」 她轻轻一笑:「其实大约算来,我与公子也有?三?月未见了?。」 苏禾虽然还在疑惑她是如何?避开那么多人进来的,但是此刻也忍不住应了?一声:「差不多吧。」 第148页 「看到公子无碍,我便放心了?。」 「你离开王府了?吗?」苏禾想到之前罗垣的话,他说想放玉妗离开的。 「还没有?,因为我想再见见公子。」玉妗抬眸,凝视苏禾,「看了?公子我就走。」 一时间苏禾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微妙,且他现在处境尴尬,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唯有?一句道别?的珍重在喉头欲说却休。 玉妗嘆了?一口气,慢慢朝苏禾伸手,似乎想碰一碰他搁在床沿的手指,但还未触及苏禾就以手掩着唇咳嗽了?起来。 落了?个空的玉妗怅然,不过那细微的神色转瞬即逝,她轻轻给苏禾拍了?拍背:「我去给公子倒杯水吧。」 说着起身离开床边,往几步外的圆桌走去,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却没有?马上离开。 玉妗背对着苏禾的方向,指尖捏着一粒白色的药丸,她盯着那杯清透的水看了?许久,再转身时手里的药丸不见了?,只有?杯中水纹微晃。 「喝点热水润润嗓子吧。」她把水递给了?苏禾。 水的温度刚刚好,苏禾接了?杯盏就喝下?了?,确实感觉好了?些。 把杯子放到一边,玉妗看了?看外面,隐约听到人声,她忽然郑重地说:「公子,玉妗要走了?。」 「以后,多多保重。」 离开周府这一路,玉妗是一个人徒步走回去的,她没有?裹披风,今日的风不大不小,却吹得?人全身发冷。 「风这么大,夫人去哪了??」方回到自己所居的庭院,远远就有?侍女过来接应,将手里的披风往她肩上搭。 又恢復了?人前的倨傲眉眼,她还没有?走,就还是这六王府里唯一的玉夫人:「没事,去见了?个人。」 侍女不敢问什?么人,只扶着玉妗往屋里去,走到门口时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身上取出一封信:「方才有?人将这信送到府门口,说要给夫人。」 「送信的人呢?」并不惊讶的接过信。 「送了?信就走了?,问他姓名也不肯说。」 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玉妗一个人继续往屋内走,背影依旧美?艷高傲:「我想一个人待着,不要跟进来了?。」 「是。」 进屋之后玉妗就坐下?了?,信被她随手扔在了?一边看也不看一眼,有?几分?厌世的慵懒。 这装饰华丽的屋舍,多少人第一次进来看了?都是惊羡得?诚惶诚恐,哪一个侍奉的人不是小心翼翼的,而她就是这里最高贵的人,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旁人羡慕或嫉妒都夺不走这些。 但是她也并不是那么喜欢这空荡无趣的华丽,她不爱财,不爱名,不爱邀宠献媚。 她只是……只是不想自己被人看轻践踏,她只是不想忘了?四年前小池微风那夜,那位公子的话。 ——姑娘貌若芙蓉,不必妄自菲薄。 ——美?人都是上苍的恩赐,姑娘珍重,不要自轻自贱。 那年离开那座城之后,她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引来了?祸患,被那些骯脏下?作?之人辱了?清白。 但是她没有?寻死没有?放任自己堕落,这些年她也没有?轻贱薄待自己,她谨记这些话,一次一次告诉自己她该活得?骄傲尊贵,该高高在上,该美?貌无双。 别?人只能让她轻贱,看她高高在上美?貌无双。 她知道她错了?,但是她不认错。 谁来让她认错?谁来给她认错。 她厌恶这个人世,只虔诚信奉那一个人。 空荡荡的金玉屋里,锦衣华服美?人独坐,她没有?流泪,只是嘆了?一口气,无奈而已,却不遗憾后悔。 信都没有?拆,玉妗直接将其置在烛火上烧了?,落下?的灰烬都懒得?去收拾。 公子,玉妗走了?。 * 六王府。 「王爷,玉夫人投缳自尽了?!」 一声惊唿,罗垣一震。 * 周府。 满庭萧索落木,廊檐绵长,有?人脚步匆匆疾驰,而后一间房的门勐然从?外面推开:「少爷,公子他呕血晕过去了?!」 周湮惊醒,甚至没来得?及问就立马翻身下?床,外衫都未穿就慌忙出门。 「怎么回事?」到了?苏禾的房间,周湮见了?大夫就问。 之前已见苏禾两次如此,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然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冥冥之中好像早就料到如此,但是却仍是猝不及防。 本来以为跟之前一样只是乃病症所至,但是这次大夫的话却让周湮恐慌起来。 「是中毒。」 大夫皱起了?眉头,明显情况不容乐观,周湮恍惚了?片刻才找回神智,大喊道:「快!快去宫里请秦太医过来!」 苏禾唿吸微弱似无气息一般,周湮心急如焚,不断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人就没了?。 「怎么还没来?!」眼看着躺着的人脸色一点点灰败,周湮惊慌斥喊。 「少爷,这才过半刻钟。」绿云小心翼翼的回答。 周湮真?想抱着人冲进皇宫去,但是又怕此刻脆弱的苏禾不受颠簸,只能堪堪忍着冲动,一点一点煎熬。 之前得?令的下?人拿着令牌马不停蹄奔赴皇宫将秦太医请到了?周府,他医术了?得?周湮一向信任他,而且之前苏禾病重也是他开的药方, 第149页 然而这次秦太医却没有?给周湮好的消息,他道:「这毒虽毒性不强,但是分?量下?得?足,寻常人中了?也是九死一生,公子早些时候又身体?根基受损……」 「先生。」周湮直接跪下?了?,「求老先生救他,他是我此生挚爱,他死便是我亡,求先生一定救下?他。」 话音落下?,秦太医也是一震,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在发抖,秦太医看了?一眼床上命悬一线而人,良久方才嘆息:「郡王真?是重情之人。」 而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此刻也是凝滞不前,恰有?侍女经过,近时看清来人先是一阵惊讶,之后方行礼:「长公主。」 长公主还望着屋内,看得?到周湮还跪着,他生得?高贵,这辈子没跪过几个人,如今却在给苏禾下?跪。 「没事。」长公主摆了?摆手,吩咐扶着自己的嬷嬷,「回去吧。」 屋内秦太医把周湮扶了?起来:「我如今也只是冒险一试,替公子扎金针逼出毒血,之后五天都需药浴不断,若是公子醒了?过来,尚有?月余时间。」 「我要他平安活一辈子,不是一个月。」 「郡王应该知道,这位公子不似寻常普通人,他就算是今天没有?中毒,这一辈子也不会太长久。」 秦太医这才又道,「老臣今日这个法?子或许可以暂帮公子拖出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一个月郡王要做的,则是去寻找据说能解百毒涤经脉的雪莲花。」 雪莲花,栖霞山的雪莲。 第81章 求雪莲 「这?雪莲比神芝更罕见,如今现世的也只有一朵而已,不过据说栖霞山飞鸿剑一门被灭后就不知所踪了,当然如果郡王有能力在这五日内找到,那是?再好不过。」秦太?医不问江湖事,对之前罗垣灭门夺宝的事不甚了解。 他?不知道?,但是?周湮却清楚,但是他去要罗垣未必会给。 但秦太?医紧接着又说:「不过老臣不敢作什么保证,即便是?寻到雪莲花解毒的机会也只有七成?,老臣已经尽力。」 七成?。那就是还是有可能会……但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大不了最后同穴而眠。 苏禾这?毒中得蹊跷,周湮打算彻查,于是?在秦太?医替苏禾扎针之后又请他?对苏禾最近接触过的东西做了检查,最后果然在茶杯里发现了有毒的水。 把主院里的人?都?聚集起来,周湮本打算先让人?关?起来,待他?从六王府回来再亲自一一审问,但是?却有两侍女主动?站出来说在上午时曾看到玉夫人?来过。 「玉夫人??」她跟苏禾都?没见过什么面,似乎跟今日的事也没有一点关?系才对,所以现在提起就格外古怪,周湮也是?疑云深深,「你们可看清了?」 「玉夫人?前阵子经常到府里来,她模样那么漂亮我们都?认得,不会错的。」 「我之前不是?下过令,但凡六王府来的人?都?不许放进?来吗?」他?之前只是?为了防罗垣而已,没想到玉妗似乎跟苏禾关?系也不简单。 玉夫人?和苏禾又是?什么关?系? 周湮发现自己真的看不住这?个人?,他?就在自己身边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心中大概对事情有了猜测,周湮现在是?必须立马亲自去六王府了,不论是?因为雪莲花还是?玉夫人?。 * 「郡王请先在此?等?候,王爷马上就到。」 周湮到了六王府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怀着如此?疑惑的心思在前厅里等?罗垣,但罗垣半晌未到,周湮心急着雪莲花的事便想亲自去问路过去找罗垣。 但刚生起这?种心思,外面就传来侍女的声?音,罗垣来了。 「堂兄之前一直不肯见我,怎么今日忽然到访?」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周湮现在对自己的态度,罗垣不觉得他?会没事过来找自己闲聊。 「确实有事,且是?大事。」周湮视线往四周看了一圈,「玉夫人?可在府中?这?件事需得有她对证才行。」 笑容一凝,罗垣许久才深深一嘆:「真不是?时候,玉儿?在堂兄来之前已经自缢。」 周湮自然不相信,罗垣只能带他?去后院见尸首,亲眼见到毫无生气的玉夫人?时他?还上前探了鼻息,确实断气了。 白布掀开时罗垣不忍去看,一想到那个从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心竟也隐隐作痛,于是?忍痛将头别?到了一边。 「他?给我的人?下了毒,自己倒走得干脆。」周湮冷笑。 听清了周湮的话,罗垣愕然:「玉儿?他?给苏禾下毒?」 周湮可能不知道?,但是?罗垣却清楚玉妗跟苏禾两人?私下隐晦的关?系。 「我府里的人?亲眼看到她进?了小禾的屋子,王爷不会以为我栽赃闹事吧?」 「她上午确实出去过,回来之后就……」 「这?是?畏罪自杀了。」周湮冷冷道?。 罗垣沉吟片刻:「我现在就让人?进?去搜她的房间。」 「不必了,就算是?搜也搜不出什么来,她还没那么蠢下毒之后不销毁证据等?着我们来找。」比起找到对现在的局面来说毫无意义的证据,周湮有更重?要的事,「我更希望王爷可以给出一个解释,她是?你的人?,为什么跑到我周府去投毒?」 第150页 虽然也不太?明白玉妗这?么做的原因,但罗垣并不打算将苏禾跟玉妗的事说出来,找了个藉口给周湮:「前阵子我是?冷落了她,也打算过几天就把她送走。」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苏禾,罗垣不说破周湮也猜得到,意思是?玉妗因妒生恨所以才潜到周府去给苏禾下毒。 「自己的人?都?管不好,还想着招惹别?人?。」看着地上的尸首,周湮脸色阴鸷起来,「她以为简单一死就可以什么都?抵消了?就算她是?六王府的人?,就算是?死了,死人?我也要带走让她去赎罪。」 人?都?讲入土为安,死者为大,但被惹怒的周湮明显不这?么想,鞭尸,这?是?现在罗垣唯一能想到的词。 这?错确实在玉妗身上,罗垣心里虽然清楚,但难免有些?偏私不认同周湮的做法,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今日堂兄过来不止为此?吧?」 他?知道?周湮看不惯自己,两人?早就撕破了脸,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周湮的性子竟然没有将这?件事算在自己头上藉机破罐子破摔,实在是?令人?不解。 「中毒,以苏禾的身子骨来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吧。」罗垣分析,「堂兄是?想要雪莲花?」 周湮也不藏着掖着:「你府上的人?下的毒,就算是?闹到皇上那里你也讨不得理。」 这?下直接把皇上都?搬出来了,可见苏禾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罗垣闷声?一笑:「我若是?不给呢?」 「那我就是?翻了你的王府,也要把东西找出来,大不了到时候亲自去殿前请罪。」这?话并非说笑,他?一向言出必行。 罗垣啧了一声?,过去拍了拍周湮的肩:「堂兄脾气真是?暴,我惹不起,也没说真的不给,毕竟他?与我也有些?渊源,我一向不忍美人?薄命,只是?这?天下就没有亏本的买卖,堂弟我有两个要求。」 「渊源」二字意味深长,不由让人?想到城外那日的事,又在周湮心头刺了一刀,他?下颚微绷,半晌才开口:「什么要求。」 「第一,既然是?我救他?,那他?的命就是?我的,苏禾这?个人?,我要了。」 如果没有周湮,罗垣当然会立马拿出雪莲花来给苏禾用,可是?现在人?救活了也是?周湮的人?,白白便宜了别?人?。 罗垣可没那么傻,他?知道?如果不抓紧这?次机会,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从周湮手里抢人?了……他?清楚的明白周湮有多在乎苏禾的生死,他?耗得起,周湮却不敢。 所以这?一把,他?早就已经赌赢了。 其实罗垣提出的要求周湮早就想过了,他?就知道?罗垣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意料。 「我答应。」先救人?,以后……总有机会抢回来,因为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真正夺走他?想要的人?。 「第二,玉儿?你不能带走,她是?我的人?,生是?,死也是?。」虽然曾要她离开,不过那是?好聚好散,现在人?不在了他?却只想将她留下,「苏禾跟她,现在我两个都?要。」 「好。」 达成?约定,两人?一起去了书房,罗垣打开了密室。 「雪莲花自天泉寒水生长,长伴万年寒冰,我特意命人?寻来九游山的寒玉放置在此?处,才可保雪莲花不凋。」 罗垣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周湮往里面走,里面没有点烛火,但有夜明珠照明也足够了,而越往里走就越能感受到逼人?的寒意。 这?密室弯弯绕绕稍有不慎便会迷路,而且里面机关?奇巧暗门封闭,一般人?若是?真的闯进?来也不一定有机会出去。 「还有一道?密门便到了。」说着,罗垣拿出身上的玉佩放在墙上的凹槽里,石门缓缓打开,罗垣却没有马上进?去。 「怎么了?」周湮察觉出古怪。 「有人?来过。」罗垣面色凝重?,快步进?去,周湮紧跟其后。 「不好。」已经到了放置雪莲花的地方?,但是?罗垣没有闻到之前闻过的冷香,他?打开暗关?,接着闭上眼许久才忍着怒气舒出一口浊气,「被盗了,连着寒玉制成?的盒子一起被盗走了。」 「你不会是?不想拿出东西所以骗我的吧?」周湮盯着前面空荡荡的地方?,寄予最后的希望。 「自欺欺人?。」 雪莲花真的被盗走了,这?来路不正的宝物,终究是?又易主了。 虽然罗垣立马开始调查追踪,但这?短时间内根本见不到效果,盗宝的人?武功很高,对机关?淫巧十?分了解,没有留下一点线索,怎么可能找得到。 当时拿到雪莲花之后罗垣第一个用在了玉妗身上,他?当时是?真的很喜欢玉妗,如今他?也想给另一个自己看上的人?用,但却已经不可能了。 「王爷,玉夫人?的尸身已经收敛好了。」老管家轻声?打扰正在出神的罗垣。 周湮虽然没有拿到雪莲花,但是?他?也没有带走玉妗的遗体,还是?由罗垣处理。 玉妗,那个面若芙蓉的美人?,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美貌和眼底倔强的傲气所吸引了,他?把人?带在身边,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对他?的胃口。 他?觉得她和自己的脾性相似,他?们一起寻欢作乐放纵饮宴到天明,她也曾为他?整整舞了一晚折腰,然后第二天醉倒在他?怀里,笑着与他?举杯对饮。 第151页 那模样他?至今迴响都?歷歷在目。 ——玉儿?愿此?身永侍王爷,与王爷及时行乐不负佳期。当时她说。 她永远昂着头不惧旁人?目光,高傲得像是?凤凰一样,她似乎生来就只是?为了享乐,那么从容,那么恣意。 似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无忧最肆意最真实的。 不过喜新厌旧是?每个男人?的劣根。 所以之后在周府,见到那样一个绝色美人?他?不可能不心动?,她自己不也动?心了吗?又怎么能怪他?无情花心。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后面他?要玉妗离开时她果如他?所想的那般,没有大吵大闹,很洒脱很听话。 不过为什么要忽然寻短见?是?因为我要送你离开吗?或者是?因为以后见不到你的公子了? 是?我们都?辜负了你。 繁华人?世三千红尘,都?不配美人?垂眼留恋,所以她走了。 让这?些?繁杂扰神的思绪从脑中抽离,罗垣忽略掉心底的怅然若失,对管家说:「送回江南,厚葬吧。」 第82章 愿君千秋岁 周湮陷入了困境。 世?上仅有这一朵雪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可是是谁盗走了雪莲花都不?知道,大海捞针好歹还一个目标,这样茫茫人海又去哪里去找,简直难如登天?。 每天?他?都守在苏禾的床边等着雪莲花的消息,也等着昏迷的人?醒来。 五日之内若是不?醒,就算是以后找到雪莲花也是枉然。 不过好在药浴五天,苏禾还是熬了过来。 但是他?已经虚弱得坐都坐不?起来,喝药都要?周湮扶在怀里才行,每当此时?周湮都是心里闷疼,但是这个时?候他?不?敢表现出来丝毫。 「我这是怎么了?」一日清醒的苏禾忽然问。 「入冬天?凉,寒疾而已。」 不?置可否,也没有追问,苏禾安静了许久才轻声说:「那我会死吗?」 周湮忽然怆然,却强笑?:「我曾向老天?爷许愿,让你?岁比千秋,他?答应过了。」 「哪有什么岁比千秋。」 「有的。」 像是嘆息了一声,苏禾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最后又很?轻的笑?了下:「我不?想活那么久,多没意思,都成老怪物了。」 这一抹很?轻柔的笑?,像是万顷茫茫雪地里寻觅许久才开出的第一朵桃花,是凛冬过尽的一抹春色,明媚得足以?惊艷世?人?。 周湮看呆了,唿吸一窒。 等到意识到苏禾这是在和自己说笑?,周湮已是愣了好一会才惊喜开口?:「不?会,小?禾这么好看,怎么都不?会成怪物。」 周湮又觉受宠若惊,说完生怕自己说得不?好,惹人?不?开心,于是忐忑起来,却又有些甜蜜。 「好看吗?」苏禾今日似乎格外活泼,眼神都灵动?了不?少,跟以?往很?不?一样。 「好看。」周湮却不?安,「你?第一次对我笑?。」 「不?是吧?」苏禾语气也些不?确定,但又心想,肯定不?是。 「大概是我记错了。」周湮宠溺的顺着他?的话说,只要?他?开心,怎样都好。 「周湮。」 「嗯。」 「我不?喜欢喝药,那些药好苦,难喝。」声音小?小?的,听着有些可怜。 「那就不?喝。」 「你?在骗我。」苏禾皱眉,却并非不?高兴,反而有些像撒娇。 「嗯?」周湮只顾着看他?今日这些难得得灵巧表情,心里暖意无限,化开了一片。 「周湮,我不?想生病了。」他?又说。 「很?快就会好的。」很?温柔的声音。 「周湮,我想同你?说说我的家人?。」侧了侧身躺好,苏禾抬眼去看周湮。 「我听着。」周湮笑?着垂下眼睑,心中早开了繁花,这次是苏禾主动?要?跟他?提这些的。 于是苏禾开始认真的说:「原来他?们没有全部离开,我找到了最重要?的一个。」 「你?一定又做梦了。」周湮失笑?,他?这个样子怎么去找。 「你?不?许笑?,我真的找到了,以?后我和他?就是一家人?了。」 「那我呢?」周湮笑?着问。 「你?笑?话我。」有点委屈。 「我只是太开心了。」 「那你?哭什么。」 …… 平津十月的这个午后,竟不?知何?时?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苏禾今天?格外有活力,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周湮一遍一遍耐心的应着,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周湮,我有一件事……明天?告诉你?。」说了许久,苏禾又开始昏昏欲睡。 轻抚苏禾的侧脸,周湮温声低语:「那就明天?再说吧。」 翌日,下午,雪未霁。 大半天?过去了,现在难得周湮不?在房间?内守着,休息够了的苏禾一个人?撑着身体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没有唤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下床扶着桌椅一路走到妆檯边,就这样一段简单的路他?走了小?半刻钟。 从一个寻常的匣子里拿出了一支玉笄,这玉笄有些巧妙,从顶部打开之后里面有三支细如髮丝的金针。 第152页 重新回?到床上盘腿坐好,分别将三根金针插/入身上三个大穴,苏禾闭眼凝气调息,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惨白,额上的汗顺着漂亮的下颚线一路滑落,沿着无暇是脖颈,慢慢隐入领口?,湿了单薄的衣衫。 他?的眉头越来越紧,唿吸越来越急,似是在经歷极大的痛苦,却又只能咬牙忍受,绷紧了全身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公子……」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缓缓推开,有人?轻手轻脚的往里走,「公子您醒了吗,该喝药了。」 「别……」像是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的这个字,隐忍的喘息声都能听到,实?在是引人?遐思。 侍女后知后觉的住了脚步,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漆金托盘,盘中碗里水纹微晃,她小?心的往里偷觑过去,却只见一扇隔断的斜插锦屏。 不?过,她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之前她在窗外不?小?心经过时?,就曾听闻屋内缠绵靡艷的声音,与今日无异。 正当出神间?,里面又响起了细细碎碎的射n吟,似痛苦,遐思间?又恍惚闻出丝丝欢愉。 「……不?,不?要?进来。」 她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里面的另一人?,侍女只觉脸上腾然一热,似火烧一样,根本移不?动?步子。 整间?屋子里的气息,似乎都变得旖旎绮艷起来,也不?知道熏的什么香,秾艷像春暮的荼靡,这个时?候闻了都醉人?神智。 一座屏风相隔后,后面的苏禾仍旧闭着眼,长睫不?断颤动?,咬牙忍受着体内经脉被巨大的内力膨胀的痛苦,他?的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脸上的汗珠不?断淌下。 痛到极致,雪白的脖子被努力仰起,往下精緻的锁骨像是独具匠心的玉雕,大开的领口?隐约可以?窥见起伏不?断的胸膛里的无限春光,梨花里埋着春雪初消的雨露,欲而不?淫。 压抑的、崩溃的、痛苦而强制忍耐的疾喘,分明没有一点浓重色彩,却生生让这孱弱惨白的玉颜雪肤,媚态天?成。 压着痛苦,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异寻常:「出去。」 片刻之后关门声才响起。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苏禾才脱力的倒在床上,髮丝贴在汗湿的侧脸上,精疲力尽的他?手都抬不?起来,脸色也依旧很?差,但是他?能感受到体内真气流转,内力澎湃。 很?好。 睁开眼,虽然眼角有些泛红,但是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没有了以?往的悲伤不?甘,反而锐利非常。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这次他?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以?金针刺激解开穴道在短时?间?内提高功力,此为险招,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暴体而亡,而且就算是成功了也有不?小?的弊端。 强行灌输内力到经脉,会让体内的毒蔓延得更快,不?出十日,必亡。 雪莲花被盗了,他?的计划被打乱,只能行此险招,大不?了拼上性命同归于尽。 但是在死之前完成任务,那就不?算输。 又休息了片刻,体内的躁动?之气渐渐归于安稳,苏禾才开始研究起脚腕上的银链来。 周湮寻常都将另一对铃铛带在自己身上,他?如果就这么贸然跑去六王府,这么远的路,周湮肯定会发现的。 曲着腿拨弄了一会,苏禾索性拿起之前已经收起的金针,灌入内力往链子上捣鼓了两下果然就断了。 解下来之后这是苏禾第一次认真的看这条漂亮精緻的链子,上面的那颗檀木珠子隐约散发着香味,表面有繁复的花纹,甚至还刻了三个极小?的字。 千秋岁。 有点像长命锁的意思,苏禾将珠子摘下拿在手里。 「哪有什么岁比千秋。」他?无奈暗笑?。 屋内银链跟铃铛留在原处,上面的那颗珠子却是不?在了。 恢復了武功的苏禾脚步轻盈,走路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掠檐飞壁轻易就离开困了他?几个月的院子。 廊檐积雪,梅花未开,一树长青柏傲雪凌霜,这是周家书房所在之地。 窗门紧闭暖炉温,一盏灯花烨烨。 窗外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快得不?容人?看清,就连那飘落的雪花都没有被惊动?分毫,屋内的周湮自然也没有发现,继续低头看着帐本。 室内静谧无声,而外面天?地苍茫,皓白一片,细雪霏霏。 周湮拿着两册帐本对帐,他?的手边还堆积了不?少,都是之前为了照顾苏禾而没来得及看到。 昨夜他?一晚都守在苏禾床边,今天?上午也一直陪着,直到下午苏禾睡过去了才趁着这个空挡过来处理些杂事。 一直没有休息好又劳心费神的周湮眼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疲倦,但是现在一想到昨日苏禾对自态度的转变,他?的心中依然一片甜蜜,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感,让他?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意。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天?爷如果看到他?们艰难走到今天?,定也不?忍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吧?所以?即便接下来的路很?难走,他?也不?会放弃。 想那人?的一颦一笑?想入了神,周湮没有注意到,宽大的衣袖在翻帐本时?不?小?心扫到了案边的烛台,那烛台下一刻便摇摇晃晃要?往地上倒,而下面铺的狐绒是极为柔软干燥。 第153页 而就在烛台翻落的前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道将它托住,让其继续稳稳噹噹的置于案角。 原来不?知何?时?,之前窗外离开的那道身影又回?来了。 窗户被从外推开一条缝,接着屋内一阵异香,周湮只觉得头脑发沉,然后就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帐本笔墨伏案闭上了眼。 这时?外面的苏禾才将窗户全部推开,轻松一跃便到了屋内。 他?是来跟周湮道别的。 第83章 送上门的美人 两人?相遇这么?久了?,他都没有一次好好看看他,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两人?这样安静平和的相处了?,这样想着?,苏禾走到案边低头看着周湮的睡颜。 「累了?这么?久,好?好?休息一下吧。」即便是睡着了,苏禾还是看得到周湮脸上的疲乏,他轻轻靠过?去,两人?的脸越来越近,然后他闭上了眼。 「再?见,周湮。我觉得我也有点……」 …… 不敢多留,苏禾很快就?离开了?周府,天色擦黑,外面的道上已覆了一层薄雪,在晦暗天色里莹白清晰。 一路落下深浅的脚印,苏禾撑着?伞冒着?寒雪一路到了?六王府。 罗垣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想杀他的人?不少?,所以寻常出行都带着?一堆暗卫保护,而如今六王府护院也是不少?,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者,寻常人?想进去确实不可能,苏禾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惊动了?他们还能真?的得手。 亭台楼阁相依而建,曲廊曼转,八角流苏宫灯照出一片奢华,琉璃玉瓦掩白尘,青松寒树也已是满枝压晶莹。 夜里的六王府,另有一番奢靡之景。 侍女脚步匆匆鱼贯而入,暖阁里不似外面冰天雪地,踏入一阵香风起?,如行走在暖春瑶池,可闻仙乐不断。 媵人?手捧玉盏给里面悠闲享受的罗垣斟酒,玉壶轻转间,美酒如一寸流光,更有美艷的宫装女子隔着?一道屏障在外室抚琴,烛火煌煌里美人?剪影绝美,琮琮琴音始终不绝。 满室华光,纸醉金迷,不过?如此?。 「王爷,外面有一位公子要见您。」 「什么?公子?」罗垣正闭着?眼听外室之人?弹奏的乐曲。 「他自称是周府来的。」 * 周府。 「东家。」随着?这一声?提高了?音量的喊声?,书房外的敲门声?响起?。 周湮迷迷煳煳的从梦中?醒过?来,他先是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发现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 这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东家?」外面的声?音又响起?了?。 「进来吧。」周湮问?,「什么?事情?」 得令的周平匆匆推门进屋,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激动:「雪莲花有下落了?!」 之前雪莲花被人?盗走,周湮一筹莫展之际才想出了?这个「守株待兔」之法,他对外放出消息说?愿以十万两黄金求一片雪莲花,又故意找人?散播到江湖并证实其可靠性?,于是不久便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开始暗地里打听有关雪莲花的事。 十万金只?求一片花瓣,即便盗雪莲花的人?不心动,自有人?爱财之人?千方百计打听盗取者的行踪,只?要那雪莲花还没用完,一切就?还有机会。 如今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哪怕只?是一条线索,对现在的周湮来说?也是莫大的希望。 于是他与周平立马离开了?周府,赶往去城外,据说?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那个人?知道雪莲花的下落。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是驾马往城外赶的,夜色沉沉里冰天雪地,寒风猎猎,周湮的心却是热的。 * 六王府。 此?刻王府高阔的朱门前站着?一个人?,衣衫单薄立在风雪里,执着?一柄青竹伞,指尖因为惧寒而发白。 他的脸色也很苍白,甚至有些无神,在看到罗垣出现时才抬起?了?眼睛。 「你怎么?过?来的?」周湮竟然能让他出来?罗垣不可思议。 「我咳…咳咳……」刚开口准备说?话便咳嗽了?起?来。 他只?着?了?一层素白上单衣,如今这样弱不禁风在风雪里,颤颤巍巍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既然他现在来找自己,那应该不会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罗垣心思暗转,然后伸手扶住苏禾:「外面冷,先进去吧。」 苏禾一边轻咳一边跟着?罗垣往里走,罗垣见他没有任何挣扎避讳的表现,心里不禁愉悦起?来。 就?这样一群人?拥簇着?前面的两人?进去,一边还有人?为他们擎伞,下人?都在不约而同的想今日这公子比玉夫人?还美,难道这府里,又要再?添一位主子了?? 苏禾似乎路都走不稳了?,罗垣不敢想像他病体支离还能独自走从周府冒着?风雪走过?来,还只?穿着?这么?薄的衣裳。 「喝点热茶暖和暖和。」罗垣亲手奉上沏好?的茶。 暖阁里的琴师已经撤走,这里全然没有外面的严寒,甚至三足花几?上的金色迎春都开得很好?,灿烂一片十分喜人?。 将茶捧在手中?,淡色的唇微微抿了?一点,苏禾知道罗垣在等他开口,于是主动说?:「我想离开周府,你现在还能帮我吗?」 第154页 凭他一人?之力就?算是现在走了?,也迟早被抓回来,现在唯一能帮他跟周湮对抗的,只?有罗垣。 罗垣当然更清楚这点,所以他也不急着?答应,反而悠悠问?:「怎么?现在忽然就?要离开了?,之前我同你说?时你一向不答的。」 「我不想死了?都跟他牵扯在一起?、断不干净。」对他而言周湮是蛮不讲理的暴徒,周府就?是牢笼,他厌恶,若是死都不能逃脱,那死也不能安息。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是有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呢。」罗垣有些好?奇这点。 「他跟我难道没有仇?」说?着?又开始咳嗽,病容倦色不经意间已勾人?神思。 「好?好?有仇,你先别激动。」罗垣体贴的帮苏禾顺气。 想想也是,周湮逼迫苏禾的事罗垣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苏禾虽然表面是个软性?子,却也是个有骨气有脾气的,这些事寻常不说?却藏在心里,说?不定早恨不得将那行不轨之事的恶徒抽经扒皮了?。 抽经扒皮?罗垣心中?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他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道吗,我无意听说?他曾残忍剜下一个下人?的双眼,将人?活活做成了?人?彘,只?因那个下人?与我走得近。」想起?自己曾听到侍女偷偷议论江沅的事, 苏禾便不寒而慄,他厌恶道,「而后面周湮竟然可以云淡风轻的我面前谈起?那个人?,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好?像他真?的那样光明磊落。」 这样事,任是谁都忍受不了?。 「这倒像他的脾气。」罗垣心里发笑,面上一边点头一边认可道。 那边苏禾渐渐平静下来,罗垣也开始正面给出自己的答案:「帮你离开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如今我已时日无多,只?求死了?能得清净。」这就?相当于在说?「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不在乎,反正我也是个死人?了?」。 「我也不是土匪要趁火打劫,我也不要多的,只?要你陪我一晚。」当然就?是今晚,「知道你身体不好?我当然会怜惜你,不会像周湮那么?非得死去活来。」 「可以。」没有犹豫。 「今日你这样自投罗网主动上门,周湮知道怕是要气死,他把你守得那么?死,恨不得把你锁着?不让人?瞧见,你倒好?,竟然主动过?来找我。」 美人?已唾手可得,罗垣觉得畅快,又觉一阵好?笑,自己心仪许久的宝贝总算可以得手把玩了?,这样的人?间乐事,怎么?可以一人?独乐? 周湮也该知道才对,罗垣想着?不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真?想看看周湮知道他捧到手心里的人?主动侍奉自己时的表情。 罗垣站了?起?来,苏禾也跟着?站起?身,然后罗垣就?把他压在了?软榻中?的矮几?边,开始伸手扯苏禾的腰间束着?的衣带。 苏禾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任凭罗垣把自己衣带扯落,随后衣襟大开,再?掩不住里面最后的单薄贴身衣物。 罗垣随手将衣带放在矮几?上:「你的衣裳湿了?,去换一件吧,我让人?带你下去沐浴。」 虽然来的时候苏禾撑着?伞,但是衣裳下摆处难免沾了?残雪,化开后洇湿一片。 于是有伶俐的美婢推门进来,十分识趣的低着?头站在一边等着?,罗垣压着?苏禾维持暧昧的姿势好?一会才退开将人?放了?。 「你穿白色真?好?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颜色,你这样穿在身上我一看到就?在想,你若是脱了?这身遮羞的衣服, 又会是哪般妩媚?」罗垣忽然笑了?起?来,上下毫不掩饰的直白打量着?苏禾的腰身,带着?轻慢的说?,「其实我更想看看你穿红衣。」 * 六王府的天泱池是从皇宫引过?来的温泉汤池,水质清透温度适宜,甚至有淡淡的花香,在此?沐浴不仅可以延年益寿,传说?还能永葆青春通体暗香,而且这道温泉常年不断,日夜热气萦绕。 汤池足够大,四周有八扇镂空雕宝玉石屏风横着?,浮雕玉柱上挽着?月白色的绡纱,用穿了?琉璃珠的络子繫着?,下面坠了?千丝流苏。 池为白玉造就?,水雾氤氲不绝,当衣衫滑落在地时,玉足踩在玉砖上,分不清哪个更莹润白皙。 雾气一片蒸腾开来,美人?线条优美的腰身若隐若现,慢慢一步一步走下了?水中?,泉中?涟漪晃动,一个仅露出肩头的背影便已美不胜收。 乌黑的长髮被人?细心挽着?落在岸边,样貌姣好?的婢女跪在地上垂首替他擦身,不敢用太大的力道,怕在那细嫩的肌肤上留下印子来。 与此?同时,旁边还一直有美婢捧着?漆金托盘候着?,一字排开的美婢足有十数人?,她们个个都是上人?之姿,衣着?也十分不俗,却都乖巧恭顺。 描了?金牡丹的托盘里整齐的叠防着?衣裳,内衫是天山堆雪的白,又云一样的轻软,穿在外面的则是一件绯艷正红的广袖云缎衫,金丝天光,锦霞一样的艷丽。 直到美人?出浴,水光潋滟下一片活色生香,却没有一人?敢抬头多看一眼,她们只?看到那双玉足,一点点踩着?泉水落在玉砖上,地上湿了?一小块,留下一滩清淡的水迹。 第155页 一人?上前替他拢着?长发擦拭,另几?人?则纷别取了?托盘里的衣衫展开,一件一件往他身上细心的穿。 仅仅是穿衣而已,十数人?合力都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待一切穿戴完毕后婢女退开侍立两侧。 华屏为背景,苏禾站在中?央,衣裳华艷,纤腰裊娜,身上的红衣没有一丝多余碍眼的褶皱,端然画中?艷仙。 头髮随意被绾在身后,用一根与衣同色的缎带松松束着?,最后苏禾又被人?跪下侍奉着?穿好?鞋袜。 他如同一个即将蒙受帝王宠幸的宫廷妃子,欲新承恩泽娇弱无力,又怕不胜雨露,娇羞且媚人?,被人?扶着?回到了?最初的暖阁。 第84章 一条素绦带 罗垣甫一见进来的?苏禾,心中大?嘆,不禁脱口而出:「这红衣上身,天下粉黛也无你半分颜色。」 侍女美婢出去了,留下罗垣跟苏禾两人。 但是罗垣并没有急着步入正题——既然已是囊中之物,何必那么猴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现在他更喜欢慢慢享受这个过程:「你会箜篌吗?」 苏禾看到了一边的那架凤首箜篌,华丽非常。 「箜篌清脆华丽,你穿这身衣服来弹正好。」语罢,罗垣便入座,明显是要苏禾去奏乐。 实际苏禾竟然确实会弹,于?是也没有拒绝,规规矩矩的?过去坐在铺在地上的?玉簟上。 弦音泠泠,如玉珠落盘,红衣裹身的?美人侧首抬手,广袖里探出的?一段皓腕犹如一段皎洁月华,艷丽的?红衣旖旎在地,像花瓣一样铺散开来,如此看去他的?身形似古画中仕女窈窕,背影依稀恍若好女。 烛光轻曳,苏禾长发如缎,侧颜在晦暗灯火下显出一丝冶艷,他垂着头显得十分认真,白净的?脖颈与艷丽的?衣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万年寒冰雪山中凝出了一点?硃砂,触目惊心的?美。 凤弦流光,纤指翩跹其间或拨或捻,珠帘在他身后,银烛在他侧面,他秀美的?剪影落在锦屏上,金玉华宇香风暗送,凭他姿仪便已赢过世间万千色,当得起绝代?风华。 真是个尤物,可惜不久就要香消玉殒了,不过好在在这之前自己能够得到?他,待他死了,自己最多也就嘆息一声罢? 手中的?那杯酒端着却是许久都忘了饮下,罗垣索性也不喝了,开始认真的?听着难得的?阳春白雪。 直到?许久,一曲一曲不断,苏禾指尖都发红了,罗垣才起身携了人往设有休憩软榻的?内室走去。 他牵着苏禾的?手,穿的?是玄色的?锦衣,与一身红衣的?苏禾相得益彰,两人背影渐渐隐没在层层帘幕后。 * 从城外归来,周湮夜深时分才回到?府内,今日的?雪总算是停了。 带在身上的?铃铛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响,他想大?概是苏禾疲于?动?作,如今也应该早早睡下了,今日雪莲花虽然有了线索,但是他心里仍旧有些放心不下苏禾,一个下午不见便甚是挂念,于?是打算悄悄过去看看他。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苏禾,周湮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却在走到?主院门口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 只见房门紧闭,外面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已不知跪了多久。 难道是苏禾的?病情加重了?这是周湮当时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于?是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请大?夫了吗?」 同时已经推开门进去了,根本不容旁人多说什?么。 一直等?到?周湮进去却见房内空荡荡的?,这才发现古怪:「人呢?」 从外面跟进来的?绿云再次跪下:「奴婢有错,没有看住公子,请少爷责罚。」 周湮这才明白过来,苏禾不见了。 「去找啊!他还生着病怎么能乱跑,赶快让人去找!」万一苏禾要是晕倒在外面怎么办,他一个人也没人看着,若是出了意外,那要自己怎么办? 明明昨天他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怎么今天就不声不响的?走了?他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走?他要去哪?现在怎么样了? 无数个问题让人头痛欲裂。 好一会周湮都觉得脑子一团浆煳,甚至眼前一阵眩晕,但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关苏禾他乱了心神,但是这个时候是最不能乱的?时候。 「他走多久了,现在马上去找,让府里所有人都去,还有拿着我的?令牌去通知京兆尹,让他拨出人马在平津仔细的?给?我找,必须马上把人……」 「少爷,六王府派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外面有人一进来便说。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打断少爷的?话,但是这是六王府送来的?,那人又?亲口嘱託说六王爷说这是头等?急事,必须马上呈启,所以他不敢耽搁。 「什?么东西?」周湮正着急心烦,一听到?是罗垣府上送来的?东西就不自觉的?皱眉,只瞥了一眼下人手里捧着的?托盘。 然而却又?在下一刻神色一凝。 有一种荒唐的?猜测在脑子里出现,瞬息间就生根发芽,周湮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也很冷,他慢慢伸手掀开了托盘上盖着的?红绸。 入目堆云叠锦一抹整齐的?雪白,拿在手上质地也是非常柔软丝滑,确实是云锦。 第156页 却又?不是普通的?云锦,而是一条云锦质地的?白色素净绦带。 周湮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东西是苏禾的?。 这样私人且寓意隐晦的?东西,一般人怎么可能轻易得到??而且还是由罗垣府中送来,时间就在今夜,这个时候。 这么巧。 「不用?找了。」他手里紧紧攥着绦带,阴沉着脸,却心如刀绞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都出去,外面的?人也不用?跪了。」 周湮忽然想到?初见时他也曾捡了苏禾遗落的?衣带,跟手里这个很像。 宽衣解带,共赴巫山,周湮有种无能为力之感。 他现在连去找的?勇气都没有,苏禾冒死也要逃,但他不想去看苏禾与别人红帐里恩爱缠绵,他是懦弱,懦弱到?一直逃避,一直隐忍求全,一直退让。 所以如今活该只能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卧房,只能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的?等?着,他这抢来上夫人终究是留不住。 他不能管,管不了,管了也是自己一个伤心人,心都千疮百孔了,再管,疼的?也是自己。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让自己想却偏偏要想,想像着他们两人如何耳鬓厮磨缱绻情深。 多少个从前,那两人也曾如此?难道从始至终自己才是那个坏人姻缘的?棒槌? 或许他之前说错了,苏禾是真的?很喜欢六王爷吧,不是因为想躲避自己。 留不住一个人心,即便是暂时困住了他身,他迟早还是会离开的?,事实就是如此。 周湮终于?也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早已痛苦到?鲜血淋漓。 恍惚有种错觉,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他是去了最重要的?人。 周湮本打算就这样守一夜,但是变故却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 周湮仓忙赶到?六王府的?时候,御驾还未到?,只王府外已经被人山人海的?禁军团团包围,火把的?光亮直冲云天,似要将寂夜搅动?如白日。 一刻钟前还美轮美奂的?暖阁里此刻人心惶惶,静得死寂,周湮一进去就看到?了地上狼藉一片,碎裂的?瓷片上都是殷红刺目的?鲜血,一路蜿蜒而来,周湮顺着往里走,绕过一侧隔门,看到?了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罗垣。 「断气已经一刻钟了。」仵作摇头。 大?理寺卿和禁军裴统领也都在屋内,两人神色凛然,十分凝重,听了仵作的?话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人呢?」周湮抑制住内心的?恐惧,艰涩开口。 「郡王?」大?理寺卿闻声转头发现了周湮,他与周湮私交还算不错,眼下却不懂周湮的?意思,「什?么人?」 「这里还有的?人呢,你们来的?时候可有见到?其他人?」 「除了外面侍奉的?侍女,只有刺杀的?兇手了了。」裴统领当即吩咐人将兇手押进屋内。 周湮心急如焚,心中万千思绪却没有一条清晰,一直等?到?禁军带进来一个人,周湮才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小禾!」 苏禾被两个士兵押着进来,走路踉踉跄跄,精神恍惚的?样子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周湮刚放下的?心復又?一沉,上前一看又?发现苏禾一身凌乱松散的?艷丽红衣——他寻常是不会这样穿的?,惊艷之余想到?罗垣今晚送到?周府的?白色绦带,于?是眸色一暗。 「小禾?」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不忍看苏禾这副模样,于?是赶紧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到?苏禾身上,然后要去揽苏禾。 那两个士兵却有些犹豫,直到?裴统领沖两人摇了摇头他们才放开。 「郡王,我之前盘问过下人,说这位……公子是周府上的?人。」最开始见人的?时候还以为又?是六王爷从哪里弄回来,豢养在府的?美妾,后面才知道是一位公子,之前本对此人身份存疑,眼下看周湮的?举止神态便已猜得七八分。 「是我夫人。」 周湮一句话像是惊雷炸开,屋内又?是一阵诡异的?死寂。 以为只是豢养着玩的?美人,没想到?……裴统领刚收下去的?心思瞬间又?被吊了起来,看着在周湮怀里瑟瑟发抖的?人,他心思微妙起来,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在下消息闭塞,还尚且不知道郡王已经娶亲,郡王莫怪。」 「咳咳。」大?理寺卿是早早便在大?牢里见过这人的?,当时也是受周湮的?嘱託,现在面上却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位额……公子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六王府?」迟疑半晌,「郡王妃」三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府中私事。」周湮自己说起来也是脸色古怪,似极不情愿提起。 然而这四个字堵得旁人没插嘴的?余地。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明显就是周湮要护着他夫人的?意思。 实在让人为难。 然而周湮已经不管那么多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苏禾,只把人小心的?护在怀里轻声软语安慰,苏禾却始终惨白着脸不肯说话。 那两人就仿佛别人不存在一样。 众人在旁:…… 第85章 六王爷是我杀的 大理寺卿欲言又止,裴统领就比较直接:「一刻钟前王爷被刺杀,我们接到消息赶过来却只在这里发现了这位公?子,他身上也有王爷的血迹,眼神闪躲言辞闪烁,还有下人口供所以我们才抓人的,只希望郡王不要让我难办。」 第157页 周湮这才发现怀里的人袖口上确实有些许暗红,是鲜血,不过因为他穿着红衣所以之前周湮没看到。 「他何时成了兇手?证据呢?」 裴统领的弦外之音周湮明明白白。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在这里,也?只有他在这里。」裴统领看向周湮怀里的苏禾,想?到六王爷好美色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于是斟酌着又说,「或许是他失手杀人也?说不定。」 周湮黑了脸,而恰好此时外面响起传驾声,是皇上到了。 里面的所有人都去外面准备接驾,周湮没有动,还紧紧的揽着苏禾在屋内,他觉得自?己之前胡思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是错的,苏禾跟罗垣或许并没有……于是他忍不住偷偷问:「是不是他想?碰你,所以你才……」失手杀人。 「我……没有。」苏禾却依旧神智飘忽,许久才摇头小声说。 然而现在不管周湮信不信,反正?皇上是不会信的。 到了御前的苏禾连话都说不出,问他许久他才眼神木然是摇头。 皇上似乎对他没什么耐心,指了指大理寺卿,说:「你去看看他身上可?有什么伤。」 一番简单的检查,却只在苏禾脖子上看到了几处清晰的咬痕和手腕上的淤青,大理寺卿敛下神色对皇上说:「是新留下的,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那些掩在衣衫下的明显的痕迹让周湮目眦欲裂。 情况至此,所有人似乎都心知肚明了。 但都没有一个人开口打破沉默。 皇家龌龊隐晦之事多得很,为了美色而丧命的荒唐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事关?皇室颜面,知道也?不能宣之于口,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垣儿的死,总要给出一个交代。」良久,皇上才沉沉开口。 那瞬间周湮似有所感,蓦然抬起头果然看到座上的皇上正?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这已经不是在暗示了。 六王爷一直很得圣宠周湮当然清楚,但是这件事罗垣并不占理,周湮也?不犹豫就说:「错不在他,不能定罪。」 皇上深深地看着周湮:「他在王府行兇,还没错?」 必须要一个人背下这所有罪责,这个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将一切都归咎于一个无关?紧要又微不足道的人身上,今天晚上的丑陋很容易就被?遮掩,分明是受辱,现在倒成了死罪。 周湮陷入了一种可?笑的无力中?,但却又异常坚定:「是非清白,请皇上明断,否则臣自?己也?会查清楚这件事公?之于众,还他清誉。」 见周湮神色有异,皇上终于发现了古怪点,遂问:「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裴统领跟大理寺卿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脸上不露分毫,然后又听?到周湮说:「他是臣的夫人。」 「你的夫人?」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朕问你,你可?知道他是何人、祖籍何地、家门如何?身份来路都不清楚,什么夫人,再这样胡说朕替你下休书?算了。」 「那皇上不如干脆将我也?——」周湮不打算罢休,话正?说到激愤处却忽然被?身边的人拉住了手腕,于是未出口的话就此凝滞在喉头。 「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苏禾已经恢復寻常了,他对着周湮摇摇头,有些疏离的说,「不必再这样,我认罪。」 他的拒绝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又情理之中?,周湮甚至找不到一句话来应答,大吼:「你认什么罪?你没罪!」 「六王爷是我杀的,我认罪。」苏禾忽然跪下,叩首。 他甚至都不提是失手误杀,直接就这样揽下了全责,便宜了旁人的心思。 周湮怔愣的站着,或许现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在多管闲事,周湮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 「那就先带下去关?押起来。」皇上却满意的点点头,「事情就这样了,各位爱卿且先回去吧,朕也?要回宫了。」 苏禾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周湮一个人回到了周府。 月上中?天夜未央,苍凉月色下雪地冰寒。 「母亲?」 周湮在周府的大门口遇到长公?主?,她似乎一直等在这里,却连一盏灯笼也?无,身边只跟着一个贴身侍女?。 「回来了,如何?」她站在原地未动,等着周湮走?过去。 「他是冤枉的,这不该是他应扛的罪。」从前的皇上也?没有今日这般无情不讲理,周湮打算明天带人再去看看罗垣的尸身,好好调查。 「我已经听?说了。」虽然周湮没有说是谁,但是她已经知道了,「皇上一向待你亲厚,这次却不讲情面,我知道你一定在怪他,你可?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周湮自?嘲。 「不仅仅是为了皇家脸面。」洞悉了周湮的内心,长公?主?依然稳稳站在原地,「皇上是为了周家。」 长公?主?语重心长:「上次因为赵瑜钦的事我们跟赵家已经结下了仇怨,皇后是赵家人,罗垣是赵家寄予厚望的皇子,他死了赵家能轻易罢休? 赵家一脉根基深厚门楣显赫不好应付,皇上尚且被?多处掣肘,这次如果让赵家知道你跟苏禾纠缠不清,他们只会揪着这件事伺机把整个周府拖下水,而且这样苏禾在大牢里也?只会更苦。」 第158页 「皇上努力把周家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是为了护着周家,你若是再执意要救人,那就是正?中?他们下怀。」 话到最后她脸上有一抹倦色,夜色太深,又像是错觉。 周湮默然。 就像皇上说的,罗垣的死总要给出一个交代。 而这个交代不是给皇室,也?不是给百姓,是给赵家一族。 于是翌日整个平津的人都知道了,六王爷昨晚被?一个居心不良的刺客给刺杀了,现刺客已经被?抓住关?在大牢里。 而苏禾这个「居心不良」的刺客,在被?送到大牢的第二天就有人写了供词让他签字画押,他一一完成十分配合,完全不知道外面关?于他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本来皇上的意思是犯了这么大的罪,既然该走?的过场都已经走?完了,那干脆趁早找个时间杀头算了,也?算是为罗垣报了大仇。 但是这圣旨还没下来,赵相那边就不干了,非说此事甚有蹊跷,还需再调查调查,这个刺客暂时杀不得,眼下这是唯一的线索,得需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才行。 于是苏禾本来即将搬家的脑袋就这样险险保住了,不过这样活着跟死相比也?好不到哪去,还得提心弔胆的想?着那些人何时有空提审自?己,多半是要用?刑的,这病歪歪的身体恐怕撑不过两轮酷刑。 那日以金针强行解穴恢復功力损伤确实?极大,如今毒渐入心脉,就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恐怕当真活不过十日。 但是现在系统还没有任务完成的指示,所以他还得继续坚强的活下去,至少能多撑一天就尽量别死。 强提升回去的功力又在一点点退散,像是随时能干涸的短溪,苏禾看着苍白无力的手心,无奈摇头,真惨,只希望不要任务没完成人先死了,划不来啊。 大牢阴暗,难分日月,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不禁抬头看向面前的墙壁,似乎想?要将其看透进而得见外面的景状一般 看了一会,苏禾想?,应该是晚上下雪了吧? 可?这里除了地上潮湿的稻草,什么御寒的都没有,他开始怀念在周府被?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细心照顾的美好生活了。 不过顶多也?就只能想?想?了。 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平津地处北方?,说不定还真的一个冬天也?不消停,就这样一直下到来年。 这个冬天格外难熬,苏禾惆怅地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仰头闭眼似有若无的道:「我不喜欢下雪。」 另一边,在苏禾在牢里受煎熬的同时周湮也?不好过,他知道大牢是个什么样子,苏禾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受得住那样的苦,他的毒还没解,即便是不被?斩首,估计在大牢里也?耗不起。 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替,但是皇上给苏禾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探望,周湮没法?进去看一眼,只能在外面努力替他找证据证明清白。 ——那天长公?主?的话他确实?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他知道皇上这么做是想?尽快将此事解决,少生事端,其实?也?算是警告,想?让自?己断了救人的念想?。 可?是即便事关?整个周家安危,他还是放不下。 而且经他调查,发现了罗垣的死确实?疑点重重,远比他想?的要复杂,而且罪证明显与苏禾无关?。 那日苏禾曾对自?己说罗垣不是他杀的,看来是真的,他顶多一时惊惧下意识拿花瓶砸了罗垣,但是并不致命,罗垣的死分明另有原因。 * 也?就是在这天深夜,大牢里发生了变故。 苏禾就说这些朝廷里当官的闲得慌,他好不容易哆哆嗦嗦要睡着了,外面却忽然来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脸都臭得可?以。 搞得这么见不得人,当然干的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86章 动私刑 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提审苏禾,并?且准备用严刑逼供。 其实到了大牢里用点手段也都是常事,让犯人尝尝苦头更?有利于?案情进展,但是他们这一行人今天来却并?不打算按照规矩来合理用刑,而?是准备动私行。 牢门被?打开?,接着?二话不说苏禾就被?带到了一个专门给犯人用刑的刑房,他被?绑在刑架上,这里依旧很暗,只有四个角落里点着?几盏油灯,让他清楚的看见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各样的刑具。 还有人在烧炭盆,里面是猩红的烙铁,苏禾几乎能想像到那东西落在皮肉上发出渗人的「滋滋」声。 但是他面不改色,并?且毫不掩饰的表示十分?嫌弃。 坐在正对苏禾的椅子里的赵相看他这番表情,也知道没有把人吓住,不禁开?始打量起苏禾来。 这个人身形纤弱又长得男女莫辨,五官十分?秀美,听说是之前周湮抢回去关在府里玩乐的禁脔,确有几分?姿色,但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的胆量。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赵相更?加觉得罗垣的死不简单,他给刑吏使了个眼色,长得让人一看就觉得阴沉的刑吏立马心领神?会,对苏禾恐吓说:「这里这么多沾了人血的东西没把你吓着?,但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其他的法子让你开?口。」 他走到苏禾面前拿出一粒药丸,捏着?苏禾的下?巴说:「这是一枚专门对付习武之人的药,吃下?这枚药丸凭藉内力催发,药性很快就会让你生死不能,我知道你有内力,杀六王爷肯定另有原因,说说看是不是还有同伙。」 第159页 这里的「同伙」十分?明显暗指周府的人。 对方手劲很大,手很粗糙,苏禾感觉自己下?巴要脱臼。 苏禾想翻白眼,你掐这么大力谁说得了话? 刑吏却未觉不对,以为苏禾还在顽固抵抗,遂阴恻恻一笑:「忘了告诉你,这是专门帮你这种长了一副漂亮皮囊的人松快松快的良药,到时候发作起来你连路边的母狗都不如,只会哭着?求人肏你,事后还会上瘾。」 好下?流,苏禾心想。 「想好要怎么说了吗?」说着?慢慢将药丸抵到了苏禾苍白的唇边。 苏禾是真想说话,可惜也是真的开?不了那个口,他满脸黑线,气得想磨后槽牙。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摆明了非要他吃这玩意儿然后给他消遣。 事实苏禾猜得没错,刑吏贪婪的盯着?苏禾,享受着?他在自己手下?无法反抗的模样,故意凑近了说难听至极是话:「到时候,你要是哪一天不和男人欢爱苟合,就会……!!!」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刑吏忽然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瞅着?苏禾,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苏禾舌头一卷就将那枚近在咫尺的药丸带进了口中。 「你!!!」他惊骇得无以復加。 竟然有人主动吃这个东西!!! 然而?苏禾却看准机会,趁着?刑吏震惊失神?松了力道的空挡,「呸」的一口将前一刻吃进去的药丸又吐了出来。 下?巴还发酸,苏禾瞪了一眼在自己一连串动作下?,已经不知如何反应的刑吏,万分?嫌恶的说:「什么破玩意儿,要吃你自己吃吧,少噁心我。」说完又呸呸呸了几口,好像生怕那脏东西吐不干净似的。 刑吏总算是回过?神?了,整张阴沉沉的脸扭在一起格外可怖,咬牙切齿地说:「今晚你别想好过?,我这药还多着?呢,等你还剩一口气的时候我就剐了你的皮做美人灯,反正你这么白,细皮嫩肉的做出来肯定好看。」 得了自由能说话的苏禾并?不惧他,气定神?闲道:「恐怕是不行了。」 他这淡然从?容的样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也让旁人看了格外不爽——恐吓了半天结果别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让人憋屈。 几步外的赵相一直在暗暗观察苏禾的动向,他这样子真的越来越古怪,跟自己之前收到的消息里的形容简直判若两人。 这人虽然身处弱势,脸色也很苍白病气,但是气势依然不矮半分?,像是名花开?到极致将凋,也不低头轻易摧折,丝毫没有龙游浅滩的困窘。 不一样啊。 长久沉默的赵相终于?开?口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一开?口,刑吏就没有说话的资格了,瞪着?一双死人般冰冷的眼睛退到了一边去,暗暗的盯着?苏禾。 「我啊,就是那个利用周湮蛰伏到罗垣身边的刺客,哦对了,我是来找罗垣寻仇的。」苏禾很诚恳。 赵相却狐疑起来:「当真?」越是轻易说出,越要怀疑可信度。 「我说了你再自己去查,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吗。」苏禾一副懒得废话的样子,然后开?始不满的抱怨起来,「我一直打算坦白从?宽的,你们一来问也不问就把我绑了,害我没机会说话。」 为什么这么临危不乱呢,因为他打算坦白从?宽的。 众人:…… 「先放我下?来吧,这样不方便?我陈词发挥。」说着?示意自己还绑在刑架上的手脚。 在赵相的默许下?有人上前给苏禾松了绑,解开?桎梏的苏禾随意活动了两下?筋骨,然后往一边空着?的椅子上一坐,大气凛然的喊:「上笔墨,我要招供!」 赵相:…… 早知道这么简单就不这样大动干戈了。 然后苏禾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口供,词藻华丽情真意切,末了拎起来吹干墨痕,动作行云流水,整篇供词不仅文采斐然而?且字也是鸾跂鸿惊万分?漂亮。 一边伺候笔墨的人都呆了呆。 最后认认真真的在硃砂印泥里一按,印好手指印,苏禾拍拍手:「好了,完成。」 赵相拿着?供词看了一遍,并?无不妥或者遗漏,心中却冷笑周湮也是命大,都这样了还能活到现在。 收起供词,沉吟片刻的赵相这才说:「你的话还需本?相调查证实,若是真的,本?相会让人立刻行刑要你去给王爷陪葬,但若是发现有所?欺瞒,再上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放了狠话之后赵相就领着?一群人走了,苏禾被?带回了原来的牢房,这样一折腾他现在一点睡意也无,就靠着?墙坐着?开?始发呆。 * 周湮一心想着?尽快把苏禾从?大牢里救出来,所?以昨晚收集完所?有证据后一夜未眠,等到天一亮就匆匆出府。 但是却在中途遇见?了长公主。 不是巧遇,她似乎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周湮。 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天亮时方停,庭内厚实白雪一片,小径上都铺满了,有几个下?人正在打扫。 长公主就站在迴廊下?,跟周湮面对面,她见?周湮沉默,只能嘆息着?无可奈何的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进宫去见?皇上,带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去让他把大牢里的人放出来。」 第160页 「是。」周湮坦白。 「那谁来给赵家?一个交代?」 「兇手会抓到的,但他不是兇手。」深知长公主都是为了周家?着?想,但周湮却觉得不甘,凭什么一切都要苏禾扛,他忍不住将自己查到的事说出来,「他怎么可能杀得了罗垣,我查证过?了,罗垣分?明是死于?金针锁喉,而?且罗垣之前体?内就已经长期积毒,随时可能爆发毙命,这毒……」 「住口!」长公主越听脸色越难看,终是忍不住高声呵斥。 周湮愕然于?长公主的勃然大怒,庭下?那些下?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斥声给惊了一惊,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往廊下?看去,却又在下?一刻散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扫着?路上的积雪。 缓缓吐出一口气,长公主恢復了冷静,不过?说出的话却让周湮心神?皆震。 她说:「你以为他干不出来这些,金针锁喉?你真以为他就是表面那幅柔柔弱弱任人欺负的样子吗,他一直在骗你,昨天,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一切,他是栖霞山的刺客了,杀罗垣是为了寻仇。」 「承认什么,他能承认什么。」周湮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他知道苏禾来路不明,也知道苏禾身上有秘密,他甚至暗暗猜测过?苏禾的身份,如今长公主一席话更?是让他心里隐隐的不安,但是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替苏禾辩解,「一定是他们逼供,不可能是他。」 见?周湮动摇,长公主又继续劝说:「他自己亲手写的供词,如果不是当初对你有所?图谋,想靠着?迷惑你来休养生息然后接近罗垣,你早不知被?他杀了多少回了,被?骗至今日你还想着?要替他平反,可见?他手段高明,你不要命了?」 是这样吗?不是,周湮不相信,而?且:「就算是他骗我,我也……」 「先别说什么也不变心的话,你待他真心实意,但他未必就把你放在心上,说不定一直暗恨你辱没了他,只是苦于?形势无法动你,要不然早杀你泄愤了。」 苏禾一直对周湮冷淡长公主当然知道,但是那种冷淡最终也只能化作无可奈何,还不够伤人,现在一切说开?,最伤人的话也可以肆无忌惮,只要去见?到他:「你若是不信我说的这些可自己去大牢看看,这次不会有人阻挠你。」 「你亲自去听听他真正想跟你说的那些绝情话,你就不会再觉得非他不可了。」 这次真的没有人阻拦,周湮很顺利的到了大牢里。 尽管里面光线昏暗,但是周湮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墙角衣衫单薄的苏禾,几乎是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苏禾也转头看向了周湮。 两人视线就这样撞到了一起,谁也没有率先移开?。 周湮第一次发现苏禾的眼神?竟然可以这么亮,熠熠生辉,不过?细看却是寒夜冷星。 有狱卒来打开?了牢门,周湮走到了里面,苏禾站了起来,越加清减的身姿颀长而?挺拔,不再像花枝一样美则美矣却过?分?柔弱。 深藏多时,现在的苏禾就如刚出鞘的剑锋一样寒光湛湛,并?且锐利非常。 他是栖霞山的剑客,周湮信了。 第87章 我这人很记仇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但是他还是问了这一句,又走过去面不改色地说,「为?什?么要招供,你该知道只要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心愿已了,反正是将死之人,为?何不供?没人对我?用刑,我?又不蠢何必活受罪,不是逼供是我主动招认的。」说完这一大串, 似是怕周湮不信自己的话一样,苏禾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扯开了衣襟,大大方方的露出更大片的肌肤,玩味说,「看看有伤痕吗?」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片雪白的胸膛,不仅白皙,周湮还知?道那里的肌肤是如何细腻,从?前缠绵的那些?画面猝不及防的就展现在眼前,于是周湮不自然别开了目光。 他的举动换来苏禾的一声暗含冷意轻笑:「什?么德性,看到?这就觉得非礼勿视了?」 这话听在周湮耳朵里分明就是讥嘲,好像在讽刺他曾经?强横无理的索取。 重新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裳,苏禾的脸上还带着?笑,虽然脸色苍白但是风华不减烨然若神,比之从?前不是一星半点的差别,真的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有一点没变——眼里的冰冷疏离。 「话都说完了吧,你走吧,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再见你劝你早点在我?面前消失,否则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你就该去地下跟罗垣见面了。」说着?就转过了身背对着?周湮。 那个?背影,是冷漠的拒绝。 周湮却?上前一把抓住苏禾的手?腕,死死不放,两人再次面对面,周湮声音都是隐忍的愤怒:「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怎么会是没有任何关系,后来你明明也……」 这次苏禾很轻易就挣开了他的手?,又冷又淡的说:「我?可不喜欢男人。」 「那你还……」周湮愣住,明明那天他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 但苏禾却?依旧以为?周湮在说那些?所谓的「夫妻之实」,他极度不愿再提那些?事,遂皱眉道:「你以为?我?愿意?」 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但是周湮没有解释,半晌才自嘲道:「那真是委屈你了。」 第161页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也该了解我?的脾气,但凡让我?不高兴的,都是杀了才痛快。」不欲纠缠,苏禾侧开身负手?而立,毫不意外的瞥到?大牢光线昏暗的转角处藏着?的一角衣袍。 下一刻,苏禾直接足尖发力踢起了地上一颗细小?的碎石,小?小?的石子瞬间犹如锋利的暗器划过周湮的侧脸,贴着?脖子上的要害擦过,接着?就有一缕断髮飘下。 「我?这人一向记仇得很。」只是警告而已,实际周湮并没有伤到?分毫,然后苏禾视线微转,斜斜睨着?周湮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看我?千方百计要杀罗垣就知?道了,我?有仇必报的,你现在竟然还敢来见我??」 他的仇自然是周湮趁他中毒落魄孤弱时,日日夜夜的榻间折辱之仇。 没有咬牙切齿深恶痛绝,却?更让人发觉他话里的恨意之深。 但是他忽然又笑了,谈笑风生似的云淡风轻:「我?杀过的人不在少数,但凡辱我?惹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恰巧你就还知?道一个?,你那未过门的夫人赵瑜钦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 周湮确实意外:「是你?」 「她让我?,很不高兴。」很缓的语调,苏禾说得理所当然,「难倒不该死?」 「让你走还死赖着?不走,故意碍我?的眼吗。如果不是当时还需要留在周府修养,就凭你辱了我?那么多次,也早就该一块杀了。」 他骨子里的天性就不是柔弱可欺的,从?前都只是一时示弱的假象。 周湮十分认真的看着?这个?恍若脱胎换骨的人,观察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却?找不到?一点从?前的影子。 他在笑,不再像以前总是郁郁不肯展颜,好像他本该如此,他本就不是养在白玉栏杆里需要人细心呵护的娇弱的花朵。 原来这才是他。 周湮深深的看着?苏禾:「那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我?就在你面前,不还手?。」 「我?现在杀了你,怕是得马上跟你一起走黄泉路了。」杀了周湮长公主第一个?不放过他。 「即便不这样,你也撑不了多久的。」毒未解,他已时日无多,「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这最后一次见面我?想问你,是否有那么一刻你想过留下,留在我?身边。」 「没有,我?甚至都不想见你的面,如果不是那日算错了雪莲花不在罗垣手?上,才给?自己下了重毒,不然你以为?这里能困住我??」 他已到?这般绝境之地,方才那一招依旧凌厉狠绝,只要他愿意就可瞬息夺人性命,周湮毫不怀疑苏禾此刻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周湮凝神片刻,恍惚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你自己下毒?」 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 「当然不会是玉夫人。」玉妗那日是想给?他下毒的,他知?道,不过玉妗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于是这毒就只能他自己下了。 其实当时谁下都一样,只要不是致命的毒。 「你下手?……从?来都这么狠吗?」周湮言语艰难,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苏禾却?不以为?意:「不狠些?,如何能报仇。」 「捨命求药,铤而走险,到?底机关难算。」最后还是算错了一点,输给?了一个?窃宝的盗贼。 当初罗垣为?了宠爱的玉夫人杀人夺宝,后来苏禾就故意去招惹罗垣,只要罗垣对他动了心思?,他不仅可以得到?雪莲花解毒,还可以伺机在罗垣身边杀了他,一举两得,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最后还是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周湮忽然忆起两人五月初见,芦苇密密绵延,那样一个?寻常的黄昏因?着?一人,翻覆转变,他都不知?道那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后面他也曾怀疑过苏禾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想过苏禾的身份,但他最后还是发现这个?人不管是谁是什?么身份因?为?什?么接近自己,都不重要。 他只是想要这个?人,仅此而已。 所以他才入宫请秦太医给?苏禾下药,只希望他能留下。 如今到?底是留不住了。 一边想着?,周湮兀自一个?人走到?牢房角落里的那个?简陋的木桌边坐下,桌上有一个?装水的粗陶罐,旁边另有一豁口的陶碗,他倒了一碗水端在手?里。 见周湮沉默,苏禾忍不住看过去,却?看到?他端着?一碗清水出神。 「为?何还不走?」苏禾走过去,瞥眼看去,「想给?我?下毒?」 摇了摇头,只见周湮失落的笑起来:「新婚至此,你还欠我?一杯合卺酒。」 然后他喝了一口手?里的水,仰头高举手?里的陶碗,望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苏禾:「今日,以水代酒,共饮合卺。」 苏禾没接,皱眉看着?周湮,已然不悦。 「喝了我?就走。」周湮这才说。 苏禾一把拿过碗仰头干脆喝下:「现在可以走了吗?」 在周湮的身影刚消失在幽暗转角处的时刻,后面的苏禾终究是再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着?就整个?身体贴着?墙壁无力滑下。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但是却?难得的自眼底露出了笑意。 现在周湮应该对自己失望了吧,他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一直潜伏在他身边,利用他,这下应该不会再傻乎乎的一根筋想着?救自己吧? 第162页 其实罗垣死的那夜他本来有机会走的,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到?,以他当时的余力是完全有可能逃走的,但是他没有。 如果他走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逃犯,对他自己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这无疑将周家置于危险境地,而周湮也必受牵连。 这是苏禾不想看到?的。 之前他在供词上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说清楚了目的,这一切都跟周湮毫不相干,周湮甚至还是当中遭人利用又被骗财骗色骗心的受害之人。 赵相会去调查这一切,当然查到?的与他供词所写无异,这样就撇干净周湮的所有嫌疑,就不必再为?自己奔劳受累了。 大牢里依旧很冷,转角处早已无人,这是他第二次到?大牢了,这一次再没人会来救他。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系统终于有了反应,下来了任务完成的指示,辛辛苦苦演了这么久十个?积分总算是一点不落,苏禾险些?喜极而泣。 「应该再过不久就能离开了。」苏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安心的晕了过去。 * 「看到?人了吧。」长公主一直等着?周湮回府,如今见他失魂丢魄的样子竟然隐隐觉得放心了。 他被苏禾伤透了心,不与那个?杀人犯有所牵扯那才是好的,毕竟那人实在不是善类。 苏禾是周湮枕边人,但随时都将磨得锋利的刀口对着?周湮轻易可取他性命,每想到?此长公主都一阵心惊后怕。 「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母亲。」周湮却?忽然波澜不惊的开口,话语极为?犀利,「罗垣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他昨日才查到?罗垣身上一直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长久积压下来已可致命,如果这是苏禾所为?,那他就不必冒险以身为?诱饵去大费周章的刺杀。 所以他想问:「到?底是谁下的?」 「看来是瞒不住你了。」长公主露出一抹披倦的笑,就跟罗垣死的那晚一抹一样的神色,然后缓缓说,「是玉妗。」 又说:「玉妗是我?安插在六王府的人。」 看清了周湮眼中的震惊和不解,长公主徐徐说出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如释重负一样的口吻。 从?来不问朝政和皇权的周湮,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皇上跟赵家表面融洽,实则双方都早已暗地里有所筹谋,筹谋着?如何对付对方。 原来赵家不仅表面揽了大半政权,竟还有谋反的心思?, 赵家人野心大,皇上被处处掣肘,甚为?忌讳,表面上按兵不动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旧对赵皇后和六王爷表现出恩宠,实则早与长公主暗中谋划如何扳倒赵家。 这第一步当然就是杀罗垣——即便他是皇上亲子,但一旦成为?威胁就只能拔除。 长公主看似不参政,却?经?常借入宫陪太后之名跟皇上商议这些?事,到?底是皇室血脉枝叶相连,即便是周家远离朝堂但她也依旧一心为?皇室,也对赵家深恶痛绝。 所以之前周湮跟赵瑜钦的婚事,长公主其实是不喜欢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让赵相怀疑而表面做的样子罢了。 说起来当时还要多亏有了苏禾,不然周湮不可能那么抗拒那场赐婚,好在后来赵瑜钦也死了,不是吗? 周湮呆住了。 这所有的所有都好像盖在华丽锦缎下的沙盘,暗藏玄机,步步为?营杀机重重,但是他到?今天才窥见掀开后的局面。 难怪她急于定?苏禾的罪,不让自己去查,原来是怕下毒的事被赵家察觉。 周湮明白了,恍然大悟,大彻大悟。 第88章 眉心吻 而长公主则嘆道:「嫁入商贾家?,我本欲远离纷争,可是身在皇家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其实她也很无奈,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室受威胁。 「那母亲是否也让玉妗给苏禾下毒?」周湮却忽然话?锋一转。 他问得十分冷静,又有一种万事到最后知晓真相的痛苦和无力。 「那不是致命的药。」虽然不喜苏禾,但是她还没那么狠,随便看不顺眼就要毒杀。 周湮苍凉苦笑?:「母亲就没想?过那个时候他身子那么弱,即便是不是致命的?药,也很轻易就会要了他的?命。」 第一次,长公主无言以对,她沉默了,想?起那天苏禾中毒命悬一线,她在外面听到周湮说的?那些决绝而又情真意切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长公主想?即便是苏禾没有亲手取走周湮的?性?命,但是周湮的?这条命这颗心,也早就被对方轻轻巧巧地拿走了,现在这样又能好到哪里去 两人无语相对,但谁也没有就此结束离开的?意思。 半晌,她才说:「之前我瞒着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捲入其中,能远离朝堂纷争,即便做不了真正的?普通人,也尽量让这一生安宁些,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行了,我瞒不住你。」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一朝心血白费。 「既然如?此,那不如?一切都让人知道个透彻。」事已至此,他从容接受,「母亲,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玉妗是我在江南找到的?人,她原名应该是赵瑜锦。」一切都是天意使然,让她遇见了玉妗,「她是赵家?真正的?大小姐,赵瑜钦的?亲姐姐。」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第163页 如?果当年苏禾不曾救过那个落魄花楼的?女?子,长公主或许就不会找到她,那她不会遇到罗垣,罗垣不会为她杀人夺宝,就不会有栖霞山满门血海深仇,一切也不会走到今日?。 如?此,也不过是这世间或许早就多了一捧,烂在某个角落里的?美人骨而已。 * 院子依然还是从前的?样子,却少了那个如?点?睛之笔的?柔弱美人。 下人们也都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原来表面纤弱的?美人实则是锋刃暗藏的?兇刀,之前那些共处伺候的?时间似乎都是他们在刀口上?走了一遭。 只是可怜了少爷一片真心错付,那人实在是可恶,手段下作再好看也不配进周家?的?门,好在他马上?就要被斩首了,众人都如?是想?。 * 一月后,冬已深,平津将近新年除夕,满城结灯,千家?喜乐。 檐上?雪厚,梅花已开,那树长青柏依旧,在灼灼红梅里身姿傲然。 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门窗紧闭,依旧暖如?繁花万千的?四月,即便是白日?里也点?着一盏烛灯,周湮伏案看着帐本,案下地上?铺着的?狐绒雪白而柔软。 时间长了人便睏乏,周湮闭着眼在长案上?睡了过去,隐约做了一个梦,似模煳似清晰,似真似假,不由他主。 恍惚间好像有人进门,脚步轻盈无声地走到他身边,在看着他。 「周湮,再见。」是苏禾的?声音。 他倾下身子朝着自己慢慢靠近,声音近在耳畔:「我觉得我也有点?……你。」 很轻很低的?声音,在说到最模煳的?那个字的?时候周湮只觉眉心一暖,痒痒的?,于是那个模煳不清的?字眼就这样被封锁在这一吻间。 周湮努力去分辨,却再没有分毫余音。 像是感受到那人要走,周湮出声:「小禾……」 明明是想?挽留,但是却惊醒黄粱美梦。 他还侧着脸趴在案上?,手边是未对完的?帐本,刚才梦里一切变得不真实,但是眉心微痒的?暖意却仍旧清晰。 伸手去抚上?眉心,却只摸到一片红色的?花瓣,放在眼前细看片刻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落花扰深梦,他差点?就当真了,当直起身来时,周湮恰好看到案上?搁置的?瓷瓶里梅花凋了花瓣。 帐本也不想?看了,因?为那个不切实际的?梦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已经不在的?人,索性?走到窗边推开琐户,看到一庭寒雪,满园嶙峋瘦梅艷。 手心里还静静躺着那枚从眉心捡起的?花瓣。 天地一色苍茫万里,院里寒风吹雪无人迹,好像整个平津都静谧无声。 这满地白雪,是否会有人踏雪归来? 应该不会了。 那日?大牢里合卺酒中化了雪莲花,牢狱困是不住他的?,苏禾现在早已远离平津。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天大地大他是行踪不定?的?游侠,可以活得恣意洒脱,估计都懒得计较自己这份仇怨,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89章 be:美人骨 周湮所想没错,用了?雪莲花的苏禾顺利逃出了大牢。 那夜满城戒备,只为抓住这个重要逃犯。 但是苏禾向来轻功了?得,那些人发现都已经是一个个时辰之后的事,又何来追得上一说? 不?过离开平津不?到五天,苏禾还是如残烛遇风将灭。 之前秦太医已经?说过,就算是寻到了?雪莲那也只有七成的可能?活命,他之前大损,雪莲花之用只是迴光返照,如今看来已是药石枉然了?。 「我得回去见见他。」苏禾如是对自己说。 他冒着风雪连夜赶路四天,恰巧在城郊遇到了?打马而过的周湮,他风风火火的驾马前行,好像急着去办什么?事,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苏禾,仓促的背影很快远去。 周湮的身影犹在视线内,但苏禾人却已经?从马上坠下来,落到了?积了?数十寸的雪地里。冬日大雪的路上荒凉非常,一切很快就被掩埋,一夜一日循环往復一整个冬天。 待到来年雪化?开,又是一具美人骨未烂。 第90章 he:採花大盗 除夕后?是新年,又十五是上元,明明是佳节,却?发生了?几起怪事,而后?生了?些流言,闹得许多人门窗紧锁夜里?不敢安眠。 据说平津城里出现一个採花大盗,传言是之?前被捕的百里?纤没死,出来採花了?,还专采男人精元滋补自己,搞得?人?心惶惶。 平津多少公子少爷夜里都不敢出门,艷福本可享,毕竟百里?纤也是美?人?一个,但一提及生死还没有人?有那等气魄,都生怕死在这魔头床榻上。 今晚河岸的花灯比往年少,街上游玩的公子也少了?很多,大都是些女子提灯逛会,但也有胆大不怕或者对流言不屑一顾的,上元节夜里的热闹还在。 火树银花长街繁华,但现在所有的喧嚣热闹都已?被隔绝在高墙外,周湮一人?独坐屋内。 灯花明亮,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册翻看得?十分的认真?,视线久久凝着不曾移开。 窗牖半开着,灯火忽然细细的摇了?一下,接着外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衣角拂过窗棂。 紧接着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漫不经心的在外面用手臂倚靠着窗框,甚至像是为了?吸引屋内之?人?的注意力一样,还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在上面叩了?叩。 第164页 「今夜你这?里?月黑风高,正好适合偷香窃玉,行採花之?宜。」窗外一身黑衣的人?轻轻勾出一个妖冶的笑,如?夜空烟火,明媚非常。 终于捨弃了?手里?的书,周湮看过去,是那张熟悉到他魂牵梦萦的脸,只是不像梦里?那般垂眸婉转,他眉眼似有星辰熠熠生辉,明亮得?比下所有艷色天?光。 两人?一对视,周湮目光深深,半晌才不惊不慌:「你就是平津里?的採花人??」 「怎么,知道我的名号所以特?意深夜烛灯相待,等我过来采?」如?今黑衣装扮的苏禾潇洒不羁,长发拢成?一束绑在头顶,他干净利落的从窗外翻到了?屋内,落在地上时脚步无声。 而方才说话间苏禾已?经走到了?周湮面前。 「你和我夫人?很像。」周湮静静的说,但是他始终不曾从对方脸上移开的视线,暴露了?心底暗暗翻涌的情绪。 只是强作镇定?而已?。 苏禾并不觉得?被冒犯了?,毫不闪躲的回视,眼底深处都是笑意。 「有夫人?还独守空房?」接着他微微一嗤,挑着眉头玩味开口,「再说你夫人?生得?有我好看?」 美?人?一笑,明烨煌煌,寒冬白雪瞬间消融,天?地间万古长春。 周湮似乎愣住了?,苏禾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后?视线瞥到桌上的书顺手就拿过翻开,这?次换他愣了?。 见苏禾这?样,周湮不慌不忙也不解释,只是故意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咳咳。」咳嗽两声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合上书假正经的对周湮教?育起来,「哇,没想到端方君子周大公子竟然大半夜私看这?等淫/秽之?物,真?是好不知羞耻。」 看着对方已?经泛红的耳垂,周湮心里?既满足又贪求,他慢慢夺走了?苏禾手里?的书,靠过去紧紧搂住对方的腰:「还有更?不知耻的,你要不要看看?」 「诶诶诶,到底是你採花还是我採花啊?」苏禾落于下风,但仍不肯认输似的假意推拒。 「当然是采你的……花。」意味深长的一笑,周湮重重的压过去把人?逼到墙角,唿吸尽乱。 既然这?个人?回来了?,那就永远别想再走。 第91章 欺人太甚 上古神谕,修真界将有大难,一切皆因天命魔尊而起?,唯有得到天道眷顾的神谕者可解此?难。 很?不幸的,神谕者被魔族害死了。 更不幸的,苏禾成了这个重生?的神谕者,一肩担起了拯救世界的大任。 「我是个好人,我热衷于继承各种遗言,并且完成他们,真好。」苏禾站在?一处山峰上,脚下是万丈悬崖,他迎着山风随手?理了理仙风道骨的白衣,面带标准的微笑,「现在?好人有一个伟大的梦想——世?界和平。」 下一秒脸就垮了下来:「我真的太难了。」 之前最多搞搞渣男,或者苦大仇深的寻点?仇,现在?这么?高端的任务居然也会落到他头上,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刚开始他都震惊了许久。 毕竟是大格局,时间线都不一样了,动不动就一百年当真弹指一挥间。 现在?他穿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直到今日任务才开始有点?苗头,也不知?道真的完成任务要何年何月。 苏禾御风下山,须臾就到了林木繁茂的山麓,置于怀里的剑穗忽有异,他拿出一看,只见剑穗上坠着的两颗玄玉珠在?隐隐发出光亮。 面色微微凝重,苏禾很?快又把剑穗收了起?来继续赶路。 都说流光是他的佩剑,即便不要这剑穗,他现在?也能感受到流光的方位。 这次他是徒步而行,林间泄露的星点?般的光亮被踩在?脚下,素裾白履没有沾染一点?灰尘。 忽然厚重枝叶簌簌而动,苏禾眼尾微斜,动作极快的避开身形,而就在?他退开的下一刻,那株原本?在?他面前的粗壮古树上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夺命,不留一点?余地的招式。 「长老胆子还真大,竟敢一个人离开感灵山,你是觉得我会放过你呢,还是认为?以为?你现在?的修为?能与我对抗?」说话间一黑袍男子出现,他很?年轻,浑身带着煞气?一样,而且过分阴郁。 苏禾有些不明白,堂堂魔族魔君整天没事就知?道往外跑来跟自己找不痛快,这是个什么?癖好? 「这是仙门地界。」苏禾单手?负在?身后,身形挺拔如寒冬雪松,既高不可攀又干净无尘,好像一点?不把对方看在?眼里,淡淡地说,「我觉得,你现在?还不敢公然招惹正?道。」 自百年前一战之后他实力是大不如前了,但还不至于畏首畏尾整日藏在?门派里不敢出来。 深知?这个人脾气?傲嘴下又不留情,魔君古玉不置可否,年轻而俊逸的脸上在?笑,却冷了几?分:「平时你那个掌门不是把你看得严严实实的吗,怎么?今天肯放你一个人出来了?」 「哦……」尾音拖长,做出个恍然大悟的神色,「想必重华掌门还不知?道吧?」 因为?流光异象所以这次苏禾走得急,并没有旁人知?晓,这点?古玉倒是猜对了。 见苏禾沉默,古玉又露出了惯常不带丝毫笑意的笑:「既然他不知?道你出来了,那你就跟我回魔界吧,到时候本?君一定好好招待感灵山的苏长老。」 第165页 话虽如此?,但是没人会相信「好好招待」四个字仅仅字面意思。 话落掌势顿起?又朝着苏禾袭去,而苏禾自然是早有防备轻易避开,古玉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就会得手?,他很?有耐心慢慢玩。 后面两人都祭出了佩剑,古玉的是魔君所配的魔剑,苏禾的是重华掌门所赠的湛星,白光一道,剑气?如虹。 又一剑噼开一株老树四人合抱粗树干,剑风让两人衣袍猎猎翻飞,古玉气?定神闲的用阴寒的声音说:「以你现在?的实力你撑不了多久的,若是再不束手?就擒的话,那本?君不介意在?这里留杀业。」 虽然名不副实一点?不似玉的温润,但古玉其实长得很?好看,眉眼细长且十分深邃,眼尾上挑,隐隐还有几?分阴冷的妖冶之气?,但是他对苏禾永远带着一种仇视的态度,好在?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苏禾一想,好像据说自己曾在?一百年前卧底过魔界,流光就是在?那个时候遗失的,当年也是因为?自己魔尊才会被封印,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让魔族大为?恼火。 现在?古玉把他当死对头,三天两头就要挑衅一番似乎也理所当然。 不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苏禾早就不记得了,时间隔了那么?久,就算是不失忆估计也难想起?来。 出神间古玉又是一剑扫来,苏禾足尖轻巧一点?,凌空掠起?避开。 今日他既然敢一个人出来,自然是有自保的法子,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打不过当然跑路最要紧的,不过古玉一招一招缠着他打,一时还真有些脱不开身使用瞬移符。 连着从这座山脚打到那个山头,两道身影一黑一白都只能勉强看到残影,刀剑交接铿锵声不断,又一路打到了悬崖边。 山风翻卷衣袍,苏禾举剑挡下古玉一招,两相交接星火微闪,就是在?这瞬间苏禾眉梢微抽,脸色瞬间忽然变得微妙而古怪。 高手?对决即便是瞬间的恍惚错漏也可能就此?丧命,苏禾被古玉趁着这片刻钻了空子,即便很?快反应了过来,但也险险被他掌风扫到,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撑不住了?」古玉收起?剑势,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笑容里依旧有几?分阴郁。 苏禾没有理会他故意的挑衅,兀自垂着眼,很?快脸上的神色越加凝重,甚至皱起?了眉头。 体内一股诡异而微妙的感觉慢慢升腾扩散,最开始遇见古玉时就发现了,不过他没有在?意,现在?一动真气?就越来越明显,隐隐带起?下腹一阵燥热。 雪白而线条干净的脸上染上几?分薄红,丝丝晕开,冰冷的冬雪好像也瞬间有了温度,握着湛星的手?微微发颤,指尖绷紧,骨节分明。 苏禾用剑撑着自己站直,但是体内那种感觉忽然如狂风漫捲、潮水翻涌,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脸色越来越奇怪。 古玉慢慢逼到近前几?步,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免心中?狐疑,似是怕有诈,他并没有立马过去,而是有些防备站住了脚步。 「又是什么?计?」从前古玉在?苏禾那里吃过不少暗亏,也有对方故意假装受伤弱势而诱骗他上前偷袭的先例,所以这次他不敢贸然出手?。 「是有计。」撑着剑往后退了两步,苏禾神色已经恢復,见不到半点?方才的失态,「你若是敢过来,我便说与你听。」 他这样不漏半点?声色的样子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古玉不禁怀疑这人今天离开感灵山是不是就是阴谋的开始,不然他为?何敢独自一人到这荒郊野岭来? 两人一个对视,古玉没有看出半分端倪,正?思忖今日是就此?收手?打道回府来日再战,还是赌一把直接把人抓回去时,忽然鼻间嗅到一阵淡雅的异香,丝丝缕缕不绝,勾扯着人心神。 像是mei/药,扰人神思。 此?时再去看对面一身白衣的人,隐约瞧出几?分缠人的情状来,惹得心头一阵燥热,恨不得下一刻就扑上去将人那身干净无尘的衣裳给撕烂…… 唿吸加重,古玉却硬生?生?忍下那种由香味诱导的冲动,他看向苏禾的眼神变得邪恶:「我明白了。」 「明白自己马上就会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了?」苏禾依旧高高在?上,他横起?湛星于眼前,带着寒光的修长剑身上倒映出一双狭长的凤眼。 听了此?话的古玉却哈哈大笑,忽而敛笑,阴恻恻道:「我是明白了,原来前辈还是这么?喜欢,虚张声势。」 最后四个字他故意说得很?慢。 苏禾却没有因他的话而恼怒露怯,面上滴水不漏,他直接一剑隔空削开数十丈外的一块山岩,山石滚滚而下没有半点?回音,他收起?剑势:「你尽可试试。」 「你现在?就是个纸老虎,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我不过去就是在?这里站着干耗,估计以你现在?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难倒你现在?不是已经开始觉得浑身燥热nan/耐,想要跟人fan/云/覆/雨一尝鱼/水之欢?」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悠然而惬意,古玉说,「你骗不了我的,你这分明是吃了孕灵果。」 「什么?东西?」眉头一挑。 「前辈真是孤陋寡闻,或者说一百年前那场大战让你忘掉的东西可真不少,这个都不知?道了?」那「一百年前」几?个字古玉咬得极重,似有什么?深意。 第166页 不过现在?苏禾却无暇去顾及这些,他脑子有些乱,忆起?他离开感灵山前,卧房内桌案上的玉碟里有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他看着可口就吃了,难倒是那个东西?谁放的? 「这东西可难得,他是怎么?找到的?」古玉带着点?报復地说,「吃了孕灵果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he,那可是会大伤元气?的,前辈,你怎么?看?」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苏禾也不再强撑,他又退后了两步,堪堪到了崖边,湛星再次作以支撑,在?脚下的山岩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我劝前辈不要挣扎了,更不要想跟我打,不然露了丑态那就不太好看了。毕竟运功只会让孕灵果的药效更快散到丹田,让你更加yu求不得。」 「你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有多好闻,我都快忍不住了。」深深一嗅,孕灵果让苏禾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勾缠人心的味道萦绕不去, 古玉冷冷的笑着,「再动真气?只会让这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发疯,你想想如果这里是感灵山,门内数千弟子多少人失去理智疯狂?……好在?这里只有我。」 说话间古玉已经抬脚逼近,苏禾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催动瞬移符,在?古玉伸手?要拉他的时候直接扭身跳崖。 只来得及摸到衣带,古玉抓了个空,猝不及防的眼睁睁看着人跳下万丈深渊似的悬崖,他脸色阴沉的骂了一句就也跟着飞身坠去。 两道身影一白一黑先后落下,耳边风声猎猎,古玉控制着身形在?空中?要去抓苏禾,却忽有一阵狂风袭来将他挡开,等再看去时早不见那道素白身影。 苏禾本?想借着落涯的机会离开,但是他诀才刚掐了一半整个人就被一阵黑色的风给捲走了,睁眼已不知?身处何地。 然而现在?他的处境并不比之前好多少。 他的身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对方身形比他要健壮不少,身上有明显的肌肉力气?也大得很?,正?魔怔了似的在?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又是那个该死的孕灵果惹出来的事端。男人努力在?苏禾的脖子里嗅味道,好像苏禾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苏禾浑身发烫手?脚都有些软,但是还不至于被一不知?哪里闯出来的无名之辈压着毫无反抗之力。 他运掌去推身上的人,但是对方竟然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苏禾自己因为?动了真气?而药效更甚,脸色烧得越红,甚至脑子开始发晕。 「你是谁?」他脸色紧绷,面露不虞,但嗓音微微喑哑。 对方不管不顾的继续亲吻,好像已经被刺激得完全没有了理智一样,只管深深埋头苦干,苏禾甚至看不清他脸。 衣衫狼狈的大开,两个人都有亟待解决的需求,于是在?孕灵果的作用下苏禾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不见天日的三天。 没日没夜没法反抗,堂堂第一仙门的长老,竟然被一个活像八百年没开过荤的男人在?荒郊野外给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个够! 这个男人色急又无礼,粗暴且蛮横,是涵养讲究的苏长老几?辈子都忍受不了的那类人。 简直欺人太甚! 第92章 是个傻子 苏禾脸色铁青,在醒来后看?到对方的脸时又是一口气哽在了喉咙。 「你,转过去。」背后靠着树干,苏禾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白袍已经不再干净无尘,他也?不那么高高在上,长发上沾了不少碎叶,但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之气与生俱来。 在几步外的溪水边打水的男人愣了一下,眼里有几?分诧异和?不解。 苏禾扬着?下巴,一把扯下肩头?的衣裳扔过去兜头给对方罩下:「不许拿你那张丑脸对着?我。」 被人……也?就算了,还这么丑,苏禾一想起来心里就一阵意难平——就算是古玉那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死对头?也?比这人好上几?倍不止! 湛星就在手边,苏禾拿过撑着?地面让自己站起来,然后有瞬间脸色古怪,眉梢微抽,三天纵慾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好一会他才伸直了腰身,不再多看?溪水边一动不动的男人就抬脚离开。 而听?到动静的男人终于扯下头?顶的外袍抱在怀里,几?步跑过去把苏禾拉住:「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走,我照顾你。」 「你照顾好你自己吧。」苏禾一把拂开对方的手,虽然眼下不济,但他还没有落到需要别人保护的地步,尤其?不需要这个粗蛮之人在身边。 「你不能走。」男人却十分执拗的拉着?苏禾,力气大得很,又?让苏禾想起了那三天不堪的记忆……也?是这个男人让他没法反抗,他脸色有点难看?,声音微沉,「放手。」 「你不能走,我抓鱼给你吃,你要吃鱼才能好,你别走。」他又?把白衣罩回头?顶,闷声挽留,「别生气,我这样好看?,你别走。」 苏禾表情微扭,好看?的眉眼忽而都纠结在一起,这人不会脑子又?问题吧? 「你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一连三个问题对方都顶着?衣裳摇头?,苏禾:…… 接着?他眼前一黑,被气晕了过去。 他居然被一个傻子给上了三天?! 再次醒来,又?是一个惊天噩耗。 第167页 苏禾晕过去的那段时间身上已经被擦洗干净,头?发也?理得很好没有一点树叶碎屑,此刻他皱眉调理内息,发现自己的修为又?矮了一大截。 难不成是对方练了什么邪术采阳补阳?苏禾把目光落到背对着?自己缩在一边烤鱼的男人身上,缓缓理了理衣服开口:「你过来。」 男人好像有些受宠若惊,肩膀抖了抖,小心翼翼的单手捂着?脸到了苏禾面前。 直接拉起男人的手腕一探,发现对方丹田内灵力稀薄,虽然确实是修仙之人但修为比自己现在还低上不少。 所以他的修为消失跟对方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总不至于受个轻伤,近五成功力都无缘无故不见了吧。 难道是那三天纵慾无度?或者是……孕灵果? 若是按照苏禾以前的性子,这人对自己无礼那肯定是不用多留的,随便给他一剑了断灭口。 但是现在苏禾修为受损,又?还没弄清楚孕灵果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还是留个人有个照应也?好。 而且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古怪。 * 感灵山,岐元派。 一来一回整整四日御剑,重华才从不死界重新回到门派内,当然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弟子苏长老是否回来,不出意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四日前他本欲亲自去寻找苏禾,但是奈何不死界魔尊的封印松动,他不得不赶去查看?,这几?天他当然也?派人去寻了苏禾的下落,如今却依旧没有消息。 「禀掌门,前日曾有弟子见天枢山异象,好像是魔君古玉在与人斗法,观其?中?一道剑气隐约是长老佩剑湛星。」那弟子又?道,有些担心,「长老会不会……」 「好了,退下吧。」重华让人离开之后才修书送往魔界,他用的是秘法,从感灵山送去只需要半个时辰而已,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而对方竟然也?说不在魔界中?,还将四日前那场对战大概讲了一遍,甚至还在信中?提到了孕灵果。 古玉没必要骗他,也?没胆子骗他。 那么苏禾人呢?他身上带着?湛星上的追踪印如今都没有丝毫感应。 吃下孕灵果的苏禾如果遇到别人,后果不堪设想,重华深深皱眉。 *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平復心情,苏禾也?大概探了探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临交魔界的一处古老灵山。 这里隐约能感受到不少波动的魔气,而且四周古木参天灵植灵物?都有不少,这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多灵物?有利于他採集养伤,但这里深山野林多半还有大型兇恶灵兽魔兽之类的东西,不小心可能会丧命。 瞬移符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不过好在身上一直带着?干坤袋和?剑穗还在,剑穗上的玄玉依然不时发出微光,证明流光很可能离这里不远。 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回去的路,这剑穗百年难得异动一次,苏禾打算先去找到流光剑完成任务——作为神?谕者,他的任务当然是杀掉那个给修真界带来灾难的天命魔尊。 对方早已练成不死不灭之身,所以一百年前结仙门百家之力也?只是将其?封印了而已,对方很可能随时冲破封印为祸人间。 据说这世间唯一能杀魔尊的仙器,就是曾取过他心头?血的流光剑。 流光本是苏禾原来的佩剑,取心头?血也?是他在魔界卧底那些年干的事,属于一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他失忆后就再没想起过。 据说百年前那场魔族跟仙门的大战之前流光就被魔尊给藏起来了,旁人难觅,只有自己这个流光的主?人能最轻易重新找到,饶是如此醒来失忆的苏禾也?还干等了一百年,等到了几?天前玄玉剑穗的异动。 苏禾能隐约感受到剑气召唤,那说明流光很可能再次出世。 寻得流光杀魔尊,现在他的任务进?度应该很好拉了,不用再百年凝滞不前了。 这是最近唯一一件能让苏禾心里舒坦些的好事。 「这是什么?」一抬眼就看?到男人兜着?一捧灵果回来,花花绿绿的好些都是苏禾叫不出名字的,看?着?很让人怀疑会不会被毒死。 男人脸上有几?分憨实的傻气,认真的挑选出一个又?红又?大的果子去溪边洗干净,这才回来送到苏禾面前:「你吃,治伤。」 苏禾将信将疑,修长干净的手拿着?果子看?了半天也?没下口,这荒郊野岭的中?毒死了可没人管,这人脑子不好使摘的果子还是要慎用。 男人见他久未动作好像急了一样,又?催促几?声,苏禾顺手把东西丢了回去:「自己吃。」 拿着?果子的男人好一阵手足无措,这表情在他那张脸上有点违和?,苏禾开始仔细打量起男人。 其?实仔细看?男人并不丑,反而五官很是深刻十足俊朗,皮肤是很自然的白,不过自左边额角到侧颊上,半张脸都布满了繁复的黑色纹理,像是自血脉蔓延,影响了整张脸的观感,开始看?着?有点瘆人,久了习惯了也?还好。 好吧,至少不是真的很难看?,苏禾安慰自己,然后也?不再管还在纠结的男人,自己闭上眼开始休憩,宽袍铺散长发如瀑,即便是落拓至此他依然一身贵气难掩。 谁知闭上眼没一会袖口微动,苏禾睁开眼就看?到男人在小心的扯自己的衣袖,他再次把灵果递到苏禾面前:「我吃了,好吃,你吃。」 第168页 微微一愣,苏禾看?着?灵果上被咬了一小块的位置,恍然大悟,原来对方以为自己是嫌东西难吃所以拒绝,不过……既然对方吃了没什么事,那他吃应该也?不是大问题。 而且受伤的他确实需要补充灵力疗伤。 最终苏禾还是接过了果子吃了下去,意料之外的这灵果效果好得出奇,简直能赶上灵植淬鍊的灵丹了。 于是后面男人带回来的灵果灵植只要还看?得过眼的,苏禾也?都不会太?怀疑,不得不说对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几?天下来苏禾还是没被毒死,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不少。 于是后面对男人采来的果子完全放心食用了,看?来对方虽然看?着?脑子不灵光像是未开智一样,但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养好了伤的苏禾脸色也?好看?了些,他广袖宽袍坐在溪边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问那个一直盯着?水里看?的男人。 男人好像在出神?,听?闻声音恍惚一惊,接着?就看?到水中?那个自己一直盯着?的好看?倒映动了动,淡淡的斜着?眼角睨着?自己,从水中?与自己对视。 「……不知。」男人依旧摇头?,没有收回视线。 「身上没有点什么证明身份或者过去的东西?」蠢是蠢,但是好在对方能听?懂他说话,交流起来倒是不太?麻烦。 男人身上只有一袭黑衣,其?余真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苏禾等了一会也?不见对方回答就收回了视线。 接着?一把抽出湛星,只闻一声龙吟清越,苏禾将湛星举到眼前,剑刃锋利,他漫不经心但带着?点冷意地说:「我们的事情不准说出去,不然我拔了你的舌头?餵鱼。」 男人似乎被他的样子吓住了,点头?如捣蒜,苏禾这才站起身举目望了一眼四周,从怀里拿出剑穗看?了一眼:「走吧。」 修养了几?天差不多该走了,流光还等着?他去寻呢。 不过要离开眼下这座山是不那么容易的,山林茂密遮天蔽日,两人只能徒步而行——因?为觉得男人至少还有点用所以苏禾带着?人同行,而且苏禾总觉得事情古怪,对方身份应该不简单。 他倒要看?看?这当中?有什么鬼。 两人赶路时男人总是沖在前面开道,并且频频回头?看?身后的人。 苏禾优哉游哉的在后面走着?,轻衣缓带犹是高贵的仙人,在男人又?一次回头?时挑眉问:「看?我做什么?」 男人微赧,右半边白皙干净的脸上有些许红晕:「你好看?。」 苏禾不徐不疾的拆穿他:「怕我扔下你跑了?」 男人停下脚步讶异的看?着?苏禾,隐隐又?有些傻气的担忧,苏禾看?着?这样的人心里有点不痛快,为什么就是个傻子呢? 「自己跟着?吧,你要是不傻的话大概不会丢。」说话间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谁让他偏偏和?傻子做了那档子事。 晌午的时候两人停下休息,男人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苏禾坐下后就主?动去找灵果,苏禾则在原地等着?。 第93章 怀孕了 「你这些天出去找东西都没有遇到?什么凶兽吗?」 这次男人去得?有点久,等到男人回来之后苏禾问。 毕竟对方修为低微却依旧能每天平安归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实在?有点古怪。 「有鱼。」男人一边把摘来的果子给苏禾,一边问,「你?要?吃吗?」 这人似乎很热衷于烤鱼,前?几天经常抓鱼烤,然后问他吃不吃,当然都被拒绝了?,然后对方每次都很担忧地盯着他……的肚子,好像生怕他吃不饱一样。 鱼可不算凶兽。 这次苏禾都懒得?摇头,他又瞥到?对方眼角眉梢带着的笑意,觉得?男人今天好像格外兴奋似的,遂问:「你?在?高兴什么?」 男人却不说,眼里有种莫名的愉悦,然后抱着一个?果子坐到?一边开始啃。 果然是个?傻子,苏禾郁闷的挑了?一个?白色的果子吃。 今天男人摘回来的大都是这种类似于梨的灵果,不过虽然外表可观,但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挑剔的苏禾不经意就颦起了?眉,盯着手里又干又涩的东西看了?一会,又转头去看男人。 此刻男人手里正拿着一颗青色的果子,一个?拳头大小,饱满圆润汁水十足,看起来就很有食慾。 人都是有口腹之慾,即便苏禾辟谷了?也不例外,他把手里的果子扔掉:「你?的为什么看起来比我的好?」 「你?不能吃。」护食一样,说着男人三?下五除二啃完,又再次提议,「要?吃烤鱼吗,我去抓鱼。」 苏禾转开脸,拒绝:「太腥了?,再问我把你?烤了?。」 男人好像有点失落,又有点怕,犹豫片刻小声说:「鱼好吃,对你?好。」说着又盯了?一眼苏禾的腰身。 苏禾哂了?一声:「我不喜欢,对我再好有什么用。」 下午赶路的时?候男人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几次想伸手去偷偷的拉苏禾的衣袖,都被苏禾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一直到?晚上两人都没走出什么门道来,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没有找到?山洞只能天为被地为席。 第169页 男人十分殷勤,开始哼哧哼哧的准备找干草铺作床,然后又在?不远处找到?了?那种很大的,有点类似芭蕉的树叶准备折下,但是努力了?半天也没见一点效果,急得?他要?用嘴啃。 苏禾远远的看着,冷冷淡淡的眼里有几分嫌弃:「夯货。」 说着一抬手,湛星出鞘剑气一引,男人面前?层叠的树叶轰然倒下一片。 男人欢欢喜喜地抱着大叶子铺好了?「床」,站在?旁边眼神微亮的看着苏禾,笑起来有种莫名诡异的贤妻良母。 居然有点像居家妻子晚上伺候丈夫休息的场景。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就让苏禾一阵拧眉,他就当没看到?对方眼里的期待一样,直接转开身,足间一点轻易掠上树干,旋身侧躺在?上面,雪白的衣衫垂下。 男人呆呆的仰头望着他,虽然苏禾身形轻巧,但是他好像还是有点担心,害怕他会掉下来一样。 苏禾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在?树枝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睁眼就看到?树底下坐着的人,睁着眼的,于是两人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你?不会这样坐了?一夜吧?」 男人站起身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树上危险。」 虽然一夜没有合眼,但是男人的精神依旧很好,赶路也是不见丝毫疲态,反而是苏禾自己没走几步就累了?,这不禁让他心头怀疑,难道是一百年没出过远门所以现在?累不得?? 一直到?两人歇下脚的时?候苏禾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闭目调息,他隐约觉得?自己身体最?近有些奇怪,先是修为无故消失,现在?又走两步路都开始喘,娇气得?跟什么似的,跟以前?完全是两个?样。 内识先游走经脉肺腑,再探入丹田…… 不对——苏禾倏然睁开了?眼,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扬,瞳孔微缩显出几分不可置信。 再次运转灵力于内腑丹田,却依然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他没看错,自己竟然会体内孕灵,这样子分明就是——怀孕。 体内育生灵,初初具形,这是女修怀孕时?的表现才?对。 可他是男子。 本?来苏禾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是最?近吃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灵果导致体内聚灵不散,可是一个?下午过去,不管他怎么调息怎么梳理,腹中聚集的灵识一点未散。 「孕灵果。」原来孕灵果的功效不仅仅是让他……居然还有这个?作用。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告诉自己要?冷静,下一刻他站起来一把拔出湛星,带着杀气的剑光极为快速的一闪,十数步外的那棵粗壮的老?树被从中噼开,分裂成两半各自倒下。 轰然一声巨响,尤为清晰,恍惚间有地动山摇之感。 在?那边摘果子的男人都呆住了?,怔怔的转身望着苏禾。 苏禾没有理会他,缓缓的收回剑,要?是让他知道是谁放的孕灵果,犹如此树! 苏禾继续盘腿宁息。 让一个?大男人有孕简直荒谬至极,先不说能不能生下来,就是这东西揣在?自己肚子里他都觉得?膈应人,这个?绝对不能留。 要?不然堂堂第一仙门岐元派长老?,出去让人知道自己被一个?人傻子给玷污了?清白,还怀了?对方的孩子,以后要?挺个?大肚子见人。 鸿蒙至今此乃仙门首例,丢人至极,若宣扬出去那他干脆不要?活了?,不然就杀人灭口——苏禾瞥了?一眼那个?总是拿眼睛偷看自己的男人,再起了?杀心。 但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解决肚子里那团的问题,拖不得?,越拖越难看,于是苏禾开始思考怎么把这个?来路不正的东西从肚子里无声无息的拿掉。 强制逼散?会伤身。吃药物?灵丹?暂时?没有。引诀疏出?不得?其法…… 因为苏禾的原因今天下午没有赶路,男人一直在?旁边坐着,时?不时?的就看苏禾两眼。 苏禾一下午都在?打坐凝神,再睁开眼眼时?却是皱眉,脸色也很难看,男人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不舒服?」 苏禾正烦着,肚子里这东西还是这个?又丑又傻的人给搞出来的,现在?一看到?他就心烦,当然也没什么耐心,挑着长眉冷冷睨过去一眼,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干的好事。」 说完又觉得?同一个?傻子没什么好讲的,遂自觉毫无意义的收回了?视线:「明天不赶路,就在?这里休息。」 晚上的时?候男人照例要?给苏禾「铺床」,这回苏禾没有帮他的打算,男人一个?人靠着蛮力折腾了?许久才?把东西弄好,苏禾靠着一棵树的树干姿态慵懒地坐着,扬了?扬好看的下巴:「去打些水来。」 这里没有溪流清泉,男人看了?一圈就沉默的去寻水了?,这附近好像也没什么水源,他去了?大概两刻钟才?回来,手里是用一片很大的树叶子兜着的清水。 男人邀功似的把水捧到?了?苏禾面前?,虽然额上带着汗但是眼底有光,苏禾点了?点手指示意他蹲下,这才?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在?对方捧着的水里净手。 他手指很漂亮、很干净,玉白的,每一根都纤长而细腻,秀气中不乏骨感,好似有灵的玉雕,拿剑的时?候也格外好看。 男人看着出神,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第170页 「看什么?」注意到?他的视线,苏禾皱眉。 急急收回视线,男人掩饰罪行一样眼睛四?处乱瞟。 轻轻嗤了?一声,苏禾在?男人身上把手擦了?擦,又懒懒的倚了?回去:「再去。」 男人却好像得?了?恩赐一样满脸欣喜的起身跑着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了?,明明是想支使折腾这人,结果对方一点也不埋怨委屈,看他这满脸不懂掩饰的高兴苏禾就不太喜欢,直接闭上眼无视了?对方。 男人以为他睡着了?,也没敢去吵他,只小心地蹲在?旁边等了?许久,见苏禾还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起身离开,苏禾当然知道他应该又是去寻灵果了?。 多?多?益善,苏禾对这点倒是不排斥。 再次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苏禾就睁开了?眼,远远看到?男人兜着东西回来,苏禾顺手小小的施了?个?术,对方就向前?直接扑倒在?地,就在?苏禾的脚边,却还不忘最?后关头护住怀里的东西。 男人爬起来开始把果子给苏禾,上面还带着水应该是洗过的,苏禾拿起一个?看了?看:「太丑了?,还小。」 挑剔的苏禾没有从一堆果子里挑出一个?满意的,于是男人任劳任怨继续去找,非要?苏禾满意的吃了?才?肯罢休。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苏禾才?勉强算是放过了?他。 最?后一次男人回来时?天已经黑了?,隐约能看到?夜空繁星万点,宽衣广袖的苏禾惬意地靠着树干,男人捧着很多?黄澄澄的果子回来,苏禾看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心里难得?平衡了?些。 他不痛快,这个?人也别想太舒服,谁让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让他遇到?了?这个?傻子,谁让这肚子里的东西是这男人搞出来的,他不对男人撒气还能对谁? 信手挑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男人巴巴的望着苏禾,最?后却笑了?。 还是很傻,就知道傻笑,苏禾瞥了?一眼兴致缺缺。 晚上苏禾没有睡意,仍旧在?想如何让腹中的东西消失的事。 当然强行以真气化掉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十分损耗身体跟修为,实在?是得?不偿失。 加上现在?这鬼地方还不知道怎么出去,他修为已经失了?大半,现在?不宜贸然使用如此冒险的法子。 之前?那一百年实在?是无聊,苏禾习惯了?随身带着书简打发时?间,于是从干坤袋里取了?一枚关于灵果灵植方面有记载的玉简,当然他看的书也不是什么普通册籍,都是奇珍异本?。 万幸,这枚玉简里面有了?他想要?的东西,虽然只是随便提了?一句「孕灵之奇果」十分难得?,但好在?还记载了?「化生果」可以化解药性,并且能消融体内方聚集不久的灵/肉初识,效果温和并无不良反应,不过这个?果子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看来除了?寻流光,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是找到?化生果。 苏禾还在?看着玉简出神,却不知道对面那棵树下躺着的黑衣男人也没有睡,在?睁着眼睛看着他。 第94章 他不傻了 「你知道一种青色异香十年一开花的灵果吗?」也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化?生果,苏禾自己也不好找,索性第二天的时候问男人?,对方对这方面很有天赋应该比较容易。 男人很认真的在听苏禾说话,但好像也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苏禾索性拿出玉简给他看:「就这个样子,有?点像柰果。」 男人看一会,摇头。 「那你现在去找。」 于?是男人?听话的进了林子去找果子,一个时辰后?带回来不少,都是青色的大小各不一,但是没有?一个是化?生果。 本?来这东西就难得,苏禾也不觉得马上就能?找到,不过事?情不能?久拖,最近几天可能?都要把时间耗在这件事?上了。 随手拣了一个青色的果子拿在手里看,苏禾又拿出玉简对比,身边的男人?忽然指着玉简说:「那个,不好吃,别吃。」 可能?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才这样说,苏禾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还?是淡淡回了一句:「你吃过?」 男人?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自己拿了一个果子安静的啃了起来,不再说话。 「等等。」苏禾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看着男人?吃东西的画面?,皱眉,「你之前是不是吃过一个青色的果子?」 那个时候他?问过男人?,对方说「你不能?吃」,那个果子……分明就是化?生果。 「你早就知道?」越想越觉得对方古怪,男人?最近莫名的殷勤也很可疑。 苏禾开始重新?打量这个看起来神智未开的人?。 男人?眼神开始闪躲,什么心思根本?不会隐藏,苏禾一看就明白了,冷笑:「你知道孕灵果吗?」 或许是他?的气势太吓人?了,男人?被震慑住,很慢很慢地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言语间有?几分羞涩嚮往:「你吃了会……」 「闭嘴。」那三天的丑事?就是苏禾的逆鳞,忌讳非常,他?一提起苏禾就不高兴了,尤其是那副回味的样子更是让人?大为恼火。 苏禾又问:「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也知道化?生果的作用?」 现?在根本?就不用男人?回答,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第171页 「带我去摘化?生果,或者?我现?在就杀了你,选一个。」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摆了一道,苏禾面?色不悦,拿出湛星微微出鞘,寒光一道。 「你不能?吃,不能?。」男人?这次却没有?被吓到,还?在执拗的说。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不能?吃?」 男人?踌躇片刻才道:「……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 「带我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最终男人?还?是妥协——其实是被苏禾拿剑指着脖子威胁到了。 花了半天时间男人?带着苏禾到了一处山峰,在山脚的时候指着山顶道:「那上面?有?一棵。」 山峰并不算高,苏禾看了一眼,直接掐了个诀就飞身上去,把一脸怔愣的男人?留在原地。 这次苏禾是真的不高兴了,这男人?神智未开竟然就知道耍小把戏了,再带着也没用,甩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他?讨厌这傻男人?的欺瞒。 御风到了山顶之后?落在一处涯边,垂首能?看到山脚郁郁葱葱的参天树木,男人?早不知道被哪一株遮挡。 收回视线,苏禾转身开始寻找化?生果。 他?在玉简里看到过它的样子,倒是认得,不过这山顶也这么宽阔,密密麻麻全都是树,不少都结了果,找起来应该还?是要一段时间的。 不过既然都已经知道东西在这里了,最多?也要不了两天。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那里隐隐有?灵力流动之感,于?是苏禾又皱眉。 他?总觉得自己修为越来越低跟孕灵果有?关,等打掉肚子里这个东西应该就能?恢復,到时候找到流光离开这个鬼地方轻而易举。 苏禾一心想找到化?生果,但是运气不佳,竟然遇到了凶兽。 男人?出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遇到,害他?都忘记了凶兽这回事?,现?如今遇到才恍然想起这座古老灵山可不是寻常地界。 前面?的巨兽是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古猿,他?獠牙尖利一啸震耳,全身都是深棕色的毛髮,看着却一点也不柔软,反而像是坚硬的铠甲,看来这地方的凶兽都跟别的地方也不一样,明显等级要高上不少。 长剑出鞘,苏禾严阵以待。 古猿一动便开始地动山摇,苏禾跃上树干隐蔽身形,若是从前他?倒是不怕这个东西,但是现?在……修为失了大半,能?与之一战的可能?很小,还?是走为上策。 但是这个古猿却好像盯上了他?一样,跟着穷追不捨,一路摧毁树木发出巨大的动静,山顶就跟要被踩裂了一样剧烈的晃动起来。 不过这古猿兇悍是兇悍,但是毕竟还?没有?灵识,动作有?些迟钝,所以苏禾倒是一时没有?被追上,他?们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从一棵树桠上落下,苏禾轻轻喘了口气,转头去看古猿还?在往自己这边追过来,还?真是锲而不捨。 前面?有?一处飞瀑,山泉溅珠足有?十数丈高,流瀑声音轰隆如雷,苏禾本?想直接掠身上去,这古猿身形笨重多?半要耗些时间,到时候他?早就离开了。 但是刚有?这个打算,还?没来得及动作视线忽然瞥到瀑布泉下旁的一株枝繁叶茂的树。 整棵树长势极好,但是却只有?树顶结有?一个青色圆润的果子。 是化?生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苏禾自然不会放过,再说若是现?在不摘等会古猿把这里的树木都折断毁坏了他?想找都找不到,思及此便身形一转,向那棵树闪身过去。 但是那古猿却好像忽然有?了意识一样,看准机会三步两步快步奔过去,伸出巨掌一挥,眼看着就要把化?生果树一掌拍断。 关键时刻苏禾决定搏一搏,他?没有?退开,反而加快了速度过去一把摘下了果子。 但是紧接着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这一击註定是避不过了,苏禾一手执着剑,准备硬生生抗下这一掌,但是刚转身还?没来得及举剑,千钧一髮之际另有?一道寒光倏忽出现?,就这样挡在他?身前。 仔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银光寒铁的沉重神兵长剑,裹挟着一团黑气,是魔气。 魔君的魔剑。 魔剑可不是什么普通兵器,据说这剑也认主,用深渊阴铁锻造而成,又以大魔心头血淬鍊,魔气深重锋利非常,一震即可百里之内寸草不生。 如今那古猿被剑气震伤,仰天惊叫一声又是一阵山摇地晃,竟然被击退了数丈,忌惮着不敢再上前。 苏禾足尖还?点在树梢上,立于?树顶,轻盈修长衣带当风,乌髮也随着雪白的衣衫轻轻扬起,一张眉眼斐然如谪仙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面?前的长剑。 挡在他?身前的魔剑仍旧没有?退开,直直的竖着,离他?很近剑气却没有?损伤他?分毫。 难道是古玉来了? 可是他?救自己干什么,他?难道不是应该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才痛快吗? 正这样想着,面?前的魔剑忽然剧烈晃动,好像在不安颤抖一样,不断发出「叮叮叮」的声音,接着就有?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来。 「是你?」 站在化?生果树下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被他?甩在山下的男人?。 这个时候魔剑也有?了异动,直接迅速一闪,就这样方向一转,如来时一般无踪无影的飞走了,一眨眼就已经看不到了。 第172页 魔剑一消失,那古猿好像再没有?了顾忌,又四脚落地朝苏禾的方向狂奔而来,苏禾本?欲提气飞身上流水断崖,但真气刚一运作就眼前一黑,直接从树顶上栽了下去。 最后?一眼是男人?快速跑过来将自己接住的身影,他?成功的落入了那个宽厚的怀抱,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听不到打斗声,也没去古猿嘶吼,四周都很安静,只偶尔有?虫鸣鸟啼。苏禾意识混沌,隐约间有?些口渴,然后?感到有?人?在给他?餵水,甜丝丝的,还?有?点腥。 稀薄天光正好,前面?很好看的一张侧脸,白皙的皮肤,俊朗深刻的五官,流畅分明的下颚线条,垂着眉眼好像在沉思,隐约看去有?几分赏心悦目。 「你……」睁开眼的苏禾好一会才回过神,那个男人?竟然也有?这样一面?——一点也不像他?的一面?。 听到动静的男人?转过头,露出了另外半张覆着繁复纹理的脸,气质又瞬间一变。男人?眼底关切与从前一般无二,但总让人?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你好些了吗?」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清朗,干干净净如同?淡泊日华。 苏禾却没空欣赏这些,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转头就问:「化?生果呢?」 两人?现?在在一处小溪旁边,苏禾正躺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几步外男人?在溪水边掬水,闻言擦干净手,从旁边拿起那个已经洗干净的果子,却没有?给苏禾,而是说:「现?在你吃了这个也没用的。」 现?在苏禾总算看出哪里异常了。 「你不傻了?」 男人?语调神态与之前憨憨傻傻完全不同?,此刻他?眼神清亮言语清晰,忽然开了智一样,哪里有?半分之前畏畏缩缩胆小的样子。 男人?好像不太喜欢「傻」这个字,但是还?是接受了苏禾的话,点了点头。 「之前你是在跟我装傻?」苏禾将信将疑,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并无,只是今日忽然感觉神智清明了。」男人?解释,倒不像是在说谎。 「看来是开窍了。」苏禾哂了一声,这人?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就坑了自己一次,现?在恢復正常了那说的话还?能?信? 「东西给我。」于?是他?又开口,眼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男人?还?是拿着果子没有?给苏禾:「你现?在吃了这个,不会有?一点用处,只会……」 「给不给?」苏禾直接拿出湛星。 第95章 保胎 最终苏禾还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化生果,并将其入腹。 吃了化生果的苏禾脸色好看了些,对男人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毕竟这人也算是救过他了。 「那只古猿呢?」那么兇勐的巨兽,苏禾还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功成身退,还不留一点伤的。 「跑了。」男人很诚恳的回答,「当时你晕倒后,它自己就?跑了。」 最近怪事特别多,苏禾也不揪着这一桩问,略一思索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起来了吗?」 「不知道?。」男人还是摇头,也有些苦恼,「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我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是吗?」 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男人,苏禾心下?暗暗藏着怀疑,昨天魔剑忽然出现他以为是古玉所为,如今看来倒是跟这个男人关系更大,这人与魔剑有关,也应该和?魔族有关。 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 苏禾不动声色,没有再问什?么,兀自开?始闭眼调息,等着化生果起作用。 三日后。 「这化生果的药效未免太慢了点。」三天了,肚子里那团东西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化生果就?跟白?吃了一样。 男人沉默的在烤鱼。 又两?天。 「还有哪里有化生果,再去找一个来。」再不出点效果,他都要怀疑这孩子再在肚子里供下?去就?拿不掉了。 「这边暂时没有了。」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已?经是最后一个,而且是已?经成?熟了的。」 「那为什?么没效果,玉简上?记载两?个时辰内就?会化灵的,可是这东西现在反而越来越……」忽然顿住,苏禾脸色蓦然古怪起来。 太不正常了,吃了化生果就?算没有效果,但也不会如现在这样体内聚灵越来越稳定,那团东西越来越明显。 「你搞的鬼?」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苏禾以为那天对方说的话明显可疑。 而男人则有点无辜:「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吃了化生果也没用。不过它现在对你来说是固胎灵药,你已?经知道?了,吃了也不伤身。」 「固胎?」听到这两?个字,苏禾冷笑。 他好看的眉眼让人有些憷,男人有点心虚,但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日你受伤后昏迷,我给你餵了点我的血,有助于你伤势好转,不过我之前吃过……化生果,所以喝了我的血再吃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所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自己?傻子?现在看来分明自己才更傻。 苏禾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恼怒,但他却压着怒气瞥向男人,有些漫不经心的轻轻哂道?:「你信不信我一剑剖了这小孽种?」 这次男人一骇,脸色大变:「你不能!」 第173页 「我能。」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现在没有那么做也只是形势所迫,若是在感灵山一切稳定,也不必担心随时出没的凶兽袭击,他还就?真敢。 男人好像真的被吓住了,后面表情一直凝重,好像生怕他真的一剑剖灵,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腰身小腹都不眨眼,苏禾不胜其烦。 「不许看我。」 被他气势慑住的男人终于忧心忡忡的收回了视线,开?始了一个下?午的沉思。 这几天两?人都没有赶路,还是休息在之前的小溪边,入夜之后山林里格外的安静,也什?么都看不见,好像真的多安全似的。 苏禾闭目躺在大石上?,却没有睡,而是仍旧在思考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肚子里的东西弄掉,今天下?午他翻了玉简却没找到什?么可行?的办法。 难道?只能这样一直揣着,揣回感灵山跟人坦白?,然后一群人围着他肚子开?始指手画脚研究讨论? 忒丢人了。 苏禾郁闷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之后又被男人一噎。 「这是什?么东西?」他晃了晃手腕上?那个细长的铁链,链子的另一头在男人手里。 「怕你带着我们的孩子跑了。」更怕苏禾跑了之后把孩子给打掉,不过这点现在不宜提起。 试了试,苏禾发现这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他竟然弄不开?,于是冷着脸:「你要是再不解开?,我现在就?把那东西给弄了,反正也就?是一抬手剑的功夫。」 「你不会。」男人竟然很笃定。 看来这人脑子还真是变好使?了不少,竟然这都能猜到,他是吃准了现在自己不敢轻易动手拿掉肚子里的东西,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肆无忌惮? 后面几天两?人赶路,苏禾左手腕上?就?一直套着那个链子,不过因为想走哪个方向都是他说了算,倒是有点像他在牵着男人走一样。 渐渐的苏禾又发现自己的修为在继续逐日下?降,身上?怀孕生灵之后就?一直如此,也一直糟心事不断,旁的没什?么好处,倒是皮肤越来越好变得?又白?又嫩的,光滑白?皙跟个姑娘似的,模样都变得?精緻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气色也好看不少,但是这有什?么用? 除了能让那个经常盯着自己看的男人看得?越加起劲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他就?说怀孩子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除尘诀使?用起来都费事,行?到一处流泉时苏禾便要去宽衣沐浴,男人将他拉住:「水里凉。」 说着视线似有若无的往苏禾肚子上?一扫,苏禾厌恶极了那样的眼神,冷漠:「滚一边去待着。」 「这样对你身体不好,你下?去,那我就?……」男人不依不饶,开?始想威胁的法子。 「就?怎样?」苏禾倒是被挑起了几分兴趣,讥诮的一笑,想知道?这人会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熟料男人视线极为不好意思的在他身上?游走一圈,慢慢红了耳朵,声音低了几度:「我就?一直看着你。」 「……」果然很毒,这男人再一次让苏禾刮目相待,竟然这么会揣摩人心,一下?就?戳到了苏禾的痛处。 「你敢。」苏禾恨得?牙痒痒,但是近几天男人修为渐长,现在实力竟然比自己都强了,想杀也杀不了。 男人好像真的不敢,没有答话,好一会才说:「那你等等,这里有一种灵石放在水里可以温养身体,我现在去寻。」 「你对这里这么熟?」苏禾淡淡问。 男人摇摇头,有点呆呆的无知,恍惚有些从前傻气的影子:「不记得?了,就?是知道?这些东西。」 然后男人很顺利的寻来了一枚浅紫色的灵石,苏禾拿在手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丢到泉水里,动作却忽然一顿。 「你不会又在耍什?么心眼吧?」之前化生果的事他还在耿耿于怀,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从中捣鬼,现在他就?是独自一身轻了。 「这个对身体没有坏处。」 「那对……」顿了顿,「对那个小孽种呢?」 男人有些不高兴:「他不是。」 「快说。」 「温养内腑可以保胎。」 保胎……而已?。苏禾随手把灵石丢到了泉水里:「转身,滚,离这里十?丈。」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带褪衣,等到外袍委地时男人还是没有动作,苏禾回首侧眸:「还想看多久?」 男人这才回过神离开?,转身去了一从矮树下?规规矩矩地蹲着,背对着泉水的方向。 刚蹲下?没多久,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白?履,与衣摆一样不染纤尘,男人慢慢仰头自衣裾往上?,看到了那张矜贵却眼角带着傲气的脸,正居高临下?的睨着自己。 因为没有穿宽大的外袍,所以苏禾的身形更显清瘦颀长,他抬起左手,衣袖滑到手肘露出了一截莹白?的皓腕,上?面还套着一条细长的铁链:「解开?。」 他的眼角下?垂,看去给人高高在上?之感,像是在下?达至高无上?的命令,而男人则是匍匐在他脚边的臣下?,唯一能做的只有仰望他。 有瞬间的恍惚,男人盯着面前的这个人,只觉得?他怎么那么好看,那模样真是世间难寻的一道?光华。 男人记忆翻涌,仿佛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跪倒在他脚下?,心甘情愿的仰望臣服。 第174页 「……听到没有?」见男人盯着自己不动,苏禾出声。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住苏禾的衣角,男人小心翼翼满是虔诚,即便只是一角衣袍,他也指尖发颤像是在触碰一件难得?的珍宝,但最终却慢慢在苏禾不耐烦的语调里回过神。 「干什?么?」苏禾嫌弃地扯回衣摆。 已?回神,男人站起身握住那只好看的手腕,心念一动那条铁链便迅速缩短,最后化成?了一个小巧纤细的银铁环套在苏禾的手腕上?,不影响分毫,倒衬得?手腕越发纤长白?皙。 「好了。」男人恋恋不捨的收回手。 苏禾神色复杂的盯着手腕上?的铁环。 * 放了灵石的泉水不显凉意,倒是温润非常,衣衫尽褪的苏禾惬意的在里面泡了一会,双臂放在岸边的光滑大岩石上?,闭着眼开?始养神,觉得?腹部似有暖流迴旋,这就?是男人所谓的「保胎」之效? 等到沐浴完之后,苏禾从干坤袋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袍换上?,穿好后就?坐在岸边调理内息。 男人估计是听到动静,从矮树丛那边走了出来。 沐浴后的苏禾身上?还带着几分湿气,发梢都还未擦干,就?这样随意的散在身后,他身上?穿着轻软雪白?的宽袍,衣带束着窄细的腰肢,看去不盈一握,很难相信那还有了身孕,腹中孕育着生灵。 那里,明明那么细。 「管好你的眼睛。」闭着眼的人却忽然出声,清清淡淡的。 男人收回了视线,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那一段细韧的腰身,于是心猿意马起来,视线不由?自主的就?又往苏禾身上?游移而去。 秀美若姣女的侧脸近乎完美,侧颜的线条弧度柔和?流畅,羽睫轻覆,薄唇浅淡,往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的衣衫有些松,衣襟微散露出里面白?璧一样细腻的肌肤,往下?春光便隐没在衣衫里,晦暗难明,惹人视线情不自禁要去探究。 然而男人还没来得?及伸着脖子去细看,苏禾就?睁开?了眼,微挑眼角睨着他:「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剜了餵鱼。」 男人一愣,急急收回视线,又过了一会起身往上?游走去,没多久带回来两?条活蹦乱跳的肥鱼,剔鳞之后开?始照常架着火烤。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烤鱼?」苏禾终于忍不住问。 男人看着苏禾,缓缓说出两?个字:「保胎。」 苏禾发现这男人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成?天想着怎么保胎,好像那是他的命一样。 虽然苏禾从来没有碰过男人烤的鱼,但是他还是只要看到有鱼就?会抓来烤,说万一哪天他想吃了呢。 苏禾对这件事敬谢不敏,鱼他不喜欢,保胎他更不喜欢,他巴不得?这孩子早点自己掉,不过对方很坚强顽固,暂时轻易掉不下?来。 因为与男人同行?,所以这一路格外安全,连小型灵兽都没有遇到一只,顺利非常。 之前灵力修为下?降,现在苏禾很难感应到流光,只能完全依靠玄玉珠指引一路辨别方向,结果两?人越走越往里,直接入了深山老林里。 「这里有很多品级很高的凶兽,你不能一个人,必须时时刻刻都跟着我。」男人如是说。 苏禾没理会他,继续看着手里的玄玉珠,脚下?却忽然一顿,凝神看着地上?的痕迹。 发现异常的男人上?前一看,出声道?:「这里有打斗痕迹,应该有人来过。」 第96章 魔尊已逃 苏禾开始打量起四周来,随后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会有人出现,实在是古怪,而且这些人到这里来干什么??这深山老林的一看寻常就没几个人敢来才是。 两人一边寻着踪迹往前走,苏禾一边沉思,等?到鼻尖闻到了一股烤灵兽特有的香味时他们才停下脚步,隐蔽身形躲在树丛后。 稍微拨开掩映的树木,能看到前面的空地上坐着六个个黑袍人,苏禾感应到这些人都是魔族的。 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是古玉让人来抓自己了?如此闲心的大动干戈,或者也是为了流光? 此时黑袍人中忽然有人开口了:「魔尊从不死界离开好?几天?了,正道那些人才发现,说什么?声?讨,这次多半又是虚张声?势。」 另一正在火堆上烤肉的人说:「他们?没有流光,如何讨伐?声?讨声?讨,也就是说说而已,还不是一群缩头乌龟,对此忌惮得很,哪敢出手。」 「那倒是,等?我们?毁了流光,迎回魔尊,正道那群道貌岸然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杀的人算个屁!」 「若魔尊重回,那时魔界将立修真之?首,天?下任我们?号令,看他们?那群老匹夫如何嚣张……」 …… 原来真的是为了流光。 不过……魔尊从不死界逃了?才一百年,封印这么?快就已经?松了吗? 现在不仅魔族在加紧找流光,他这边也必须赶快才行,寻到流光,杀了魔尊,神?谕者的使命才算完成?,若是让魔族的人先找到流光,那魔尊还真不好?杀。 两人悄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加快了赶路的速度,越加往深山里去了。 「你?要找什么??」方才魔族那些话男人也听到了,隐约明白了什么?,但是仍有不解之?处。 第175页 正是夜里,能见繁星漫天?点点映在水中,四周偶有鹿鸣鸟啼,寂夜幽幽。 苏禾正在擦手上的湛星,一线星华倒映在他秀美?的侧脸上,寒光毕现:「找一把?剑,可以杀魔尊的剑。」 男人耳边迴荡起「流光」两个字,隐约从千百年渡来,好?像许久之?前曾听闻过这两个字,忽然有一瞬觉得心口一窒,下意识捂住胸口。 他恍惚开口:「流光……取过魔尊心头血?」 「你?连这个都知道?」苏禾侧眸,「可是想起了什么?。」 男人颓败的摇摇头。 今夜苏禾却好?像格外有兴致,主?动说:「你?可知道魔族?」 「刚才那些?」男人猜测。 「嗯。」苏禾视线都没有移动分毫,「魔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为天?道所不容,修行邪道剖丹炼尸, 仙门百家近年数千修士惨遭其手,正道多次镇压他们?仍不收敛,暗地里依旧行此勾当,若修得不死不灭之?身的魔尊真的回来,他们?有恃无?恐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必然天?下大乱。」 「况早有神?谕,魔尊必为修真界带来大难。」 最后,苏禾说:「所以,现在你?需助我寻找流光,可愿意?」男人身份神?秘,对这古灵山又自有特长天?赋,留在身边帮忙倒是不错。 「你?想做什么?,我当然帮你?。」只要是苏禾说的,男人都不会拒绝,再说他总觉得流光对他也有些道不明的意义,或许真的寻到流光他能恢復记忆也说不定。 * 苏禾曾多次想孕灵果到底是谁放的,意欲何为,难道只是为了看自己以后出丑?但百思无?解,到底也没有更多结果,他知道这件事必须等?回到感灵山才有答案。 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流光,这样才能回去。 而自从肚子里揣了个东西之?后,苏禾作?息便?发生了变化,有些耽误赶路进程。 从前睡不睡觉对他来说无?所谓,但现在晚上便?总是休息得很早,稍微耽搁一会就显疲态。 而今晚刚躺下,身边就靠上来一个人。 「干什么??」用湛星将人抵开,「滚。」 「这里靠近山脉,不仅凶兽多,毒虫鼠蚁都多,不过这些东西好?像不怎么?靠近我,这样你?安全些。」 苏禾直接冷哼一声?,起身一脚将人踹开:「不要以为我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我们?可不是一路人,你?最好?是滚远些。」 说完还在四周布了一个结界才再次躺下。 因为体内孕灵消耗精气,苏禾寻常很警惕的一个人也很快入眠,但他睡得不深,半夜时分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地上的枝叶被翻动的声?音。 有些吵,还烦人,他眼睑动了动就要睁开眼睛,但下一刻四周又奇异的安静了下来,眼皮有些沉,他再懒得掀开。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背后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一阵温暖,腰上一重,好?像有一双手放在腰间,然后……然后开始扯他束腰的衣带。 那双狭长的眼蓦地睁开,凌厉中带着冷淡的杀气,手腕一翻扣住了还在自己腰间作?祟的那双手:「做什么?,找死吗?」 身后贴着的果然是那个男人,他竟然丝毫不惊慌,好?像早就料到会把?人惊醒一样,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丝毫不侷促,开口道:「你?这样不舒服,把?衣带松一点。」 苏禾一把?扔开他的手,忍住一掌把?人拍开的冲动:「你?怎么?过来的?」 「结界好?像好?像对我不管用。」男人如实交代。 不管用?苏禾抬眼往四周扫了一圈,结界没有被破坏,男人也没有说谎,他神?色复杂起来,这男人还真大古怪,但是他还是没有缓和神?色:「滚起来。」 「这边地底下有很多毒虫,晚上会出来,我刚才看到几个从地下出来所以才过来的,你?睡吧,有我在它们?不会靠近的。」 苏禾没有说话,想到了半梦半醒间听到的那些细微的声?响,没有怀疑男人说的话,但是他还是不太喜欢男人的所作?所为,沉默了许久。 而男人却当他是默许了,安心的躺着,并?且继续伸手过去要解苏禾的衣带,苏禾终于忍无?可忍,顺手拿起剑一剑柄直接反手捅在男人心口上:「滚!」 对于这个毛手毛脚的男人,他已经?忍到了极限。 但是出乎意料的,男人依旧岿然不动,稳稳噹噹的躺在原地,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疼不痒地躺在他身后,还说:「你?肚子里有孩子,衣服太紧了不好?。」 苏禾又沉默了,久久的看了湛星一眼之?后把?它收了起来。 男人还紧挨着他躺着,就这样躺了一夜,不管是出于对毒虫的防范还是对男人身份的疑惑,苏禾都没有再强行把?人赶走,表情古怪的躺了大半夜。 而方才男人的话仿佛又将他点醒了一样,孕灵,他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这东西以后久了就会显怀,他会公然大着肚子? 一想到以后自己要挺着大肚子出战,苏禾脸色就很难看了。 还不说旁的,单古玉那个不怀好?意的不就得笑话死他。 越想苏禾面色越沉,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过去。 而这一夜男人一直都挨着他,主?要是这个男人太黏了,还死脑筋,赶不走的。 第176页 跟着玄玉珠的指引,两人白日继续往山林深处赶路,一路上草木越来越茂盛,但是有用的灵植灵果却越来越少?,反而能经?常看到凶兽活动留下的痕迹,但是他们?依旧是一只也没有碰到。 苏禾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暗暗地打量审视他。 而男人总是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如果可以都尽量寸步不离。 「只有这些了,你?快吃吧。」到了深林山脉,能找到的灵果已经?很少?了,男人将仅寻到的几枚灵果捧到了苏禾面前。 他一直热衷于保胎这件事,所以坚定的每天?帮苏禾摘灵果,尽管苏禾多次表示不需要。 今日也一样,苏禾对于这个口感一言难尽的灵果十分拒绝,眼睛都不想抬,盘腿坐在干净的地上养精蓄锐,男人在旁边站了一会,视线不由自主?的开始往他腰腹上扫。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瘦窄,衣带束着,男人总疑心会对孩子不好?,但看着看着视线又慢慢暗沉了下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画面。 那销魂蚀骨的三天?,对方任何一寸身体都任凭他採撷索取,那种感觉…… 「在想什么??」 苏禾好?像轻易就洞悉了男人的内心,微眯起的眼睛里有些漫不经?心的冷。 再次被抓包的男人移开了视线,面上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热。 「人是比以前机灵了,」苏禾看着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哂笑,「但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有用的。」 晚上的时候男人依旧喜欢动手动脚,虽然苏禾探测不出他修为到底几何,但是可以肯定他现在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男人每天?晚上都必须把?手搭在苏禾肚子上才能睡,好?像生怕苏禾忽然想不开把?里面的东西打了,就这么?日日夜夜地盯着,而之?前一直环在苏禾手腕的那个铁环,终于在一次苏禾勉强答应以吃鱼为代价之?后被取下来了。 白日起身,苏禾在水边整理仪容,临水而照时忽然眼神?一顿,接着他伸手十分自然且不着痕迹的理了理衣领。 男人在一边等?着,见苏禾走过来便?站起身,正要像往常一样迈步赶路,苏禾淡淡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他说:「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莫名?的,男人心头一跳,转头诧异去看苏禾,但是视线却忽然微抬,将目光落到了苏禾肩后的发间,然后伸手要去碰对方及腰柔滑的乌髮。 「干什么??」苏禾退后了一步,不喜地看着男人的动作?。 男人指了指苏禾肩后:「有蝴蝶。」 这鬼地方哪来的蝴蝶?苏禾侧了侧脸,果然看到一只轻盈的浅色玉蝶从身后飞出。 他脸色骤然一变,抬手捏了个诀指尖一簇幽蓝色火焰瞬间将玉蝶烧成?了齑粉,随风消散。 「走!」 说罢带着男人转身往反方向离开,脚步匆匆,男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跟上,走之?前却忍不住往那蝴蝶飞来的方向看了几眼,刚才那蝴蝶……好?眼熟。 第97章 他是魔尊 玉蝶看着漂亮精緻,但是苏禾知道那是来自魔界的幽冥蝶,追踪所用。 没想到古玉还真是锲而不捨,竟然用至宝幽冥蝶追到了这里来。 看来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或许自己还不值得他动用幽冥蝶,但是他现在应该知道流光异动?,与其?说是寻自己来的,倒不如说是为了流光。 毕竟他的目的是毁掉流光,重迎魔尊归位。 果然,两人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魔族的士兵,有十多个?,为首的竟然还是魔界一个?分?支部族的首领,实力不凡,看来这?次古玉是动?了真格。 两方实力实在是悬殊,那边见?苏禾领着个?模样古怪的男人也不以为意,首领气定神闲吩咐手下:「魔君说了不要伤人,活捉回?去好?好?招待。」 他又意味深长的对苏禾说:「苏长老,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了,乖乖跟我们走吧,免得受伤。」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能感受到苏禾实力大不如前,跟魔君所料一模一样。 「古玉抓我,无非是为了流光。」慢慢拔出?湛星,寒光乍现,长剑一指,「如果我死了伤了,旁人要寻流光就难了。」 首领面色一凝,敛起了笑?意:「所以我就说,长老最好?不要反抗。」 「我看还是你们悠着点?,剑莫偏了一寸,免得回?去受罚。」缓缓扯出?一个?笑?,细緻的眉眼华光顿生,这?个?时候他依旧凌驾于众人之上一样。 又说:「知道他为什么说不能伤我吗?」 这?还有什么门道?魔兵面面相觑。 不能杀倒是好?理解,毕竟死人无用,可是只是个?囚徒俘虏罢了,为何还伤不得了,难道还要抓回?去供着不成? 之前他们也在疑惑这?点?,但是这?是魔君亲口?下的命令,没人敢质疑。 苏禾现在为他们解惑:「因为他足够了解我,知道我若有一处伤了,即便是抓回?去了也肯定是心情不佳不肯配合,到时候他还得看我脸色。照古玉的烂脾气,到时候他不高兴一次,就得先砍一个?人的脑袋解解气。」 诚然,苏禾足够了解古玉,他说的每一点?都是事实,那边十数人谨慎犹豫了起来。 第177页 眼下这?可不是个?好?办的差事。 最后苏禾才说:「你们说,他会先砍你们谁的脑袋?」 谁都不想死,闻言皆踌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禾眼尾微斜看向了身边的男人,淡淡一句:「还不快滚。」 谁知男人一脸从?容就义:「你走,我来挡住他们。」 这?时那边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所有人都听首领道:「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只要把你抓了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魔君自有办法让你开口?,谁还管你的死活,我们已经给你脸面了,现在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双方一战已是必然,魔族那边十多个?人明显只针对苏禾一个?,压根就不把一心要帮忙的男人当跟葱,看都没多看一眼就晾在了一边。 苏禾持剑应对,他身形迅捷似惊鸿,虽然修为大不如从?前,但是多年来积累于胸的老成经验并未让他很快落入下风。 阅歷丰富,身形诡谲,判断精准,即便实力悬殊,他也仍有一搏之力。 四面飞沙走石,巨树轰然倒塌一片,周围皆是剑气所至的狼藉。 在被拖到灵力不支的时候,苏禾再次生出?了一件剖了腹中那东西?的想法。 几丈外的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心中一突,两人视线就在混乱中交接在一起,男人万分?紧张的神色落入苏禾的眼中。 「……你别冲动?。」男人冲上前去。 「再打下去我就废了他。」苏禾飞身掠到男人身边,直接一掌将男人推到追上来的首领面前,「你想护着那小东西?就自己去挡着,不然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没有防备的男人就这?样被苏禾推了出?去,只瞬息间而,男人面门就直直对上了首领手中的剑尖——如果没有男人抵挡,这?一剑很有可能刺中苏禾。 裹挟着魔气的长剑指到了男人的眉心,鬓髮被剑风带得飞起,男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样电光火石的时刻,根本来不及反抗,就算是反抗也再没有丝毫用处,就像是垂死的挣扎一样多余好?笑?。 首领不以为意,这?人不过是临时被踢出?来的替死鬼罢了,他无所谓,反正顺手多杀一个?又何妨。 但是在最后一刻,变故发生了。 明明剑已经碰到了男人,但是却无法再往前一分?,首领往剑中注入魔气,几番下来却仍旧无用,他面色渐渐凝重,开始重新审视面前当风站着的这?个?男人。 这?样近的距离,看着男人干净的那半张脸,竟然有些眼熟。 这?张封尘脑海中的脸,让模煳而久远的记忆一点?点?回?溯。 一百年,所有人都知道感灵山的苏长老是曾卧底魔界的细作,一百年之前苏禾是魔界供奉的占星师,窥天机,算天命,夺天时,受千万人敬仰。 那个?时候首领还只是一个?旁支部族中的籍籍无名之人,曾有幸见?过这?位金尊玉贵的大人,当时对方和魔尊在一起——其?实那个?时候封滁也还不是魔尊。 那是魔族大行祭天的时候,这?是大礼,百年一次,隆重非常,当任魔君栎圭亲自跪拜祭坛,苏禾作为鑑天占星师担任祭天的祭司。 魔族喜暗,多着黑衣,祭天这?日?更是所有人统一玄色衣袍,远远望去乌泱泱一片,像是不死界雪山深处沉沉的黑水。 苏禾着了一身华贵的白袍,站最高处最显眼的祭坛上。 长长的衣摆用金线绣着一只红日?金乌,迤逦在密密的白玉长阶上,随着行走的动?作一点?点?摇曳,栩栩如生。 祭坛下数万人仰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背影,高台上的那人面若谪仙,容美,气华,所有人都被这?一人风采所折服。 当时首领看着那一幕就想,苏禾那样的人,一身星华气,哪一点?像是魔族中人,格格不入的他偏偏就是魔族供奉的星师大人,真有些讽刺。 直到后来一切揭开首领才算是明白了,这?人啊到哪都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正道的,果不其?然还真是。 首领还记得自己当时听说过,祭司穿的衣袍本身是玄黑色的,魔君让人送过去的时候,苏禾说了一句不喜欢就随意扔开了,祭祀时果然就没穿。 真是傲。 当时在祭坛下看着一身华贵白袍的人,首领也是这?样想的。 待到祭祀结束后,魔君栎圭带着储君封滁跪拜,魔君先起身,储君却一直跪在祭坛大鼎旁——其?实是跪在祭司面前。 苏禾好?像也有些意外,但是却不想多管闲事,也没有叫人起来,他转身要走,才刚走了两步就被迫停下了脚步——他的衣摆被后面的人拉住了。 高高的祭坛上苏禾没有转身,只是回?首垂眸看去,看到了那个?跪在他身后,攥着他衣摆仰望着他的少?年储君。 少?年好?像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白衣祭司的眼里有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但是隔了太远首领没有听清。 此后的很多年,首领只再见?过魔尊两面。 一面是在他登基为魔君的时候,为他加冕授礼的人还是那个?目下无尘、永远孤高的星师大人。 另一面是魔尊被封印不死界的时候,当时苏禾也在。 模煳的虚幻远去,记忆深处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渐渐和面前这?个?人重合。 第178页 「你是——」 然而已经不容首领再多说什么,男人周围灵力爆开,首领连带着身边的魔兵都被震开到数丈之外,男人衣袂猎猎飞扬,侧颜冷峻,气势陡然一变。 苏禾诧异地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没想到他身上藏着的秘密还真不少?,能力竟然可以这?么强。 首领口?吐鲜血,浑身经脉都被震断的他根本起不了身,现在他确信这?个?人就是魔尊了,只有魔尊才会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肯定了这?一点?,那瞬间首领眼中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好?像看到了曙光一样,他没有再挣扎,但是视线瞥到苏禾时眼底又变成了阴狠,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开口?:「不要和……」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相信他,他是叛徒。 但是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完,他看苏禾的眼神让男人不悦,直接一掌隔空将人心脉也震碎了,双目一瞪就此消陨。 解决了魔族的人之后男人第?一时间转身去跑到了苏禾身边,想碰他又不敢,只能关切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没想到他这?么不记仇,现在还晓得关心自己,苏禾也不提之前推人送命的事,打量了男人一眼:「方才用的什么术法,可知道?」 见?他面色如常应是无碍,男人才放心了,转而思索苏禾的问题,片刻后摇头:「就是自然就用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 苏禾瞥了他一眼,转身往首领躺尸的方向走去,擦肩而过时开口?:「聚灵诀,感灵山秘法,你怎么得到的?」 男人似乎不太明白感灵山为何地,眼里只有疑惑之色,他冥思苦想之际没有发现苏禾眼底的若有所思。 地上横尸的人死状难看,但是苏禾面色如常,他随手捡起了首领落在地上的剑,握在手中探入灵识……这?剑不是魔族淬鍊,虽然外面缠绕魔气,但是内里隐有灵力蹿动?,是仙门里的剑。 很熟悉的感觉,苏禾闭眼感受了片刻便肯定了这?是感灵山的剑冢里养出?来的一品灵剑,不过这?剑为何会在魔族手中? 聚灵诀,一品灵剑……又是感灵山,为什么都跟感灵山牵扯不清,苏禾蹙眉,看着满地尸首,感觉面前疑云越来越重了。 一切自他误食孕灵果开始就不一样了,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揭开。 第98章 梦从前 「怎么了?」男人见苏禾站着不动,靠过来询问。 苏禾随手把剑装入了干坤袋里,淡淡说?:「这些人虽然实力不低,但近五成修为都来路不正,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自从发觉男人身上疑点重重,越来越古怪后,苏禾就格外喜欢问男人问题,很多话他先都不会直说,而是选择听男人回答。 男人确实不笨,他回忆起之?前苏禾说?过的有关魔族的事情,答道:「是剖丹炼化之后将其他修士的修为据为己有?」 「不错。」没有再多说?,苏禾已经拿出剑穗,转身开始往玄玉珠指引的方向走,「所?以现在?赶快赶路,早点找到流光,杀了魔尊,让这群人死了靠这些歪门邪道一统天?下的心。」 男人跟过去,苏禾想到之?前的幽冥蝶,顿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他很快就能找过来。」 「谁?」男人警觉起来,他很少能听到苏禾口中提到别?人。 苏禾却不以为意:「自然是想杀我的人——魔族现任魔君,如果你怕了,不想被牵连的话?现在?可以走。」 「我走了你和孩子怎么办?」男人很认真,「我当然要留下保护你。」 「下次还被我推出去做挡箭牌?」苏禾忍不住问。 「我甘愿为你挡刀,而且你和孩子都需要我。」男人很坚定?,好像不知道死为何物。 再次听到「孩子」两个字苏禾下意识脚步一顿,侧眸:「留下可以,知道什么是规矩吗?」 「你说?,我都听你的。」一听苏禾不赶自己走了,男人便?松了一口气。 但是苏禾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心里一悬。 苏禾一边走一边说?:「不要以为你趁我睡着之?后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忍你一次,不代表我没脾气,规矩这个东西?你守不好的话?,我没必要带着你惹自己心烦。」 男人惊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明?明?很小心的,如果当时苏禾发?现了,为何不阻止? 「你当我是瞎子吗?」那么明?显的痕迹他都懒得?说?。 这时男人才发?现苏禾纤长白皙的脖颈侧面,确实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绯色痕迹,而苏禾在?说?话?间已经抬手将领子整了整,那痕迹很快就被遮掩住,男人却依旧盯着那处出神。 是,是昨晚……男人开始回忆,昨晚好像是比前几天?用力重了些,于是他暗怪自己太心急得?寸进尺才暴露了。 男人有些懊恼。 两人一面躲避魔兵的追捕,一面继续往山脉深处寻去,时间越久,越往里走,剑穗上玄玉珠发?出的光辉越明?显,这也就证明?他们离流光越来越近了。 「真不知道当年魔尊是怎么找到这么个鬼地?方的。」指尖幽蓝的火苗窜起将一只毒蛾烧得?灰飞烟灭,苏禾一面仔细留意四周的动静。 「他们没有追上来,休息一下吧。」男人跟上来提议。 「累了?」苏禾斜着瞥了他一眼,「忍着。」 第179页 「不是,是你……」男人慾言又止,苏禾狐疑地?看过去,却见对方在?盯着自己……的肚子。 忽然想起之?前对方非常热衷于保胎的事?,苏禾有几分恼怒,但仍旧忍着脾气淡淡道:「以后再跟我提这个,就滚。」 继续赶路,男人一路忧心忡忡,苏禾懒得?问他,过了一会男人终于憋不住了,说?:「那我背你吧。」 停下脚步,苏禾冷笑了一声,一把抽出湛星横在?男人脖子上:「你以为我现在?就必须要人保护才能活?我说?过了,不许再提。」 话?落的瞬间剑吟清越,已经入鞘,而等?男人回过神时对方只见背影了。 * 之?前一百年,苏禾一直身负寻流光的大任,因为记忆缺失他也曾偶尔好奇过自己的从前,那时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一百年平静无?波,直到前一段日子他开始做一些模煳的梦,岑寂了百年的玄玉珠才开始异动。 恍惚间面前宫殿巍峨而起,金碧辉煌却阴冷非常,瞬息间景物变换,他又置身感?灵山,这次清晰了很多。 菱格琐窗微开,一支垂兰淡雅,廊下绕前几步,梨木门,素纱屏,屏后站着两个人,隐约间只能看清身形。 一个人是自己,苏禾心里有种预感?,他想走过去看看,却发?现迈不动脚步,只能站在?原地?。 「你想好了?」里面另一人开口,能从声音听出是重华。 接着苏禾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明?在?说?正事?却有几分漫不经心:「神谕之?言,身带天?蕴记的天?命魔尊即将现世,再说?近年魔族猖狂,不知在?暗地?里筹谋什么,如今已是深入敌营最后的时机。」 「可此去危险重重,魔君栎圭性情暴戾,实不好相?与,万一你暴露……」 话?未尽便?被截断:「去魔界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何况这是我提出来的计划,仅你我二人知晓,我不去,谁去?」 原来当年卧底魔族竟然是自己主动请缨,而且这个计划竟然也是自己提出来的,苏禾沉思起来,想要听听里面的人还要说?些什么,场景又再次一变,四面喧嚣刺耳,他头疼欲裂,有一道暴怒失望的声音远远传至耳边。 「他是天?命魔尊!是正道公敌,你当真不肯回头,执意要与妖魔为伍?!」 …… 是夜里,苏禾蓦然睁开了眼,只有满目山林里的幽沉黑暗,四周静得?听不到一点虫鸣鸟啼。 「你在?干什么。」忽然瞥到身边的男人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颇为熟悉的东西?,苏禾定?睛一看,竟然是玄玉珠。 「你掉了,我帮你捡起来。」男人正有几分心虚地?解释,然而那边看清一切之?后苏禾却又是眼色一深。 玄玉珠认主,别?人拿到也无?用,就跟普通珠子无?异,只有他自己这个主人拿着才行,否则古玉早把东西?的抢过去自己用来找流光了,可现在?这珠子在?男人手里反而发?光更明?亮。 「你认识这个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苏禾拿过了剑穗。 「有些眼熟。」所?以他才想仔细看看,却依旧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苏禾料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多寄希望,他把剑穗收了起来,但此刻清明?十分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回忆起梦中的画面,还有最后那道声音。 苏禾不禁又开始想一百年前的事?,那段记忆依旧空白,可是又好像唿之?欲出,当年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取的魔尊心头血? 百年前魔尊已是不死不灭之?身,据说?当年他天?下难寻敌手,年轻还未登位魔君时能力便?不同凡响,曾只身赴琼州杀守山神鸟,最后还将其抽筋剥羽。 种种传言里魔尊都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可他为什么没有杀取他心头血的人? 难道这就是天?道神谕者自带的光环?苏禾暂时只能用这一点解释,心里却越来越疑惑,深思间甫一抬眼就又看到男人正在?看着自己,目光灼灼。 收起纷乱的思绪,苏禾下意识伸手抚上腹部,只觉腹中灵气运行,隐隐有活灵意识一般,这感?觉虽然不难受,但是却令他不悦——好像他真的如女子怀胎一样?。 沉吟须臾,苏禾沉沉道:「如今我修为因为这东西?被越压越低,而且他来路不正,此前无?例,不如我们还是……」 好像知道苏禾要说?什么,男人忽然打断他:「不行!」有几分紧张惊恐。 没有直接反驳,苏禾又瞥了两眼对方布满黑色纹理的侧脸:「你说?你这样?的,会不会生出个小怪物来?」 男人有些难堪地?捂住左边脸,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一字未出,苏禾又想到以后挺着大肚子的画面,心意难平,于是看着男人这样?就有些来气,冷道:「别?捂了,转过去,不然吓到小孩子怎么办。」 男人眼底微微一黯,但还是听话?的转过了身,背影看着竟然有几分委屈,他正在?摸着自己的侧脸想这东西?是如何生出来的,又如何才能让它消失掉,后面忽然扔过来一个东西?,男人下意识一接,竟然是一个白玉质地?的面具。 「以后戴着吧。」 这玉质面具是灵器,覆在?脸上刚刚好,男人戴上之?后看着总算是顺眼了几分。 第180页 好歹以前在?魔界卧底的时候是占星师,苏禾占星鉴运方面的能力早已炉火纯青,他本欲观天?象,不过这深山里晚上天?都乌蒙蒙的一片,像是蒙了一层绸布一样?,一颗星子也瞧不见,观星都是妄想。 而自从那晚之?后男人就越来越沉默了,当苏禾的玄玉珠越亮,他们离流光越近时,男人脑海里就也总会浮现出一些破碎支离的画面,是他从前的记忆。 他总是沉默的将这一切隐藏,不让对方看出任何一点痕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都必须藏着。 孕灵耗精力,苏禾一般晚上都会好好休息,每次都是深眠,于是近来梦到从前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他的梦甚至很清晰,这次也不例外。 有些冷,周围都是寒天?白雪,这里是魔界西?方之?边末不死界,巍峨雪山,长天?同色,积雪寒冰终年不化,没有任何活物。 苏禾一个人站在?这里,望着高高耸立的雪山出神,好像有一种召唤在?指引,他一步步慢慢往前。 他记得?魔尊就封印在?不死界,是这里吗? 「他们要追上来了。」 苏禾本欲上前仔细看看这雪山有何不同之?处,身边就忽然响起一道人声,有几分熟悉,他侧头,看到了男人。 确切的说?,是少年时期的男人,他这个时候左边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后来的黑色纹理, 模样?很不错,也更年轻,更有朝气,身形带着一种年少特有的颀长瘦削,但是并不单薄。 少年面色十分凝重,甚至有几分不稳的着急,不时往身后看去,好像后面跟着什么豺狼虎豹。 「你受伤了?」苏禾却注意到少年肩头在?淌血,衣衫都被利刃划烂,清晰露出里面淋漓的血肉。 但是少年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无?所?谓的轻轻笑了一下:「没事?,不要紧的,大人不必担心。」 但是他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谁都看得?出他在?强撑,苏禾听到自己说?:「他们不会伤我,方才你实在?不必为我以身挡剑。」 少年顿了一下,垂着眼睛说?:「万一呢?」 「万一他们伤了你,我……没了你我便?乱了阵脚,到时候怎么办。」 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一丝依赖,但又很快收起,少年面色恢復如常,有几分痛恨不屑地?说?:「所?谓正道也不过如此,还自封正道仙门魁首,却也是不讲信用的小人,这次若非他们诡计阴险,我们……」 「来了。」苏禾敛神开口,少年便?噤了。 第99章 一吻 面前雪原一望无际,两道人影一黑一白显得万分微渺,身着白衣的人仰头看了一眼雪山,秀美而?微冷淡的脸上是深思过后的从容:「你现在的伤不适合上山。」 少年有些懊恼地盯着自己左肩的伤口,好像在愧疚不甘自己拖了后腿。 「不过?这里的雪能淹没生息、隐蔽灵识,我们藏在雪下他们不会发现。」 说罢抽出手中的长剑——这是苏禾第一次见流光,即便是在梦中。 所谓流光,便真?的如一寸月华流光,剑身细长锋利,光可鑑人,仔细看才能分辨出上面生了一抹简单的花纹,而?剑柄如寒玉,上面坠着流苏剑穗。 是玄玉珠。 一剑势起,剑气一扫而?已,面前的雪地?就被剖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苏禾收了剑:「躺下。」 少年愣了下,看了一眼苏禾,然后才过?去躺好,视线却总忍不住往苏禾那边游移去,然后看到那个人也跟着一起躺在了雪地?上,就在少年的身边。 白雪又将?两人覆盖,很快不留一丝痕迹,雪原一切如常,没有任何身影。 白雪重新覆盖上,雪地?下少年忐忑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竟然有瞬间愣神,久久忘了移开视线。 那目光太过?直白,苏禾也侧头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撞,气氛不知为何变得微妙起来,少年却仿佛被惊醒了一样?急急收回视线。 因为两人靠得太紧,少年肩膀上淌出的鲜血沾染到了苏禾的身上,一点点将?他的衣裳洇湿,苏禾往伤口看了一眼,正打算捏个诀替他止血疗伤,少年却忽然张了张口,好像说了句什么话,连身体都在隐隐发颤。 以?为是他伤口不适,但因为苏禾没有听清,所以?主动靠过?去了一些,少年还在颤抖,脸色有些奇异的红,隐约含煳的说了一个「冷」字,却是视线闪烁不敢再看面前越来越近的人。 于?是苏禾伸手把人揽住,往怀里带了带,像是长辈关怀爱护小辈一样?,他一手握着少年的手腕开始渡灵力过?去:「好些了吗?」 少年开口要说话,苏禾怕他动作?让伤情?加重身上难受,于?是主动靠了过?去,却不曾想对方?忽然凑上前来,微凉的感觉是对方?苍白的唇贴了上。 连苏禾这样?素来处变不惊的人都愣了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少年没有再动作?,两人唿吸交缠,苏禾能清晰的听到对方?紧张快速的心跳声,同时捕捉到他闪躲的眼神。 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苏禾只是在瞬间的诧异过?后想要后退撤回,但是此?刻外面却忽然响起脚步声,还有人声交谈。 是追捕的人过?来了,苏禾便顿住动作?维持着这个略显尴尬的姿势,两人同时静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181页 不过?苏禾到底没有听清那些人说了什么,也没有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很自然的又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不是半夜惊醒,如今已日上悬云,是大白天?。 虽然已从梦中抽离,但是苏禾仿佛还置身在冰天?雪地?里一样?,觉得周身微微发寒,想到梦中少年的模样?,他竟然下意识脱口一个「冷」字。 男人自苏禾醒来就在关注着他,如今听了这一声便道:「今天?是有点冷,越往里走寒气越重。」说着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仔细地?披在苏禾肩头。 男人带着面具,苏禾看不清他的表情?,现在苏禾看着面前这个人,很难将?他同梦境里的少年联繫起来。 梦中既然少年唤他大人,那说明那是他还在魔界做占星师的那段时间,而?少年口中提到的正道仙门魁首,除了感灵山别处还真?当不起。 之前男人用的聚灵诀、梦中追捕他们的人都跟感灵山有了牵扯,这个男人又和感灵山有什么关系? 苏禾转目向西望去,层层遮目林木之后,千万里处就是不死界,那里终年寒雪,深处有一条暗河黑水笼着魔瘴,鲜少有人会涉足。 之前就说魔尊从里面逃出了,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可有找到魔尊踪迹。 此?刻男人就坐在苏禾身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的,许久之后苏禾终于?收回视线:「以?后出去了,不许跟人提这孩子是你的。」 男人视线先是一阵暗淡,接着却蓦然又亮了起来,几乎是惊喜地?说:「你答应把他留下了?」 等了这么久,像是终于?得到了一句肯定的话,男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你以?后不随便乱说话,管好你的嘴。」莫名的,说到这里苏禾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梦,那个淡淡的不算吻的吻,他竟然有些好奇两人后面怎么样?了? 他们两人从前就认识了,可是为何这一百年来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对方?如今也不记得自己了,所以?他们在这里再次相遇一切都是天?意吗。 他们从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苏禾头一次开始有些迫切的想要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 虽然他们隐蔽身形赶路,但是自从上次已经暴露了踪迹,古玉那边又有幽冥蝶追踪,不出意料两人很快再次碰到了魔族过?来追捕的人。 这次来的不是什么部族首领,为首的是个妩媚漂亮的女?子,一袭黑袍裹身姿态婀娜,眉眼间自有一种天?然妖娆的韵致。 她?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又看向了苏禾,眼底似有微光一闪,明显是认识他的:「许久不见,大人近来可安好?」 苏禾记不起来她?是谁:「古玉让你这么多?废话?」 女?子被呛了也不恼怒,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一样?的笑了笑,像是面对高位长辈时的侷促,不过?须臾神色便收,但一时间却没有再说话。 而?那些魔兵也知道苏禾的身份,见两方?气氛凝滞,其中一人有些气愤而?轻蔑道:「王妃何必跟他说这些,魔君说了直接把人带回去便可。」 原来是古玉那位魔宫里唯一的王妃,苏禾不由多?看了女?子一眼,顿了片刻又问:「古玉派了多?少人出来?」 「除了镇守魔宫的三位护法,各分族首领和堂主都来了。」女?子竟然很坦白。 「难怪来得这样?快。」苏禾至始至终都没有要跟他们打的意思,他甚至连剑都没拿出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用眼神示意男人,「你来。」 上次男人的实力他已经见识过?了,现在有这白来是苦力不用简直浪费。 为首的女?子似乎格外在意男人,之前看了男人好几次,这次苏禾话音还未落下,她?就直接提剑掠足,飞身上前直取男人咽喉。 不过?男人反应也很快,被突然偷袭也没有乱了阵脚,轻巧的侧身避开,但就在两人身形相错的瞬间,女?子忽然飞快的抬起手朝男人袭去。 男人伸手一挡,将?女?子推开数丈,但是他没有趁着这个空挡立马反击,而?是站在原地?,虽然带着面具,但是苏禾似乎能看到他皱起的眉头。 「没事吧?」明明刚才女?子那一掌都没有碰到他,为何还会受伤,难道这女?子使了什么秘法? 听说魔族诡法禁术甚多?,这点也不足为奇。 男人已经缓过?神,沖苏禾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这时他身后的一个魔兵偷袭而?去,手中拿着的长矛直接朝男人刺了过?去,却在最后一刻被男人用厚重深沉的内力震开,直接当场暴血而?亡。 之前他们还不太把这个叫不上名号的男人放在眼里,如今见识了男人的实力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围在四周暂时不敢上前。 等了片刻,女?子忽然开口:「我探过?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先撤,放信号等魔君过?来。」 魔兵们一听,又想到之前那个带着手下一齐被杀的首领,不由心里都有些发憷,也不恋战纠缠,很快竟然就跟着女?子一同离开了。 果然都是怕死的。 就在那些人身影消失的瞬间,男人似终于?再坚持不住了一样?,捂着脑袋半跪在地?上,痛苦得下颚紧绷。 「你怎么了?」苏禾上前替他探脉,而?对方?下一刻就直接晕倒在他怀里。 第182页 没想到这次男人这么容易就出了意外,没办法,苏禾只能带着男人暂时寻个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安置下,又给男人渡了灵力,但对方?依旧没醒,身上也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最近真?是状况百出,苏禾心头总一种古怪而?不安的感觉,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对这个男人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刚刚那个魔族王妃……苏禾能感受到她?当时并未使出实力,也不是真?的想跟男人打,她?好像别有目的,在看到男人的瞬间眼底深处的惊讶和光亮没有骗过?苏禾的眼睛。 还有最后她?带着人离开,好像也是故意的,她?似乎并不想为难他们两人,甚至有点故意帮忙的意思,所以?还主动透露了一些信息。 她?跟男人——魔族王妃跟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苏禾盯着昏迷的男人,慢慢伸手取下了他罩在脸上的面具。 「没有看到脸就能认出来,那她?和你关系应该不简单吧?」 但是为什么既然认出来了,又不说呢?这个男人和魔族貌似也有不浅的关系。 苏禾守了男人一夜,男人醒来的时候面具已经回到他脸上。 男人看似还跟以?前一样?,苏禾也没有多?管多?问,因为那个魔族王妃最后离开时说的那些话,两人知道古玉很可能马上就要追过?来了,后面的事情?可能会难办很多?。 以?前男人空闲休息时只做一件事,看苏禾,现在他更多?的是独自沉思,眼神深沉万分,好像有万般愁思,最后只会化作?心里的苦涩轻嘲,但是却尽量在表面上不流露分毫。 苏禾偶尔看过?去,男人戴了面具的侧脸看不出表情?,只那双眼睛藏着他看不透的情?绪。 「你知道一百年前仙门跟魔族那场大战吗?」男人忽然问。 第100章 你们是师徒 苏禾轻轻瞥了他一眼:「早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多少,之前你说的流光剑又是怎么回事?」男人好像对这件事特别上心,继续追问。 「记不?清就是记不清。」他的事情还没必要告诉别人,不?过,「至于流光,我曾去?过魔界以流光取过魔尊心头血,所以它才是真正能杀灭魔尊的神兵。」 男人沉默许久:「一定要杀魔尊吗?」 「扫除为?祸世间的?邪魔,绝了魔族侵占仙门的?野心,还百家人世安宁,自?然是要杀的?。」顿了顿,又是一笑,「而且他既知我从前所作所为?,如今出来了怕也不?会放过我,我不?杀他,估计他还要来找我寻仇,毕竟怎么说我也算是背叛过他了,是魔界不?折不?扣的?叛徒。」 他没有细说很多,男人也没有追问,沉默许久才重复苏禾说的?四个字:「为?祸世间。」 很轻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唇齿间辗转,重若千钧,心酸而涩然。 苏禾是名门正派,除魔卫道护天下安宁为?己任,杀魔尊自?是必然,可是……魔尊一定?有错吗? 男人又开始盯着苏禾的?肚子出神,生怕下一刻那里?面的?那团灵气就会消失一样,他暗想多次,如果苏禾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一个魔头的?孩子,是他一心要手刃而后快的?仇敌的?孩子,还会留下吗? 如之前所言,越近山脉深处周围越加严寒,即便是白天日华烈烈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晚上更是如置身雪山冰窖一般。 没有多余的?灵力护体,肚子里?还有个耗费精力的?东西,苏禾白天还能撑一撑,晚上则手足发凉冻得厉害,虽然他不?露分毫弱势,也并非不?可坚持,但是若是长久这样下去?多损根基。 不?过好在男人身体健壮,也不?畏惧这点严寒,晚上可以用来取暖御寒。 「里?面环境只会越加恶劣,要不?然明?天找个地方歇一歇吧。」这夜男人躺在苏禾身边,到底还是担心苏禾,忍不?住提议。 「再不?走魔族的?人可就追上来了。」苏禾好像任何时候都波澜不?惊,他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不?甚在意的?样子。 不?过这声?落下,当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却不?在平静无波,有些隐忍:「你能不?能收敛点?」 苏禾是侧躺着的?,男人在身后贴着他,此?刻某处格外灼热,他想忽视都不?能。 这种反应让男人一时间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道:「我也想,但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忍不?住。」 「什么味道?」苏禾狐疑。 「就之前……」男人犹豫了好一会,好像在纠结怎能开口,半晌才说,「第一次遇到的?时候,那三天那种味道。」 他这样一说苏禾明?白了,甚至想到了之前古玉的?话,他也说过吃了孕灵果会有一种香味,当时他那副表情苏禾都还歷歷在目,心中恶寒。 「不?许靠我太近。」总觉得和一个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在一起不?大妥当,苏禾最?后还是选择一个人去?了树枝上躺着,冷是冷了点,但是安全。 男人说得不?错,又走了两天周围环境越加恶劣起来,古木参天遮阴蔽日,还有不?少沼泽泥淖,稍不?注意就会身陷下去?。 而且同?时也越来越冷,苏禾甚至多次怀疑他们是不?是到了不?死界,好像四周都是连绵的?雪山。 第183页 不?过男人有一点说错了,他之前担心苏禾的?身体,怕他坚持不?住,结果真到了这个地步先出问题的?却是男人。 「你真的?没事?」看着男人越来越苍白的?唇色和明?显慢下的?脚步,苏禾还是略微关心了一句。 男人摇了摇头似乎想说没事,但刚张口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直接倒下了,苏禾过去?将他脸上的?面具揭下,他脸色果然很惨白,但替他探脉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跟之前一样,他身上的?病症老?是找不?到癥结,苏禾就摸到一手冰凉。 明?明?两天前男人身上的?温度还可以当个火炉烤,现在都快变成一块冰了,苏禾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世。 将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安置好,男人虚弱万分地抬起眼,勉力开口:「你还冷不?冷?」 「靠着你我能不?冷?」虽然苏禾有几分嫌弃,但还不?打算扔下男人。 虽然苏禾语气不?大好,但男人也不?生气也不?失望,缓缓从贴着心口的?衣襟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像是一条项鍊,简单的?一根黑绳上挂着一个指头大小的?玉石,血红色的?,很纯净,非常夺目。 男人把东西塞到了苏禾手里?,苏禾感到手心一阵温暖,接着全身都好像有了一层屏障,将所有砭骨的?严寒都隔绝在外。 「我虽然不?记得从前,但是也知道这东西对我极其重要,是家传的?宝物,能护体生灵,我把他给你,你不?能丢下我跑了,还有,」男人的?语气有点临终託孤的?意思,接着他竟然笑了起来,「以后你要好好待他。」 苏禾怕麻烦,万一男人真死了这东西来路不?明?不?好处理,他把东西塞回去?:「既然是家传的?那你自?己留着吧,再说我看你现在比我更需要。」 「我不?冷。」男人却坚持把东西推回苏禾手上,甚至亲手把东西挂在苏禾脖子上,最?后他好像才安心了,看着那枚殷红的?玉石恍惚道出最?后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男人说:「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你拿着不?要扔,他是你的?。」 说是什么家传最?重要的?东西,却这么轻轻巧巧的?就随手送了人,苏禾不?敢苟同?他口中的?「重要」二字,不?过玉石确实?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不?少帮助。 都说拿人手短,苏禾受了男人的?好意当然就得好好照顾他,不?过他对这里?不?熟悉,难得采了几株灵植炼化?后给男人服下,男人却并没有如之前说的?那样很快就好起来。 后面男人气息微弱,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了,整个看着跟刚死了没多久还勉强热乎的?人没多大区别,所以苏禾一度怀疑这人差不?多已?经?死了。 如果他烂了,那就挖个坑埋了,或者可以随便简单的?扔在那个沼泽地里??苏禾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片湿泞骯脏的?泥沼,正要否定?这个想法,却忽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还是个半熟的?人。 苏禾起身,把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挡在身后,遥遥看着对面的?女子:「古玉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追捕两人的?魔族王妃,之前她既然说给魔君放了信号,那现在追上来多半是因为?古玉来了吧,有了靠山,才敢这样明?目张胆。 但是苏禾现在还带着个还昏迷不?醒的?人,事情有点棘手。 「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来抓你们的?。」女子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略有些紧张的?往前走了两步,「魔君还没有到,估计还要过几天,我是来帮大人的?。」 「我们很熟吗?」或许以前认识,但是她既是魔族的?,就算是再熟也没有理由帮他——苏禾清清楚楚的?知道古玉对自?己的?态度,他的?这个王妃难免不?会跟他一样。 不?过她之前确实?有故意放水的?嫌疑,苏禾选择按兵不?动,问:「你难道不?是奉古玉之命过来抓我的?,现在这是个什么计?」 女子好像有些紧张,娇媚的?脸上微微泛红,手指绞着衣袖踌躇了好一会才有些赧然地说:「我敬仰大人已?久,请大人相信我。」 她的?眼睛亮亮的?,看不?出什么坏心思,配着一张风情妩媚的?脸竟有几分纯挚,苏禾盯着她看了一会,轻轻一哂:「敬仰我背叛了魔族?」 「没有!在我心中大人比魔族更重要。」像是着急了,女子提高了声?音解释,接着也顾不?得那么多几步上前,「大人一定?要信我,我不?会害大人的?。」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锦囊:「这是大人从前在魔界时赠我的?护身灵符,大人还亲自?为?它开过灵。」 将锦囊拿在手里?探了探,里?面确实?有自?己注入的?灵力,苏禾看了一会没看出其他异常就把东西还了回去?,但还未全然放下戒心,谁知道这东西她哪来的?,再说就算之前两人或许关系还不?错,也保不?定?她现在的?心思。 女子还想说什么证明?,但最?后还是又止住,似有难言之隐,好半晌才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说:「我知道的?也不?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再不?疗伤可能会有性命之险。」 「你懂药理?」这点苏禾倒是有些诧异,魔族中有专门的?一个部族世代从医,鲜少问世事,也没有什么野心,这一点倒符合她前面所说的?魔族不?重要的?言论。 第184页 「你是隐世魔族?」 女子忙不?迭的?点头,十分急迫地说:「大人让我替他疗伤吧。」 她看着比苏禾还着急,苏禾看了一眼昏迷的?男人,他脸色实?在是不?好看,苏禾这个时候开始认认真真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移开视线,苏禾退开了些。 女子看到他的?动作一阵惊喜,急忙过去?蹲下给男人探脉,一边回答:「浮月。」 没想起来什么,苏禾站在一边看着,忽然问:「他叫什么名字?」 「封……风有点大,他身上好冷。」勐然一顿,浮月眼神微有些闪烁。 「你认识他?」苏禾抓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不?认识。」停了停,「只是见过而已?。」 浮月急于否认地摇头,明?显一个拙劣的?的?谎言,但是苏禾并没有拆穿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随口说:「见过他和我在一起吗?」 犹豫了一下,点头:「见过。」 「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抬眼看了苏禾一眼,有点纠结,好一会才说:「师徒。」最?终「道侣」两个字被她默默咽下,这个时候假话真话都说不?得,既然都是假话,还是说一个靠谱一点的?吧。 不?过她的?假话依旧没有骗到苏禾,只见他用手隔空点了点男人:「你少诓我,我自?己有徒弟我还不?知道?」 「这大人你当初太忙了,不?是没空收徒嘛,只是差个名分,但他也差不?多了。」浮月有些讪讪,又暗想,貌似「道侣」之称也好像只差个他承认的?名分了。 第101章 抱抱他 苏禾不大相信她的话,因为到现在她就没说过一句靠谱的真话,不过她这样一点?苏禾隐约开始开始怀疑那聚灵诀的事。 感灵山秘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男人使得那样炉火纯青,一定有?人仔细指点?过,目前跟男人有?牵扯的,又是感灵山的人,只有?自己。 可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昏暗三天里发生的那些事,还有?梦中雪地里两人碰在一起的唇。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徒弟。 「先替他疗伤吧。」回过神,苏禾没心思再问了,「还有?,我早已离开魔宫了,不必再这样叫我。」 浮月默然,然后给男人餵了几颗丹药,这才去解男人身上?的衣袍,苏禾站在一边看,瞧见她将男人的衣襟扯开后,露出了右边心口上?一团难看的伤口。 新一层的伤疤下似是压着陈年旧伤,这些伤口模煳不整有?些碍眼,确确实实是一团而不是一道,下面的旧痕好?像隐约是字迹笔画,却看不太清。 看着那些差不多癒合的伤口,苏禾沉思,之?前他倒是没发现问题出在这里,男人是何时受伤的? 纤长葱白的指尖轻轻覆在狰狞的伤口上?,浮月好?像有?些不忍,颦着眉头,万分忧愁的看向苏禾。 那模样好?像是苏禾把男人搞成这样的。 苏禾与?她对视一眼:「别看我,他自己晕的。」 视线倏忽一顿,浮月注意到苏禾领子里一根黑色的细绳,目光忽然一亮,紧紧地盯着那里。 狐疑的把血红的玉石扯出来,苏禾:「你认得这个?」 浮月直盯着看了好?半晌,眼中神色似忍痛似欣慰,复杂万分,最后才艰难地摇头:「不认识。」 果然她就不会说?一句真话,苏禾把东西收了回去。 替男人料理好?伤口之?后,浮月开始盯着男人心口的那一块层叠的疤痕出神,认真得像是在研究什么极有?意义的事,她皱眉沉思许久,最后终于一拍手掌恍然大悟,眼里泛起激动的微光,颇有?种不负所望的意味。 始终冷淡的坐在旁边的苏禾,见此也忍不住侧了侧眸,他见浮月微微瞪大了眼睛,感动得马上?要流泪似的,好?像那里刻的是她的名字一样。 苏禾往男人心口瞥了一眼,有?点?嫌弃地想,真丑。 「前辈。」 苏禾正?在闭目打坐,浮月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响起,苏禾睁开了眼,以询问的目光看过去。 「夜里天寒,这边的极寒之?气十分不适合他养伤。」浮月担忧万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那你带他离开吧。」苏禾淡淡道,反正?带不带男人其实也无?所谓。 「不行!」浮月反应很大,好?像苏禾多无?情无?义一样,但她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离开这一路艰险我未必能保他平安,而且魔君要到了,我得留下来帮助前辈。」 「那现在这么办。」苏禾顺势往下问。 好?像终于等到了他这么一句,浮月高兴了,眼睛亮晶晶又有?些紧张,说?:「你抱着他就好?了,他很快就能醒了。」 苏禾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期待? 「你懂医理,为什么不是你?」苏禾狐疑。 「魔族体寒,对他有?害无?利,而且,」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男女授受不亲。」 「前辈还是你来吧。」她说?。 …… 「就这样抱着,搂紧些,手这样放,把他头放你怀里,就跟两个人一起睡觉一样……」 在苏禾答应了浮月为了男人养伤出力的要求后,她就很高兴的在旁指点?,于是事情最终变成了这样。 第185页 苏禾:…… 他忽然有?点?后悔。 不过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好?反悔发话,抱着人休息了一晚上?。 虽然男人身上?很冷,但是苏禾有?脖子上?的玉石御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腹中微热,内里所孕的灵气在流动,好?像有?了灵识,能感受到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男人一样。 为了男人的伤,苏禾连着两晚上?都搂着人睡,偶尔白天也要在浮月的要求下抱一抱人,她就在一边很有?兴趣地看,一次忽然注意到男人脸上?的黑色纹理,疑惑地问苏禾:「他的脸怎么了?」 她这样一问苏禾也看向了男人的左脸,皱眉:「你也不知道?」 浮月反应过来苏禾大抵不知道,摇头:「以前他脸好?好?的,没有?这个。」 最终也没有?探讨出个所以然来,苏禾反而也越加疑惑他的脸到底怎么弄的,搞成这副模样。 因为男人一直没有?甦醒的迹象,苏禾只能一直抱着男人。 于是第四天男人一睁开眼,首先入目的就是面前这张安静的闭着眼的脸。 和寻常的冷淡矜傲不同,这个时候的苏禾竟然少?有?的显出几分柔和之?气来,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两人隔得那样近,他竟不知不觉就看出了神。 许多年他们都没有?这样亲近过了,瞬间这点?温暖竟让男人卑微的生出夙愿得全之?感,又万分怅然感慨,无?限酸涩,觉得如今清明过来,一切就恍若隔世。 「看什么?」 被这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拉回神,原来不知何时苏禾已经睁开了眼,男人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视线轻轻从对方脖子上?的黑绳划过。 「你醒了?」 男人还没说?话,浮月就凑了过来,笑得特?别开心,男人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虽然他显得有?些冷淡,但是浮月并没有?不高兴,说?:「再休息半天吧,魔君今天可能已经到了这边,下午我们就走,我会魔族秘法能暂时帮我们隐匿行踪,他们应该没那么快追上?来。」 于是行程就这样定下,浮月跟男人解释了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是来投奔苏禾的,之?后又给男人餵了丹药稳固。 男人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既然他已无?碍苏禾打算退到一边去,浮月却把他叫住:「前辈,他还未痊癒,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不能懈怠的。」 脚步顿住,苏禾转头去看身后的男人,他正?坐在地上?仰头茫然的看着自己跟浮月,好?像不大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既然前面几天都那样过来了,苏禾也没有?多矫情,继续过去把人拥住,男人始终愣愣的,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苏禾席地而坐,闭目养神,男人自然的躺在他腿上?,宽大无?尘的白袍与?他的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却万分和谐。 与?苏禾不同,男人始终睁着眼,发怔一样的一直盯着苏禾的脸,那漂亮精緻的下颚他看了许久,而秀丽的眉眼还有?淡色的唇,无?一不让人神往。 他小?心的唿吸,好?像生怕一不注意惊动了这样的美好?——记忆里两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少?得可怜。 很多时候苏禾都是冷冷淡淡的,视线永远落在前方远处,鲜少?看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自己,即便是看了,也是淡淡的一眼,不曾多停留——唯多几次认真看他,是不喜和漫不经心的冰凉,此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不愿回想的魇梦。 但是此刻,那些痛苦的记忆却偏偏源源不断的往脑子里涌。 四面烛火烨烨,白衣高华的人坐在殿内,一座纱屏相隔,只能看到他淡漠而触不可及的背影。 「三日后,去北境。」 「为什么?」少?年跪在外面,怒睁着的双眼里藏着被遗弃的慌乱,「告诉我为什么!是王后的意思吗?你跟她……」 「我跟她?」声音里竟然有?些玩味,隐隐含着某种深意,「我跟她,轮不到你来管。」 少?年脑海里瞬间想到了某些画面,而也就在昨天,苏禾从王后宫里出来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后面他在鉴天宫外跪了整整两日,只换来流光横于面前,苏禾警告他再不走就要杀了他。 反正?苏禾是占星师,杀了一个天命魔尊,只要天蕴记还在,魔尊就还会有?下一个,他在苏禾身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之?后五年北境孤苦他不忍再回忆,那是流放,是痛苦,他只记得从北境回来之?后苏禾一切未变,和王后的关系也没有?变,不过王后身边多了一个老?是喜欢看苏禾的人。 古玉。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古玉对苏禾怀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感情,说?是恨,但又有?些其他让人遐思的暧/昧混杂其中,这些他都清清楚楚,因为他也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苏禾。 结果最后换来的还是对方漫不经心的冷漠,和杀意。 他曾为流光编过剑穗,两枚炼化的玄玉缀着,后面苏禾就那样拿剑指着他,剑穗微微轻晃,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虽然心已经给了苏禾,但是这一次他反抗了。 ——「我没死在北境,千方百计回来见你,不是为了让你杀我。」 ——「我把心捧到你面前,不是让你拿剑指着践踏的!」 第186页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哪有?什么理由?,就是不喜、反感、憎恶。因为他身上?的天蕴记,因为他是那个天道选中的魔尊,因为苏禾是捍卫天下的仙门?正?道。 * 之?后的路上?浮月都有?使用魔族隐迹秘法消去三人行路的痕迹,不过就算如此三人也没有?懈怠,脚程依旧没有?慢下来。 苏禾发现浮月跟男人都变得古古怪怪起来,一般的时候三人并行,他走在最左边,浮月最右边,男人夹在中间,但是那两个人总是会很长时间的盯着他脖子上?的黑色细绳看,偷偷摸摸的样子像在做贼一样。 有?时候那两个人会稍微落后几步,两人在后面低声交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禾一般也没心思偷听?,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流光。 第102章 恢復记忆 白衣轻轻拂过地?上的杂草花木,匆匆而去没有留下一点多余的痕迹,苏禾走在?最前面带路,背影清绝风采斐然。 「多谢。」收回落在那道背影上的视线,男人颔首对身边的人低声?道,「若非有你过来?,我也不知道要混沌到什么时候。」 上次两人交手时浮月便已助他恢復记忆,虽然那?些记忆不大美好,甚至还有一部分不全,但是每一点都弥足珍贵,那?些没记起来的应该不太重要,以?后再慢慢寻回也不碍事。 男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您不必道谢,我这次是特意出来?找您的,之?前在?听闻您从不死界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您一定会来?找前辈的,所以?听说魔君发现前辈在?这边的时候我才主动过来?的, 就是希望有帮得?上忙的时候。」好在?来?得?不算晚,也确实找到了人,不过……浮月担心地?看?了一眼男人,视线最终落在?他的左心口,「您还受得?住吗?」 男人又看?了一眼远远走在?前面的苏禾:「我是不死不灭之?身,再说已经修养过了,现在?无碍。」 「可那?是……」 见他这样漫不在?意的模样浮月都替他着急,但是男人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我若不这样做,他知?道真相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拦都拦不住,这样做他或许以?后会对我心软些,肯听我解释几句。」 浮月恍然大悟,在?瞬间的心疼感动过后,眼神变得?崇拜起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兴地?说:「其实前辈他还是很关心您的,之?前您晕倒的时候他就特别?紧张,我说您体寒对伤不好, 他就主动要抱您给?您御寒,还经常问我您的伤势,只?不过您也知?道前辈他的脾气,这些事情向来?是不外?露的,您醒了之?后他表面上看?着不在?意,其实心里肯定还是关心您的。」 「当真?」虽然有些狐疑,但是男人还是忍不住相信。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骗您呢!」浮月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 本来?在?前面走得?好好的苏禾忽然感受到身后两道灼热的视线,他忍了忍没忍住,回过头去就看?到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好像下一刻就要感动到喜极而泣了一样。 苏禾:??? 那?是什么眼神? 而旁边的浮月则一脸激动,苏禾也看?不透她的心思,这两个人凑一起整天神神叨叨的。 等到苏禾重新回过头去,浮月才再次对男人说:「是不是,他刚才在?看?您呢。」 男人有点心热,面具下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浮月这才忽然想起之?前在?苏禾那?里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问道:「您的脸怎么回事?」 男人也不大清楚这件事,他醒来?之?后脸上就多了这个东西,沉思了片刻他勉强给?出了个猜测:「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封印残留吧,应该很快就会消失的。」 到时候脸上的痕迹消失了,苏禾看?到他这张脸会不会想起点什么来??男人忽然有些怕了。 他害怕苏禾的那?些记忆一旦恢復,就会夺走他现在?唯一的温暖,害怕苏禾变得?和记忆里一样冷漠绝情,害怕现在?的一切皆是虚幻梦境,迟早会一朝梦醒,更害怕……他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 天命魔尊的孩子?,也是他所厌恶仇视之?人的孩子?,他肯留下吗? 浮月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但是见他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不免有些担心,男人却忽然加快了脚步,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苏禾。 「聊完了?」听到动静,苏禾眼神瞥了一下。 两人并行,旁边的苏禾轻衣缓带翩然出尘,男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他主动解释:「问了些我们从前的事。」 「问出了什么?」好像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次苏禾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淡一句像是敷衍。 「她说我们是师徒。」男人十分自然。 顿了一下:「诓你的,少信她的话。」又淡淡说,「我可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 听到「大逆不道」四个字男人眼神微微一黯,但是很快恢復如?常,顺着这个话题就说到了苏禾身上:「孩子?最近怎么样?」 皱了一下眉头:「不怎么样,没死。」 第187页 「让浮月帮你看?看?吧。」男人说。 「你这么信任她?」都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知?道苏禾一向对这个讳莫如?深,男人有些无奈:「孩子?毕竟……」 「什么孩子??!我听到了快告诉我,什么孩子?!」 浮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好奇又激动的左右看?着两人张望:「你们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忽然将视线落在?苏禾的肚子?上,眼里放光一样:「到底怎么回事,前辈你有孩子?多久了快点告诉我啊。」 「为什么你会觉得?一定是我有孩子??」说着视线故意往男人身上扫了一眼。 浮月表情有点裂痕,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男人的肚子?,嘴巴张大好一会没有合上,明显是被震惊到了。 「你……」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男人,很快安慰自己接受事实,但是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前辈那?样的人,那?么高贵不可攀折,怎么会让人为所欲为还怀孩子?。 「你怎么不早说?」浮月幽怨地?看?着男人,「是不是怕别?人笑话你啊?」毕竟他这样的人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男人挺拔魁梧,跟苏禾的纤长瘦削完全不同,他是一颗凌霜沐雪的古松,而苏禾更像是一支亭亭净植只?可远观的青莲。 苏禾没管两个人兀自往前走远了,他们还在?后面原地?站着,浮月又嘆了一口气,伸手要去拉男人的手腕把脉,在?碰到的瞬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骗我!」明明之?前她给?他探过脉的,根本没有孕灵的迹象。 看?着浮月终于反应过来?被骗了,男人无奈的将真相说了出来?,顺带还将孕灵果的事情提了一句,毕竟浮月是医者,这方面懂得?更多。 「这么说前辈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听完之?后浮月再次震惊,声?音比之?前高了不少,引得?前面的苏禾脚步都顿了顿。 「恭喜恭喜。」浮月一边欢快的跟男人道喜,一边往前跑去追上苏禾,在?他面前说,「恭喜前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苏禾停下脚步横了一眼远处的男人,没有理会浮月,迳自继续往前走。 浮月却十分有兴趣一样,叽叽喳喳的跟在?苏禾身边:「怀孕有很多东西需要注意的,前辈你是吃了孕灵果,后面是不是修为被压,有没有其他不适都告诉我啊,我好帮你调理调理啊,还有前辈是怎么发现自己怀孕的,孕灵果是什么味道,你吃了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你们之?前……」 她的喋喋不休和兴致盎然让苏禾觉得?她不像个医者,更像是要满足自己内心的八卦好奇一样。 「你们行医的,都这么大惊小怪吗?」浮月作为见惯了各种疑难奇症的医者,今天这反应确实有点太大了。 「我是太激动了。」浮月终于停止的盘问,转而从身上拿出一个青玉小瓷瓶给?苏禾,「这个可以?帮前辈调理生息,对前辈和孩子?都有好处,可保胎。」 她跟男人有一样的癖好,执着于「保胎」这件事,后面几天又现制了不少对孕灵大有好处的药塞给?苏禾,不过她的药里也总算有一瓶靠谱点的,据说那?药吃了能恢復一半的修为,还可不显身形,苏禾不必担心以?挺着大肚子?出门被人笑话了。 以?后只?要没人说出这件事,旁人就不会知?道。 「出去之?后不许乱说。」 浮月连连点头,但苏禾看?着她就不怎么靠得?住,毕竟她说的话很多时候都不大可信。 浮月这几天的话格外?的多,她开始的时候喜欢到苏禾身边去吵他,问东问西,大都是诸如?「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孩子?叫什么名字前辈您想好了吗」「以?后准备怎么养孩子?」这样的无聊问题,苏禾一概不答,就跟没听到一样,烦了就加快脚步。 浮月围着苏禾转了几天发现他实在?是冷淡,但是她还是很有热情,不过男人怕她再这样下去会把人惹得?不耐烦,于是及时把要继续往前凑的人拉住了。 于是浮月又开始神神秘秘的问男人问题:「我听说吃了孕灵果会有一种香味,后面只?有跟他交合过的人能闻到,您闻到过吗,香不香?」 男人沉默了许久,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香。」 浮月于是深意一笑,姣艷的脸上都是一副瞭然的神色,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给?男人:「这个您拿着,这是我这几天做出来?的清心丹。」 清心丹,清心寡欲也。 食孕灵果的人身上会有一种勾人起欲的香味,男人天天闻着,要用十二分的定力才能稳住心神,现在?这个时候苏禾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跟男人做那?些事的,所以?这清心丹男人确实需要,最后他收下了。 身后两人嘀嘀咕咕有说有笑,后面浮月一直粘着男人一起走,苏禾再次否定了浮月刚开始说过的话。 她之?前说敬仰自己,是来?投奔追随自己的,但是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来?投靠男人的,每次苏禾看?过去的时候总能看?到两人在?说话,相谈甚欢的模样。 第103章 被古玉追上 事实证明浮月确实不怎么靠得住。 「王妃?」前面一群魔兵挡着,苏禾三人就这么直接撞上了,两边面对面,气氛好一阵诡异。 第188页 那边反应了片刻,然后动作整齐划一的拔出了剑严阵以待。 浮月反应也是快,一步跨上前站在最?前面,严肃的表情显出几分冷艷来,声音都多了一丝凌厉:「这两个就是魔尊要找的人,如今已经被我封了修为,现不足为惧,不必惊慌。」 魔兵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其中有人道:「那现在给魔君放信号吧。」 「不必了。」真放了信号古玉过来了那她不得露馅,「我亲自带着这两个人过去就好,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自与魔君过来汇合。」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魔兵都信了浮月的话,往苏禾跟男人身上看了一眼,收了剑:「那属下们便在这里恭候魔君跟王妃。」 「嗯。」言语简单,也不废话,倒有几分?威严之气,像那么回事。 苏禾跟男人都在后面一直沉默,看着浮月演戏,此刻见浮月朝这边使眼色便知?道是时?候离开,但还未及动作,远远便有狂风漫捲过来,魔气肆意而来,看这熟悉的阵仗苏禾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古玉来了。 虽然都有些意外,但是一片魔兵还是同?时?跪礼,恭恭敬敬拜道:「恭迎魔君驾临。」 只有对面站着的三个人还站着,明显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树枝颤动,接着众人面前便出?现道身影,魔君古玉眉目冷鸷,一身华贵黑袍随风猎猎而动。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浮月继续演戏,上前恭敬道:「魔君。」 「人抓到?了?」古玉扫了她一眼,看向了她身后的两个人,眼中自有一种莫名的冷然笑意。 「是,今日刚得手,正准备去向魔君禀告,您便来了。」 「禀告于我?」古玉忽然冷冷一勾唇角,「你以为这一路帮他们的人是谁我会?不知?道?」 浮月心?中一沉。 「真是好个情深义?重。」古玉继续意有所指,有些悠然自得,「所谓难忘旧情说?的便是如此了,你之前跟着我难道不是一直忍辱负重,就等着这一天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既然早就知?道,自然这次就是故意让她来,他早在她身上下了追踪咒。 浮月不知?自己?竟然早已暴露,此刻听到?古玉的话有些震惊,原来自己?竟然上了他的当。 「好歹也是魔族的,你怎么又生了二心?,是想本君亲自要你的性命吗?」 说?话的同?时?已经一掌向浮月袭去,掌风带起罡风吹得人面门生疼,浮月一惊,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正准备硬生生受这一击,身后却骤然出?现一股力道将她带着侧身后退到?了安全范围,就这样险险躲过了这一掌。 惊魂未定的浮月回头看到?了身后的苏禾,感激的道谢:「多谢前辈。」 苏禾却已经退开了几步,遥遥望着古玉:「有事与我说?便是,不必为难她。」 虽然要杀的人被救下,但是古玉也不恼怒:「自然是有事的,前辈若是愿意跟我到?魔宫去坐坐,我便不追究她的责任。」 「没空。」居心?不良,去了他还能让自己?走? 「不耽误前辈多少时?间的,我就是想问问之前孕灵果的事。」之前苏禾吃了孕灵果后无故消失,当时?他那样的情况若是遇到?了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言而喻,后面他是否真的跟人……古玉的视线终于落到?了一直沉默的男人身上,厌恶之情不加掩饰。 这个人终于又出?现了,这一次又是他吗?古玉的眼神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里挤压出?:「你是不是跟他……」 「住口。」知?道古玉要说?什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禾无意与他纠缠这些,轻轻睨过去一眼。 「是我失言了,我们还是回魔宫之后再好好谈谈吧。」他又看向男人,「不过前辈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带着他同?行。」 明显他是认识男人的,但也显而易见他并没有打算说?出?来,苏禾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浪费口舌,古玉的话说?不定还没浮月的可靠。 因为之前的晕倒男人身体还未恢復,所以这次苏禾没有直接让男人上,而是自己?提着湛星去跟古玉打,虽然他的修为已经恢復了大半,也靠着对古玉的了解拖了一段时?间,但是也撑不了多久。 「前辈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了,还记得上次我就说?过,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古玉游刃有余,他这次并非招招下死手,反而故意都留有余地,仿佛在做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样。 「重华掌门苦心?寻来的湛星,玄铁锻造,寒水淬鍊,是上品灵剑。」以魔剑将苏禾手中的湛星压住,古玉双指抚过湛星剑身,摇头,「可是我不喜欢。」 接着一剑勐起,趁着苏禾力竭动作迟缓时?飞速一挑,湛星瞬间脱手,古玉逼近的动作停了一瞬,眼角瞥了男人的方向一眼:「我更喜欢流光。」 说?罢势起,足尖发力快速掠到?苏禾面前,魔剑直逼而去,眼看锋刃就要噼下,苏禾旋身间白衣翻飞,长发堪堪扫过剑锋,顺势从干坤袋里祭出?一块护身玉牌抵挡。 他身上所带的玉牌都是灵器,大都为灵玉,祭出?可抵挡剑势暂时?拖延出?一段时?间,但是这次他失手了,那玉牌被扔出?之后没有显灵,浮在半空中直接被古玉拿到?了手中。 第189页 「前辈真是大意,随便拿个东西出?来就想敷衍我,感灵山还真是吝啬,都不肯将好东西给前辈防身。」他拿着手里的玉牌饶有兴趣翻看,「话说?这是个什么东西?」 玉牌为青玉色,很素净,简简单单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苏禾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不算太重要,但是也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如果魔尊夺舍或者变换容貌,他还得靠这东西才能认出?。 见苏禾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古玉挑眉:「很重要?」 「还给我。」 「好说?,跟我回魔界。」古玉顺势提出?要求,他绕来绕去也就个目的。 「你不是要寻流光吗,回魔界做什么?」其实?这点苏禾还是有些不解,难道现在不是最?好的寻流光的时?候,怎么偏偏非要自己?跟他回去。 「本来是打算留下寻流光的,不过我得确定一件事。」说?着在苏禾蹙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男人,又把视线落到?苏禾的肚子上,眼神格外的阴冷。 明显他也知?道孕灵果的所有效果。 苏禾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不喜欢古玉的眼神,不打算多做纠缠,只看向他手里的玉牌,打算近身过去夺回来,但是还未及动作,那玉牌忽有异相,在古玉手中发出?微弱的白光过后通体晶莹,内里竟然慢慢显出?纹路来。 虽然相隔了一段距离,但是苏禾还是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显现的是清晰的虬褫纹。 这样的异相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一百年前魔尊还在的时?候。 旁人不解其中深意,但是身为神谕者的苏禾却是明明白白——玉牌乃是他曾在临渊所得的神谕令,能分?辨魔尊本体,只有魔尊拿到?时?才会?显出?虬褫异相,现在古玉他……苏禾看向古玉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探究中带着点不理解。 难道是被夺舍了?苏禾长眉深结。 他这些神色一一被古玉看在眼里,不禁也开始好奇手里的东西,难不成真是什么重要之物?他打量着玉牌。 被忽略的男人一直在伺机而动,如今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玉牌吸引,他悄然绕到?后方,身形极速一闪便到?了古玉面前,很快玉牌上多了一只手,古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男人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瞬间已将东西夺走。 「真不愧是……」到?底不愧是什么,古玉没有说?完,只是一边摇头一边笑,「是我大意了。」 玉牌上的虬褫纹理没有丝毫褪减,反而越来越深刻,上面所发出?的光辉也越来明显,但是没有人会?多想,都以为那是因为之前古玉拿过玉牌所遗留现象。 男人已经退到?苏禾身边,他将东西还给苏禾之后继续迎战古玉,诚然古玉修为很高,但男人的实?力却也不低,应对魔尊竟然一时?没有落于下风,再一次让苏禾诧异。 不过古玉到?底是魔君,两人虽然开始不分?胜负看着实?力相当,但是越到?后面差距便越一目了然,男人的灵力消耗很快,如泉水将竭,再转眼落在劣势。 沉重的魔剑一剑噼开了山岩,裂缝蔓延到?地上开出?一道堑沟,险不注意就会?落入悬崖似的深渊。 男人身形还算迅捷,就这样躲开,苏禾再次提起湛星欲上前帮忙,但还未赶到?,古玉诡谲身形一移,魔剑便已直逼男人面门。 其实?这一幕跟之前苏禾推出?男人挡魔族首领那一招很像,画面好像就此静止了,强劲的罡风颳得人脸生疼,长发裹挟衣袍猎猎向后翻卷。 魔剑再难近一寸,在古玉手中不安的发出?「嗡嗡」声。 古玉手上青筋暴起,明显用了十成的实?力才压制住剑意,他冷冷一笑:「果然是认主的东西,这剑还没忘旧情,我倒是忘了这点。」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是男人却瞬间听懂,眼中寒意一现,跟古玉对视的瞬间,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清了一切。 古玉忽然大笑起来,又猝然阴冷下来,压低了声音:「你想起来了?」 男人冷冷的看着他,古玉却故意带着一种故意的恶意:「怕他知?道?」 「那我就偏要告诉他!」 第104章 天蕴记显 古玉明显是故意?这么说的,却依旧没有?撤回剑,握剑的手虎口都开裂流出了鲜血,风中都是血腥的味道。 而他话落之后果然看到男人眼底神色骤变,盛怒和不安让他眼底神色起?伏似波澜翻涌,压不住的浪涛一层叠着一层将男人的眸子染成血红色。 等到苏禾赶到的时候,只见男人双目赤红,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跟理智,他脸上的寒白玉面具竟然就?这么碎开,碎片被劲风绞成了齑粉吹开。 男人脸上原本?像是自血肉里生出的黑色纹理竟然在开始慢慢消退,很快让左边脸恢復原貌,与另一边一样干净没有留下一丝可寻的痕迹。 这张脸……这张脸给苏禾一种万分微妙的感觉,从梦中到现实,从少年到现在,虽然好几次曾在梦里?见过原貌,但又跟现在看来感觉不同。 双目紧紧盯着面前这张脸,想要在记忆里?搜出那么一点?有?用的东西,紧接着却发现男人衣领下?另有?一种纹路开始蔓延而来,自后背爬上脖子往上,一寸一寸覆盖,那些浅色复杂的纹理髮出星华般的萤光,很快覆盖了整张脸,又在那一瞬间全部消退。 第190页 至此古玉已是大?损,被男人威压所伤的他唇角溢出一线鲜血,更别?说地上那些魔兵早已呕血而亡,现在只有?浮月跟苏禾两个人还好好的。 看着有?些愣住的苏禾,古玉脸上出现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既然前辈有?事要忙,那下?次我再来找前辈吧。」 说罢便消失不见了。 明显他知道什么,也知道那一切代表着什么,但是却故意?没有?明说。 古玉一离开男人身上的威压便消失了,飞沙走?石的四周也在瞬间安静,男人晕倒在地,苏禾站在他身边,他们身后躺着魔兵的尸体,浮月快步跑了过来:「怎么回事?刚才那是什么?」 「没什么。」苏禾站了许久才摇头?,又说,「给他疗伤吧。」 苏禾走?到了一边去,独自站在一棵树边出神,他的手中拿着被男人夺回的神谕令,就?这样站了许久,等到浮月替男人疗完伤之后苏禾过去,趁着浮月採药的时间把神谕令放到了男人的手里?,如之前一样,神谕令现异光,显虬褫。 他才是魔尊,是魔尊封滁。 虽然之前古玉拿到神谕令的时候它也显过异相,他无法解释,可是男人身上还有?另一证明,天蕴记——之前自他背后蔓延至脸上的纹理苏禾不会认错,那是开天蕴记时的现象。 一般天命魔君身上带着的天蕴记不会显现出来,除了大?喜大?悲体内气息起?伏跌宕的时候会出现,寻常鲜少能见。 苏禾有?些头?疼。 * 浮月发现苏禾最近老是喜欢摸着肚子出神,她以为他有?什么不适,于是上前询问,对方却总是避而不谈。 「他怎么样了?」已经几天过去了封滁还是没有?醒,也不知道这次会昏迷多久。 如今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痕迹,整张脸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但苏禾看着他那张脸总是很愁。 「不知道。」浮月也很担心,「我也看不出怎么回事,他身上没有?什么伤,按理说应该很快就?会醒才是。」 浮月愁眉紧锁,现在她对封滁的关?切在苏禾眼里?又是另一番模样,之前苏禾觉得浮月和男人关?系不简单,顶多算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浮月担心照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现在男人既然是魔尊,那一切就?更好解释了。 魔尊封滁在位时曾有?过一位王妃,无王后。 本?来他该有?两位王妃的——魔族一直有?个不成文规定,王死则王后及妃都由新任魔君继承。 栎圭无妃,只有?王后留下?,不过当年蕲粟把持大?权,封滁也没有?来得及继位,所以原本?该从其父栎圭那里?继承给魔尊的蕲粟作罢,最后他只有?一位王妃而已。 而魔尊的那位王妃便是隐世魔族的浮月,在魔尊被封印后,蕲粟被杀,浮月才又继承给了古玉。 这其中关?系有?些乱,据说当年蕲粟掌控大?权,古玉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但她最后却还是千算万算棋差一招,被古玉反水给拉下?了马,一切前功尽弃,反为别?人做了嫁衣。 现在浮月心里?明显还是有?这个魔尊的,难怪古玉说她旧情难忘,之前她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乱扯,他们是夫妻哪有?什么男女之防。 苏禾不认为封滁还傻得什么都不知道,他之前问过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其实仔细想来有?迹可循,封滁多半早就?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了。 想通这一点?苏禾更加不悦封滁的欺瞒,对方什么都知道,却故意?一直把他蒙在鼓里?骗,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不过即便是现在知道了真相,苏禾也没打算马上离开,他一直等到封滁醒来。 不死不灭的魔体到底跟寻常人不一样,封滁醒来之后依旧没有?半点?不对劲,整个人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过他是好了,苏禾这边却出现了问题。 「前辈体内真元混乱,恐对腹中灵体不利。」浮月替苏禾疏离了内息,却依旧没有?什么显着的效果,苏禾这症状来得太突然了,没有?前兆也没法压制。 封滁紧张起?来,看着苏禾苍白的脸色面色凝重:「可是之前受了伤?」 淡淡的瞥开视线,苏禾说:「痼疾,每年都会来这么一遭的,暂时还找不到方法根除,不过有?一种灵草可暂缓。」 「我去寻!」封滁立马说。 苏禾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拂了拂衣衫:「一起?去吧,你又不认识。 因为苏禾的原因,三人暂缓了找流光的进程,浮月看着挺开心的,她不想找流光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封滁神色倒是没什么改变,不过寻找苏禾口中所谓的「灵草」倒是挺用心卖力的,一路上格外认真,行?了两日的路,三人到了一处山谷,四周都是连绵的青山叠嶂,树木在此倒是稀疏了不少。 夜里?能清晰的瞧见黛色的夜空,黑沉沉的天幕里?倏然生?起?一线光辉,似流星划过。 苏禾独自站在一块山岩后,盯着那处看了一会,轻轻捏了个诀,湛星剑气一道,势如长虹飞入夜空,犹如残星匿云,须臾不见。 翌日三人继续往山谷深处前进,苏禾走?在最前面带着两人前进。 「等等。」封滁忽然停下?脚步,扫了一眼四周,神色凝重,「前面有?灵兽守路,品级不低。」 第191页 「打不过?」苏禾不以为意?,好像不打算就?此绕路。 见苏禾这样的态度,封滁猜到到意?图:「灵草在那里??」 苏禾不置可否:「走?吧。」 「你跟浮月留下?,我去。」封滁把他拦住。 「你一个人能行??」苏禾明显有?些怀疑。 「没事,你们在这里?等着便好。」他能感受到那灵兽兇悍,当然不会让苏禾跟着过去冒险,不论何?时他都要第一保证他的安全。 没有?多道别?,封滁只身转入一道山岩后,浮月目送他背影离开,苏禾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才说:「过去看看吧。」 「可是那边不安全。」浮月有?些犹豫,毕竟这人如今算是交到自己手上了,她虽然好奇,但是也不能拿苏禾的安危不顾。 苏禾早将她的脾性看透:「无事,我们就?在前面的山岩后躲着,若是他出了意?外我们还可及时帮忙。」 这话终于说动了浮月,最后跟着苏禾一起?过去,刚走?近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嘶吼,从巨岩探头?过去看,竟然是一条巨蟒,正吐着猩红的芯子怒目瞪起?。 巨蟒通体玄黑,躯体一震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浮月都怀疑面前这块山岩会随时碎裂。 双方缠斗,这样兇险的一战,浮月攥着手紧张地盯着封滁,生?怕他受一点?伤,视线一直追随,哪怕他一个轻轻的皱眉都能让她惊唿出声。 而相较之下?苏禾则要冷淡很多,或者可以说是冷漠,许久之后他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如跟封滁感同身受一般的浮月。 果然是旧情最难忘。 苏禾的脸色还是有?些白,之前打乱的真元还未恢復,得需后面好好调息几日才行?,他正这样想着,身边的浮月骤然又是一声惊唿,捂着嘴欣喜道:「成功了,灵兽被杀了!」 于是苏禾也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见那巨蟒轰然倒地,激起?地上一阵烟尘。 苏禾负手站在后面,浮月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正打算冲出去庆喝一番,四面忽有?数道飞剑团团围拢,将封滁围在其中。 「怎么回事?」浮月笑容凝住,皱眉看着那些忽然出现的仙剑,忽然明白了过来,小?声惊唿,「是仙门的人!」 话音刚落下?就?见一白衣修士带着身后一群弟子自另一面御风而来,将封滁围在了正中央。 封滁半跪在地上喘着气,身边还有?巨蟒的尸首,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一张算是有?些熟悉的脸。 来的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感灵山的修者,为首的人一身仙风道骨的白袍,乃感灵山三位长老之一的秦寻穆。 他也是正道里?响噹噹的人物,百年前的大?战他亦有?参与,如今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封滁。 「追了你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秦寻穆立于剑上,他白髯白髮看着高深莫测,缓缓一捋长须,半眯着眼十分自信道,「你现在还未完全恢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剑阵专门治你这种邪魔,劝你不要再多做挣扎,乖乖同我回去。」 封滁缓缓站起?来,因为之前杀巨蟒消耗了过多的体力,他气息不稳,但是却一点?不落气势:「你怎么找到我的?」 「自然有?我的办法。」秦寻穆却未打算告诉封滁旁的,他嫉恶如仇,向来不喜欢说些不相干的废话。 看到这里?苏禾就?知道没有?再待的必要了,他现在不打算跟感灵山的人见面,也还没打算回去,昨晚放信号让人来抓人他该做的事就?算是完成了,现在也该走?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前辈。」 刚转过身,浮月的声音忽然从背后,苏禾这才想起?身边还带着一个人,正打算让人自己回魔界免得在这里?受牵连,耳边忽然又想起?浮月的声音。 「得罪了。」这一道声音带着纠结过后的小?心忐忑,还有?几分决然。 苏禾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剑已经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苏禾:…… 他就?知道浮月这姑娘信不得,她就?从来没有?靠谱过。 第105章 我的心在你身上 苏禾本欲不惊动任何人就这样悄然离开,而现在浮月把剑一横,跟着就喊了起来:「秦长老!你们的人现在在我手上!」 浮月拿剑比在苏禾脖子上,带着人从岩石后走了出来,于是下一刻两方相对,那边气势汹汹要抓封滁,这边苏禾被挟持还气定神闲,见了秦寻穆还打了个招唿:「许久不见。」 之前魔尊从不死界逃出,仙门百家都在搜捕,想趁着其还没完全恢復就把人抓回去重新封印,秦寻穆是奉了重华掌门的命令来抓人的,但其实同?时还担着另一个任务,就是找苏禾回感灵山。 之?前感灵山苏长老无故消失的事情也闹了一阵子,虽然魔族那边死不承认,但是正?道里的人还是对此多有怀疑,毕竟谁做了这样的事会这样坦然承认,还不是藏着掖着。 直到昨晚收到苏禾的信号才知道他在这里,如今真的见到人,却是已被魔族所挟,这着实叫人难办。 「苏长老可还好,他们?可有为难你?」秦寻穆以为之?前苏禾一直都被浮月挟持,不免有些担心。 「你赶快撤阵放人,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浮月也不等苏禾说话就先一步开口,说着还动了动手上的剑。 第192页 封滁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皱眉,视线不悦的落在浮月放在苏禾脖子上的剑上面。 秦寻穆也暂时放下了魔尊这边的事,看向浮月,道:「你这是公然与我?仙门为敌,是古玉要你抓人的?」 浮月不善应付这个场面,她也就不多说,只执着道:「放人!」 浮月美艷,这样拿出冰冷横眉的气势来,颇有几分蛇蝎美人的模样,一时间把秦寻穆都在唬住了,怕她真的一个失手就把人杀了。 不过?这魔尊……这么重要的人,也不是轻易能?放的,这次放了,下次还能?抓到吗? 就在秦寻穆为难的时候,那边封滁已有异动,竟然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硬生生用双手撕开剑阵形成的罡罩,虽被剑气所伤,但封滁身?上的伤口却在瞬间癒合,紧接着他已掠身?从里面离开,再转眼他已到了浮月身?边。 两方配合完美,浮月方才只是为了拖住秦寻穆注意力而已,并未寄希望他真的放人。 而如今封滁顺利逃脱,他伸手拿走了浮月搁在苏禾身?上的剑,抓住苏禾的手腕:「走。」 苏禾轻轻看了封滁一眼,除了担心紧张没从他眼里看出别的什么,知道封滁不可能?让他留下的。 而那边秦寻穆已经?带人御剑过?来,厉喝道:「把人留下!」 苏禾就跟没听到一样,转身?:「走吧。」 感灵山的人终究是没有追上来,三人从山谷离开之?后隐匿身?形到了山腰,封滁将拿到的灵草给了浮月炼化,最后才让苏禾服下,至此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苏禾没有问男人的身?份,封滁也没说,气氛有些微妙。 只是一切平静下,第二天?醒来人便不见了。 「前辈呢?」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浮月问封滁。 「走了。」应该是去找秦寻穆了吧,然后会去找到流光离开这个地方,毕竟感灵山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无?法自欺欺人了——苏禾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之?前寻灵草和秦寻穆的突然出现,应该都是他故意安排的。 见封滁背影失落,浮月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又?过?了许久才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去找流光,我?便去找他。」苏禾虽然走了,但是他身?上带着的玄玉珠到底是自己?从前炼化的,他能?感受到它现在的方位,只要苏禾带着玄玉珠,他就一定会找到人。 「前辈他是已经?知道了吗?」一路上犹豫许久,浮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封滁许久才「嗯」了一声,浮月下一句又?说出他的担忧,她忧心忡忡道:「那孩子怎么办,前辈会留下吗?」 「不知道。」所以现在才必须尽快的找到人。 留下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两人也都心知肚明,没有合适的时机先不说,但如果只要要机会苏禾一定会把孩子打掉。 那孩子,他从来没想留下。 封滁到底实力不低,加之?他是尽了全力一心要找人,不过?四天?而已,两方再次会面了,不过?苏禾仍旧是一个人,没有秦寻穆。 「既然从感灵山手底下逃了,那就不该再出来招摇,若是有意用计伏击你,你现在怕是难以逃脱。」苏禾正?斩杀了一只小型的凶兽,面前还躺着一只皮毛光滑的白狐,湛星的剑锋上还聚着血迹,而他衣摆干干净净,「待我?找到流光,那时你若再出现莫怪我?不手软。」 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完之?后苏禾就转身?,下一刻封滁已经?到了他面前将人拦住:「你想杀我??」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苏禾也不掩饰,淡淡的垂眼看着锃亮的锋刃上一滴鲜血落下。 封滁定定的看着他的脸:「那杀了我?之?后呢?」 「你死了还管那么多,身?后事情你管得了吗。」苏禾抬起眼哂了一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孩子呢?」语气隐隐带了一丝不稳的着急,泄露了他心里的紧张不安。 苏禾皱眉,他其实没必要回答,但是还是开口了:「魔物罢了,难不成我?还留着膈应自己?。」 「魔物」两个字让封滁的心一阵刺疼,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的这个身?份,明明之?前苏禾都松口答应了将孩子留下,可是现在到底一切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甚至比最开始还要决绝。 他忽然想起之?前苏禾说话一几话,他说,我?不喜欢,对我?再好有什么用。他厌恶魔尊,怎么可能?留下只是孩子。 可是封滁不甘心,这一切都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现在终于攥到了一丝光明,怎能?可能?放手。 封滁眼底有瞬间闪过?孤注一掷的微光,他一步逼上前攥住苏禾的手腕,将人逼着后退到树干上压着。 苏禾当然也不会任他为所欲为,在那瞬间就抬起了剑,两人间就这么横着一把沾血的剑,只要封滁再近一寸就会被湛星所伤。 不过?他及时止住了,压着人道:「你想杀我?,其实不用找流光。」 见苏禾诧异挑眉,封滁慢慢说:「现在就可以。」 「我?不知道流光在哪,但是我?知道魔心犹如修士金丹,一旦魔心毁了,就是废人。」 所有魔族的人都没有金丹,魔心就是他们?的死穴。 第193页 「魔尊的魔心能?毁得掉?」不死不灭的魔尊,他的魔心可不是随便捅两剑就会消亡的。 「毁不掉,但是能?封印,魔心封了我?便修为尽失。」封滁靠过?去一些,用一只手轻轻覆在苏禾的腹部?,说,「去琼州藜山找到心魂锁,就能?封印魔心。」 「把孩子留下,我?把魔心给你。」 两人靠得很近,看得清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苏禾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你不怕你一死,我?就把肚子里的东西弄掉?」 「我?知道名门正?派最讲究信用,前辈也是一言九鼎,如果现在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我?信你。」 那边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浮月在远处看得着急,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贸然过?去,只能?在原地站着张望,眼睁睁瞧着魔尊把人压到树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禾最后竟然点点头,像是答应了什么一样,然后封滁就露出了一个似高?兴似难过?的复杂表情。 苏禾确实答应了封滁的要求,封滁便说:「你自己?来拿,动手吧。」 他扯开了衣襟,又?再次露出了叠着几道疤痕的胸膛,苏禾收起剑,运气于掌中,心中默念了灵诀,修长的五指缓缓覆在他的心口,触及到上面温热的皮肤,接着手掌顺利穿过?皮肉,直入胸腔而去。 远处的浮月瞪大了眼,前辈这是要…… 苏禾的手准确的停留在了心脏处,封滁看着他动作,慢慢说:「今天?我?把我?的心捧到你面前,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希望你能?对我?心软,可是你没有。」 苏禾没闲心听他说这这些无?意义的话,认真的在找魔心的位置,片刻后脸色一变:「你骗我?。」 手收了回来,苏禾脸色有些沉,那是一种发?现被欺瞒后的不悦:「你的魔心在哪?」 封滁的身?体里根本没有魔心,难不成是已经?移到别处保护了起来,他从一开始就在耍自己?? 「我?的心,你不知道吗?」封滁看着苏禾,就着这个姿势靠近在他耳边,「我?的心早就给你了,它在你身?上。」 这语气里带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暧/昧让苏禾觉得轻浮,以为对方这事在轻慢自己?,有些恼怒:「胡说八道。」 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又?勐然一顿。 忽然想起之?前封滁在昏迷前送给自己?的血红玉石,现在那东西贴着皮肤开始隐隐发?烫,苏禾一把将东西从自己?脖子上扯了下来。 原来那天?他送自己?的,是他的心。 苏禾还记得当时他说这东西很重要,这确实是他所有的身?家性命,但就在一个那样随意的时间,就那样几句话交代?,送给了那个毫不在意甚至漫不经?心接受的人。 原来如此。 封滁也回忆起那天?的情形,面前这个人不知道他所接受的是他整颗心,也是他的命。 手中的东西隐约发?烫,好像真的有了生命一样,苏禾最终还是没有还给封滁,他打算把东西收入干坤袋却被封滁制止。 「不要像随便对待一样东西一样收起来,戴着他吧,万一丢了就不好了。」 脖子上再次挂上了黑绳,因为约定苏禾暂时没管肚子里的东西,他现在没必要去寻找流光了,可是还是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山。 其实主要是离开之?后他不知道要去哪,他不想回感灵山,也不知道现在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解除自己?心里的疑惑。 男人没有离开,带着浮月一直跟着他,三人在山林里漫无?目的地走,后面苏禾拿着玄玉珠到底还是决定去找流光,至少给自己?找点事做,而且流光既然是他的东西,那他就该去找到才是。 苏禾发?现越往里走——或者说越接近流光,脑海里那些模煳的记忆就越会清晰的浮现出来,有时候是忽然就在脑海里冒出来,但更多的时候会出现在梦里。 这一次的梦格外清晰。 第106章 王后 像是行走?在?一泓如镜面光滑的泉水上,每踏出一步便有涟漪在?脚底盪开,仰头天地同色,好像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水中。 接着一帧一帧的画面在水中展开,杂乱无章看得人眼花缭乱,苏禾定睛去看其中一幅,那其余所有的画面便都消散淡去,只剩下这个?画面一点点扩大,再?扩大,落在?眼前。 苏禾本欲破梦离开的动作顿住,看着那座熟悉的宫殿再次展现矗立在?自己面前,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些画面。 巍峨华丽的宫殿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庭院里?种了一株琼花,魔界不分四季,那花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满树盛开到极致的雪白花朵层层叠叠,不需要风便自行簌簌落下。 衣摆轻轻拂过地上的落花,自一双白履往上入目是一个?纤长的身影,秀美的侧颜在?琼花的映衬下有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高不可?攀。 「星师大人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有这样一株琼花。」裹着一身黑袍的古玉从廊下走?了出来,他还是少年时,眉眼却已经笼罩了阴郁。 他脚步很缓很缓,慢慢抬起手,露出了手里?拿着的一把精緻的匕首:「可?惜后面毁了。」 「不记得。」白衣人微冷的声?音带着点满不在?意。 「你当然不记得,那株树上面可?沾了不少人的鲜血,别人的生死高高在?上的星师大人又怎么会在?意。」眼神一点点阴沉下来,甚至带着恨意,「你把我扔到荒境想?让我死,可?我现在?却到了魔宫,到了你身边。」 第194页 「所以呢?」 「我这人睚眦必报,现在?回来当然是要报仇。」 「你打?不过我,报什么仇?」眼中忽然带了一种深意,像是早已窥透了一切,「再?说这到底是为你自己报仇,还是为了别人?」 「你不配在?我面前提他!」被揭了伤疤的古玉面色有瞬间的扭曲,「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死!」 「他还是会死,因为你保护不了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高洁的人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是你杀了他。」 「是你!」怒目里?现出血丝,下一刻古玉手里?锋利的匕首已经出鞘,「你赠的匕首,我特?意留着杀你。」 腰身快速向后一折,长发?扫到地上铺着的琼花,白衣人轻松躲开了这一招,同时说:「我只是没有及时赶到救下他而已,是你没有护住他,你要认清。」 再?次刺下一刀,刀锋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古玉恨道:「你是占星师身居高位,他们杀人剖丹为所欲为难道没你的份?」 白衣人嘆息一声?,像是面对任性?小辈的无奈:「王后殿下在?等我,没空跟你闹,先走?了。」 都?不等人眨眼,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庭院,那声?音都?缥缈不存,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满地白花,脸色狰狞的古玉站在?树下,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他还不够,他自以为苦心筹备的报仇,在?那人眼里?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玩闹,无关紧要,毫不在?意,像看待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费尽全力攀爬。 镜花水月收起,宫殿淡去,琼花不见,一切虚境如烟飘散,四周又是如鉴水面。 「想?起来了吗,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了?」古玉的声?音忽然传来,辨不清方向。 果然是魔族的入梦术,苏禾却是不慌不忙,直视前面的空虚:「你是来杀我的?」 猖狂的笑声?传来,接着古玉说:「现在?我不那么想?要你的命,我发?现更有趣的事?。」 「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古玉不被这不冷不热的话激怒:「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到魔界来,我告诉你所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的事?情我没兴趣,也没时间跟你浪费。」说着欲再?次破梦,但是四周场景一变,雕樑画栋,白璧浮雕玉柱挽着华烟纱,玉砖铺地,陈设华贵。 是一处十?分华丽且熟悉的殿宇。 「看看吧,我特?意找来的一段记忆,很有趣,你会想?知道的。」古玉的声?音再?次出现,却带着笑意。 话音落下后四周安静,甚至可?以称作死寂,美轮美奂的宫殿里?淡色的纱帘珠玉一层一层,苏禾慢慢往外走?,忽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如今封滁已位列储君,再?不拉拢过来待他日后野心增长了,便再?难掌控。」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冽中带着威仪,还有一丝娇艷的慵懒。 长灯煌煌,面前障目的纱帘后隐约可?见一道韵致曼妙的身影,他伸手拂开了这最?后一层绡纱,便将?眼前的一切看清。 宝珠生光,雕花镂空的华丽贵妃榻上半躺着一个?美人,眉眼艷丽却不过分妖媚,身上的华服随意的旖旎在?地上。 长榻几步外站着一个?一身如雪的人,乌髮?白衣自有风采,雪一样微凉,琼花一样秀美,有些格格不入但又不显突兀。 那是自己,一百年前的自己。 苏禾想?起了些许记忆,他知道这里?是魔宫,是王后的璇玑宫,而长榻的女子正是魔君栎圭的王后蕲粟。 就是那一瞬间,苏禾抬起头,发?现自己站在?了长榻下方,抬眼就看进了王妃的眼里?,他说:「储君不成?气候,不足为患。」 「我倒认为若是为敌他迟早是个?祸患。他日日与你在?一起,不过想?来鉴天宫内怕也拘不了他多久了,现在?正是好拿捏的时候,你该好好把握机会趁机引导他才是,以免他心里?一直坚定于魔君。」 百年前魔界表面平静无波,但其实魔宫内大势两分,魔君、王后各占一边,也各有势力,两人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对手、政敌更合适,一切的表面的平静下其实是暗箭互引,步步紧逼互不退让。 所以在?立储君不久之后,王后一直想?将?人拉拢过来,而靠的,就是占星师这个?埋在?魔君身边的暗棋。 「现在?还不是时候,魔君经常召见他,太着急了恐怕会被看出来了。」 见他三番两次推脱,蕲粟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苏禾面前:「我不信你没有办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照常去看面前的人,在?目光下移的时候尾音勐然一收,视线蓦然凝在?苏禾的脖子侧方,眼神深深淬着寒意。 蕲粟面色一变,但那就是瞬间的事?情,很快就恢復如常了,她甚至依旧在?笑,又向前了半步靠过去,几乎是贴着他身上的,姿态亲昵而暧/昧。 苏禾甚至闻到了她身上带着的香气,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她便继续往前,她进,他便退,像是一个?没有终止的循环,但最?后他还是退无可?退,被逼到了门边。 这次无声?的较量,王后赢在?了形势,苏禾终于没有再?动,被她抵在?了门边。 从后面远远看去,宫殿华宇略显冰凉无息,镂空雕花的沉木门上透入外面的阳光,阴影交错着菱花格,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拉长,而蕲粟的华服垂下,犹如一帧静止的古画。 第195页 蕲粟靠在?苏禾身上,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侧首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带着锐利的冰寒毕现,盯着面前那一寸肌肤上一个?绯色的痕迹。 故意轻轻呵出一口气,看着这冷若冰霜的人因为不适而侧了侧脖子,那被衣领遮盖的部分痕迹显了出来,他浑然不知。 「殿下。」他低声?道。 蕲粟充耳不闻,就着这个?姿势嗅了嗅他身上淡雅的清香,抬起手,长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她用玉雕般精緻的手指轻轻拨开了他衣领,指尖点了点那个?地方,然后轻轻落下一个?吻,留下一抹胭脂殷红,在?雪白的脖颈上可?谓醒目。 「谁弄的?」 苏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在?瞬间反应了过来,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里?微微流露出了几分被人冒犯了一样的不悦。 蕲粟打?量着他,像是看穿了他的心理?,撤身转步离开,金步摇轻轻晃动,背影高贵优雅:「是储君殿下?」 苏禾依旧沉默,蕲粟忽然慢慢转头看向他:「既然他对你怀有这样的心思,不如加以利用,只要你好好用点手段,你说的话他敢不听?」 「怎么利用?」苏禾与她对视,「对他施以恩德还是故意与他亲近?我都?不想?。」眼里?有些不明显的厌恶,「他不能再?留在?鉴天宫,若是殿下想?要拉拢还请另请他人去。」 被人肖想?觊觎谁都?不会喜欢,何况还是苏禾这样身居高位的人,那个?看着就没什么脑筋的储君算个?什么。 蕲粟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失言,那些话就像是在?折辱亵渎面前这个?人一样,她便没有再?提,有几分安抚纵容的意味道:「他如此大逆不道,不该轻易放过,你想?如何处置?」 这话像是为了要人泄愤一样。苏禾也不客气,他一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该死。」 「直接杀了他?」蕲粟不以为意。 「杀了魔君会生疑,不如流放让他自生自灭。」苏禾站在?门后,看着地上层叠的阴影,「北境蛮荒,有去无回,我会说服魔君把他送去。」 蕲粟好像很满意这个?答案,眼里?露出笑意:「好。」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四周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煳而扭曲,苏禾还站在?原地,而宫殿华宇已经不见。 方才面前那张艷丽威仪的脸也如烟尘消散,只最?后那个?「好」字余音不散,犹在?耳边。 脑海里?混乱的记忆一帧一帧掠过,极快的速度让他想?要捕捉却抓不住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的说「三日后,去北境」,看到一扇屏风后跪着的少年质问为什么,眼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绝望。 他看到魔宫万里?之极北,黄沙漫捲,飞沙满天,少年已显单薄的身影倔强前行, 看到岩壁一隅蜷缩的少年将?自己的心口刺出了血,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划出一道道清晰的血痕,看到一群凶兽獠牙锋利,嗅着血腥味慢慢寻来…… 第107章 重到魔界 眉头不知在何时已经紧紧皱在了?一起,苏禾只身站在水波天地里一身孤绝,他?闭上眼将那些纷乱的记忆压下,耳边又响起了古玉那仿佛无孔不入的声音。 「这是窥心镜里封存的画面,你该知道王后的窥心镜向来不会骗人,这些都是真的,看到这些画面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如果想知道所有的记忆,到魔宫来找我。」 这道声音最后也变得缥缈,等到再睁开眼,他?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远处隐约有微光乍起,苏禾过去叫醒休憩的男人:「秦寻穆追过来了?,我不想跟他?见面。」 男人也往远处望了?一眼,暗喜苏禾现在不愿回去?,这样?就不会甩开自己了?,他?道:「我去?把人引开。」 苏禾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再管的意思,男人看了?一眼他?脖子上已经被衣领遮住的地方?隐约露出?来的黑绳,然后消失不见。 等到男人离开后苏禾找了?地方?盘腿宁息,须臾睁开眼面有不适,浮月一直在看他?,此刻见他?扶着?腹部面色不对就立马紧张过去?:「前辈怎么了??」 「无事。」苏禾摇头。 浮月却是不依,他?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些话,于?是过去?要替苏禾查看,人才刚蹲下就被苏禾一掌给噼晕了?。 男人去?将感灵山的人引开之后心里本还想着?这下不用再被这些人烦了?,但等到回到原处的时候只见浮月躺在地上,便脸色一沉,眼里的那点惬意欢喜瞬间消失不见。 苏禾走了?,又走了?。 不过既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不作那番伤心姿态,只是这次他?试着?再次感应苏禾的方?位,却发现对方?可能在自己身上加了?封印,他?现在追踪不到玄玉珠跟魔心的方?位。 明显苏禾这是故意要甩了?他?。 * 一百年苏禾都已经没?有再踏足过魔界了?,他?可以说是魔族不共戴天的仇人,要过来确实需要好好思量思量,这次只身过来不可谓不是冒险。 魔界常年阴冷,似乎连天空都要低垂压抑许多,千百年魔气萦绕不散,大小部族数百,都尽数归顺魔君,而魔君所在的魔宫则在魔界腹地深处。 第196页 若是以前苏禾到这边来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或许是这次古玉早有吩咐,他?一路很顺利的进了?魔宫。 墨玉石阶百余阶,顶端尽头是一座高高建起的巍峨宫殿,跟记忆里一模一样?,苏禾慢慢拾级而上,白履踏在上面有一种出?尘无垢之感,等走到了?石阶中间的时候,最上一级上面已经站了?一个黑袍当风的人。 现在古玉这一身黑衣,倒是格外应景,与这魔宫相得益彰。 古玉看着?苏禾,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年以前,不过那个时候站在下面的人是自己,他?永远仰望着?那个不沾世间烟火气的人,这次他?们位置换了?。 「你回来了?,我的星师大人。」 苏禾便没?有再往上走,微微抬着?下颚:「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 「不用着?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说话间他?身形一隐便到了?苏禾的身边,十分?自然的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魔族的礼,自愿将自己的身份放低扶着?他?走,见苏禾有些诧异,古玉笑起来:「大人忘了?吗,那场大礼,我也是这样?作为侍者侍候大人走到高台上的。」 到底是哪场大礼他?并?没?有解释太多的意思,知道苏禾没?有那些记忆却故意这样?说也只是忽然起兴而已,话落两人身影便消失,再出?现已经到了?魔宫的里面。 偌大的魔宫华贵而冰冷,最正中的上面放着?一张金玉交织的椅子,在下面远远看去?威严逼人。 刚现身时古玉还托着?苏禾的手,顺手探了?他?的脉,于?是带着?笑的脸下一刻脸色就变得阴郁。 阴晴不定向来都是他?的脾气。 「多久了??」他?松开了?苏禾的手,忽然沉着?脸问。 苏禾凉凉地看他?一眼。 「打掉!」古玉忽然烦躁起来,提高了?声音质问,「你为什么不打掉!」 古玉之前知道孕灵果可能会导致这个结果,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就孕灵成功了?,这种事情看天时地利人和,也不知道封滁到底怎么就做到了?。 「拜你所赐。」如?果那天不是他?拖着?自己,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糟心事,「为什么要打掉。」 古玉大怒:「你知道他?是魔尊,这是魔族的种你还想留着??」 苏禾嗤笑:「不是魔族的我就能真的留下一样?。」 听出?了?苏禾的言下之意,古玉脸色好看了?一点:「既然你也不想要,为什么留到现在。」 「我自有我的理由,不必你来过问。」 「你的理由?那好我现在告诉你,孕灵体到后面会让你修为被压制近九成,自保能力都没?有,到时旁人要是想做什么你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这个「旁人」让古玉想到了?感灵山上的某个人,脸色有些难看,「还有你听说过男子产子吗,这样?荒诞不经的事说出?去?都是千百年的笑话,以后你还会像个女人一样?胸口涨大丑态毕露,一直高高在上的感灵山的苏长老?到时候为百家笑谈中的笑柄,你还要留下吗?」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些气急败坏的不怀好意,而苏禾始终神色不改:「我来找你不是让人跟我说这些的。」 「那现在你要我说什么!」古玉猝然逼近苏禾,「打掉!」 「理由。」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既然前辈不肯动手,那我便替前辈了?结这个孽种。」古玉蓦然抬手向苏禾袭去?,但是却被早有防备的苏禾避开了?,他?远远退到一边,「下这么重?的手,我跟你有仇还是他?跟你有仇?」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魔尊封滁。 「都有。」古玉手中忽然幻化出?一把匕首,他?说,「夺我所爱之仇。」 那匕首是之前苏禾在梦里见过的,没?想到他?还留着?,苏禾又想到了?那个梦里看到的其?他?画面:「到底是什么事,你索性现在直接说清楚。」 「前辈从前就对我说过一句话,说我名不副实,非温润如?玉真君子,那是因?为前辈不知道我从前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一字一句都咬得十分?清晰,他?的眼里又出?现了?那抹熟悉的恨,「骨彧,谓尸骨成堆,繁茂如?山之意。」 也就是在那瞬间,他?已经瞬移逼近到苏禾面前,但手中的匕首还未刺下便被一道罡罩给震开了?。 古玉退后几步站稳,将苏禾打量了?个遍,阴鸷着?脸沉吟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过来:「他?把魔心给你了??」 又说:「动作还真是快。他?是不是还告诉你去?琼州找心魂锁就能封印魔心,你不打算去?琼州?」 按理说魔族一直都在等着?魔尊重?归,以作靠山,现在古玉知道魔尊的魔心在苏禾这里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样?一副表情,至少他?也应该问问原因?,然后将东西夺回去?才对,怎么现在倒有种故意煽风点火的味道。 「这么想我杀他??看来你跟他?的仇也确实不小。」苏禾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现在你伤不了?我,如?果再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我看我还是把他?找来跟你打一场吧,反正你们有仇。」 估计是真的不想跟封滁见面,古玉终于?收起了?匕首:「跟我来。」 威严的魔宫确实空旷,这一路走过去?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最终古玉将苏禾带到璇玑宫。 第197页 这里是魔族王后的宫殿,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是蕲粟。 里面的布置一点也没?有变,跟梦里一模一样?,琉璃珠帘层层叠叠。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跟王后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你为了?王后多次想要封滁的命,现在她不在了?,那个曾经你要杀的人如?今也捨不得下手了?,还甘愿留下他?的孽种。」 古玉是故意带着?苏禾到这里来了?,因?为这里有太多重?要的回忆,他?的这些话并?不是要人回答,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你不该这样?的。」 接着?古玉拿出?了?一面缠枝繁复的鸾镜,巴掌大而已,是一件神器。 「这个便是王后的窥心镜,或者说现在是她的遗物,是我杀了?她之后得到的。」侧眸去?细察苏禾的神色,对方?却并?无波动,古玉挑眉,「难道你不该说些什么?」 「我该说什么,或者你以为我该很愤怒?」 像是觉得有趣了?,古玉大笑一声:「你知道王后跟我说过什么吗?」 「她临死前说你和她结了?血誓,暗成道侣共双修,对她忠诚无二,我杀了?她,你会给她报仇。我现在想着?等到你恢復了?记忆,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淡然。」 所谓血誓便是一种魔族咒术,缔结双方?生死同?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禾并?未感受到自己体内有这个东西,估计是之前已经解了?,多半是自己强行冲破的,蕲粟不可能与他?解开。 不过强制解除乃是大损,稍不注意可能危及性命,那段日?子应该很艰难,可多他?却依旧没?有一点印象。 古玉知道血誓的作用,现在不可能猜不到血誓已解,苏禾不动声色:「那便看看吧。」 心神稍定,窥心镜便开了?,古玉将镜面对着?苏禾,光滑的铜镜面竟然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看久了?令人头晕目眩。 睁开眼之后苏禾才发现自己被古玉给耍了?。 这不是他?的记忆,因?为现在的这张脸都不是他?的。 在知道自己被古玉给摆了?一道之后的苏禾本不想多纠缠就直接离开这个幻境, 但是又隐约觉得这段往事或许是跟古玉有关的——或者这里能解释清楚古玉跟他?的仇怨,于?是他?留了?下来。 第108章 骨彧 幻境里苏禾了解了这里的情况,这是魔族边陲的一个小镇,只有三个部族分支驻守在这里,局势紧张一直三足鼎力,三方都想将这块地据为己物。 这还是栎圭在位的时候,此时魔族常年内乱,各族征伐残杀血腥非常,仅以实力为?尊,世道万分艰难。 而这默默无闻一隅无人管束,此道更行,也成了某些居心不良之人的圣地。 但凡有修为的人到了这里都会被千方百计的屠杀,非同宗魔族便剜心?,修士则一概剖丹,收其修为?己用,再将死尸炼化为傀儡。 这里白天还能勉强见到人,晚上就是尸山血海。 听说三股势力当中的两家联合了,连夜灭了第三个部族,杀人夺心?一夜便血洗家宅,不过那家里的大公子逃了,另两家连夜出了通缉令让人抓捕。 这地方一直人心?惶惶,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别人,这事?也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没多久就散了。 苏禾觉得?自己仍旧是个看客,他有自己的思想,却很少能控制自己的行动言语,很多事?情?都好像被安排好了一样,像是一齣戏,他只是借着人偶的壳子体验其中,但是无法改变什么?。 就像现在,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小镇,往后山走了过去,他甚至都没有选择犹豫,迳自就往山上走,好像带着目的一样。 直到到了山腰处,准确的在一处及膝深的草丛里看到一个浑身是伤已经昏迷的少年,他才?停下了脚步。 尽管少年脸上也有些血污,但是不难看出他眉目里的影子,深邃而略显妖异的五官无论何?时看都很漂亮,这是年少时的古玉。 然?后没等?多久,苏禾竟然?就这样看着自己拿出了神谕令。 青玉色的素净玉牌。 之前在深山的时候神谕令也曾落入古玉之手,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古玉拿到神谕令也会变化,而现在他又看着自己将神谕令放在了昏迷的人手中,虬褫纹再现。 然?后苏禾就这样救下了古玉。 「你是谁?」 醒来之后的古玉满身防备,他并不信任苏禾,即便是个人救了他。 「寻常无名?无姓,如果你现在非要问一个答案,便叫我?白衿吧。」苏禾又问,「我?救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隐瞒,毫不隐瞒的报出自己的名?字,像是故意要看看对方的反应:「骨彧。」 「那个最近被通缉追杀的人?」 苏禾的淡然?出乎骨彧的意料,他又听到对方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古拙温润之美玉,你一点也不像。」 经歷了家门被灭的血腥过往,如今头上悬刀日夜被追杀,谁又能真正的和煦温润,再说他也确实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对于白衿的误解骨彧并未解释一句。 许久骨彧才?问:「为?什么?救我??」 第198页 「无事?可?做,听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顺手救了。」 白衿好像永远都是那样无所拘束,做任何?事?情?都只秉承自己的心?意而为?,有种闲云野鹤的恣意超然?,但是眉目里一瓣雪花的凉意又让他多了一份不可?触及的冷淡。 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人,日光晕开的光华在他身后显得?有些刺眼,骨彧沉吟片刻,垂下眼:「那你会顺手保护我?吗?」 「你可?以跟着我?。」 有了白衿这句话后面?两人便结伴同行,他们?前行没有目的,但是都知?道要远离这个充满杀戮的小镇。 不过这沿途一带治安的也并不怎么?好,一路上也都是兇徒,白日里地上伏尸,晚上便有人将合适的尸身收捡离开,留下剩下的血肉腐烂,白骨累积。 这个乱世谁都不能偏安一隅。 后面?的人依旧在穷追不捨,那些人联合不少的其他部族的人一起围堵抓捕骨彧,几次他们?都险些被抓住,但是最后关头都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 「你不能丢下我?。」在一次激战中骨彧受伤,四周都是围上来的魔兵,越来越多,而他们?两人被围在中间。 情?况危急,说完这句话后骨彧便晕了过去。 骨彧知?道如果这一路只有自己的话,怕是他也早成了尸炉里的一员。 再次醒来两人在一处山谷里,白衿正侧对着骨彧在拭一把剑,他本身是不配剑的,手里这把也不知?道是今天顺手在哪里捡来的,不算多好,但是足够防身。 「醒了就自己起来调息,待会我?再帮你疗伤。」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自己调理就好了,不必劳烦。」说着便起身盘腿坐好开始梳理内息。 他闭着眼,没有看到白衿停下了拭剑的动作,侧眸凝视着他,许久摇了摇头。 第二日天明的时候两人启程,骨彧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白衿并未打算管他,脚步丝毫不停,两人并肩走着,骨彧几乎是费劲的跟上他的脚步。 一直等?到骨彧不注意,白衿才?一掌运起拍在了对方的后心?处,骨彧直接就呕出了一口血污。 「淤血滞涩,久了便伤根本,若是再遇到魔兵你根本没有应战的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昨天他提起要帮骨彧疗伤,对方拒绝,无非就是怕自己对他不利,尽管两人也同生共死这么?多次,但是骨彧依旧不信任他。 白衿知?道,但是并未说破罢了,如今骨彧经这一遭心?思被窥破,神色也有些复杂起来。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采些药过来。」 骨彧本想一起跟过去的,但是现在他这个情?况怕也走不了多少路,最后还是答应在原地等?着。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白衿就回来了,也带回了一种草药,之前骨彧身上还有一些不算轻松的剑伤,白衿便将草药磨碎之后要给他敷。 「不必了。」骨彧才?是那个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在白衿要他脱衣敷药的时候他还是再次拒绝了,「等?晚上歇息的时候我?自己去採药就好。」 他只是勉强识得?药理,从未见过对方采的这种药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小心?些。 「这药只生长在这样的山谷峭壁上,寻常也算难得?,对伤口恢復有奇效,明日便能让你伤口癒合继续赶路。」他的忌惮犹豫白衿看在眼里。 回答白衿的是对方冷漠拒绝的背影,白衿也没强求,两人继续赶路到日下西山才?停下休息。 黛夜残星,四周寂寂,前面?一片断崖高耸,深夜一道人影掠足而上,艰难攀登到顶,须臾又落回原地。 骨彧坐在一块山岩后处理伤口,手里是刚采的药草,就在他要把碾碎的药草敷到手臂伤口的时候,一身白衣的人忽然?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显然?他已经来了许久了。 骨彧下意识要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就这样略不自然?的僵着手臂,白衿自然?是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跟他白天给骨彧的药草一模一样。 瞧着那东西,白衿眼里露出一个瞭然?的神色:「怎么?,不怕我?骗你这药草有毒?」 骨彧的动作一顿,觉得?对方是故意在揶揄自己,然?后赌气似的手上动作又继续,却被白衿阻止。 「等?等?。」白衿过去拉住他的手,淡声道,「这草其实不是什么?治伤良药,有毒倒是真的,这个敷上去你这只手臂都别想要了。」 看了一眼骨彧,对方果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冰冷了,白衿随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扔过去:「用这个吧,这才?是真得?良药。」 那边的骨彧一时间没有其他动作,但是却没有拒绝那瓶药,紧紧的握在手中。 旁边有一株树,白衿半倚在上面?,怀里抱着白天擦好的剑,在暗淡的星辉下唇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你这么?好骗,以后记着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的话。」 浩瀚无垠的长空黑夜下,没日没夜的逃奔疲倦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声缓解,让人心?思忍不住放松下来。 骨彧紧紧绷直的背嵴也弯出了一个惬意的弧度,不是很明显,但却十分罕见。 「以前从来没人说我?好骗。」 * 再后来两人依旧是腥风血雨里生死相依,骨彧很多次想问对方为?什么?要一直护着自己,为?何?甘愿被自己连累。 第199页 明明他这样的人可?以潇洒离开的,但是却在刀光剑影里一直陪着他,陪着他。 大雨滂沱,一黑一白的身影在雨幕里踉跄前行,身后是一大片追来的魔兵,这次两人遇到了伏击,白衿受了伤被骨彧搀扶着往前走。 「前面?有一个山洞,我?们?进去躲一躲。」 说着骨彧就把人往里面?扶,占着白衿身份苏禾注意到洞口有一树雪白的花开得?正好,待走近了才?发现那是琼花。 他不由?想起了之前古玉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有一树琼花,是这里? 白衿会死在这里? 其实苏禾有些不大明白古玉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让自己如今重新将白衿经歷过的事?情?经歷一遍, 而这一切还只能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甚至一点微末的只言片语都不能改变,他虽然?占着白衿的身份,却只是个旁观者而已,有何?意义? 出神间骨彧已经扶着白衿到了山洞里,这里面?竟然?十分的宽敞,甚至还有一条暗河。 白衿的后肩被长箭射中,骨彧帮他把箭拔了出来,眼里有些不明显的猩红,他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没事?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他们?。」 谁知?他才?刚站起身,手臂就被白衿一把抓住:「别去。」 白衿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但是却格外坚定。 骨彧没有立马挣开他的手,而是回视他,许久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一直保护我?。」 白衿还是盯着他,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腕,尽管他一字不言,但是骨彧没有追问,而是说:「等?我?回来,告诉我?吧。」 不是真得?想要一个什么?答案,而是要确定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在一直保护自己。 他又蹲下,就这样上半身往前一顷,轻轻在白衿的唇上一吻,一贴就离开了,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禾也感受到了那个吻,绝望的吻。 或许他回不来了? 第109章 百年前 然后一切场景就开始模煳,苏禾感到自己从白衿的身体抽离,他看?到外面骨彧被魔兵包围浴血奋战,满身都是伤口和鲜血, 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也越渐猩红,他已经杀红了眼,只要有人敢上前立马便会被他一剑噼开身亡。 等到一切结束,古彧再回到山洞里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被一剑穿心而亡,而山洞里的地上还另有几个魔兵的尸首。 骨彧心神皆恸,站在原地许久不敢上前,仿佛木偶一般僵硬。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如果他早一点回来,如果当时他注意?在这边留个结界,或许白衿就不会被偷袭的魔兵杀害。 呆站了许久之后他跪在地上恸哭,外面忽又有一白衣人出?现?。 然后苏禾看?到了自己。 而骨彧眼里来人白衣如轻云,高华似寒莲,与这血腥之地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错觉一样,骨彧看?着这个人突兀而来的人往白衿的方向走过去,他几?步上前将人拦住:「你想干什么!」 白衣人仿佛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骨彧,他就站定脚步看?着古彧:「后面被引来的魔兵已经被我?挡住,我?跟他们并?非一路人。」 骨彧守着白衿,就像垂死的野兽守着最后的至宝,不肯让人窥见分毫,他不肯退让:「你到底是谁?」 白衣人轻轻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没?有丝毫生气的人:「他命该如此,今日该是他的死期,他死得也不冤。」 「你胡说!」骨彧忽然暴怒,怒目里隐有血丝,额上青筋毕现?,「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你以为你是谁,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戾气太?重?。」白衣人不喜他的言辞,在骨彧要扑上去的时候轻轻一挥衣袖,古彧便晕了过去。 幻境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古玉失了所?爱,他怪罪那个杀戮的世道,怪罪身居高位的星师,不满那人在那样血腥里装出?的一副出?尘,他迁怒苏禾,这就是两人所?谓的恩怨,说来有些荒诞。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报復,那些所?谓的深仇大恨,原来其实仅仅只是牵怒而已,只是怪苏禾没?有早些赶到救下那个人。 其实古玉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这些的,这也并?不是苏禾现?在想知道的事情?。 待两人恢復清明,古玉收起了窥心镜。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以为你该去给他赔罪的。」 「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他来魔界,也不是为了这个。 「你必须知道!因为你要赎罪。」古玉蓦然阴沉下脸,「幻境里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后面我?再次醒来就已经在荒境,身边只有一把匕首,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把我?扔到荒境,就像你当年驱逐封滁一样,让我?那里自生自灭,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我?当时不过就是说了两句重?话而已,惹了星师大人不高兴,被所?有人都恭恭敬敬供奉的星师大人忍受不了这点,所?以就要拿我?开刀要我?死,对吗?你跟那些剖丹炼尸的人,真不愧是一丘之貉。」 「先办到你答应我?的事情?,再来问我?这些问题。」现?在苏禾是看?穿了古玉的心思?,他让自己到魔界来或许并?没?有真心要帮自己恢復记忆,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泄愤罢了。 第200页 「最后一个问题。」忽然收起眼里流露的情?绪,古玉逼近苏禾,「你为什么会有他的东西,那块玉牌为什么在你身上?」 古玉不知道神谕令为何?物,只当那是一块普通的玉牌,苏禾也不作解释,只回视他,缓缓道:「忘了。」 「好。」古玉退开,转身,背对着苏禾站了一会,「鉴天宫你是不能?回去了,摘星楼也不留人,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说完这话人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这人果然脾气古怪。 苏禾在璇玑宫留了一个晚上,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知道现?在古玉不打算兑现?诺言,他好像玩儿上瘾了一样,就喜欢这样作弄人,于?是苏禾在发现?玄玉珠再次异样之后就果断离开了魔界。 这次到魔界来没?有丝毫减轻他心头的疑云,反而多了几?个问题,白衿是谁,他又为何?会有神谕令,还有,为何?古玉拿到神谕令也会显异相? 大概这一切问题都只有等他恢復所?有记忆,才会有答案。 离开时古玉没?有阻拦,也拦不住人,苏禾重?新?回到了之前待了月余的古灵山。 玄玉珠异动?,但是这次与之前不同,这次异常反应格外强烈,甚至开始隐隐发颤,像是急迫的催促。 是有人发现?了流光。 像是故意?把他往那边引一样,玄玉珠方向异常明确,苏禾一路直达,最后到了一处明镜碧蓝的湖泊处。 掠足而上,苏禾踏水而行,衣裾没?有沾湿半分,他就这样走到了湖心,低头看?着湖底。 流光竟然在这里面。 不过苏禾还不急着取剑,慢条斯理?的站在原地等着,果然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就在岸边显现?,除了封滁还能?有谁。 他千方百计找到流光,不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吗? 就算是流光已经不那么重?要,但是苏禾依旧想要将它找回,男人这次倒是找对了。 「你是如何?寻过来的?」如果没?有玄玉珠的指引,旁人大海捞针是很难寻找到流光的。 封滁仍旧站在岸边远远望着:「放了点血,值得。」 「是挺值的。」苏禾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待我?拿到流光,就不需要所?谓的心魂锁了,到时候你的生死便不由自己了。」只要一剑剖开魔心,这人便会瞬间灰飞烟灭,这世间再无天命魔尊。 即便明白这一点,封滁也没?有阻拦苏禾的意?思?,低声道:「我?的命一直都在你手上,随时听凭你的处置。」 而他所?言,好像确实皆为事实。 封滁的话苏禾听着永远觉得不对味,不欲再跟他多说,念诀祭出?玄玉剑穗,湖光微动?,他以气为刃划开指尖,将一滴血坠在水中,流光便主动?寻了过来。 其实只要找对了地方,要拿流光还是很简单的,它身上甚至连个以防万一的封印都没?有。 从前封滁把东西放这里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万一有人轻易就拿到这剑那对他不是大威胁吗?或者说他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不觉得有人会找到流光。 虽然生疏百年,但是剑依然很称手,苏禾拿到手中便有种熟悉感,他将剑穗系了回去,这剑又和一百年前一模一样了。 而也就在那瞬间,长剑忽然白光一闪,刺目非常,苏禾移开视线,从前脑海里那些记忆纷纷翻涌而来,本来好像都落灰沉没?的所?有记忆,被狂风卷上,清晰无比。 过多繁杂的记忆让苏禾觉得深思?混沌,头两边隐隐发痛,但是却不曾松开流光分毫。 心神不定,脚下不稳,苏禾险些就这样坠到水里,好在岸边的封滁早就发现?了异常,及时飞身过来将人接住:「你怎么了?」 此刻苏禾再看?面前的人,眼中神色又是不一样。 他记起了过往所?有,眼神深深的凝固在面前这张熟悉脸上,就这样看?了许久。 脑中只剩四个字:原来如此。 * 百年前。 或许古玉说得很对,苏禾跟白衿之间确实是有联繫的。 一百年以前苏禾刚来到这个世界,知道了自己身上担着的任务之后,第一时间去了临渊找到了神谕令,想要藉此提前寻到天道所?指的天命魔尊。 从临渊回来之后苏禾便自请去了魔界,以一绝秘术占星术取得了魔君栎圭的信任——毕竟这么多年能?参透天谱修习占星术的人凤毛麟角。 苏禾得到栎圭的看?重?,被拜为魔界供奉占星师,手掌大权。 魔族大权两分,苏禾虽然表面上是栎圭一营,但是其实效忠王后蕲粟,多次帮王后剷除异己,也深得王后青眼。 如此,仅一年苏禾在便魔族站稳了脚跟,成为万人敬仰推崇的星师大人。 当时到魔界卧底的事情?只有重?华知道,后面苏禾却很少联繫重?华,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才到魔宫不久,苏禾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是寻找天命魔尊的事情?又耽搁不得,于?是他抽出?自己的一缕神魂灌注在一个灵力养出?傀儡身上。 于?是有了白衿。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白衿就是苏禾。 他所?看?到的就是苏禾看?到的,他所?听到的就是苏禾听到的,他所?经歷的就是苏禾经歷的,他所?做的,自然也代表苏禾会做的。 第201页 当时苏禾早已通过占星术大概算到了天命魔尊会出?现?的地方,于?是让白衿带着神谕令过去将人找到。 那个人就是当时的骨彧。 那个时候的骨彧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身上隐藏的天蕴记也没?有觉醒出?来,他其实跟普通人无异。 但是一旦有机会激发出?天蕴记,那他就是六界灾难。 因为这是天道给六界的一个劫,所?以即便是现?在杀了这个还未觉醒的天命魔尊,天蕴记也不会消失,它会继续存在,天下还会诞生下一个天命魔尊。 如此往復循环,没?个终止,直到魔尊出?世。 所?以白衿没?有杀骨彧,而是选择一直跟着他,护着他。 但是纵然天道如此,这也并?不代表着苏禾没?有办法拿骨彧怎么样,他只是在默默的等,等一个时机罢了。 只要天蕴记毁了,那这世间就没?有天命魔尊了。 一般天命魔尊身上带着的天蕴记不会显现?出?来,除了大喜大悲体内气息跌宕的时候——白衿一直这样等着,等天蕴记出?现?。 直到最后大雨里被追杀,见到那树白花,在那个山洞里死去。 第110章 初见 天蕴记终于出现在了骨彧身上,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神智,俨然?成了只知道杀人的工具,杀了那些追上去的魔兵。 苏禾感应到了这一切,于是出现在洞中将骨彧身上的天蕴记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再次恢復清明的骨彧却忘记了自己发狂的那些血腥记忆,看到已?经没有生?气的白衿便大发雷霆扬言要?杀人。 按理说为?了永绝后患苏禾应该当时就杀了骨彧的,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把骨彧带到了荒境让他自生自灭,只扔下一把匕首就走了。 从荒境回?魔宫需要?五日的路程,苏禾在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不得?已?停下脚步在一个临近的城邑歇下。 此时正值晌午,日上中天,天光正好,站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他有些格格不入。 一身白衣的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薄唇微抿,眉宇紧蹙,像是在忍受一种难言的痛苦。 他到底不是魔族,更没有能承载魔气的魔体,天蕴记在他身上会排异甚至反噬,但再痛苦他也只能忍着。 月起西山,阴云如墨。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传来,在惨白的月色下有几分诡秘的可怖,但那压抑的痛苦喘息声,又?似夜中勾人魂魄的艷鬼,让人脚步不由自主的就移动了过去。 少年尚且单薄的身影在廊内投下一段清晰阴影,前路无灯火,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一样的黑暗。 他脚步踯躅了片刻,犹豫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害怕,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那道声音,继续往前走。 就是这短短几步的路程,好像走了千万年,改变毕生?前行的轨迹。 透过半敞开的窗牖,借着淡薄的月光,看清面前一切景象的少年唿吸一窒。 屋内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衣散乱的人,他在痛苦的发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几缕鬓髮贴着侧帘,更衬出他脸色的苍白。 「啊!——」小小的惊唿出声,少年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他发现里面那个人竟然?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好像交接在了一起,但是又?好像只是错觉,里面的人眼神涣散,眼里都是被痛苦磨出的疲倦。 但是那还是一种极好看的脸,蘸着一缕月华蜷缩角落,有种病弱的绝美。 「进来。」尽管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是对方?的声音还是冰冰凉凉的,有点像池下的泉水。 少年先是一愣,随后开始往后退了几步,他不敢进去,却也挪不动脚步就此离开,就这样不上不下的站着。 里面的人直接将手一抬,广袖一挥,窗门大开少年就被一股力道拖了进去,就摔在白衣人面前的那一段月光里。 一道影子落在眼前,少年看到一只手伸向自己,他勐然?抬起眼。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这只手也是值得?细细品味的,有种梨花枝头的精巧淡雅。 白衣人还在喘,痛苦而急促,甚至连下颚都紧紧绷起,看得?出在咬牙忍耐。 然?后少年看到一抹淡淡繁复花纹,自后颈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了对方?的侧脸上,就像是眼花的错觉一样,须臾不见。 随即一道身影盖下,少年被白衣人狠狠压制在身下,对方?散开的长髮落在他的脸上,嗅到淡淡的花香,于是忘记了挣扎。 没有什么温度的唿吸落在少年的脖颈间,他全身都跟着僵硬,低眼就能看到对方?的完美的眉眼。 此前那么多年月里,他是从来没有与人这样亲近过的,更何况这样的美人确实少见。 就在少年恍惚的那瞬间,冰凉的手指拨开了他的衣领,上面的人垂首凑了过去,将唇落到了上面,像是在犹豫一样欲贴不贴,若即若离。 似一个带起一阵麻痒的吻,全身一阵战慄。 「嗯!——」少年闷哼一声,侧颈上的疼痛感让他全身一抖,接着开始反抗起来,但是他的修为?并不高,身上的人按着他的肩膀,他怎么也没法将人推开。 他不敢大声叫喊,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之前的挣扎也只是疼痛下的下意识反应罢了,过了一会少年便安静了下来。 第202页 唇齿紧挨着少年的血肉,对方?咬破了他的皮肤,像是给予一个吮吻一样,吸噬着他的鲜血。 月华依旧惨澹,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而少年那双推拒的手,不知何时就放到了对方?的腰上。 许久,少年像是支撑不住一样的闭上了眼,等到天光再起,直射屋内,里面只剩他一个人,一切了无痕迹。 回?到魔宫的苏禾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虚弱外,一切如常,他还在鉴天宫内每日占星卜算,而同时栎圭也在竭尽全力寻找那个至今未出现的天命魔尊。 魔族大统天下,只能依靠神谕里面所言的天命魔尊,栎圭有这个野心,如今只差找到魔尊。 魔族皇室内有一块三人高的巨石,通体莹润,是十年前栎圭从临渊得?来的,据说集临渊之灵气,可辨,亦可分辨天命魔尊。 数十年,但凡有可能是天命魔尊的人都会被栎圭带过去测验,但是遗憾的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真的等到魔尊出现。 听说魔君栎圭最近从外找回?了一个皇子,是他从前外出时跟人生?下来的孩子,如今都十多年了才?想起把人找回?来。 这是栎圭的风流往事?,随便听一听便罢了,何况那皇子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值不得?人们多费口?舌。 可是就是在皇子回?来的第三天,整个魔宫都为?之沸腾喧譁了起来,到处都在传他的事?迹。 天幕微沉,日光烨烨,却是魔界难得?的好天气。 「何事?喧譁。」 梨木花格门从里面打开,入目便是一人沐雪寒梅般的身姿,门口?的侍从急急垂下眼,生?怕玷污了这人一样。 「回?大人,是前些天找回?来的四皇子的事?,听说今日魔君带他去了后山应验灵石,结果?灵石当真便亮了,魔君说这就是魔族一直在等的魔尊。」侍从的语气都带着激动。 苏禾让人下去了,他信步出门,站在院子里往后山的方?向看去,如今天蕴记还在他身上,灵石怎么可能应验发光。 这四皇子装神弄鬼、欺上瞒下的功夫倒是不错。 而也就是当天下午,魔君带着那个四皇子到了鉴天宫。 虽然?灵石应验了四皇子魔尊的身份,但是他还有最后一关要?走。 少年跟在栎圭身后,忐忑的走上一级一级的玉阶,然?后看到了面前一座古朴清雅的宫殿。 玉色琉璃瓦,浮雕白玉柱,下面铺陈着玉砖,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瑶池仙境这样无尘的地方?。 魔界竟然?还有这样不染纤尘的地方?,少年愣了一下,顿住脚步仰头看着「鉴天宫」三个字,怯于上前。 「我们去干什么?」 「见星师大人,让他替你占卜。」只有通过了这最后一关,得?到天道的认可,才?能证明他的就是真正的魔尊,「问天之后若天道无异,我便昭告天下。」 还有这样一步?少年心神不稳,暗暗攥紧了手心。 如果?,如果?出现意外,如果?天道不肯认可他,如果?问天问出他是假的,那…… 「走吧,星师大人在等着了。」 入了鉴天宫,四周都好像生?出了凉意来,少年有些不安的左右张望,不经意看到了一堵墙外的一座高楼。 「那是观星楼。」栎圭收回?视线,随口?问,「你可曾听说过星师大人?」 「听过些许。」星师大人的威名?想来魔界鲜少有人不知了,赞誉敬仰者颇多,却也不乏某些不堪入耳的言论。 少年曾居鱼龙混杂之地,听得?多的都是暧/昧绯艷的传闻,很多东西荒诞得?没有根据,但是还是有无数人追逐相传。 反正那些人都是图个乐子,只要?自己高兴了想怎说就怎么说,也没人会多管闲事?,侃侃而谈时捧场的人倒是不少。 例如他也曾听闻过这位星师大人的艷闻。 那人说他曾远远瞧见过星师大人一眼,白衣,乌髮,风采斐然?,是个美人。 那小地方?的人能想到的形如词也少,总归就那些话也翻不出花样来,只是肯定地说星师大人长得?好看,美得?不似凡俗人。 当时这一开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大家兴致勃勃的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开始那人才?继续说这星师大人其实暗地里跟王后关系不一般,早做了裙下之臣、入幕之宾,在众人露/骨的眼神下他说得?有模有样。 关于星师大人,少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些,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因为?这些话,他也开始隐隐有些好奇这个星师大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今握着自己命运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里很清净,前院里面没有什么人,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正殿门口?。 漆了朱色的大门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尽里面的景象,偌大的殿宇摆放的东西其实不多,甚至有些空旷了。 因为?光线晦暗,殿里已?经点了几盏连枝宫灯,烛火幽微下一个着了白衣的人便显得?格外的醒目。 他侧对着门口?席地跪坐在玉簟上,雪一样白的衣摆铺开在身后,他的后面是一拱圆月的隔断,里侧落了一座青玉兰屏,十分简雅,像是一幅意境不俗的画卷。 少年呆呆地看着那个就在自己几步外的人,他确实很好看,但是让少年震惊的却是这个人那样熟悉。 第203页 那天夜里客栈,也是这个人,那晚的一幕幕于是好像又?在瞬间鲜活了起来,少年觉得?脖子上的伤口?隐隐发疼。 栎圭过去坐到了苏禾的对面,转头去看还愣在原地的少年,心情颇好道:「有那么好看?快过来见过星师大人。」 于是少年过去半生?不熟的行了个不大规范的礼,苏禾也不在意这些:「起来吧。」 第111章 你想做魔尊? 少年侷促的站好,见对方向自己看过来心里就是一阵紧张,好像既害怕对方?看穿自己?的心思,又怕对方?忘了自己?,纠结着还是努力抬起脸。 但是苏禾只是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好像真的不曾将他想起一样:「叫什么名字?」 「封滁。」郑重说出自己?的名字给对方?,封滁有些失落,此刻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危境。 于是苏禾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封滁的心狠狠一跳,苏禾问:「你想做魔尊?」 苏禾明明没看自己?,但是封滁却觉得他已经将自己?看得透透彻彻,封滁有些心虚,但是这个?时候他还能怎么说?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他道?:「想。」 「过来吧。」苏禾拿出问天所?需的器物,是一个?玉制的方?盘,上面刻画着一些复杂的图案,「问天术一年只能用一次,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 他越是这样说,封滁便越紧张,苏禾瞥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但是又似若有所?思,封滁看着额上冷汗都出来了。 苏禾让封滁捧着玉盘,自行闭目行术,而后似入定了一样久坐一个?时辰,一直等到天色全部暗了下来才睁开?眼。 封滁捧了一个?时辰的玉盘,如今见苏禾睁眼手便是一软,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险些将东西给摔了,好在及时稳住了。 「如何?」栎圭立马出声问苏禾。 这是关系着整个?魔族的大事,栎圭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让灵石应验的人,自然是心里紧张万分的。 「天道?应验,无异。」 这是肯定了封滁魔尊的身份。 「好好好,本君立马就是昭告魔界,魔尊寻到了。」栎圭望着还在发怔的封滁,感慨,「魔族大盛时期,要到了。」 毕竟找到魔尊这不仅是魔宫的大事,还整个?魔族的大事。 最后栎圭离开?前说:「按照规矩他这段时间?都应该留在鉴天宫,由大人为他洗沐教化,他现在还未开?印正式成为魔尊,希望大人能多多教导他。」 于是封滁就被这么留了下来,栎圭一个?人离开?了鉴天宫。 直到栎圭离开?许久,封滁还在巨震中未回神。天道?说,他真的是魔尊? 苏禾已经站了起来,好像要走,封滁急忙喊:「大人……」 但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难不成真的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在他犹豫踌躇的同时垂着眼,没有注意到苏禾扫了一眼他的侧颈,看到那里还留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 苏禾到底是离开?了大殿,空荡荡的殿内蜡烛还在燃着,而那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封滁在大殿里又待了一会才有人进来将他领走,安置在了不远处的偏殿里。 侍从将他带到之后要离开?,封滁却忽然问:「大人在哪里休息?」离这里远不远? 不过后面一句话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大人的寝殿在后面,需得走两步,殿下找大人有事吗?」 「没事。」 等到侍从离开?,封滁一个?人站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回想今日发生的种种,终于松下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的那个?牙印。 应该再过两天就会消失了。 其实苏禾的寝殿离封滁住的地?方?并不算太远,但是之后几天他都没有再见到苏禾,心里总觉得有种闷闷的失落感。 当?然这几天鉴天宫依旧是十分的安静,几乎是见不到什么人的,白天里侍从走路都是轻轻的,像是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谁一般。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教化?可是他却连那个?人的影子?也见不到。 封滁有些无聊,就一个?人坐在之前栎圭带他进来时走过的那个?院子?里坐着。 庭院正对着大殿,殿里面不分白天黑夜的点着烛灯,幽幽的烛火显得空荡的大殿越加清冷了。 封滁望着殿内,一眼就将大殿看到了尽头一样,那里还有一扇雅致的青玉兰屏,但是却没有了衣衫如雪的那个?人。 几天下来就这样盯着久了,好像真得就能瞧出那里依旧安静而坐着一个?人一样。 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神智清明了些,再仔细看去,那里确实不曾有过一个?人。 而下一刻封滁似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霍然转头,玉墙外一座高楼——栎圭说那是观星楼,高耸入云,直立云霄,一个?人站在楼上,似随时要就风而去,离开?这凡俗人世。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封滁却好像看清了对方?的脸,那双眼冷若寒星,此刻也在看着自己?。 这么远的距离,视线明明没有交接在一起,但是封滁却心神皆为之动盪。 * 「还习惯吗?」 这会儿封滁正在因为高楼上的人不见了怅然时,一道?声音便在前面响起,抬眼去看正是之前观星楼上那人。 第204页 封滁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对方?在问什么,侷促道?:「习惯。」 「随我进来吧。」苏禾便往大殿里走,封滁跟在后面一起进去了。 等到到了殿内,苏禾便如那天一样坐在原位,衣摆散在身后铺开?,封滁在他侧方?。 「魔君把你交给我,我总不能让你成日里这么闲着。」有点像是随意应付一样,苏禾说,「研墨吧。」 玉案上搁着笔墨等物,封滁便拿着墨碇开?始磨墨,苏禾漫不经心的看他研墨,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在面前铺了宣纸,玉白的手执了一支毫笔,缓缓落墨。 封滁不由自主的就往苏禾落笔的方?向看去,想看看他会写什么。 苏禾的字是写得极好的,不张扬很内敛,至少封滁觉得很好看,不过他才写了一个?字就停下笔墨,问封滁:「多大了?」 像是被抓包了一样,封滁急急收回视线:「……十九。」 「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不少无聊的日子?要过。」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写字,到最后等到他收了笔,封滁才敢再次偷偷看过去。 那张纸上四?个?字很简单:岁比千秋。 研完了墨之后苏禾便没有事情吩咐封滁做了,按照当?时苏禾的说法就是鉴天宫里清闲得很,实在是找不到事情让他做。 于是后面苏禾在案边阅书,封滁就在一边偷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一个?下午,等到外面天暗下来之后苏禾才离开?,但是自这天之后他开?始经常出现在大殿里。 有时候会让封滁再磨墨,有时候会让他看书,后面更多的是教他魔宫的礼仪。 如是一月,没有任何人的打?扰,这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了。 这日苏禾没有留在鉴天宫,据说王后有事要召见他,封滁又想到之前那些传闻,那是真的吗? 传闻里说星师大人是个?极为清贵的美人,确实如此,那传言里他和王后的事,也却有其事吗?那个?王后又是什么样的人? 坐在大殿里胡思乱想,等到苏禾回来的时候封滁立马便站了起来,又觉得失态于是赶紧行了个?礼。 等到苏禾走近了,封滁才说:「您的脸色不太好。」 转过身背对着封滁,苏禾盘坐宁息:「今日你先回去吧。」 夜深。 封滁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深夜都没有睡意,他坐在床边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偶尔往外看一眼,除了浓重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好像起风了,鬼气森森的风带着寒意,封滁想过去将窗户关上,却不经意听?到了风中夹带的一缕似有若无的喘息。 跟那天晚上一样的声音,压抑的喘息,痛苦而急促,就连这夜色也很像,不过……封滁抬头,今晚没有月色。 那极力忍耐的急喘声落在耳边变得清晰起来,脖子?上已经癒合了伤口的地?方?开?始隐隐发痛,但是他的眼里有光,心中狂跳。 这夜里,封滁听?着这不绝如缕的声音就心思动盪,站在窗边许久才想着自己?现在应该过去才对。 他快步走到门口,但是刚打?开?门整个?人就定住了。 外面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苏禾。 他的神智好像有些涣散,全身微颤冷汗涔涔,但是这次宽袍还算整齐。 在门打?开?的一瞬苏禾就看到了封滁,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 那张好看的脸万分惨白,封滁吞了口唾沫:「大人……您还好吗?」 见苏禾不说话,封滁又道?:「我扶您进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就走上前要去碰苏禾,但是手还没挨到对方?的衣袖,对方?就先退开?了一步,然后转身走了。 封滁呆了一会才追上去:「大人!」 苏禾走得很快,但是他的脚步却很轻,封滁要加快脚步小跑着才能追上,廊下都是他急促的脚步声。 即便是在夜晚,鉴天宫的迴廊里也是没有灯的,只有漆黑一片,前面的白影在黑夜里倒是十分清晰。 封滁追了一路,眼看着那人转过一处转角就要消失,于是加快了脚步。 「嗯!——」在刚到转角处的时候忽然一股力道?朝封滁袭来,他没有防备更是无法闪躲,就这样被狠狠推到后面的柱子?上,后背撞得生疼,他下意识惊唿出声,拧起了眉头。 但也就是在这瞬间?,他闻到了一抹熟悉的花香,不需分辨便知道?这是那天夜里,那人的发香。 「大……」忽然止住话头,封滁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惊动了人才好。 苏禾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喘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倾身往前,如那晚一样将脸凑到了封滁的颈项间?。 被压制着的封滁再次心跳失速,像是等待献祭一样等着。 但是苏禾却久久没有再动作?,就那样站了许久。 封滁心里一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主动往前一凑,同时还伸手去按对方?的后脑勺,把人就这么压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第112章 立储大典 下一刻封滁就被苏禾推开了。 发觉自己不敬的封滁一下就软了腿跪在地上:「大人恕罪,我,我……」他也说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想?试图帮他缓解,还是想?得到?他的亲近? 第205页 跪在地上的封滁垂着眼,只?看到?一双白履往后退了退,以为他要?离开,封滁蓦然抬起头,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 「大人……」 「你想做魔尊?」苏禾的声音已经恢復了大半的清明。 愣了一下之后封滁才慌乱地点头,苏禾便道:「起来吧。」 「闭眼。」 闻声的封滁便紧紧的闭上眼睛,接着听?到?些微窸窣的声音,他不敢睁开眼睛。 黑暗的长廊下,苏禾解开衣带扯松了自己的前襟,露出了大半的胸膛,他过去将?封滁的衣衫也如是扯开,这动?作让封滁全身发僵。 「心跳这么快,害怕了?」 封滁感受到?苏禾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然后一阵疼痛传来,但是他还是不敢睁眼,只?凭着直觉猜测自己的心口淌了血,苏禾用?指尖沾了些走。 再后面封滁只?觉得一阵恍惚,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他唿吸不畅,最后直接窒住,犹如上次那晚一般,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封滁体质与常人不同,苏禾将?天蕴记移到?了他身上,他本来只?是打算暂时寄存在封滁身上而?已,等到?时机成熟再毁掉。 但是到?最后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天蕴记竟然就在封滁身上生了根,与他一脉。 自从有天蕴记之后封滁修行练功就总是有走火入魔之险,苏禾便将?聚灵诀交给了他,助他平心调理,效果显着。 几月后封滁已经对?鉴天宫十分的熟悉了,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他现在面对?苏禾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紧张、经常觉得侷促无措。 现在两人关?系虽然也说不上太亲近,但是至少?不似最开始那样生疏了,苏禾也教了他不少?的东西,或者可以算是师。 因为之前已经确认封滁就是天命魔尊,所以栎圭便打算立他为储,最近这件事被提上了日程,立储大典同祭天大典一起开始筹备了起来。 最近魔宫因为这件事开始忙碌了起来,连封滁都经常出去走动?,也只?有鉴天宫这里依旧不问世事一样的清冷。 大殿还是最开始见到?的那样空旷,苏禾经常在殿内阅书,这日也不例外,封滁一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那个静好?的身影。 「大人。」微微敛下眼底的笑意,封滁缓步走了过去——这是苏禾教他的规矩,无事不可疾行,他喜欢清净。 苏禾并没有应封滁的话,甚至都没有侧一侧眼,视线依旧落在手里的书卷上。 封滁过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然后在案边坐下,苏禾这才开口:「再过十日就要?受礼了,今天去哪了?」 「后山。」封滁小心去看苏禾的神色,「我在后山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 虽然苏禾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致的意思?,但是封滁还是道:「不好?说,就是很古怪的一个东西,我也说不清楚。」 苏禾也没心思?再问:「后山有禁地,不要?随便乱闯。」 封滁只?能主动?说:「我带大人过去看吧,我看那东西真的古怪得很,我从前从未见过,请大人为我解惑。」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苏禾放下了书,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封滁也赶紧起身过去替他打理了衣摆。 早就习惯了他的殷勤,苏禾淡淡道:「走吧。」 于是两人离开鉴天宫去了后山,因为不是很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后山怪石林立草木繁茂,即便是在白天也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封滁在前面带路,苏禾稍微落后一步,视线漫不经心的往四周扫。 四下寂静无声,地上的花花草草看着平平无奇,但是不少?都有剧毒,且多具灵识,若是有人擅自闯入便会主动?攻击。 但是今天这些东西都变得格外乖顺,但凡白衣过处都纷纷退避三舍。 封滁带着人转了好?几个弯,一直到?一处山坡才停下来,前面一片平坦草地,还有不少?各色花朵开在其间,景色倒是不错。 「东西呢?」 话音刚落,花丛里就有无数的蝴蝶飞出,漫天都是,犹如一场密密的蝶雨,每一只?蝴蝶都十分的精緻,浅淡的青玉色十分的漂亮。 这是盛景,远远能看到?山下的巍峨的魔宫,晦暗里显出几分水墨意境来,眼前无际的繁花,似锦一样的颜色,在这漫天的玉蝶映衬下美如幻境。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并肩站着,少?年的封滁怀着一种紧张的情感抬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也抬着眼睛,目光远落,看着面前他精心准备的惊喜。 「很漂亮。」不过苏禾的话里听?不出高兴,一丝波澜也没有。 但是仅仅是这三个字就让封滁欢喜雀跃起来,他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眼睛里都盛满了欢喜。 「你?不是要?我解惑吗。」苏禾负着手,身姿亭亭如青莲,忽然嘆了一口气,语气难得有了几分起伏, 「这是幽冥蝶,魔族至宝,寻常沉睡在山林里,一旦唤醒便只?有三日可活,这么多就这么糟蹋没了,估计以后几百年这东西都不会多见。」 封滁脸上的笑容一僵,等着夸奖的脸出现了裂缝,听?苏禾淡淡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魔尊的份儿上,我想?魔君会宰了你?这个败家子。」 封滁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盛大的美景。 第206页 「为你?解惑,这损失可不小。」苏禾摇头,有几分惋惜。 蝴蝶到?底有多少?苏禾不知道,因为不断有玉蝶从花丛里飞出来,近的飞远了,这里又新出来,一直不断。 到?最后连苏禾都惊了惊,忍不住侧眸去看封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幽冥蝶的。 一直同封滁站到?最后一只?蝴蝶飞起,苏禾才回去。 这件事当然惊动?了魔君,不过被苏禾一句清清淡淡的「小孩子玩闹」给盖了过去。 再说魔君本也没打算罚封滁,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后山再不许随便进入了,幽冥蝶也变得珍稀起来。 因为祭天立储的日子将?近,苏禾要?担任大典的祭司,所以栎圭特意让人送来了礼服。 一件华丽郑重的玄色长袍,金丝线勾勒出一只?鸾鸟在外袍上,整体看上去有点沉重的妖异。 苏禾拿到?之后就随便放到?了一边,封滁注意到?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理会了,问道:「大人不喜欢吗?」 苏禾正在看书,随口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封滁却注意到?他轻轻动?了动?唇,恍惚是在说「难看」。 他愣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睛。 封滁消失了四天,在那天下午回到?了鉴天宫。 他的身上有些轻伤,苏禾在殿中坐着,恍惚看到?门口一个人影,抬眼就瞧见封滁站在门口。 他寻常是不怎么管封滁的,所以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只?是收回视线的同时说:「再有几天就是大典了,到?时候可别让我找不到?人。」 封滁应了一声,深深的看了苏禾一眼,还是抬脚进去。 见案上茶尽,便替苏禾重新斟了一杯茶,之后发现这里确实不需要?自己,他才离开了正殿。 后面几天封滁也很少?出现在苏禾面前,直到?大典当天,天还未明一切就开始紧张的筹备,祭坛外已经有千百人在下面等候。 此时,鉴天宫内有侍从匆匆来报:「大人,四殿下还是没有找到?,还有一个时辰大典就要?开始了。」 苏禾沉默了一下:「先下去吧。」 「可是殿下他不见了,要?不要?禀告魔君?」 「不用?。」让人离开之后苏禾到?了内间,他的身上还是寻常的白衣,里面早有四个侍从侍立在内,有一人手捧托盘,里面盛着之前那袭黑色袍子。 「更?衣。」 于是有人上前帮他褪去身上的外袍,只?剩下里面雪色的轻软里衣。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苏禾下意识往后睨过去一眼:「何人?」 「大人,是我。」 是封滁的声音。 收回了目光,苏禾不徐不疾的开口:「做什么?」 「我有东西要?给大人。」 「大典要?开始了,你?先下去准备,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一边回了封滁一句,苏禾一边对?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把托盘里的衣裳捧了出来展开,要?替苏禾更?衣。 下一刻后面的门变被人推开了,封滁进来,跪到?苏禾身后行礼:「这东西必须现在就给大人。」 终于还是回头去看,苏禾看到?单膝下跪的少?年手里也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衣衫,雪白的,似堆了千万年的雪,那上面金丝的刺绣则似雪峰上夕阳熔金的余晖。 少?年正抬头看着自己,苏禾懂了封滁的意思?,吩咐侍从将?衣裳托起,后摆处的红日金乌十分夺目。 苏禾看了片刻,侧首问:「你?绣的?」 封滁已经站了起来,涨红了脸,半晌道:「不是。」 「我也觉得不可能。」 最后苏禾还是换上了封滁送来的那套衣裳,主持大典为封滁受礼加冠的时候,那一身万众瞩目的无尘白衣像是成了某种象徵,让封滁甘愿跪伏在对?方的脚下,怔怔地仰望着他。 之前封滁去了琼州杀了神鸟,取了它身上的金丝羽让人绣在了礼服上,后面他用?剩下的白翎羽织线编成了流苏,又亲自炼化了玄玉珠,一起做成了剑穗送给苏禾。 那夜里灯下,少?年隐晦的心思?,都编在千千结里。 那日正殿的案上放了一枚剑穗,苏禾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伸手拿了起来,见少?年在门外,问:「你?给我的?」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上次苏禾问他是不是自己绣的那话他还记着。 苏禾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没有,他将?剑穗收了起来:「过来研墨。」 两人在这鉴天宫里待着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苏禾早把该教的礼仪都教完了,后面兴致来了也会教封滁些术法。 之前他曾亲传聚灵诀,不过那是调理内息所用?,后面苏禾又教了他可杀人取命的聚灵功法。 按例,受封储君之后的第?三个月封滁就是要?搬出鉴天宫的,封滁已经对?这里熟悉,甚至是有些依恋,所以他不想?离开这里去别处。 但是还不等他真的搬出去,于他而?言的噩耗便发生了。 第113章 离开五年 那日王后召见了苏禾。 见到苏禾离开时封滁心思还有些不宁,他今天一天都神思不属的样子?,一直都不敢抬眼去看苏禾。 盖因昨晚他……他对苏禾做了某些失礼的事情,想起便觉亵渎,好在苏禾似乎并没有发现。 第207页 但是封滁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一直觉得羞愧难当,今天整日耿耿在怀,惴惴难安,总觉得昨夜那吻有些冒犯。 封滁就这样神思恍惚的坐在大殿里等着,也不知道?座了多久,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另一边苏禾去了璇玑宫,不出?他所料,王后有意让他拉拢封滁,但是现在天蕴记尚且真的在封滁体内,封滁或能成为真的魔尊,苏禾并不想让他与王后为伍。 从璇玑宫出?来的时?候,外面有一处莲花池,池子?里有几?株莲花开得不错,水质也十分?清透,苏禾经过时?停驻脚步,垂眼往水里看去。 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水中倒映出?了人影,他清楚看到自己脖子?上一点殷红的痕迹,是胭脂。 在见到大殿门前出?现那道?身影的时?候,封滁便站了起来,他纠结了许久,现在总算是敢去直视苏禾了。 「大人。」封滁唤了一声?。 苏禾要?进门的脚步顿住,好像才看到殿内有人一样,他的眼神不经意就变得有些冷:「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一直在这里啊。」苏禾的冷淡让封滁有点无措。 「你的宫殿已经收拾妥当了,离三月之期左右也不过还有几?天而已,现在早些过去吧。」说着他转了脚步,要?离开大殿。 「我不走。」封滁快步走到苏禾面前,又低声?补充,「……至少要?等时?间?到了才走。」 好像没听?到一样,苏禾当真就这样转身离开了大殿,在那瞬间?封滁看到了他侧颈上一个刺眼艷红的痕迹。 他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听?说过的那些传闻,大人跟王后……还有他忽然?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封滁想了一夜也没想清楚,直到第二天他听?说苏禾对栎圭提议,要?送他去北境时?他脑袋一阵空白,再也没有心?思想这些。 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封滁知道?的时?候全身发寒,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苏禾寝殿。 他质问?为什?么,让苏禾至少给自己一个理由,得到却始终是对方凉薄冷淡的背影,一直隔着一扇阻挡的纱屏。 封滁不想走,他还想再试试,或许求一求他有用? 于是他在寝殿外跪了两天,跪到双腿麻木,里面的苏禾才肯出?来见他一面。 像是终于看见一线生机。 那双脚落在视线内,封滁抬起头,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王后说什?么了?你不要?赶我走,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的,也,也愿意追随她,我都愿意的,你不要?——」 「住口!」苏禾忽然?喝断他的话,「你愿意,我不愿意,明天就走。」 封滁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反感和不耐烦,心?中一阵荒凉:「我不走。」 于是苏禾直接抽出?流光架在他脖子?上:「要?我杀了你再扔到北境去?」 剑柄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封滁抬眼看着,许久恍惚间?黯然?失笑:「我去。」他好像终于死心?了,「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在你的剑下。」 在封滁走后的半年里,魔宫一片安宁,直到另一人的出?现。 苏禾都已经忘了古玉这个人,甚至一度以?为他已经死在了荒境里面,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在魔宫见到他。 王后将人引荐给苏禾,一身阴郁气息更甚从前的古玉自屏后走来,还未看清脸苏禾便有所预感。 两人都认出?了对方,不过谁也没有开口说破,待到古玉离开之后,王后问?苏禾:「我看你好像不大喜欢他,你觉得这人如何?」 「我见他眼神阴鸷,其?名不副实,或城府深沉,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除了你,」王后笑起来,「我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里面两人交谈声?都没有刻意掩饰,于是外面的古玉听?得清清楚楚,眼神不由悄然?深了下来。 * 北境漫天的黄沙迷了眼,封滁经常会把它们看做从前那片飞舞的蝶雨。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始终想不明白,苏禾为什?么一定要?他走,他是绝不相信苏禾对栎圭的说词,说这是歷练,是他应该受的。 多少次从凶兽口中死里逃生,他都捂着心?口,只有那里存在的那个名字能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即便是那个人已经不要?他了。 五年,封滁在北境等到了苏禾。 北境终年烈日炎炎,地上的黄沙十分?烫人,封滁又一次虎口逃生之后也顾不得那么多,就这样仰面躺在上面,让烈日蒸干鲜血,他半睁着眼看着刺目的阳光。 一道?阴影忽然?落下,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看到了那一袭白衣。 「死了?」 那人清冷的声?音十分?真切,在灼热的风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无所谓,跟每一次梦里让他发狂思念的声?音相重?合。 封滁以?为自己要?流泪了,在这黄沙里他日日夜夜期盼的人终于出?现了,可是这里风太大,日头也大,再多的血泪都见不着的。 他缓缓站了起来,跟苏禾面对面,用沙哑的声?音郑重?宣告:「我还活着。」 封滁的视线定在对方的脸上,发现那张脸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跟从前一模一样。 「活着就好,否则我还得把你的尸体弄回去给魔君交代。」像是久别的玩笑,语调倒是轻松,但是封滁听?不出?一点笑意。 第208页 苏禾扔了药给封滁,给了他半日的时?间?休息,然?后才带着人启程。 一路上两人交谈不多,苏禾也没有问?这五年他是如果过来的,只是偶尔看封滁的眼神让封滁有种?错觉,觉得这人真的还跟最初一样,虽然?表面上看着冷淡,但是眼底有温度。 那个坐在大殿内白衣铺展的人,好像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正侧首叫自己进去研墨。 或许这不是错觉,这一路苏禾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在回到魔宫之后那才是真的冷淡。 封滁没有再住在鉴天宫,他有自己的居所,其?实离鉴天宫并不远。 不过他除了夜晚休息的时?候,是很少回自己寝殿的,一般都跟五年前一样几?乎每天都去鉴天宫守着。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现在他跟五年前不一样了。 苏禾也发现了封滁的改变,五年的时?间?将他磨得更加沉稳,他好像还是少年,身形也没怎么改变,但是骨子?里生出?了坚毅感,还有眼神更加沉冷凌冽。 苏禾一度怀疑他要?变成古玉那个阴郁模样了。 但是好在封滁一直没有变。 最开始的时?候他回到鉴天宫,还总是会坐在外面直直往大殿里看,有时?候苏禾注意到他过分?直白的视线时?,也会朝他看过去,然?后封滁就会如五年前一样回以?一个笑。 这笑却不似从前那般纯善,他的眼睛永远没有从前那样的温度,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他只是下意识的做出?这样一个反应,这样弯着唇角的样子?更有一种?陌生的疏离感。 封滁也变得不爱说话,习惯沉默,他说在北境的五年里没有人能陪他说话。 自封滁回来之后,魔君开始频繁召见他,一般他的日常几?乎都是三点一线,见了魔君就到鉴天宫,晚上再回去。 「大人,为何你现在不赶我走了?」一日晌午日光正好,封滁站在殿门前问?。 「以?后这魔宫都是你的,你想去哪里便去,我为何要?赶你拦你。」苏禾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案上放着一只青小巧的白瓷盏。 「你还想过以?后……是不打算杀我了?」封滁喃喃失笑,「那你有想过以?后如果整个魔宫都是我的,我会怎么对你吗?」 苏禾好像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出?声?,不经意间?轻轻蹙了眉头。 「你觉得我们算仇人吗?」换了一个惬意的姿态,封滁抱臂半倚在门框上晒太阳,背对着苏禾面朝庭院。 「我看你觉得算。」里面的苏禾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门口的人。 「其?实大人于我有恩的,我记着,我们的恩恩怨怨以?后自会算清,到时?候输的人……任凭处置。」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封滁微微眯起眼睛,凛冽的眸中竟然?有几?分?期待。 「任凭处置吗?少年人还是不要?随便放这些话。」又看了一眼门口那道?似从前的身影,苏禾缓步过去, 「年纪轻轻装什?么老成,说话弯弯绕绕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已经看破红尘要?找我剃度了,不过我看你六根未净,佛不渡你。」 或许苏禾没有那层意思,但是封滁蓦然?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透彻,身体微微一僵,表情有些复杂。 而苏禾已经一脚踏出?殿门站在他身边,这样并肩站了一会之后才侧首看向封滁:「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说话,很不入流。」 苏禾觉得封滁这是在被伤心?后,觉得自己经歷了太多长成了大人,然?后抚平伤口的强自多愁善感放狠话,希望那些伤害他的人能为此?心?疼或者后悔。 这种?情况简单解释为青春期少年忧郁叛逆中二综合徵。 封滁梗着脖子?艰难转头去看苏禾,但是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往前走去,准备离开这里。 封滁一咬牙,忽然?对着他的背影道?:「为什?么那时?要?赶我去北境?」 苏禾脚步不停,甚至都没有顿一下。 封滁忍住想追上去的冲动,想质问?:「是因为……」 但是对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走了……是不想听?吗?」 封滁没有追着要?个答案,自己进了大殿,里面案上的茶还是热的,他端起那杯还剩一半的茶品了品,很香。 封滁喝完了茶,正盯着手里的茶盏出?神,恍然?一抬眼就看到那个刚刚明明离开的人又站在门口,他立马放下手里东西,正襟危坐。 苏禾莫名的看了他一会,说:「喜欢的话带回去煮吧,不必每天都来。」 「……」 他以?为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口茶来的?而且自己也不是每天都来了,封滁忍了忍,没说话。 第114章 心头血 偶尔苏禾看?累了书也会闭眼小?憩,封滁便能趁着?这个机会肆无忌惮的去看他的?脸了,寻常很多不敢展露出?来了神色,都在?眼底浮现,一直到看入了神自己都不知道。 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封滁就知道他很好看?,他的?容貌惊艷了他的?心,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苏禾当时月下颤抖的?模样。 看?起来……比现在要听话很多,好像只要?自己稍微强硬一点?,他就该无法反抗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到这里封滁便觉得心里微微发热,他让自己强自抽离思绪,但是却有些烦躁起来,接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挽了一缕苏禾的长髮,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第209页 淡淡的?花香让心底的?烦闷之气消减了不少,封滁眼底也恢復了平静,但是一抬眼,却霍然对上了那双清淡的?眼。 他什么时候醒的??封滁甚至来不及多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苏禾是单手撑着?案几的?姿势,迤逦在?身后的?袍子好像轻软的?云烟,让他生出?高华无尘之感?。 小?案的?对面是一身浓重黑衣的?封滁,他整个身子横过了半个案几,一只手撑在?案上,另一只手挽着?苏禾的?一缕长发,姿态极为微妙。 他明明可以退开的?,就算是下?意识的?反应也可以极快的?退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自己还是有理?智的?,偏偏不肯退开,甚至是故意的?,较劲一样的?故意往前移了移,朝苏禾的?脸靠了过去。 不过最终他还是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了下?来——所谓「合适」,其实?不大合适,甚至有些过于亲昵。 苏禾掀着?眼睑看?着?面前的?人,慢慢抓住了封滁的?手腕,将?他的?手拿开,那几缕髮丝便从封滁的?指缝里划落。 「醒了?」封滁依旧从容不迫,他深邃的?眼瞳里清晰的?看?到了苏禾眼底的?一抹异样,「大人可是休息好了?」 苏禾却避开他的?视线,转而道:「你的?修为比以前高了不少。」 方才那一探他也是一惊,但是联想到封滁自回来之后栎圭就对他多有关心,听说也曾经常助他修炼,如今在?短时间内修为精进到此,似乎也不该意外。 「是比以前高了不少,这样我以后就不必被人左右,也不是什么人想赶走就能赶走的?了。」封滁意有所指的?看?着?苏禾,轻轻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笑。 「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提这件事。」苏禾有些无奈,好像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执着?在?这件事上。 「你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我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求你让我留下?。」好像从刚才没有选择退开那一刻开始,封滁就不打算再瞒着?什么,从前讳莫如深生怕别人窥见一点?的?心思,就这样见不得光的?藏久了,也会不甘的?。 凭什么要?一直藏着?,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他有能力了,还怕什么呢。 他轻轻启唇:「大人,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从前很多次他想过如何?剖白自己的?心意,每每想起这回事就会觉得心慌意乱,如今真的?说出?来竟然很平静。 而让他惊讶的?是,另一个人竟然也很平静。 「喜欢我什么?」苏禾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不用这样问,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喜欢。」好像觉得这话说起来有点?弯弯绕,封滁说着?笑了一下?。 「你想多了,我不知道。」苏禾推开封滁,要?站起身,却被忽然发狂了一样的?封滁扯住衣袖。 「你知道!在?要?赶我走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为什么要?赶他离开? 他一开始想不通这些,卑微的?一次一次问为什么,后来他才蓦然明白过来,这个人他是永远高高在?上受不得冒犯的?,所以不允许自己这样怀有龌龊心思的?人留在?身边。 这就是原因,其实?很简单。 「其实?你……」最终苏禾还是没有说下?去,话音就此顿住。 被拉住的?他看?着?封滁,许久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好像也觉得这件事已经解释不清,所以任凭事情怎么发展都无所谓:「随你怎么想吧。」 等了这么久,也只等到这几个字:「随我怎么想?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已经没必要?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封滁笑了一下?,手指攥紧手里的?一角衣袍,唿出?一口气:「那么换一个有必要?的?问题。为什么只是五年,而不是一辈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虽然这话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苏禾清晰的?看?到了封滁眼里的?一丝猩红色,很熟悉,那是要?开天蕴记的?前兆。 成功开了这次天蕴记,封滁修为将?会一日千里,那就真的?要?成为魔尊了。 苏禾窥破那一丝猩红,眼神深了些,在?瞬间已有决断,回了一句:「如果知道会有今天,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就是这一句话成功的?刺激到了封滁,他心绪起伏难定?,眼里猩红翻卷而出?,几乎掩盖不住。 他用已经猩红的?双目看?着?苏禾,扭曲着?脸发笑:「我就知道。」 一直在?注意着?封滁的?苏禾看?准了机会,下?一刻天蕴记从后脖颈缠上侧脸的?瞬间,苏禾手里也已经握着?流光。 封滁看?着?他剑:「现在?后悔了?要?杀我?」 「我当初甘愿离开,就是不想死?在?你的?剑下?。我没死?在?北境千方百计回来见你,不是为了让你杀我。」 苏禾则道:「不受教化的?天命魔尊,留不得。」 封滁感?受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一笑:「原来我真的?是天命魔尊?」 「我以后听你的?,这次不要?杀我好吗?」 「不好。」好像第二次他们见面时一样冷淡的?态度,说话间他的?剑已经指到了封滁的?咽喉,但再想前进时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前进一寸。 第210页 「没想到你的?修为比我想的?要?进步更快。」已经快到如今他都要?使出?全力去对付了。 「饶了我这一次吧。」封滁没有动,不稳的?声音有些央求,「就这一次。」 苏禾缓缓摇头:「一次也不行。」 因为神谕的?预言,必成祸患的?天命魔尊一次也不能饶过。 封滁也懂这些,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似哭似笑,瞬间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眼中的?猩红越加明显,而也就是在?那瞬间罡风四起,颳得人脸上生疼。 眼睁睁看?着?天蕴记第一次在?封滁身上爬出?,苏禾想要?撤身离开,但是封滁却忽然伸手扯住了流光,硬生生的?把剑夺了过去。 流光被封滁握在?手中,指着?苏禾,不让他再动。 剑指着?苏禾的?心口,再进一寸就要?剖心似的?,封滁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动作:「为什么不肯心软,你还有心吗?」 「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苏禾站着?不动,两人相聚不过几步的?距离。 「杀了你,就知道了。」封滁又是一笑,苏禾皱了一下?眉头,但是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封滁却问,「你怕死?吗?」 这种废话苏禾当然不会回答,封滁却深深看?着?他:「我怕你死?。」 音落的?瞬间,苏禾都没有反应过来,封滁忽然手腕一转,反手就握着?剑刺入了自己的?心口,汩汩的?鲜血蓦然间就流了出?来。 不过他穿的?黑衣,没人看?到。 苏禾诧异的?看?着?封滁,还在?震惊于他的?举动,封滁抬眼看?他,忍着?痛苦道:「这是魔尊第一次开天蕴记时的?心头血,这把剑以后随时可以杀我,我不反抗。」 再也支持不住一样,封滁跪在?地上,跪在?苏禾面前,但是他还紧紧的?握着?剑,声音弱了许多:「饶我这一次吧,大人。」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清晰万分。 还是这个大殿,从庭院里能一眼望到深处,那画屏的?底纹前是黑衣的?封滁最卑微的?姿态。 他不敢抬头。 许久之后苏禾上前一步,听到动静的?封滁背嵴一僵,像是在?等着?最后的?宣判。 而后手上一暖,抬头看?去,苏禾正握着?他手——或者?说是握着?流光的?剑柄更为贴切些。 之前夺剑时封滁的?手受了伤,手上和剑柄上都是他的?血,艷红的?,而苏禾的?手就这样静静的?覆在?他沾染了鲜血的?手上,收紧。 封滁蓦然瞪大了眼,眼里隐隐有些绝望之色。 但是最后苏禾并没有将?流光一送到底,而是在?封滁不可思议的?神色下?把剑拔了出?来。 「只此一次。」剑身上都是鲜血,苏禾提着?剑转身离开,「下?不为例。」 * 封滁受的?伤不算轻,但是他不敢让人知道,只敢自己偷偷藏着?疗伤,尽管他修为不低,但这伤口却癒合得极为慢。 日光淡薄,轻轻的?自窗牖漫过,落在?床头的?一个青玉瓷瓶上,发出?淡淡莹润的?光辉。 封滁睁开眼就看?到这个瓷瓶上,眼里有瞬间的?惊喜,随后再抬眼看?去,便看?到那个坐在?桌案边静静饮茶的?人。 「大人?」封滁赶紧翻身下?床,一时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多谢大人赠药。」 「再有半月是祈福祭祀礼,你好好养伤,不要?叫人看?出?来。」他甚至都没有侧头去看?封滁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屋内的?封滁捧着?那个小?瓶子,紧紧捂在?胸前。 第115章 你喜欢星师大人 之后几天封滁没有再见到苏禾,来大殿也不见人,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气?。 坐了一会,封滁还是提步离开了大殿,不过他没有回去,而是寻着苏禾的寝殿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没有人,他也不知道苏禾寻常还会去哪里,好像除了大殿和寝殿之外别无寻人之处。 相?识这么久,封滁又蓦然在这瞬间发觉自己跟他的生疏。还说什么喜欢,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由自嘲一笑,转身要离开这个也没有人的地方。 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封滁驻足细听,不是一个人,起码有五个。 寻常苏禾喜欢安静,他自己也说鉴天宫里人不需要太多,之前能见到的也总归就是那么一两?个人而已?,如今却?多了这么几个,还都是一起过来,实在是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或许就是想要探寻更多有关苏禾的事情,于是犹豫片刻后的封滁还是没有离开,而是转身重新回到屋内,入了一扇门?之后。 进去之后封滁才发现这处的不寻常,他转身,里面四面落下帐幔,最?前面搁着?几座三扇山水屏风,里面隐约有湿热的水雾弥散开来。 封滁视线探寻而去,这是…… 外面确实进来了五个人,苏禾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四个手捧托盘的碧衣侍女,封滁一眼就看出那是王后的人。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苏禾跟王后之间那点隐秘,所以说他之前不在是去见王后了? 正拧眉出神,外面的一个侍女却?是先开口?了:「请大人沐浴宽衣。」 她是王后身边的近身宫女绿梧,算是王后推心置腹的人,与?寻常侍女是不同的。 第211页 绿梧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托盘举了举,又道:「上次祭天的时候魔君送来的礼服大人不喜欢,这次是王后特意为大人选的,看看是否合大人心意?」 苏禾站着?没动:「放下吧,我自会同王后说明。」 绿梧不依不饶,她明显是得?了王后特意的交代:「王后说要我们亲自服侍大人穿上才行,礼服尺寸都是王后定下的,当是不会错的,但也有可能做的时候出了错,若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可再拿去改改。」 封滁也不知道绿梧为什么要提尺寸是王后亲自定下的,王后对苏禾已?经这么了解了?封滁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看得?出苏禾很少拒绝王后的要求,只绿梧这么略说了两?句他便妥协了,完全看不出对自己这边的铁面绝情,躲在暗处的封滁越加有些不高?兴。 但是他还来不及沉下脸来,便看到外面的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明显是要到里面来。 难道这里是……封滁回首再往里看去,看到了那个白玉砌成的水池,里面的热气?蒸腾而出,迷了视线。 封滁愣了愣,恍然大悟一般。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出去,脑子有些乱的封滁下意识一闪身就躲到一扇屏风后头。 前一刻黑色的身影刚消失在原地,后面苏禾就已?经到了门?口?,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他脚步十?分不引人注意的顿了一下,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室内。 躲在屏风后方封滁还有些怔,他知道这是苏禾沐浴的地方。 本来这没什么,但是他一想到苏禾要在这里沐浴,心里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但是奈何他现在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着?……等他沐浴完毕。 他沐浴的时候那些侍女会留下吗?或者王后特意吩咐过要她们留下?封滁乱七八糟的想,背对着?屏风和水池,慢慢平復着?唿吸。 后面没有人的交谈声,只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是衣衫褪下的声响。 那些侍女,果然都留在里面。 但是他却?不敢转身去看,即便如此,竟然还是有种登徒子的羞愧错觉。 细微的水声响起,封滁的心神都跟着?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心里那根隐秘的弦一般,他僵了僵,听着?外面的动静,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转过了身,视线不由自主的往前眺。 因为窗关着?,所以殿内悬挂着?煌煌的宫灯,雕花栏上挂着?细细而流苏,有种让人目眩的美感,也把?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屏风是薄纱的,上面的山水有大片的留白,于是方便了封滁的视线。 虽然水雾朦胧,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那个水中的侧影,如他所想,青丝散下,清越出尘。 视线里的人渐渐被遮挡住,封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一个侍女正渐渐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没有动作,看着?她走近,在屏风前停下,将手中的白色衣袍等搭在屏风上。 封滁眼睁睁看着?那衣衫放在自己面前,不过他没有看多久,视线又往池水那边看去,那个侍女已?经回到原位,同其他三人静静的侍立在旁。 封滁等了许久才再次听到细碎的水声,而后看到那个人从?水中出来,但是却?是背对着?他的。 封滁觉得?喉咙发干,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苏禾站在白玉地砖上,雪白的脚边微微带着?水痕,外面三个侍女都垂着?头,只有绿梧睁着?眼睛仔细的在苏禾腰身上逡巡,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苏禾恍若未觉一般,就这样自然的站着?,直到绿梧收回视线,要去屏风处取布巾给苏禾擦身,苏禾才将人叫住:「我自己来。」 这次绿梧没有出声,安静的退到了一边,然后封滁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紧张万分。 每一步都不徐不疾,但是每一步都叫封滁唿吸急促一分,心跳加速一分,他都怀疑对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禾一边走一边将垂落身前的长髮放到身后,动作十?分的自然。 他很快走到了封滁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半步而已?,中间隔着?一扇屏风,封滁恍惚觉得?自己和他的视线有瞬间撞到了一起。 不过苏禾没有在屏风前多停留,他很快拿了干净的布巾裹身离开,直到将身上的水痕擦拭干净,那些侍女才开始为他更衣。 封滁脑子乱闹闹的,恍恍惚惚的感觉面前的画面都是模模煳煳的,脑中只有刚开看到那一幕幕挥之不去。 直到看到苏禾穿戴整齐,封滁才匆匆看清一眼,他便离开了这个水雾瀰漫的房间。 封滁也不知道自己又待了多久,直到整个寝殿都是安安静静的,他才敢从?里面出来,心神不属的回到自己的宫殿。 坐下之后脑子里还在不可抑制的回想方才那一幕幕,那一段雪白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封滁给自己灌下一口?冷茶,却?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之前那里的水雾熏得?浑身发热。 后面一直到祭祀那天封滁都再没有见过苏禾,他也不敢主动的去见他了,总觉得?一想起那个人心中便有一种微妙的热意。 祭祀大礼那天,苏禾真的便穿了王后那日?送过去的那身礼服,雪一样的白色,繁华而华丽,十?分合身,越加凸显出他高?贵。 第212页 封滁站在祭坛最?下面,百级玉砌直直往上延伸,他看到另一个一身黑袍的人——古玉,他站在苏禾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扶着?苏禾一级一级的玉阶往上。 他多想,那个人能是自己。 很多次梦中都是如此。 后面发生的日?子都十?分平静,平静到一晃眼,又是几年过去了。 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每次两?人相?见时封滁对他行礼,对方都从?不曾有半刻余光,就这样一次次从?他身边走过。 很多时候他是嫉妒古玉的,虽然苏禾对古玉的态度也并不热切甚至有些疏远,但是古玉在苏禾面前总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苏禾会回古玉的话,停留在古玉身上的目光也永远比自己多。 在这样漠视般的冷淡态度下封滁快要被逼疯了,很多次深夜,他都会在那些大胆的梦中惊醒,然后无数次不甘,甚至冲动得?想要马上冲出去,到鉴天宫去,去苏禾面前。 但是一深想,又不知道去了能做什么。 要说的早就说了,现在又得?来了什么? 不过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么久苏禾没有再提过要杀他的事。 但是流光苏禾却?是从?不离身的。 直到一天疏离了这么多年里,苏禾第一次主动召见了封滁。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但是仍旧有当年的少年心,封滁自是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去见了苏禾。 这么多年苏禾一点也没有变,跟封滁第一次在鉴天宫见到他时一模一样,封滁在殿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有瞬间的恍惚。 「你该娶亲了。」 苏禾如是对封滁说。 这是迟早的事情,封滁甚至一点也不意外:「大人心中有了人选?」 「嗯。」好像对方本该如此顺从?。 「全凭大人做主。」封滁没有多问,「你说的我都听,都会去做。」 然后他娶了浮月。 浮月是个活泼的性子,她也喜欢去鉴天宫,但是她从?不曾像封滁那样畏怯,她会直视苏禾,会同他讲话,会问他问题,会对他笑,那个时候苏禾总是很温和的,好像一个长辈对晚辈那样有耐心。 于是封滁带着?浮月一起去鉴天宫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 他很羡慕浮月,但也因为浮月,他才能在苏禾脸上看到那些足以称得?上温柔的表情,他总是一个人站在一边,几乎是贪婪的盯着?那样的苏禾看。 「你喜欢星师大人?」 他的心思,被浮月窥破了。 不过浮月没有丝毫人恶意,她从?医道,苏禾也曾在这方面指导过她,加上是苏禾把?她从?那个家族里拯救出来,所以她对苏禾向来是十?分崇敬的,对于封滁喜欢苏禾这点隐秘的心思,她也没有一点反感。 她甚至对此很动容。 「我知道你经常偷看大人,还一个人想他出神,然后不知不自觉就念出大人的名?字。」 「是吗?」封滁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他。 原来一切已?经这么明显了,可是旁人都看得?出,他为什么不知道? 还是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116章 重回感灵山 在封滁修为一日千里的?同时,王后同魔君暗地里的较量已经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最开始两人实力相当,各占一半的?势力,但是后面因为手握机要的?星师倒戈,王后一举夺得所有大权,将整个魔族拿捏掌控在手。 苏禾依旧是鉴天宫中高高在上的星师大人,从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因为魔族之前内乱元气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未恢復,正?道便?藉此时机想?要打压魔族,但因为忌惮天命魔尊的?实力,所以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战。 重华作为正?道魁首,当仁不让做了统领第一人。 他给苏禾修书?传信,希望他能配合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魔界拿下魔尊,当然也有质问他,为何这么久都不对身边的?天命魔尊下手。 鉴天宫里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苏禾收到了重华的?传信,但是并没?有回应,好似并不知道一切一样。 感灵山的?重华等了几日,没?有一点消息,于是后面又跟着传了几次信,但是每一次都石沉大海。 这个时候再不反应过来,那实在是不应该了。 「你该是正?道流芳千古的?功臣,为什么要与妖魔为伍呢?」 * 正?道仙门的?人很快攻到了魔界,不可?谓不是威胁,王后为此大怒,两方开战魔界节节败退,而正?道竟然只要求交出封滁。 「人呢?」王后从来都是不喜欢封滁的?,现?在仙门要人,她自然是要把人绑过去的?。 现?在魔界内部未稳,她没?有栎圭那么大的?野心,况且…… 不过她没?有在封滁的?殿里找到人,所以才到了鉴天宫来找苏禾。 「什么人?」即便?是面对凌厉的?王后,苏禾也向来从容不迫。 「你从北境带回来的?人。」之前她让苏禾把人处理掉,没?想?到他还是把人带回来了,这点让王后心中一直不快,「他早就该死了。」 「王后要抓人自然是去他的?宫殿,若是没?有的?话?那多半是跑了,应该趁早马上追回才对,为何会觉得人在我这里?」表面上,他是没?有任何理由藏人的?。 第213页 王后不由顿了顿,视线微微斜向了身后的?古玉,而后红唇轻勾,缓缓一笑说:「他时常出入鉴天宫,我怕他慌不择路躲到这里来。」 懂了王后的?意?思,苏禾颔首:「那王后便?搜吧。」 得了苏禾的?许可?,王后便?让带来的?人开始搜查,古玉也没?有闲着,就在寝殿里搜了起来。 「如果人真的?跑了,怕是还要劳烦星师大人帮忙占卜出他位置,我再让古玉带幽冥蝶过去把人抓回来。」旁人都在搜找,王后漫不经心的?走到苏禾身边,「你知道的?,现?在仙门百家都在找他,他活不成?的?。」 没?多久那些?找人的?魔兵就都回来了,包括古玉也重新站在了王后身后,所有人都是空手而归,王后挑了挑细长的?眉:「没?有?」 古玉摇头:「没?有发现?。」 「看来是真的?跑了,逃得倒是挺快的?。」王后扫了苏禾一眼。 苏禾目不斜视:「占卜需得准备一日,明日才能开始。」 「那好,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找大人,大人好好准备。」 没?有多留,王后便?带着一行人离开,跟在她身后的?古玉在跨出去的?前一刻,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苏禾似有所感,侧眸与他对视。 古玉对他笑了一下,有些?阴鸷的?笑。 「出来吧。」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苏禾才对着着虚空道。 然后便?见一人从里面的?门后走了出来,浑身湿淋淋的?人仿佛刚在水里泡过一样,半晌才憋出四?个字:「多谢大人。」 苏禾本来想?问他躲哪的?,但是现?在看着他这样子就知道了,他没?有多看封滁一眼,过去推开门率先?走出去,没?听到动静发现?封滁还愣愣的?站在里面,于是道:「走吧。」 封滁以为对方是要送自己离开魔宫,心中自然感动,他想?说什么,毕竟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但是看着苏禾毫无动容的?脸,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跟着人一起离开了鉴天宫。 「大人为何要救我?」一路上的?沉默,到最后封滁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的?蠢,封滁设想?过很多种回答,甚至也想?过苏禾可?能不会回答。 「仙门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不是整个魔族。」 苏禾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封滁的?意?料,他一开始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就算是逃了魔族也不会出事,重拿轻放罢了。」因为苏禾的?身份,两人已经顺利出了魔宫,不过苏禾还在继续往前走,「你在不在魔宫,他们交不交出你,魔族都不会有事。」 「为什么?」 没?想?到苏禾竟然毫无保留,他说:「所谓仙门魁首重华真人,其实早跟栎圭有所勾连,他练的?是邪功,之前在魔界盛行的?剖丹炼尸之行其实跟重华有着莫大的?关?联,不过他把这一切都推给了魔族——魔族也确实在做这样的?事情?,如果现?在魔族亡了,以后可?没?有这么完美的?背锅人选了。」 这些?是苏禾前不久才发现?的?,所以重华的?来信,他便?一次也没?有再回过。 封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件事,没?想?到一切看似合乎情?理的?表面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些?龌龊:「那现?在王后跟他……」 「栎圭不在了,现?在自然是王后在与他合作。」 其实这些?真相都是正?道那些?人才在乎的?事情?,对于魔族来说算不得什么,蒙受欺骗的?人都是那些?名门正?派。 所以这些?,其实跟苏禾没?有太大关?联。 可?是他为何要帮自己?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封滁凝噎在喉,半晌才问:「那大人你还要留在魔宫吗?」其实苏禾没?有一点理由离开,但是封滁还是忍不住问。 「我若是留在魔宫,」苏禾往回看了一眼,在封滁忐忑的?目光中说,「那谁来保护你?」 不论?从前多少恩恩怨怨,现?在听到苏禾这句话?,过往一切好像都已经淡去,只剩下他说的?要保护他。 后面两人离开了魔宫,自然遭到了魔族和正?道两方的?追杀,不过封滁实力早已非寻常可?比,加上苏禾对那两方的?了解,一时间倒也没?有吃什么亏。 不过苏禾身上还带着之前同王后结下的?血誓,就算他用修为压制了一段时间,但是也为此多受磋磨,王后还靠此追踪两人的?行踪。 「只要你重新回到魔宫,我依旧奉你为星师大人,把他交出来就好。」 王后亲自带着人追上了两人,古玉依旧追随在她身后。 王后从来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但是她对苏禾却格外优厚,开出诱人的?条件之后,她又说:「再这样下去,你身上的?血誓会折磨得你痛不欲生,星师大人,还是跟我回去吧。」 封滁与苏禾并肩站着,闻言也不由侧头去看身边的?人,他以为苏禾至少会有那么一丝犹豫或者动摇,但是事实上对方却没?有丝毫动容。 「我从来都不是魔族的?人,何谈回去。」 封滁当时不懂这句话?,直到后面他们遇到了那些?正?道的?人,为首的?那个人就是苏禾之前提到过的?重华真人。 第214页 「当初是你说要去魔族卧底的?,现?在时机也到了,跟我回去吧。」 重华,他看苏禾的?眼神,深深的?,暗得让人看不透。 但是封滁也通过重华这句话?得知了苏禾真实的?身份,原来他是正?道的?人,难怪之前要杀他。 可?是现?在为什么要一直护着他,与正?道为敌? 这个问题在封滁心中盘桓许久,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一直到后面苏禾被迫强行冲破血誓,身体大损,两人中了正?道跟魔族联合的?诡计被擒住,有不死不灭之体的?封滁被封在不死界。 苏禾则被重华封了记忆跟部分修为,带回了感灵山。 一切直到玄玉剑穗异动,苏禾误食孕灵过后离开感灵山,才又开始。而这千百年来,魔族跟正?道一直相安无事,明显重华暗地里跟魔族还有牵扯。 毗邻魔界的?古灵山里,那一泓清泉光洁如镜面,苏禾的?手中还握着流光,但剑上的?光辉却随着那些?记忆一点点淡去。 同苏禾一样,在那瞬间封滁也恢復了所有的?记忆,此刻再看眼前这个人,他那一身白衣与记忆里阴暗魔宫里那唯一一道光亮似的?身影相重合。 犹如星华一般,在他眼前。 两人对视许久,都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熟悉的?情?绪,封滁放开扶着的?苏禾,唇舌间辗转万遍,才道:「前辈。」 苏禾的?手中还拿着流光,他没?有拔剑,而是眼底神色略复杂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走吧。」 「去哪?」封滁还有些?没?有消化好那些?记忆,「我能跟着前辈一起吗?」 「之前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不管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好像他们都是这样的?。 封滁心中有些?欢喜,也有些?微妙,他现?在终于找回了一些?底气一样,终于敢跟对方说话?,跟对方对视了。 从古灵山一路离开,两个人都是十分的?沉默,他们都向来不是话?多的?人,这个时候尤其如此。 两人离开之后没?有目标,苏禾暂时不想?去魔界,也不想?回感灵山,这两处地方私底下关?系缠绕复杂,都是是非之地。 而且古玉跟重华两个人可?能也有牵扯,去了其中一个地方,就是主动把行踪也同时暴露给了另一个人。 他们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两天之后苏禾身上便?出现?了异常。 「怎么回事?」封滁给痛苦得脸色发白的?苏禾护法,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这模样,隐约间有种熟悉的?感觉,苏禾闭了闭眼之后再睁开,眼里仍旧又些?微残留的?水汽,衬着一张苍白的?脸显出几分弱气来。 「重华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这大概也是一百年前封印记忆时施加的?咒术禁制,这东西一直没?用,苏禾也一直没?有感觉,或许是最近他的?异常被重华察觉,加上他无故失踪了这么久,才让重华催动了禁制。 「我该回感灵山了。」调理好内息之后苏禾如是说。 第117章 囚禁 封滁却?懂他,已经明白了他话中藏着的深意:「你?要回去找出真相?吗?」并不仅仅是因为禁制的缘故。 关于孕灵果的事情,苏禾一直如?鲠在喉,如?今总算是时机成?熟,也该是时候回去了:「而且,百年前的帐,我?们还未清算。」 百年前的事情也有封滁的一份,现在感?灵山的人还在追杀他,他略一思忖:「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禾现在体?内还孕育着?灵体?,况且他实在是担心这样弱气的苏禾,回去之后一人面对重华会是哪般后果。 或许感?灵山早部署好一切,就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不用了,你?带着?流光躲起来?就好。」苏禾却?好像毫不在意一样,他把流光给了封滁,「等时机到了我?自会通知你?。」 等他查清所有的真相?,等他做好一切的准备,到时候才?是动手清理的最佳时机。 拿着?流光的封滁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到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了,化为一句:「如?果有危险,记得早点通知我?。」 苏禾应下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须臾身影就消失不见,封滁拿着?流光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也隐匿身形消失了。 回感?灵山这一路还算顺利,苏禾没有去找秦寻穆,而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但?在半路的时候体?内禁制再次触发,他脸色又白了几分,咬着?牙一路回到了感?灵山。 重峦叠嶂,众峰拱翠,山麓下一川蜿蜒而出,往上秀色山峰直耸入云,四周仙雾缭绕不散。 御风而行,白衣拂过山岚,直往隐在山峰中的古朴建筑而去。 占地?极广也极为巍峨的建筑很快出现在眼前,灵鹫白鹤在宫殿外三三两?两?的栖落,苏禾稳稳的落在地?上,脚下的玉石地?砖上没有一丝灰尘。 前面?不光建筑恢宏不凡,连那镂雕的朱色大门也格外威严,两?扇高阔的大门就这样大开着?,能?清楚的看到里面?正站着?一个人。 百家仙长重华真人也是一袭素洁白衣,翩翩然若生风冷月,他年纪看着?也并不大,乌髮肃容恍惚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但?是眉眼生得极为隽逸,隐约间带着?一抹冰雪的冷淡。 第215页 「回来?了。」好像早就已经料到来?人,所以特意在此等候一样。 重华身形修长,身上宽袍素带,有几分仙人之姿,他正淡淡的注视着?门外的人。 苏禾的长相?相?对来?说更为秀美些,加之他面?容微白,那白衣在他身上便多了一丝纤弱的昳美之感?。 两?个人就这样遥遥对视。 到底还是苏禾先提步往里走,就这样到了重华的面?前,两?人相?距只剩几步而已。 「之前秦长老找到你?了,为什么不跟他回来??」重华也算是了解苏禾,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受制于人,也不可能?没办法脱困。 「为什么不问问我?都去干了什么。」同样的,苏禾也了解重华,隐约间他已经猜到重华大抵是知道了什么。 也是,那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没有察觉。 「不重要了,现在回来?了就好。」重华却?依旧是从前一样的态度,朝前迈了一步,他柔声问,「流光呢,带回来?了吗。」 「没有。」虽然知道流光被取走的事重华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苏禾还是这样说。 重华并不显得生气,甚至神色没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盯着?苏禾的脸:「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我?脸色不好的原因,你?不知道吗?」苏禾却?往后退了一步,淡淡挑眉。 「果然……」重华好像有些无可奈何,「你?的记忆恢復了?」 苏禾默认,重华也就收起了那副温情的神色,有些责怪的看向苏禾:「那些事情我?可以不同你?计较,只要你?以后听话待在感?灵山,不要再与那魔尊为伍。」 「你?自己不也跟魔族的人暗地?里纠缠不清吗。」 重华的神色一僵,面?有阴云蔽月般阴冷:「看来?你?想起来?的东西是真的不少。」 两?人僵持,重华没有再在意眼面?的事情,或者说对他来?说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对苏禾道:「我?说过,你?该休息了。」 接着?苏禾只觉面?前一道白光闪过,接着?他便感?到体?内修为被压下,基本没什么可供运转的灵力。 重华修为本就很高,现如?今苏禾就算是不被压下修为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都没怎么反抗。 「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这句话他说了两?遍,苏禾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之后重华带着?苏禾去的地?方并非之前寝殿。 沿途走过那些熟悉的地?方,苏禾看着?这条颇有些眼熟的道路,知道这是通往地?牢的方向。 「打算把我?关起来?,是不是还准备严刑拷问?」大约猜到了要去的地?方,苏禾依旧不徐不疾的跟着?。 「拷问是必然,不过也不必严刑。」前面?是一处结界,重华手一挥之后两?人便进去了。 前面?是长长的石阶看不到尽头,阴暗的地?下里光线昏暗,连一盏照明的油灯也没有,重华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他的脚步放得很慢跟苏禾并肩走着?。 这样昏暗的地?方,连白色的衣袍都不见分毫。 明明很安静,苏禾却?隐约听到一种模煳而朦胧的声音,他正待细细分辨,重华却?忽然出声:「听到了吗?」 苏禾敛神,接着?就被重华一把推到了冰冷的墙上抵着?:「封滁必须死。」 能?感?受到重华修为的高深,苏禾甚至有些惊讶,这跟他从前表现出来?的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而重华要除掉封滁,也无非就是怕封滁坏了他的好事,毕竟剖丹收取他人修为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魔族在背锅,如?果封滁统领了魔族,必不会如?栎圭古玉之流跟他同流合污。 加之从前那段神谕,封滁是必须除去不可的。 「那我?呢?」苏禾安安静静的没有挣扎,任凭背后的寒意浸透衣衫,面?前的人横在他胸前压着?他的手臂令人发疼。 「交出流光。」只有流光能?杀魔尊,他必须拿到这把剑。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是苏禾能?感?受到对方灼热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接着?他眉头狠狠一蹙,闷哼了一声。 掐诀再次催动了苏禾体?内禁制的重华看着?对方露出痛苦的表情——黑暗里他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就此顺势逼问:「流光被你?拿走了我?知道,但?是现在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告诉我?。」 抵在苏禾胸口的手臂不断施力,苏禾却?没有再出一声,不肯屈服一样,重华直接倾身过去堵住他的唇,片刻后苏禾便有窒息一般的感?觉。 苏禾开始挣扎推拒,但?是修为被压的他完全不是重华的对手,只能?被禁锢在桎梏里,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减少,禁制让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疼,他开始有些头晕目眩。 在苏禾闭上眼的前一刻,重华总算是放开了他,苏禾深深喘了几口气,有些荏弱的身体?像是随时能?倒下,重华依旧抵着?他,不过力道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还要嘴硬?」重华气息依旧很稳,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兴味而冷淡的笑?意,「那我?自己来?找,我?亲自动手找的话……」 他没有说完,尾音只有一个飘忽的笑?。 「还记得一百年前的事吗,那个时候你?刚到魔界去,我?给你?传信你?没有回我?……」略一顿,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来?你?一向这么喜欢放人鸽子。」 第216页 苏禾沉默的听着?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担心你?,本想去魔界把你?找回来?的。」 重华一边说一边收回了压在苏禾身上的手,改为双手在苏禾身上逡巡查找,在手移到苏禾腰间的同时略有些遗憾道:「真后悔那个时候没把你?带回来?,关起来?。」 重华性子其实很淡,他是个能?忍的,所以这件事他一直忍了这么多年,忍到现在。 他的手顺着?腰身缓缓往下,在苏禾腹部的时候忽然顿住,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手便停在了那个地?方。 苏禾好像什么也没有发觉一样,一直等到重华不甘的收回了手,改为口头威胁:「不交出流光的话我?就脱了你?的衣服搜。」 「你?就是把我?脱光了,也没有。」苏禾不徐不疾。 「你?把流光给封滁了对不对?」不等苏禾回答,重华便兀自轻笑?,「封滁知道你?被我?脱光了,可不会这样说。」 「那你?就脱吧。」 重华反而收回了手,冷声问:「你?跟封滁是什么关系?一百年前你?护着?他,助他逃脱,一百年后你?还要这样帮他。」 而苏禾却?不肯回答他,实际上重华的任何一个问题他都没有回答,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乱的衣襟:「我?累了,想休息。」 苏禾以为重华是要带他去地?下水牢关起来?的,他都做好了后面?一段日子可能?不好过的打算,但?是重华却?一直带着?他往下走,下面?是苏禾也不曾知道的别有洞天。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许久之前就在等你?到来?,本来?在你?离开感?灵山的时候,就该带你?过来?的。」 走过那一段黑暗的长阶,地?底下是旁人无法想像的宫殿,金碧辉煌得像是人间珍宝堆砌的皇宫,琉璃瓦上闪耀着?夺人眼球的色彩。 重华带着?苏禾到了一个布置精细的殿宇,然后在四周施下结界,语气颇有种皇帝惩罚被打入冷宫妃嫔的冷淡:「不过现在你?犯了错,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待在寝殿里。」 第118章 把你做成傀儡 虽然这一切显得有些毛骨悚然,但是这里比水牢好了太多?,苏禾甚至松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把你关到牢里去?」重华注视着苏禾的腹部,「我怎么捨得让你受苦……你肚子里还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苏禾感到不对劲,皱着眉头看向重华,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让我吃下孕灵果?」现在他已经肯定孕灵果跟重华有关了。 而且重华好像很在乎他肚子里的灵体。 「你记忆的封印在松动?,迟早会想起一切,有备无患所以我需要一个孩子,一个有你的血脉的孩子,当然我希望另一半血脉来自于我身上,不过到底是出了意外,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重华倒是没有刻意去隐藏什么,他?以为这件事苏禾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但是他?更想看看对方知道后?的表情?:「你不会杀封滁,但是我有办法让人拔出流光,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苏禾震惊于重华竟然一直都知道,沾了魔尊心头血的流光只有自己才能拔出。 「我当然知道。」冷漠如寒月的眼中有了一血腥的丝期待,「父子残杀,也很有意思。」 他?想要那个孩子用流光杀封滁。 「所以不要担心,我会让你把这个孩子留下,直到生下来,毕竟这世上孕灵果不多?,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不过等他?做完他?该做的事情?,就是他?的死期。」 如果有他?的血脉他?自然会留下,但是封滁的种利用之后?他?只会毫不手?软。 「等他?一出生我就把他?炼化成我的傀儡。」重华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自己毁了腹中灵体?」 「你不会有机会的。」说着重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副镣铐,「这是玄铁所制,用在你身上最好,这样你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做那些对灵体不利的事情?了。」 苏禾隐隐看到重华眼底的暗芒,知道这完全是不必要的手?法,于是一脸同样的冷淡:「你也太噁心了吧。」 重华动?作一僵,好像隐秘晦暗的心思被忽然窥破一样有些难堪,冷月般的眼睛里有些恼羞成怒的不自然。 苏禾也不给他?留面子,继续说:「若是我真的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就算是你绑着我,我也有千百种办法弄死他?。」 重华手?拿着玄铁链的手?收紧,接着一扬直接把东西扔到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去,发出哗啦的一声响动?:「可?是你还是许他?,留到了现在。」 苏禾忽然沉默。 「当初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按照苏禾的性?子,之前这个孩子意外得来,他?也没有恢復记忆,他?不该一直让孩子留到现在的。 「自然是,想留下。」 「如果是我的孩子,你会留吗?」 不出意料苏禾没有回答,或者是懒得回答,重华缓缓走?过去,动?作很轻柔却很强硬的把他?推到了有浮纹的柱子上,接着就吻了上去,末了不轻不重的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下。 「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等我杀了封滁……你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苏禾一个人,冰冷华丽得没有一点生气,苏禾之前观过殿宇全貌,不过如今却只能困在这方寝殿里。 第217页 重华走?了之后?他?在殿内看了一圈,倒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了养精蓄锐,于是自己便躺上床榻去休息了。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弄清关于重华剖丹炼尸的事情?,他?知道重华一定会选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做这些事情?,他?在感灵山百年竟然丝毫没有发觉异常。 一是他?寻常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多?想,重华外表极具欺骗性?,好像真的就是月光一样清华无尘的谪仙,谁也不会对他?生疑。 二来自然是因为这事做得极为隐蔽。 苏禾从前是很少到地牢来的,昨天重华带着他?下来他?才蓦然发现了一些异常。 那漆黑的暗道里那些隐约的声音,还有那一堵冰凉的墙壁,他?昨天试了试发现那是寒玉墙,隔绝魔气所用。 那堵墙后?面一定有古怪,必须找个机会去看看才行。 等到苏禾休息好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金玉琳琅的寝殿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索性?也没有事情?做,便静心打?坐。 殿内没有明暗,不分日夜,重华到的时候苏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之前说过重华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事实确实如此,尽管现在苏禾已经知道重华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单单看着他?这样出尘绝然的外表,还是忍不住嘆一声好姿仪。 重华身上看不到丝毫的戾气,甚至有种很淡很淡的仙韵气,疏冷而皎洁似一轮长天明月,尤其那一双浅色的瞳,看人时很有通透感,真如凉薄的仙人。 「你身上很香。」很久之前苏禾就知道重华身上有这样一股清淡的香味,如今再次闻到,却仿佛明白了什么,「莲花香,是杀人太多?血腥太重的掩饰吗?」 「你见过我杀人?」重华轻轻冷冷站在屋内,他?想要在凳子上坐下,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在上面打?坐的苏禾。 「见过。」但凡因为被剖丹而亡的人,大多?数都还是跟他?有关的,这样算来也算是重华杀的人。 「胡说,我可?没在你面前杀过人。」重华却不肯认同苏禾的话,「我很少亲自动?手?的。」 「这么说能死在你手?上那也是三生有幸?」 重华不置可?否:「不过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杀了封滁。」 「明显不可?以。」流光他?是拔不出来的。 苏禾维持着打?坐的姿态,宽大的衣袍散开?在床榻上,不过他?早就睁开?了眼睛,再次端详重华,很认真的问:「你是怎么做到明明成了魔头,但外表还能如此光风霁月正?人君子的。」 重华自然也很清楚自己外表跟仪态如何?:「你觉得我该像古玉那样吗?我又不是魔族,也不是他?那样的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苏禾一直有些看不懂古玉。 「你很关心他??」于是重华故意没回答苏禾的问题,转而道,「你应该去找过他?吧,他?狠起来可?比我疯魔多?了,至少我不会杀你,而他?还等着用你做傀儡呢。」 「什么傀儡?」苏禾一下子抓住了要点,这件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自然是想让你代替某个已经死了的人。」重华眼里有些冷淡的不悦,转而消逝,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所以乖乖留在这里吧,至少这里安全,如果你不安分的话我也可?以试试这个法子,你做成了傀儡应该就会听话些。」 苏禾这次没再说他?噁心,虽然他?觉得这件事确实挺噁心人的。 「为什么他?上次不动?手??」上次他?去魔宫的时候,应该是很好的机会。 「……估计是还下不了手?吧。」其实他?们都一样,还在乎这个人的生动?之貌,所以都还捨不得下手?。 自从在重华那里得知了古玉那样的心思之后?,苏禾对古玉又有了新一番的认知,后?面一段时间但凡重华出现在地宫里,他?大都会问有关古玉的问题。 虽然大部分问题重华都没有回答过,但是他?好像被苏禾时不时的问题给弄烦了,一次直接冷冷道:「怎么不关心封滁了,最近我让人搜捕他?,已经有了线索,你不问问?」 愣了一下,苏禾如实回答:「我还是更关心古玉一点。」 于是被惹生气的重华又把人一推,压着强吻了上去。 最后?直到气短的苏禾伸手?推了大半天才把人从身上推开?。 「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旁人接触的吗。」记忆里重华真的跟个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不许旁人接近,因此从前两?人也是一直距离颇远。 重华神色还是寻常一样冷淡的样子,并没有准备回答。苏禾发现嘴角有些疼,用指尖碰了碰才发现是已经被咬破了:「有药吗?」 「你不需要。」 之后?两?天重华都没有再出现。 苏禾想到他?说追查到了封滁的踪迹,估计现在正?是忙着抓人的时候,自然会疏忽对这边的看管,当然这也代表着他?离开?的机会来了,反正?这里他?已经待腻了。 拿出从前重华所赠的湛星,苏禾十分顺利的就破开?了重华留下的结界,他?视线在殿内扫了一圈,看到了之前被他?嫌弃而被重华丢在角落里玄铁链,干脆捡起来一起带走?了,不过他?把湛星留下了。 第218页 他?还记得出地宫的路,这里虽然大但是路并不难找,从地宫离开?之后?再回头,依旧见那金灿灿琉璃瓦下的宫殿,夺目非常。 暗道里依旧十分的暗,苏禾还没走?出两?步就又听到有人下来的动?静,不得已他?只能退了回去隐匿了身形。 躲在地宫大门后?面的苏禾看着有人出现,不过来的却不是重华,竟然是封滁。 他?之前让封滁先躲起来,等他?这边查清楚之后?才会放信号让人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样找了过来。 苏禾也不再躲着,直接走?出来:「你来这么早?」 「你没事吧?」封滁最关心的却是苏禾的安危,问出口之后?就知道自己多?虑了,也是,如果没有自保的把握苏禾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接着封滁又注意到面前的千百宫殿:「这是什么地方?」 「重华的地方。」苏禾转身继续往暗道里走?,「我发现了这里的一处异常,正?打?算过去查看,现在一起去吧。」 「这里有结界,你是怎么出来的?」封滁跟上了苏禾的脚步一起进了暗道,却开?始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苏禾难得很有耐心:「他?的功法我知道,所以破了结界。」 背后?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传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嗯」,苏禾补充一了句:「偷看的而已。」 封滁加快脚步过去跟苏禾并肩同行,苏禾找到了之前那面墙,掐了几个灵诀之后?顺利的带着封滁穿墙而过,进到了隐藏着重华秘密的密室。 第119章 密室 与寒玉冰墙的冷不同,墙后面显得?有些闷热,四周都是魔气漂浮,不过好在没有之前那?么暗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光亮,让人至少能看清周围的情况了。 这里只是密室的最边缘处,两人一起往里走,一路却都十分的平静,约摸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转入一间石室,里面放着几口石质棺椁。 「这么讲究。」封滁围着其中一口棺椁看了一圈,「他这里的死人还放棺材里。」 话音方?落下,他面前的棺材就异常的动了起来,厚重的棺盖隐隐动摇了起来,发出细小而?清晰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惊动了其他棺椁,顿时其余几口石棺也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苏禾拉着封滁往后退,同时那?几口石棺的盖子一下子就被从里面掀开了,接着几个人就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些人衣着干净,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除了眼睛呆滞无神之外其余皆与常人无异。 「什么东西?」封滁从前没见过这些,一时间?也有些分辨不出,但是直觉这些东西阴森森的不简单。 「好东西。」苏禾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已?经认了出来,此刻便不徐不疾的解释,「炼化的傀儡,上品,难对付。」 封滁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仔细的将?几个傀儡都看了一遍,很?轻易就发现这些人都长得?很?不错,遂道:「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你想多了,他们可?不止是好看而?已?。」说着一道劲风自?身后袭来,苏禾一把推开身边的封滁,接着两人刚才站的地方?就已?经被一个白衣傀儡一掌噼裂了地上的石砖。 封滁没有再轻敌,他严阵以待,之前那?个白衣傀儡便追着他去了,很?快又有几个傀儡扑了上去,几人混作一团。 这些高品阶的傀儡轻易杀不死,他们甚至不会受伤,封滁虽然是天命魔尊不死不灭但是受伤也会疼,也会变弱,但是他们并?不会,而?且他们在数量上就已?经压了封滁一头。 封滁跟他们打了一会,这才发现几乎,不,不是几乎,根本就是所有的傀儡竟然全都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全围着他一个下手。 而?苏禾则优哉游哉的站在另一边,一直在静静观战,完全不受侵扰。 封滁往苏禾那?边看了一眼,接着飞身过去:「他们怎么全跟着我?」 苏禾沉吟片刻:「大概是因为我体内有重华的气息,他们跟寻常没有神识的低阶傀儡不同,这是认主。」 又有傀儡追了上来,封滁却动作一顿,拧着脸,直到那?傀儡出手攻击,封滁狠狠一拳出去把人揍飞,拳头握得?死紧。 「哗啦」一声巨响,被封滁揍出去的那?个傀儡直接落在一口石棺上,把棺椁压碎了,地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个不浅的坑,他好一会起不来。 苏禾斜眼看了封滁一眼:「你动作小点。」 封滁脸色沉沉,又把一个追上来的傀儡一脚踢了出去。 苏禾回味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什么歧义,于是清了清嗓子无奈解释:「你别想多了,只是因为重华是用精血为介在我体内下的禁制而?已?。」 所以他体内重华的气息来自?于此,而?并?非封滁误会的其他方?面。 于是封滁的脸色明显要好看了些,苏禾见他一个人跟这么好几个傀儡缠斗,也没有趁手的兵器,于是顺手就把玄铁链给扔了出去。 「用这个。」 封滁一拿到东西就知道是什么,他抖落了两下铁链子,再次眼神古怪的看向苏禾:「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问那?多做什么,赶紧解决了我们好离开。」照这样下去,再多留恐怕会被重华发现。 最终封滁还是用玄铁链缚住了那?几个傀儡,把人绑好之后两人才从暗道出去,因为苏禾对感灵山十分熟悉,所以两人接下来一路都很?顺利。 第219页 直到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人才稍微停缓脚步稍作休整,封滁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清苏禾唇角上的伤口。 苏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重华让人在外面传出消息,说你跟魔族勾结被重罚关押了起来,我怕他真的伤你。」 看来之前重华所谓的找到封滁的下落,都是封滁拖住他们视线的计罢了,想清楚这些苏禾也就没有再问:「我们现在还是回之前的古灵山吧,那?里暂时安全些。」重华应该想不到他还会再回去。 苏禾拿回了流光,与封滁回到了再次相遇的地方?,打算先做休整,再从长计议。 另一边重华发现自?己中计之后就立马赶回了感灵山,他隐约察觉到密室的异常,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查看那?里,而?是一路往下去了地宫。 结界被破了,寝殿里的人也不见了,殿内只剩一把剑——是他曾经精挑细选才看中的湛星,非常配苏禾。 重华的琉璃般透彻的眼中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一样,浅若清透琉璃的清冷眸子里藏着深深的暗色。 「果然不听?话。」 要想要人听?话,就该如古玉所想一样,炼成自?己的傀儡就好了。 轻轻转动了一座香炉,墙壁便从两边分开,里面是一个外人不知道的密室。 重华走进去,里面布置得?也很?精细犹如一间?卧房,不过却没有床,只藏着一口白色的玉棺。 「下一次再回来,要关在这里才好。」 苏禾虽然离开了感灵山,离开了重华,但是他体内的禁制还在。 虽然竭力压下,但是禁制所带来的痛苦却不曾减损分毫,重华像是要逼他主动回去一样,这几次催动禁制丝毫不曾手软,苏禾好几次都险些疼晕过去。 这样的痛苦不禁让他想到了当年天蕴记在身上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好像全身的皮肉都要被骨头撑破了一样,连着心脉都在跟着煎熬,全身疼得?没有一点力气,只剩下一身的冷汗。 「很?难受是不是,我知道。」每次看到苏禾疼的时候,封滁的心也在跟着心疼,但是他却无能为力,每次安慰的话语都在对方?痛苦的神色中显得?万分苍白无力。 他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受苦,虽然恨不得?以身相替,但是却无法为对方?分担一点。 「你准备抗多久?」一次苏禾清醒的时候,封滁找到机会这样问他,「再这样下去会有损身体根基的,对你不会有好处的,更何况你腹中还有灵体,对他也不利。」 「如果我想这样一直拖下去,那?灵体消陨了,你待如何?」苏禾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抬眼看虚弱的封滁,「我不想要他了,也保不住他了,如何?」 「一切都没有你重要。」他所在乎的从头到尾都是苏禾,而?他体内的灵体,不过就是爱屋及乌罢了。 如果没有了,就没有了吧。 恍惚间?苏禾轻轻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但是封滁却忽然神色肃然的说:「你把流光给重华吧。」 「禁制不仅会让人痛不欲生,还会一点点蚕食人的内腑丹田,若是时间?长了你也受不住的。」封滁有些后悔之前把流光还给了苏禾,如果流光在自?己这里的话,他就可?以自?己去找重华了。 「你不怕死?」如果重华拿到流光,他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怕你难受。」 苏禾却没有答应封滁的话,只说:「他还不会让我死的。」重华还需要以后可?以拔出流光的人,所以现在就算是禁制催动得?再厉害,他也不会要自?己的命的。 不然,谁来杀魔尊? 不过虽然禁制现在不致命,但是也够苏禾受的,后面几次他疼得?唇上都咬出了血,神智都有些不清了,这是重华在逼他回去。 封滁几次恨不得?偷了流光去感灵山,但是苏禾对此有防备,而?且如果要解开禁制就必须要去见重华,他是不愿意?的,所以封滁一直没有得?手。 魔界的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威严的魔宫给人一种压抑感,鉴天宫已?经一百年没有人居住,那?摘星楼也空了百年。 古玉看着还跟百年前一样的鉴天宫,空荡荡的宫殿十分熟悉,但是到底是跟从前不同了。 从鉴天宫离开,他缓步沿着长廊走,幻想着从前那?个人也这样无数次走过这条路,白色的衣摆拂过玉砖,一路到了璇玑宫去。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在璇玑宫相遇。 那?庭中的琼花还在,百年未枯,现在却不是琼花盛开的时候。 古玉走到树边,随便坐在树底下,拿出了窥心镜。 这里面除了之前入梦时给苏禾看过的那?一段记忆,其实还有更多的东西存留。 他只心念一转,镜面中便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 那?也是一百年前的画面了,是那?个曾操纵大势王后生前最后一幕。 璇玑宫内珠帘重重,烛火幽微,隐约照见蕲粟狼狈的面容。 她还穿着华丽的服饰,琳琅一身碎玉珠石,艷红的唇角却不仅仅只有胭脂,还有了一丝溢出的血色。 威仪的王后倒在地上,背后靠着一张案几勉强支撑着身体,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是强弩只末了。 「没想到,没想到是你。」说着,蕲粟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第220页 几丈外的古玉本来可?以一剑取她性命,但是他没有,反而?慢条斯理的举着剑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剑锋寒芒,漫不经心的说:「我一直有一个一问题,想请教王后。」 「什么问题?反正我也是将?死,你问我我肯定?回你真话。」蕲粟一边表面回答,一边接着身体掩护暗暗在背后搞着动作,眼底神色深暗。 「很?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垂手放下剑,古玉仰头有几分回忆,阴郁的脸上忽然一笑,「不过你肯定?还记得?。」 咳嗽了一声:「本宫记性不算太好,既然那?么久了,」眼神忽然一厉,声音勐然提高,「那?可?不一定?记得?!」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蕲粟忽然暴起,从地上飞身而?起,右手直取古玉咽喉处。 第120章 解咒 古玉却岿然不动,直到蕲粟近身鬓髮?微扬,他才以左手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掷出,匕首直接没入蕲粟心口,她脸色也是一变,瞬间再次朝后飞落在地上。 跟了她这么多年,古玉最是了解她的脾性,自然知道她会耍手段,所?以早有防备。 「我的?问题很?简单,王后一定知道。」古玉蹲下,指着她心口的?匕首,「就是这把匕首的?主?人,你认识的?,星师大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妃忽然大笑起开?,笑到被血沫呛住咳嗽了才停下:「他?」 忽然间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王后瞭然:「你喜欢他对不对?你对他动心了,你之前?在我身边的?时候就一直是在关注他。」 「你们一个两个,都动心了,可是他不属于你。」说着她张狂的?大笑起来,「他不会心动,你们都是痴心妄想!」 于是古玉又给了她一剑,王后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古玉拔出匕首:「说吧,你和他……」 「我和他结了血誓,暗成道侣共双修。」王后虚弱的?打断古玉的?话,「他对我忠诚无二,你杀了我他会给我报仇,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王后断气后古玉擦干净匕首收了起来,看着地上没有生气的?王后,他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他一直不喜欢封滁,也从来不喜欢蕲粟,现在蕲粟死了,下一个就该是封滁了。 「下一个。」古玉收起窥心镜,仰头看着暗沉的?天空,他该杀了封滁吗? 事到如今,隐忍多年,时间终于到了。 「来人。」古玉轻轻一抬眼,面前?就已经多了一个裹着黑袍的?男子。 他依旧坐在树下,说:「之前?派出去那?些剖丹剜心的?,都全部召回。」 说到最?后他语气有些冷,其实他自己是不喜欢这件事,这些都是重华的?意?思。 「以后但凡有人再行此道,杀无赦。」 在苏禾再一次昏迷过去的?时候,古玉出现在了古灵山里。 「你能解重华的?禁制?」封滁对古玉万分防备,但是古玉刚才说的?那?些话却让他动容。 本来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弭,封滁暗自打量古玉:「我如何信你?」 「信不信由你,如今你还?有别的?路可选?」古玉却在看苏禾,片刻后问,「拿到流光,你们都恢復记忆了吧?」 不等?封滁回答,古玉神色若有所?思起来,低声自语:「那?他应该把一切都想起了。」 古玉走到苏禾面前?的?时候封滁仍旧警惕的?把人揽着,古玉直接道:「你再不让开?, 等?他下次发?作起来估计得伤及肺腑吐血,到时候他肚子里的?东西也是岌岌可危,你若是当真不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多等?等?。」 虽然提起苏禾腹中?灵体,古玉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但是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封滁犹豫:「你跟重华……」 「我跟重华勾结了一百多年,他下禁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古玉坦坦荡荡,虽然还?是有些阴郁之气,但是不似从前?那?样?阴冷,「我说我现在跟重华闹翻了,我要反水,你信不信?」 其实不只是现在而已,之前?那?一百年表面上的?合作,其实都是他忍辱负重的?伪装,就像从前?他苦心孤诣待在王后身边,最?后却杀了王后一样?。 都是一样?的?。 封滁皱眉,古玉这些话太过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对方就已经开?始施法。 「你干什么?!」封滁发?现之后立马阻止,他虽然现在心急苏禾的?事情,但是也还?不至于轻易就完全相信古玉。 古玉施法中?断,但是他却十分无所?谓,因为苏禾已经醒了。 封滁看了罪魁祸首古玉一眼,垂眼低声问苏禾:「你怎么样?了?」 「我有办法帮你解开?禁制,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不等?苏禾开?口,古玉已经出声,眼睛直直的?看着苏禾。 苏禾撑着身子坐起来,他脸色不太好,看着好像会再此随时晕过去一样?,声音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你说。」 「他的?玉牌你是怎么得到的?。」 心照不宣,即便?没有明说,苏禾也懂古玉的?意?思,毫不迴避的?跟他对视:「他死了之后,我拿走的?。」 「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紧接着古玉又问。 「没关系。」 第221页 「你是他吗?」几?乎是咬牙一字一顿说出这几?句话。 「不是。」苏禾摇头,「这可不止一个问题。」 封滁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暗度这两人从前?恩怨,却想不出所?以然来,看来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的?。 「你会杀了重华吗?你会灭了所?有剖心炼尸练习邪功的?人吗?」 「你问题可真多。」苏禾不徐不疾道,「那?我也问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从前?被屠全族的?仇,还?是为了白?衿? 这次古玉沉默了许久,才说:「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不过也不全是因为那?些修习邪功的?人。」 所?以他是为了白?衿,苏禾瞭然的?点头:「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怪我杀了他吗?」 「是吗?」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也都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恨苏禾, 或许不是恨,他只是想得到对方的?注意?罢了,想让他多看看自己而已,他不想苏禾的?目光永远落在封滁身上,即便?封滁自己不知道。 当年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迁怒苏禾,认为苏禾身居高位,纵容魔族公然兴起剖丹剜心炼尸这样?事情,所?以是恨过苏禾。 只是后来才明白?过来一切,也明白?了苏禾为什么背叛魔族一直护着封滁跟正道为敌。 这些年他继任魔君,魔族跟重华还?有勾结,他也在暗处做着自己所?厌恶的?事情,才总算是明白?了苏禾的?一切苦楚。 这些事他早就不想做了,如今总算是等?到了这个时候。 另一边,虽然两人的?谈话封滁听不懂,但是他却懂得古玉的?为人:「前?辈,他不可轻信。」 苏禾却没有怀疑古玉:「既然你能解禁制,那?动手吧。」 「这么信任我?」说着瞥了一眼脸色不好的?封滁。 苏禾失笑:「现在只有信你了。」 「脱衣服吧。」古玉直接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对着苏禾坐下。 苏禾也没多纠结,很?干脆利落的?就脱了衣裳,封滁在一边抱着他脱下的?衣袍皱眉。 古玉目不斜视,手掌触到苏禾心口,缓缓道:「心结咒。」 苏禾没听说过这东西,估计又是重华不知道从那?本古籍里翻出来的?邪术,古玉显然对此颇有研究,加上他本就是有备而来,这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晕过去也许会走火入魔。」 没想到还?有这样?风险,但兇险也属正常,苏禾记下:「开?始吧。」 解咒开?始古玉的?手直接从苏禾的?心口穿过,就如之前?苏禾取封滁魔心的?时候一般,若不是苏禾神色尚且正常,封滁都要怀疑古玉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尽管如此,封滁还?是不怎么相信古玉,以他对古玉的?了解,这人这次过来帮忙绝对不会这样?简单,所?以他还?是紧紧的?盯着对方。 如之前?古玉所?言,解咒的?过程很?痛苦,苏禾额上很?快就出了一层冷汗,那?种仿佛心脏被凌迟千百遍的?感觉确实让人痛不欲生,甚至比之前?禁制发?作还?要难受。 苏禾在心中?念着清心诀,让自己心神稳定,但痛到极致时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竟然下意?识脱口出声。 听到那?一声的?封滁先是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是苏禾无意?识喊出的?名字,他在叫自己。 狂喜蔓延心头,封滁有又欢喜又心疼,古玉闭着眼,但是眉头有瞬间凝蹙,不见一丝痕迹的?松开?。 等?待一百年,他早已深谙解术之法,也知道如何能减缓苏禾身上的?痛苦,但是在那?一刻他犹豫了,而后选择了不作为,让他痛。 苏禾在那?一声无意?识的?叫了一声封滁的?名字过后,便?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音,又须臾,他的?喘息忽而变得沉重而急促,颤着苍白?的?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好像开?不了口。 一直在认真盯着苏禾的?封滁一刻也不曾眨眼,很?快就从苏禾的?异常里发?现了古怪。 「你在做什么?」他知道古玉听得到他的?声音。 古玉却不为所?动,好似入定了一般,封滁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手搭在苏禾的?腕口探入灵识,沿着苏禾体内经脉游走而去。 直至心脉无任何异常,也不见那?所?谓的?心结咒的?痕迹,难不成是已经解了?既然已经解了,那?为何还?不结束……不好!封滁忽然感受到什么,立马调转灵力直入下腹丹田处。 丹田如一片浩海,无数光晕流转在虚无里,封滁到了中?央的?位置才看到一个人影,是苏禾的?元婴体,与?他本人一般无二。 他在闭眼打坐,已然入定一般,封滁的?走动都没有惊动他,但是封滁走进了才发?现他周身魔气环绕,是古玉。 瞬间,封滁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一沉,也不多说一掌贴近将侵入苏禾体内的?魔气逼出来,一路赶出丹田内腑。 外面的?古玉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封滁抬眼看了过去,他一边扶着身边的?苏禾,一边冷冷的?看向古玉:「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好心。」 「可是我确实帮他解了禁制,只是顺手拿点报酬而已。」古玉神色无异,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慌张,有些回味一般笑道,「刚刚只差一点而已……」 第222页 「住口!」封滁脸色有些发?黑,方才在丹田内海里,古玉竟然趁机想要与?那?里结出的?元婴神交——这与?□□交合实则无异,甚至更为深刻。 古玉想碰苏禾,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封滁一想到这里脸色就铁青起来。 就在封滁忍不住要出手跟古玉打一场的?时候,怀里的?苏禾也睁开?了眼。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样?,神色依旧如常,什么也没有多说,只对古玉道:「多谢。」 古玉瞥了封滁一眼,淡淡一笑。 第121章 死人也有心 三日后。 琉璃宫殿金玉砌,雕花阑干玉砖地,花木葳蕤,灵鹤惊飞,脸色苍白的苏禾再次回到了感灵山。 修炼的弟子都在后山,现在前殿空荡荡如同那日一样,只有重华一个人,若是旁人见了这番景色多半以为误入瑶池得见谪仙。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重华很是笃定?,却没有过?分外露的势在必得,很多时候他都是很内敛的一个人。 苏禾好像刚经歷了一场折磨一样,虽然眼睛依旧明若远星,但?是身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之色。 「很疼吧。」重华站在庭中一株玉兰树下,枝头的白花像他的衣摆,料峭灵气是他的神韵,他垂眼,「我也?不想让你疼的……只要你留下,禁制就对你无用。」 那日解开禁制时古玉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算是障眼法蒙蔽重华,现在他还不知道?苏禾已经解开禁制的事情。 这也?是苏禾敢回?来的原因。 他是回?来做最后的了断的,但?是现在看着这样的重华,记忆里有些模煳的记忆纷至沓来,却又?倏忽而逝,苏禾只恍惚看到一些朦胧的画面。 那很久以前的重华也?是如今这样,清清淡淡冷冰冰的,眼神深邃而内敛,跟现在一模一样,他好像一直没变过?。 「我们约定?过?的,你永远不会离开。」 重华恍惚的声音在耳边拂过?,很轻,苏禾回?神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之?前通往地宫的暗道?里。 不见一丝光亮的地道?里重华拉住了苏禾的手?,像是一块寒冰靠近,苏禾发现他的手?指冰凉得不正常。 「你经常一个人到这里来?」苏禾还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回?来的任务,他一边任由重华牵着他往前走,一边问。 「不多。」 等到两人走了一会,苏禾忽然在一级阶前停下,望着里面:「这面墙背后是你一直藏着的东西。」 剖丹炼制傀儡,这是重华暗地里在搞的动作,重华站在苏禾身边,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你又?知道?什么……到底藏了什么,其实你并不知道?。」 难道?不只是傀儡那么简单:「藏的是什么?」 「我的心血,还有性命。」 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软肋一样的存在,重华却毫不避讳,说完也?不等苏禾理解就拉着人一路下到地宫。 一切还跟离开的时候一样,重华带着苏禾回?到了之?前的寝殿,苏禾还以为跟从前一样对方要把他关在这里,但?是重华一转香炉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一间密室出现,里面还点着幽微的烛火,幽幽的散发着寒意,那一口玉棺格外显眼。 苏禾还以为这里也?放了死?人,心里对重华这种癖好不敢恭维。 重华说:「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真心,死?人也?有心。」 苏禾越加好奇起来,看着重华过?去用修长冷白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抚摸玉棺上?的浮纹,那些纹路像是一些古怪的文字,刻着虔诚的秘密。 「你一直站在封滁那边,你知道?他把你看得比命还重要,他甘愿把性命交到你手?上?,给了你流光,所以你动容了,眼中只有他。」重华回?首望向苏禾,「那你相信我可?以为你去死?吗。」 重华一直是一个很克制自?持的人,这些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苏禾有瞬间诧异,而后看着重华拿出之?前苏禾留下的湛星。 「我寻遍九州入方丈神岛数次找到的天玄铁,才有了这一把湛星,它是为了保护你,你却把它还给我。」这对重华来说这是一种不信任的举动。 而于苏禾而言,湛星上?的追踪术也?都是重华对他的防范。 「过?来。」 苏禾走到密室里,也?站在玉棺旁,重华把湛星递给他:「这是我给你的,它和流光都留在你身上?我才放心。」 他自?然知道?苏禾这次是带着流光回?来的,但?是他没有如上?次一样逼着苏禾把东西交出来。 在苏禾收起湛星之?后,重华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像在那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下一刻,他把苏禾推倒在玉棺上?,随后自?己压上?去吻住他。 苏禾刚开始反抗了一两下,但?是忽然又?安静下来,他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长长密密的眼睫下是淡色的瞳,很冷静很清醒。 * 「这……」一白须老者震惊的看着眼前呈现的一幕,那个强吻的人竟然是重华。 灵气环绕在山峰高台,这是一处修仙宝地,楼阁迭起云雾环绕,空地上?站着不少人,围在后面的一群青衣缥带着装统一,一身正气且都配着长剑,这里明显是一处修仙门派。 此刻高台上?临风站着一个黑袍人,眉眼妖异深邃,阴郁而冰凉,正是魔君古玉。 第223页 他的手?中拿着窥心镜,藉以功法将镜中画面尽数投落到下面众人面前。 这里是酆云台,也?是离感灵山最近的修仙门派,门派内弟子也?有几千人,实力不低,算得上?是修真界说得上?话的存在。 因为最近传出感灵山长老勾结魔界出逃的事情又?让人一番惊动,加上?之?前还有不少人听说魔尊已逃出不死?界,现在许多为感灵山马首是瞻的人都赶到了这边。 但?是因为感灵山一般不留外客,所以现在从各方各地赶来的人大?部?分都聚在酆云台。 此刻围在下面的人中有不少都是其他门派的长老级人物,他们都为除魔卫道?而来,是以他们在一刻钟以前看到古玉时都同时拔剑聚集在此。 但?是古玉这次明显不是来打架的,他说出仙门魁首重华真人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旁人都当他在诋毁。 但?是接下来古玉又?说,原来这百年多以来的杀人剖丹事件,一直都是重华在幕后主导。 众所周知这些一直都是魔族的罪行,所有人都只当这是栽赃,自?然是没人信的。 于是古玉便邀请所有人看一齣戏。 窥心镜大?家都认得,是神器,所以无人多怀疑。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最近被感灵山通缉的长老,他回?到了感灵山。 之?前传言他跟魔族有牵扯被抓,后面逃走,重华掌门一直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自?己回?到了感灵山。 他们一直看着两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重华并不像对待叛徒那样不留情面,他甚至很温和,很……暧/昧。 所有人看着看着脸上?表情就微妙起来,直到他们看到重华把人带到地宫,而后说出那样一番话,旁人就算是再迟钝也?懂了。 接着下一刻一切印证,所有人都看到重华直接把人压着吻了起来。 在所有人眼中重华掌门都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攀折玷污的仙人,不论是外貌还是气度一直都是如此,没想到他还能说出那些话做出这样的举动。 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说什么,但?是到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躲在暗处的封滁也?看到了那个画面,面色沉沉,等着苏禾按照计划所言套出重华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重华的阴谋。 已经没人再去关心古玉魔君的身份了,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场戏,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一幅显现的画面。 但?是接下来的一切,又?让他们再次变脸,巨震一起再起。 与之?前的微妙不同,这一次完全是沉重的肃然。 * 地宫。 「这也?是我给你的。」直到一吻毕,重华才说。 一直安静没有反抗的苏禾让重华很满意,他浅淡的眸子里露出一点温和之?意。 苏禾看着重华,眼神有些古怪,他蓦然伸手?勾住重华的脖子把人拉进,接着自?己整张脸靠过?去,很近很近的距离,像是要如重华一般主动给予一个吻。 但?是他却在仅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住了,他睁着眼睛好像在感受什么,等到确认之?后才放开:「你没有唿吸。」 重华不以为意:「没有了你在这里,我活着就跟那些没有魂魄的傀儡一样。」 苏禾却神色越深,他发现重华的话里有深意,傀儡,重华的话让他想到了重华是跟那些之?前被剖丹炼尸的人,他们都是傀儡,重华没有唿吸同他们一样。 「你杀人剖丹炼制傀儡,最终也?成了他们一般。」 「我早就是这样了,我如行尸走肉,没有唿吸没有心跳也?没有知觉,只是还记得对你的感觉,我早就把你当做是我的命。」他很平静的说,「所以,不要离开。」 两人的这番话丝毫没有意外的也?没有一丝误差的传到了数十里之?外的酆云台,为不少仙门中人所知。 最让人震惊的,还是莫过?于一直让众人马首是瞻的重华掌门,竟然在背地里干着为人不齿的勾当。 这些年仙门不少修士无故失踪,他们都一直怪罪魔界修炼邪功,原来真正的始作俑者竟然就在仙门内,还整日摇旗喊着征讨魔界。 台下一群上?了年纪的长者脸都青了,僵硬着扯不出一丝表情,或者是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对待这件事。 「如今我已澄清一切,我不为魔界开脱什么,但?是重华的罪孽诸位应该也?都清楚了,恕与不恕,皆在各位前辈自?己。」 说罢这最后一句话,古玉的身影便疏忽消失不见了,之?前那些投射出的景象也?纷纷消散。 第122章 决战 苏禾跟重华面对面站着,他仍旧在思考重华之前的话,其中有很多内容他觉得一时间有些突然。 这些话换做是谁听了都会觉得突然的。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跟苏禾的心思纷乱不同,重华从容的看着玉棺,「你必须要?留在这里。」 懂了重华的意思:「棺材都是给死人用的,你可是打算如上次你说的一样把我做成傀儡。」 「我跟古玉不一样,对你,我永远下?不了手,也永远不会对你下?手。」 说实话重华这个样子加上这样的语气确实让人很难生疑,但是苏禾想到了自己?身上禁制的事情?,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第224页 「你看,你从来不信我的,封滁若是对你说几句软化你便是立马就会心?软,而我你是永远也不会信的。」 隐约有了一丝无奈:「如今我也不求你什么了,等杀了他,我便不再?做剖丹炼尸的事了,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比。」以他的了解,重华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因为你对他最特别,特别到让我……嫉妒。」他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很难同「嫉妒」这个词联想到一起,就算是重华自己?也只?此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所以说出?来的时候语调稍变。 苏禾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微妙的话题,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玉棺:「现在你想做什么?」 「封了你的五感,让你一直沉睡。」睡在玉棺里面。 「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苏禾指了指重华的身后,微微抬眼,声音淡淡的,「你嫉妒的人来了。」 重华刚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就感到一阵利刃一般都劲风袭来,他闪身避让躲开了那?一击,再?抬首去看封滁已经站在了苏禾身边。 对于闯入这里的封滁,重华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他早已厌恶这人入骨,时时刻刻抓着机会要?杀这个人,现在自然不会手软。 封滁也早就是一肚子火气,之前在酆云台看到的那?一幕让他怒火中烧至现在。 于是两方如炮仗遇到火一样,一下?子就缠斗在了一起,打得难捨难分。 明明宽阔华丽的宫殿显得有些逼仄碍事,谁也没有手下?留情?,没一会殿内一片狼藉,东西?能碎的几乎就没有完整的。 「今日这里,你我只?能活一人。」方退后一步,重华又提气上前,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 渐渐的苏禾发现了异常。 封滁是不死不灭之身对抗重华,就算是重华修为再?高,再?怎么说也该是耗不过的,可是他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一样。 苏禾凝眉,这才想起重华现在是犹如傀儡死物一样的存在,故而他不惧伤痛,也如同拥有不死不灭之身一样, 加上他这么多年化人金丹修为为己?用,修为早已深不可测,非被封印了一百年的封滁可及。 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封滁必然是下?风。 可是既已不死不灭,那?要?杀重华的话,又该用什么法子才行?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有早做准备,如今才吃了这点的亏。 封滁一人是对付不了重华的,于是苏禾也加入了进去与封滁并肩,重华催动禁制却无用,这才发现苏禾体内的禁制已经解了。 「骗我。」他有些不悦的看着苏禾,那?一双琉璃一般清透冷淡的眼中蒙上一层暗色。 「彼此彼此。」苏禾与他对视。 就在苏禾以为三人要?长久鏖战一场的时候,暗道?那?边忽然传来异动,接着地宫里又多了一群人,足足有几十个。 每一个人都乃仙门修士,不乏修为高深者,这些人正?是从酆云台赶来的。 光是气势上重华就落于劣势,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人围在了正?中间。 不过众人还是有所忌惮,几次对招之后发现了重华身上古怪过后越加不敢轻敌了。 「重华,你骗我等好苦!」一位道?袍老者明显是这群人中前辈一般都存在,他拿着拂尘,神色冷肃的看着重华,「这些年杀正?道?修士无数,今日就要?你拿命来偿!」 他这一声得到了旁人的附和,一时间声讨重华的声音此起彼伏。 重华也不反驳,好像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平静无波的接受一样:「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只?能全杀了。」 「口出?狂言!你虽然修炼邪功,但是眼下?这么多人,胜负如何还未可知!」 重华却很自信,语气甚至有些自负:「你们打不过我的,今天若是愿意归顺的便不杀,我答应今日杀了魔尊,以后剖丹杀人的事情?便再?不会发生了。」 重华说话的时候故意看向?苏禾跟封滁的方向?,他那?直白毫不掩饰的目光一下?就让所有人注意到了封滁,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一些人这才认出?这是传说中的那?个魔尊。 众人对封滁也是万分警惕,一时间都防范了起来,甚至有些小辈在知道?封滁的身份之后震惊不已。 传说中会给修真界带来大难的魔尊,那?个被封印了一百年的魔尊,也是一直被正?道?追杀的魔尊,原来竟然长这般模样。 可是他在这里做什么?他是正?道?的公敌,如今出?现在这里对他们形势大为不利,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魔尊是祸患,你们不如一同助我杀了他,我保证,此后仙门永久安宁。」重华深谙众人的心?思,他淡淡一句话直接切中要?害。 「他的话不能信。」说话的是站在封滁身边的苏禾,「重华才是真正?为祸仙门的人,你们心?中应该也有了度量,若不除他,仙门难宁。」 苏禾加重了语气,声音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口口声声说魔尊是为祸修真界的人, 可是魔尊自百年前出?现到现在可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有违天道?的事,反倒是被尊为仙门魁首的重华掌门一直违背道?义,他的话能信吗?」 他说得不错,这番话引人深思。 第225页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杀人者乃是魔族,加之又有天道?预言,所以正?道?一直不容魔尊,但是现在一切清楚明了,从始到终这些都是重华所为,只?是栽赃嫁祸魔族罢了。 既然无错,也无罪过,那?就不该再?受罪责。 仙门正?道?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为首的道?袍老者略一思索之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向?了封滁,在等他的态度。 看了苏禾一眼,在得到对方的贊同后,封滁才说:「魔族也非无好生之心?,我一直不愿与诸位为敌,只?重华罪责难恕,今日愿与诸位共同进退对付重华。」 「好个共同进退!」比起重华,道?袍老者倒是更愿意相信魔尊,虽然他现在还弄清之前魔君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一切,但是明显眼下?重华才是大敌。 重华的挑拨到底没有成功,封滁很快与正?道?的人统一战线,虽然他们还仍有防范,但是如今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同是大敌当?前,哪管这些细枝末节。 从前封滁一直都是被正?道?追杀的,从没有想过也会有今日这样并肩作战的场面。 重华不灭不伤之身加之深厚的修为,即便是几十人与他相对——这些人里还不乏修为深厚者,但也没有讨到丝毫好处。 道?袍老者的面色凝重起来,气喘吁吁握着手里的拂尘,却有不少白色的拂须都在之前与重华打斗时被罡风扫断落地。 在所有人都不敌重华之后,苏禾再?次蹂身上前,他直接拿出?了流光——他更习惯这把剑。 不过他没有拔剑,而是直接拿着剑鞘,重华一直想要?流光,如今流光一出?他便要?去夺,不过苏禾身形迅捷,每每在最后一刻闪身避开。 封滁也飞身而去,重华以一敌二,对封滁他招招下?死手,对苏禾却总是留有余地。 「那?是流光?」在旁围观的弟子已经受了伤,捂着心?口同身边的人看着苏禾手中的剑,「之前掌门让我们去魔族边界寻的便是这把剑?」 「这就是能杀魔尊的流光。」 虽然现在不必寻流光杀魔尊,但是不少人心?中已经对那?把剑生出?了一种崇敬之感,如今看到自然神往。 即便是没有拔开剑鞘,但是苏禾用流光依旧凌厉非常,招式如行云流水,衣袍翻飞间只?剩残影。 迅速退后的一瞬间,苏禾对封滁说:「你退开。」 重华追上苏禾,噼手去夺流光,苏禾仰身往后退避,又一拧身,但是这样重华没有收回?的手便直取苏禾咽喉。 这一幕让封滁的心?都跟着一紧,下?意识就要?往前去。 但是在最后一刻重华却硬生生的收住了势头,手背乃至整条手臂都现出?明显的青筋,以至于明明修长带着灵气的手显得有些狰狞。 接着也就是在瞬间,重华的手蓦然方向?一转,转而抓住苏禾的手腕:「跟我走。」 苏禾以剑柄刺向?重华,重华避让的同时松开了苏禾的手腕,却重新抓住了流光的剑柄,想要?顺势夺走流光。 苏禾握着剑鞘,离剑柄只?有几寸而已。 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远,凌厉的罡风将他们的白衣黑髮往身后带,四目交就此接在一起。 「如果今日你我必有一人要?死的话,你觉得会是谁?」苏禾问,这句话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第123章 第二次为他死 然而?不等重华回答,苏禾的手掌下忽然生出无数带着白光的纹理?,没有规律,就这样一路迅速蔓延,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布满了整个剑身。 这是他之前早在流光上下的灵诀,发觉异常的重华反应也是极快,但是在?他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整条手臂就好像被束缚在?了流光上一样,如何也拿不下来。 在?重华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苏禾的左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把剑——是重华之前自己给苏禾的湛星。 此刻重华欲退不得,苏禾右手死死的抓着流光不让重华离开,左手一抬长?剑直入重华心口。 其实苏禾也没想到一切会这样顺利……这样简单。 他也没有想过?只这一招就能取重华性命——对于如早就死?去?的傀儡一般的重华,苏禾也不知?道该如何真的杀了他。 原本苏禾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备先破重华心脉,而?后毁了他的金丹,或许这样有可?能成功,但是没想到只这样一剑而?已,重华就灵力尽失,真的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死?尸一样了。 重华没有马上倒下,看着诧异的盯着自己手中湛星的苏禾,回答他前面的问题:「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其实答案早在?一百多年以前,他就已经给出了。 一百年以前…… 其实早在?一百多年以前——也是在?苏禾去?魔界之前的时间,那个时候苏禾就已经殒命在?一次雷劫里。 一切毫无预兆,他阅遍古籍寻找方法救人,最后以自己的命换了苏禾重生。 但他至此形如死?尸,冰凉,没有唿吸,没有心跳,好像也没有了感情——除了对苏禾。 苏禾是他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该是他的。 他修炼邪功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他剖丹炼尸是自愿,他想杀封滁,因为?古籍记载天魔体质的人精血炼化?可?让他永生,不必再修邪功。 第226页 加上后来封滁跟苏禾的牵扯让他尝到了「嫉妒」,他就更加容不下封滁了。 成为?死?尸的这些年他杀人无数,自己也变得越加冷血,但是他对苏禾一直没变。 重华早就死?了,但是苏禾还活着,他代苏禾死?,苏禾代他唿吸。 不过?他确实没有想过?结局会是这样,或许是他在?这件事上太过?自负,也许是他算不对苏禾对封滁的感情,总之他还是又要再为?苏禾死?一次。 冰凉的身上其实没有什么感觉,插着湛星的心口其实也不疼,重华看向苏禾——那个他为?之死?了两次的人。这是他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人,怎么下得了手? 湛星是他曾为?自己亲手打造的夺命神兵,无关?其他,只为?一点?无人在?意的忠心,好像亲手将这把剑递到苏禾手上,就完成了他虔诚的仪式。 看了苏禾最后一眼,重华闭上了眼睛,他没有什么遗言,也没有一点?不甘愤怒,永远都是清清淡淡的。 好像整个地宫都安静了下来,四周倒塌碎裂的狼藉也安静了,重华也安静了。 苏禾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鲜红的血从他心口不断的溢出,苏禾这才发现这是重华的身上第一次染上血。 百年前到现在?,重华的衣袍都是干干净净的,像是天边靠近最高的雪山上的一朵轻云,带着冷淡的柔软。 重华始终干净无尘,即便是在?之前跟那数十?人激烈的打斗中也不曾让他的身上沾上血迹——或许是没有其他更多的鲜血。 之前的决斗对招让地宫毁了大半,动静绝对不小,但苏禾这才发现在?那如此激烈的战况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身死?。 重华骨子里还是带着怜悯苍生的善意。 这延续百年的阴谋浩劫,竟然在?今天就这样没有一个人流血殒命的情况下就化?解了,没有血流成河也没有伏尸遍地。 待到一片寂静过?后,之前道袍老者走到了苏禾面前表明了身份并道谢,原来他是酆云台的大长?老陈长?天。 苏禾倒是知?道这个陈长?老,也是正道举足轻重的人物?,有风骨为?人正直,风评名声一直上佳,如今一见确实名不虚传,苏禾也跟着回礼示意不用客气?。 「苏长?老手刃魔头,当是正道修士大恩之人。」人群里又有人道。 「如今感灵山掌门殒命,是不是该……」 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苏禾,毕竟重华是他杀的,如今取而?代之未尝不可?。 不过?苏禾无意这个位置,再说他也相信秦寻穆的能力,他更适合掌门之位。 他正打算表明心意,忽然一道黑色人影出现,众人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之前在?酆云台消失的古玉。 陈长?天虽然怨憎分明是个明白人,但是却依旧是不怎么待见古玉:「魔君怎么现在?才来,这未免有点?太晚了吧。」 古玉好像丝毫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诮一样:「不晚。」 陈长?天脸色有些冷硬:「虽然说剖丹炼尸的幕后主使是重华,但是我记得魔族也有不少部族兴盛这件事,魔君不该好好管教管教吗?」 「他们不过?都是重华的爪牙罢了,我早就已经处理?干净了。」那些人他也早就容不下了。 陈长?天的脸色好看了些,但是还是说:「希望以后魔界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扰我正道安宁。」 「魔界之前出现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你们所谓的仙门魁首搞出来的,还好意思怪魔族?」故古玉也不客气?。 事实确实如此,陈长?天语塞无言一对,哼了一声之后道:「事情该解决的都已经解决了,你现在?过?来做什么?」 他现在?过?来,自然是有他的事情。 「与你们无关?。」 被对方这样不给脸面的回了一句,陈长?天脸色又是一黑,也不再同古玉纠缠找气?受,转身去?寻了自己的弟子准备清点?人数离开。 还在?原地的苏禾看着古玉走向自己,他没有动,等着对方走到自居面前,封滁就与他并肩站着,也看着古玉。 「找我?」苏禾看着古玉。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再问问你。」古玉直直的盯着苏禾。 从前他这样看人,都是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但是现在?眸色深深,让人看不透。 「说吧。」都到了这个时候,苏禾已经少了对古玉的敌视态度,也没有了之前的戒备。 古玉却没有马上开口问,而?是说:「我希望你不要说假话骗我。」 看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苏禾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问什么,我便回答什么,不骗你,也算是还了之前你帮忙解除禁制的恩情。」 「好。」得到了这个承诺的古玉点?头,好像这才算放心,他说,「你是白衿吗?」 之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苏禾给了否定?的回答,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次问出口。 苏禾给他的那种感觉,总是让他想到白衿,其实两人有很多地方不像,但是他很多时候都恍惚觉得,他们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么多年,白衿就是他。 问完之后古玉就死?死?的盯着苏禾的脸,想要看清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 苏禾听到他的问题始终表现得很平静,语气?也很淡漠:「你已经杀了他,我不是他。」 第227页 在?古玉步步紧逼的对视下,苏禾仍旧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如果他不是白衿的话,似乎确实很合理?。 「那是我认错了。」古玉没有再纠缠追问,他自己也觉得之前那个想法很荒谬可?笑。 人是他自己亲眼看着死?的,怎么可?能是这个人? 封滁一直什么都没有问,随后默默的跟着苏禾离开了地宫,陈长?天也已经带着酆云台那边的人离开了, 他们准备去?看看其他地方是否有蹊跷,这地宫得gg天下之后再调人来收拾,或者会就此作废无人问津。 重华的尸首还未有人收捡,他闭着眼很安静,古玉瞥了一眼已经没有半丝生气?的重华,就是这个人,百年之前是他害死?了白衿,如今也算是报仇了。 这地宫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过?古玉不觉得有什么,他喜欢这样死?寂,即便是与一具尸体为?伴也不觉有什么。 随意找了个干净的角落靠墙坐下,古玉屈着一条腿,姿态有些悠闲惬意的,像是之前坐在?璇玑宫外的那株琼花树下。 一切到这里好像就已经结束了,但是他的心却始终觉得空荡荡的,是因为?即便是报了仇,那也永远换不回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还是因为?,他也开始发现这百年来,他的心意早已在?悄然变化?。 以前没有发觉,直到现在?所有一切都干净了,他才看清一隅。 苏禾之前问过?他,既然知?道重华才是真正的仇人,为?何还死?死?揪着他不放,非要对他喊打喊杀? 他当时就想,他不过?是为?了得到苏禾的目光,所以才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藉口罢了,心安理?得的去?怪罪,好歹也算是一点?牵扯,不然他们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封滁拿出了窥心镜,对着自己的。 当局者迷,他想从这里找到真正的答案。 窥心窥心,窥自己不明且逃避的心。 从前很多次他都在?镜子里看到白衿,但是这次看到的人是苏禾。 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或许不是在?这漫长?的百年过?程中,而?是第一眼就动心了。 镜中是他第一次在?魔宫见到苏禾的场景——不是王后引荐那一次正式见面,在?此之前他曾偷看过?苏禾一次,那才是魔宫初见。 一树雪白的琼花开到了极致,没有风时花瓣也簌簌落下,白衣如雪的人缓步而?来,冷淡出尘的眼中映入琼花,白履踏着白花而?来,不经意肩头也沾了琼花,天地只剩无尘的他。 古玉一愣,记忆抽丝剥茧,他这才恍然想起,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色的琼花。 之前记忆里——包括苏禾到魔宫找他时,他给苏禾制造的那个有关?白衿的幻境里,那个山洞的入口根本就没有什么琼花。 只是他自己把这美好深刻到心底的画面,自动带入了从前有关?白衿的记忆,他以为?这些美好都该与白衿有关?,其实不然。 一切都是臆想,是他自己骗了自己。 第124章 岁比千秋 从感灵山离开后,苏禾打算带着封滁回魔界看看,封滁毕竟是魔族的人,却已?有百年未归。 而在去的路上,封滁却想到了上次他跟苏禾一起去过的那个藏尸密室:「之前暗道?里的那个密室,不用传信告诉陈长天吗?」 「他们自己会找到的。」 两人一路御风而行?,好像很多事情都已在不言中,所以一路无言。 重新回到魔界,苏禾看着暗沉的天?空,脑中一闪而过古玉的身?影,继而就想到当年白衿死的那天?。 他告诉古玉,白衿是他杀的,其实不假。 没有旁人,不怪其他,就是古玉当年亲手杀了白衿。 其实失忆的不止苏禾一个人,还有古玉。 当年被追杀到末路,古玉跟白衿都身?负重伤,根本不可能敌过外?面追杀的人,两个人好像都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古玉把白衿留在山洞里,自?己出去孤身?对抗魔兵,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死。 但是也正是那个契机,在心绪跌宕暴怒跟绝望交加的时?候,他第一次意外?开了身?上的天?蕴记。 不过因为当时?古玉心绪过于不稳,加之他自?己无法?控制体内的力量,所以很轻易就走火入魔失去了意识。 而后他以一人之力歼灭了百余魔兵。 他赤红着双眼回到山洞的时?候,正好撞上白衿被偷袭的魔兵钳制的时?候,白衿落在下风,古玉直接一剑封喉取了那人的性命。 古玉走向白衿,在白衿放松戒备脱力坐在地上的时?候,他再次举起手里的剑,当白衿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那剑已?经?收不回,逼不开。 等?到古玉再次恢復意识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魔兵跟白衿的尸体了。 苏禾还在出神?,封滁却想起一个之前就想问问的问题:「前辈,你?之前为什么把流光放在魔界边上的古灵山里?」最重要的是还丝毫不设防,好像一点也不怕人找到一样。 苏禾收回了思?绪,眼睛眺望着远处的那座黛色深山,又有些回忆:「随便丢的,反正我拿着也无用。」 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扔垃圾一样随意,而流光却在那之后百年成为仙门一直苦苦寻找的神?剑。 第228页 封滁当年给?流光沾了心头血,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希望他心软,后来流光在他手里确实已?经?没用了——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拔出来过。 因为已?经?足够信任,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亲口说出。 得到肯定,封滁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澎湃激动。 两人故地重游,重新回到了魔宫,鉴天?宫雕花的朱漆大门被推开,厚重而古旧的声音显得沉重,这?一推开,仿佛时?间倏忽跨越百年。 静坐屋内的人身?着白衣的静默垂首,面前一壶清茶,大开的门外?日光一路蔓延进去,外?面站着一个少年,被容颜已?经?模煳的栎圭牵着走进去。 浮光飞影,瞬息百年,白衣人站在门外?,黑衣少年也已?不復当年的青涩模样,长成了能与那人相配的样子,只是那颗小心翼翼爱恋的心还在。 两人一起进了殿内,里面无有纤尘,也一丝未变,背着光的身?影拉扯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重华身?死后半月,正道?已?经?肃清余孽,魔界也已?清理干净,两界现在能够真?正的做到和平相处了。 封滁天?命魔尊的身?份仍旧为正道?忌惮,不过因为他确实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天?道?大义的事情, 加之之前重华的事情他跟苏禾确实出力不少,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人情,所以正道?这?次也没有逼得太紧。 一个人不应为他没做过的事情承担罪责,虽然天?道?所指,但是他确实无错。 不过正道?所为心繫天?下,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还不放心,他们不够信任封滁。 但两边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迟早要做个了断才行?。 「虽然没有了修为,但是至少能换来安稳,天?命魔尊之命如此,能得如今已?是幸事。」 今日众仙门聚集酆云台,就是商定关于封滁的事情。 封滁主动提出封印自?己所有修为,从此沦为庸常之人,除了寿数之外?其余皆与普通人无异。 「能保安宁已?是难得。」 之后百年千年,我还护着你?。 感灵山换了新的掌门,正是秦寻穆,苏禾带着封滁游歷天?地,无拘无束也没有定所,鲜少再问世事,不过流光苏禾一直带在身?上。 护仙门百家安宁是苏禾的任务,天?命魔尊虽然还在,但是他还是完成了任务。 封滁依旧是不死不灭之身?,他的寿数可有万万年,苏禾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只是在还活着的日子带着封滁到处游山玩水,他们不会御风,都是步行?,一路走走停停如同凡人一样,看尽人间山水色。 很多东西如今虽然没有点破,但是一切已?经?心照不宣了。 两人走遍了天?下山川,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禾知道?自?己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这?些日子都是他从系统那里换来的,每一天?都奢侈得很。 如前一个世界所言,这?次他也算是岁比千秋了。 在一个寻常早晨醒来,身?边的人不在,听动静应是在外?面竹篱院子里生火煮饭。 苏禾起身?坐在竹床边,他的手中拿着流光。 接着,这?一百年以来,他第一次拔出流光。 这?把曾被世人奉为神?兵利器的剑。 没有旁人想像中的熠熠生辉流光千转,剑身?上所描绘的精细简洁的纹理也已?经?不完整——这?是一柄残剑。 原本该月华一样的剑身?,如今只有清浅冰凉的暗辉,不过如果只看露出外?面的一截,还会有人误以为这?该是锋芒湛湛的利器,仅是因为久未开封所以光芒暗淡。 但其实再往下看,直到把整把剑都拔出来,才能看清这?把剑早就断裂,原本三尺青锋已?不足一尺。 这?把剑曾在百年前,他还在魔界的时?候,就已?经?亲手毁了。 世上早就没有流光了,有些心意百年前就已?暗暗明了。 所以他后面只是随意把流光丢在深山,所以他不怕任何人找到这?把可以威胁封滁性命的剑。 收好剑,走到窗边往外?看出去的时?候封滁正在挑水,肩上的扁担还是昨天?他自?己削的。 过长的时?间让他们已?经?游遍了天?地,但是并不会觉得日子无趣,永生永世一直如此也是乐事。 现在他们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就像寻常的凡人百姓生活,柴米油盐或许就是一辈子。 这?是一片很幽静且远离世俗的山林,风景秀丽鸟鸣参差,山下有集市。 茅草屋是他们自?己搭的,屋里的东西都是两个人一起添置的,这?里好像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了「家」的气息。 人间烟火、平平淡淡其实才是最感人至深的真?实。 苏禾站在窗边看着男人一个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脑中忽然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他脸上淡而柔和的笑便凝固住了。 正巧封滁这?个时?候去后院里搬柴禾,苏禾十分自?然的推门出去,又关好房门。 他不徐不疾的走到院子里,前面院子的水缸里已?经?装满了清水,锅里放着水,灶台上放着洗好的米。 一切就跟寻常任何一个早上一样,阳光也是一样的淡薄,从林间混着鸟儿的啼鸣一齐落下。 第229页 苏禾离开了院子,关好了篱笆——这?个也是封滁自?己亲手织的。 苏禾的身?影很快隐入层层叠叠的林木里,不需要多久,那间茅草屋就已?经?被遮挡不见。 这?样一个寻常的早上,封滁不知道?他一个人离开,并且一去不返。 回首隐约可见一缕炊烟裊裊升起,还未入青天?就已?经?消散。 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封滁一个人会如何过,当他做好今天?的早饭推开房间不见人,他不会觉得有什么,会带着笑意等?着他很快回去,但是日日月月过去都等?不到。 他会一个人守着那一座茅屋多久,茅屋破了怎么办?他或许会修补好,因为那是他们的家。 他还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也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对不起,但是必须该走了。 苏禾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去。 第125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打马京华长安道,锦衣公子摇扇笑,灯笼微摇。 楼里青衣的声音远远传开,咿咿呀呀的别有韵味,引得水边桥上的行人驻足细听,而后同左右道:「今日又?是苏老闆登台了,难得?难得?。」 天音楼内华服衣冠的宾客满座,所有人都凝神瞧着二楼的高台上身段高挑柔美的青衣伶人。 今日那青衣唱一出《后/庭牡丹》,扮相是一位华裳美妇,珠圆玉润的嗓音细细长长几度辗转,深情缱绻,拖着缠绵哀怨的调子,好像一下子就探到了人心底去。 台山人的任何?一个轻微的眼神都在勾扯着人的心神,轻轻一垂眸,那眉眼中罥着的薄愁像是怎么也化不开一样,凭空让人生?出一股子想要怜惜的心思。 珠钗宝冠琳琅发间,淡青色的戏服上勾勒着精细素雅的暗纹,一抬手,兰花指微微一捻,指尖仿佛要生?出一朵淡粉色的桃花似的,待那水袖飞起,莲步微移,唯有「顾盼生?姿」可言。 戏台对面的雅座里的人不由看入了?神,连半个身?子都探过了?栏杆都不自知,只一双眼睛盯着台上窈窕之人,一脸神往之色。 「侯爷,下面不少人看着呢。」 直到有人隐晦的提醒,宜平侯这才?掩饰尴尬似的咳嗽几声,若无其事的坐正,捋着自己?的鬍子,眼睛却没有移开戏台,说:「去,把老爷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 下人领命下去,那边戏台上的人也正好唱完一场要离开,转身?就看到了?那个捧着一盒圆润珍珠的下人。 不过他没有多停留,好像那些东西在他看来也不过就如泥如土一样随意,即便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足以看出他的高傲。 他转身?走了?,一盒子珍珠被楼里的侍从接下了?,并且答应一定会送过去。 即便是身?份高贵如宜平侯,也并不觉得?自己?受了?轻视,他反而稀罕极了?对方身?上的那股子清傲冷淡的劲。 那人对旁人看也不看一眼的态度,才?是他们?打心底痴迷追捧的原因?,他好像天生?就合该如此。 * 一座屏风往后,回到屋内的苏禾对着镜子取了?头冠,不过髮髻未散,还余留着几支钗子。 铜镜里倒影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画着油彩,越发显得?眉眼细长模样似好女。 楼外面就是大街,窗牖关不住外面喧闹的人声,苏禾兴致缺缺的起身?,连身?上的戏服都懒得?脱,就这样过去推窗往外瞧。 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远远看到一个模样俊朗的锦衣青年往这边走过,苏禾就这样一直盯着,直到那人走近了?,到了?楼下,苏禾也就跟着垂首去看。 随着这个动作,他发间银钗滑落。 没有带随从,一身?便装的沈雁北行至邕宁街,走到一处楼前的时候,脚下忽然落下一样东西。 声音清脆吸引了?视线,他驻足低头,发现脚边落着一支银簪。 似有所敢的抬头,发现二楼窗边半倚靠着一个美人,乌鬓轻挽,戏服雅致,画着精緻油彩的漂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给人一种冷艷的感觉。 两人视线一撞,凝固在一起,美人忽然展颜一笑,眼波含情一般流转开来。 像是一场美丽而引人遐思不已的巧妙邂逅。 若是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样一幕,恐怕都要心潮澎湃,会忍不住开始幻想游神,但是沈雁北却只是皱眉。 「麻烦这位公子,帮我把钗子捡起来好吗?」楼上的美人垂着头往下看,手轻轻指着地上的簪子,好听的声音里不经意就带着一丝魅惑人的妖媚,像是要把人的心魂都勾走一样。 沈雁北弯腰捡起了?簪子,楼上那人又?说:「多谢,那再拜託公子送上来吧。」 手中的钗子是一支简单的莲花簪,沈雁北看了?一眼之后又?再次抬头往楼上看,上面的人眼中带着隐晦的笑。 那笑在他看来简直就跟城东花楼里那些卖笑的轻浮女子如出一辙。 他没有打算上楼去,直接一抬手,接着楼上的苏禾就听到「笃」的一声,侧头去看发现身?边的窗框上插着那支银簪。 等?到苏禾再低头去看的时候,沈雁北的身?影已经离开原地,背影渐渐远去。 苏禾花了?很大的劲才?把簪子从窗框上拔下来。 「公子今天怎么老是拿着簪子瞧?」 第230页 苏一虽然才?十六,但是跟着苏禾许久了?,刚才?在边上伺候茶水的时候就看到苏禾一直出神的盯着手中的簪子看,那眼神不可谓不稀奇,他一看就知道绝对有事情发生?。 之前公子露出这样的神色,多半是在看书的时间,怎么现在看一根簪子也能这样入神了?? 苏禾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钗子,如今他已经卸了?油彩,露了?原本秀丽的脸,淡色的眼瞳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清冷孤高之感,他轻轻一瞥:「去把我的书拿来。」 「哎呀,这才?白天呢,公子还是等?晚些时候吧。」苏一把一杯茶推到苏禾面前,嘻嘻的眨眨眼道,「冷茶,公子您消消火气。」 「我看你就是懒得?去换茶吧,伺候我都这么敷衍了??」苏禾没有去端那杯茶,修长的指尖轻轻的叩着桌案,「快去拿,急。」 苏一也就是装装样子劝两句,很快就转身?去柜子里翻那一沓书,嘀咕道:「是哪一本来着,这本之前看过几遍了?,这本也是……」 苏禾撑着额靠坐在椅子里,淡声提醒:「上次那本没看完,画得?不错,拿过来吧。」 很快苏一就回来把手中的书放在苏禾面前,笑嘻嘻道:「白日宣淫伤身?啊公子。」 苏禾不跟他贫,把书拿在手里:「出去吧,把门关好。」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苏禾才?神清气爽的从里面出来。 正在外面嗑瓜子的苏一立马迎上去:「公子看书看得?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可见书中自有颜如玉是真的。」 「哪有什么颜如玉,这是寂寞久了?。」苏禾嘆息,「记着去花影巷里取我定好的书,新画的,珍品呢。」 苏一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没羞没臊没皮没脸的样子,连声答应着。 私下里公子不似人前那般清冷模样,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冷傲那些都是诓人的假面,旁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公子也喜欢端着那样的驾子找乐子,说是觉得?有趣。 第?二天苏禾没有在楼里待着,楼里其他人登台时捧场的人也不少,他也就心安理得?的去外面逛。 马车过了?热闹的市集,苏禾把想去茶楼听戏的苏一放下,让车夫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不似前街的繁华,甚至是有些嘈杂,苏禾掀开帘子往外看,相对简陋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大都是些衣着普通的平民。 这里卖的也不是前街上那样金贵仔细的玩意儿,甚至是连个门脸儿也没有,吵吵嚷嚷的就是个摆摊卖菜的市场。 前面「咚」的一声吸引了?苏禾的注意力?,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粗莽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把油腻腻的刀正在砍一根大骨头,分?明就是一个屠户。 而真正让苏禾在意的,是在他隔壁的摊位上,同样一个穿着粗衣的男人,面色冷肃,庄重得?像是站在华宇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苏禾也不嫌弃附近环境差,下了?马车走到他的摊位前,随手点了?一块肉:「怎么卖?」 说话时他的目光几乎是直白的盯着对方,就差直说「我是对你感兴趣」。 男人有一张英俊的脸,他的皮肤有一种养尊处优的白,身?上没有一丝屠夫的油腻,显得?与这里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 他不像是是市井里的人,只这样一站,就让人生?出一种不敢轻易接近的之感来。 他一个眼神扫过,仿佛有凝集的寒冰藏在其间,利刃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苏禾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就想起昨天让人捡簪子的事情来,于是套近乎似的:「你是卖肉的?」很不矜持的一笑,「我也是,真巧。」 说完之后又?问:「你的肉怎么卖?」 男人直接拿起刀狠狠往砧板上一剁,苏禾眼睁睁看着那块板子裂了?。 苏禾盯着那条明显的裂缝:「……」 他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公子,真的很容易被吓到的。 调戏屠户不成,苏禾意兴阑珊的回了?马车,他没心思再逛就让车夫启程回去,返程时马车经过一处僻静的小巷,四周一片静谧。 马车忽然就停了?,苏禾等?了?一会也不见动作,疑惑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他这才?掀开前面的帘子往外看。 「怎么回事?」 外面的车夫已经不见了?踪影,苏禾颦眉下了?马车,四周没有一个人,连人声都听不见。 就在苏禾打算试着喊人的时候,后颈处忽然有劲风扫过,接着一疼,他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恍惚间苏禾恢復了?些许意识,睁开朦胧的眼只隐约看到摇晃的床帐,薄纱影影绰绰的,一个男人高大精壮的身?影迷迷煳煳的眼前动作。 对方背着光,加之光线太暗苏禾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健壮的身?上一层汗珠,清晰的听到耳边粗重的喘息。 一切都带着情/色暧/昧的味道。 全身?发软,甚至没有办法张口说话,苏禾撑着一线目光盯着那人,想要看出点什么。 但是男人的脸一直模煳不清,对方甚至很沉默,他不在乎同自己?欢好的人是否给出反应,只知道埋头苦干,到最后苏禾都感觉到身?上酸疼,对方都没有停。 他就这样硬生?生?被做到再次失去了?意识。 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如同被抽掉了?筋骨一样绵软,苏禾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马车里的。 第231页 用了?许久才?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确定自己?被下/药了?,头半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身?上也一阵酸软无力?。 除此之外,还有后面隐秘处那种古怪而明显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之前恍惚的那一幕。 难不成是真的? 如果不是身?体不适,他真相当场脱了?裤子检查一下,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第126章 他是狐狸精 苏禾掀开帘子发现车夫就在外面,不过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把人?推醒,也没有问那么多,直接就说:「赶紧回去。」 「公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苏禾刚一下?马车,苏一就一惊一乍的?跑了出来?,见人脸色不对之后立马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紧张问:「公子怎么回事,怎么出去逛了一圈脸色就这样差了,走路也不利索了。」 「先闭嘴吧。」苏禾瞪了一眼苏一,却没有多少恼怒,「扶我进去。」 苏一这才伶俐的?过去把人?扶到了二楼的?房间,等到人?坐下?之后他开?始殷勤的?替苏禾揉肩捏腿:「公子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现?在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苏禾很忧愁的?摇摇头,挽起?袖子看?到了手腕上的?青紫色痕迹,嘆道:「你家公子今天被人?採花了。」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肯定了这件事,一路上后面那种有东西不断流出来?湿哒哒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他的?脸木了一路,接受了这个惨绝人?寰的?事实。 「什么?!」苏一惊叫来?,反应比苏禾这个当事人?还要大,嗓音像是要把房顶掀翻一样。 他不敢相信自?己如?花似玉的?公子就这样一个寻常的?外出而已,便丢了自?己的?贞洁! 苏一瞠目结舌,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公子经常看?书?,但是实践还是第一次吧?」忽然重重拍案,愤然道,「是哪个淫贼?!」 在苏一期待的?目光里,苏禾摇头:「不知道,没看?清脸。」 「光天化日,天理昭昭,王法何在!」苏一气愤地大叫起?来?,「一定要报官,让他给公子你负责!不能让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 苏禾觉得他有些吵,何况现?在线索都没有,找到人?根本就是空谈,他疲倦的?摆摆手:「去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体内的?那些东西还是早点清理出来?好,留着实在是不舒服。 苏一息了声出去,等到有人?送了热水进来?,苏禾这才宽衣解带,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清了自?己满身的?痕迹。 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激烈。 等到沐浴完之后出去,一惊一乍的?苏一又凑了过来?,一脸认真的?道:「整个平京城里垂涎公子美色的?人?不在少数,到底是谁色胆包天,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晃来?晃去来?回踱步沉思,苏禾根本不予理会,待苏一停下?嘀咕认真深思的?时候,苏禾才道:「晚上的?时候让厨房加个腰花汤。」 据说吃哪补哪,苏禾揉着自?己酸疼的?腰想。 后面几?天苏禾都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登台,外面不少天音楼的?常客听闻之后都纷纷送了礼过来?,苏禾都是来?者不拒全部收下?。 不过那些想要见他的?人?,全部被他回绝了——除了一个人?。 镇远将军也是天音楼的?熟客,每次苏禾登台他都会准时过来?,当然他这样的?在天音楼不在少数,但是苏禾却独独对他青眼,私下?多次亲自?接待。 这点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苏老闆到底是怎么看?上那个粗莽武夫的??跟个木头一样的?人?难道也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心吗? 所以这一次苏禾只独独见了他,似乎也是很合情理的?,却又让多少人?望穿双眼既羡慕又嫉妒。 沈雁北很少听闻这些京中的?风言风语,不过奈何最近总是有人?在他耳边说,就算是不想听到,也全部听了进去。 宜平侯府的?世子岑穆跟沈雁北关系甚好,近日他正为天音楼里的?人?所困,所以日日念的?都是苏禾的?名?。 倒也不是什么风月相思情,岑穆跟旁人?提起?苏禾时的?神?色是截然相反的?,别人?的?嚮往之色在他这里成了轻蔑的?咬牙切齿。 就如?同现?在一样,岑穆又在沈雁北耳边开?始滔滔不绝的?诉苦了:「我家那老头子真是被他勾了魂去了,前几?天不是说那人?病了吗, 竟然就巴巴的?把库房里的?千年人?参都送过去了,那可?是太后赐下?的?东西,就这样送了一个唱戏的?,简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他好像心痛极了一样捂着心口,整张脸耷拉着,一脸苦相。 「病了也要祸害人?,还当真是狐狸精变的?不成。」沈雁北向来?就是嘴下?不留情。 这岑穆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说天音楼里的?苏禾如?何如?何会勾人?,一度怀疑他是狐狸精,听多了,沈雁北也就顺口说了。 「那可?不是,手段多着呢。」岑穆好像瞬间被戳到了痛处一样,激动得声音都忍不住高了两度,「府里库房都快被老头子直接搬给他了, 我能说什么,说了也不听,真怕要是哪天那人?点个头,他就直接把人?抬到府里做姨娘了,那不是叫整个长京的?权贵笑话吗。」 第232页 宜平侯府主母已逝世多年,他一直未曾续弦,后院空乏连个姨娘都没有,现?在忽然就对一个人?上了心,要照岑穆这样说,倒也不足为奇的?。 不过娶一个男人?实在是有些可?笑了,还是娶一个戏子,上不得台面,沈雁北眼底有些冷意,是对这样荒谬之事的?不贊同。 「你天天往皇宫跑,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收起?思绪,他问。 「当然不是。」岑穆收起?一脸苦相,敲着手里的?摺扇道,「我是听说那个狐狸精明天又要在天音楼登台了, 殿下?你明天不是正好要出宫吗,同我一道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德行?,竟然能把好好的?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虽然一直在沈雁北耳边提起?苏禾,但是其?实岑穆是没有见过他本人?的?,一来?是觉得那样的?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眼不见心不烦,二则是根本不屑于见那样的?人?。 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宜平侯对那边越陷越深了,他终于坐不住了,决定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登台?」沈雁北眼底一抹深意,藏在冷淡的?眸中,「这么快又出来?祸害人?了。」 他当然知道岑穆捎上他的?原因,还不就是怕明天在天音楼里遇到侯爷会挨训,到时候有他在身边这点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第二天,换了一身便服的?沈雁北便跟着岑穆一起?到了天音楼。 两人?没有定雅间,据说这里的?房间千金难求,提前好几?天就已经被人?包下?了。 更有甚者为了能保证每次不错过苏禾登台的?机会,直接常年一直包着雅间,就算是寻常人?没来?地方也一直留着。 其?实就凭沈雁北跟岑穆的?身份,要一个雅间也是简单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岑穆觉得这样就相当于给那人?捧场了,宁死也不会干的?,于是两人?只随便定了一个普通的?位置。 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拥挤非常,也热闹非常,沈雁北跟岑穆找到位置坐下?,岑穆还在啧啧:「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是什么很好的?语气。 两人?来?得不算早,所以刚坐下?没多久,前面的?戏台子上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在装扮过后的?苏禾登台出来?的?那一刻,原本有些吵闹的?楼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岑穆先是不屑的?冷哼:「也不过如?此。」 到后面他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天音楼内变得很静,只剩下?台上青衣细而绵长的?声调,如?黄鹂啼鸣悦耳,细听之下?有种深情哀怨的?韵味。 他身形高挑,眉目雅致,那戏服一衬,水袖一起?,裊裊婷婷婉转顾盼间皆是情意,就真的?犹如?戏中人?,让人?随着他的?情思去怜惜,这戏台是天生给他的?天地。 多少人?看?入了神?,为之倾倒。 就连最开?始出言不逊的?岑穆也息了声音,一双眼不由自?主的?往戏台上看?去。 沈雁北坐得端正,也看?着台上的?戏中人?,却从那双无?限哀思的?眼中的?,看?透了一点笑意——是那日街上,那人?让他捡银簪的?画面。 恍惚间台上的?人?也往他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触到一起?,那双眼脉脉如?秋水明净,眼波流转间水盈盈的?眸中,那些欲说还休的?情绪好像都是因沈雁北而起?一般。 确实撩/拨人?心,沈雁北冷淡的?想,面上冷漠神?色岿然不动。 「他!他……」身边的?人?忽然低声惊唿起?来?,沈雁北皱眉去看?岑穆。 岑穆却是看?着台上的?人?,一只手的?手肘不断的?捅着沈雁北,近乎是震惊到不可?思议的?低唿:「他在看?,不他在勾引我!」 岑穆的?语气十分的?笃定,有些被狐狸精盯上的?紧张,像是害怕自?己着了道似的?。 沈雁北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忍不住黑了脸。 一直到台上曲罢了,楼里掌声四起?,在这片掌声里青衣已恢復寻常清冷眼眸,他欲要退场,却忽然有一物从二楼雅阁里飞掷而出。 旁的?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沈雁北眼力极佳,瞬间便捕捉到了,那是一枚带着稜角的?玉牌。 直直砸到了苏禾的?额角上。 那细皮嫩肉的?人?经不起?这样一砸,瞬间额头就见了红,倒是那玉佩落在铺了锦子的?地上没有碎裂。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瞧着台上的?美人?额角流下?鲜血,浸染了脸上的?油彩。 苏禾站在那里不动,旁人?低语窃窃,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的?往二楼上望,想要看?看?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愣着做什么,东西赏你了,还不捡起?来??」 清脆娇丽的?声音自?二楼一间雅阁传出,分明是一女子,对方也不惧其?他人?的?目光,直接让侍女开?窗露脸,是一名?貌美俏丽的?华服少女。 能在雅间里看?戏的?人?不是有钱便是有权,或两者兼而有之,旁人?是惹不起?的?,只能伸着脖子观望。 这长京天音楼里出了苏禾,追捧嚮往者甚多,但鄙夷唾弃的?人?也有之,这平阳郡主就是后者之一。 她生在世家,自?是清高看?不起?他这样仅凭色貌搅乱长京的?戏子。 第233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但是她却丝毫不怯,扬着漂亮的?下?巴斜眼看?着戏台站着的?人?:「本郡主这东西给你绰绰有余,你别不识抬举。」 第127章 又被採花 苏禾没有去擦额角的血,他身?姿站得笔直,而后不卑不亢的捡起了地上玉牌,以不?迫而清冷的声音说:「谢郡主。」 他的反应倒是叫平阳郡主愣了一愣,就在她恍神的时候,从台下挤上?去的苏一已经把苏禾扶了下去。 等?人完全消失之后,楼内依旧议论纷纷,岑穆又开始啧啧:「你刚才看到了吗,他那一身?行头可不?简单, 衣料是琼州千丝锦,头面宝冠上的珍珠宝石可都是真傢伙,就抠下来一颗也不?简单。」 说着忍不?住唏嘘两声,有些酸味:「这唱戏的行当确实赚钱。」 「还不?是戏子,任人欺凌。」沈雁北万分冷淡,率先?起身?,「戏看完了,走?吧。」 岑穆暗道也是,最后又往二楼平阳郡主的方向觑了一眼,低声似自语:「看来讨厌他的人也不?少?。」 但又忍不?住暗想,如果不?是因为老头子的缘故,光是看美人的话?,他或许还真会?来听听苏禾的戏。 * 被扶回房间的苏禾阻止了苏一去请大夫,而后卸了油彩随便清理了伤口给自己上?了些药。 「公子你这伤没事吧,不?请大夫会?不?会?留疤?」苏一担心的把头探到?铜镜前,忧虑的看着镜子里的苏禾。 苏禾嫌他碍事,把他的脸推开:「管他的。」 「这脸可是您的招牌,公子怎么能这么不?在意呢。」说着要伸着脖子去看苏禾额上?的伤。 之前只?顾着处理伤口,苏禾身?上?繁复戏服还没来得及脱,现在他便伸手去解领口,对瞪着眼睛到?眼前的人淡淡道:「别?在我眼前晃,头晕。」 「什么?头晕?」苏一攥着手紧张起来,「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才好。」 最后苏禾还是拒绝了苏一的提议,并把聒噪的他赶了出?去。 苏一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家柔柔弱弱的公子,第?二天就让厨房炖了好些补品送过去。 最后都被苏禾原封不?动?的送了出?去让他自己吃掉了,把他吃了个撑,后面一边打嗝一边苦劝苏禾注意身?体。 苏禾的伤虽然在额头但是其实不?算严重,毕竟平阳郡主是女子,力气也没多大,额上?当时破了,后面虽然也疼了一阵,但是没其他别?的症状。 也是这天晚上?的时候,夜未深,本来在看书——真的看正经书的苏禾莫名觉得有些睏倦,于是随意往伤口上?抹了些药之后就入帐休息了。 刚躺下之后他的意识尚且还是清醒的,竟然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他以为是苏一,想要出?声叫人,但是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一轮圆月高悬,透过川窗牖能看到?有一道人慢慢影靠近,在床榻边,也在晦暗的夜色里,静静的注视着床帐内无法出?声的人。 大约是被下/药的缘故,苏禾意识混沌,但是隐约还是能分辨的,又是上?次那个人。 轻软的中衣被一双手打开,细细探索,微凉的夜风吹起一阵清晰的酥麻感。 又是那日一般的翻云覆雨一番,不?过这一次要更清晰,但是苏禾依旧全身?绵软无力,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任由?对方予取予求搓圆揉扁,他觉得自己喘气都费力,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要被弄到?背过气去。 到?后面的时候他头脑昏沉,感觉就像真的要深深的睡过去了一样,那个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停了。 很安静——激烈过后的安静格外明显。 苏禾以为那人已经走?了,接着就有一只?手轻轻放上?了他的头,轻轻的,有些凉意在指尖。 * 晨光显得有些刺眼,原来已是日上?三竿,苏禾撑着散架似的身?体艰难起身?,想要叫人,发现喉咙有些干,于是自己倒了一杯手边案上?的冷茶。 之前那次以为是巧合,经过昨晚的那一遭来看,这一定是有预谋的。 他不?可能巧合到?连着被同一个人迷晕两次给办了,昨晚竟然还是在他自己的卧房里做的,痕迹一点也没有收拾,他身?上?也依旧没有清理。 猖狂,无度。他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鼻尖隐约闻到?一点清淡的香味,苏禾若有所感的碰了碰额角,发现伤口处竟然被人细心的上?了一层药。 真是令人费解,做的时候好像恨不?得把他弄死?一样无休止,竟然还记得给自己伤口抹药。 思虑半晌苏禾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如此大费周章,且还如何明目张胆。 最后他索性也就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让人送了沐浴的热水进来之后,抖着两条腿进了屏风后面的浴桶。 等?他洗好出?来的时候,床铺已经被收拾好了。 不?过他这才发现床边的小案上?竟然放着一个青瓷小圆盒,他拿起来打开看了看,雪白色的药膏,清淡的药香,是昨晚那人留下的。 苏禾没有张扬这件事,但是却再次因为身?体原因一段日子都不?能再登台了,因为那晚没力气叫唤,所以苏禾嗓子没什么问题,但苏一还是看出?了他的古怪。 「公子怎么最近都不?看书了?」 第234页 苏禾瞥他一眼:「看得再多都是虚的,也没人实践,有什么用。」 「公子以前不?是说修身?养性吗?」苏一摸不?着头脑。 「节制。」现在身?体不?行了,苏禾摇头,他被那人弄一次,一身?酸痛到?现在。 自从那日去天音楼看过苏禾唱戏之后,岑穆后面两天就很少?在沈雁北耳边提起,他总算是清净了些。 不?过今日他又开始唠叨了起来,不?是关?于苏禾的,而是平阳郡主的事情。 「听说闻太尉家的小公子向老王爷提亲平阳郡主,老王爷看中了闻太尉的名望,但是平阳郡主却不?肯答应,在府里哭闹了好几天。」 「闻珩花名在外,闻太尉都管不?住他眠花宿柳,平阳郡主也不?是傻子。」那日对平阳郡主印象有些深刻,沈雁北至今回忆起她都是那副倨傲清高的模样。 「闻太尉在朝中一直中立,他让闻珩娶郡主,看来是真的不?打算淌这趟浑水了。」 前些日子才传出?礼部尚书有意以自己嫡出?次女同闻太尉府上?还未娶妻的闻小公子结亲,而这礼部尚书恰是大皇子阵营的人。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朝中最有实力继承皇位的两位皇子除了大皇子沈南阳之外,就是皇四子沈雁北。 沈南阳乃已故德懿皇后所生,而沈雁北则是现李皇后独子,两人在朝中各有拥趸,既然是竞争,那自然的两方一直互相敌视,如今闻太尉这样的做法对沈雁北来说确实算是好事。 「还有事吗?」若非是有重要的大事,岑穆到?皇宫来的,毕竟这太引人注目了。 「还有。」岑穆敛神,可见接下来说的事情很重要,「镇远将军和大皇子恐怕关?系匪浅。」 沈雁北微微挑眉,但是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语调忽而变得有些玩味:「苏禾呢?」 无怪乎他会?这样问,盖因镇远将军一介武夫,众所周知这人是根木头,只?醉心兵书,其余什么美人姣童什么都看不?上?。 这人看着为人正直,在朝中也是一种中立的态度,曾有不?少?人想着暗暗拉拢,又是送金银又是送美人的,却没有一个成功。 据说这个将军如今都快而立了,却还是一个人睡冷床板,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整个屋子里堆的都是各种兵器,看样子真打算跟它们过一辈子。 他这样的人,忽然私下频繁出?入戏楼对一个戏子上?心,实在是有些反常。 他听得懂戏吗? 想不?让人生疑都难。 想到?那双清冷皮囊下风情万种的眼,沈雁北眼神深暗。 「他那边还不?知道,探子暂时什么也没有查到?。」 「再探。」什么也没有查到?才奇怪,「过几天我再亲自看看。」 岑穆想了想,也觉得那人可疑得很,于是便点头记下,随后视线随意在周围扫了一圈,道: 「你什么时候回你的缙王府,皇上?要你侍疾也有一段日子了,我听太医说圣体已稳定,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过几天就回去。」 岑穆忍不?住发牢骚:「是该早点回去了,这皇宫这么多双眼睛实在是不?方便, 每次进来都感觉被人盯着一样,你在琼州五年,你那缙王府自你上?月从琼州回来之后住过几天?再不?回去怕是要落灰了。」 沈雁北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思绪却并不?在这边,也没有去管他后面又说了什么无关?痛痒的话?。 「你脖子怎么了?」岑穆忽然指着沈雁北的领口处问,他看了两眼,那里有几道像是抓痕的伤口,他奇怪,「什么时候受伤的?」 回神,沈雁北不?徐不?疾的把领子拉了拉:「不?小心被树枝划了。」眼底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却莫名带起一阵微热的深意。 像是想起了什么,岑穆戏嚯笑道:「你之前问我要生肌膏就是为了这个?大男人你还讲究这些。」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来了兴趣一样,同沈雁北道:「我府中也就这一盒生肌膏,还是之前老头子出?使西域那边的时候带回来的,金贵,但是是女人在乎的东西, 所以放在府中没人用,那天你要我就拿给你了,回去之后老头子也在到?处找,还把我叫过去问了一遍, 我以为他怎么了,原来是知道天音楼里的人受伤的事,要巴巴的送过去,好在我提前拿来了,不?然定然被他送出?去,凭什么给一个戏子,想想就憋屈。」 岑穆说到?最后有些愤愤然,明显是对宜平侯这样做法的反对。 「算了不?说了,反正最近那人也唱不?成戏了。」见沈雁北没什么反应,岑穆有些烦躁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始打趣沈雁北, 「现在也回来了,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妻,或者纳个美妾,在琼州几年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我知道江南那边……等?等?,你说什么?」 就在刚才沈雁北回了他一句,岑穆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看着沈雁北:「你……你再说一遍。」 「我现在好男色。」 * 邕宁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天音楼外的一拱石桥上?面过来几个锦衣华服的人,苏禾盯着看,便见那几个人径直到?了楼内。 没多久,苏一就跑了过来:「公子,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要见你,看身?份应该都不?简单。」 第235页 第128章 他看上的人 苏禾随意的理了理衣衫:「走吧。」 「公子?知道来?的?人是谁?」见他如此从容,苏一奇怪。 「嗯。」一边下楼,一边同跟上来的苏一说,「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朝廷里的?人,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我?天生丽质,独得镇远大将军青眼,自然有些有意?拉拢他的人要过来探探的。」 苏一似懂非懂,落在后头?挠头?细细思索,回?神发现自家公子?已经走远,这才又急忙加快脚步追上前面那个的?人。 苏禾猜得确实?不?错,来?的?人是大皇子?那边的?,说是几日之后有一个春日宴,希望到时候他?能过去唱两场。 苏禾很有耐心的?等他?们说完,而?后指着自己还未痊癒的?额角:「前几日平阳郡主到楼里来?的?事情不?知道这位大人可曾听说过,我?这伤还没好,确实?不?便答应。」 在外人眼里苏禾就是天音楼里那个孤高的?楼主,他?话说得简单直白,若是对方再劝下去就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了,再说这人背后还有个镇远将军让人忌惮,实?在是不?好多强迫,那人最后只能作罢。 「那便等苏老闆身?体好些的?时候,在下再来?吧。」 后面又养了两天苏禾额上的?伤口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主要是之前那人留下的?药膏确实?不?错,伤口甚至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的?。 「公子?,外面又来?了一个看着不?简单的?人,说要见你——」苏一人未到,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屋内。 等到他?跑进来?的?时候才有压低了声对苏禾说:「不?会又是之前那人一伙的?吧?」 苏禾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是等到了楼下厅中看到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的?人的?时候,笑?容就忍不?住上了唇角。 苏一一看那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那是公子?看书?时才会露出的?笑?,这个男人……看向那个毫不?知情正?经坐着的?人,苏一深深点头?肯定?地想,那人多半是被公子?给看上了。 于是他?很识趣的?主动离开了。 「这位公子?看着十分面熟。」苏禾到了厅内。 沈雁北抬头?一看,第一眼觉得这人清冷,又带着些戏台上青衣扮相的?美艷,像是一幅画,尤其是对方也抬眼跟自己对视的?时候,那画便活了。 但是再细看第二眼,对方眼角带着的?不?怀好意?的?笑?,略有一丝不?美好的?风尘轻浮味。 真是个复杂的?人。 沈雁北慢慢的?收回?目光,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样,直接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手边的?桌案上:「偶然拾得,听说是你的?。」 苏禾过去拿着随意?翻看了两眼就敷衍的?放回?去:「我?的?玉佩可多着,这块到底是不?是我?的?,还需我?回?屋去细细看看才行。」 他?的?话算是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他?玉佩真的?不?少,毕竟不?少人都送过,他?也没空去记,一般都是随便戴,这块到底是不?是他?的?他?还真不?知道。 至于假的?那一半便是就算他?真的?回?去看了,也还是不?知道这玉佩到底是不?是他?的?。 苏禾真不?知道自己有哪些玉佩。 表面上正?正?经经的?苏禾道貌岸然道:「不?如公子?同我?一起上去看看?」 本以为对方会防备的?推辞,但是他?竟然答应了,不?过神色依旧是一脸严肃,有些爱答不?理的?模样。 苏禾的?目光从玉佩上扫过,而?后二话不?说就领着人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之后还细心的?关上了门。 「东西都在柜子?里,你自己去看看吧。」把人带到屋内之后苏禾就原形毕露了,他?就这样站在门口,随手指着书?桌边上一个及人高的?柜子?。 沈雁北还真的?就这样过去了,而?后老实?的?打?开了那个根本就没有锁的?柜子?,看到了里面占了大半个柜子?的?春/宫画册。 神色丝毫不?起波澜,好像看到的?只是寻常的?闲书?一样,沈雁北从容的?关上柜子?,转身?:「没有。」 「好看吗?」苏禾答非所问,遥遥看着沈雁北,「既然进来?了,不?如就顺便多呆一晚吧。」 沈雁北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站在书?柜边,苏禾这才朝他?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上次在市集见过你,整条街就你长得最俊俏,后面我?就特意?去问了问。」 「问出了什么?」沈雁北心下有些诧异,难道是他?打?探到了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 「问出了……」苏禾已经走到了沈雁北面前,「听说你三十又四还未娶妻,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苏禾纯粹就是在信口胡诌,说这话完全就是为了调戏撩拨对方。 沈雁北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苏禾胡扯,好像早已习惯所以波澜不?惊。 「我?还听说你以前是裁缝。」苏禾觉得很有趣一样,乐此不?疲,他?故意?在沈雁北转了一圈展示身?段,「你看看我?该做一身?什么样的?衣裳合适,不?如你帮我?做一身??」 说着就开始脱衣服:「正?好现在你给我?量一量。」 第236页 「都说不?盈一握,你试试?」他?去拉沈雁北的?手往自己侧腰上放,双目含笑?似有秋波,「我?唱戏这么多年?,腰上的?功夫很足的?,在床上绝对不?会差。」 对于沈雁北的?无动于衷丝苏禾毫不?在意?,轻轻吐气,自顾自的?说:「裁缝是做手艺活的?,屠夫都是杀孽重的?。」 一只手跟着攀着沈雁北的?肩,苏禾凑近他?的?颈项间嗅了嗅:「你身?上没有血腥味。」反而?有一股子?讲究的?薰香味,所以他?是什么人? 不?过现在管对方是谁呢,这人合他?的?心意?,那就是他?的?人了。 他?越是这样做柳下惠般冷淡模样,苏禾越是想好好逗逗他?,毕竟多少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假正?经,像他?自己这样直爽毫不?掩饰yu望的?人,很少了。 方才脱了一半的?衣衫还半挂在身?上像是随时要落下一样,风情而?撩人,苏禾就着这个姿势凑近了些:「杀猪是怎么杀的?,是从脖子?吗?」 那张脸无疑是美得不?分性别的?。 白皙的?手指顺势落在对方的?喉结上,一点点慢慢往下滑动,暧/昧而?带着深意?:「还要忍多久?杀猪的?,你这力气够吗?要是不?够,今晚让厨房给你准备参汤补一补。」 终于,沈雁北像是忍无可忍了一样抓住他?的?手,攥紧:「你话一向这么多吗,还是说你对人都是这样?」这话里指的?人当?然就是苏禾的?「常客」镇远将军。 「不?是,就你。」他?笑?得格外浪荡,「我?说,我?就你一个人而?已。」 也不?知道沈雁北有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反正?整张冷冽的?脸没有丝毫松动,有点不?近人的?距离感。 苏禾不?由笑?道:「果然是满身?煞气,你是杀生太多了。」 丝毫不?惧对方冷厉的?目光,苏禾执起沈雁北的?手放到唇边,抬眼往上看他?:「这味道让我?来?给你弄干净。」而?后张嘴启唇,就这样把沈雁北的?指尖含住。 沈雁北的?眼中,终于泛起波澜来?,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定?定?的?看着苏禾,倏忽把苏禾往后面的?柱子?上狠狠一压…… 到后面一切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情到浓时已是箭在弦上,苏禾也没准备,于是顺手就拿了之前搁在桌上的?药膏——正?是之前那个採花贼留下的?那一盒,这次直接被他?用完了。 唱戏毕竟是讲究身?段跟嗓子?的?,所以这一夜风催海棠摇,深夜声调缠绵,却又多次被一个个意?乱情迷的?深吻给堵了回?去。 沈雁北这人在的?狠劲床上跟床下的?冷淡完全是两个样子?的?,苏禾都想骂他?衣冠禽兽了。 翌日晨光熹微的?时候,沈雁北起身?的?动作惊动了一夜过后尚疲倦的?苏禾,他?撑开眼,看到沈雁北正?背对着他?穿衣裳,那无欲无求的?冰冷模样真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意?思。 「要走了?」苏禾侧躺着懒得动,他?身?上就随意?套着一件敞开的?宽大外袍,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头?,那慵懒的?模样让晨光一照,活色生香。 沈雁北看都不?看他?一眼,好像在他?眼里苏禾就是一块普通的?五花肉,他?一脸「你得到我?的?身?子?得不?到我?的?心」的?冷漠,穿好衣服之后不?肯多留半刻就要走。 「等等。」苏禾出声,对方却没有停,甚至脚步不?曾顿一下,眼看着身?影就要绕出里间的?屏风,苏禾这才慢悠悠的?喊,「要不?要带一本书?回?去学学,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试一试?」 沈雁北离开了天音楼,那些尽数藏在眼底的?深切热意?在无人知晓处翻滚,暴涨。 因为昨晚做完之后没有清理,所以沈雁北走了之后苏禾就让人送了热水沐浴,最后才重新?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的?时候。 外面的?苏一一直捧着托盘等着,等到听到里面有动静才进去,见苏禾果然醒了,他?道:「公子?,昨天一晚那人都没出来?,昨晚你们在干什么?」 「我?说我?们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于是促膝长谈在里面挑灯一起看了一夜的?玉佩你信吗?」 「不?信。」苏一诚实?摇头?,陈述事实?,「公子?你昨晚叫得整个楼的?人都听见了,今天嗓子?哑了,喝点雪梨汤润润喉咙吧。」说着把手里的?托盘放下。 苏禾端起瓷碗,一面搅了搅里面的?汤,一面嘆:「所以你应该问,昨晚他?干了什么,除了我?他?还能干什么。」 苏一一脸「也不?害臊」的?表情。 最后苏禾补充:「这事伤身?啊,今天,不?,是以后每天都要加一碗腰花汤。」 他?敢肯定?这事有一就有二,一完了,食髓知味,那二还会远吗? 之前苏禾曾藉口额上的?伤而?拒绝了大皇子?那边的?人,没过几天那人就又来?了,这次苏禾答应了。 苏一挠头?:「公子?为什么不?想法子?推了?」他?相信苏禾是有办法的?。 「自然是时机到了。」苏禾带着深意?一笑?。 苏一越加煳涂了。 只三天之后,就到了去那个李大人的?府上唱戏的?日子?。 第237页 就是个寻常解闷的?宴会而?已,场面不?大,不?过宴席上全都是生面孔,苏禾没有认识的?人,不?过他?只管唱戏,旁的?也不?在意?。 今日他?随意?选了一折戏,不?忧不?伤正?和意?境,装扮过后的?人一登台,犹如裊娜的?女子?一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姣美之气,还有那一把好嗓子?,到最后也实?在是让人意?犹未尽。 唱罢了一曲之后,那些看客却不?许苏禾离开,他?早猜到今天会有如此境地,所以自始至终波澜不?惊。 「不?愧是名角,这人当?真跟传言一样,唱戏的?时候有几分神采,美人是美人,就是不?知道卸了这遮面的?油彩又是什么颜色。」席间有人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 「能让镇远将军看上的?,那必然是有过人姿色的?。」作为这场宴会主人的?李大人也跟着搭话,随即觑了还站在台山的?苏禾,「去,下去把油彩抹了。」 第129章 缙王殿下 苏禾冷冷淡淡的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没有拒绝,毕竟一个戏子哪里能在达官显贵面前拿驾子。 很听话的下去卸了油彩,还顺带把头面都拆了下来,散下了长发,把一切打理好之后苏禾也不怕耽误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重新回到了席间。 本来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人,在看清来人之后又?开始啧啧,像是估量一件精緻的装饰器物一样轻慢的看着他。 「脸是一张好脸,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识时务的眼力。」 便有人顺着接口,对苏禾轻佻道:「妆都卸了,还穿着戏服干什么,脱了。」 苏禾就站着没动,旁人都开始跟着起闹,寻欢作乐的模样,哪里?有一点朝廷命官的仪容。 宴席吵闹聒噪,唯那一个人站在中间的人垂着眼睛,清冷得格格不入,却?有种被人亵渎戏玩的无奈和荒谬。 见苏禾久无动作,又?有人说:「不脱也行,唱个小?曲儿吧,《十八摸》如何?」 闹笑中,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听?那一把缠绵柔媚的嗓音也唱出这样露骨下流的淫词艷曲的时候,苏禾忽然?伸手开始解身?上的戏服了。 没有犹犹豫豫遮遮掩掩,也没有不自然?的神情,虽然?不徐不疾,但是很快就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裳丢在地上。 一群人眼睛都看直了,苏禾只?穿着里?面一件浅玉色的衣裳:「我可?以走了吗?」 话音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一道声音:「缙王到!」 诸大臣都是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敢确定?,过来的人确实是缙王。 他来做什么?两方都是敌对的阵营素来不是刀光就是剑影,这尊大佛在这个时候明晃晃的过来是有什么用意吗? 李大人的脸最?先沉了下来,开始深思。 但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外?面就有一道人影往这边过来了。 李大人赶紧跟着起身?,看到还站在中间衣衫不整的苏禾,脸色又?是一变,催促的低斥:「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衣服穿好下去!」 苏禾根本就不动,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甚至都不肯转身?,只?看到整个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朝着他背后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礼。 「免礼吧。」这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吸引沈雁北的注意力,他当?先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站着的人。 李大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尴尬:「一个不懂礼数的戏子罢了,下官这就把人赶下去,以免脏了殿下的眼。」 「不必。」沈雁北阻止了要开口的李大人,缓步走过去,直到走到苏禾面前的时候,这才站着开始上下打量这个人,仿佛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一样。 虽然?刚才听?着声音很像,但是没想到还真的就是那个人,苏禾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眼底一闪而过诧异,原来他竟然?是缙王? 紫衣金冠的他,似乎才配得上那一身?摄人的威严跟冷冽。 沈雁北面无波澜,就在众人暗暗揣着他的心思的时候,他过去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衣裳,亲自替苏禾披上。 「本王听?过你的戏,不错。」 他很快就收回了手,丝毫没有话里?真的「不错」的意思,有点像明面上的客套而已?。 难道这人今天是为了这个戏子来的?李大人心中又?忍不住暗暗猜测了起来。 缙王一过来就开始跟苏禾套近乎,不像是本人真的对苏禾有什么兴趣,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不过这不像是缙王的性子,一句随口的话他又?不是随便就能?说的。 缙王难道……是为了拉拢镇远将军?李大人忍不住偷偷去觑沈雁北,很快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没人敢说话,就这样陪着站着。 「这里?是李大人的府上,不要搞得风气不好,传出去坏了名声。」他是在指之前众人起闹让苏禾脱衣的事情。 李大人默默抹汗,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他莫名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沈雁北负手转过身?面对李大人:「你们动镇远将军的人,他知道吗?」 这……看来他还真是为了镇远将军,李大人赶紧别干净嫌疑:「殿下实在是误会了,哪有您说的那回事。」 沈雁北不置可?否,瞥了李大夫一眼,绕过他直接坐到了主位上,遥遥看着苏禾:「既然?是宴,也还未到酒过三巡的时候,那你就再唱一曲吧。」 第238页 末了又?补上一句:「就这样,不用上妆。」 于是苏禾又?上了那三尺台,另选了一折戏唱。 虽然?没有旦角妖媚的妆容,但是台下的看着,总觉得这次比之前更加勾人,那双眼水波盈盈脉脉含情,连嗓音也软了几个度。 沈雁北觉得唱戏的苏禾跟刚才冷冷淡淡的模样很不一样,他想到了去天音楼的那个晚上,这人床榻上百般缠人的手段,真是让人魂销骨酥。 沈雁北发现台上的人竟然?一直在看自己,还露出了那夜那样的眼神,炙热,媚骨,他将所有的隐晦都蕴在那双灿若星华的眼中,一抬眼,便有万般流光,直入心底。 戏还未过半,沈雁北便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动作掩饰身?体的异样,心头越热,他的脸却?沉。 寻常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敢近缙王的身?,现在这个时候脸色难看,旁人更是不敢轻易过去打扰,毕竟大皇子也在他手上吃过几次暗亏,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沈雁北并无意为难苏禾,等他一折戏完了之后就让人离开了。 于是苏禾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李府,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天音楼,而是在在外?头等着。 果然?没多久之后沈雁北就从?里?面出来了,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侍从?,苏禾就看着那一行人人远远的过来。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沈雁北也没有要避他的意思,迎面而上,苏禾上前一步把人拦住。 「今日还要多谢王爷解围。」 沈雁北瞥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寻常的路人一样,眼神疏离:「不必与我道谢,若是你自己不想,没人能?逼得了你。」 意思就是看出自己是故意答应过来的?苏禾挑眉,露出一个有些不符合表面形象的勾人媚笑,狭长的眼尾好像要生?出一朵妖娆的桃花一般:「今天我唱得好听?吗?」 沈雁北好像被冒犯了一样皱眉,苏禾暧昧的笑,带着些隐晦的暗示:「下次一折《后/庭花》,只?唱给王爷你一个人听?,王爷想我如何唱,我便如何唱。」 沈雁北光是站着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半点,身?后的十多个随从?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也就只?有苏禾一个人调完情之后就走了。 一群人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远远离开。 回到天音楼之后苏禾就让苏一去外?面打听?有关缙王的消息,他为人机灵,加之经常混迹茶楼酒肆里?,所以打听?消息也都格外?的灵通。 不到晚上苏一就回来了,他兴致盎然?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苏禾,不过据说这缙王其实为人十分的低调,所以能?打探到的东西其实也不多。 缙王沈雁北是皇上第四子,手握重权,一直在琼州带兵,一月前才回京来。 这些消息其实对苏禾来说是没什么用的,他也就是随意了解一下而已?。 之后每每想到那日在李府见到沈雁北的情景,苏禾就总是忍不住想要立马见到人。 当?然?见到之后,是必须要做些事情才行的,不过那人不来,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这夜天上是钩子一样的弯月,苏禾站在窗边吹风,顺便望月出神。 夜寂寂,他撑着上半身?在窗框上,身?上是宽松的衣裳,乌髮尽数散在身?后,很有一种沾了月华的静美。 「公子看什么呢?」苏一忽然?冒了出来,站在外?面的廊下窗前,也就是苏禾的面前。 「望月思人。」苏禾摇头,看到苏一手中捧着的东西,随手指着问,「晚上的汤不是喝过了吗,这是什么?」 「今天集市有人猎了一头老虎卖,好生?威勐的虎,当?场剖了。」苏一神神秘秘,用手掩着嘴凑到苏禾面前,好像要说什么大秘密一样,还带着一脸深意的笑,「公子不是身?体不行吗,小?的特意花大价钱买了虎鞭过来炖上,公子喝了肯定?龙精虎勐的。」 苏禾被「龙精虎勐」四个字吓了一跳,怎么听?着都跟欲/求不满的似的,他被这个想法惊得一哆嗦,看着苏一手里?端着的东西也觉得有些淫/邪:「你家公子无福消受,赶紧拿去倒了吧。」 「别啊公子,倒了多可?惜。」苏一十分心疼自己的一番心血,抱着不肯撒手。 苏禾点点头,随手把玩着一缕垂到身?前的髮丝:「那万一我喝了出事,到时候拿你泄/火。」 小?身?板的苏一往后退了一步:「我还小?,不行的。」 苏禾往他身?下瞥了一眼:「是挺小?的,我也看不上。」 苏一好像很不愤苏禾的随意,想说什么,但是话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苏禾则若有所思:「下次沈雁北过来,你机灵点,倒是可?以给他煮一盅。」 等到苏一端着东西离开之后,窗边便又?只?剩下苏禾一个人,他没有再看天上月,外?面地上的花盆里?,一朵无名的花探着横斜的枝桠,他随手去折。 手刚伸过去,苏禾似有所感,左边的长廊尽头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 苏禾缩回手,十分自然?的收回目光,同?时暗自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没有觉得全身?发软,也没有觉得头脑发晕神志不清。 这一次跟前面几次不一样。 难不成是对方也觉得奸/尸没意思,所以打算实打实的直接来一次强的? 苏禾正暗暗思忖,那边的人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苏禾在对方的手上吃了两次亏,早想看看这个大胆的採花贼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第239页 怕打草惊蛇,所以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转身?进了屋子里?翻出一支十分锋利的银笄藏在袖子里?,等着对方上门?。 他坐在铜镜前,悄悄的从?镜子里?观察身?后的情况,果然?很快窗外?就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人直接翻窗进屋,动作很轻没什么声音,或许因为跟人睡过的原因,苏禾竟然?不怎么觉得紧张。 等到那人走到苏禾身?后,要朝他伸手的时候,他早在镜中看清了对方的位置,立时站起身?,反手就把手中的银笄朝男人刺了过去。 对方不防,被刺中了肩膀之后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苏禾趁着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迅速上前两步扯下他遮面的黑巾。 第130章 就是馋他的身子 对方眼里有瞬间露出兇恶的目光,但是苏禾却没有看清他的脸——在最后千钧一髮的时候,那人抬手挡住了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苏禾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莫名的就是觉得面前这个人不可能是从前那一个。 「你不是他。」苏禾惊得脱口而出,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让对方钻了空子,直接拿了一张帕子出来捂了苏禾的嘴,然后他就这样失了意识晕了过去。 男人接住了晕倒的苏禾,把人抱在怀里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就这样趁着夜色离开了天音楼。 沈雁北来得要?稍微晚些。 因是深夜,故而他没有走正门——他本来也是没有这个打算的,採花的人,谁会走正门? 他轻功是极佳的,身形一掠便到了天音楼二楼,准确的找到了苏禾的房间。 里面的烛火还燃着,难道是人还没睡? 想到那个人,沈雁北的眼中就忍不住一阵波澜,但是很快就掩藏在深邃里。 到了窗外,他本来打算如以?往一样往屋内放些迷烟把人弄晕的,但是却发现房间里好?像是空的,没有人息。 这次沈雁北走了门,他推门进去,只看到了妆檯前落在地?上的一支银簪,带着未干的血迹。 瞳孔一缩,整张脸都?在瞬间沉了下来,此?刻沈雁北脸上分明阴云密布,怒意?简直能杀人。 了解他的人都?清楚,缙王一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 药效并不是很强,夜风又?凉,被劫持到半路的时候苏禾被风吹醒了。 男人扛着苏禾在屋顶疾驰,风吹得长发挡住了苏禾的眼,面前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好?一会之后他才得以?将脸上的乱发拂开,却发现那长京城里的万家灯火离他越来越远了。 男人在带着他往城外去。 难怪不怕他醒了叫人,因为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人。 苏禾猜对了,男人一路带着他出了城门,看着威严的城墙离自?己越来越远,苏禾力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于是出声: 「你?这还是劫色吗,为什么非要?到荒郊野岭去,是屋里不舒服还是嫌床不够大非要?地?为床,或者?你?喜欢野合?」 男人动作一顿,诧异了一下,好?像有些惊讶他能信口说出这样的话,半晌哂笑的声音才顺着风传到了苏禾的耳中。 「就说你?有什么手段能勾到镇远将军那个木头,看着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原来竟然是个这样的货色。」 苏禾很想问什么货色,但是隐约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遂沉默。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男人勐然停了下来,全身戒备起来,苏禾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紧绷。 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洪水勐兽? 苏禾正奇怪,下意?识往四周看,结果只看到几棵阴森森的树,其余什么也没发现,就连长京城都?已经被掩映下。 就在苏禾还想再认真观察一下四周地?形的时候,男人竟然扛着他走到一个破庙里——之前因为角度问题苏禾没看到,现在男人把他带进去他才发现。 然后他直接被男人扔在了地?上。 随后男人把他手脚都?捆了起来,男人早就重新蒙上了面,苏禾只看着他一双眼脸凝重得阴森森的,并且很快的转身出了寺庙,把苏禾一个人丢在了里面。 外面很快传来了刀剑交接的打斗声。 还摸不着头脑的苏禾就这样听着,不消半刻钟的时间外面的声音就停了,可见两方实力还是十分悬殊的。 也不知道谁赢了,追过来的是谁,不过再怎么也应该比那个绑自?己的男人好?把吧? 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停了之后,苏禾就看向了破庙的门口,想看看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黑漆漆的破庙什么也看不清,门口,那个赢了的人进来,于苏禾来说就是一道模煳的黑影而已。 「你?是谁?」等到那人快要?走近的时候,苏禾问。 一把剑「哐当」一声扔在了苏禾的脚边,锃亮泛着冰冷的银光,苏禾被那动静吓了一跳,看着脚边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上头那个黑影忽然就压了下来。 苏禾挣扎着往后退,那人抓着他的被绑住的脚腕把他往回狠狠一拖,苏禾有些懵,接下来那人的唇就紧紧的贴了上来。 急躁的吻。 每当他喘不过气偏头要?躲的时候,那人就会惩罚似的咬他的下唇,逼着他张嘴承受一切。 直到后面苏禾被吻得头脑发晕的时候,那人就开始干正事了。 第240页 说实话,对方很粗暴,苏禾很不爽,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翻云覆雨,苏禾觉得自?己的声音多半能把外头树上的鸟都?给惊飞。 而且在阴森森的破庙干这样的事情,无力的看着残败的佛像盯着自?己,还是有点瘆人的。 第二天苏禾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绳子都?被解了,不过他居然还在破庙里,现在情况并不容多乐观。 昨天晚上,他真的被採花了,以?至于现在全身酸疼腰都?伸不直。 可是这里离城内好?像不是很近,又?荒无人烟偏僻得很,难道他要?爬回去不成? 苏禾发愁了,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想到昨晚那人没命的搞他,他不由怀疑对方就是想把他弄得走不动路死在这里。 挣扎了许久之后精疲力竭的苏禾到底是放弃了,而后困意?袭来他就这样躺地?上又?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真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身上那些昨晚上留下的东西都?被清洗干净了,衣裳也换了一件,一边的地?上放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面是清淡的粥和水。 苏禾郁闷了,同时也明白?对方大概还没走,说不定?一直就在某处监视着自?己呢,他准备跟人讲讲道理,于是对着空荡荡的破庙大喊起来:「喂!你?是什么人?」 「花也采了便宜也占了,还不送我回去?」 「人呢?你?倒是应一声啊!」 …… 反正最后不管是苏禾怎么喊怎么骂那人都?不吭声,也没有现身,到最后苏禾自?己都?怀疑对方是不是之前送了东西就走了,这里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想着那人送吃的来应该也不至于要?毒死自?己,毕竟现在要?他死还不简单,不必这么麻烦的。 于是苏禾放心?的把粥喝完了,说实话,味道还是不错人,甚至温度都?还刚刚好?。 吃饱喝足之后苏禾开始养精蓄锐,准备等身上好?受些了就走,但他还没走成,下午的时候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天已擦黑,面前又?有现成的食物放着。 苏禾怀着一万分的疑惑,喝完了晚上的粥。 因为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苏禾只能在这里再留一晚,他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 大抵是因为白?天睡了太多,所以?现在苏禾格外的精神,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靠着墙发呆。 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破庙里依旧是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苏禾觉得无聊,正想开嗓唱两句给自?己解解闷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吓得一哽,苏禾睁着眼睛仔细看过去,乌漆嘛黑就看到一个模煳的影子,他暗度就是昨晚那人:「喂,你?谁啊?」 「咱们把话说清楚,你?把我掳这里来干什么?」 门口的人影一动不动,像是眼花的错觉,苏禾继续道:「馋我身子也不能这样啊,为什么还不把我送回去?你?知不知道向你?昨晚那样做一次很累,还不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等苏禾感觉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那边的人还是没反应:「喂,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然后那人直接一声不吭的过来,二话不说就撕了苏禾的衣裳。 苏禾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他抬头,对方直接跨他身上把他压到身/下,「刺啦」一声他觉得身上一凉,还没反应,那人就把他往地?上一压,顺着嘴角就吻了起来。 又?被翻来覆去的搞了一晚,第二天苏禾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和不适感,强撑着离开了破庙。 一边走一边往回看,好?在没有人追上来,苏禾好?歹是放心?了,但是却没有松懈,依旧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不过他这速度一时半会看到城门都?难,何况是要?进城,晚上的时候累了一天的苏禾感觉自?己腿都?伸不直了,这才终于找了个地?方歇息。 荒郊野岭的也没那么多讲究,苏禾随便找个块干净的草地?躺着,不远处就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倒也方便。 伴着水流声,浑身疲倦的苏禾迷迷煳煳的就要?睡着了,忽然感到一阵不对劲,一下子就勐然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苏禾给彻底吓清醒了,面前又?是那个黑漆漆的人影。 真是阴魂不散。 「……你?放过我吧。」苏禾嘆息着坐了起来,却依旧是看不清那人的脸,「我真的累了,你?别跟着我了放我回去吧,也不要?再跟我颠鸾倒凤鱼水之欢狂风暴雨了。」 想到之前这人的粗暴行径,苏禾心?有余悸:「我真不行了,白?天赶路晚上还要?伺候你?,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当然苏禾说话对方是从来不会听的,这个馋他身子的人真的是只馋他的身子,才不管他行不行,反正那人自?己是要?尽兴的。 以?地?为床,以?身为刃,苏禾差点被捅到背过气去。 荒山野地?,路边的野草有半人高,夜风吹拂时如影子一般摇动,周围一切的虫鸣鸟叫声都?被那崩溃的低泣声给掩盖。 最开始苏禾还有力气骂两句,最后他只觉得头顶的天在摇晃,就这样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被洗干净的苏禾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破庙。 「……」 苏禾不再想逃回去的事情了,因为到最后不管如何吃亏的都?是他自?己,他不想再自?讨苦吃,于是天天消极的在破庙里混吃等死,每天晚上等着那个採花贼来採花。 第241页 明明这里离皇城也不是很远,但是苏禾却觉得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也回不去了一样。 他甚至都?要?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待在这里了,然后每天晚上被人理所当然的搞搞搞。 第131章 存心报復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腻味,苏禾很多次这样想,甚至还想过要不然以后在晚上的时候都表现?得?跟死鱼一样不出声也不动坏了那人兴致,也?许那人就不会再?来了。 但是事实证明他真的做不到?,想是这样想,但是一到?那个时候,对方一碰他?,他?真的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硬扛着不做声。 有时候故意要忍却忍不住的低吟颤抖,反而越加引起对方的兴致,那晚对方就肯定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苏禾自己?就惨了,那人反倒觉得苏禾在想方设法的勾引他?,然后欣然上套。 有时候苏禾还会听到对方满意的轻笑声,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也?不知道这样没羞没臊多久,某一天苏禾正在破庙里头休息,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明显整齐的脚步声,苏禾确定他?没有做梦,也?没有听错。 苏禾眼睛一亮,正在想来的是什么人的时候,接着就听到?外面一阵打斗声,不过很快就结束了。 苏禾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动静,这才一瘸一拐的出了破庙,竟然看到?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的列队站着,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锦袍青年?,那人一侧头看过来,扶着门框站着的苏禾便是一怔。 「缙王?」 沈雁北好?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禾一样,居高临下的扫了苏禾一眼:「为公务过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公务?」苏禾这才发现?那边地上还躺着一个黑衣人,应该就是之前那个採花贼了,好?像断气了一样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过苏禾也?无心?多看,他?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救星,只想早点?回去:「我的事情?说来话长,我与殿下也?算是有些情?分,殿下救人救到?底,不如顺便送我回去吧。」 苏禾一身衣衫不整,也?不怕人看出什么,沈雁北沉凝了一会,大概是觉得?他?们?确实有点?「情?分」上,于是最终答应了苏禾的要求。 因为只有一匹马,所以苏禾只能跟沈雁北共乘,苏禾身上不利索,上马不方便,最后还是直接被看不下去的沈雁北一把提熘上去的。 刚坐上去,被牵扯到?痛处的苏禾就倒抽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适应,沈雁北已经没有了耐心?,直接鞭子一挥,骏马疾驰出去,一路上苏禾被颠了个够呛。 「多谢王爷。」到?了城内之后苏禾就不肯再?骑他?的马了,让人停下之后他?哆哆嗦嗦的下了马,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我自己?找个轿子回去就是了,王爷您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您了,改日有空再?叙。」 说完就扶着腰慢慢的隐入了人流,马背上的沈雁北皱着眉看着他?渐渐远去,下意识的挽了挽手中的缰绳。 「走。」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苏禾消失了近半个月,回去之后一直为他?担心?的苏一惊喜得?跳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多担心?,如何如何食不下咽寝不安眠,聒噪得?像只精力旺盛的八哥一样,最后被苏禾赶出了房间。 不过苏一的担心?倒是真的,赶紧请了大夫过来给苏禾查看身体,而苏禾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休息了,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许是之前折腾得?太狠了,请了大夫喝了药,但是苏禾还是病了,整日都是憔悴的躺在床上。 风声不大,但是镇远将军赵卓云第一个闻迅而来,还特意从府上带了不少珍奇药材过来。 「你这一过来,外面又有不少人开始造我们?的谣了。」 这日天气不错,苏禾便在让人搬了一张榻到?后面的院子里,他?躺在上面晒太阳。 赵卓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的,语气也?是一本?正经的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苏禾笑了一声:「你这人,真是半点?玩笑开不得?,无趣。」 「是我不会说话。」依旧带着老实的歉意。 苏禾一嘆,而后想到?什么一样,戏嚯的笑他?:「如外面传言,不会说话没什么,会做事就成。」 无奈赵卓云真的就是个木头一样,是听不懂苏禾的调侃的,苏禾笑了他?半天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禾忍不住道:「你这个呆子,像你这样,怕真的要跟你那些刀枪长剑过下半辈子了,借你几本?书?回去看看,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娶媳妇儿吧。」 「书?里还教这些?」赵卓云一脸诧异。 「书?里教的东西多着呢,知不知道书?里教你如何跟颜如玉翻云覆雨?」 「兵书?里从未讲过这些。」 …… 苏禾就这样跟他?瞎掰,一个说得?一脸得?趣,一个则是满面茫然无知。 赵卓云长苏禾三岁,因为是武将常年?练武,所以他?身形健硕,看着足有两个苏禾那么健壮了。 他?表面不苟言笑是个冷人,做什么事情?都从不讲情?面不会徇私,有人便说他?跟木头一样死脑筋,脑子里除了练武就没有别的东西。 虽然他?不懂得?玩笑,但是其实在苏禾这里他?也?是个细心?的人。 第242页 「我听苏一说你腰不舒服,之前在军营的时候经常受伤,所以跟着人学了些推拿手法。」赵卓云用平板的声音说完,意思就是可以帮苏禾按一按。 早就结束了玩笑,正在休息的苏禾随口「唔」了一声,惬意的闭着眼,享受着刚好?的和煦日光根本?不想动:「晚些时候吧。」 于是赵卓云就这样陪着苏禾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后面苏禾不知不觉在榻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锦霞西落,他?身上盖着赵卓云的外衫。 「嗯?」刚睡醒的苏禾还不太清醒,下意识的去看之前赵卓云坐的地方,却发现?椅子空了。 「你醒了。」 随着这道声音,苏禾一转头就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赵卓云,他?走路生风,几步就到?了榻边,苏禾正好?起身,他?便过去帮忙扶着他?的腰:「小心?点?。」 「没事。」苏禾不甚在意,随口问,「你去哪了?」 「苏一说你喝腰花汤有一段时间了,我就去厨房问了问是不是真的……你这病是不是很严重?」他?很认真的问。 苏禾本?来想点?头的,但又怕人真的当真担心?,他?没法再?昧着良心?骗这么老实的人:「倒……也?没那么严重。」 把衣服还给了赵卓云,对方扶着苏禾上了二楼,而后苏禾随手就脱了衣衫趴在床上,赵卓云如之前所言的给他?推拿。 他?手刚落下苏禾就忍不住颤了一下,咬牙忍痛道:「我不是你军营的那些兄弟,身体也?没他?们?那么好?,你还是轻点?吧。」 赵卓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考虑欠妥了,我会轻些的。」 后面他?确实放轻了力道,十分的专注,他?手法老道苏禾舒服的闭上眼,等到?赵卓云的温热的手掌落到?他?酸疼的腰间的时候,苏禾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两声。 许是因为身体太过放松,苏禾开始忍不住胡乱出神。 他?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是天音楼的老闆,外人只知道他?是长京的名伶,却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原身本?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四年?前吏部尚书?因被查出卖官鬻爵而被斩首,其余亲眷皆被流放。 说是流放,苏禾从记忆里得?知,其实几乎所有人都在半路上被埋伏诛杀,原身也?是被母亲拼了性命才护下来的,而后就这样跌跌撞撞重新回到?了长京。 至于他?和赵卓云……其实很简单,赵卓云的母亲跟原身的母亲是表姐妹,关系一直不错。 赵卓云父亲是白衣平民,后面他?母亲早亡,原身的母亲一直对赵卓云关爱有加,也?算是有些栽培,也?是原身母亲帮忙安排他?进军营从军的。 所以赵卓云对苏禾也?是一直如兄如长一般,甚至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听苏禾见解。 苏禾觉得?虽然身世上或许还有些麻烦,但是其他?尚可,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系统也?不知道是抽风了还是怎么的,至今没有给他?发布任务,那他?就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逍遥自在得?很。 面前烛火微微晃动,一片朦胧,苏禾半睁着眼睛享受,时不时发出一些轻软的声音,明显是伺候舒服了。 这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放松了一回,刚觉得?身体大有好?转,第二天竟然又出了状况——天色一暗,他?就如之前一样躺床上动不得?说不得?。 不好?的预感蔓延心?底,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开始脱他?衣裳…… 真是……这个世上为什么这么多採花贼垂涎觊觎他?? 在苏禾默默无语的时候,男人好?像已经没有了什么耐性,手段粗暴的扯下他?的衣裳就开始了…… 本?来按理说,前段时间在破庙开荤半个月,已经吃饱喝足了,不该如此色急过来搅人清闲,该让人好?好?休息的,可是一想到?昨天赵卓云来过,男人就受不了。 他?无法容忍别人碰自己?的人,可是这个人偏偏生性浪荡不羁,表面看着让人十分的放心?,觉得?是朵凌霄花无人可攀折到?,其实真正的性子那般轻佻,丝毫不收敛,该好?好?惩罚才是。 看来,上次的惩罚还不够,这么快就又跟赵卓云勾搭上了。 第二天苏禾没下得?来床,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人格外的粗暴蛮横且精力旺盛,像是故意报復一样翻着花样的折腾他?,苏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有被压榨的份,都不带反抗的,哪里能得?罪对方? 被榨干的苏禾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舒服,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132章 病美人 夜里吃饱喝足的沈雁北还是没消气,第二天穿戴整齐直接去了镇远将军府上。 他没有让人通报就自己进去了,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赵卓云在打拳,清晨微风正好,赵卓云光着的上半身肌肉精悍,十分有力量,每一拳出去都有明显的破风之声。 这身板,挺不错,沈雁北冷笑,一想到苏禾跟这个人在床上厮混,那?细韧的腰被别人把玩,缠人的声音被别人逼出,他眼神就忍不住暗了许多。 沈雁北在廊下站了一会,赵卓云才?看到他,先?惊讶了一下,而后一边拿了汗巾擦身上的汗,一边走过去:「缙王殿下。」 第243页 「不必多礼。」沈雁北负手站在廊下,锦袍玉带,形如松柏,「本王就是过来看看将军的,将军最近在忙什么?」 赵卓云也不管这人来是否与朝堂争端有关,恭恭敬敬道:「近日温读兵书,略有所得。」 「兵书?」眼底有些淡淡的嗤笑,「心得为?何,可否与本王分享一二?」 略一沉吟:「攻人身,先?攻心。」 他沉吟的原因不为?其他,只因之前苏禾也问?过这个问?题,对此很不以为?然,还笑说,分明是攻人心得先?攻身。 「战场上管什么身啊心的,搞得跟谈情说爱一样。」沈雁北对此则不大认同,训导一样的口吻道,「书还是要细读才?行。」 「王爷教?训得是。」面?对很不谦虚的王爷,赵卓云谦逊受教?。 沈雁北挑剔的不大满意赵卓云的态度,视线随意扫了一圈:「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意思,进去坐吧。」 赵卓云穿好衣裳,两人到了大厅里去,下人奉茶之后离开了,沈雁北今天来可没有喝茶的闲心。 「将军看着精神不错,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不大明白为?什么沈雁北要扯这些有的没的,但?是赵卓云还是如实?回答:「与寻常一般而已,并无。」 「那?我看将军就是红鸾星动要开桃花了。」话语忽然冷了些,让人明白今天他来的原因,「身为?朝廷重臣,不思国事,镇远将军竟然还有闲心去戏楼里逛,声色风月地不拘束,这要是传出去,岂非要忍人误会我朝廷官员都是如此?」 说到最后已然有些兴师问?罪的语气了。 偏偏赵卓云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殿下误会了,臣去戏楼非为?风月。」 「那?你说说到底的为?了什么?」严肃质问?的语气。 赵卓云却不肯再多解释,直愣愣的坐着不肯吭声,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 他这样就让沈雁北觉得他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越加觉得恼火。 冷笑一声,沈雁北理了理衣袍:「本王劝将军私下还是仔细些的好。」 赵卓云沉默,沈雁北今天就是故意来找人不痛快的,顺便看看他这边跟苏禾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于是也不愁没事做,遂道:「方才?将军说最近在读书,本王也想见识见识将军所读之书,将军不会藏私吧?」 赵卓云自然不没法拒绝,于是又把人往后面?的书房领过去。 「臣府上藏书皆在此。」 沈雁北负手进去,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忽然见案上摆着几本略有些熟悉的书。 他仔细一看,越看越觉得熟悉,心里隐约有了什么不好的猜测。 黑着脸过去把书拿在手中,翻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沈雁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一把将书掷在地上,沉声:「这就是你看的混帐书?!」 赵卓云诧异,随即低头?去看地上翻开的书……那?书上没什么字句,都是一帧一帧的工笔画,赵卓云只扫了一眼而已,便知内容确实?有些不堪入目。 之前苏禾打趣他说颜如玉之谈,而后在他离开天音楼的时候竟然真的让苏一拿了几本书给?他。 他带回来之后就随手搁在了书案上,还未来得及翻阅,不知竟然真的就是那?所谓的同颜如玉翻云覆雨的书。 站了一会,赵卓云这才?道:「王爷息怒,食色性也,这乃人之常情而已。」 狡辩之词,沈雁北以为?荒谬:「书房乃是处理家?国大事的地方,岂可留这些污秽之物,扔了。」 沈雁北亲眼看着下人进来把那?几本书都拿出去,心头?却越发平静不下来了——今日本来是要来敲打敲打赵卓云的,没想到最后一肚子气的是他自己。 他当然知道赵卓云这里的这些书肯定都是苏禾给?的——之前苏禾也曾说过要让他拿两本的,看来那?人对他跟对旁人没什么不同。 现在赵卓云拿了这些书,也不知道拿了多久,竟然还在书房里细细研读,那?他是不是把内容吃透之后,全部付诸一人身上? 最后,沈雁北皱着眉头?沉思着离开将军府。 回去之后的沈雁北几日闭门不出,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一样,没人敢去打扰。 最后沈雁北吩咐了暗卫几句话,暗卫离开了一个时辰,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缙王府。 「王爷,这是您要的消息。」 沈雁北拆开暗卫递上来的信,信中的内容都是关于赵卓云——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那?样一根木头?偏偏就得了苏禾的青眼。 暗卫离开了,留下沈雁北一个人挑灯在屋里看信。 「赵卓云性直,体强健,能格勐兽,每日每餐饭食三碗……」沈雁北通篇读下去,眉头?渐渐皱起,倒觉得没什么稀奇的——除了对方特别强健这点常人不及,其余看不出什么其他优处。 难不成?苏禾是看中了这点? 他忽然想到那?晚在天音楼里苏禾对他主动的表现,实?在是有些欲/求/不/满的嫌疑,莫非真的是因为?这个? 可是那?赵卓云看着五大三粗也不讲究,在床上多半也跟个木头?莽汉一样没情调,哪里会懂得让苏禾得趣,多半只会尝到甜头?就像个愣头?青一样勐干,最后受苦的还不是苏禾,苏禾图他个什么? 第244页 把信随意扔在一边,沈雁北沉思许久,难道是苏禾当真就喜欢赵卓云那?样的? 这样一想,沈雁北便不由?自主的再次皱眉。 次日,在楼内修养身体的苏禾接到了缙王府的帖子,说缙王要请他去府上唱两段解解闷。 苏禾当场就回绝了,而后不慌不忙的继续到后花园的池子边去餵鱼,十分的惬意。 而被拒绝的沈雁北百思不得其解,在府中冥思苦想,这人怎么忽然就变脸了,之前不是还对自己热情似火吗,难道那?一晚过后尝到鲜所以现在就冷淡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过所以然来,沈雁北干脆不想了。 下人见王爷沉着一张脸,心中也是惴惴:「苏老闆说他身体抱恙,没法子登台。」 抱恙?沈雁北有些恍然,难道是前天晚上太狠了,所以现在不方便? 但?是依旧不排除前面?自己的猜想。 冷静了一下,沈雁北又让人过去送了一些养身的名?贵药材,心中却仍旧为?这件事不平静。 在天音楼的苏禾收到了沈雁北让人送过来的东西,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依旧是让苏一收了下去,整个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几天之后,沈雁北估摸着苏禾的身体怎么也该养好了,于是再次让人送帖子过去,对方却依旧拒绝。 「病还没好?」沈雁北有些不悦下人带回来的结果。 「奴才?没有见到人,只是一个下人回復的,说苏老闆最近患了重病,见不了人的,让……让王爷不要去打扰了。」 虽然怀疑是有的,最后一句话也让沈雁北不高兴,但?是也不乏担心,难不成?真的是生了什么病不成?? 最终沈雁北还是没有忍住,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本王倒是要瞧瞧,好端端的,他能生什么大病。」 于是就在当天下午,沈雁北带着人就去了天音楼,这三催四请不肯露面?的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但?是他到了苏禾的房间之后,看人就这样好端端的站在窗边看风景,十分的悠然自得。 面?前一帘琉璃,扶着珠帘,沈雁北就站在原地看着,苏禾听到动静就转过头?,也不惊讶:「王爷大驾光临,可是来听我唱戏的?」 「本王不想听你在这里唱。」沈雁北声音微沉,请了两次这人都不肯答应,推辞说是病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但?这样不也印证了自己最开始的猜想不是? ——他是不想见自己才?拒绝的。 「那?想听我在哪里唱?」苏禾故作不解,而后故意曲解,「王爷是想听我在床上唱吧,上次唱过了,好听吗?」 他总能说出这样的话,让沈雁北又是有气,又是心痒,气他如此口无遮拦,对人轻浮,心痒他这个人,这般勾人,这般撩人。 但?是沈雁北的面?上总是八风不动,不会叫人看出丝毫破绽来,这次也不例外。 「不是说生病了吗?」沈雁北显得有些不悦,眼睛沉沉的,「我叫人来了两次,苏老闆驾子好大,怎么都请不动,还要我有三顾茅庐的诚意不成??」 「王爷这次可是真的误会我了,我这可是真病了,都好几天了。」苏禾一脸冤枉。 沈雁北怀疑:「本王之前有让人送药过来,还没好?」 「那?些药可治不了我的病,我这可是大病。」苏禾有些忧愁的垂下眼,那?模样好像真的病入膏肓一样。 沈雁北不免有些动摇,心中有些担忧,他走到苏禾面?前,依旧是绷着一张脸问?:「大夫怎么说,需要什么药?」 「大夫也看不好,这是心病。」好像不想多谈这件事,苏禾转过去去了里面?的榻上斜斜的坐着,一只手无力的撑着额头?,侧颜掩映在摇晃的珠帘后,美得似真似假。 沈雁北的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的背影追随过去,在他看不到地方痴迷忘返,深深觉得那?个人,是真的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拿走了他的整颗心。 重重珠帘后,美人深坐颦眉,美态难敛,愁绪罥眉梢,病体纤弱惹人怜。 目光隔着那?么几颗珠子,定住,出神。 第133章 相思病 未几,苏禾微抬眼睑,望过来,那?一眼本是无意,却惹了沈雁北满腔控制不住的热切,袖中?手下?意识攥紧。 沈雁北觉得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正在叫他过去。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往前,拂开遮挡目光的珠子,细碎的声响落下?,凌乱似他的心跳不歇,却无人注意的化作背景。 「怎样的心病?」已至榻前的沈雁北问,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对方衣袖滑落的光裸手臂上。 手腕很细,他握着绰绰有?余。 「药石难医的病。」仰头?看向?面前的人,苏禾主动拉住沈雁北的手,竟在这般境况下?往自己身上探,忽而眼神露骨,「相思病,只?有?你能治得好。」 之?前心猿意马的气氛没有?被?这突兀的转变打碎,只?是增加些艷丽风流的色彩。 苏禾表面上看着正经,衣着正常,但是这个时候沈雁北才?发现?他长衫下?面竟然什么也没有?穿,就这样空荡荡的,两?条长腿显得格外纤长匀称。 摸到手中?的热意,沈雁北的额上青筋跟着跳动,苏禾还抓着他的手,他紧绷着下?颚:「去我府上就这么难?」 第245页 「不难。」苏禾也不松手,「就是怕把一身病气过给殿下?,到时候殿下?同我一道得了这相思病就不好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治病。」 「如?何治?」 「都说了,只?有?殿下?能治。」苏禾又凑过去些,「别人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听到他提起别人沈雁北便不高兴,他当然不觉得苏禾真会得什么「相思病」,都是信口胡诌罢了,不过他说别人都是治标不治本,难不成他找别人试过了? 沈雁北想到了赵卓云,脸上越发阴云密布起来。 好像没有?看到沈雁北脸上的不悦,苏禾起身,重新回到窗边往外看,他背对着沈雁北:「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雁北过去抓着苏禾的肩膀把人翻过来面对自己,有?几分诘问的语气:「你还有?什么手段?」 「殿下?真是误会我了……」 还不等他说完,下?一刻沈雁北直接撤回手,狠狠把人往后一推。 苏禾就这样后背往窗棂上一撞,反手扶着窗框才?站稳,但是还没来的及定神,前面的人就忽然压了下?来。 沈雁北的力气是极大的,他身形也比纤瘦的苏禾要健壮不少,就这样犹如?一座大山压下?,苏禾只?能被?迫往后仰。 偏偏沈雁北还要步步紧逼,一再往前压低,落下?一个深吻,苏禾无法躲避只?能发出一些呜咽般的声音,感觉自己唿吸都开始困难了。 窗沿及腰高,苏禾一只?手撑着窗框一只?手去抓着沈雁北的肩膀,紧紧的,这样才?能防止自己就这样从窗口跌下?。 他的身段很好,在这个时候格外明显,柔韧的腰肢往后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给人一种不盈一握的感觉,不禁想要好好折腾。 沈雁北抓住苏禾的腰,把人抵着,许久之?后直起身,苏禾那?早就落到窗外面半个身子才?得以站直。 苏禾还在急急的喘息,皱着眉头?,沈雁北正暗暗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这样,忍不住问:「怎么了?」 苏禾皱着眉头?纠结了片刻,而后才?看着沈雁北很认真的问:「你吃什么了?」 沈雁北明显看出了苏禾的嫌弃之?色,脸上一本正经:「你闻出来了?」 「是尝出来的。」苏禾碰了碰被?吻得有?些发肿的唇,「一股大蒜味。」 而后沈雁北就看着苏禾绕过自己去了桌边倒水漱口,他跟过去:「你不喜欢?」 苏禾以为自己听错了,挑眉满脸莫名其妙:「谁会喜欢?」 之?前沈雁北让人去调查了赵卓云的事情,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其中?就有?一项是赵卓云常食蒜。 苏禾现?在说不喜欢,是不喜欢蒜的味道,还是不喜欢自己? 他也懒得管那?么多,直接抓过人就把他拉回了窗边,苏禾还有?些懵,沈雁北直接把他一翻,让他撑着窗户就撩开了他的下?摆——之?前刚一进门,看到苏禾站在窗边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最?后苏禾衣服都没解,就这样撑着大开的窗户面对着楼下?的院子,一直到后面他双腿都在承受不住的打颤了,沈雁北才?终于肯放过他。 「今日本王亲自让人抬了轿子来,不信还不能把你抬回去。」沈雁北一边放下?苏禾被?撩起的下?摆,一边退开。 苏禾支撑不住,双手撑着窗框喘气,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转头?去看的时候对方早已整理好衣裳,甚至神色也是十分的自然,气不喘脸不红的,好像就是过来喝口茶一样惬意。 「缙王殿下?当真是……」苏禾稍微撑着站直了身子,遥遥望向?站在桌边的沈雁北,「表里不一。」 负着一只?手,沈雁北淡淡回:「不如?你表里不一。」 过了一会,屋子里的味道稍微散了些,沈雁北才?说:「走吧。」 「腿软,走不动。」苏禾背靠着窗框,长发垂下?,「不让我休息会儿吗?也是王爷方才?那?般威勐才?把我弄成了现?在这样,王爷怎如?此不会怜香惜玉。」 大概是嫌他啰嗦了,沈雁北直接过去把人打横一抱,苏禾从善如?流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忘道:「至少把我裤子穿上吧。」 沈雁北听了,直接随便扯了一件挂在房间里的戏服搭在苏禾身上,让他自己遮着。 毕竟是带过兵的人,沈雁北胸膛结实,双臂有?力,抱着苏禾十分的轻松,走路很稳。 就在沈雁北抱着苏禾下?楼梯的时候,靠在他怀里的人忽然全身一僵,眉头?一皱:「遭了。」 他如?此认真紧张,沈雁北真以为有?什么大事:「怎么了?」 「好像……好像流出来了。」苏禾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像是确定了一样,催促,「你快点,我夹不住了。」 沈雁北当然知道苏禾所说的「流出来了」指的是什么,竟然就这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再次绷起了脸,只?越加抱紧了怀里的人。 那?个笑?转瞬即逝,正在着急自己衣裳要被?弄脏的苏禾完全没有?注意到。 沈雁北抱着苏禾上了他带过来的轿子,一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苏禾赶紧道:「快点拿块帕子擦一擦,全部流出来了。」 …………略 就这样,苏禾在里面颠了一路,等轿子再次停下?来的时候,他里面的东西反而更多了。 第246页 轿子一直到了缙王府内之?后,软轿落地,下?人都自动散开走了,帘子掀开,沈雁北抱着苏禾出来了。 苏禾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次衣裳都只?是挂在身上一样,好像一动就什么都遮不住了。 之?前那?衣裳是不能穿的,到了屋内之?后沈雁北直接随便拿了一件衣裳丢给他。 「这是你的卧房?」苏禾抖开手里的衣裳,「这是你的衣裳?」 沈雁北已经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就这样隔着几步,就拿以前在戏楼里看戏一样的延伸看着苏禾:「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一人唱戏吗,唱吧。」 「王爷真的是让我来唱戏的?」苏禾戏嚯的看着沈雁北,「我之?前就说过了,王爷想我如?何唱,我便如?何唱。」 他褪下?自己摇摇欲坠的衣裳,随手披上了沈雁北之?前给他的那?件:「现?在,王爷想我如?何唱?」 沈雁北深深的凝视苏禾,气息微微粗重,在苏禾的巧笑?中?起身过去直接把人拦腰抱起,而后转身进了内室的帷幔。 交叠的一双人影,随着轻绡纱幔摇晃。 一直到余霞散绮、西山日沉时,苏禾才?幽幽转醒。 沈雁北随意披着一件外衫靠坐在床头?,听到苏禾醒来的动静便侧过头?:「现?在怎么不唱了?」 苏禾嗓子都哑了,酸软的身上盖着轻软的锦衾,但是依旧觉得浑身沉重,他微微张了张嘴,示意自己嗓子难受,沈雁北竟然下?去给他倒了一杯水餵他喝下?。 苏禾腰酸得坐不直,半个身子都是靠在沈雁北的身上的,把一杯温热的水喝完之?后才?觉得好些了。 「现?在这样,以后还能再唱戏吗?」 沈雁北话虽无心,但是忽然想到之?前看戏时台下?那?么多双垂涎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有?了一个恶劣的想法,想要这个人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旁人不容多看一眼。 他若是登不了台,那?就没多少人可以明目张胆的看他。 之?前沈雁北每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都会在苏禾登台之?后隐藏身狠狠把人折腾一顿,变着花样的摆弄,更像是为了惩罚一样。 第134章 採花贼是他 苏禾是真的累了,没闲心跟沈雁北闲聊,很快又睡了过?去,此?时外面正值黄昏,长天铺霞描彩,绮丽万分,正合此番情景。 睡着的苏禾是十分安静的,也?很安分,光是看着这个人沈雁北心中便有一种奇异的满足,于是便这样看下去,很久。 说是让他?来唱戏,但是其实苏禾在缙王府其实都没机会开嗓的,几天下来大都在房间里,很少有机会能够出去的。 这日沈雁北入宫去了,苏禾总算是有了点空闲,不闭再被人困在屋子里了,算是能出来走走唿吸新鲜空气了。 这是他?头一次来缙王府上,之前那几天都没?有机会出来好好看看,今天便慢慢的把王府逛了一遍。 沈雁北御下严厉,王府里等级森严,下人们?都不敢随意言谈,所以还有不少?人都不知道苏禾,更?不了解他?的身份,只是在见到?他?时纷纷偷偷侧目去看。 美人自然?是让人一眼?不由自主就要看过?去的,不少?下人看到?苏禾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他?明显不是下人打扮,之前确实听说过?王爷带了人回来,接着就是好几天都不出房门?,叫人心里难免生出些旖旎揣测来。 王爷鲜少?带人回来,不少?人都好奇,之前若是还有些怀疑的话,如今见到?苏禾这般模样便也?落实了。 多半就是他?们?心中揣测的那样了,这是王爷的枕边人,难得难得。 对于这些探究的目光,苏禾都不以为意,不过?王府里实在是没?什么意趣,他?走了大半个上午实在意兴阑珊了。 「快晌午了,公子可要去前厅用膳?」但凡苏禾走到?哪里,在那边的下人都小心的看着,随时准备上前侍奉,现在看着时辰便殷勤提醒。 「回吧。」苏禾也?觉得没?意思,缙王府真的没?意思。 因为不大认识路,所以之前说话的下人在前头领着走。 回去走的是另一条路,苏禾没?有走过?,途中要经过?一个花园。 远远便瞧见前面月门?弯曲如满月置地,花园里头种了不少?奇花异草。 苏禾本来也?就是随意扫了一眼?罢了,但是鼻尖忽然?嗅到?一阵香气,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他?眉头一挑,目光转回:「这是什么花?」 那一株白色的花,开得繁茂,跟绣球花似的,但是花瓣要更?雅致些,像是水滴玉珠子一样。 下人顺着苏禾的目光看过?去:「这花名叫素琉璃,乃是稀罕之物,御贡之品,一年四?季都开花,公子真是好眼?力。」 目光凝在花叶间,苏禾神色有些微妙,像是想到?了什么引人发笑的事情一样。 「这花……」顿住。 就在下人仔细侧耳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时候,苏禾已经抬步继续往前,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很香,也?很漂亮。」 下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到?苏禾远去的背影之后就立马跟着追了过?去。 他?自然?没?有发现苏禾眼?底那一抹仿佛勘破真相的笑意。 第247页 苏禾是真的很想笑。 所以午膳也?就随便用了些而已,随即就回到?了住的院子。 下人都在外头,苏禾一个人在房间里,这个时候脸上的笑总算是不需抑制了。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第一次被採花的时候,是坐在马车里回天音楼的路上。 莫名其妙就发生了那件事,不是一次不是偶然?。 最开始他?没?有在意,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对方就是看准了他?一样,兴致来了就把他?迷晕行些云雨,防不胜防。 之后这种事情便没?有断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断。 虽然?最近今天安生了,但是不知道那贼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来的。 他?其实一直也?都在暗暗揣测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是那人每次不留下一点痕迹,况且武功高强,每次都像是做梦一样苏禾睁开眼?就什么都没?了,遑论找人。 不过?他?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甘,这人占了他?那么多的便宜,不把人揪出来他?心里也?咽不下那口气。 本以为是任重而道远,然?而今天却忽然?有了突破。 「这缙王府,没?有白来。」除了有享受到?之外,还别有收穫。 稍微理清了些思绪,苏禾又思忖了片刻,随即离开院子,寻着记忆回到?了之前那个精细打理的花园。 这里的花草都是名贵非常的,自然?是有人专门?料理,苏禾过?去就见到?一个侍女在照看花木。 苏禾假装赏花,然?后指着那一簇白花问:「这花王爷很喜欢?」 侍女不明所以,到?底还是点头:「这是皇后娘娘让人送到?府上来的,王爷一直金贵养着,除了皇宫里,长京就只有咱王府才?有这素琉璃。」面上不乏与有荣焉之感。 苏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如夜明珠藏不住光亮似的,又有些狡黠。 只有王府有吗? 之前他?在那个採花贼身上有闻到?过?这样的花香,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这个採花贼跟沈雁北有关? 或者就是他?本人。 其实若是仔细的想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个答案苏禾能接受,虽然?看似有些荒诞,他?不但不生气,反倒觉得好笑,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只剩下返还作弄的心。 从初见沈雁北到?现在,苏禾记忆里沈雁北都一直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位高权重又是皇家的人,这样心气很正常,他?那气场每次都让人望而却步。 苏禾对他?有好感,接近他?,成功了。 但是最开始沈雁北实在是一副被强迫的脸,好像跟苏禾做了那档子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勉强接受而已,一切都是苏禾自己不知耻的勾引罢了。 冷到?真的有一种随时可以踹人的感觉,好像下一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雁北就要跟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脾气如此?,他?爱摆臭脸爱摆高驾子,苏禾也?不踩他?,反倒往上迎,谁让确实是他?心里看中了这个人。 可是现在另有一个真相告诉他?,这一切都有可能是沈雁北装出来的,他?对自己冷淡到?这种地步,或许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不仅对自己有感觉,而且情难自抑到?要偷偷做那个採花贼。 沈雁北表面上跟他?装正人君子,看着不好接近,其实私底下也?有些不干净的心思,谁能想到?堂堂王爷金玉其表之下,暗暗行些偷香窃玉之宜。 苏禾心中当真觉得有趣,满意的离开了花园。 上午的时候处处走着觉得无?趣,现在心情好了不少?,便也?觉得今日这天光实在是不错,溶溶泄下花艷叶翠。 「你……苏老闆?」 苏禾正一心赏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不认识的人。 苏禾不认识岑穆,但是岑穆却是对他?印象深刻的。 他?上前几步把苏禾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遍,就跟见了鬼似的一脸不可思议,半晌转头问身边的管家:「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你们?王爷带回来的人吧?」 之后得到?肯定的答案,岑穆还是一脸不肯相信的样子。 他?知道沈雁北什么性子,本来沈雁北带人回府他?就已经够惊讶了,现在看到?这个人是苏禾,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他?还记得之前沈雁北见苏禾时也?是一脸冷淡不屑一顾的,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快?难不成这人真有什么手段? 不管什么手段反正他?是暂时想不到?的,他?只记得自己从前没?少?在沈雁北面前说苏禾的坏话,还骂他?狐狸精——那应该不算是吗吧?再说沈雁北自己也?跟着骂过?。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吗?」见人一直盯着自己一会皱眉一会嘆气的,苏禾便忍不住出声。 轻轻咳嗽两声,岑穆收拾好表情:「没?事没?事。」然?后转头对管家说,「既然?你们?王爷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管家随之去送人离开,苏禾看着那人离开,一脸莫名其妙。 今日沈雁北回来得有些晚,夜幕沉沉明灯点起,他?才?到?了院内。 从外面看去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一人剪影落在窗纱上,他?没?有急着进?去,就这样负手站在院子里,气定神闲而又十分的专注,笑看那一抹身影。 第248页 里面的苏禾推窗,抬眸就看到?沈雁北站着外头,身形如松,夜里挺拔。 因着站在暗处,所以苏禾最开始没?有瞧清楚沈雁北的神情,下一刻等人走到?光亮处时依旧是那一张冷淡的脸,目不斜视,下颚好像永远都是绷着的,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他?表面这样,其实这一层皮下又是另一番模样,想到?这里苏禾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像是被惊动冒犯了一样,沈雁北慢慢转过?头,看到?倚着窗框的苏禾弯眸流光,但是他?依旧是八风不动:「为何忽然?发笑?」 「等王爷太久实在是无?聊,现在见到?王爷回来便高兴。」苏禾迎着他?的目光。 隐约觉得苏禾有些不一样,但是又像是错觉一样,沈雁北没?有太在意,收回视线绕到?正门?进?了屋子。 一进?屋,刚到?内室,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苏禾依旧在窗边,闻声回眸:「王爷怎么了?」 「这是……」他?目光盯着苏禾不远处的一个花瓶,里面插着新折的花。 「今日刚折的,不过?也?已经过?了一下午了,若是王爷早些回来会更?鲜艷。」苏禾十分自然?的走到?三足镂空花几旁,十分认真的看着里面素白的花枝。 松石绿的瓷瓶里,那一枝素雅显得格外别致。 苏禾折了花园里的素琉璃,他?是故意的:「听说王爷喜欢这个花,所以我特意折的。」 倒也?不是说恃宠而骄,只是想到?沈雁北有可能就是那採花贼,苏禾对他?也?便不如之前那样心中始终藏着半分小心了,更?可肆意。 所以说话做事,自然?便也?不用担顾虑那么多了。 事实证明好像这样也?确实没?什么,沈雁北看不出要发怒的模样。 若是旁人如此?自作主张的话,沈雁北肯定是要真的不高兴的,但是现在…… 「谁说本王喜欢的?」他?面上不动,但是眼?神却好像在说「想讨好本王,你还差的远」,像是要觉得苏禾自作多情。 第135章 晾一晾他 「那这花算是白费了。」苏禾一脸惋惜,实?则语气里倒是没什?么真的几分惋惜。 沈雁北这样的反应,苏禾心中也算是有了个答案,不过还需要再次确定。 现在的揣测他也是到底没有说破,打算就这样先陪着沈雁北演戏,看看他装神?弄鬼做这么些?麻烦事,到底是图什么。 至于确认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王爷近日可是忙了?」苏禾主动走过去替沈雁北宽衣。 沈雁北早已?习惯似的,十分自然的张开双臂,对于这种?好像夫妻间的举动他其实?心中是愉悦的,但是依旧没有在脸上显露分毫。 不过他回答了苏禾的问题:「嗯。」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字,但是却比沉默好不少?。 「那王爷明日还要早早的入宫去?」苏禾替沈雁北解着腰封,眼也没抬,好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是极度合乎情理的一样。 其实?对于现在他这样的身份来说,这已?经是逾越了。沈雁北警觉的感到不对劲,于是沉默了,眼底有些?什?么深深的情绪散开。 他看着身前在帮自己解衣袍的人,目光凝在苏禾的脸上,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但是苏禾没有发?现异常似的,一双灵活的手熟练的动作着,垂着的眼睛十分专注一样,没有等到沈雁北的回答才「嗯?」了一声。 上翘的尾音像是钩子?一样,沈雁北情不自禁的出声:「嗯。」 「那今晚早点休息吧。」 因?为碍着苏禾的身体,所以昨夜没有尽兴,今晚沈雁北本来是没打算放过这人的,因?此还特意辞了皇宫里皇上的留意,急急的赶回府,就是为了这个人。 他今夜兴致不错,自然是不想就这样轻易罢了,再说这样的事情何时轮到苏禾说了算? 抓住苏禾的手腕,强硬的把苏禾拖到了床上就压了上去,还不忘补上一句:「本王的事情,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从前床笫间大都是苏禾主动,要是沈雁北真的想做的话,他也是从来不会拒绝的,从来都是主动迎上,任人予取予求,百般缠人。 今夜沈雁北也就当他那句话随意出口,苏禾不可能拒绝他。 但是没曾想苏禾却是来真的,他使劲的推着沈雁北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沈雁北终于停下动作,皱着眉头明显不悦的看着身下压着的人。 「王爷。」苏禾神?色自若,好像丝毫没有看出他的不高兴,直视着他,「休息吧。」 「你说什?么?」沈雁北想发?怒,但是又觉得不应该,也不值当,只是眼底的冷意深了些?。 「我说,王爷该休息了,明日还需早起?入宫。」他又推了推沈雁北的肩膀。 他的动作对沈雁北来说就像是一巴掌扇在脸上,若是再继续就是自取其辱了。 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利落且没有一点留恋的起?身离开,动作快到带起?一丝冷风,沈雁北背对着床榻站着。 他脸色难看,就像是被人打了脸一样,他一直觉得无论如何苏禾都应该是最为主动的那一个, 合该是盼着他临幸的那个——事实?上苏禾之前也是如此表现,所以他的要求苏禾不会拒绝,他的主动是给对方脸面。 第249页 但是这次苏禾很认真的告诉兴致不错的他,他不想要,拒绝他,他以为的欲迎还拒,其实?是自作多情。 是自己最近待他好得太明显了吗? 那边苏禾终于慢条斯理的理着衣襟坐了起?来,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王爷还不休息吗?」 烛光一晃,沈雁北一下子?攥紧了衣袖中的手:「你……」 「什?么?」苏禾故作不解的望着沈雁北的背影。 算了,沈雁北忽然觉得那些?话说来显得没意思,好像自己有多在乎苏禾一样,他不能表现出来这些?的。 所以他没有接前面未完的话,而是一拂衣袖,准备用行动告诉对方他被触怒了。 沉默着拿了腰封自己系好,沈雁北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本王还有事,你自己休息吧。」 几步离开,背影很快不见。 房间里的苏禾一直目送沈雁北离开,唇角带着一点弧度。 怒气沖沖的沈雁北出了院子?之后直接就去了书?房,他气自己表现的喜爱让苏禾有了今夜恃宠而骄的机会,也气苏禾今夜的拒绝。 在书?房坐了一会,沈雁北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想到刚才苏禾那番认真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好像堵着一口气。 从前,他何时这样同自己说过话?果?然这人宠不得的,要是真叫人知?道自己喜欢他,那他还不是尾巴翘到天上,自觉站在制高处就能为所欲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最好是把人晾一晾,沈雁北反思,自己这两天确实?对苏禾太好了,和他做得多了就好像自己多喜欢他似的,以后万万不能再这样叫他看出来。 今天这样也好,他拂了自己的脸面,自己冷着他,等一两天过后苏禾回过味来就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到时候苏禾就会主动来找自己赔礼道歉。 那时必然不能轻易就原谅他,依旧要拿出威严吊着,他要是来找自己的话,第一次把人打发?回去不见,才能表现出自己其实?对他一点也不在意, 等他再来几次,拿出诚意来,到时候自己才能屈尊降贵的答应见他一面,后面要真的原谅还得看苏禾的表现。 苏禾那样的人,之前对自己那么热情,现在自己不碰他,就不信他能忍多久。 沈雁北心中暗暗琢磨着,想着今晚就先把人晾了,他不打算回去,就准备在书?房待一晚,让人现在就意识到他沈雁北的脸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驳的。 许是因?为心中憋着一口气,所以沈雁北也没有什?么睡意,索性?就准备在书?房看书?。 随手在长案上拿了一册翻开,看了许久却没有看进去一个字,烦躁的扔开,灯花摇曳间幽微火光晃动。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门?上投下一道身影,沈雁北抬头去看,外面的人出声:「王爷可歇下了?」 「何事?」 「是苏公子?让小的过来问问,王爷今夜还回去吗?」 果?然是坐不住了,知?道错了?沈雁北眼底一丝笑意流出,下一刻又收住,不对,他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应该主动过来请罪才是。 心中不免越加烦闷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好:「你去告诉他,就说本王今夜不回去了,让他自己休息吧。」 最后「休息」两个字他咬得很重,而且沈雁北不仅今天不回去,之后几天他也都会让苏禾独守空房,不打算理会。 下人完全不敢多言,听了里面的人这等语气也不敢再多问,回去原原本本的把沈雁北话告诉了苏禾。 意料之中罢了,苏禾毫不意外。 书?房那边的沈雁北心里始终堵着一口气,在传话的下人离开之后他干脆起?身在里面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忽然脚步顿住,狠狠皱眉。 不对啊,这里是他的王府,为什?么苏禾把他惹生气,生着闷气到书?房睡的反倒是自己,而他的卧房就要留给那个犯错的人? 沈雁北意识到,错的明明就是苏禾,自己再这样纵着,只会越加让人无法无天的。 另一边苏禾打发?了下人离开之后就准备休息,沈雁北不回来就不回来,他一个人照样睡。 方脱了外衫,大门?却被人推开,苏禾诧异转头去看,赫然就见沈雁北站在门?口。 惊讶了一会,苏禾疑惑:「王爷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 沈雁北绷着一张脸,先没有回答苏禾的话,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他面前,而后才说:「这是本王的卧房,回来与?否自与?你无关。」 火气很大,看来今晚是真的很生气,苏禾没打算触霉头跟着较劲:「王爷说得极是。」 沈雁北看了苏禾一眼,苏禾过去想替他宽衣,沈雁北却退后一步,苏禾一愣。 「你出去。」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夜这里不需要你,你自去客房休息吧。」停了片刻,又补上一句,「以后你都住客房了,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再擅自到这里来。」 看来气得真的不轻。苏禾暗想。 沈雁北还没说完:「还有,王府不是随便的地方,以后白日就待在自己的屋子?,无事不得随意走动。」 明明之前让他出去逛的也是这个人,苏禾心中嘆息,面上垂着眼,像是有些?失落。 沈雁北瞥他一眼:「还站着干什?么?」 第250页 「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现在你可以走了。」说完也不再管苏禾,迳自招了侍婢进来替他更衣。 苏禾要走,沈雁北瞥了一眼:「等等。」 那边苏禾站住脚步,沈雁北一边抬手让侍女宽衣,一边头也不回:「把衣服穿好再走。」 * 外面的管家已?经在候着了,等看到苏禾出来才说:「苏公子?跟老奴来吧,客房需得走几步才行。」 岂止是几步,苏禾跟着人走了一刻钟都还没到。 「老奴眼睛不好使,耽误了公子?的时间,实?在对不住了。」走在前面的管家背嵴佝偻,脚步有些?慢,毕竟是晚上,虽然两边点着烛火,但是他分辨脚下的路还是有些?吃力。 苏禾并不在意:「无事,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您就先回去吧,我找个人自己问路过去也没什?么。」 管家笑着摆了摆手:「这点小事老奴还是能做好的。」 苏禾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的跟着人走,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院子?,四周都没有碰到一个多余的人,跟之前待遇天差地别,瞎子?都能看出来沈雁北是故意的。 苏禾看着眼前这个黑漆漆的院子?,十分无语。 真是小气的男人。 * 虽然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但是这一夜沈雁北却在辗转。 后半夜整个人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为那个人一句话生这么大的气,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他没有逃避的深想,清楚的明白自己对苏禾已?经越陷越深,不由?自主,短短几天如胶似漆竟有一生一世之感。 缓缓闭上眼,却是依旧无眠。 翌日沈雁北在天光微破的时候起?身,用了早膳之后本来打算直接入宫的,但是到府门?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甘心。 「王爷,怎么了?」管家跟在沈雁北身边,见他脚步顿住,不由?看了一眼外面备好的马匹。 「奏摺忘了拿。」把马鞭交给管家,「我现在回去取。」 管家本想说让人回去拿就好了,但是话还未出口,沈雁北便只剩下背影了。 第136章 撩 折转回去的?沈雁北并没有去书房,而是绕了一段路去苏禾所住的那个偏远的院子。 院子确实有些偏,他走了好一会才到。 这边没什么人伺候,沈雁北直接进去,然后看到了睡得正好的苏禾。 他丝毫没有被昨夜的事情烦扰到一样?,竟然睡得很沉,沈雁北推门的?动静都没有把人惊醒。 昨夜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再为和他相?关的?事?情坏了脾气,以至于越加放肆心中这个人变得特别,但是现在看到这一幕,沈雁北还是忍不住生?气。 都没有多留,他又很快离开。 等在外面的?管家远远看到王爷沉着脸走过来,等到人走近了,管家睁着有些浑浊的?眼仔细看了沈雁北空空的?两手:「这……王爷,奏摺呢?」 沈雁北没有回答,拿过马鞭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天沈雁北在皇宫给重病的?皇上侍疾,依旧是忙到晚上,这次他没有回府,而是留在了皇宫。 苏禾还在府中,今夜他就是故意不回去,叫他一个人在府中好好待着,又不准乱走,让他在房间?里一个人憋闷着,也?算是给自己解解气。 如是,沈雁北硬是在皇宫里留了三?天,觉得时间?差不多,这三?天让苏禾闭门思过也?算是够了,他这才打算回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管家早接到消息,于是便?等在府门口,见了沈雁北下马,便?跟过去道:「王爷,之前你吩咐老奴盯着苏公子不准出房门乱走,您三?日未归……」 「怎么?他闹了?」沈雁北抬手打断,语气里隐约有些畅快的?轻笑。 管家顿了须臾,摇头:「没有,苏公子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王府回去了。」 沈雁北进门的?动作一顿:「回去?」 「回天音楼了。」 苏禾再次把沈雁北惹怒了,刚才还春风得意的?沈雁北听了管家的?话一下子就铁青着脸,快步进门。 他是要?罚人思过的?,这人竟然自己跑了!枉他还以为这三?天能给对方一个教训呢,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管不住他了,竟然就这样?不听话的?跑了! 沈雁北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生?闷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去了苏禾之后住过的?偏僻院落。 果然不见了人。 从院子离开之后,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但是今天沈雁北是气都被气饱了,哪里有闲心吃饭,便?让人撤走了。 「王爷是在跟苏公子置气吗?」管家看着这一切,虽是试探之言,但是却一语道破。 跟他置气?沈雁北皱眉,下意识就要?否认,但是话刚要?出口,最后还是止住,变成了有些讽刺的?嗤笑:「本?王犯得着跟他置气吗,他凭什么?」 嘴硬,管家心想着这两个字,摇头离开。 沈雁北没在意那么多,晚上的?时候管家带人来布菜,怕沈雁北依旧不肯吃,于是不着痕迹的?开导: 「午时是老奴说错了,王爷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随便?跟个人置气,怕是苏公子不知礼数,一厢情愿在同王爷置气才离开的?,王爷无需在意的?。」 「本?王何?时在意过?」这话像是又戳到了沈雁北的?不快,他不大高兴。 第251页 管家连连说是,又是一番告罪,沈雁北忽然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一张阴沉的?脸瞬间?晴朗了起来。 若是苏禾同自己置气的?话,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他看出自己的?冷待,兴许很快就能知道他惹了自己不快。 最重要?的?是,现在因为这件事?而生?气的?人不止自己,不再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现在就要?看谁先沉不住气去找对方。 像是两方博弈一般,反正,他是不会输的?,不会让苏禾知道自己对他的?在意。 沈雁北想开了,就等着被冷落的?苏禾先耐不住来找自己,但是等了好几天也?没有一点音讯。 他每日派人去打听,但是依旧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苏禾好像忘了他一样?。 他从前可不这样?的?。沈雁北想,从前哪一次不是苏禾主动的?,现在是吃够了所以就不管了?这样?看来苏禾才是始乱终弃穿上裤子不认人的?那一个。 闲在府中等了几日也?没有音讯,这日沈雁北出了缙王府,表面上是为了散心,其实是想着自己寻常在府里苏禾不好见,自己现在出府了,这人总该来找自己认错了吧? 大张旗鼓的?到了一个茶楼,进了雅间?之后沈雁北便?百无聊赖的?喝茶,没多久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哄闹的?动静。 推窗往下看去,便?见到一群人起闹让人唱曲,而被起闹为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禾。 「苏老闆寻常在戏楼唱得,怎的?今日在这里唱不得,不都是个唱,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促狭揶揄的?声音格外明显,沈雁北听着,看着楼底下的?人被人拦住不让走。 手指一松,沈雁北随手把手中的?杯盏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响起,下面的?人都纷纷抬头看到了窗边的?沈雁北,顿时都息了声。 一下子就安静了。 在看到苏禾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沈雁北就已经敢肯定,这人绝对就是来找他的?。 不过要?跟他赔礼道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苏老闆便?唱一折吧,总归都是解闷。」他也?看向苏禾。 本?来旁人以为缙王是要?替苏禾解围的?,毕竟之前就听说过沈雁北把人带到王府里去待了好几天,总归两人肯定是熟稔的?,就算再情分微薄,缙王也?不能袖手旁观。 但是现在事?实却与之相?反,旁人来不及诧异,沈雁北又出声了:「怎么不唱?」 表面上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楼上楼下相?望,沈雁北语调冷冷,看不出旁的?,没人知道两人交接的?目光里,都不着痕迹的?藏着些什么。 「王爷让我唱,我自然是得需唱的?。」略顿了一下,目光诚挚万分又无可奈何?,「不过之前我曾立誓,自此以后只为一人唱戏,王爷这是要?让我自己违背誓言遭天谴吗?」 那一人是谁? 不单单是楼下的?那些人,这也?是那瞬间?沈雁北心中的?疑惑。 前几天苏禾才去王府待了几天,如今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刻意讨好,这人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是戏子有情,身在高位的?王爷不一定有意,不然缙王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 不仅仅是苏禾在等,所有人都在等着沈雁北接下来的?话,他的?态度如何?才最重要?。 沈雁北直视着苏禾,像是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又像是要?确认什么。 苏禾没有宣之于口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若是的?话自然是遂了心,若不是……不可能不是。 沈雁北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窗边,很快楼下的?人就看不到他的?身影。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没人再敢去拦苏禾,苏禾径直上楼而去。 雅间?里沈雁北看到进来的?苏禾也?不意外,就坐在位置上,眼睑抬了一下又垂下。 「王爷想知道方才我说的?那个人是谁吗?」苏禾缓步过去,没有坐,就站在沈雁北面前。 沈雁北还是没有说话,苏禾并未继续往下说,只惆怅道:「果然,现在王爷是厌倦我了。」 「做我身边的?人,就要?听话。」很明显,苏禾就是那个不听话的?,他说得很明显。 「王爷是在怪我那日不辞而别?」苏禾听出了味。 当然不止如此,但是更多的?沈雁北也?不会说,他可不是过来谈情说爱的?,说多了显得矫情。 「我看得出王爷待我已不如从前,怕扰了王爷清净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便?识趣的?走了。」没有怨怪的?意思,只是有些失落。 他的?示弱并没有让沈雁北落下脸来,只道:「没有本?王发话,你这是自作主张。」 「那我今日便?在这里给王爷陪个不是。」倒了一杯茶,双手奉到沈雁北面前。 沈雁北早打定主意这次是断不会轻易原谅苏禾的?,所以对那一杯茶不闻不问,等到苏禾手都举软了他也?不曾出声。 「王爷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谅我?」看出沈雁北是故意的?,苏禾也?不再坚持,把手中的?茶放下了。 沈雁北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味,面色不动,目不斜视,像是殿中神佛一样?,苏禾也?不知道要?如何?诚心才能让他动容。 第252页 「我是个俗人,揣度不出王爷的?心意,也?没有别的?法子。」一边说着,他一边抬手解自己的?衣襟。 沈雁北一直都是坐着的?,视线平平,他没有看到苏禾的?动作,只是忽然就看到面前站着的?人,身上的?衣裳一下子就滑落在地。 堆落在地上的?外衫就在脚下,沈雁北的?目光被短暂吸引,还没来得及收回,苏禾就直接过去跨坐到了他腿上。 双手勾着沈雁北的?脖颈,沈雁北无动于衷,尽管苏禾吻上去也?不见波动。 他去解沈雁北的?衣裳,沈雁北没有阻止也?没有配合,等到衣襟一片凌乱苏禾便?细细沿着锁骨吻下去,极尽liao//拨。 现在的?沈雁北倒像是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任凭苏禾百般手段使?尽都没反应,苏禾累得气喘吁吁,伏在沈雁北肩头声音轻软道:「王爷可曾想我?」声音刻意放得很缓很低哑。 沈雁北的?耳廓因着这一句吐息泛起红晕,苏禾也?能感受到他身体其他部位的?变化,于是故意动了动:「我想要?王爷。」 沈雁北却还在硬撑,心中虽然轻易就被挑起了火,却一直忍着要?把人压着吃干抹净的?冲动。 沈雁北以为既然苏禾这次是来讨好自己的?,那就算是自己再冷淡也?是合该的?,他应该在自己漠然的?态度下一个人做到最后。 到时候等一切结束,苏禾瘫在床上起不了身,还百般挽留,但是自己就是置若罔闻,下床不留一句话穿上衣裳就走。 这样?才更能表现出自己的?无情,不是谁都有资格惹恼的?。 这样?之后苏禾可能会失落难过一段时间?,到时候自己再出面给点甜头,那他还不是又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以后再不敢不听话,叫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唯他沈雁北的?命令是从。 如此,岂不美哉? 但是事?实再次与他设想相?反。 第137章 小郎君卖身葬父 那边见沈雁北始终没什么表现,苏禾像是泄气了一样?。 他并未打算坚持到最后,在把沈雁北惹出了一身的火之后又慢吞吞的从他腿上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 「看来王爷是真的不打算原谅我了,都说好聚好散,我也不会一直纠缠王爷让王爷觉得难做。」 设想中最后无情穿衣走人不闻不问的那?个人,从沈雁北自己变成了苏禾。 沈雁北都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苏禾人就?已经出门不见,背影只是最后一瞥。 本来还?等着苏禾主动侍奉自己的沈雁北:「……」 好像每次事情的发展都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最后不仅没有成功端着驾子威风,反而还?惹了一身泄不下去?的火,沈雁北面?色铁青。 这人还?真是越来越不好搞了。 一直到了晚上,沈雁北满腹的火气也没消下去?。 算起?来自那?日苏禾离开王府,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真正的亲热过了,今天又受了苏禾如此一顿无果?的liao//拨,自然是压不下心里的火。 他本来打算吊着苏禾,没想到自己现在灰头土脸,这吊的到底是谁? 白日里从茶楼回来之后苏禾就?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他想要确定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一直到夜深,他等的人果?然到了。 迷烟,接着就?是熟悉的眩晕感,也不知道这迷烟到底是什么秘方,他提前服下的解药不顶用,最后只能?在仅有的一线清明里努力感受着那?人的动作?,急躁粗鲁迫不及待,隐约才?发现有些熟悉感。 是的,没错的。 在确认了一切之后,苏禾在对方仿佛恼怒惩罚般的冲撞下几度晕厥,但是每次又硬生生被人做醒。 他叫不出声,只有急促的唿吸,他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由对方翻来覆去?。 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他好多次都想开口?喊一声对方的名字,想让人停下,但是每次刚积蓄起?一点开口?的力气,又被对方一次一次撞得溃散。 到底是没有喊出那?三?个字。 沈雁北,我知道是你。 天色微明时,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吃饱喝足的沈雁北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天音楼,回到了缙王府。 那?日苏禾在雅间里说过不会再纠缠,之后几天沈雁北再到茶楼果?然就?没有再遇见过他,两?人好像真的没有了交集一样?。 虽然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方法不对,应该先软下态度给?苏禾一个台阶下,或者主动去?找他,但是沈雁北心里头还?是憋着一口?气的,不肯轻易坏了计划。 直到他听说天音楼里苏禾又要开始登台唱戏时,才?终于坐不住了。 那?天不是还?说只唱给?自己一个人听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沈雁北气得大发雷霆,二话不说就?让人去?天音楼接人,还?不忘叮嘱:「要是他不答应的话,你们就?是绑也要把人给?我绑回来。」 管家神色一肃,领着几个人走了。 「苏公子,我家王爷让我来请你去?一趟王府。」到了天音楼之后,管家十?分的客气。 「我这边忙着呢,你们家王爷不待见我,我去?干什么,杵着给?他骂?」苏禾暗暗揉了揉腰,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好。 第253页 「苏公子这可误会我家王爷了。」管家不想动粗,委婉道,「王爷从前都不爱听戏的,就?爱听苏公子您一个人唱的。」 「我看他现在也不想听我唱了。」苏禾还?是推辞。 「哪里哪里,若是苏公子这样?说的话,那?实在是谦虚了,王爷就?是嘴硬心软的人,苏公子不要往心里去?,若是王爷不在乎您的话,便不会叫老奴今日来请公子了。」 这个管家真是会说话,苏禾好笑?,同?他对视一眼,明显的笑?了一下:「好吧,我去?换一身衣裳就?同?你过去?。」他本来是没打算拒绝的,也就?是推诿几句罢了。 管家带人在外面?等着,苏禾进了里间,苏一在身边伺候,小声问:「公子真的又要去?缙王府?」 在苏一看来,缙王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对苏禾自然担心。 苏禾不以为意:「无事,这天子脚下最讲王法的,他总归不能?把我怎样?。」 「可……」苏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犹犹豫豫一番最后还?是说,「我是听说那?些权贵龌龊手段多着,我是怕公子你有什么意外,他表面?上不把你怎么了,其实指不定怎么作?践。」 这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苏禾大奇:「比如?」 苏一神神秘秘但是十?分严肃:「比如公子后面?大出血,一片鲜红,到时候只能?让人抬回来,凄悽惨惨可怜的让我蒙着眼睛给?爱面?子的公子抹药,这大伤,大夫可能?都不敢下手,那?公子你后半辈子就?惨了。」 苏禾先是一阵沉默,苏一还?觉得自己说得很有理。 「你最近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书?」问完见苏一又一脸鹌鹑样?,苏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偷看我的《小郎君卖身葬父误转侯门ju//花残》!」 * 从里间出去?之后,苏一还?巴巴的望着苏禾,苏禾视若无睹的对管家点点头:「好了,走吧。」 管家看了一眼跟送人去?刑场一副模样?的苏一,到底还?是忍不住安慰一句:「放心吧,王府不是火坑,苏公子不会有事的。」 苏一已经入戏太深,无法自拔,念出了话本里的经典台词,控诉这个冷漠又现实的世界:「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比火坑厉害多了。」 年纪大的管家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见苏一双目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终究没有再计较,看了苏禾一眼把人领走。 苏一一直扒着门目送苏禾去?他口?中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到王府之后管家把人领到院门口?就?止步了:「公子自己进去?便是了,王爷在里头等着呢。」 「好。」苏禾颔首,方抬脚要进去?。 「等等。」管家忽然又出声。 「还?有何事?」 「王爷性子就?是这样?,也不会对人低头,若是公子和王爷闹了不愉快,希望公子能?多便顺着王爷些, 王爷待公子是不错的,不会真的同?公子置气。」管家说得语重心长,有些昏花的双眼不甚清明,但是脸上神色却让人相信他话的真实性。 看来这个王府里真正的明白人,倒是这个上了年纪眼睛不怎么好使的管家,从他口?中切实听到这些,苏禾不免有些动容,想了想还?是说:「放心吧,我这次便是来同?王爷说和的。」 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点头露出微笑?,苏禾也才?进去?。 没有让人绑着进去?,也没有闹,苏禾自己从从容容的走了进去?。 沈雁北忽然有种?对方早就?猜到如今这一遭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心中不免又有些不大高兴,忍不住挑刺:「你还?知道回来?」 「不是王爷叫我来的吗?」苏禾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副认真听训的样?子。 「你这么听话了,我让你来你就?来?」沈雁北开始无理取闹。 「那?我可就?回去?了?」作?势要走。 想到之前传出来的那?些消息,那?他现在回去?岂不是要去?唱戏?沈雁北当然不干,冷道:「你为什么不守信用?」 苏禾不明所以,一脸不解,沈雁北便沉着脸说:「之前不是还?说怕遭天谴吗,怎么现在不怕了。」 「王爷是指……」苏禾恍然大悟,「唱戏的事?」 本想沉默听他怎么解释,但是沈雁北最后还?是没忍住:「那?天在戏楼说只给?一个人唱,现在不作?数了,还?是说你当真变心这样?快?」 「我又没说是谁。」再说那?话就?算是他瞎扯的也没人知道。 「难道不是本王?」沈雁北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觉口?快不妥,脸色懊恼了一瞬,转了话题,「你和赵卓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这几天赵卓云也去?过天音楼几次。 「总归不是王爷想的那?种?关系。」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要苏禾不正面?回答,沈雁北就?觉得有鬼。 「王爷今天找我就?是想同?我废话这些?」 「什么叫废话?」总觉得苏禾是在掩饰包庇赵卓云,他越想越觉得苏禾跟赵卓云两?人不清不楚, 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刚张口?话还?未说出一字,唇就?被苏禾堵住,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发现王爷很多时候,都喜欢做些无意义的事。」从沈雁北的唇上离开之后,苏禾说,「要知道,想要抓住一个人,还?是用最直接的办法最管用。」 第254页 沈雁北想反驳,又觉得这样?岂不是合了苏禾口?中所言「无意义的事」这一点,索性就?一句话也不多说,用了最直接的也最管用的方法。 这次没有避人,外面?很快就?传开了这件事,长京坊间便都知晓缙王殿下看上了天音楼里的人,说是听戏把人请到了府上去?,不唱好不准走。 所有人都对此津津乐道,只有苏一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望夫石一样?守在天音楼门口?,日日等着人抬自己可怜的公子回来。 「多拖一天,伤深一寸。」他肝肠寸断的念着台词,感觉自己已经升华在世外了。 邕宁街上人来人往,人往人来,想到如今公子这边同?书中如此相似的情节,于是苏一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攥着的书,他敢断定,公子一定是被人折磨得无法自理了。 他要等着公子回家,不会让公子像书中那?样?孤孤单单最后下场凄凉,他要对公子不离不弃!以后自家公子一代名伶的事迹被写进书里,也会有他苏一感人至深一分笔墨! 第138章 他是我的 又?几天,守门的苏一脸上神色仍旧坚定,但也越加担忧苦涩,忽然一顶软轿落在门前,下人把帘子掀开,满面春风的苏禾从里面走出来。 苏一:「!!!」 「怎么见我跟见鬼了一样?」苏禾走过去?。 苏一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太好了,公子你没事!」 还知道关心自?己,苏禾正欣慰,忽然看到苏一手中抱着的书,抽出来看了一眼,转手?给扔了出去:「叫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另一边苏禾被沈雁北府上的轿子送回天音楼的消息也很快传开了,如此明显,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是怎么回事了,这?缙王殿下实在向所有人宣布,这?人是他的了。 这?话?一传,不胫而走,大皇子沈南阳很快也就听?说?了。 但凡上街去?,说?出缙王殿下这?四个字,人们第一反应联想到的人就会是苏禾。 「我那四弟当真不知收敛,这?败坏的可是皇室的名声。」沈南阳自?恃身份高贵,素来是看不上戏子这?样低贱身份的人,是以听?闻沈雁北的事时忍不住嗤了一声。 身边的人赶紧讨好?道:「殿下说?得?极是,四殿下这?样做,可不就是给皇家脸上蒙羞吗,那戏子是个什么身份,也值当这?样?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那人模样是生得?极好?的,不然也不可能让四殿下另眼相待。」 「也是啊。」若非有不凡的姿色,如何能把他那个心硬血冷的皇弟给迷住?不过…… 「天下美人无数,难道独独缺了他这?一段绝色不成?」 侍人没敢应声,沈南阳拂了拂衣袖,站起身:「走吧,随本?殿下去?看看他到底何德何能,有哪般手?段能做到那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曾经也暗中?寻了不少美人训作刺客,而后悄然安排到缙王府去?,但是至今都无一人成功近得?了沈南雁北的身。 他一度以为自?己这?皇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眼界实在是太高了。 现在事实证明是后者。 但既然眼界高,那现在这?个被他偏爱的,肯定不一般。 这?样沈南阳难免也有些?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打动自?己这?个强劲的死敌? 怀着一探究竟的心思,沈南阳带着人去?找苏禾了。 「天音楼。」仰头?看着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沈南阳勾唇一笑,而后抬脚迈进?了大门。 苏禾当然知道沈南阳同?沈雁北间的龃龉,如今沈南阳来找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也就小心应付着,对方不先说?明来意,他也就不问,只让人奉茶,自?己就坐在一边。 「听?说?苏老闆同?我四弟关系不错?」沈南阳直接开门见山。 「倒也不算多好?,只是去?王府唱过几次戏罢了。」这?个时候当然不能顺着对方的话?说?,不然那可就是惹火上身。 「我那皇弟可不爱听?戏,至少我从前从未听?说?过他有此喜好?。」沈南阳也不是好?忽悠的人,徐徐道,「可见他对苏老闆是特别的。」 「或许是旁人唱得?没我合缙王殿下的心而已?」 这?人会说?话?,够谨慎,模样他第一看就认定确实漂亮,沈南阳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禾,而后深深一笑:「到底是人不同?。」 「美人向来都是瑰宝,缙王也就栽在了你这?里。」 「不过自?古美人多薄命,何况你这?般出身,他现在待你好?些?,以后碍于外面的压力未必还会如此,皇家之事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下场不会太好?的。」 「那……」 「跟我合作,以后我保你。」 跟他合作,到底合作什么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苏禾也没多问,他在沉默。 沈南阳只当他在考虑,继续循循善诱:「他能给你的,我未必不能。」 「殿下能给我什么?」苏禾好?像来了兴趣。 只要有所求,人就好?控制,人生在世所为不过钱权而已,他以为苏禾这?等身份的人更是如此,于是自?信道:「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你还想要什么?」 第255页 「不,殿下想错了,这?些?我都不想要。」苏禾摇头?,一副沈南阳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权势财富都不是我所求。」在沈南阳沉默疑惑的目光下,苏禾笑道,「我只想要沈雁北。」 「笑话?。」沈南阳不屑,「难不成你唱戏还同?他唱出感情了。」 「殿下可以这?样想。」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我前面说?的话?了?」沈南阳已然有些?愠怒。 「分?明是王爷你给不起我想要的。」 沈南阳看了苏禾很久,忽然缓缓一笑:「今日?你同?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没有旁人,沈雁北不可能不疑心,他以后对你还会放心吗?」 苏禾敛目颔首:「这?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话?别说?那么绝对,以后若是他待你无情了,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伸了个懒腰,沈南阳站了起来,「走吧。」 苏禾没动:「殿下要我去?哪?」 沈南阳已经率先出去?了,苏禾默了一瞬,还是只能跟着人出去?,下楼离开院子到了前面的戏楼内。 与此同?时,缙王府。 「王爷,大殿下在不久前到了天音楼去?找苏老闆,两人在房间里待了一刻钟才出来。」 暗卫的话?让沈雁北瞬间神色一肃。 沈南阳和苏禾……脑中?闪过什么,沈雁北沉声:「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 按理说?沈南阳这?样不避旁人的举动明显是故意为之,他既然看透这?点就不该上当怀疑苏禾才是,可是…… 「他们说?了什么?」沈雁北还很冷静,没有一心只把一切推卸给沈南阳,也没有完全盲目信任另一人。 他不想这?样轻易就走上沈南阳希望他走上的那条道,弯弯绕绕的路上需得?细细斟酌思量。 一直到暗卫离开之后,沈雁北的眉头?都没有舒展,随后他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了一块玉佩看得?认真,而眉宇却也越加郁结。 他该冒险相信苏禾吗? * 天音楼这?边前面是客人听?戏看戏的戏楼,楼里原本?就有不少人,看到沈南阳和苏禾两人进?来都纷纷自?觉退开。 四周安静了下来,戏台上原本?唱戏的青衣也渐渐停下了动作,很快退了下去?。 沈南阳站在戏台前:「今日?本?殿下都来了这?天音楼了,自?然是要听?苏老闆你来唱戏的。」想到之前苏禾说?的那些?话?,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苏禾,「我倒想瞧一瞧,你唱的到底有那点不同?。」 苏禾已经许久未曾登台了,尤其是他跟沈雁北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更无人敢如从前那样来过问。 现在也只有沈南阳敢公然提,于是这?一句很轻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的,都看了过去?。 「那真是遗憾,殿下可能没这?个机会了。」在众目睽睽下,苏禾惋惜摇头?,「我之前已经对人立誓, 除他之外不再替旁人唱戏,人不能言而无信,这?诺不可违背,所以今日?怕是不能答应殿下了。」 而沈南阳只当他是为了拒绝自?己找的藉口:「他能听?你唱,我便不能了?」 这?个「他」不必明说?,自?有人知。」 「殿下是非要为难我吗?」即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苏禾也不怕开罪沈南阳。 而沈南阳自?恃位高,既然公然提了这?个要求,就不会叫苏禾落了自?己的脸面,于是不由加重了语气:「本?殿下今日?还偏就要你唱。」 他语气咄咄逼人,苏禾就这?样站着,仿佛众矢之的一样,好?像他不答应本?就是罪过,谁让戏子人微。 不想唱就是不想唱,苏禾无可奈何,一声嘆息:「殿下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吧。」 他不唱虽然沈南阳自?有办法驳回面子,却始终觉得?这?样叫人拒绝了心里头?不舒坦,他恼了:「谁给你的脸面这?样同?本?王说?话?!」 「无关旁人,是我……」 沈南阳明显是意有所指,苏禾不想让他藉此牵连到沈雁北身上,但是话?刚出口还未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动静,打断了。 「你是谁的人?」人未到,掷地有声的声音便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往外看去?,这?一声盖过之前所有。 沈雁北一身凛冽气势从外面走进?来,面无表情,方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他一直看着苏禾,明显那句话?就是对苏禾说?的。 但是苏禾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愣在原地。 在沈雁北出现的那一刻,沈南阳就如临大敌一样下意识的绷直了背嵴,毫不掩饰的看过去?。 但是沈雁北自?始至终都只是看着苏禾,重复:「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苏禾懂了,他知道沈雁北想要怎样的答案,没有任何负担,他扬声道:「缙王——沈雁北的人。」 「好?。」沈雁北展颜一笑。 像是完成了一种仪式,苏禾的这?一句就如同?成婚三拜时的最后一拜,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他的这?种承认如同?缔结的某种誓约,沈雁北心甘情愿去?相信追随,永远甘之如饴。 当着所有人的面,沈雁北直接把苏禾打横一抱就转身往外走,同?时道:「所有人都听?到了,苏禾是我沈雁北的人,之前没说?清楚,现在本?王就昭告所有人。」 第256页 「你!」被人遗忘在后面的沈南阳面色微扭,「沈雁北!」 然而沈雁北却是脚步都不曾停顿片刻,径直抱着怀里的人离开了戏楼。 「去?哪?」苏禾顺从的勾着沈雁北的脖子,见他不是回后院的路,忍不住出声。 「我的马在外面。」沈雁北没有低头?,他直视前方,苏禾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微紧,像是十?分?的郑重且紧张。 沈雁北带着苏禾上马,苏禾仍旧是在他怀里,在沈雁北扬起马鞭的那一瞬间,马蹄撒开,风声过耳,还有那一句「记住,你是我沈雁北的人」清晰迴荡耳畔。 风迷眼,苏禾把眼睛闭起来,回忆起刚才从戏楼里走过所有人的面前,那一路他在心颤,心动。 忽然想起之前的周湮,他也曾这?样一般,坚定的,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带着自?己,保护自?己,把自?己摊开在阳光下,不畏人言。 第139章 误会大了 到了缙王府,管家在府门口翘首以盼,他眼睛不大清楚,直到人到了跟前才看到沈雁北怀里的苏禾,像是放心了一样?,他一边去牵马,一边万分欣慰:「回来了就好。」 沈雁北拉着人到了里面?去,径直回?了他的卧房,一进去就转身把门关上。 「这青天白日的,王爷是要教我白日宣淫不成?」没有了之前紧张的气氛,苏禾开?始打趣,但是话刚说完,沈雁北就一脸严肃的转过身看着?他。 「怎么了?」发觉不对,苏禾敛了些许笑意?。 「记得刚才?你说过的话吗?」沈雁北走到苏禾面?前,「再?说一遍。」 「我是你的人,是你缙王沈雁北的人。」苏禾重复,语气依旧是万分郑重。 深吸一口气,沈雁北让自己平静些:「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了,那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同?我坦白,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你同?我讲,我都会帮你,知?道吗?」 好像又怕自己解释得不够仔细一样?,又补充:「本王对你……反正对你绝对真心实意?,虽然你可能?觉得有些唐突,但是不管如何你要相信, 你是我的人,我就护着?你,相信你,我也想过了,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我都会原谅你,你也要相信我。」 说罢有些鼓励而煽动的看着?苏禾,又是深情又是让苏禾觉得恶寒:「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雁北一脸为难,好像那些话他自己无法说出口只能?引导苏禾主动说才?算,苏禾看他一脸纠结,直觉这件事?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亟待化清。 「你直说。」他索性说。 但是沈雁北就是不肯直说,最后妥协了似的拿出一块玉佩:「你自己看吧。」 苏禾脸上并未出现沈雁北以为的震惊之色,只是一脸疑惑的拿着?玉佩:「这玉佩怎么了?」 他的神色不似作假,沈雁北都有些动摇了:「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这回?换苏禾问他了。 沈雁北似乎没有预料到,哽了一下才?说:「你先别?问这个,总之这是我在你身上拿到的。」其实是之前第一次把人迷晕之后,看到了这个东西就自己拿走了。 在苏禾还在研究玉佩的时候,沈雁北又出声了:「你跟沈南阳……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之前沈雁北怀疑他和赵卓云也还算是情有可原,怎么现在这么快就又怀疑到了沈南阳身上? 难不成真的如方?才?沈南阳所言那样?,沈雁北现在是在怀疑他? 于是苏禾主动坦白了刚才?沈南阳到天音楼里的事?,还有沈南阳同?他说过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尽数说完。 听完之后沈雁北沉默了许久,而后抬眼看苏禾:「你拒绝了?」 「不然?」为什?么那副表情,好像他应该答应一样?,对他也太没信心了吧。 「照你这么说今天是你和沈南阳第一次见面?,之前你同?沈南阳不认识。」沈雁北认真梳理显而易见的关系。 苏禾配合点头,沈雁北下一句险些把他砸晕。 「那你为什?么会有沈南阳的玉佩?」 「这个,」苏禾举着?玉佩,说出自己的猜测,「是沈南阳的?」 在沈雁北肯定的目光下,苏禾回?过味来:「所以你是怀疑我和沈南阳早就是同?伙。」 沈雁北犹豫了一下,摇头:「沈南阳为人不善,你有把柄在他手中,被迫同?他……」 「等等。」苏禾又是一脸莫名,「我有什?么把柄?」 沈雁北沉默了一下,而后垂眸,生得冰凉的眼中也不免泛起波澜:「我已经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还有你的身世。」 他真正的身份——罪臣之后,苏禾瞭然,所以沈雁北最前面?铺垫那一番话,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早被沈南阳识破, 而后由此为沈南阳所逼,被迫到沈雁北身边做了细作,他想引导自己把这些他认为的真相主动说出来,才?如此苦心孤诣。 苏禾觉得感动又好笑,这误会可大了。 整理好情绪之后,苏禾才?认真的说:「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的玉佩多着?,这一枚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应该是别?人随手送我的,至于沈南阳,我跟他真的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你信我吧?」 第257页 沈雁北当然是愿意?相信他的,就算是现在苏禾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他依然愿意?相信,他说出,即合理,即真相。 而既然沈雁北已经知?道了,苏禾也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末了道:「你不会准备抓着?这点去皇上面?前拆穿我吧?」 沈雁北正待否认,苏禾又道:「其实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于是沈雁北就这样?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苏禾慢慢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有了我这个把柄,如同?你之前揣测沈南阳那样?, 你可以藉此尽情威胁我逼迫我做任何事?,当然我是没办法拒绝反抗的,只能?任君採撷。」 说到最后语气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沈雁北心神微动,但是却并未顺着?苏禾的话往下说,而是道: 「拿人短处逼迫这般下作的事?,做来有什?么意?义,我想要你,便是要你心甘情愿的做我的人。」 他说得如此认真,苏禾不免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王爷好生正直,诚然,我心甘情愿做王爷的人,王爷无需任何手段,我自情难自禁。」 这番剖白的心意?让沈雁北面?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正要把苏禾揽到怀中一番温存,苏禾却又煞风景道: 「王爷要我真心,所以不会强逼,情难自抑时便做了登徒子,反正迷药一下,谁也不知?道那可恶的採花贼就是缙王府的王爷。」 沈雁北动作僵住。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苏禾含笑,捧住沈雁北的脸,「真那么喜欢我?喜欢到不择手段,堂堂王爷偷偷摸摸做那见不得光的採花贼也要来找我?」 之前他知?道真相却没有说,还陪着?沈雁北一起演戏,就是想看看他做这么多到底是图什?么,现在沈雁北把沈南阳的事?情一说,苏禾就算是明白了。 沈雁北怕他是沈南阳那边的卧底,所以表面?上对他一直表现得冷淡,就是顾忌他接近是别?有目的。 想通这层,也是时候把事?情说开?了。 「你……」沈雁北嗓子发紧,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微微错开?目光,「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件事?说来确实有损脸面?,他从?前那些装出来的冷淡崩塌,而面?前这个人有可能?一直都是什?么都知?道,只是看着?他一个人坚持演戏。 苏禾没打算回?答沈雁北的问题,他在对方?手上吃了那么多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这件事?揭过,嘴上故意?奚落: 「真是没想到,表面?上正经禁//yu的缙王殿下,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有这般叫人难以启齿的癖好。」 「别?说了。」实在有些难堪。 「那你当时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顾及我的感受?」每次都把他迷晕弄得手软脚软,爽没爽到,最后还要腰酸背痛,免费给人嫖了一样?。 理亏的人确实是沈雁北,他站不住脚,最后只能?说:「那现在你想要我怎么做?」 「当然是要好好找补回?来才?行的。」贴过去,「这次,听我的,按我说的来做。」 如此苏禾又在缙王府待了好几天,两人整天都是蜜里调油一样?,管家每日领人过来送饭的时候, 都能?瞧见两人分开?坐着?都色授魂与,深深的为自家王爷感到担忧,遂悄悄在每日菜谱上添了些滋阴补阳的药膳,希望王爷能?□□生活下去。 「你和赵卓云到底什?么关系?」 这天,沈雁北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情敌,那天苏禾模稜两可的话他至今没想清楚,」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苏禾简短的解释了一番,又说:「我现在既然是王爷的人了,那赵将军自然也是王爷的人。」 * 苏禾不唱戏了,戏楼也不回?了,就留下苏一无所事?事?的每天蹲在门口等人,闲得头上都快长草了。 苏禾难得回?去一次,苏一欢天喜地?的扑上来一顿哭诉:「我还以为公子有了男人忘了本家,不会回?来了呢。」 「得了吧。」苏禾一阵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推开?往里走,「我走了你岂不是快活。」 「想着?公子我便吃不好睡不好怎么快活,没心思快活。」苏一跟着?苏禾往里面?走,「再?说朱门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我为公子忧心。」 苏禾上楼,苏一就跟在后头絮絮叨叨:「缙王虽然把公子包了,但是公子还是应该常回?来看看才?是,就算是要整日围着?缙王,但也该筹划后路,万一以后缙王那边有什?么意?外也能?全身而退。」 忽然脚步一顿,苏禾轻道:「我没想过后路。」 苏一恨恨铁不成钢,又是一阵着?急,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子真是被那缙王迷了眼,他就算是再?好,也就是个臭男人,醉红楼里的妈妈说了, 他就是馋公子你的身子罢了,你要当真那可就完了,公子你要回?头是岸,男人可以玩一玩,但是不要失去理智得及时止损。」 「你真是……」苏禾嘆为观止,「你还小,三?观需要重塑,以后也不要再?去醉红楼了,除非你以后想去那里卖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卖你过去,理由是卖身葬父,你可去体?会小郎君ju//花残的感觉。」 苏一赶紧闭嘴捂住胸口的衣服,惊恐小心的转了话题:「公子这次回?来还走不?」 第258页 「回?来拿点东西。」今天沈雁北入宫去了,他也才?得空回?来的。 苏一有点失落,苏禾拿了东西出来,他一直把苏禾送到门口,苏禾看他委屈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怜,想到他跟着?自己也有几年了,初时也才?十岁出头, 转眼都都十六了,脸依旧是圆的,但五官长开?了不少,看着?他苏禾一时间有些感嘆,摸了摸他了头,语气怅然:「不卖你去窑子了,好好干,天音楼以后要留给你的。」 「那……那公子你呢?」苏一瞪大了眼睛,又是崇拜又是感动,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苏禾惆怅一笑,如同?长辈看晚辈一样?对苏一寄予厚望,又有些洒脱,「我当然是嫁入豪门到缙王府享福去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我不能?带你冒险。」 第140章 结局:一眼万年 近日沈雁北有些忙,皇宫那边皇上病情稍微有些好转了,他需要在皇宫里侍疾奉药,所以经常要留宿皇宫。 「皇上如今病情如何了?」在一天夜里,沈雁北终于有空回府的时候,苏禾想到他这么多天的忙碌,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神智清明,不过还不能下床走动。」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沈雁北的脸上有些疲倦,但转头见苏禾垂眼沉默,神色不大对?劲,「怎么了?」 「我是罪臣之后,皇上要是知道我在你府上的话,你少不得要受牵连。」语调很平,但不乏担心?,「你这算是包庇,被沈南阳知道的话他也会藉此来?对?付你的。」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既然选择了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原因就动摇。 「我没有怕。」他不是试探,也不是考验,因为他没那么多闲心?也没那么无聊,最重要的是他信沈雁北。 苏禾把手里的信封放到沈雁北手上:「这个你拿着。」 沈雁北起初没有明白,但是后面却似有所感,他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一页页看?过,脸上神色微凝。 「这是当年我母亲交给我的。」当年原身的母亲在最后的时候护住了他,也把这个救命的证据留给了他,只是希望他能够藉此平安的活下去。 当年吏部尚书卖官鬻爵的事情后面参与的人还有不少,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大皇子沈南阳,苏禾甚至怀疑后面原身一家在被流放时那些来?追杀的人都是沈南阳派来?的。 好在原身最后成功逃走,这一份能揭露沈南阳一党罪行的证据他也一直没有用上。 「既然现?在皇上已经清明,你拿着这个到皇上那边去揭了沈南阳罪名,也算是……替你岳母报仇吧。」如今到了该拿出来?的时候了。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沈南阳因为那一桩牵连甚广的案子被皇上打发?到了封地去,没有召令不得回京。 一年之后缠绵病榻多年的皇上驾崩,沈雁北顺利继位,苏禾也进宫去了,天音楼如之前所言留给了苏一。 而?就是在入宫的那一天,苏禾离开了这个任务世?界。 之前系统承诺过,若是表现?得好攒够了积分,他就可以回到从前的现?实世?界。 就像个空头支票一样,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积分才算够,标准是什么系统也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这个「够」字似乎遥遥无期,他就像个被压榨的包身工。 苏禾很少去想那些,总之现?在没死能苟且就不错了,虽然他也希望回去,但是却并不为这个不靠谱的系统而?气闷。 他没想这一刻来?得这样快。 前一晚还在丹楹刻桷的皇宫,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睁开眼缓了好几?分钟才敢肯定这不是在做梦,拿出手机一看?,五月六号,周日,他回到了出车祸的前一天。 系统其?实还是挺靠谱的。苏禾一边想,一边把房间逛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拿出手机给父母打了电话,随便聊了几?句之后苏禾去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好了,都结束了。」现?在他还是那个26岁单身男青年,□□单纯干净得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思想和性//经验则与之相?反。 转眼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无法割捨,那一段一段虽然不一定刻骨铭心?但是绝对?真实的故事,他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忘。 很惆怅,苏禾还是觉得自己可能得单身一辈子了,心?好像一下子就苍老?了,过尽千帆后到底不如从前,没有了想谈恋爱的心?思。 一整天他都在失落中,现?在回到了现?实世?界,对?于那些虚幻的东西?反而?开始想念。 不过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该对?自己负责,好好生活,苏禾暂时收起思绪,但是晚上躺下之后又是难眠,一想到明天就是原本出车祸的日子,他还是有些忐忑。 这次重生,已经知道了明天会发?生意外?,只要小心?些这一劫应该就能过去了,或者产生了蝴蝶效应,明天不会发?生车祸也说不定。 后半夜勉强睡了过去,第?二天他得到机场去接人,是一直在国外?治病的一个朋友,对?方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但跟他是发?小,当初出国也是他帮忙的,现?在回来?他不能不去。 飞机是十二点到,苏禾提前两小时出发?,打了车,他特意让司机换了一条路走,但是半路的时候路况出了问?题,又只能掉头回去。 第259页 苏禾有些烦躁,司机以为是他觉得麻烦,于是笑道:「也不是很远,二十多分钟就过去了,我开快点不会耽搁多少世?间的。」 「不用了,慢慢来?。」苏禾赶紧阻止。 车内,苏禾一路望着车窗外?面,辨认着外?面景物猜测自己到了哪里,很快车行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距离上次出车祸的地方近了,苏禾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好在车辆一直平稳运行,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苏禾也就渐渐放心?,时间跟地方都错开了,应该没事了。 一直到快要到机场的时候,前面路上又堵了,有警车驶过,听说是前面发?生了追尾事故。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都没疏通,苏禾看?时间有些晚了,这边离机场也不远,也不是高速,苏禾索性下了车准备走过去,大概需要十多分钟左右。 走了没多久到了一个路口需要过人行道,等?到绿灯之后他才敢走,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到耳边,像是轮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 苏禾对?车祸有阴影了,立马吓得愣在原地,转头看?见一辆车行驶过来?,剎不住车一样朝他越来?越近。 不会又是车祸吧? 那瞬间他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好在那辆车在最后千钧一髮?的时候还是及时停了下来?,就这样停在离苏禾几?厘米的地方,再晚一点他真的就要再次出车祸了。 心?跳还未稳,苏禾懵了好一会之后才抬头去看?,隔着车前玻璃看?到驾驶座上那个人,苏禾再次一愣。 两人就这样对?视,仿佛一眼万年,眼中具是诧异和惊喜,好像之前千千万万次回眸,千千万万次相?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