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修行路上弑了许多神》 第1章 木南小镇 又是一年冬,格外的寒冷,雪下了一天一夜。 只听得几声犬吠之声,平时熙攘热闹的街道也变得安静下来。 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 一只小猫在雪地里留下几串脚印,后面跟着一个裹着厚厚灰色棉衣的壮汉,左手藏在衣袖里,右手被冻得发青,提着两块还散着热气的牛肉,两根筒子骨。 院子前的石狮子已经被白雪覆盖,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的过道却打扫了干净,露出青色的地砖。 壮汉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又跳了两下,这才走到黑漆双开木门前,敲了敲门环。 许久,才听到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木门在几声“咯吱”声中打开,一个头戴毡帽,身穿厚实长锦衫的男子,脸上尽是愁容。 与壮汉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正欲接过壮汉手中的牛肉时,壮汉拦住了他,笑呵呵道:“苏大哥,俺给您拿到厨房。” 毡帽中年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那就麻烦牛兄弟了!” “麻烦甚。对了,苏大哥,小楼怎么样了?” 不说还好,说到这小楼,毡帽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尽是愁容。 回过头的壮汉也是精明之人,当即安慰道:“苏大哥,你也别过多的忧愁,那旮旯里的算命瞎子都说小楼命长福厚咧!” 毡帽中年男子闻言,愁容才略有舒展,打开了厨房的木门,道:“那就谢牛兄弟的吉言了!” 壮汉应是经常送来牛肉,倒也熟悉。 待壮汉放置好后,毡帽中年男子便招呼道:“走,屋内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大哥,俺改日再来。刚杀完牛,还赶着去送肉。晚了,俺家那婆娘又要发飙了。” 说着那壮汉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惧怕,知道些情况的毡帽中年人也就不好再怎么挽留,只得将壮汉送到门外。 “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常来坐坐!” “省的,苏大哥。家里缺甚牛肉、牛杂,吩咐一声,立刻就送过来。” 毡帽中年男子点点头,看着壮汉离开了街道的转角,这才关了院门。 低着头走回院中,忽然看见井口旁的竹扫帚,转身拿起扫帚打扫起院中的雪花。 这时,一个面相平和的中年妇女,梳着标准的发髻,推开门看了一下,见自家丈夫低着头在那扫地,便道:“洋生,莫扫了。张大夫看完了,开了方子,你将老先生送回家,顺道抓药回来。” 毡帽中年男子停下动作,扶着扫帚,道:“不吃完午饭再走?” “城隍庙旁的张嫂犯了病,要老先生去瞧瞧。” 中年人只好放下扫帚,去了后院,准备马车。 房中,丫鬟替昏迷在床的八九岁少年盖上被子后,拉开了帘子,自家夫人正与那看病的老先生低语交谈着什么,见夫人脸色紧张害怕,心中也烦闷叹气。 丫鬟走了侧门,去厨房烧水去了,刚才听得真切,老先生说给少爷用药浴。 中年妇人与那大夫仔细问了清楚后,才将他送到了门口,自家丈夫已经驾着马车等待着。 见颤颤巍巍的张大夫,毡帽中年男子赶紧过来与夫人一道将老先生扶上车。 中年人手抬缰绳,侧坐在车架端头,正欲出发,那老先生捞开窗帘布,不放心嘱咐道:“苏家夫人,要切记,药入后,泡三个时辰再内服方子。” “谢老先生费心,泡三个时辰再用药,民妇谨记。” 见那妇人复述一遍,自是用心的,那老先生这才放心离去。 “早些回来!” 中年夫人对着毡帽中年人道。 “嗯!” 也是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转角,中年妇人这才准备返回院中。 只是还没关上门,三个结伴而来中年妇人提着大小包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胖胖模样的中年妇女赶紧喝道:“秀琴妹子,等等!” 中年妇人看过去,却是街坊里平日处得好的几个大姐。接过几人手中的礼品,正欲说话。 都在那抖身上的雪花,左右还用手清理一番,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就问道:“秀琴妹子,小楼怎么样了?” “刚才张老先生刚看过,用药后再看看情况。” “哎,都快过年了,还出了这档子事。石河塘那帮杂碎真该死。”另一妇人愤恨的咒骂道。 ......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毡帽中年人才赶着车回来,一脸的疲倦。 站在门口张望等待很久的中年妇人,面上的忧心立刻变成责怪之色,言语间却是心疼道:“当家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丫鬟接过中年人手中的缰绳,去后院卸马停车。 见自家夫人忧心,中年人心里不是滋味,心知让自家夫人担心了,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道:“镇上的药铺差两味药,去了河间府。” 中年妇人也过来给丈夫整理衣衫,闻言哪里还有责怪之意。 “河间府这大雪天,路不好走。怎生也不回来商量一下。若是生了意外,可叫我们娘俩几人怎么活?” 中年人听得,心里一阵暖意,岔开话道:“楼儿怎么样了?” 说到自己儿子,中年妇人瞬间忘记责怪丈夫,细细说了起来。 入了院中,丫鬟侍候中年人用晚饭。中年妇人则带着另外一个丫鬟忙碌的准备药浴和熬药。 用完饭后,中年人来到厕屋,供奉先祖灵位的堂屋,点了三炷香,虔诚拜了几下,恳请祖宗保佑自家儿子平平安安。 他本是这木南城河间县木南镇上的画师,名苏洋生。 早年是镇北陇上村一放牛娃,头脑灵活,为人诚实和善。 机缘巧合下救下了河间府河窑的制瓷大师傅,教得他识文断字和一手精湛的绘画技艺。 于是以此为生,刻苦钻研,成了木南城大名鼎鼎的顶级画师。 不仅寺庙道观的壁画修补、大户人家的房屋建造门檐长廊雕刻请他,就连河间府几大窑口的精致瓷器制作和宫廷贡品瓷器绘画也要来找他去掌画。 几十年下来,在木南镇上置办家产,娶妻生子。 长子名苏然,年十五,在河间书院求学未归。 二子苏小楼,年八岁,虽体弱多病,但却贪玩顽劣,不肯就学读书。 三女苏小婉,年七岁,也跟随苏然在河间书院识字、学琴。 苏洋生夫妇对于二子苏小楼倒也没有过多期望,考取功名也从不敢奢求,只要平平安安,大不了学那绘画技艺,再寻些关系,在窑口里找份画师的差事,以后也能谋口饭吃,成家立业也不是难事。 前些时日,镇西石河塘村搞祭山,沿街放了许多火炮,在街边玩耍的苏小楼,被火炮惊吓到,陷入了昏迷。 本以为只是普通惊吓,请了道士招了魂,休息一下就好,也就没过多在意。 谁知一连几日都没有苏醒的迹象,苏洋生夫妇这才开始着急慌乱起来,寻了镇上几个大夫看了都束手无策。 正欲前往河间府求医问药,听闻木南城医正张老先生回乡省亲,这才托了镇上李员外的关系,将李老先生请到家中为儿子看病。 第2章 道门求生 深夜,在厢房一侧,一只人高的木桶下,柴火正旺,桶内冒出白色的蒸汽,散发着清香的药味。 中年妇人踩在凳子上亲自试了试水温后,道:“青儿,你和银月去将二少爷抬过来。” “是,夫人。”坐在一旁打瞌睡的丫鬟猛然清醒。 匆忙出了房间,叫醒了趴在床边酣睡的银月,两人用被子将自家少爷裹好了抬到了厢房内。 小心褪去了贴身衣物,在中年妇人的帮助下,将苏小楼放入了木桶药浴中。 “银月,可以点香了。”中年妇人吩咐道,然后再看向爱子那憔悴的模样,揪心不已。 青衣见夫人满脸疲倦,心中不忍,道:“夫人您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我和银月在这里看着,三个时辰后再叫您?” 中年妇人摆摆手,说道:“无事,不看着哪里能放心。丫头,你去准备好毛巾和少爷的衣物。” 青衣还想再说什么,见妇人在木桶边用毛巾小心翼翼擦掉少爷脸上的水珠,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在灶台中又添了些柴火,就出了厢房。 厨房内,苏洋生按着药方打磨药材,称重后进行熬煮。 小土炉中的炭火有些旺,苏洋生用火钳取了些出来。 这时听见一串脚步声,还未等他回过头,一个干瘦的老头就过来抢过苏洋生手上的家伙事,道:“老爷,我来吧,您先休息下。” 却是管家阿福去木南城买药归来。 将熬药的砂锅放在火炉上后,见自家老爷一脸疲惫,满眼血丝,不禁也心疼起来,赶紧给他搬了根凳子坐下。 忙碌着用茶壶打水放在土炉旁边。 “阿福,药买到没有?”苏洋生着急的问道。 药方内有一味药为百年雪参,颇为罕见,价值不菲。 河间府也没有哪家药铺有卖,他只好吩咐在河间府照看苏然兄妹的管家阿福,前往木南府寻药。 阿福放下手中活计,冻的有些僵硬的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盒子,颇为欣喜道:“老爷,真是楼少爷福大,我跑遍了木南府十几家药铺和诊堂,都没有寻到。” 苏洋生打开盒子,一颗拇指大小的人参整齐的放在盒中,虽然干枯,却散发着生香。 他见多识广,知道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雪参。 好奇问道:“那这雪参从何而来?” “老爷,你还记得镇中那老瘸子?” “李员外家旁那所宅子里那瘸子?”苏洋生思索回忆道。 “对,就是他。” 阿福想不到自家老爷真记得这人,自己还是去李员外家寻二少爷时,才识得这镇上的怪人瘸子。 “其中关联,你且说来。” “我跑遍木南城后,也没有寻到雪参,心急之下,也没了主意。寻思先回到镇上与老爷商量怎么办。那坐堂看诊的大夫见我慌乱无主,便给我指了路,去铜钱胡同寻那李姓怪医,兴许能找到雪参。” “于是我就赶紧问路而去,找到了那李姓怪医宅院,却被他府中仆人拦住,进入不得,说是不见外人。心急之下,就硬往里闯,被几个恶仆打了出来,刚想继续上前理论,院中就走出来一瘸子,止住了恶仆,就问我:你可是苏家管家?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答道:正是。” 听到这,苏洋生才看清老管家脸上有几个手印,衣服上隐约也还有几个脚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道:“阿福,让你受苦了。” 见自家老爷如此,阿福心里感动,眼眶有些湿润,道:“这是老奴该做的。那瘸子问完之后,就问我来这里做什么,然后我就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他叫我在门外等着,折返回院中出来后,就将这雪生交给了我。” 听到这,苏洋生也颇为奇怪,问道:“可取药资?” 阿福摇摇头,道:“老奴本来按老爷说的,付他三两黄金,他却没有收,就坐上马车离去。只是说,楼少爷好了,记得去见见他。老奴心急楼少爷,也就没多想,怕耽误用药,就匆忙往回赶。”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包裹严实的三锭黄金。 苏洋生思索了片刻,也捋不清这前后因果,三两黄金不是小事,哪怕是亲朋好友,苏家也不能欠人如此大的恩情,更何况疏亲之人。 打定主意,年后必要亲自上门拜谢,再将这三锭黄金如数奉还。 接过阿福手中黄金后,点点头,说道:“阿福,累了一天,你先下去休息。” 阿福却赶紧摆摆手,道:“老爷,回来的路上,老奴眯了一路,不累。” 见他语气坚决,苏洋生也不再多说什么。 凌晨鸡鸣,阿福带着银月将苏小楼从木桶中弄了出来。 怕少爷着凉,青衣又点了几盆炭火,穿上衣物之后就又抬回房间。 只是几人没有注意,此刻昏迷中的苏小楼,额头似有亮光。 …… 在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青城山某处道观中。 牛鼻子老道带着他那三个徒弟,去市里参加三年一度道教典籍研讨会,所以这偌大的道观只剩下苏小楼一人。 景区的工作人员知道这位年轻神秘的道长身体不好,这些天走路都快成了问题,所以每天都会来看他一次。 今天前来探视的是轮班财务小李。 她刚走进三清大殿,就看见苏道长昏迷在蒲团前,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机打了救护车。 经过县医院一番紧急抢救,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在医院住了两天,苏小楼恢复了些行动能力,就偷偷打了个车,回了道观。 因为他快死了,肝癌晚期。 他本一孤儿,从小发奋图强,考入名校,毕业后创建了一家生物医药公司。 凭借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和管理组织能力,还有极高的口才、情商,开发了几款大卖的药品。 短短六年,就一跃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生物医药公司,还成功上了市。 正准备继续摩拳擦掌,将事业推到更高峰时,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肝癌,换了肝,也没能控制住癌细胞的继续扩散,寻遍了世界名医,都收效甚微。 心灰意冷之下,散尽家财,决心遁入道门。 在好友的介绍下,入了青城山的印天道观。 想着能不能从道家养身之术和修炼之术中找到一线生机。 毕竟,科学的尽头,不都是神棍吗? 只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三年了,他的病情越加严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三年,他也看开了,与其到医院里折腾,还不如在这清静的道门之地,安静离去来的好。 所以他讨厌医院。 第3章 寒冬腊月 小时候,听孤儿院的阿姨说,人若是快死了,会记不得自己的模样儿。 苏小楼坐在镜子旁,消瘦眼睛深凹的模样,确实很陌生。 认真整理着长发,插上木簪子,拿着扫帚,到了院中。 寒冬已至,两三天未打扫,树叶落满了整个小院。 几只猕猴在围墙外的树枝上端坐着,静静的看着他打扫着枯叶。 忽然,苏小楼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呼吸困难,扶着一旁的青铜大鼎,肚中一阵翻涌,喉咙一甜,竟然压不下去,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像是被抽空掉力气一般,瘫软跪倒下去,努力的仰头想看看天,因为他心知,大限已至,要解脱了吗? 他想问一问这苍天,何故对他如此不公? 可惜,连仰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上扬只见得那青铜大鼎上铭刻的两字:问道。 问道求生,终究是虚妄罢了。 粗喘着气,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嘴中再次狂喷鲜血,连跪的姿势都无法保持,头部栽倒下去,磕在那青铜大鼎的足上,身体已经麻木,也感觉不到疼痛。 恍惚间,见那三足吸了自己血液,然后鼎足上的花纹划过一丝丝光芒......这临死也要华丽些吗? 苏小楼自嘲道,这是他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 木南镇,苏府院落中。 已是正午,昏暗的太阳挂在头顶,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只是显得格外的刺眼。 院中的积雪,这还是寒冬。 苏小楼怔怔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刺骨的冰冷从屁股传到了大脑,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他正在消化如滔天洪水一般的记忆,不属于他的记忆。看着眼前这双稚嫩的手,犹若梦中。 这身穿着打扮,自己难道还有一个古装梦? 只是,清晰的寒意让他开始觉得,这并不是幻境。 忽然,一个身穿秀花丝锦厚长衫的少女,睡眼朦胧推开门走了出来。 见自家少爷独坐在院中,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跑回房内,床榻上哪里还有人。 在搓了搓眼睛,那院中的身影不是少爷又是何人,内心之激动,瞬间浮在脸上,顾不得披头散发,跑到正室,用力推开大门,‘砰’的一声巨大撞击声,房内之人应声而醒。 只听青衣大声喊道:“老爷,夫人!老爷,夫人!” “怎么了,青衣,发生了什么事?”苏洋生一下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少爷......少爷......”惊喜之下的青衣竟然没说出个所以然。 闻言,苏洋生面露惊慌,着急道:“慢慢说,少爷怎么了?” 顾不得穿衣,胡乱套上鞋子就往外走。 “少爷醒了!” 苏洋生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折回床边拿起了外套披在身上,跑出了正房。 被吵醒的苏夫人忽闻儿子醒了,也顾不得穿衣,也胡乱套上鞋子就往外跟着出去。 见到自家儿子坐在院中,完好无损,夫妻俩相视一眼,不禁眼角有些湿润了。 末了,管家阿福和丫鬟银月也从厨房跑了出来,见此心中也是欣慰。 “我儿,可想煞为娘了!”苏夫人抱起自家儿子,喜极而泣。 苏洋生倒是恢复了情绪,道:“夫人,进屋说,莫染了风寒!” 闻言,苏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抱起自家儿子就屋里走,嘴中附和道:“对对,进屋中!” “银月,快端几盆炭火来。”往厨房那边喊道。 “是,夫人。” 老家管脸上也浮现些高兴之色,到了苏洋生面前,拱手道:“老爷,要不要放串鞭炮冲下喜?” “使得,可多放些。” 老管家正欲去办,苏洋生又叫住他道:“阿福,等等。” 阿福回过身,“老爷还有何事吩咐?” 苏洋生思虑道:“这样,你去钱庄支取两贯铜钱,半贯给胡同口那些乞丐分发过年的庆资。半贯捐给城隍庙,半贯捐给清凉寺。再留半贯,买些糖果、糕点,谢送于给街坊。请你家大郎来帮忙,二两银子的月钱照算。” “得嘞。我家大郎、二郎如今归家,也无甚事情,全来帮忙,老爷待老奴一家不薄,哪里还能厚着脸取那月俸。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却不等苏洋生再说,出了门去。见此,他只得摇摇头。 听了苏府门口的火炮声响,周围街坊一惊,这苏家少爷这不是病愈就是病逝,都清了装束,迅速往他家而赶来。 家中大事,不管如何,都要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互相帮衬才是邻里风气。 加上平时苏洋生待人和善,为人忠义,自是许多人前来。 众人听闻二公子大病而愈,纷纷上前道贺。 些时,见无事,有人准备离去,苏洋生不允,说什么都要吃了酒席才能散去。 不多时,镇上春山酒楼的厨子就吆喝着几辆马车到了苏府门前,伙计扫雪架起临时灶台铁锅,拉来了桌凳,倒也轻车熟路。 街坊邻居帮着摆放,清理积雪。 布店也送来了两匹红,老板还放了一串火炮,热热闹闹的将红挂在了苏府大门前。 不知何处窜出来的许多孩童,在周围嬉戏打闹,争抢着着未燃尽的火炮。 本来寂静的街道,一时间倒也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宴席持续到了傍晚,才慢慢散去。 苏家二公子病好了,在木南小镇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只有石河塘村的村民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此事因己方而起。 苏洋生为人善处,谈吐不凡,内才不俗,虽无功名,却交好地方乡绅豪强,与官府之人也有往来,若是真要怪罪,恐怕石河塘村几个起事者着实讨不了好。 年关将近,虽腊月寒冬,但是镇中却亮起了许多红灯笼,官道上来往的行人马车也多了起来,多是归乡过节之人。 集市也热闹起来,虽然不时的下起雪,但是年关换取过年花销用度依旧是大部分家庭唯一的选择,所以大雪影响不了售卖的脚步,也满足了购买者所需。 相比平时,反而商品种类多了许多。 苏小楼苏醒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往那般,闲不住吵闹要出去玩耍。反而是时常待在房内,竟然头破天荒看起书来。 对此,苏洋生夫妇再次检查儿子身体,见精神无恙,才放下心来。 近一个月的调养,面色也红润起来,所以颇为惊喜,只是问他想不要想去书院读书,他一口回绝,而且是坚决不授。 夫妻俩这才发现自家儿子根本没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诚不欺。 在房中待得烦闷,经过再三哀求,他老娘这才同意他出去逛逛,不过叫银月看好他,如果乱跑就直接抓回来。 所以这是苏小楼占据这具身体后,第一次出院门。 从最开始的恐惧不安,到了融合身体主人的记忆,到现在适应后的浴火重生,心里万般的惊喜无以言表,这重活一次,定要看遍世间美景。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世界不是现代社会,又令他苦恼不已,古代可没谁跟你讲规则法律,难道也要去考取功名? 所以他尝试看了大半个月的古书,难,实在太难。 前世他是一个学霸,虽自认天赋不俗,但是要青灯苦读大半辈子,去博取那缥缈的功名,怎生对得起这重活一世,哪怕是一场梦他也不愿意。 第4章 羊肉与酒 走过街道转角,就是集市。 一家包子店前,几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小乞丐在对面的墙角,死死盯着刚出炉的包子。 看到这一幕,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银月道:“带钱没有?” “带了,少爷你要买什么?” “包子,每人给他们买十个。”苏小楼指着墙角那几个小乞丐说道。 银月低声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呀,少爷你忘了,你最讨厌这几个小鬼了。焉儿坏,还抢过你东西,被大少爷教训了一顿,才安分下来。” “有吗?那算了,竟然敢抢本少爷的东西,大哥回来非叫他再教训一下不可。” 见苏小楼说得愤愤不平,银月到底是女儿家,善良心软,自家大少爷那脾气,非揍的这几个本来就可怜的孩子哭爹喊娘,所以赶紧说道:“少爷,上次都教训了,他们都不敢招惹你了。你看,都怕着你咧。” 哄骗小孩的语气说完,还指了指眼神躲闪的几个小乞丐,兴是怕了这苏家二公子。 苏小楼哪里能不知道这银月是于心不忍,想逗逗她,就板着个脸,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故意大声说道:“不行,本少爷看见他们就很不高兴,必须得让大哥再好好修理一下他们。” 银月就很无奈,寻思怎么哄好自家少爷,那几个小乞丐听见苏小楼如此说,苏家那大少爷不光书读的好,更是这方圆几个镇的混世魔王。 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股脑全跑过来,哭爹喊娘的向苏小楼跪地求饶。 苏小楼故作趾高气扬,丝毫不管这几个跪地磕头求饶的可怜小乞丐。 银月见自家少爷如此,只得对他们道:“都起来吧,苏少爷跟你们开玩笑的......“ 苏小楼打断银月,指着其中一人道:“谁给你们开玩笑,我就要叫我大哥将你们打的落花流水。特别是你,屎壳郎,打得你屁股开花。” 听见苏小楼如此说,为首那壮实的小乞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往前爬了几步,拉住他的衣衫,哭泣道:“苏少爷,饶命.....呜呜......我再也不敢,求求你饶了我,只要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八九岁大的孩子,眼泪汪汪跪着可怜巴巴看着他,这一幕让他想起前世,有些刺痛他,便没了心思取乐。 “少爷!”银月也可怜兮兮拉了拉他的衣角。 苏小楼拍掉银月的手,对着屎壳郎道:“让你做什么都行?” 见苏小楼松了口,屎壳郎不住的点头,急着说道:“只要不告诉苏大少爷,什么都行。“ “哼,那好吧。本少爷今天看在银月姐姐的面子上,放过你们。”说着踢开小乞丐,得意自顾往前走去。 一个十足纨绔子弟做派,看的路人不住摇头。 在不远处,一个售卖画册和乱七八糟的书摊停了下来,翻看起来,大多是些江湖故事,民间鬼怪,前朝野史的书籍,半白话语句,读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去给他们每人买十个包子。” “什么?”银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吃不到包子,我就叫大哥用马鞭狠狠抽他们。”苏小楼看着书,恶趣味的说道。 银月心中是百般无奈,心想少爷何时变得如此怪异,刚才还吵着要教训他们,现在却非得买包子给他们吃,这是什么道理? 想虽想,但银月动作不慢,生怕少爷又要玩出什么花样,这群可怜的孩子又要遭罪。 等分发了包子回来,自家少爷不知何时去哪弄了根凳子,饶有兴趣坐在书摊侧面看起书来。 一脸奸商模样的老板正围在他身边,谄媚的笑开了花。 见银月来了,苏小楼立刻站起了身,对那书摊老板道:“这些全部打包送到苏宅。” “好咧,苏少爷。您看这里还有几本非卖本,少爷您要不要看看?” 见书摊老板一脸猥琐的笑容,苏小楼指着他也笑了起来。 书摊老板则回了苏小楼一个您懂的表情。 “要,怎么不要。”肯定说完扭头而去,还不忘对银月喊道:“银月,付钱。” “一两银子。”书摊老板谄媚的笑容又伸到银月面前。 “什么?什么书一两银子?”银月差点跳起来,插着腰,凶悍的指着那书摊老板骂起来,“你这奸商,竟敢诓骗我家少爷。那圣贤阁的书质量比你这不知好了千八百遍,也不敢收一两银子,今日非得拉你到镇长那说清楚,治你个坑蒙拐骗之罪。” 说着银月竟然拿起书摊上两本书,朝街道上气愤的大喝起来:“大伙都来看看呀,评评理,这人竟然诓骗我家八岁的少爷,几本破书要一两银子。” 那书摊老板本以为逮到一个冤大头,谁知这小皮娘如此泼辣,见已经围上来不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自己确实这要价太过于离谱,怕事情闹大,心下有些慌张。 更别说,周围几个铺子的伙计似乎与这小皮娘相熟,都围了过来。 赶紧将银月拉到一旁,不住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并按市价打了八折,这才勉强让银月偃旗息鼓。 一钱银子买了几大摞书籍,看那书摊老板有些肉疼的模样,恐怕也没了什么利润。 银月倒爽快付了钱,叫了一旁相熟的粮油店伙计帮搬回苏宅,生怕书摊老板缺斤少两。 苏小楼坐在不远处羊肉摊上,喝着热腾腾的羊杂汤,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人不可貌相,看似温柔心软的银月,也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正一脸得意的银月忽然想起了自家少爷,赶紧到处张望,见他在羊肉摊那里喝汤,松了一口气跑了过来。 “苏少爷,三斤熟羊肉切好了,打包送到您家?”卖羊肉的老头笑呵呵的与苏小楼说道。 正巧被刚赶来的银月听到,那摊主许老头和善的与银月打了声招呼:“月姐儿来了!” 银月点了点头后,不解问自家少爷:“少爷,你买这么多羊肉干什么?家里还有许多呀。” 苏小楼没有回答她,对着许老头道:“许叔,作料都包好了吗?” 许老头笑呵呵道:“都包好了,加热一下就可食用。” “付钱。”苏小楼点了点头就对银月说道,提着竹篮里打包好的三斤羊肉就走了。 银月哭笑不得,只是看了看自己荷包里仅剩的十几个铜板,也不够付,些不好意思对着许老头道:“许大叔,出门匆忙,忘带钱了。明日来采买蔬食再付您,你看可以吗?” “不碍事,月姐儿什么时候付都可以。” ...... 只是寒暄几句话的时间,就没见了少爷身影,银月小跑起来到处寻找着。 相熟之人给她指了路,银月这才在梨花酒坊找到少爷,又松了一口气,却见梨花酒坊的伙计将一坛昂贵的梨花酿放在柜台上。 苏小楼叫伙计打开了酒封,闻了闻,还不错。看得伙计直想笑,小屁孩也懂酒? 他懒得与伙计计较, 看见银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提着篮子又往前走,还不忘与她说道:“付钱,提着酒跟着本少爷!” “少爷......”银月着急喊了他一句。 只是苏小楼没理她,见少爷又要走没影了,急的跺了跺脚,左右看了看,还是转身从酒坊柜台上拿起酒,跑去追自家少爷。 那柜台伙计抬起手,想叫住银月,“哎,月姐儿......” “记着账,明日我再来付。”银月丢下一句话,消失在了街道转角处。 柜台伙计放下手中的抹布,摇摇头,招呼起刚来的客人。 第5章 拜师学艺 跟着记忆,在小镇上走了许久,看见一棵光秃秃的巨大杏树,门口的积雪似乎无人打扫,只有两串进出的脚印。 长筒鞋踩在积雪上,表层有些发硬,发出吱吱的声音。 见苏小楼正欲敲门,银月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拉住他,有些惧怕道:“少爷,你干什么?” 银月如此模样,倒让他颇为好奇,“当然是去找人!” “少爷,你不知道吗,这院中住着的是那怪脾气的瘸子,会打人的。”银月瞪大眼睛说道。 苏小楼这才在记忆中找到,平时这瘸子极少出门,且对谁都是冷言冷语,不免传出些闲言碎语或者故意的中伤,久而久之,也就让镇上之人对他谈味色变,加上他脸上那两道可怕的伤疤,他则成了大人吓唬小孩口中的吃人之人。 “我们赶紧走吧,少爷,老瘸子可吓人了,听说还专吃小孩!” 见自家少爷不为所动,银月又心有余悸说道,脸上还当真是那信以为真的模样。 苏小楼见此,人言可畏。 怕她强行将自己抱走,便装作一脸惊讶,指着她的身后道:“呀,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银月应声回头,街道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哪里来的大少爷。 心下狐疑,转头过来时,再次吓得花容失色,自家少爷已经将那瘸子家的大门敲得砰砰作响。 “呀,少爷,快回来!”银月惊叫一声,赶紧将少爷抱了起来,就往回跑,连那酒都不要了。 苏小楼无奈,只得在她肩膀咬了一口,银月吃痛,这才将他放了下来。还没等她说话,苏小楼三两步就跨入了那已打开的院门中。 撞到一个准备出来的老头,也没管那么多,往里跑去。 急的团团转的银月差点急得哭了出来,却见走出来之人是布店的老板李大叔,银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就与他哭诉。 心急之下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李大叔也没听得个所以然来,但他是个心细之人,安抚了银月的情绪之后,才知道原委,也是哭笑不得。 苏小楼跑进了院中,院子很大,不像那大门一般低调。 院中没有花草树木,假山亭台,反而有些像演武场一般,许多健身的器具摆放在一旁,几排兵器架在遮雨棚下,刀枪剑戟,很齐全。 地上铺的是青砖,倒也打扫得干净,连角落里的雪花都清理了个遍。 与记忆中一致。 一个光着上身花白胡子老头二指倒立在场中,肌肉呈铜褐色,虬结,如同盘桓在石缝中的老树根一般,非常有力量感,只是密密麻麻的伤痕触目惊心。 听见脚步声,老头警惕的停下了动作。 见来人是苏小楼,用毛巾擦了擦太阳穴处的汗珠,披了件衣裳,坐到一旁太师红木大椅上,喝了一口水。 目光如剑,杀伐之气息竟有外露之感。 恐怕只有手上沾满鲜血之人才能有这种气息,苏小楼倒也不惧。 见此,老头颇为满意,胆子是够了,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这瓜娃子,怎么,今日怎有胆独自跑过来?” “我胆子大着了,愿赌服输。欠你三斤羊肉,今日带过来了。” 老头也来了兴趣,只是见苏小楼两手空空,冷哼了两声,似有不屑。 这时,银月还是一脸恐惧的伸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虽然布店的李大叔给银月讲了清楚,她还是惧怕的。 见远处自家少爷与一个看着正常的老头在一起,也没有平时街角那群阿婆说的三头六臂、舌如毒蛇的形象,便放心不少。 “银月,还不赶紧将羊肉拿进来!”苏小楼喊了一声。 虽然还是有些惧怕,但是担心少爷,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没有见过别人口中恶魔化的瘸子,只见坐着的老头,虽然脸上的刀疤触目惊心,却长得堂堂正正,比之镇上的许捕头还有气势,反而就没了恐惧。 见到银月手中的梨花酿,老头两眼放光,倒也不遮掩,是个爱酒之人。 “您老的锅碗瓢盆在哪里?”苏小楼晃了晃手中的竹篮。 老头哈哈一笑,想不到这娃子倒是六窍通明,言语不似孩童。 看了看天,也没有再落雪的迹象,走到了墙角,几百斤的大铁炉,如同无物搬提到了场中。 看的苏小楼再次惊为天人。 “小丫头,你去厨房中取大锅和碗筷来。”老头对着银月和颜说道,指了指厢房旁边独立的屋子。 见自家少爷与这怪老头去搬柴火,心知少爷铁定了心要和这老头吃一顿,只得小心翼翼到厨房取锅碗。 老头取了些灯油,浇在铁炉中柴火中,用火石点燃,架上了铁锅。 加了井水煮开后,倒入配好的佐料和全熟的羊肉,顿时一股香味飘散开,让人食欲大动。 老头在一旁观望,觉得这小娃子行为越看越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寻思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苏小楼给老头倒了一杯酒。 闻到梨花的酒香,让他颇为心动,只是八九岁的身体,禁不起酒的折腾,只得作罢。 见银月还在一旁站着,便道:“你不饿?” 因为已经是午后。 “少爷,我不饿......”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是想催自己回去,也就不管她。 “你老尝尝,这梨花酿,珍藏型,磨了半天,酒坊才给卖我的。” 老头抬起细饮一口,确实跟平时的梨花酿不同,入口甘醇,回味无穷,不禁赞道:“好酒!” “好酒配好菜,尝尝老许家的羊肉。”苏小楼殷勤道。 “咳,你这瓜娃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憋啥坏水?”老头笑道,夹了一块羊肉,沾了料碟,送入口中,一脸享受模样。 “嘿嘿,我能有什么坏水,瞧您老说的,我这不是履行诺言吗!” 苏小楼用茶水与老头喝得有来有往,把老头哄得开怀大笑,一餐羊肉火锅吃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吃饱喝足后,苏小楼见老头有几分醉意,眼睛咕溜溜转了几圈,说道:“您老肉也吃了,酒也喝了。那小子就先回去了。” 闻言老头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大笑道:“老夫自认为才思敏捷,想不到着了你小子的道。去吧,去吧,年后再来!” 苏小楼大喜过望,高兴行了一礼拜别了老头,哼着小曲,带着银月返回家去。 看得银月一头雾水。 那是源于一个很久前的事了,记忆中的场景在苏小楼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隔壁李员外家有一子,年龄与他相仿,二人玩的来。 苏小楼经常来李员外家找李家公子玩耍,一日好奇之下,两人找了个竹梯,想去探这镇上怪瘸子,翻过围墙,见老头一人坐在院中吃羊肉火锅,就问道:“老头,可见一瘸子?” 老头也不恼,但也没理。 李家公子捡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喊道:“老头,本少爷与你说话。” 那老头道:“老夫可不跟傻子说话。” 闻言,李家少爷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老匹夫,竟敢骂本少爷。” 说完,又扔了几颗石头过去,砸在了锅中。 老头怒了,一跃丈高,在两人目瞪口呆中,抓住了李家少爷,狠狠揍了一顿。 见老头揍完李家少爷,又要揍自己,苏小楼赶紧道:“匹那老头,本少爷赔你三斤羊肉便是,可不可以不要打本少爷。” 用着最硬气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然后那老头真的就没揍他。 平时听说书之人,说那江湖高手一跃丈高,心生神往。 苏小楼被那老头一跃,惊为天人,之后脑中总是挥之不去。 一日,又到李家玩耍,找了个空档,爬到墙上询问那老头可不可以教自己一跃丈高之法。 老头只道:“吃肉饮酒方为师。” 苏小楼还想说什么,被老头一个如同猛虎的眼神吓缩回了李府,被惊吓到了,就再也没敢去打扰那老头。 后面觉得吃了亏,还与李家少爷用石子偷袭老头,砸坏了老头的水缸,扔进了几只被惊吓鸡鸭,吵得老头睡不好觉...... 之后李家少爷被李员外用马鞭抽了一顿之后,就停了报复。 第6章 大哥苏然 春节临近,镇上人员开始复杂起来,加上来了一股流民,小镇上也不是很太平。 镇长召集乡绅和各村村正,组建了巡防队,维护镇上治安,安置北来的流民。 苏洋生在镇上本就有威望,也能服众,加上是公认的足智多谋之辈,前去协助镇上忙活起来。 北边还在大战,蛮族南下打谷草,许多边民家破人亡,加上今年冬季寒冷异常,朝廷赈灾乏力,只得将生存不下去的边民,引导分散南下,自寻生路。 苏小楼被银月告了一状,被老娘禁足了。 所以无事都是在房中读些野史取乐,或者到院中锻炼下身体。 当然,举着两个石锁在院中如此举动,苏母还以为儿子是不是脑袋惊吓坏了,又请得道士来做了法才放心。 只是见自家儿子口齿清晰,不似得了癔症,见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唯独苏洋生看出了些苗头,这日晚,安排好巡防队值更之事,回到家吃过晚饭后,就叫来苏小楼。 “阿爹,唤我何事?” 平时,父子说话不多,偶尔苏洋生回来会给他带些好吃的或者孩童玩具类有趣的玩意儿,所以苏小楼对他倒也尊敬。 苏母看了下丈夫,欲言又止,只招手让他到了自己身边,溺爱的给他整理了下衣衫。 苏洋生喝了一口茶,缓慢道:“为父见你每日炼那石锁,这是为何啊?” “阿爹,孩儿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生病之后,决心改善下身体。”苏小楼很随意的孩童模样回答道。 苏洋生捋了捋胡须,点点头,接着道:“强身健体是好事,可是想习武?” 苏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闻言苏小楼一愣,这确实是在他计划之内。 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孩儿想学。” “乖儿,习武很苦,你吃得了那苦吗?”苏母似乎并不是很同意。 “娘亲,孩儿吃得。”苏小楼信誓旦旦说道。 见自家妻子满脸担忧,苏洋生安慰她道:“秀琴,莫要担心。先试一试,若是吃不了那苦,再退也不迟。总要学些傍身的本领,我们也不能顾他一辈子!” “当家的,这……哎!”苏母叹息了一声,道理她都知道,只是看不得儿子吃苦罢了,更怕他以后从军打仗。 习武她是知道的,自己那几个弟弟都是死在了边关,唯独战场活下来的一个哥哥,在京城皇宫里当差。 原本好好的一大家子,如今人丁凋零。 “年后,为父就带你去河间府,拜那百威镖局的镖师,红缨枪武顺为师。” 苏小楼却跳了出来,道:“阿爹,孩儿自己找了师父。而且孩儿,舍不得阿娘,才不去河间府。” 说完,就往苏母怀中靠。 苏母眼睛有些湿润,却是欣慰的笑了笑,将他抱的紧紧的。 苏洋生儿时艰苦,少时受尽世间冷暖,青年拼命奔波,才有了这么一番家业,深知人若无一技之长,无人脉关系,何谈生存,更别说成家立业。 所以长子,甚至是女儿,都在极力发展延伸他们的天赋,哪怕是很小时与父母分开,出去求学,也在所不惜。 苏洋生心思几转非常诧异,不过思虑到前些时日去拜访李员外家旁的那瘸子时,发生的事,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迟疑了一会,说道:“嗯,自己找到了也好。天晚了,下去休息吧。” 苏小楼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主屋,被青衣捉去洗漱换衣去了。 苏母就很疑惑,问道:“当家的,楼儿寻了何人作师学武?” “李员外家旁边的那位。”苏洋生倒颇为得意。 “那位愿意收徒?”苏母一惊,她可不是那些愚昧妇女,多少知道些那瘸子的根底,加上这次提供了雪参救了自家儿子。 苏洋生再次喝了一口茶,说道:“楼儿与他有缘罢了,那三两黄金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收,恐怕也是有此意。” “这救命钱他不收,我们也万不能留在手中,要不就用这些钱以他名义行些义举?” 苏夫人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 “我看可以,现在镇上来了几百老弱病残的流民。本镇人口原就不如河口上的几个镇,这几日与镇长也在商议如何安顿这些流民,看上了北坡那片荒芜的土地,正寻思大伙集资些钱买下来。” 听到此处,苏夫人面色一动,问道:“可有乖巧些的小女娃子?” 苏洋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这个干什么?” “三丫头和楼儿也年长了些,我寻思给他们配个丫鬟,毕竟这从小调教,终究要使得顺手些。青衣年后要跟着然儿到木南府,阿福在乡下老家也寻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儿,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恐使得不顺心。” ...... 这日,两辆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口,阿福跳下了马车,指挥两个车夫搬行李。 随即,车上跳下一个长得俊朗的青年,转身抱起一个七八岁可爱的少女下了车。 那少女见熟悉的院门,就开心的往里跑,口中还大声喊道:“阿娘,阿娘......” 片刻间,青衣和银月都出了院门,见到许久没见着的大少爷,两个少女心都跳动起来。显得些局促,打了招呼就去帮着搬行李。 谁家少女不思春。 毕竟,苏然可是木南镇有名的少年郎,生的俊俏,一股子书生气不知是多少闺中待嫁少女的梦中情郎。 苏然往院中走去,就见着妹妹趴在母亲怀中说着河间趣事,他上前对母亲行了一礼,道:“孩儿见过母亲!” 苏母乐的合不拢嘴,老大长大了,也通礼知孝,欣慰点头后,说道:“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下,房间青衣收拾出来了。待晚饭做好了,阿娘再叫你。” “孩儿不累。对了,怎不见二弟?”苏然疑惑问道,以往只要自己回来,弟弟都会在大门前等着自己,一天到晚缠着自己给他讲外面的趣事,带他出去玩耍。 今儿,却不见人影。 说到苏小楼,苏母略显无奈,看了看厢房旁他的屋子,道:“不知在房间里捣鼓什么,晌午叫吃饭也不吃。这几日禁足,怕是还生着为娘的气。” “禁足,嘿嘿!”苏然笑了下,“我去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 苏母点点头。 苏然随即大步走向他的房间,至了门口,就喊道:“小楼,大哥回来了!” 只听房中懒洋洋传来一声“哦”。 苏然好奇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自家弟弟伏在书桌上别扭的练习字,顿时惊讶不已。 不过走近了,见他在纸上写下的字,歪歪扭扭,真如那四五岁的孩童,不禁有些好笑。 见他笨拙的捏笔姿势,苏然握住他的手,掰开他生硬的手指,耐心教道:“无名指和食指包裹笔杆,大拇指轻压。” 苏小楼在跟随他的纠正的动作改了过来,苏然见他一点就通,不免又有些惊讶,继续道:“握笔分擫、押、钩、格、抵,五字要诀,这擫是指用拇指的第一节紧按笔管的左、后侧,力量由内向外.......” 苏然将这毛笔的握笔和详细用法一一道来,过程还不停纠正苏小楼的错误之处。 从未学过毛笔字的苏小楼,倒是在大哥的教导下长了不少见识,正确的握笔姿势和握笔方法,确实写出来的字都要好看不少。 写满整张白纸后,放下毛笔,真是所有技艺,若有先行之人教导,当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自己瞎摸索几天不得要领。 活动了下酸疼的手指,苏小楼这才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苏然坐在桌边,自顾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下去。 苏小楼笑嘻嘻的将手上墨水用纸擦了擦,凑到大哥面前,说道:“大哥,上次跟你.......” 闻言,苏然举起了手,就走了出去,“大哥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大哥怎么会食言。” “诶,大哥别走哇,等等我。没食言,可我没见着东西啊。” ...... 他还是他,整天围在大哥屁股,要这要那。 阿福看着二少爷心想道。 第7章 流民之乱 苏然果然没有食言,送了他一柄百炼宝剑,做工精细。 苏小楼爱不释手,整日在院子中胡乱比划。 一日,苏然刚起床,就见二弟与小妹在院中用剑学那说书之人口中的快意恩仇,逗得苏婉哈哈大笑。 他觉得二弟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如何不一样。 自己回来后,母亲就取消了他的禁足,他也不去找镇上的小伙伴玩耍,整天待在房中看书练字,时不时来请教自己,或者在院中胡乱耍剑,逗妹妹开心。 妹妹本就性子冷,旁的简单玩耍她哪里会发笑,总感觉这二弟刻意为之,但又不太像,因为看起来他也很享受。 听母亲说,二弟要去习武,拜了镇上的瘸子为师,他兴许是一时心血来潮。 那瘸子竟然答应收他为徒,就令苏然很震惊,只是母亲口中说出来,应该不假。 想当年自己登门欲拜师学武还历历在目,那瘸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婉拒道:“武是杀人技,苏家少爷你走的是光明正大之道,又何必在学这绝门冷酷之法,污了道心。看你九巧生灵,面相贵不可言,将来必定高居庙堂,应去学那屠万万人之法,就不要将心思浪费在这旁门左道之上。” 被拒绝后,他对武学热情不改,到河间府求学时,闲暇拜入黄龙寺跟随智云大和尚学习内家拳法,时至今日,已经略有小成。 不过没能跟那瘸子学些杀人技,总归是有些遗憾,毕竟他知道老瘸子是从边军回来。 夏元十六年,木南府重兵围剿木南湖中的水匪,木南城参将专门到镇上请那老瘸子前去助一臂之力,所以许多木南镇上的乡绅,都是知道那瘸子的厉害。 想了许多,苏然摇摇头,丢掉了脑中所想,怕弟弟赖着跟上来,悄悄从后门离去。 镇上流民越来越多,打架扰民之事也频繁起来,昨日父亲苏洋生叫他今日也到镇中帮忙安抚流民。 到了晚上,不见苏洋生父子回来用饭,苏母有些担心,于是遣管家阿福去寻人。 只是去了很久,也不见消息,苏母也不敢一人独自外出寻人,只得焦急等待。 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些吵闹声,归来的管家阿福,慌张将前后院大门紧闭,还叫来自家四个儿子拿着手臂粗的木棍守在前后院。 不见自家丈夫和儿子的苏母,心里不禁慌了起来。 见此,苏母有些着急的唤过阿福,问道:“老爷和少爷呢?” 阿福气喘吁吁,脸上依稀还有不安之色,“老爷、少爷在指挥巡防队,驱赶从北边来的一群流民。那群昨夜来的流民,与石塘村起了矛盾,抢掠了不少人家,听说杀了不少人。老爷吩咐我赶紧回来,去老家寻几个汉子来守着院子。并嘱咐老奴,今夜不太平,紧闭大门,万不可外出。” 苏母闻言,丈夫与儿子无事,终究是心落了一些。 她也是经历过血腥战乱的人,并没有乱了阵脚,心知流民的可怕,那些没饭吃的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回头吩咐青衣和银月,将已经睡过去的一双儿女抱起来,送到主屋,将主屋紧闭严实。 青衣和银月哪里经历过这些,吓得紧闭房门,不敢出声。 苏母听得院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从厢房里取出了一柄长剑,严阵以待。 木南城靠近边塞,是离北边战场最近的一个大城,自古就民风彪悍,习武成风。 忽然又听得大门外一阵小孩的嘈杂哭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大门就被砰砰的敲响。 苏母心里一紧,猛的抽出长剑,管家阿福也从墙角抄起扁担,他的两个儿子也跑到前院,严阵以待。 “苏家妹子,快开门。是我们,苏家妹子.......”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苏母听得出这是街坊王大姐的声音。 管家阿福也听了出来,正欲前去开门,被苏母阻止了,并走上前大声道:“王大姐,这么晚了有何事?” “许捕快叫我们都来你家避避!” “是啊,秀琴妹子,快开门,我是大妹。” ....... 嘈杂的应和声,都是左右街坊家中的女人。 听得话中惊慌,却也自然。 苏母从门缝看了出去,许多女人提着灯笼,左右牵着哭闹的孩子,乱成一团。 苏母于是赶紧开了大门,门外的妇孺一股脑的往院子里挤进去。 各家还留守的青壮仆人,跟随阿福的儿子守着前后门。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苏母几人搀扶着进了房间休息。 管家阿福搬出来许多凳子,数量不够,就坐在花台上。 青衣和银月也出来帮忙,点了许多炭火取暖,不大的院中挤满了人。 有个地方坐下之后,都没有吵闹,安静下来。 西街发生了打斗,死了不少人,几家女人孩子都是见到了那血腥场景,吓得全身还发着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苏母与几个有主见的妇人,四处安抚人心。 只是,时不时院外传来的喊杀声,让院中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恐惧在四处蔓延,只顾相互依偎,寻找安全感。 睡眼朦胧的苏小楼被院外的喊杀声吵醒,穿了衣服出来,见院中如此多的妇女孩童,没有平时酒席的玩闹八卦,反而显得紧张担忧。 恐怕这镇上出了大事。 见自家母亲,刚安抚完一个胆小的妇人,就听到院外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和撕心裂肺的喊杀声,苏母手一抖,赶紧低喝道:“阿福,李大姐,王大姐,赶紧吹灭蜡烛和灯笼。” 几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灭了灯。 整个院中顿时只有炭火微弱的灯光,苏母见儿子跑了出来,抱起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与几个有主见的妇人坐在最靠大门的位置,都是手握大刀长枪的凶悍妇人。 随着厮杀声越来越近,院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众人捏着家伙事的手都紧张起了汗。 苏母将苏小楼搂得更紧了些,右手始终放在腰间长剑上。 忽然小声在儿子耳边说道:“一会若有意外,你就赶紧带着妹妹躲到地窖中。” 见苏母话音里都有些颤抖,苏小楼懂事的点点头。 ...... 惶惶不安的一院子人,丝毫没有睡意,只是许多孩童熬不过,纷纷睡了过去。 直到了凌晨,喊杀声才渐渐消退,镇上许多地方都冒出火光,一股子硝烟味。 又煎熬到了鸡鸣声响起,天色大亮。各家男人都还未归来,谁都不敢贸然出去。 直到一阵马蹄声在院门停下,众人稍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都是紧握住手中家伙事。 只听得一个脚步离大门越来越近,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门环轻响的同时,传来苏然那浑厚稳重清亮的声音:“阿娘,匪徒被赶走了。” 听得是自己儿子声音,苏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院中女人紧张到了极点的情绪也突然放松,纷纷小声相互说起话来,释放极度压抑的情绪。 将还在熟睡的苏小楼交给阿福,然后苏母打开了大门。 却见披头散发,浑身鲜血,腰跨长剑,手持白蜡杆长枪的大儿子站在门前,鲜血遮掩了他俊俏的模样,苏母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一把拉过儿子紧张问道:“让为娘看看,可有受伤?” 苏然咧嘴一笑,阻止了母亲,道:“阿娘,孩儿没事,你看,好着了。” 说完还转了两下,虽看起来狼狈,一身血腥味,却真的没受伤。 苏母抹了抹眼泪,才算放下心来,嘴中不住道:“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死在战场上的弟弟,心中痛苦自知。 “阿娘,给婶婶们讲都可以各自回家了。若有什么情况,尽管来镇上府衙寻我。我还要去支援阿爹!”说着苏然转身跳上马,带着镇中几个同样满身是血的青年御马疾驰而去。 “你阿爹可还好?”苏母赶紧问道。 已经骑马疾驰而去的苏然大声回道:“阿娘放心,阿爹好着了。” 几个正欲问自己家男人情况的妇人见苏家大少爷离去,刚才的对话听得清楚,都抱着自家孩子匆匆归家,心急打探去了。 第8章 善后遭遇 苏小楼本想出去看看,被母亲严厉呵斥之后,又被禁足了,青衣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他很想看看这流民之乱到底是什么样子。 晚些时候,苏然带着七八个镇中青年到家吃饭。苏小楼看准时机,央求大哥带自己出去看看,苏然被缠的没办法,与母亲说了一声后只得将他带上。 坐在马背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胯下被颠簸得有些疼痛。 街道乱糟糟的,到处散落着摆摊的器具,街道昏暗的灯笼下,还可见雪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听大哥一行人交谈,暴乱的流民昨晚基本被消灭殆尽,事发突然,镇上也死了不少人。 有些宅院大门口,已经挂起了白绫,隐约听到些哭丧声音,总归是有些阴冷。 苏小楼在寒风中,不觉缩了缩脖子。 “怎么,怕了?”苏然放慢了马速,问道。 “不怕!”苏小楼底气不足的回答。 看的苏然有些好笑。 很快就到了镇尾的广场,平时镇中集会活动的场所,也是镇上府衙和存放兵器的所在地。 广场前大约半里有一个巨大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修了围墙围住,以往都是大门紧锁。 今日,却是灯火通明,通道的杂草树木都清理了干净。 许多牛车,用羊皮纸盖着,往里面倒着什么东西。 苏然下了马,与镇中几个长者商量着什么。 苏小楼好奇走过去,掀开停在一旁等待拉过去马车上的东西,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在火光的照耀下,竟然是满车的残肢断臂,是人的,还有些内脏散落在一旁,脑浆染得到处都是。 犹如炼狱。 他两世为人,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被吓得魂魄出窍,“啊”的尖叫一声,急剧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然后狂吐起来。 苏然与几个青年闻声赶紧跑过来,见此只是摇摇头。 站在一旁,示意赶过来的驾车老者将牛车盖好。 待弟弟吐得差不多了,才抱起他,离开了这里。 在镇府衙中,苏小楼还未从刚才惊魂一幕回过神来,身子还微微有些发抖。 坐在府衙大厅的炭火旁,没了刚才出来的新鲜感,脑中不断回想起刚才牛车上那血腥画面。 苏然递给他一杯热水,摸了摸他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安慰之语,这是一个男人的成长必经之路,特别是身处靠边境重镇,谁也不知道哪天战争就来了。 战争远比流民之乱更加残酷。 镇长是一个干吧的老头,镇中所有有威望、能主事的人都齐聚一堂,商议着善后事宜。 见这架势,感觉只是经历了件平常的事。 这时,苏洋生也一脸疲倦从门外走进来,带着一帮子人。 大家都围坐在府衙巨大的议事堂中,炭火烧得很旺。 安排明日镇上的血迹和战斗痕迹清扫,阵亡之人的抚恤、安葬,各家分摊的费用,官府的补贴申请,以及接下来的镇上巡防等等。 虽在某些议题上有激烈的争吵,但在苏洋生的从中协调,都能妥协下去。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受到惊吓的苏小楼哪里还敢乱跑,不知不觉躺在酸木大椅上睡着了。 府衙的妇人还给他盖了一张毯子。 被噩梦惊醒,一看是在家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昨日之遭遇,太过于震慑心神,对他的世界观冲击太大,这世界不是前世信息实时交换、传播带来的一个相对平和规则的世界。 这世界弱肉强食,残酷异常,想要好好活下去,恐怕得像大哥一般,先习得一身功夫傍身,才是基础。 到了中午拿起筷子都想起那血腥的肠子,死不瞑目睁得老大的眼睛,白花花的脑浆......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只得放下筷子跑回了房中。 正在给苏洋生脱去外衫的苏母赶紧叫住了他:“楼儿,去干什么,回来!” 院中传来苏小楼的声音,“不饿,不想吃。” 苏然在一旁嘿嘿的坏笑,苏母不明所以。 一脸疲倦的苏洋生对着银月说道:“你去看看少爷,是不是生病了。” “是,老爷。” 苏母见银月推开门走出去,狐疑的问自己丈夫,“昨晚在府衙是不是着凉了?” “不会吧,我吩咐府衙的婆子给楼儿盖了毯子,还烧了一盆炭火。” “阿爹,我要吃排骨。”苏婉拿着筷子指了指桌上夹不到的菜。 苏洋生赶紧坐下,拿起碗筷,一脸溺爱道:“来来,阿爹给你夹!” ...... 平凡而又幸福的一家人。 用过饭后,苏然想了一会,放下手中的白蜡杆长枪,还是走进弟弟的房间,见他坐在书桌前,怔怔发呆,魂不守舍。 他叹息了一声,自己当年第一次经历南下鞑子与边军战斗过的战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不堪。只是,这又必须是要经历过。 他年后就要前往木南府,甚至很快就要去京城赶考。也许明年一走,很多年都不会回来。 父亲虽有智谋,却没有习过武。从目前的状况看,这几年木南府不会很太平,一个成长起来的苏小楼显得很有必要,加上他选择习武之路。 帮助他快一些成长,是他这个做哥哥唯一能做的。 残忍吗?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确实很残忍。 昨晚是不是故意,也就很明显了。 “怎么,说到底还是怕了?” 苏然三分戏谑之声响起,苏小楼才回过神来,没有苏然想象中流露出后怕寻求安慰之态,反而露出一副思考的神情,摇头反问道:“大哥,你说生命为何如此之脆弱?” 这让苏然刮目相看起来,当然对此种问法他是不屑的。 顺手抽出自己送给弟弟挂在墙上的宝剑,挽了一个剑花,看着寒光闪闪的剑刃,目光深邃说道:“从来没有弱小的生灵,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会感到生命的强大之处。” 大约是他还小,大哥没有用引经据典来说,用通俗的语言概括自己的看法,只是这种观点和描述都不太像这个时代的文化氛围。 从这点也可看出,苏然异于常人之处。 他还是比较赞同大哥的话。 苏然将剑插回剑鞘,见弟弟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于是道:“好好休息,若是明日鸡鸣声起,起得来,大哥就带上你一起去打猎。” 闻言,苏小楼眼睛一亮,他是有兴趣的,正欲问问哪里有弓箭,大哥已经出去了。 这时,银月端进来一碗粥和他最爱吃的卤牛肉。 见这小妮子脸上春光,似有娇羞,他狐疑盯着她。 成人的思想总归是有些污浊,心想这妮子不会是想打本少爷的主意吧,嘿嘿,平时没注意,她身材其实挺丰满。 银月被自家少爷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目光又落在院中耍枪的大哥身上,挪不开。 苏小楼心道原来如此,自己这自作多情也太没脑子了。 不过,见大哥那飘逸洒脱的身影,当真是人中龙凤,能文能武,长的又儒雅俊俏,身材又保持得很完美,能说会道,试问谁家姑娘不心动? 再看看自己镜中模样,稚嫩的脸与大哥三分神似,眼中少了那丝寒光,脸上少了那丝贵气,形神缺了三分灵气,又只得叹了口气,但愿这些东西能长的出来,自己还小不是。 第9章 山中比试 第二日清晨,鸡鸣时。 天还朦胧,光亮从远山的尽头亮起,苏小楼早已穿了衣服和极少穿的马鞋,在后院耍着剑。 过来牵马的苏然见弟弟房中灯未亮起,还以为他起不来,却不曾想他已在后院等着。 从马厩的木制架子上取了一顶毛皮长帽丢给他,他学着苏然一般将自己包裹严实。 也将长剑系在腰间,只是长剑太长,如此已经影响到他的行动能力。 见此,苏然心道二弟一如既往的固执。 走了过去取下他的长剑,换了一柄两尺短剑给他。 整理好装束,牵出马厩的马匹,马匹不是自家用来拉车的,显得高大健硕,应该是跟李员外家借的。 苏然没有持长枪,而是在后背背了几只用来打猎的投枪,苏小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然一把抓上马朝西边的山上疾驰而去。 马鞍前端苏然专门垫了两层厚厚的皮毛,颠簸之下苏小楼倒也没感觉胯下疼痛。 寒风刺骨,听得树林一端几声马匹的嘶吼和犬吠之声,穿过去之后才看见几个镇中青年在等着苏然,一个裹得严实的青年丢给苏然一张硬弓和一个箭囊。 “然哥!” “然哥!” 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苏然在同辈之人中,有着绝对的威望。 “呀,小然,把小楼也带来了?”这时一个中年人从树林中走出来惊讶问道。 “嗯,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九叔,我们今儿往哪个方向?” 那中年人跨上马,将马鞍上的打猎用具整理一番后,说道:“往老虎岭去,听许二爷说,那边来了一群鹿,去碰碰运气。” “九叔,您老还开得了那七旦的硬弓吗?昨夜我可听到你家婆娘骂:囊废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一青年学起九叔老婆的埋怨声,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那叫九叔的中年人也不恼,似有深意道:“你这瓜娃子懂个屁,那婆娘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捏出个大小。若是河间府春香楼的姑娘,你老叔我可连战三日。” “九叔你就吹吧,前些时日我才看到你去找许老头。”另外一个青年插了一嘴。 顿时,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许老头是专门给家禽配种的,能配置些催情药物。 “放屁,老子是叫许老头找只公猪给家里两头母猪配种。”九叔终究是有些绷不住了,这一向是男人的软肋。 苏然听得也笑了起来,见天色逐渐变亮,就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随即一行人,也不再说笑,骑着马朝老虎岭疾驰而去。 山路有些崎岖,但好歹是土山,地形也较平缓,虽然速度不快,但也不至于有停顿绕路的情况。 山上积雪很厚,也拖累了前行的速度。 九叔是远近闻名的老猎户,经验很丰富,看见积雪上的鹿脚印,就头头是道的分析鹿群的走向。 按照九叔的分析,行至中午,真的在山头上看见对面山脊上隐约的几只鹿。 众人都很兴奋,一路而来就射杀了几只野兔、松鸡,没多少乐趣,连专门用于对付大型猎物的七旦大弓都没用上。 “先歇息一下,对面山脊是一片水源地,迎风面,枯草没有被雪覆盖。鹿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九叔说道,取了些干粮喂起马匹。 两个青年把射杀的松鸡和野兔拿到不远处水潭边处理,另外几人清理出一片空地,生了火。 冷得脸色发青的苏小楼,在火边烤了好一会才暖和起来,九叔递给他几块鹿肉干,嚼起来还挺香。 还给他搬来一根水桶大小的枯木,拿了张皮毛垫着,叫他坐了上去。 大哥苏然将水袋递给他。 一旁两个青年脱去上衣,露出膀子,在众人喝彩中比试枪法,打的你来我往。 九叔脱下鞋子,烤着脚,对着苏然说道:“都是不错的孩子,可惜......” 可惜什么,九叔并没有说下去。 不知是另有深意还是其他,苏然只是笑了笑,认真擦拭着投枪,并没有接话。 这时,另外两个青年将野兔、松鸡穿成串拿了过来,脱去厚厚的外衫,递了一串给九叔和苏然,烤了起来。 取下围在脸上的长帽,苏小楼这才看清两人的长相,粗糙的皮肤,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沧桑长相。 见他们烤得有趣,他起身准备拿起放在一旁的野兔串,其中一个青年哭笑不得,夺了过去道:“楼哥儿,很重的,你可拿不动。” 将上面的野兔取下了三只,只留得一只在上面,递给他。 九叔笑了笑,说道:“你小子,生完病就不见出来玩耍了,怎么,你家阿娘不让你出来?” 他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出去玩啥?大的不愿意带他,让他本就已经成熟的灵魂去找七八岁的小孩子玩? 这是个矛盾的问题。 这时跑过来两个青年,坐到苏然一旁,兴冲冲说道:“然哥,他太猖狂了,去教训教训他。” “是啊,然哥,那家伙太目中无人了。” 另外一人无奈又看了看将他们几人都击败的俊俏青年,见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是不服气。 “留些力气打猎吧。”苏然看了一眼微笑道,那青年是李员外家的长子,名李学,两家关系很好,苏然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 李学一直在木南府读书,这次回来刚好遇到流民之乱,带领李家护院队很勇猛,但是下手太过于狠辣了一些,出尽风头,反倒令镇中青年心中有些不服气。 见苏然不肯应战,两青年有些失望。 “然哥!”李学在那边停止了跟另外几人的讲解比划,大喊道。 “什么?” “弟弟向您讨教一番。”语气虽然也恭敬,但是总有些挑衅的意味。 几人都看向他,连同自家弟弟也瞧了瞧他。 苏然心知若不去,恐怕自家弟弟都要笑话自己了,随手取了一支投枪就走了过去。 围在一旁的几人立刻散开,镇中年轻一辈公认最厉害的两人比试,让人颇为期待。 “然哥,用我的枪。”一青年将自己红缨枪丢了过去。 苏然试了试份量,道:“不趁手。” 又丢还给了那名青年。 “然哥,弟弟得罪了。”李学迫不及待大喝一声,提枪攻了上来。 苏然丝毫不慌,将长枪格挡开,退了五六步。 木南镇的枪法主要来自于边军,以刺、挑的马上功夫为基础,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却刚猛霸道。 苏然的投枪短,且不适用于格挡,所以有些吃亏,接李学一记猛刺,他就感觉托大了些。 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他干脆用剑的方式使这投枪。 在河间书院时,他曾跟同窗学过南派剑法,南派剑法飘逸灵动,讲究巧、钻,四两拨千斤。 眨眼间,你来我往已经六七招,苏然逐渐找到了投枪做剑使的技巧,此时虎口生疼,这李家子一身横炼,不可小视。 反观李学,此时心下骇然,从最开始的压制,到现在处处受制于他那根短枪的刁钻招式,到了有力气都使不出来的地步,难受至极,长枪反而成了累赘。 努力想拉开与苏然的距离,发挥长枪的优势,却被苏然紧紧缠住。 被压抑着又过了几招,李学开始急躁起来,人一旦失去了冷静,就会犯错。 苏然的投枪划过李学的白蜡杆长枪,按常理李学应用白蜡杆的柔韧性弹起两端,逼迫苏然收枪防守,谁知浮躁不堪的李学竟然左手脱枪,右手捏住长枪枪柄,猛的取出枪柄插在另外一头,左手端起头变尾部,身体后仰,来了一招刁钻的回马枪。 但此时面门暴露,苏然瞅准时机,回枪而刺,还没等李学的倒挂回马枪招式成,就已经刺破了李学的发髻。 顿时他披头散发,停了长枪,心知自己输了。 若是生死决斗,此刻那枪就不是插进自己发髻中,而是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脑袋。 还沉浸在精彩比试中的众人,愣了一下,都激动的拍手叫好。 沉默片刻的李学倒也输的起,调整了下心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向苏然鞠了一躬,说道:“然哥,弟弟输了。” 苏然扶起他,倒也不是恭维,“学弟心气浮躁了些,不然哥哥想赢你,恐怕很难。” 两人对视一眼,比试后不自在的气氛顿时消了个干净。 “走,吃些东西后,今天无论如何打两只公鹿回去。” 苏然吆喝道,众人有说有笑走到火边,围坐起烤起野兔和山鸡。 第10章 围猎鹿群 简单吃过了些烤肉,略微收整后,一群人就开始出发。 在山里的雪地上,马匹很难跑过鹿群,而且鹿胆小警觉,稍微有点动静都会惊慌而逃。 所以九叔根据自己对周围的地形熟悉,同时也发挥己方人多的优势,兵分四路,三路人马将鹿群赶入山脊后山谷中。 另外一路人马埋伏在山脊后的山谷中,伺机猎杀鹿。 苏然和杨学、九叔还有另外一个箭法极好的青年作为猎杀小队。 将大狼狗交给另外三队,先行绕行山后,前往山谷中埋伏。 此时,风开始大起来,翻过山头,就是一片更加平缓的山地,银装素裹,在昏暗的太阳下,景色颇为壮观。 山谷狭长,谷中溪流已经被冰冻。 呈一个喇叭口状,谷口开阔,谷内两边陡峭,且因山体富水,长满了藤蔓细荆棘条,而且枯草特别厚实。 雪盖在上面看不清底下虚实,若体重稍重的野兽陷进去,反而容易卡住,要出来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所以四人分别埋伏在山谷端头的水源处,上边的山腰两边。 鹿群经常到这饮水,若受到惊吓入了谷中,也会习惯性朝水源上的山腰开阔处逃窜。 埋伏好后,九叔从包里掏出一根烟花,朝天上放去。 在山脊上三个方向等待许久的青年,都解开大狼狗嘴上捆绑的绳子和链子,放了出去。 随即,整个山间都是大狼狗兴奋的叫声,山脊上七八只被烟花吸引目光的鹿,已经开始警惕起来。 又突闻狗叫声,顿时吓得四散而开,三两只一堆朝不同方向飞奔逃窜。 镇中青年也是二三人一组,队形散开,隔着三四十丈的距离拦截鹿群,挥舞着手中长枪,疾驰马匹更换不同位置,怪叫着驱赶鹿群,并用口哨指挥着狗子扩大驱赶面。 一时间,山间热闹起来,雪地中觅食的松鸡被惊吓飞走。 不过一个多时辰,三队人就把鹿群朝山谷赶了过来,又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七八只鹿,鹿群也一下子来到了十五六只,这让众人很兴奋。 苏然视力很好,他身处在一块巨石上,视线最好。 见远处露出黑点慢慢向这边移动。 心知这就是鹿群在往这边移动,取出一块红色的布,举起摇晃了下,给另外三人发出了信号。 然后他褪去了厚厚的棉质外衫,取下手套,活动了下身体,尝试拉了拉那张大弓箭,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将投枪背负在身上,箭囊挂在马鞍侧面。 雌鹿体型不大,没有鹿角,按照这边的传统习俗,一般是不会狩猎雌鹿和幼鹿。 雄鹿体型巨大,若不是致命部位挨上一两箭,很难倒下,只有等待它受伤速度慢了下来之后,用长枪刺死。 所以,箭囊带在身上,反而影响搏斗。 苏然将长发用束带捆扎好后,三两步爬上巨石,趴下身将苏小楼拉上了巨石。 大概有八九尺高,哪怕一会出了意外,离这山谷太久,即便有狼过来了,也够不着他。 “好好待在这,不要乱跑。”苏然说着又把脱下来的棉袍给他裹上。 苏小楼点点头,道:“大哥,注意安全!” 苏然闻言一愣,自家这没心没肺的弟弟也会关心起自己,跳上马的苏然给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轻声道:“大哥取那最大的鹿角送给你!” 说完驾驭马匹轻声从左面而去。 苏小楼在这个位置视线最好,可观山谷全貌,此时也是极其好奇这鹿是如何猎杀的。 嘴中嚼着鹿肉干,趴在皮毛垫子上,盖着大哥的棉质外衫,饶有兴趣的看着。 在扭头寻找大哥苏然的身影时,竟然没找到。看来都是雪地伪装高手,另外三个方向的三人,苏小楼也看不到踪迹。 约莫半个时辰,由于后面驱赶队伍逐渐合在了一起,马蹄激起的雪花都隐约可见,加上一群大狼狗越追越兴奋撕裂的叫声临近,在视线内鹿群的黑点也有了轮廓。 十几只鹿合成一群朝谷中惊慌而逃,几只弱小的小鹿受到积雪影响,让鹿群的速度略微降低。 后面驱赶的队伍也跟着放慢了些追赶速度。 越离山谷水源地越近,驱赶队伍开始控制驱赶的力度,并召回了狼狗群,拉开与鹿群的距离。 适当降低鹿群的恐慌,若狗急跳墙钻入山谷两侧,反而不利于猎杀。 待鹿群狂奔入山谷,离水源地不过一里路时,驱赶的队伍彻底隐匿了动静,分三个方向守住,以防鹿群受到惊吓后往回跑。 些许是习惯性的作用,进入水源地的鹿群不住观望身后,见没了动静,竟然停下了奔跑,只是不安的四处观望。 也是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射中了一只雄鹿的前腿。 顿时雄鹿吃痛,悲鸣一声,整个鹿群炸了锅,都顾不得小鹿,猛的跳起,极度恐慌的四散逃开。 一击得手的那镇中青年也不再隐匿,御马而出。 手持投枪,借助马匹的冲击速度,用尽全力投出投枪。 投枪精准的插入被箭插入迟缓了一下速度的雄鹿脑袋中。 巨大的力量不仅刺穿的雄鹿的头骨,竟然顺势将数百斤的雄鹿带倒后,投枪继续插入一旁的树木中,任雄鹿如何抽搐挣扎,竟然纹丝不动。 可想这只投枪的力量有多大,在目不转睛看着的苏小楼,大呼过瘾的同时,也暗暗咋舌。 但如此不计后果的用力,也是有代价的,那青年身形控制不住,从马背上被甩了出来,重重落到雪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被惊吓到了极致的鹿群,往山谷中毫无章法的乱窜。 左边水源上的平台上,一道身影从灌木丛中跳跃而出。 一个飘逸的翻身,踏上与石块颜色融为一体的马匹上,单薄的锦衣,倒是有那么一点说书中的豪杰身影,赏心悦目,不用说也知道是他的大哥。 他双腿夹紧马鞍,双手持弓,拉了一个满弦,从远处看,都极具力量与美感。 箭脱弦而去,一只雄鹿被他一下子拦截在前,惊叫一声,身形急转,飞跃而下。 那支射出的箭矢竟然准确命中飞跃在空中雄鹿的脖子,雄鹿凄厉惨叫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 但随即又爬了起来,快若闪电跟着溪流边狂奔而去。 苏然的马匹速度竟然一时追不上这头雄鹿,也不再迟疑,取出投枪,毫不犹豫的投了出去。 从远处看,只见那头雄鹿应声栽倒在地,鲜血顿时染红了周边的雪,形成了一个黑点。 雪地中,苏然勒住了缰绳。 疾驰骤停的马匹仰天长鸣,白衣胜雪,颇有一番神采。 第11章 满载而归 此刻山谷陷入了激烈的围杀,九叔说到底体力不支,虽然射中了鹿,却并未能猎杀成功,让它逃向了谷口。 他懊恼的催促马匹追赶。 李学却不知何时跑到了山谷边的山顶上。一时不慎,马匹踩空,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长枪也脱手落掉。 心高气傲的他自然不甘毫无收获,竟然掏出腰间长剑与陷入灌木丛中体型庞大的雄鹿搏斗。 苏然看得一脸焦急,雄鹿体型庞大,若是挨上它一脚或者被鹿角顶撞,恐怕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于是急忙朝山上大喊道:“学弟,万万不可!” 终究是缺少经验。 也顾不得已经杀死的雄鹿,御马飞奔朝山上而去。 远处那村中青年见此也是目瞪口呆,这李家大少爷可真是初生牛犊,也跃上马赶了过去。 心急如焚的苏然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却是白茫茫的一片,赶紧下马,四处观望。 听见前方传来响动,也顾不得那么多,抽出长剑,就跳了下去。 随后赶来的那青年,也毫不犹豫提着马鞍上挂着的横刀,也跟着跳下去。 穿过厚厚的灌木丛,却是一个平台,杂乱的打斗痕迹,只见巨大的雄鹿躺在那,低声痛苦的哀鸣,却不见李学的身影。 苏然心下焦急,若是李学折在了这里,他如何跟父亲和李世叔交待。 “李学,李学.......”苏然大声喊道,飞奔过去。 然后那雄鹿一旁,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洪亮的声音:“然哥,我在这!” 苏然赶紧推开雄鹿,扶起李学。 “我没事,快压死我了!”李学缓了下气。 见他真的无事,苏然一下瘫坐在地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那雄鹿脖子、肚皮上血流不止,几道触目惊心的剑伤口,也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可真不要命。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终究是同一路人,若是换成苏然,他恐怕也会如此。 赶来的青年,见两人无事,也松了一口气。 看见那雄鹿的惨样,也不禁咋舌,这李家少爷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虽然上前夜,他见识过李学击杀暴乱流民的残忍手段。 “五哥,你去接小楼下来,我们在谷底汇合。这里我们处理。”苏然对那青年说道,青年年长苏然几岁。 青年点点头,爬回了山顶,骑着马将苏小楼接到了谷底。 苏小楼下马后,就迫不及待去看了看已经断气雄鹿,巨大的体型比他大得太多,左右摸摸,恐怕不下五六百斤重。 暗暗心惊,怪不得鹿肉都卖的很贵,因为能狩猎雄鹿的猎户很少,大多用陷阱抓捕,所以收获甚少。 连九叔那样经验丰富,武功底子厚的老猎人都会失手,更不说其他人。 待大哥与李学骑着马,拖着那头巨大的雄鹿下来,在谷外驱赶鹿群的队伍与九叔也回来了。 拖着两头不大的雄鹿,远远没有三人在谷中猎杀的这三头雄鹿强壮高大。 特别是苏然击杀的那只,应该是鹿群头领,个头更大,鹿角也是最大的。 苏然取下鹿角递给苏小楼,笑道:“大哥说给你最大的鹿角。” 鹿角很重,苏小楼拿不起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见此一阵哄笑。 大约是收获后的喜悦之情,毕竟今日狩猎到如此多的鹿,是极为少见的。 然后开始忙碌起来,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拖架,淋了些水,待底部结冰之后,将猎杀的鹿放在上面,用马匹拖着走。 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 一群人开始往木南镇出发。 本来在大哥怀中睡着的苏小楼,听见狼的长啸声,被吵醒了过来。 此时圆月已经爬过了山头,山头上若隐若现的影子,应该就是饥饿的狼群,它们跟着鹿的血腥味不肯散去。 狼群很聪明,知道眼前这队人不是己方能抗衡的,并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周围徘徊,试图寻找机会。 “饿不饿?”苏然见他醒了,轻声问道。 他倒也老实点点头。 并排走着的九叔听到了,笑了一下,又递给他两片鹿肉干,“坚持一下,再过半个时辰就出山了。” 此时,天已经全部黑了,借着月光勉强可以看清路,干脆连火把也不点。 翻过一个山头,就见到了木南镇亮起的灯火。 一群人拖着五六只巨大的雄鹿入了镇中,引起了轰动。 雄鹿有多难狩猎,大家都是知道的,纷纷出了院门看个热闹,寻思着明日去与他们买一点。 苏宅,苏母已经在大门徘徊了很久,虽然大儿子做事稳重,但是二儿子调皮捣蛋,总归是担心的。 银月和青衣跟在一旁,也在翘首期待看着街头。 听得马蹄声响,苏母才放下心。 随即一群人停在了苏宅门前,九叔先下了马,将苏小楼抱了下来,递给苏母,笑道:“大嫂子,这么晚还等着咧?” “这不是怕这小捣蛋鬼!”苏母也笑着答道,摸了摸苏小楼的头。 “阿娘,我才没捣蛋呢!”苏小楼举手抗议道。 苏母拍下他的手,抱起他,与众人道:“先去后院洗把脸,然后到前院吃饭!” 然后又对青衣说:“赶紧去装两盆炭火放在桌下。” 众人也应允客气回道:“好的,婶子!” 前院摆了两桌酒菜,众人饥肠辘辘,也没客气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阿福叫了镇上壮汉屠夫牛大和牛二兄弟过来帮忙分解鹿肉,忙活到了半夜,才将五头鹿分解完毕。 苏然按照等比称重分给众人后,特意留了一百多斤净肉,吩咐阿福送给各家在此次流民暴乱中失去亲人的人家。 大家都很认可这做法。 众人饭后并没有走,在苏宅院落中烤火喝酒聊天,到了凌晨才慢慢散去。 随着镇上的白事相继办完,时间也来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 平时忙碌安置流民的苏洋生,也放下手中的事,带上苏母一大早就赶往河间府采购年货。 到了夜晚才回来,足足拉了两大马车,苏婉早已等得花儿都谢了,撅着嘴很生气。 苏洋生哄了半天都哄不好,还是与苏然一起去镇上周四伯家帮忙忙活白事的苏小楼,掏出两串冰糖葫芦将她哄好。 “下葬还顺利吧?”苏洋生忽然问了苏然一句,面色有些伤感。 苏然点点头,道:“葬在荣坡湾。” 他知道周四伯此次战死在流民暴乱中的儿子,是父亲的发小,他们感情很深。 闻言苏洋生沉默了半天没说话,只顾将马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苏然从未见到父亲这般无声的伤感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 母亲微微朝他摇摇头,苏然哪里能不知道母亲的意思,也就没说话,帮着搬东西。 第12章 官道送别 苏洋生在书房坐了一夜,未眠。 在苏小楼半夜隐约还听到父亲的哭泣声。 听得他们所讲,大约昨日埋葬的死者是父亲的好友,那种伤感也深深触动了他。 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妹妹,拎着裁切好的红纸,缠着父亲教他们写对联。 兄妹两人笨拙的举动,弄得全身到处是墨水,苏洋生也在这温馨的场景中暂时忘记了悲伤。 外出送礼而归的苏母走进院中,就听得书房中自家丈夫爽朗的笑声,还有女儿气呼呼抱怨声。 走进去见父子三人正在写着春联,虽然把墨汁搞得到处都是,苏母也并没有生气,而是欣慰笑了笑,轻轻退了出去。 过年的喜气淹没了前些时日流民暴乱的阴霾,整个小镇又弥漫着一股祥和的气氛。 本来放管家阿福回去跟家人吃个团圆饭,他说什么也不肯,毕竟家里事情很多。 青衣和银月都是孤儿,倒也没什么牵挂。 贴对联,打扫卫生,充实而又忙碌着。 这是小时候苏小楼梦寐以求的生活,许多年前,大年三十他总是趴在孤儿院楼顶的阳台上,静静看着对面楼里,各色各样的团圆饭,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物是人非,他依旧很享受这感觉。 有人说,无论怎么变化,人最柔和的记忆,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地方,都能升起暖意。 跟随父亲添乱一般将家里门窗都贴好了春联,苏小楼就带上妹妹到门口玩烟花,邻居家的大黄狗旺财也摇着尾巴跑过来凑热闹,刚好走到石缝中火炮爆炸,吓得弹了跳了起来,汪汪的叫了几声,夹着尾巴跑回了家。 看得苏婉‘咯咯’的笑,然后对着坐在门口石凳上的苏小楼道:“哥哥,我要个更大的。” 苏小楼在身旁的竹篮里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手臂粗的爆竹,不过引线有些短,“诺,婉儿,你放到那坑中,哥哥教你点。” 苏婉小跑过来,开心的拿着那大爆竹放在街道的消水孔洞里面。 苏小楼点了一只青香,递给妹妹,吹了吹香头的火焰,她隔得远远的尝试点燃引线,总归是有些害怕,青香晃去晃来,点不着。 “砰!”身后传来一声,却是外出而归的大哥苏然。 苏婉被这一声模拟爆炸声吓得‘哇’的一声,丢香捂着耳朵后退。 见到是大哥在那哈哈大笑,苏婉哪里不知道大哥在吓自己,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任苏然怎么安慰都要去找母亲告状。 苏小楼摇摇头,拿起地上的香,点燃了引线,迅速跑到院门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又是一年夜。 ...... 年后主要围绕祭祖展开,走走亲戚,前往老家上坟。 很快就到了元宵,去了河间府玩了两天,大哥苏然不愿意带他,就跟着父母逛灯会,赶了庙会,也非常有意思,习俗和时代文化倒让他开了眼界。 玩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回到木南镇后,短暂休息了几日,大哥苏然和三妹苏婉又要回到河间府读书。 一家人将他们送到了镇口官道上,管家阿福驾着马车,青衣坐在马车另外一边,欢快的哼着小曲。 银月苦着个脸闷闷不乐,站在一旁不说话。 苏母见此暗自摇摇头,心知银月性格并不安分,是万万不能让她待在自家儿子身边,纵然是她千般哀求。苏母也打算过些时日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 此去,苏然应该不会再回来,他被保举入了木南府学,只要年中府试他能取得名额,就会进京赶考,参加明年的春季会考,若能取得秀才资格,就会在京城苦读三年,然后参加科考。 苏小楼有种预感,也许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相处时间虽短,苏然让他感受到了被人呵护的安全感。 那种感觉是小时候他极度渴望的,在委屈受欺负的时候,有个人能撑起头上的天。 苏母、苏父不厌其烦的给苏然详细交代和嘱咐,好一会,苏洋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苏然走了过来,捏了捏走神中苏小楼的脸,说道:“大哥要走了,好好习武,大哥回来可要考教你。” 苏小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一跃上马,见苏婉哭的跟个泪人一般舍不得母亲,示意青衣安慰下妹妹。 纵然苏父、苏母也不舍,但是将她送到河间书院,跟随书院夫人学习琴棋书画,也花了不小的代价,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 夫妻俩也想能将自家女儿能培养出些书卷气息,长大了能有一个好的富贵归宿。 因为夫妻俩都是颠沛流离过来的,看得清社会本质一面,若是王朝鼎盛依旧,木南镇永远是他们的根,若是到了那地步,也有一个安全的归宿。 “阿爹、阿娘,孩儿走了。”苏然对着父母说了一声,轻抖缰绳,缓缓走了出去。 苏父、苏母晃了晃手,以示路上安全。 分别,总是弥漫着愁绪,直到马车消失在官道上,一家人这才打道回府。 没了苏然和苏小婉,还有都在忙碌的阿福,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整个过年,都忘记去拜访那老瘸子,心里有些担心,那瘸子会不会发飙就不教他了。 第二日,带上银月,买了只烧鸡,心里忐忑的前往瘸子府上。 老瘸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知道他会来一般,已在院中摆好了香炉和祖师牌位。 老瘸子师承一个叫做独眼老人的怪侠,师门也只剩下老瘸子一人。 “入我门,有四条门规。一规严禁滥杀无辜,二规严禁私传门内绝学,三规重忠守诚,四规不得断绝传承。你可记住?”老瘸子对着在蒲团上跪着的苏小楼说道。 “弟子谨记!”苏小楼严肃回答道。 老瘸子满意点点头,继续道:“我派虽尊崇无为而治,所习武学也要靠个人悟性。但是方知这世上只有持之以恒,勤学苦练,方才能有所成就。既然拜入门中,就万万不能懈怠。” “弟子牢记师父之言。” 老瘸子点点头,道:“起来吧。今日拜师,也就不授课。陪老夫喝两杯,从明日开始,就是苦日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苏小楼嘿嘿一笑,将油纸包裹的烧鸡摊在桌子上,搬过来一壶梨花酿,道:“弟子能吃苦,既然下定决心走武一道,自然是深思熟虑过。” “哟,你小子还深思熟虑,到时可不要哭鼻子,老夫可是要打屁股的。” “师父,你瞧好便是。” ....... 第13章 时光飞逝 于是就这样,苏小楼开始跟随老瘸子日复一日的习武。 从最基本的扎马步、跑步、举石锁开始,晚上还要学习内家理论知识。 苏小楼展现出了令老瘸子还有苏洋生都惊讶的韧性,从来不会抱怨辛苦,每天严格按照老瘸子师父的要求完成当天的任务。 花了大半年,打好了身子骨的底子后,老瘸子师父开始给他安排一些特殊的训练。 比如每天要身穿数十斤的铁块进行基础极限耐力锻炼;在木桩上完成高难度的动作等等。 磨炼他的意志和身体的极限承受能力。 高强度的锻炼,让他身子骨开始吃不消。 老瘸子早有预料,开始给他用内服外用的药,双重调理他的身体。 也逐渐开始传授他医术,带着他进山采药,辨识百草。 制作各种跌打损伤的外用药膏,治疗内伤的丹药。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这三年,老瘸子没有教他一招一式,也没有教他任何内家功法。 苏小楼也从来不问,努力做好当前。 直到第四年,他用过的药渣已经堆到了丈高,在药浴池里也能熬过一个时辰。 于是解下身上的负重,可一跃七尺高,步伐轻盈稳健,中气浑厚,目露精光。 他这才懂得何为穷文富武,单单这四年他知道的,用来调理修复身体的药材,就不下三十两黄金。 更别说还有瘸子师父友人从各地寄过来,不要钱的奇药。 苏洋生原本是要把这些黄金给老瘸子师父,却被他严词拒绝赶走。 四年相处下来,老瘸子师父从来不谈自己,只是有次喝醉后,他才简略讲起他的过往。 他并无什么亲戚子女,孤家寡人一个。 原本乃是边军中最传奇的莫家军总教头和莫家军最精锐的陷阵营主将。 后来战场上受了伤,加上莫家军被拆散不复存在后,他才选择离开边军,返回家乡定居。 又熬到了四年末尾,瘸子师父叫他把药渣清理后,开始传授他打坐调养的入门口诀。 也是这一年,母亲终于为银月寻到了一户好人家。 定在初六办婚礼,还给她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出嫁前一天,银月在镇口的官道旁站了一天,只是她失望了,那个英武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她心中最后的期待也化作叹息与绝望。 绝望的并不是生活,而是属于人生来对于纯洁美好的憧憬。 有时候,将那最唯美,存在心底,反而才是最珍贵的。 所以出嫁那天,银月是开心的。 家里又买了两个小女娃,比他大一些,经过几年的调教,其中一个送到了河间府去侍候苏小婉去了。 苏然去了京城,开春后他也来了信,第一次参加科考,他落榜了。 当然这也在预料之中,虽然名落孙山,但是他的文章和不俗谈吐得到了当朝太子太傅、大学士、礼部尚书崇文景的赏识,推荐他入了夏朝最负盛名的草堂书院读书。 并拜了两位当世文豪为师,在京城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开春后,瘸子师父有事前往木南府,放了苏小楼几天假。 于是他便与父母前往河间府看望妹妹。 由于今年河间书院院长夫人生了重病,她膝下本无女儿,一向疼惜苏小婉。 于是她过年也就留在河间府陪院长夫人,并没有回家。 十一岁的苏小婉心智已经非常成熟,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样,只是平时不见,终归是有些生分。 ...... 转眼,又过了一年,老瘸子师父身体开始出现问题,时常生病。 年轻时,受过太多的伤,老了之后,那些伤的后遗症也开始显露。 这让老瘸子师父有些着急,他的身体情况,他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开始提前传授苏小楼功法、剑法和一些拳脚上的功夫。 虽然有些拔苗助长,但是苏小楼超越普通人的悟性和韧性,还有极端的刻苦,也并没有出太大的岔子。 只是基础有些不牢靠,但老瘸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心知自己时日无多。 光阴如梭,时光飞逝,三年又是一眨眼而过。 这年,苏然春季科考,一路高歌猛进,科举会考中得前二十,是为进士。 轰动了整个河间府,是河间府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进士。 报喜之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酒宴就办了三天。 三个月之后,殿试中,苏然被皇帝钦点为本恩科第三,高中解元。 顿时轰动了整个木南府,报喜之人足足应付了两天才接待完。 木南府太守、知府、木南郡守、木南征北将军府、木南端木王府等纷纷派人前来祝贺,一时间木南镇苏家风头无两。 这一切与苏小楼并无太大关联,他一心醉心武学,心无旁骛。 老瘸子师父已经病到卧床不起,苏小楼天气好的时候,都会用小木轮椅他出去走走。 几年时间,苏小楼也长成了一个俊俏青年,代替了自家大哥,成了镇上少女的梦中情郎,加上有苏然解元的光环加持,有不少河间府大户人家都遣了媒婆来问。 只是苏小楼反应激烈,苏父、苏母这才暂时作罢。 因为苏然高中解元后,履行当初的诺言,与金陵府杨氏千金定亲,年后完婚。 因苏然高中解元后,多方运作下,补了吏部实缺,暂时也走不开。 苏父、苏母只得前往京城主持自家儿子的定亲,询问苏小楼后,他却没有一起前往京城,因为老瘸子师父的病太严重,能不能熬得过今年都是问题。 于忠于孝,他都不能离开。 这点苏父、苏母虽然不忍将儿子一人留在木南镇,但是也极为赞成儿子的决定。 夫妻俩带上苏小婉和生了重病的管家阿福前往京城而去,家中只留下了一个丫鬟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阿福在苏家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事事亲为,功高劳苦,苏洋生和苏母对他的感情是极深的。 这次生了重病,不顾他的激烈反对,带他去寻京城名医医治。 不得不说,苏洋生和妻子,为人善良,对待家人是极好的,哪怕是下人,平时也不会过多苛责。 当年银月出嫁,她在苏家不过呆了六年,苏母还给她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是很罕见的,因为她也不过一丫鬟。 第14章 忘我之境 又是一年寒冬时。 苏小楼穿着薄衫,在院中舞了一遍本门不传剑法,运转内功心法,不断摸索改掉存在的问题。 房中传来了瘸子师父剧烈的咳嗽,他病得更加厉害。 叹了叹口气。 “杏儿,药煎好了没有。”他朝厢房喊道。 一个少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了出来。 “少爷,好了。” 苏小楼接过药,入了房中,炭火烧的很旺,很暖和,只是刺鼻的药味让人颇为难受。 将药放在了桌上,开了两扇窗户透透气。 杏儿给炭盆中加碳后将蚊帐拉开。 老瘸子脸色灰败,一脸的痛苦,吃不下东西消瘦到眼睛深陷。 这一幕,刺痛了苏小楼,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坐在床边,用毛巾给他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唾液,轻声道:“师父,喝药了!” 老瘸子这才艰难的睁开眼,眼中没了第一见到他的杀意和寒光,只有痛苦和死亡之色,这让苏小楼内心很沉重。 他看了看苏小楼,似乎看得见他心中所想一般,长叹了一口气,艰难说道:“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徒儿,莫要悲伤。人生短短几十年,老夫也活的洒脱精彩,不枉此生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苏小楼心里控制不住的哀叹,人若是能长生,无灾无病那该多好。 “师父,先喝药。”苏小楼将药递到他嘴边喂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让老瘸子不住的反胃,开始剧烈呕吐。 杏儿见此,赶紧端过来了痰盂,苏小楼扶起他,轻拍着他的后背。 已经是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全是血块。 漱了口,这才又躺下。 老瘸子已经是气喘吁吁,但也恢复了些精神,拉住苏小楼端药碗的手,沉声说道:“老夫的病,已经不是药石能救的。就不用折腾受那份罪......” “师父!不坚持怎知道没有......” 老瘸子拍拍他的手,打断了他,如同平时教导他武学和医术那般洒脱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为或者不可为。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一天,让师父走的体面一些吧。” 苏小楼沉默半天,想说什么,又卡在喉咙,说悲伤也不见得多悲伤,只是那种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回去吧,明日来早一些。为师给你交代一些东西。” 苏小楼哪里肯走,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我就在房中,陪着师父吧。” 见徒弟说得坚决,心知改变不了徒弟的想法,老瘸子也就闭目沉沉睡去。 苏小楼与杏儿就在房中打了地铺睡下,心中困惑烦闷压抑,翻去覆来睡不着。 直到了凌晨,看了一眼师父,见他呼吸顺畅,也就放下心来。 干脆到院中舞剑发泄心中的烦闷。 一连持续几个时辰,汗水打湿了衣衫,天亮了都不自觉,不知何时进了忘我之境。 搀扶着老瘸子出来的杏儿正准备喊自家少爷,却被老瘸子止住了。 见场中苏小楼剑法褪去了生硬,飘逸灵动,明显与内功心法融汇贯通,剑法中最难的连贯杀招竟然丝毫不停顿,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动作使出。 这剑法算是入门了,本以为怎么也要花十数年。 此子果然天赋异禀,自己当年没看错人,根骨奇佳的同时,悟性也是罕见的。 老瘸子很欣慰,自家师父独眼老人的独门绝技,灼月剑法终是选对了传人。 自己这些年来,传了不少资质天赋不俗的少年,却无一人炼得入门,只道是一门寻常的剑法,无人知其玄妙之处,也就未收得一名徒弟。 对于苏小楼,他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只是传了完整版的灼月剑法给他,即便是练不会,也要传给下一辈。 如今见他一夜顿悟,确实是临死前的一份惊喜。 只见苏小楼身法越来越快,手中的长剑化作剑光,留下一道道残影。 忽然他猛的止住身形,一剑刺入那巨大的石磨中,长剑竟然如同刺入豆腐一般,轻松插入坚硬的花岗岩石磨盘中。 恢复心神的苏小楼,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没入石磨盘中的长剑,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尝试拔出长剑,竟然纹丝不动,加大力气也毫无作用。 “好了,徒儿,莫要做那无用功,拔不出来的。”老瘸子笑道,声音比昨日敞亮,中气也足了些。 苏小楼转过身,老瘸子师父已经坐在门口木椅上,听得他声音去了病态。 但他却是心下一沉,师父他老人家这是服了那半毒半药的凝气丹。 沉重的心依旧沉重,又生出些莫名的悲伤,走了过去,叹息道:“师父,您又何必吃那东西!” 老瘸子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些笑容,一脸的平常淡然,道:“你去赶辆马车过来,为师想去后山看看。” 苏小楼只得点点头,叫上了杏儿,出了门才吩咐她,去请城隍庙旁的老道士来主持后事,棺材要订口最好的。 杏儿很疑惑,谁要死了吗?不过她一向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不会问为什么。 不过多时,苏小楼将马车赶了过来。 天空中的乌云忽然散开,露出阳光,老瘸子用手遮了遮眼睛,适应了之后,苏小楼已经推过来木制轮椅。 将老瘸子师父抱上马车后,木制轮椅放在马车后面的货架上。 原本身强体壮的师父,这两年被病症折磨得只剩下了皮包骨,苏小楼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赶着马车往后山去,今年的雪来得很晚。 虽然寒冷,却干燥,往后山的路并不泥泞,光秃秃的树木在微风中掉下最后几片枯叶。 几只乌鸦在马车声中惊吓飞起,发出些凄凉的叫声。 阳光很明亮,一路苏小楼与老瘸子师父都沉默没说话。 直到马车上了山脊,老瘸子才喊停下。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谷底,隐约还可以看见些残留的建筑。 听母亲讲,这里原来是有十几户人家,三十几年前,鞑子南下,屠尽了村庄的老少,烧毁了房屋。 镇中老人说这里是块不祥之地,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所以一直荒废至今,连周围的良田都无人耕种。 老瘸子师父坐在轮椅上,失神看着这片谷底。 看了很久,很久,都不曾挪开眼睛。苏小楼就这样静静站在旁边,没有言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第15章 师门旧事 “哎!”老瘸子最终叹息一声,说不尽的复杂意味。 “徒儿!”他轻声唤了声。 “在呢,师父。”苏小楼走了过去,见他双眼流出了鲜血。 那补气丹虽然可以短时间让人振奋起来,兴是和那肾上腺素一个道理,但是毒性也是极强的。 此时恐怕毒性已经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我死了之后,将我葬在那山腰上。”老瘸子指着远处山腰一处平坦的地方,继续说道:“不要立碑,也不要大办。为师生平最厌恶吵闹,活了一辈子,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的走吧。” “徒儿知道了。”苏小楼努力控制自己声音正常一些。 不知何时,苏小楼眼角有些湿润。 终究是相处了快八年,虽没有太多的感人交集,仅仅是严厉的传业授道,甚至都很少说话,但是那种默契早已是赋予了亲情。 “四十九年了,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当真是物是人非。” 老瘸子低语了一句,开始对着苏小楼嘱咐道:“本门绝学我已悉数传予你,切记,万不可懈怠。要谨遵师祖之遗志,不可断了传承。” 苏小楼点点头,略微苦涩问道:“师父可还有什么遗愿吗?” “遗愿!”老瘸子嗤笑了一声,又仿佛自嘲,“你可还记得那年,你与李家那小子问为师,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 老瘸子的话勾起了苏小楼的记忆,李家老夫人因病去世,她是对李家公子最好的一个人。 李家公子很伤心,一直哭,却没人理会他。 于是二人鬼使神差的去找隔壁老瘸子诉说心中苦闷。 自从被老瘸子揍了一顿之后,两人都不敢招惹他。 老瘸子破天荒没骂他们,不仅给他们做了好吃的,还开导李家公子。 于是苏小楼就问老瘸子,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为何人不能不会死去? 等等,许多问题。 苏小楼点点头,露出了一点微笑:“弟子当然记得!” “这也是为师追寻多年的答案。”说着老瘸子陷入了回忆,继续自顾说着:“当年你祖师身患绝症,四处寻访名医、灵药无果后,隐居在木南府石涧崖,我巧合拜入他门下,跟随他学艺十五载。” 说着老瘸子嘴角露出了一抹回味的笑容,仿佛那十年就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一般。 “可惜最后他还是因病去世。临终前于我说,他的师父道号悟道子,是北屋山上的得道高人。悟道子年轻时云游天下,习得一身通天的本领,却在四十岁时身患绝症,寻访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心灰意冷下散尽家财,皈依道门。隐居在北屋山上,偶尔外出云游。” “一日行至一座形似神龙,中被斩断的奇山。观之地理风水,有河从天上来,流往幽冥府之态。当真是吸日月之精华,是为洞天福地。山中猴、老虎、豹子等均具灵性,于是在那山上停留了几日,与灵猴为伴,仙鹤为他取水,百鸟为他摘果果腹。” “次日,睡醒后,遇见一仙风道骨的白发老道。与其饮酒观景,谈论道法三日而不歇,终是精疲力竭,昏昏欲睡,再无力继续。” “那白发老道见此,曰:‘某家仙界来,过往因果中;今得解目汤,尽去心中惑。’然后大笑三声,留下一粒仙药,腾云驾雾而去。” “后来悟道子将那枚丹药服下后,百病皆除。至一百四十有九,在王屋山仙人谷寿元耗尽坐化。正逢师父拜入他门下十六年,师父被怪病折磨得痛不欲生,师祖悟道子也束手无策。在坐化前,叫他去那如神龙被斩断的仙山上寻找仙人医治。” 苏小楼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师父寻遍大川名山、险地秘境,也没有找到那仙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画轴,颤巍巍递给苏小楼,继续说道:“为师年轻时候,在战场上杀敌发泄心中仇恨,身先士卒,不顾生死,以至于受了太多的伤。伤到了根本,等察觉时,已然晚矣。追悔莫及之下,离开了边军,如师父说的那般,寻找那仙山,妄图逆天改命。可惜,也只是步了师父后尘。这幅画,是当年悟道子祖师手绘的仙山图,若是有这么一天……收好罢,也能有个念想,不至于绝望罢了。” 苏小楼看了看手中的画卷,这个师门是被诅咒过的吗?三代人都受病痛折磨。 也难怪这十几年师父经常离开木南镇,短时十几天,有时候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原来是去寻访仙人。 一时间心里怪异,难道自己到了中年也要如此。 矣,万不能这样想。苏小楼赶紧将此种想法抛出大脑,前世的病痛折磨实在让他记忆犹新。 见此,老瘸子还以为他着相了,嘱咐道:“仙人缥缈,真假难寻,莫要去沉溺在这些虚无的东西。” “弟子明白。” “好了,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我知道你买了那梨花酿,为师想尝一口。”老瘸子竟然一下站了起来,额头青筋直冒,活动了下身体,舒服的仰头看着天。 苏小楼心中一痛,师父这是使用了本门的秘法,透支身体最后一点潜力。 拿出了酒坛,解开了酒封,一股熟悉的酒香飘散空中。 “好酒!”老瘸子豪爽的赞叹一声,拿过酒坛,仰头猛灌起来。 看的出,师父他年轻时候,也是个义薄云天之辈。 一口饮掉了半坛,将酒坛递还给苏小楼,苏小楼也举起酒坛猛喝了两口。 老瘸子随即仰天长笑,一瘸一拐走向山下谷中,背影之坚定,让苏小楼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滑落。 怔怔看着师父倒在阳光下的杂草中,手还放在那房屋遗留下的青石上。 或许,这里有他魂牵梦绕的人,这里有他割舍不掉记忆。 终是团聚,是幸还是不幸呢? 苏小楼静静站了很久,最终仰天长叹一声,架着马车回了镇中,拉来棺材。 请了仪容老师傅,将师父遗体仔细梳妆打扮好后,入了棺中。 因为他说过,死也要体面些。 穿了孝衣,老道士简单的做了法事,第二日就下了葬,只立了一块无名木碑。 他在坟前又站了很久。 最后,磕了三个头,带着杏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第16章 安置流民 这年的春节过得很简单,不过还是流程化的放了两串烟花,然后在门口发了会呆。 邻居王大婶叫他,他都没回过神来,还是他家的大黄狗跑过来了围着他转,这才站起了身。 婉拒了王大婶邀请去她家吃年夜饭,便回了院中。 第一次觉得家中冷清,往年苏洋生、苏母在的时候,总会有许多串门的人,如今也只有送些年货礼品。 杏儿做好了饭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实话说,这小丫头做饭不好吃,但是他还是认真的吃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让忙碌一天的小丫头不开心。 初一的早上,他就带上杏儿往师父家去,收拾他的遗物。 按照习俗,将师父的衣物尽数烧去,在他房中发现了一沓八千多两的银票,如此巨大数额银钱,苏小楼倒没什么感觉,也没有任何心动之感。 只是想到今年边关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比往年更甚。 听邻居讲,镇长带人将流民驱赶到木南镇北三里的地方,搭了许多临时的帐篷。 清凉寺和许多乡绅,每天都会开设粥摊免费施粥,倒也不至于出现饿死的情况。 所以镇中并没有流民的影子。 也兴许是这几年木南镇一直收留流民的缘故,今年的流民变得异常的多。 木南镇因为战争,人口被屠杀殆尽,花了四五十年人口都没恢复到原来的规模,所以地广人稀,许多良田都荒废着,这几年镇上一直收留流民,免费发放土地,人口在不断增长。 镇上的繁华程度也更胜以往,隐约有成为河口第一大镇的趋势,加上河间府对木南镇收留大量流民的做法给出高度赞扬,免去木南镇两年的税。 所以,这些银票,苏小楼想法是捐资给镇中,安置流民所用。 只留下一些银两,雇个人打扫看守这偌大的宅子,就当留个念想吧。 宅中的兵器,也捐给镇中,放在这无人使用保养,最终也是生锈腐烂。 将宅子整理得差不多后,将定制好的三块灵牌放在主屋中,师祖悟道子、独眼老人的遗留画像挂在墙上,摆好贡桌,安放香炉。 放上师父和师祖三人的灵牌,点了三炷香,行礼插上后,就赶到镇长家。 对于苏小楼的到来,镇长略微惊讶。 毕竟初一,大多都在家,极少有人出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小楼将来意说明后,镇长得知老瘸子已经病逝,沉默了许久,苍老的脸上有些悲伤之色,不禁长吁短叹,他长老瘸子几岁,比苏小楼更了解老瘸子的过往。 家中之事有镇长长子操劳,他主要还是忙于安置流民。 这几年为了木南镇的安定繁荣,殚精竭力,比之八年前那晚见他那会,背也佝偻了许多,头发基本白完了。 简短交换意见后,镇长安排了十几个镇上的巡防队到老瘸子府中搬运兵器回府衙库房中,并召集了十几个镇上乡绅,共同见证接收那八千两的银票。 乡绅们有感这份义举不易,共同捐资了些钱,要在府衙旁给老瘸子立一个纪念牌坊。 这八千两的银票解了镇上的燃眉之急,最少能解决三年的流民安置用度,大大缓解了镇中的钱财压力。 虽然这两年木南镇高速扩张发展,有四成的荒废良田得到复耕,镇上捐资和利税虽也得到长足的增长,但是还是赶不过开支的用度。 至于后山那片广阔良田和林地,镇长也征询了苏小楼的意见,是保留在他名下还是分给流民耕种收取利资。 毕竟苏小楼是老瘸子唯一的徒弟,由他继承理所当然。 苏小楼考虑了两天,决定还是全部捐出安置流民,产生的利资也充公,镇上自行安排。 山上的树木也免费捐给流民建造房屋,只提了一个要求,逢年过节,去给那山腰上那几座坟墓清扫祭拜一番,承些香火。 在镇长的介绍下,寻到了一个镇上老实的哑巴,每年三两银子的例钱,看守打扫师父的宅子。 并将剩下的六百多两银票尽数交给镇长保管,代为发放哑巴的例钱和平时香火的用度。 镇长做事一如既往的公允、公开,硬是又召集镇上威望之辈做了见证才同意苏小楼的请求。 做完这些事,他与那哑巴详细交代了一番,把房门钥匙如数交给他后,将家中的剩下的两匹马交给邻居照料,带着杏儿赶去木南府。 在木南镇与河间府之间的官道他颇为熟悉,因为也走过几次。 花了两日,出了河间府地界之后,也就陌生起来。 木南府这两年清剿匪患的力度很大,加上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此时已经到了爆发的阶段,随处可见的村庄拔地而起,哪怕是夜晚,官道上都还有商队过往。 天气很冷,万物凋零,枝丫上隐约可见绿芽。 随处可见路边歇息的商队生火取暖。 每隔四十余里,就有一个驿站,大多是私人营生,而非官府之人。 有茶水摊,简易的客栈,卖各种吃食的热食摊,也有打理马匹和维修马车的艺人,连马匹所用的草料都有售卖。 某种程度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河间府至木南府有五天的路程,苏小楼并不着急,游山玩水之态赶路。 这日,翻过一道山岭,官道的斜坡上,一个商队的马车轴断了,堵住了去路,直到了午后才疏通。 所以到了临近驿站,已经快要天黑,只好住进驿站的简易客栈。 在外面的茶水摊点了两壶热茶,五斤熟羊肉,两碗羊杂汤,一小篮子的馍,与杏儿吃了起来。 这两年开始炼筋骨,所以饭量大的吓人,体重反而有所减小。 正在吃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这声音,不下五六十人的队伍规模。 而且马蹄沉闷,不似普通人家使用的马匹,更像高大极具耐力的北凉马。 北良马一般是军马,官府管控很严格,市场上一般极少有售卖,木南镇上也只有李员外家有两匹,那年苏然带苏小楼进山打猎用的就是李员外家的北凉马。 这些还是苏然向他传授的知识。 果然,听得马匹被勒停的撕叫声,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军士,下马抽出长刀立刻将驿站包围起来。 一部分背负弓箭,手持长枪骑着马在驿站外来回警戒。 一看就极具章法,动作娴熟,绝对是边军中的精锐。 何故如此大的仗势? 周围商旅和摊贩见此,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有异动,原本热闹的驿站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一军士手中扛着的那面黑色双蟒的旗帜甚者露出恐惧之色。 第17章 遭遇缉捕 苏小楼心细,自然是察觉到这变化,心想这队军士难道是什么臭名昭着之辈。 杏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朝苏小楼身边靠了靠。 苏小楼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不要怕,自顾旁若无人的吃着东西。 随着军士散开在两边,可见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色绸缎的青年,腰跨长剑,头挽丝巾套着金色发髻冠,虽没有多英俊,却是富贵气逼人。 一旁跟随的银色战甲小将,将全金属的银色长枪挽在身后,枪头划在驿站的青色石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吓得周边人一跳,均是低下头,不敢看那银色战甲小将。 那小将突然大声喝道:“镇北将军府捉拿朝廷钦犯,如不配合,当场格杀。都拿出路引。” 话音刚落,十几名军士就从客栈开始,仔细检查路引,并拿出画像比对,动作粗暴,反应慢者甚至被军士拳打脚踢,众人均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对于女眷,倒是客气。有递银子意图行贿者,均被揪出单独审问,从这点倒可看出,这群士兵军纪严明。 苏小楼视力是极好的,不经意间见到自家停在驿站入口右侧的马车,车辙似乎在往下滴着血水,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动声色。 因为两个手持长刀的士兵已经检查到了茶水摊,苏小楼将自己与杏儿的路引和身份凭碟都拿了出来。 那两名军士仔细查阅了起来,竟然都能识得文字。 见他长相气质不凡,还用好几张画像仔细做了一番对比,确认不是要找的人这才作罢。 两个军士检查到茶水摊旁的羊肉摊上。 几个看似互不相识的商队壮汉却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其中两人大约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面露紧张之色,拿出路引的手都有些颤抖。 “杏儿,你坐到这边来。”苏小楼忽然说道。 还在处于害怕中的杏儿,梦然回过神来,小声‘嗯’了一声,赶紧起身坐到少爷右边。 另外十几名士兵也开始搜查停在售卖草料区的马车。 忽然传来几声急切的哀求声音:“军爷,使不得,使不得。这货中是茶叶,若是打开,茶叶会生霉。求您了,军爷。” 一个中年人带着几个伙计一脸的焦急,不住的作揖。 士兵哪有耐心跟那中年人废话,呵斥道:“滚开!” 几个伙计被吓得面容失色,站在旁边低头不敢言语。 “军爷……” 见中年人还想阻拦,两名士兵用刀背猛的击打他的脑袋,中年人惨叫一声,被另外两名士兵拖开丢在了一旁。 士兵劈开马车上的货物,确实是包装好的茶饼,并无其他物件。 茶饼散落了一地,那中年人捂住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驿站外又骑马飞奔来一人,却不是士兵模样,反而像是捕快的打扮。 他停在那贵气青年人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苏小楼集中了下注意力,仔细听着。 “……王爷,抓到了几人。但是都服毒自尽。只有一人,被及时发现,取下了牙齿中的毒药,没死得成。您看是送回木南府审问,还是?” 那贵气青年略微沉思道:“送回木南府,交于董捕头审问,不管用何种手段,必须撬开他的嘴。” “属下领命!” 随即那人又御马匆匆而去。 银色战甲小将巡视一圈后,与那贵气青年说道:“黎大哥,没搜到人影!” 毕竟驿站也就这么大一点。 “那妖女中了我一箭,必定重伤。定是跑不远,再仔细搜一遍,若是还无踪影。派人回木南府带几只猎犬来搜山,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贵气青年咬牙切齿说道,眼中阴郁,显然是恨透了那口中所谓的妖女。 “末将领命!”小将又骑马巡视指挥起来,同时他也遣了两名军士赶回木南府。 苏小楼注意力正集中在贵气青年与旁人的交谈中,忽见在羊肉摊查路引的士兵,拿着商队壮汉的路引找到那银色战甲小将。 一旁的士兵已经警惕的将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上,拉开了与羊肉摊的距离。 那银色战甲小将唤来了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中年人,仔细检阅路引。 距离太远,也听不清说什么。 捕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进行比对,对着银色战甲小将摇摇头。 见此,那商队壮汉脸色紧张起来。 羊肉摊共六张四方桌,看似毫无关联的九个人分别坐在四张桌上。 穿着打扮也不尽相同,虽然极力的掩饰,却隐约可见这群人,眼中有凶光。 而且手在用一种微不可察的手势,在相互沟通着什么,特别像军中细作传递信息的制式手势。 这点他很确定,当年老瘸子在军中本身兼着打探塞外各族情报的差事,闲暇时也教过他这方面的知识。 离苏小楼最近的那一桌的两人,那名看似中年人的妇女,伸出手端茶杯时,手指尖皮肤洁白细嫩紧致,绝对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该有的皮肤。 他们都是刻意乔装打扮,而且有几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那些路引,苏小楼肯定百分之百没有问题。 只是离苏小楼最远,那桌其中一人,那份不安已经被精明的军士察觉到,恐怕只要稍微一诈,就要露出马脚。 苏小楼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第一次出门就能遇到这种事。 当前是不能擅动,若是被误会,驿站外那二三十手持九旦硬弓的军士,他都不敢说有把握脱身。 见这些军士走路下盘稳健,呼吸气足,手上起厚厚的老茧,特别是右手食指和中指都套着铜环,手臂粗壮,绝对是军中弓箭手中的精锐。 他见过老瘸子使过九旦大弓,两百步可射穿百年老树,方知在前世重型狙击枪都不一定能打穿坚韧的老树。 所以,他很忌惮外围的弓箭手,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之有冲突。 但是与羊肉摊这些人,隔得太近,难免不会波及。 加上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杏儿,所以苏小楼也很无奈,最好不要到那最坏的境地。 第18章 驿站惊魂 见那银色铠甲小将走过来,苏小楼心知要坏事。 只见那小将示意周围军士围拢过来,而且狐疑盯着羊肉摊上之人。 这是小将的故布疑阵,若是这群人能顶住几息压力,绝对不会有任何事。 只是这群人,其中几个心理素质差了些,已经额头冒冷汗,手已经放在腰间长刀上。 被那乔装的女人用手势强行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坐在中间那大汉也在用眼色示意众人不要乱动。 银色小将下马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人的路引,翻了下,假装一脸阴冷喝道:“李四!” 这一声冷喝,让其中三人差点拔刀,还是身边伙伴按住了。 一满脸麻子的中年人赶紧站了起来,谄媚半笑着躬腰对那小将道:“军爷,草民李四。” 见此人市井气息很重,小将皱了皱眉,心下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便皱眉问道:“哪里人士?做何营生?今去往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那麻子中年人依旧笑呵呵恭敬道:“草民家住木南府,苍白县,裕同镇,李家岗子。今运些粮食往木南府出售。” 说完还示意了下不远处的六辆马车。 小将又看了看路引,终是没打算问下去,将路引丢给麻子李四,随意吩咐道:“将这些路引分还给他们。” 说完,又往回走。 苏小楼松了一口气,不起冲突自然是最好。 连他都是如此想,羊肉摊上之人更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 忽然其中一人兴许是太过紧张,然后突然放松,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又让场中气氛怪异起来。 那银色战甲小将闻声停住了脚步。 打翻茶壶那人在同伴责怪的目光中,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茶杯。 苏小楼见此,心道这算是麻烦来了。 弯腰的同时,身上外衫遮不住腰间的腰刀。 若是普通刀具也还好,却都是制式的腰刀,明晃晃的刀头让一旁的军士大喝喊道:“将军,这些是大月族的奸细!” 显然士兵都识得这兵器。 顿时,羊肉摊上九人也不装了,纷纷拔出兵器。 离那羊肉摊老板最近的一人,将手中折叠的黑色长枪甩出连接好后,眨眼间便刺死了那无辜的羊肉摊老板。 顿时鲜血狂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驿站中人开始惊慌起来,纷纷夺路而逃。 顿时驿站乱做一团,数十人在场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寻找躲藏之地。 这队军士丝毫不慌,反而有条不紊的快速撤离驿站中,将驿站外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显然超出了那群大月族人的预料,想趁乱而逃的想法落空。 随即变换策略,裹挟一群吓破了胆的商人妄图冲出驿站。 他们在赌这群士兵不会滥杀无辜。 只是可惜,这群士兵本就是边军中的精锐,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仅仅小将一个眼神,弓箭手在月色下,按着八人一组,三三交替掩护射出一波箭矢。 顿时在哀嚎中,意图冲出驿站慌不择路的人群,被无差别射杀了一大片人。 人群又恐惧掉头往驿站内跑去。 贵气青年旁捕快穿着的中年人,觉得太过残忍些些,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自己回去也不好交差。 当即拱手向那贵气青年道:“王爷,伤及无辜.......” 那贵气青年伸出手打断了捕快中年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几条生命。 冷漠道:“大月族在北水盟中背弃了我大夏,让我边军三镇死伤无数。铁门寒关六地防御崩坏,鞑子和蛮人长驱直入,多少大夏子民流离失所,埋骨家乡。宁错杀,也不能放走一人。” 那捕快听出贵气青年人语气中对于大月族人的仇恨,心知多说无用,只得叹了口气,抱拳行礼告退。 但也不能坐视不管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士兵继续屠戮无辜之人。 便骑马到了那小将旁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小将这才止住弓箭手继续放箭。 那捕快骑马到了驿站门口,放开喉咙朝里面大喊道:“里面人听好了,我是木南知府捕快龙剑心,想必你们都听过某家的名字。想活命,都趴在地上,不要起身。” 显然龙剑心的名字应该是极有威慑力和信服力,驿站内许多抱团躲在掩体后之人纷纷议论。 那客栈老板首先从柜台后举手走了出来,嘶喊道:“大伙听龙大人的,不要乱动。” 说完带头抱头趴在了驿站空地上,见此有数人喊道:“军爷,我等这就出来爬着,莫要放箭。” 顷刻间,驿站众人纷纷走出掩体,抱头趴在地上。 那大月族人还想阻拦制造混乱,欲提刀砍杀商旅,却被外围的弓箭手瞬间射成了刺猬。 见同伴倒在血泊中,同行之人悲愤喊了几声,只要一露出身子,就会引来箭矢射来。 很快,场中已经趴满了来往的商旅。 苏小楼也不例外,带着瑟瑟发抖的杏儿趴在众人身旁,不住的安抚她。 也还算幸运,若是刚才在羊肉摊就发生打斗,恐怕福祸难料。 “将身上兵器都丢在一旁。”那龙捕快又厉声喊道。 顿时场中之人,身上携带兵器者,纷纷解开,扔到一旁。 “从最前面之人,抱着头,一人一人的往出口来。”龙捕快又继续指挥道。 话音刚落,两旁的士兵也抽出近身搏斗的腰刀严阵以待。 很快,场中之人通过路引的核查,被放出了一大半。 见此,躲在马车中间的大月族人心里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为首的壮汉咬了咬牙,脱掉了外衫,从马车上抽了一件衣服套上。 扔掉了兵器,趁着月色掩护,也偷偷趴在人群中。 那乔装女子见着,心下大急,又不敢喊出声,大概也猜到了壮汉的打算,只是如此,必死无疑。 气得直跺脚,那壮汉不舍的看了一眼女子,抬起头偷偷朝她笑了笑。 女子气的捶了几下马车,眼泪划过脸庞,竟然哭泣起来。 在不断有人员被核查而出,那壮汉竟然不知何时摸到了苏小楼身边。 苏小楼一眼就认出了他,气的差点破口大骂,但也丝毫不敢有异动。 外围那些弓箭手,虽然射出的箭远远没有老瘸子的威力大,自己应该能冲出去,但是杏儿是万万活不成的。 所以不能妄动,就剩下这十来人,想挪开点距离都不成。 第19章 苏然故友 快到了那壮汉时,前面刚走出去的一个伙计打扮模样的青年,却摸不出来路引,急的口不择言。 见士兵长刀架了过来,竟然慌不择言向后焦急喊道:“谁......谁......见着我的路....引。” 顿时引得场中之人一阵骚动。 只是还没持续片刻,一杆银枪就捅破了伙计青年的心脏,鲜血喷了好远。 溅到了趴在场中前方几人身上。 场中趴着的众人均是心头一凉,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战战兢兢继续趴在地上。 “将军,且......”龙捕头出言阻止已然来不及,只得无奈向场中喊道:“不管有没有路引,都不要惊慌,不要说话,听从军爷的指挥。” 银色战甲小将冷漠拔出长枪,那伙计青年顿时抽搐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却是发不出半点响动,再无气息。 苏小楼本要先行一步那壮汉,但杏儿的位置却不太好,下一个肯定轮不到她。 心里直呼今夜难以善了,只得让给了壮汉先行。 恐怕周围剩下这十几个无辜人,都要死在弓箭上。 但他丝毫没有办法,他能不能护下杏儿都是问题,又有何能力顾及别人? 在木南镇的八年,见过太多流民之乱,也参加过那种一边倒的屠杀。 不是他冷血,是这世道,注定是残酷的。 毫无意义的善,是活不久的。 在那中年人掏出路引的刹那,苏小楼右手射出一道真气,击晕了杏儿。 也是这个当口,那壮汉在士兵接过路引的瞬间,突然暴起,单手一掌,将那士兵打飞出去。 身形快若闪电,瞬间接过士兵掉落的长剑。 周围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壮汉就直冲那贵气青年而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捉住那贵气青年,自己一方才有一线生机。 也是这个空当,苏小楼在外围士兵放箭后,箭矢飞在半空一瞬间,抓住杏儿腰,滚入了客栈中。 那如雨点般的箭矢,堪堪落在他身后。 一掌打出,客栈大厅里的桌板挡在二人身后。 可听见箭矢射穿桌板的声音,然后落在了客栈柜台后。 见客栈内满地的箭矢,也不禁抹了一把汗。 在偷偷看去场中,那十几人已经倒在血泊中,被箭矢射成了刺猬。 都是无辜之人,当真是天降灾祸。 再说那壮汉直奔贵气青年,那青年却丝毫不慌,脸上还露出一抹冷笑。 腰上长剑凭空飞出,挡住了壮汉的长刀。 身形一跃,抓过弹回的长剑,与那壮汉打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身形穿梭。 由于光线昏暗,弓箭手也不敢妄动。 那小将却丝毫不着急,指挥军士牢牢看住驿站。 龙捕快拿过一支长枪,准备支援贵气青年,银色战甲小将却拦住了他,道:“龙捕快,王爷估摸正在兴头上,勿要扰了他的雅兴。” 龙捕快看过去,只见木南府那个鼎鼎大名的荒唐王爷,手持长剑与一名大月族的内家高手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占了上风。 于是担心便少了许多,若是小王爷在这出了问题,恐怕他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就不用活了。 心下骇然这小王爷藏得如此之深的同时,也不敢大意,取了一口七旦大弓,在箭矢里面灌注了真气,准备随时支援小王爷。 驿站内没了普通人,银色小将也没了顾忌,指挥士兵开始合围驿站。 他心知这些人武功不俗,对付这些内家高手,他也有自己的一套。 士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从旁从马匹上取下重甲换上。 马背上绑着的九尺长,竖向包裹的陌刀,也解开拿在手上。 七人一组,前后呼应递近。 不过多时,便围到了马车堆旁。 有几个沉不住的大月族人,见到重甲士兵围了过来,便准备冲出去背水一战,只是一暴露身子,就被外围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那女子见此焦急大喊道:“不要露出身体。” 马车后的重甲士兵已然逼近,女子与一旁的青年对视一眼,滚到马车下,朝重甲士兵的脚上砍去。 只是他们都是没经历过大夏的重甲兵,不知其厉害。 长剑砍刺上去,竟然纹丝不动,只在黑色的护甲上留下一个浅痕。 那女子与青年突然一击,已经使出了十二分的内力,巨大的撞击,让那两个士兵脚上吃痛之下,暴怒不已。 其中一人,一跃而起,手中长长的陌刀穿过马车上的货物,将车下那青年插了个背凉。 鲜血溅了那女子一脸,惊骇之下,也顾不得悲伤,因为长长的陌刀已经又刺进了车底。 一边倒的屠杀而已,苏小楼看的真切。 终于懂得老瘸子喝醉了之后,说他当年带领莫家军三千陷阵营,杀入鞑子六万大军中,来去如无人之境,万军中取得鞑子大汗的首级。 这些士兵,单兵武力都赶得上二流江湖高手,而且配合到了极致默契的程度,更不说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对于这几个大月族人,不过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杀了几人后,银色铠甲小将改变了策略,准备抓活的。 虽然这样一来,己方士兵肯定会有伤亡,但是取得活口显然是值得的。 所以,在付出三名士兵被打碎内脏而亡后,将剩下活着的三人悉数活捉,并挑断了脚手筋,叫了随行的军医止血,最终塞入防自尽的咬块。 剩下的唯有客栈中的苏小楼,见重甲士兵围了过来,他心中也焦急。 是投降还是强行闯出,若是没有杏儿这丫头,他还是有八分把握。 权衡利弊之下,只得赌一把。 在柜台后大喊道:“我乃木南镇苏家二少爷,当今圣上钦点解元苏然之弟。莫要伤我,我这就出来。” 说着,举出双手。 “苏然!”那银色铠甲小将听到这个名字言语了一声,止住士兵,自己提着长枪走进了客栈。 这时苏小楼也举手走了出来。 那小将见苏小楼与苏然五分相似,便说道:“既然是苏兄的弟弟,就不虚如此。曾听苏兄讲过他弟弟姓名,速速报来,若是不对,休怪本将军一枪刺死你。” “弟姓苏名小楼,尚未有表字。” 闻言,那小将眼睛一亮,将手中长枪丢给一旁的士兵,亲热搂着他的肩膀,道:“还真是苏兄的弟弟,莫要怕。走走走,我把外面事情处理下,就去喝酒去。” 苏小楼一愣,这看似与他年纪相仿之人,怎生这般不认生。 当即只得道:“家中还有一人在那柜台后,被吓晕了。” “你几个看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将苏兄家人抬出来整治。” 小将呵斥边上的几个士兵,士兵赶紧去那柜台后,将杏儿抬了出来。 小将已经弯腰搭背吆喝着苏小楼出了客栈,是极热情。 这时,那贵气青年将那壮汉一掌打下,长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嘴中不屑嘲笑道:“跳梁小丑,脏了本王的手。” 几个军士同样操作,将那满脸不服气的壮汉五花大绑,嘴中塞入咬块,任他如何目怒圆睁,剧烈挣扎也发不了半点声响。 第20章 语中妖女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烟花光亮,贵气青年见此,翻上马背,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对着那小将吩咐道:“十一弟,为兄先行一步,虎贲营应是寻到那妖女。你继续搜索,将这些大月奸细交给龙捕快处理即可。” 话音落,贵气青年已经御马消失在黑夜中。 那小将都没来得及应声,摸了摸脑袋,只得对着那龙捕快道:“龙兄,今夜之事,勿要对旁人提起。” 龙捕快心下一惊,涉及到这位深藏不露的王爷,当即拱手道:“萧将军,龙某懂得。” 萧十一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又去招呼起苏小楼来。 士兵就在这驿站安营扎寨,清理尸体。 还将卖热食的摊贩都赶了回来继续营业。 不过半个时辰,驿站竟然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萧十一真是与苏小楼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仿佛当年苏然与自己大哥萧放初次相识一般,就相谈甚欢,对饮整夜。 苏小楼平时独处习惯,不常饮酒,与萧十一喝到了凌晨,等到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后,想用真气化掉酒劲已然来不及。 昏昏沉沉的他被杏儿扶进客栈休息。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只觉头痛欲裂。 然后盘膝打坐,运行独门内功心法,两个周天之后才驱除掉各种不适。 这才发现杏儿趴在桌子上打盹,没吵醒她。 下了客栈,掌柜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畏惧,躲躲闪闪。 苏小楼也懒得理他,走出客栈才发现已经是中午,感叹这酒真是穿肠的毒药。 院中已无军士的身影,昨日剿灭大月族奸细的战斗痕迹依稀可见,尸首血迹早已清理干净。 驿站内又是一幅忙碌的景象,来去的商队丝毫不受影响。 昨夜之事,仿若梦中。 “前方可是苏公子?”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询问声。 转过身,却是一个青衣小厮,便回道:“在下姓苏。” “那是您没错,我家少爷叫我把这个交给苏公子,并吩咐我转信于公子:木南府如今局势错综复杂,也不算太平,楼弟若是遇到官家办差,尽可出示镇北将军府之令牌,可无虑有人扰之。为兄公务要事在身,待回木南府,再寻楼弟一醉方休。” 小厮将萧十一的话复述了一遍,递过来一块银制令牌,上雕刻蛟龙,环绕镇北二字。 昨晚隐约记得两人是拜了把子,萧十一年长他半岁,这才有楼弟一说。 苏小楼看了看令牌,道:“那楼弟就却之不恭了。代我转告萧大哥,楼弟在木南府恭候大驾,到时定要一醉方休。” 闻言小厮向苏小楼行了一礼,转身上马离去。 昨夜羊肉摊的摊主,受了无妄之灾,被歹徒长枪刺死。 今日营生这摊子换成了个老头,依旧是熟羊肉,羊杂汤,刚出炉的热饼。 照旧点了一份,杏儿刚好也出了客栈寻他。 一起吃了东西之后,便收拾一下,准备继续赶往木南府。 兴许是昨夜见得苏小楼与那群军士称兄道弟,负责看守马匹和马车的店家,自然是对他极为热情。 不仅免费喂了马匹些熟食,还将马车的左轮免费换了一个,原来的有些裂开了。 当然,这种便宜苏小楼不会去占,在店家的柜台上留了二两银子。 刚走出来,就见杏儿拉开马车的门帘。 却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见自家少爷过来,猛的跳到他怀里哭了起来,支支吾吾也说不清。 苏小楼皱眉捞开马车门帘,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蜷缩在马车里,血水将马车内的软垫浸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四下无人,赶紧放下了帘子。 此时万不能声张,此女恐怕就是昨晚那王爷口中的妖女,若是贸然举报,恐连累自己。 安抚好杏儿的情绪后,带上她又找到店家,按着马车的形制,买了一套软垫。 将马套上马车后,稍微挪动了下车子,用脚将车辙下的血迹掩盖。 昨晚就见得马车上滴下血,原本以为应该早已离去。 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待离开驿站几里远后,杏儿小声问道:“少爷,为什么不报官呀?好可怕。” 一个长在温室里善良的丫头,这两日担惊受怕,苏小楼心里有些自责,搂过她,道:“有些东西,报官反而会惹来麻烦。” 杏儿虽然疑惑难以明白,但是少爷就是她的天。 “杏儿听少爷的,少爷在杏儿就不怕。” 苏小楼拍拍她的头,将马车赶入了小道中,行了大约二里远,到了小道车能行的尽头。 见周围没有村庄,也无行人,便叫杏儿不要看,闭上眼睛。 将那原本以为失血过多而亡的女尸搬下来,却发现还有体温,明显是还没咽气。 也没多想,将她扔在了路旁。 将马车上带血的垫子一一更换,找了个隐蔽的枯草中藏了起来。 将闭上眼不敢看的杏儿抱上了马车,正欲赶车离去。 路过那尚存一息女人旁边时,无意瞥见一块玉佩,却是非常之熟悉。 于是急停了马车,从腰间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少爷,干什么呀?”杏儿一脸慌张抓住正欲跳下马车的苏小楼。 “傻丫头,有少爷在,没事的。取一件你的衣衫出来。”苏小楼对她笑道。 杏儿只好从行囊中取了件黑色的衣裳出来,就见自家少爷拿着匕首,在划破那‘女死尸’的衣衫。 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少爷重要的呼声终究是压过了恐惧,只得硬着头皮将衣衫递了过去。 苏小楼已经剥下她血淋淋的外衫,只剩下渎衣渎裤,见她露出的苍白面孔还有呼吸,杏儿惊呼一声:“少爷,她还活着!” “嘘!”苏小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吓得杏儿四下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 见还是活人,杏儿的恐惧顿时消了大半,赶紧蹲下身去给少爷搭把手。 女人受的刀伤,从左腰处插入有六寸深,八寸宽。 摸她脉搏,很幸运没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也幸运应该是昏迷前翻了身,将伤口压在鹿皮毛上,堵住了伤口,才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将女人翻了个身,见她伤口边上已经微微发红,有感染的迹象。 便叫杏儿从马车后的储物箱中拿出烈酒,用烈酒将她伤口清洗了一道。 这烈酒还是这几年为了救治流民,想了法子,蒸馏得到的。 剩下了一些放在车上以防万一,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身体上的伤口在酒的刺激下,痛苦的扭动起来,杏儿死死将她按住。 苏小楼从腰间取出匕首,用烈酒烧得火红,然后烫压在女人伤口上,冒出滋滋青烟。 杏儿跟随苏小楼多年,与他一起救治过受伤的流民,虽然见过少爷如此处置伤口的手段,还是觉得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待伤口温度下来之后,女人才停止扭动。 拿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之后,用她衣物撕下来一块包裹住。 与杏儿重新给她换了衣服,又将她抱回马车上,从袖中拿出三瓶丹药,吩咐杏儿给她服下。 然后捡起女人的血衣还有枯草中的垫子,放在路边淋上些烈酒,一把火烧掉。 再次检查周围无遗漏之物后,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第21章 自断一臂 阳春三月,气温逐渐开始回暖,越靠近木南府,官道上的商队就越多。 进城官道上,路过一个镇子,看起来繁华且流动人口多,也不见有府兵盘查,思虑再三后,决定在镇上停留两日。 那受伤女人陷入昏迷状态的情况并不是很好,高烧持续不退,不是那些丹药所能调理,必须用猛药才能控制住她的伤势。 镇上选了家掌柜很客气热情的客栈,店家并不介意重伤的女人,只道是生了风寒。 专门腾出后院一间还算干净的厢房作为熬药场所。 给杏儿交代好之后,苏小楼就到镇中药铺购药,加之今日赶集,在集市上碰见采药人在路边兜售许多药铺没有的药材,有用的不少,也买了许多。 回到客栈之后,苏小楼出手大方,店家也在厢房中帮装了浴桶,并烧了热水。 按照药方将药材入水熬煮,到了半夜,一桶药浴才制作完成。 杏儿柔弱,自然是搬不动那女人,叫店家找了个老妈子来帮忙。 将受伤女人剥了个干净,放在药浴中泡了三个时辰后,杏儿又才与那老妈子将女人打理干净。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抬回了客栈楼上的房间。 此时已是凌晨,杏儿将那女子盖好铺盖后,见少爷还在书桌上写着什么,打着哈欠问道:“少爷,您还没睡呀?” “不困。你忙了一夜,下去休息吧。”苏小楼并没有抬头,依旧在认真写着什么。 “哈......”杏儿又长长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去隔壁房中,而是躺在书桌后睡榻上,又继续说道:“少爷,那姐姐可真漂亮呀!像仙女一样。” “昨天你不是才感叹过吗?” “昨天才没这么漂亮,洗完澡擦干净了,真的像仙女一样。”杏儿困得迷迷糊糊,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要是......杏儿也......这么......” 见没了声音,转过头去时,这丫头已经沉沉睡去。 怕她着凉,只得去旁边的房间拿了床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煎好的药放在桌子上。 经过三个时辰的药浴,高烧已经退了大半。 见她那模样,白净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匀称,比例协调到了极致。 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又差之千里,清冷中带着几分火热之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过见她应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估摸着应该早已为人妇。 摸了摸她的脉搏,基本无大碍,用筷子和汤勺撬开她的嘴,将药给她灌下去后,就回到隔壁房间歇息。 苏小楼长年养成的习惯早起,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打坐修炼功法。 将内功运转十二周天之后,已是正午。 杏儿趴在桌上打盹,饭菜都摆在桌上多时。 叫醒她吃了饭,简单洗漱之后,就到了客栈宽敞的后院中,炼起了剑。 “你的剑法很精妙!”声音如同灵鸟那般清脆悦耳,虚弱中带有那么一丝诱惑之力。 苏小楼收了剑,坐在石凳上,喝了一口小二送来的茶水,劣质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见那美丽女子清醒时比昏迷中多了三分娇弱,也感叹当真是红颜祸水级别的女人。 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包裹,说道:“路引和些衣物,还有三十两银票,拿上速速离去吧!” 路引还是镇长怕他遗失,给他开了几份空文,盖上了印章。 昨晚临摹了数个时辰,才将字体七分神韵模仿出来。 说完,没在看她,单指立地,他习惯性做起来当年打基础的姿势。 女人也很诧异,此人看起来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竟然都不正眼看自己,显得极为冷漠。 “你是圣王派来的?”女人警惕的问了一句。 圣王他不知道,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宗教的味道。 当然也没兴趣跟她拉扯,闭目调整呼吸,单指倒立还是很考验全身的力量调整,因为他一般不会低于两个时辰。 许久,见那女人还站在那不肯走。 来送些小吃的小二,见如此美丽的女子,眼睛都挪不开,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被掌柜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不过那掌柜也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子。 当真是麻烦,不管哪个世界,长得太美都是问题。 “我与镇北将军府乃是世交。”说完,从腰间扯出那块银色令牌,丢在了石桌上。 见此,那女子反而放下了戒备,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既然你不是圣王的人,那我只有跟着你才能活下来。” 听到这,苏小楼心中生了些厌恶,语气冰冷道:“我不会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第二次。” 女子面色微沉,心中虽有六成把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是若是猜错了,恐怕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眼前这青年身上的杀气很重,始终都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多是铁石心肠之辈。 但是自己受伤过重,实力不及原来三成,木南府几大势力抓不到自己,恐怕会将这周围县镇都严密监控起来。 自己若是贸然去寻人医治,恐怕在劫难逃。 毕竟能医治这伤的人,在木南府地界没几人。 因为她对医术和调养之术略知一二,醒来之后,闻药碗中残余药的味道,就知道开这方子不简单。 对那毫无城府的小丫头旁敲侧击下,也知道她口中所谓少爷的厉害之处。 她还是要赌,赌她猜对。 当然苏小楼也不知她心里转了这么多道道,只见她拿出那块玉佩。 见此,苏小楼停下了单指倒立,心道果然是自己腰间的玉佩在自己倒立时露了出来。 这女人,不仅长得祸国殃民,头脑也是极聪明的。 “说吧,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小的时候救过一瘸子,他交给我这枚玉佩。并告诉我,持此玉佩到石涧涯,可还当年救命之恩。” 苏小楼走过去,接过玉佩,确实刻得一模一样,材质、年代感都无差别。 心知,这女人应该没说假话。心中也是颇为无奈,本来是低调外出,怎生出如此多的意外。 将玉佩丢还给她,说道:“石涧涯已无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前日当还了本金。我会帮你调养好伤势,到达木南府后,我们就再无瓜葛,这算是利息。石涧涯不会欠任何人东西。” 说完,苏小楼转身走出了院子,末了强调道:“你是谁,做了什么或者是想做什么,我毫无兴趣。记住,在我身边这段时间安分一些,不然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然后按照石涧涯门规自断我一臂。” 那女子听苏小楼言语不似作假之语,心下凛然,对这青年多了几分忌惮。 第22章 以剑换资 因为要治疗那女人,苏小楼基本是走走停停。 遇到合适的镇子就停下一两天,最大限度分散采购药材,以提防官府的注意力。 快到木南府时,又绕着木南府周围城镇走了一圈。 整整花了一个月有余,将那女人的身体调理好了六七成,这才决定前往木南城中。 因为后续所需药物,都是温和的调理性药材,不会引来相关势力的关注。 老瘸子说过,木南府和边军的眼线厉害到超出想象的地步,所以他必须小心为上,以免惹祸上身。 那女子对于苏小楼做事之谨慎,不免诧异。 木南城在大夏王朝建立之初,原本是幽燕十六府的前沿重镇。 随着大夏几代帝王开疆拓土,将王朝国境线推向了北漠草原腹地,木南府反而成了边境后方枢纽重镇,支撑着对整个北面鞑靼和塞外蛮族的防御。 大夏实力最强的军事集团大本营基本也都在木南府。 木南府从建立开始,近一千六百年,从未被攻破过,所以城市繁华、古朴,颇有底蕴意味,规模很宏大。 看着眼前的城墙高达数十丈,四孔十丈高的城门,竟然用的是铸铜的大门。 壮观,苏小楼被小小震撼了一把。 怪不得老瘸子师父说,这世间多少好景色,只有亲自去看过,才不枉此生。 来往的商队旅客络绎不绝,不愧是北地的商业集散中心。 兴许是和萧十一说的那样,木南城这段时间并不太平,进出城查得非常严格,有行贿者基本都是直接抓走。 他的视力很好,远远看过去,见到城墙上贴着的十几张画像,其中有一张就是自己马车上的女子。 虽然将她化过妆,但见城门卫兵旁,还站着身穿白色绣着虎豹的锦衣的人,气质不俗。 恐怕是这木南城什么秘密机构的人,多少还有些担心,但愿镇北将军府的令牌能管用。 将杏儿叫进了马车,那女人倒没什么,显得从容。 只是杏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有些怯生。 自己赶着马车排着队,前方的士兵不断朝后,来回喊道,准备好路引或者通关文牒。 轮到他的时候,他就将三人的路引递了过去,士兵交给旁边桌子上师爷模样的中年人仔细查验。 “车上之人,速下车。”士兵呵斥道。 苏小楼笑了笑,行了一礼道:“车上是家中女眷,不便抛头露面。军爷若要检查,可派个女作前来。” 见苏小楼说话不卑不亢,而且气质不俗。 检查的两名士兵也是见过世面,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对视了一下之后,其中一人跑到后面去跟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汇报。 那人听完后,瞬间大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带着一队士兵就围了过来,口中还怒骂道:“哪里来的刁民?拒绝检查,抓起来严加审问!” 不过待他骂骂咧咧的走到苏小楼跟前,苏小楼手里拿着令牌朝他晃了晃。 “这......这.......”那官服中年人咽了口唾沫,口齿不清,脸上已经露出惊悚,赶紧弯腰行礼,结巴道:“下官...下...官,有眼无珠,望...大官人....不....要怪罪!” 旁边两个士兵见自家大人如此,哪里还不知道苏小楼身份不简单,当即跑向城中叫来了一个老妈子。 见苏小楼不说话,那官服中年人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继续卑微道:“大...官人恕罪,端木王爷下了死命令,来...来往之人必须一一查验。” 苏小楼也不为难他,微微笑道:“当然可,速看,莫要惊扰了家眷。” “是,是,是!”那官员躬身不住答道,然后催促那老婆子掀开了马车检查。 待老婆子看了马车里,只有两女,与画像上的人都不像,伸回脑袋对着那官员摇摇头。 随即,那官员双手恭敬的送回路引。 嘴中不住的赔礼道歉,亲自牵着马车送到了城内百丈距离才停下。 见离那官员远了之后,苏小楼看了看这令牌,心道好东西。 也在苏小楼走远之后,那官员这才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跟在一旁的士兵手下好奇问道:“老大,这人是谁,你怎这紧张?” 官员给了那士兵一巴掌,“平时叫你们养好眼力见,没用的东西,没见着那是镇北将军府的马车吗?” 官员怒骂了一句,拂袖走回了城门。 那士兵哭丧着捂住着脸,自言自语道:“镇北将军府的马车也不长这个样子啊!” ...... 城中之繁华,已经远远超出了苏小楼的想象,鳞次栉比的商铺,干净宽阔整洁的街道,衣着华丽的行人......看的人眼花缭乱,一片盛世歌舞的画面。 由于为了医治那女人的伤势,此次出来携带的银两基本花完,住一个好一些的客栈都难。 这让苏小楼有些抓狂,事事算计,却遗漏了银钱问题,当真是富裕惯了。 叹了一口气,这繁华盛世,瞬间就不香了,只得先找个稍普通的酒楼解决掉午饭。 杏儿见自家少爷心不在焉,还以为又什么心事,便道:“少爷,您想家了吗?” 闻言,苏小楼哑然一笑,摸了摸这个傻丫头的脑袋,并没说话。 那女人见苏小楼对这个傻乎乎单纯似丫鬟又不是丫鬟的少女,竟然露出了深深的溺爱和柔情,显得也是颇为怪异。 不过她是何等人,稍微分析了下,就知道眼前这青年是因为银钱苦恼,但也没动声色,她倒要看看眼前此人如何解决。 “你们就在这酒楼里待着,不要乱跑,少爷去去就来。”说着不等杏儿发问,就已经走了出去。 在马车上取了支长剑,原本是自己的佩剑,怕招摇才收起来。 这柄剑做工繁复,镶嵌着各种宝石,锋利无比,是难得的剑中精品。 原本是老瘸子师父的心爱之物。如今,哎,为了帮他还人情,只得拿去当了。 先过了这关,再去赎出来吧,苏小楼叹了叹气。 打定主意之后,便寻找起当铺起来,通过询问,得知了木南成中最讲信誉和规模最大的当铺:卓名轩。 于是一番寻找,终于在一条全是青楼和豪华酒肆的街道上找到了卓名轩。 见苏小楼丢在柜台上的长剑,掌柜明显眼睛一亮,不似凡品。 在看过去,对方是一个气质不俗的青年,还以为又是哪家沉迷在青楼的纨绔少爷,不禁来了精神,笑道:“客官可是要当这长剑?” 苏小楼点点头。 那掌柜又继续道:“客官可知这典当规矩?若不了解,请先看一旁的规矩,再决定也不迟。” 说着示意了左边墙上挂着的木牌,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典当的各种规矩。 稍微读了一下,朝掌柜点点头。 “我卓名轩诚信第一,典当物品价值都是专人评估,报价后客官可自行决定当与不当,谢绝还价。”掌柜笑着说道,出了柜台,引苏小楼到待客区坐下,下人随即侍奉来茶水。 苏小楼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见此,那掌柜道:“那客官稍等,评估后立刻给客官报价!” 话音刚落,柜台里房间走出一伙计,托着长剑喊道:“上等宝剑一柄,重十六斤八两,长六尺三寸,可当白银两千两!” 闻言,那掌柜笑着问道:“客官,你看价钱可还合适?” 苏小楼也仅仅是点点头,随即掌柜开始办了手续,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将当票和银票交给他。 当期是三年,三年后若不赎回,就归属当铺。 第23章 无所不能 待苏小楼走后,那掌柜叫来伙计,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伙计就匆匆出了当铺。 掌柜见那伙计出了当铺之后,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自语道:“长剑青虹,但愿你这后人知道这两千两的意思,不然休怪的老夫心狠!” ...... 再说,得到银子的苏小楼,找了一家安静且颇为豪华的客栈,订了房间之后,这才去接杏儿两人。 关于苏小楼出去一会就弄到银子,那女人些许好奇。 只是这段时间,尝试与他拉近关系,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小楼在客栈定了一个上等的甲字套间。 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客厅,还有一个茶室、浴室……设施齐全到苏小楼都产生了错觉。 每月六十两银子的房费,确实高的吓人,不过看起来值这个价钱。 杏儿看了不禁咋舌,感叹道:“少爷,这比家里还豪华咧!” 说着,脱下鞋子踩了踩厚实的地毯,在房间内东看看西瞧瞧,显得新奇。 那女人倒没什么反应,坐在客厅的卧榻上,盘膝打坐。 杏儿给苏小楼端来泡好的茶水,拿出自家少爷最喜爱的白玉茶杯和青陶茶壶。 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了他书桌旁,苏小楼见她欢快模样,便道:“喜欢吗?” 杏儿赶紧点了点头,给他按着肩膀,高兴道:“喜欢,这房间好方便,给少爷泡茶不用跑到厨房,还自带的碳炉咧。” “嘿嘿,饿了没有?少爷带你去吃好吃的。”苏小楼放下毛笔,笑着问道。 杏儿摸了摸肚子,实诚道:“有些饿了,少爷,去吃什么好吃的?” 苏小楼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道:“跟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喊木姐姐吗?” “她不饿!” “少爷,你没问她,怎么知道的?” “你家少爷我无所不能!” …… 吃了一顿木南府的特色,羊肉火锅。 杏儿大约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撑得都快走不动路。 夜晚的木南城比白天还热闹,街道灯火通明,夜市的摊贩比白天还多。 有卖吃食、字画古玩、地方特产……也有当街卖艺,塞北戏曲。 勾栏里时常传出来阵阵喝彩声,妖媚勾人的声音,还有才子假音清唱的诗词。 三教九牛,皆可见之。 杏儿买了一串,吃的津津有味。 拉着自家少爷挤进一表演杂技的圈中,见那人的长枪耍得让人眼花缭乱,也不住跟着众人拍手激动的喝彩。 最后丢了几枚铜板做了赏钱,这才不舍的离开。 蹦蹦跳跳又停在了一个杂货摊上,拿起一个雕刻精致的娃娃木雕,爱不释手。 但却怎么也不肯买,苏小楼准备掏钱买下,她拖着他就走。 两人一直逛到了半夜,杏儿的兴奋劲还没过,但她实在走不动了,这才打道回府。 到了客栈,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简单洗漱回来的苏小楼摇摇头,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出了房间。 “你们的关系,还真让人看不懂!”那女人靠在卧榻上,咬了一口苹果,饶有兴趣说道。 苏小楼并没有搭理她,从画筒里抽出了一张空白卷轴,在书桌前画起画来。 他的画技,师承苏洋生,只是少了些人文气息,以工笔为基础,半意境半写实。 多年的苦练,也有了一定的功底。 作画也能促进功法的修炼,这是他在作画中发现的诀窍。 全身心投入心中所想画面,在纸上表达,在内功运转出现瓶颈时会有突破的契机。 只是画到了三分其一,脑中浮现那夜客栈死去的无辜之人,便无心再勾勒下去。 加上这尖笔是写书信之用,用来作画,显然不太合适。 便停下来,沉思了一会。 这时,店家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 那女人也是狠人,如此味道刺鼻,苦到极致的药汤,竟是脸色不变的一口而尽。 苏小楼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探查起脉搏。 她丝毫也不防备,还朝他媚笑起来,只是被苏小楼直接无视。 女人见此,有些嗔怒,心道,这家伙真是不懂风情。 看完之后,苏小楼回到书桌,写了三张药方,连同六百两银票放在了书桌上。 沉思片刻后说道:“明日我们就此别过,自此互不相欠。你的伤基本稳固,这三张药方,每张药方服用十日,每日早晚各一次。一月之后,可恢复到原来九成。” 说完,不等女人反应,就自顾走进了房间,关了门。 那女人一愣,片刻后才自语道:“这人怎生一点风度都没有,让本姑娘睡这客厅之中。” 说罢,走到书桌前,她还是惜命的,看起了药方。 心里也不禁惊讶,这药方用法不俗,当真是罕见。 见下盖着的六百两银票,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深意的笑意。 在灯烛下,自是美的不可方物。 第二日,他没打什么招呼,故意避之那女人,带上杏儿上了马车。 那女人静静站在窗口,看着苏小楼赶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杏儿很不解,问道:“少爷,我们就这样走了,那木姐姐怎么办?” 在她印象里,那姐姐人不仅长得漂亮,说话也让人极为开心,所以对她颇有好感。 “呵呵,丫头,方知这世上,许多人都是见其面,不知其心。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苏小楼笑着回答道。 杏儿似懂非懂,少爷说她不是好人,那她自然就是坏人。 恍然点点头道:“怪不得少爷不和她说话!” ...... 带着杏儿去裁衣店一人订了五六套高档的衣衫。 虽然他与杏儿穿的其实也不算差,只是与城中富贵之人比起,差了一大截。 这些衣衫款式多样,看起来非常具备古典的美感,让他都颇为心动,总要满足心里的国风感。 订完衣裳,要等三日后来取,就近在旁找了家普通的客栈住下。 晚些时候,与杏儿在客栈大厅准备吃着东西。 一个青衣小厮走进来,模样颇为高傲。 那店家见他身穿的特殊服装,立即支开了本欲上前去招待的小二,恭敬笑着道:“这位爷,这边请!” 那小厮捂住鼻子,摆了摆手,一脸嫌弃道:“请什么请,小爷来这寻人的。问你,客栈中是否有个姓苏,名小楼的人?” 掌柜也不恼,依旧客气笑道:“这位爷,请稍等,我这就翻看登记籍册。” 站在柜台旁的小二赶紧在掌柜耳边说:“那位客官就是苏小楼!” 说完指了指,正在角落里吃着东西的苏小楼和杏儿。 于是掌柜就把那小厮带了过去,那小厮见着苏小楼果然长得与自家主子形容的一般,气质不凡。 当即换了副脸色,一脸谄媚笑道:“诶哟,苏爷,总算寻到您了?” 苏小楼扭过头,一脸狐疑的看着这小厮与掌柜。 掌柜明显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歉意朝苏小楼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你是何人?寻我何事?”苏小楼又转过头自顾吃着东西。 如此冷傲的表现,那小厮不见任何不悦,反而腰弯得更低了,回答道:“我家主人萧十一,遣奴才请苏爷前去赴宴!” 苏小楼停下了筷子,思虑这萧十一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这镇北将军府的情报能力如此强悍?与那女人同行之事,镇北将军府是否有所察觉? 心下几番思虑,本想拒绝,但是恐怕得去打探一番,若是牵扯到这些权利斗争中就不妙了。 有了决定,便扭头与杏儿说道:“吃过饭后,就早些休息,莫要乱跑。少爷去会会友人。” 杏儿乖巧的点点头。 苏小楼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杏儿长得乖巧、丽质,便将那块镇北将军府的令牌递给了她。 那小厮也是个人精,眼睛一转,哪里还不知道苏小楼的顾虑。 当即笑道:“公子无需担心,此乃镇北将军府将军令牌,恐普通人难以识得。贵人可用镇北府的腰牌,不管遇到官府还是三教九流,皆可震慑。若遇危险,府兵、城防丁壮、值更务户等等皆可差遣。” 杏儿拿不定主意,不敢拿小厮手中那腰牌。 目光看向苏小楼,苏小楼轻轻点头后,她才接过。 见此,那小厮又道:“苏爷,请,车马已经在外备好!” 第24章 大家挽歌 镇北将军府确实是权势滔天,其车马在喧嚣热闹的城中基本是横冲直撞,无人敢阻拦,也未听得被马车惊吓之人的咒骂。 车行了半个时辰,街道行人逐渐少了起来。 没了路边的摊贩,都是装修豪华的门面店铺,街道也要整洁许多,灯光也更加明亮。 行在此中街道的老少男女,除了侍卫随从,都是鲜衣怒马。 一股子华丽厚重感迎面而来。 马车也放慢了速度,不似刚才那般肆无忌惮。 没行多久,就停下了,小厮按了马凳,吆喝道:“苏爷,到了!” 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毕恭毕敬。 门口已经站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官,举止规制,像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恭迎苏公子!”两个女官微躬身行礼,手放在面前合挽。 倒有些宫廷礼仪的味道,恭敬之下并不轻浮、不庸俗,反而让人感受到的是贵气与威严。 他轻点头,在女官的引导下,入了这座雄伟华丽的宅子。 宅子中比大门更加豪华,掩门的墙,是一块巨大完整的石刻青石。下是水池,栽种着奇花异草,喂养五彩赏鱼。 院内山水园林,让苏小楼有惊艳之感,巧夺天工之作。 引至五层内院,四周环水,中一楼阁,木制长廊连接而去,隐约听见行酒令之声。 琵琶、管弦、筝琴之音交错成曲,听着倒有一番韵味。 湖中楼阁,用光洁的青色陶瓷铺成,奢侈到了极致。 双开丈高大门打开,薄纱成帘垂下,透过灯光,可见舞女妙曼的身姿。 见此苏小楼停顿了下,那女官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微微躬身,道:“苏公子,里面请!” 一个女官也撩开了薄纱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房内很高,很宽敞,如若宫殿一般。 前后左右有半丈高的青铜碳炉,让整个屋内如若春夏一般暖和。 地上铺着艳丽绣花地毯,十个面戴丝巾,身穿薄纱,身材妖娆的舞女正在跳着让人赏心悦目的舞蹈。 透过薄纱长裙,隐约可见舞女贴身衣物,一股靡靡之气,与那有一股子仙气的舞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再看屏风后是十数人的乐队。 正中六张条桌,坐着四人,举杯高谈阔论,身旁都依偎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在旁助兴。 看得苏小楼,萧十一从上跳了起来,推开了身边的女子,一脸喜色,过来将他拖入酒局中。 见此,为首的一个长相俊美,透着三分妖邪的青年男子拍了拍手。 舞女立刻停止了舞蹈,鱼贯而出,乐队恰时也停止了奏乐。 见萧十一口中的好兄弟,虽气质不俗,不卑不亢,但是穿着鄙陋,另外三人都有些轻视。 只道是个落魄书生,傍得十一弟的青睐。 萧十一领着他敬酒的时候,三人也只是浅淡回应,应付着礼节。 可见这些世家公子,虽眼高于顶,但是礼教还是不错的。 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当然也没有光环,所以此等轻视,苏小楼并未放在心上。 这时,为首的妖邪长相青年端木成风,召来女官,便道: “上弦月下,你家挽歌小姐说要与在下共饮一杯,何故现在还不见人影?” 那女官应道:“风公子稍等,我家小姐招待京中而来闺中好友,随后就到!” 端木成风点点头。 另外两人还以为他在吹牛,见那挽歌小姐真的要来,大为惊讶下,露出一脸期待之色。 左边稍胖的青年杨俊忍不住好奇问道:“成风兄,上弦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挽歌小姐都要亲自前来招待你!” “是啊,是啊。成风兄就不要打哑谜,我兄弟二人可是好奇的紧。这挽歌小姐,听说歌如天外来音,生得如那天上仙子一般。我家老爷子约了两次都没见着人呢!”另外干瘦青年罗士才也附和道。 将自家糗事都说了出来,这士才兄不怕回去被他家老爷子吊着抽? 端木成风心中与脸上都是怪异,不过也享受这种恭维的感觉。 只是那萧十一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与他那寒酸兄弟不知在高兴说着什么,令端木成风心有些不悦。 “二位兄弟,上弦月的事不可说,不可说。目睹佳人才是正事!”端木成风一脸神秘。 说到佳人,另外两人一下丢掉了这茬,不住往门外看去。 这木南城大家徐挽歌,当真是有无穷魅力。 不多时,门外木制长廊外灯光亮起,几声悦耳的笑声传来。 端木成风见此,正襟危坐,立即将那身边陪酒的漂亮女子喝退。 端起酒杯与杨俊、罗是才二人举杯共饮,说着些城中大事,未再谈论风花雪月。 语峰转向萧十一,他倒是直接了当,直言人多眼杂,不便谈论公事。 端木成风也能理解,镇北将军府治军严厉,是出了名。 “成风公子,让您久等,奴家自罚三杯!” 未见其人,闻其声音,三分妩媚四分高冷,剩下三分上位者的威严。 实在不像风月场所的女子。 几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停了交谈,看了过去。 楼帘被女官拉开,闻得一股很特别淡淡的清香,只见一淡蓝色华丽轻宫装女子迈着优雅步子,在一群丫鬟的拥簇下走了进来。 长发垂髫,华丽发簪、发扣梳妆工整,宝石玛瑙璀璨装饰。 生的肤若白雪,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唇不点而红,袅娜纤巧。 让人怜惜之余,竟有不怒自威之感,颇有气场。 她目及五人,一一扫过,只有那身着简陋行衣之青年,未曾抬头,自顾饮酒,不免多看了两眼。 端木成风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不过眨眼而逝,站起身来,风度翩翩邀请道:“无碍、无碍,徐大家能屈身相见,已是成风之幸。请,请上座!” 此时,见此女如此超凡脱俗美貌,失态的李、罗二人这才回过神,面露些尴尬,也出声附和端木成风。 端木成风心中鄙夷不已,这二人如此作态真当是有辱世家子的身份。 不似那萧十一,虽也惊艳徐挽歌的长相气质,但是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欣赏,反而没那龌龊之感。 父王都说,镇北将军府人才辈出,见微知着,当真不假。 “成风公子言重!”徐挽哥说着,向几人微身行礼后落座。 丝毫不受李、罗二人贪婪打量的目光影响。 第25章 酒宴刺杀 徐挽歌说话、气场太强,反而让几人有了拘谨,一杯酒一句话,都能让人有受宠若惊之感。 当真是控场能力到了极致。 萧十一是一个在女人方面懵懵懂懂的青年,为人也直诚,几句话下来,对这徐挽歌顿生好感。 见他又要举杯找自己对饮,徐挽歌抿嘴一笑,有一笑倾城之态。 令三人看得心中火热难耐。 “姐姐斗胆称一声十一弟,姐姐这弱小身子,可禁不住你这酒量的折腾。不过......”徐挽歌笑意吟吟停顿了下。 “不过什么,请姐姐直言!”萧十一酒杯端起,豪爽道。 “舍命陪君子,这杯,由姐姐敬你!” “哈哈,姐姐好性情。”萧十一笑着一饮而尽,便不再找她喝酒。 这女人对于人心的把握也是了不得,苏小楼在一旁想道。 搞定了萧十一后,端木成风三人基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过多时就被她灌得迷迷糊糊。 见差不多罢,正欲说什么得徐挽歌忽然换了主意,问道:“十一弟,你身旁何人?这酒宴如此风流之地,竟然不肯正眼看姐姐一眼,是嫌弃奴家生于这烟花之地?” 说完,露出三分伤感,剩七分怜态,让人心疼不已。 端木成风三人正欲呵斥苏小楼,萧十一抢先道:“这是我楼弟,却不是嫌弃姐姐之意。楼弟志不在此,姐姐可知楼弟之兄为何人?” 苏小楼不等徐挽歌接话,说道:“我本山野鄙陋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怕开口触了忌讳,得罪徐大家及在座兄长,给萧大哥惹来麻烦。所以闭口不言,望多多包涵!” “嘿嘿!”萧十一笑而不语。 端木成风三人闻言,心道如此,便不再多言,以免让萧十一不悦。 徐挽歌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道也符合他的穿着,只是这种场面其坦然自若,置身事外之感让她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夜已深,徐挽歌被誉为木南城舞、曲大家,自然是少不了表演歌唱。 见此,众人都是露出兴奋之神情,早听闻徐挽歌歌如天外来音,舞若空中仙子,如今得一见,日后与人也有吹嘘谈资。 只见门外涌进六个身姿妙曼的舞女,在乐队的奏乐中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徐挽歌右手拿一把折扇,修长的左手捏着一个美到无可挑剔的兰花指。 真仿佛天外来音一般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经久传唱的名词,唱出另外一番意味。 几人还沉醉在徐挽歌的歌声中,忽然异变突生。 一舞女抽出腰间短剑,在徐挽歌惊恐的眼神中,刺向她心脏。 她急忙侧身,短剑划过手臂,顿时血流不止,倒在一旁。 另外两名舞女在乐队和其他舞女尖叫声中,手持短剑朝端木成风杀来。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间,李俊和罗士才二人被吓的酒都醒了一大半,慌不择路找掩护之物。 端木成风见寒光闪闪的两柄短剑朝自己刺来,大惊失色下,往后慌忙退去,倒在木制屏风下。 已是逃无可逃,右手下意识挡住脸部,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只是好久,想象中的血溅当场没有出现,只感觉到一阵清凉的风拂过面门,听得几声碰撞。 睁开眼,却是反应极快的萧十一取了柱子上的牌匾,格挡下了两个舞女的短剑。 随即激烈的打斗在了一起。 端木成风顾不得那么多,立刻起身,慌张想向外逃去。 刺伤徐挽歌那舞女见两同党被萧十一阻拦,当下也顾不得徐挽歌,掉头朝端木成风杀来。 端木成风见此已是魂飞魄散,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只想着往外逃,却被散落在地上的水果绊倒。 苏小楼叹息了一声,怎生赴个宴都能生出这种意外。 这端木成风是端木王府的小王爷,身份太敏感。 若是他死在这,恐怕自己就是有萧十一护着,一时半会也难以脱身,搞不好还要身陷木南府的权力斗争中。 当下也不敢再观望,手中酒杯灌入真气,朝那刺向端木成风的舞女扔去。 那舞女也是了的,感到身后的杀机,不得不收剑回防。 一个刁钻角度挥剑格挡酒杯。 只是她没想到这酒杯蕴含的内劲如此恐怖,硬生生将她短剑弹开,连同身形都被拉扯到差点摔倒。 破裂的酒杯如同散开的暗器,在刺耳的蜂鸣中,嵌入柱子、屏风上。 那舞女大骇,也顾不得那么多,正欲挥剑再次杀向端木成风。 苏小楼却是闪过身形,一掌击在那舞女后背。 舞女被一掌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喷出一口鲜血,飞了出去,撞在屏风上,竟然是瞬间毙命。 端木成风被那舞女溅了一身血。 见没了危险,好歹是王府的嫡系子孙,上过战场,见过大世面,也稳住了心神,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一脸吃人的冰冷。 不过片刻之后朝苏小楼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萧十一兴许是饮酒太多,应付两个舞女竟然有些吃力。 苏小楼拾起那被他击杀舞女的短剑,身形快到了极致,留下了一串残影划过。 那两舞女竟然都捂住脖子,鲜血狂涌,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停在前面的苏小楼。 不过两息,便栽倒下去,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萧十一此刻酒也醒了大半,一脸劫后之色,瘫倒坐在台阶上,不住的大口喘气。 见他身上多处伤口,苏小楼问道:“萧大哥,可伤到要害?” 萧十一无力的摆摆手,道:“无碍,皮外伤。楼弟,将这个到外面打到空中。” 却是一支信号烟花,苏小楼警惕的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徐挽歌。 见李、罗二人带着大批侍卫进来后,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朝天空放了烟花,又折返回来,怀中取了些药膏,帮着萧十一处理伤口。 这三名刺客武艺算不得高强,这萧十一也是内家高手,即便是醉酒状态,也不应该应对得如此吃力才对。 “他们对我下了药,软筋散,无色无味,运不起气来。还好我横练功夫一直没放下,不然今天恐怕凶多吉少。”萧十一被药膏刺激疼得龇牙咧嘴。 苏小楼心道原来如此,不过没接话。 将几道伤口包扎好后,萧十一站了起来,拍了拍苏小楼肩膀道:“今日之恩,萧某记下了!” “我们可是结拜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 “哈哈,也是!” 说着,大批身穿战甲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千夫长!”萧十一喝道。 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军士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末将在!” 萧十一此刻思路也清晰起来,这事三个刺客都死绝了,恐怕难以查出个所以然出来,但端木王府那边,总要给个交代。 于是吩咐道:“传我命令,今日有刺客欲行刺端木王爷。着即调城外陌刀营一千将士,封锁木南城各大出口,严查进出城人员。再调八百将士入南城,实行宵禁,等候调遣。” “末将遵命!” 徐挽歌在两个女官的搀扶下,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加上受了伤,便匆匆告退。 临行时,微不可察,似有深意看了一眼苏小楼。 苏小楼回以一个礼貌的笑。 第26章 无非麻烦 端木成风看了一眼,摆成一排的三个女刺客尸体,在挽风阁老板的不停赔罪中,与萧十一和苏小楼打了个招呼,一脸铁青。 然后在端木王府的护卫拥簇中拂袖而去。 看都没看杨俊和罗士才二人一眼,二人只得也向萧十一尴尬的打了个照面,也随之离去。 这二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萧十一原本就看不上二人,若不是端木成风,他哪里会与二人为伍。 看着三具尸体上一掌一剑的致命伤口,掌伤力量浑厚,剑伤之凌厉,平生仅见。 而且观苏小楼杀人前后,犹若家常便饭,说是上过战场,他都信了。 所以萧十一忍不住赞叹道:“当年苏然大哥说你将来武艺只会更盛于他,果然不假。寻个时间,我们好好比划。” 苏小楼也没拒绝,只是笑了笑,便告辞道:“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萧十一点点头,叫来小厮送苏小楼。 走到木制长廊端头,萧十一突然走了出来喊道:“楼弟,下次再好好聚一下!” 苏小楼比划了个应了的手势,与小厮出了这挽风阁。 一师爷打扮的中年人仔细查看三具刺客尸体后,与萧十一道:“将军,确定是圣火教的余孽!”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今儿差点着了道。苟先生,父亲那怎么说?”萧十一沉着脸,听到圣火教,他并不觉得奇怪。 那师爷沉吟片刻道:“大将军已经无心城内事务,鞑子大军压境,铁门寒关无主心骨,他已经赶了过去,主持六路边镇军政要务。城中之事,交给将军便宜行事。” 闻言萧十一轻叹了一口气,“父亲要带走两万陌刀军?” 若是带走了,那才叫麻烦,年后太子要北巡,若没有这两万陌刀军,恐些许棘手,木南湖上的八千水匪终究是个隐患。 那师爷点点头,不过也有好的消息:“大将军向皇上递了折子,欲抽两千陷阵营和两千虎贲营精锐给您。年后太子南巡,马福和洛秋云将军两路大军进关休整,到时会配合将军您便宜行事。” 听到这,萧十一才微微舒展眉头,年纪轻轻,就要肩负如此重担,他有时候也喘不过气来。 镇北将军府三代人,无一庸才,对皇帝忠心耿耿,深受重用。 爷爷与二叔、三叔在南疆征战,父亲主持北境防线,大哥萧放也在两年前,从铁门寒关调往京城,整顿军纪涣散的御林军和京师九门城防大军。 另外几个哥哥都在边军中独当一方,担任要职。 如今父亲又离开,偌大的镇北将军府,就剩他一人与一家老小。 今晚若是他与端木成风小王爷折在这里,不知道要出多少滔天祸事,这木南府肯定会大乱。 看来这圣火教对木南城渗透很深,端木成风是异姓王端木龙老年得子,疼爱至极。 其舅舅更是北境六镇中大将刘其照、刘其水和刘其狂刀三兄弟,其姑姑是当今贵妃,可谓是身份敏感贵重。 而自己如今是镇北将军府唯一的主事人,父亲前脚刚离开木南府,这帮人后脚就对自己下手,还选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要命点。 看来这邪教所图不小,若不是半路结交了楼弟,真是后果难料。 萧十一内心思虑着,整理着事情的脉络。 “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师爷也是犹豫了片刻。 “但说无妨!” “将军那友人恐是故意将这几名刺客灭了口.......”师爷说出了心中疑虑。 萧十一摆摆手打断了他,他何尝不知苏小楼故意下杀手杀了这几名刺客,郑重吩咐道:“莫要去调查他,他与这些事没有什么关联。他是大哥友人的弟弟,无非怕麻烦罢了!” 听萧十一如此说,那师爷自是明白其中缘由,置身事外之举,那如此说倒也合理。 “他是那解元苏然之弟?”师爷好奇问了一句。 萧十一倒有些惊讶,“你怎知道!” “能称大少爷友人之人,太少。” “这倒也是。” ...... 苏小楼回客栈途中,也仔细观望周围,看有无跟踪者,没有什么异常,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道这木南府是待不得,要速离去才行,怎生感觉越牵扯越深。 正想着,马车到了客栈,已经是鸡鸣,天亮之时。 房间内,杏儿那丫头就趴在桌上睡着,蜡烛都还未熄灭,看样子一直在等他。 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后,自己则到卧榻上打坐修炼。 又在城中等了两日,换了身装束,带着杏儿把木南城逛了一遍。 定做的衣裳完工后,这才带着杏儿出了城,往南边木南湖而去。 木南湖位于木南城南三十里的位置,很宽阔,湖中岛屿大大小小不下千座。 湖水主要来源于十万雪山上流下融化的雪水,汇集成的木南河。 湖水冰冷,但不会结冰,湖中暗流涌动,颇为凶险。 北境士兵不善水战,因此木南湖中聚集了一批实力强大的水匪,以此倚仗,木南湖为天险,盘踞湖中多年而无法剿灭。 虽近几年,木南府剿灭水匪的力度越来越大,但是最大的一股势力澜冰岛却没受多大影响,反而接收其他被木南府剿灭的小股水匪势力,势力反而更加膨胀。 朝廷本欲明年调集沿海水师精锐入木南府剿灭气焰嚣张的澜冰岛,却因南疆战乱再起,恐要继续搁置。 至于朝廷如此急切剿灭这股水匪,就是因为澜冰岛的水匪已经影响到木南河作为往北境运输物资的重要通道。 苏小楼与杏儿游山玩水,也不急。 花了三日才赶到木南湖的交南城,这里是木南湖最重要港口,是塞北牛羊、皮毛、矿物南下,南方粮食、茶叶、布匹、盐等进入塞北最重要的枢纽。 所以这里很热闹,很繁华。 当然繁华只能说是商、衣食住行相关的产业兴盛。所见之人,船夫、码头的力士、纤夫、商旅是最多。 与杏儿在交南城逛了一下午,看起来热闹,其实大多是港口产业相关产业的兴盛,所以远没有木南城那般,热闹是综合性,包含文化、娱乐等元素,所以杏儿大失所望。 两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之后,苏小楼就跟掌柜打听这石涧涯的位置。 所幸,石涧镇似乎很出名,那掌柜倒是详细给苏小楼说了一道。 石涧镇有几处温泉,传说泡过之后有延长寿命、驱除百病之效,所以前去那泡温泉之人络绎不绝。 出交南城官道往西边,沿着木南湖边行二十来里路,就到了石涧镇。 至于说石涧涯,掌柜有听来往客人谈起过,确信无疑在石涧镇,只是他未曾去过,不得而知。 第27章 罗氏山庄 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到石涧镇。 石涧镇来往的马车,大多是富贵人家的车队,应该都是去泡温泉的人。 行了三四个时辰,终是到了石涧镇。 官道一旁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两个飞舞的大字:石涧。 刻纹中用白色石漆晕染,显得极其显眼,也少见。 石碑后的官道用青石铺砌而成,常年累月中马匹、马车行走,中是清晰的马蹄印,两边则是凹陷三四寸有余的车辙痕迹。 道路旁栽种着银杏,看模样,已经开始发着嫩芽。 笔直的一条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建筑群中。 又行了半个时辰,这才入了镇中,酒肆、茶馆、客栈等倒也齐全,没有喧闹,只有难得的宁静。 石涧镇不大,前后左右四条街道,不过两个来回就逛完。 选了一家看起来豪华的客栈住下,小二带着两人去往客房路上,忍不住唠叨道:“观客官穿着也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第一次来这石涧镇为何不去泡泡那温汤?” 这声夫人,让杏儿脸一红,低着头没说话。 苏小楼笑了笑道:“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些门道。小哥可愿说说这石涧温汤?” 一声小哥让小二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哪里不允,笑呵呵热情道:“说这石涧温汤可有许多传说.......” 小二滔滔不绝将石涧温泉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 也介绍了石涧河两条支流,被木南府李、罗两家各自占据,建成了石涧镇大名鼎鼎的梦涧山庄和罗氏山庄,垄断了整个石涧镇的温泉商业。 多年的宣传包装,让石涧镇的温泉极为兴盛。 小二因自身差事原因,不得不停止讲述这石涧镇,带着许多遗憾离去。 苏小楼也只是静静的听,并没有询问什么。 “少爷,这温汤洗了之后,真的能长命百岁吗?”在一旁听得入神的杏儿问道。 这问得苏小楼一愣,老瘸子师父说,当年师祖独眼老人居住在这石涧涯,就是因为石涧涯的某种东西能压制他体内的寒症。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道:“长命百岁之人有之,是不是因为泡了这温汤,少爷就不知道了。” 然后看了她一眼,见这小妮子还在石涧温汤传说中神往,于是说道:“明天少爷带你去泡泡。” “好呀!”闻言杏儿既惊喜又很开心,“要是我能活到一百岁,就一直能侍候少爷到一百岁了。” 见这丫头一脸的憧憬,苏小楼愕然,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胡思乱想,泡壶茶来吃。” “嘿嘿!”杏儿傻笑两声,张罗客房里茶室的用具去了。 第二日退了客房,打听了一下,选择了罗氏山庄而去。 在几棵古树中间,一对古朴的石狮矗立在两旁。 山庄门口站着两排长相清秀的年轻仆人,招呼进出的客人。 仆人都很机灵,见马车到来,立即上前牵着马车,招呼起来。 原本,见马车普通,那仆人没有太过于热情。 可见苏小楼下了马车,衣着华丽不凡,往那一站,气质超脱。 与跟在一旁,身穿淡黄色罗裙,脚踏编丝金线长鞋,腰间系着精细编制的银质吊坠,身材娇小,可爱清纯的杏儿。 可谓金童玉女一般。 一旁男女老少与之相比,如同天上耀眼的繁星一般出尘。 不免都多看了几眼,这时一个主事支开了仆人,亲自招呼两人起来。 不得不说,这木南府的商业眼光还是很超前的,将支流中的天然热水引入山庄中,划分成无数独立的院落,根据位置、大小、豪华程度等等收费不同。 当然最为昂贵的当属这地下往上冒的泉水,泡池就修建在泉眼之上,一日之资费就高达三百两白银。 听得杏儿直打退堂鼓,悄悄扯了扯少爷的衣服。 苏小楼却没理会她,自顾与那管事说着,定了一间泉眼上的池子。 待二人被安排在大厅等候空档,杏儿一脸着急,焦心道:“少爷我们走吧,不泡了。三百两银子,杏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见她一脸惶恐,苏小楼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安心泡就是,少爷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说着将怀中剩下的一千三百余两银票,取出三百两之后递给她。 杏儿哪里见过这么多银票,震惊的小嘴都能塞下鸡蛋,接过去看了又看,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少爷,您在哪里弄了这么多银子?” “秘密!” 这时,那管事安排好后,苏小楼先行交了银钱,这才有两个婀娜多姿的侍女,领着二人往山庄深处走去。 已经是夜晚,山庄内奇花异草密布,灯火通明,是极为讲究和豪华。 应是这谷中的温度要高于外界,所以植被才如此生机勃勃。 一排排独立小院立于路旁,来往客人成群结队,还有孩童的欢声笑语。 见得这周围平和、热闹景象,杏儿紧张不安的情绪逐渐消散,隐约还有期待之感。 入了一栋更加豪华的庭院,庭院中配齐了奴仆。 大门值更的两人,院中做些重活的老妈子,烧火做饭的伙夫、厨子。 院中正堂,一个秀丽的丫鬟已经端来铜盆在门口等待,洗手后入内,见得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 饥肠辘辘的苏小楼可管不了这么多,自顾吃起来。 那秀丽的丫鬟本来要在一旁侍候,被杏儿赶到了一边,侍候少爷这种活当然是她来。 ...... 用过晚饭后,漱口换衣后,这才去了温泉池子。 在卧室之后的一个露天院落,周围栽种着拇指大小的绿竹、岩松、花菊等,用细粒的白色鹅卵石填塞其中。 温泉池采用打磨平整的青石板垒砌,周围墙上布置着六盏明亮的九层木质大灯,池边四周分布大大小小十余根灯柱,上均放着油灯。 整个院子光线很好,池中水汽腾腾,还可看见池中央往上翻涌的泉水。 池边泡池用陶瓷砖块隔离,外用隐藏陶瓷管道输入冷水调节温度。 设计极为巧妙。 池边有一屏风,分隔两端,有衣架,区分男女。 引入院门的侍女早已赤裸着脚,换了身薄纱衣物等候。 侍候苏小楼与杏儿在屏风后换衣服,杏儿见那侍女如此穿着,很是羞怯,好歹是被那侍女拽到屏风后换了衣物。 苏小楼见的多了,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只是那侍女如此诱人的穿着,总归是欲火难耐,他算是知道这地方为何男性客人居多。 但他定力极强,将准备侍候她的侍女赶到了旁边,试了试水温,感觉还合适,便下了水。 合适的水温刺激着他的毛孔,毛孔舒张,疲惫感顿时消散。 体内气血活跃,不由自主运转内功心法,一时间神清气爽,舒服到了极点。 头靠在池边平台之上,四肢放松,看着夜空中那几颗明亮的星星,思绪都空灵起来。 第28章 行石涧涯 泡了许久,杏儿才磨磨蹭蹭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少爷!” 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苏小楼扭过头去,见杏儿穿着束身的内衣,手足无措,羞得不敢抬头,有些好笑。 “快下来咧,泡了长命百岁。”苏小楼打趣道。 “嗯!”杏儿轻点头,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脚尖试了试水温,然后准备下水,谁知一个踩滑,整个人就往水里栽倒下去。 惊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沉到了水里。 水有六尺深,也不算浅。 苏小楼赶紧将她捞起来,水只齐她胸前。 咳了几声,估计是呛水了。 “少爷……”杏儿满头的水珠,根本睁不开眼,声音中带着些哭腔。 “无事,无事。莫要害怕,来,坐在少爷身边。”苏小楼安慰道,随即拉着她坐在温泉池的石梯上。 替她擦去脸上的水珠,她这才能睁开眼,突见少爷敞胸无衣,健壮的胸肌,都顾不得其它,脸刷的红到脖子根。 低着头,不敢看。 …… 第二日,苏小楼和杏儿在山庄内吃了晚饭,才离开。 杏儿体验过了泡温泉的乐趣,也过足了一把少夫人的瘾,心中偷偷欢喜着。 只是一想到不过一天一夜,就三百两白银,一阵阵心疼袭来。 患得患失在她心中徘徊。 离开山庄后,赶着马车往左边的一条小道,入了山中。 见周围逐渐没了人家,远处村中点点灯火逐渐消失。 天上也没有月亮,只有几颗不足以照亮路的星星,凭着马车头的一盏油灯,微弱的灯光前行。 还好周围无茂密树林,是杂乱的灌木丛,但是杏儿还是感到了害怕。 特别是远处不知名的鸟鸣声,带着萧条的意味,平添了几分阴森。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杏儿缩了缩脑袋,朝苏小楼身边靠了靠,才问道。 见她如此模样,苏小楼摸了摸她的脑袋,几分期待说:“我们此行木南府的目的地,进马车内吧。有少爷在,无事!” 坚定而又有力量的声音,让杏儿无由来的放下心来,但还是钻进了马车,露出一个脑袋靠着自家少爷,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了大约两个时辰,这时月亮才钻出云层,能见度比刚才好了许多。 此时已经在山上,远远看去,罗氏山庄内密布的光点依稀可见。 苏小楼将已经睡着的杏儿塞入马车后,跳到一旁的巨石上观望了一番。 老瘸子师父说,石涧崖只有在晚上才能寻得到位置。 从六棵古树旁,往山上行两个时辰,可见山道旁有乱石堆,均为丈高丈宽。 行至乱石堆尾,山道断绝,是为草地。 上右侧巨石,借月光向北观望,可见山顶之线连成一片,中有缺口。 缺口对准当前,再行一个时辰。 于是苏小楼将马车卸下,叫醒了熟睡的杏儿,将贵重物品和衣物等收在行囊里,装好马鞍。 将杏儿拉上马,沿着缺口方向而去。 地势虽然整体起伏,但是却异常的平缓。 骑着马知翻过多少起伏的山丘,行了又是两个时辰,才到了尽头。 前方又是高耸入云的大山。 只见连绵不断的山前,有河水落下之声。 顺着声音,在向南行五里,为一湖泊。沿湖而行,至一石碑,石碑旁茂密古树林下,有一小道。 跟着小道入山,再行五里,可见开阔的山谷,谷中温暖异常,有一条河流穿谷而过。 雨季谷中积水,所以无树木生长。若遇水,则谷口有小船两条。若为草地,可御马直入。 十里之谷,如飘逸之神龙,姿态有道。 谷中尽头,为两座若石柱之山,山间宽不过十丈,用青色石板整齐铺设,长约半里。 过则豁然开朗,若清晨,可见日出从山巅连线上生起,紫炎从崖璧生出,犹如仙境,是为奇景。 苏小楼牵着马,站在石台上,看着这与老瘸子师父描述一致的奇景,也惊叹不已。 由于是石梯,只得马负行囊,他背着熟睡的杏儿,继续往里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 可听百鸟之声,走兽虫鸣,不仅不嘈杂,反而内心出现前所未有的宁静。 步行不过半个时辰后,终于看见左侧山谷对面,千丈高的悬崖上,水平刻着三字:石涧崖。 三字大到夸张,每个字占据一座巨大的山峰,每字目测至少六百丈见宽,一气呵成,颇有神韵。 实在不像是工匠开凿而出,不论从字的形态,还是浩大非人力所能及的工程规模。 更像用刀剑刻出一般,毫无停滞拖泥带水之感。 只是如此规模的刻字,用内力灌注刀剑刻出,那得是多高深的修为? 自己要在岩石上刻比这小数百倍的字,都会极为困难。 哪怕是师父口中功力高深莫测的太师祖悟道子,恐怕也远远办不到吧。 总感觉非人力所能及,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不成? 也只有仙人那排山倒海的神通,才能做出如此惊天之举。 心中之震撼,久久未能平复。 跟着山间石梯小道,往里行了一里路,终于到了师父口中说的石涧崖,他习成一身武艺的地方。 木质牌坊两旁有许多芭蕉树,有如金丝一般皮毛的灵猴在两旁树上嬉戏打闹。 是为山中之湖,湖中有是石柱排列,形成步道,入到湖后。 湖后是为葱郁湿润的草地,不见树木,四季如春,百花盛开。 有暗藏溪流,鱼虾成群。 尽头可见云中雪山,黄昏时,日照金山之伟象。 观其正中有三两院落。院落后方有稀疏树木十一棵,环绕一石台,石台刻有繁复的古图案。 石台一侧,立有无名石碑,石碑下放着独眼老人的骨灰。 苏小楼按照师父的遗愿,将骨灰取出,撒在了周围溪流之中。 算是完成此行的目的。 杏儿这时才醒来,揉了揉眼睛,见自己躺在石台上,身上盖着棉制外衫,少爷在溪流边坐着。 忽听得些声响,扭头看过去,身后树上,坐着几只金丝猴子。 长得与那些街上卖艺的讨厌猴子不一样,贵气十足,均是好奇在树上打量着她。 又听得两声胆怯的叫声,杏儿猛的回过头,只见一只金丝幼猴坐在她不远处,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时心喜的杏儿,忍不住朝那小金丝猴儿唤了两声。 那小金丝猴儿双手吊在胸前,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杏儿,兴是感到她和善的气息,竟然一蹦一跳跑到杏儿身边。 杏儿尝试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也并没有出现被惊吓之态。 坚持,树上的大金丝猴儿抓耳挠腮,不住唧唧唧唧的叫着,似乎在说小猴儿怎么如此胆大。 杏儿开心极了,从怀中拿出了油纸包裹的桂花糖,小心翼翼的喂着它。 小金丝猴儿的可爱大眼睛看着杏儿,尝了尝桂花糖,眼中从原来的呆傻,变得逐渐有了光芒。 主动伸出双手掰开杏儿手中剩下的桂花糖,显然是很喜欢这糖的味道。 第29章 扑朔迷离 等苏小楼走上石台上时,就听到杏儿开心的笑声,一大帮温顺的金丝猴儿围着她要吃的。 见到自家少爷,她兴奋的指了指猴儿,喊道:“少爷,你看它们好乖咧!” 走了过去,一只没得到吃的内向猴儿,怯生生向他伸出了手,苏小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惜他身上没带吃的。 “走吧,去打扫下房子,可能要在这住几日。”苏小楼朝杏儿道。 杏儿将手中的桂花糖分完,见几只都没尝到,有些自责,与猴儿说道:“好啦,好啦,没有了。下次,我多带些给你们吃。” 说完,提起行囊,一蹦一跳追上少爷去。 木屋长时间没人居住,已经是布满灰尘与蜘蛛网。 房子结构很简单,一间灶房,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间厢房。 除了些简单的家具,空空如也。 书房的书架上倒是还有些书盒,书盒里的书籍还保存完好。 将院中的杂草清理后,将木屋打扫了一遍,用水清洗干净。 忙完已经是夜晚罢。 杏儿在院中烧起了一堆火,将房中不要的杂物都烧了个干净。 厨房内的用具都还能使用,选了一个品相还算过得去的水壶,清洗了几道,在火堆旁烧了一壶热水。 这时苏小楼浑身湿漉漉的骑着马回来,手中提着两串清理好的鱼,一袋青虾。 谷中气温很高,如同六月那般温暖,很是宜人,两人简单的做了鱼虾吃后。 因为房中清洗还未干,便在院外的石板上,找了些干草垫上,铺上了羊皮毯子,简单睡去。 再说木南府。 伤势好得七七八八的木子兮一番乔装打扮,入了挽风阁。 见到了正在养伤的徐挽歌。 两人关系不是太好,徐挽歌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那日木子兮不顾她苦苦相劝,强行硬闯端木王府,盗取卷宗,被端木王府察觉,不仅险些连累自己差点暴露,还害死一群教中高手。 木子兮也不恼,自顾坐在徐挽歌闺中梳妆台前,卸了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整理了下头发。 徐挽歌见此,无奈叹了一口气,手放在琴弦上,示意两个侍女退了出去。 负手站起身,看着院中的紫竹道:“你莫要在这阁中待太久,刺杀一事失败,镇北将军府已经开始怀疑挽风阁!” 木子兮丝毫不放在心上,随口说:“挽歌姐姐,你就任那老东西摆布?” 徐挽歌眼中露出些寒光,“我就是我,不受任何人摆布。” 木子兮认真看了看她,从怀中掏出一份手稿递给她。 徐挽歌并没有接。 木子兮站起身,很熟练取出梳妆暗格内,制作得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仔细贴在脸上。 不过片刻,木子兮就变了个模样。 她在镜子中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后,这才站起身,将那份手稿放在桌上,朝她行了一礼道: “这是西夏旧朝那批宝藏的线索,我与教中兄弟拼了性命拿回来的东西。已经呈递给教主,想必圣王那老东西没给你吧!” 说完,木子兮躬身退出了房间,辗转离开了挽风阁。 …… 木南府府狱,修建在木南府东十里一处山谷中,一旁是木南府四大精锐军队之一,铁剑营的大本营。 府狱四周修建有五六丈高的围墙,围墙每五十丈设置一个岗亭,岗亭中布置有十五名重弓弩手,装有两具威力极大的六张连机弩。 牢房建立在谷中裂缝之中,分层下到地底百丈深,均用铸铁、铜水浇筑门锁、隔墙。 占据地利之势,就算千军万马,想要攻破这府狱也是极难。 狱中三步一岗,看守极其严密,比起京中典狱不遑多让。 这里不关押普通囚犯,主要关押鞑子、蛮族及北域其他部落的奸细、要犯。 府狱由木南府巡抚衙门掌管,而木南府巡抚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主管木南府边军物资调度、缉私剿贼、对塞外各族盐、铁、茶专项管营。 权力极大,有独立武装,下辖六万铁剑营。 木南府巡抚衙门主要职责之一缉私剿贼,是因为北境日益猖獗反贼、邪教活动日益猖獗;走私盐、铁、粮等物资到塞外的活动屡禁不止,已经危及到朝廷对塞外各族的外交政策,并影响到朝廷盐铁茶专营利税收入,间接使边军军饷一度陷入了不小的困境。 因此成立木南府巡抚衙门,专职专责,不受木南府及朝廷各方势力的节制,直接对皇帝负责,有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之权。 木南府巡抚衙门机构庞大,设有一堂三部三司六处。 巡抚正堂设抚远大将军、二品巡抚一名,抚远参将、三品武官两人,总管巡抚衙门所有事务。 下设盐铁茶专营三部,十二名主事。舆情狱三司,三名主事等。 而这府狱就由巡抚衙门狱司管理,主事名为洛百秋,是木南府大名鼎鼎的刽子手,传说他亲自砍下的囚犯头颅不下千人。 此人虽年过六十,却生的童颜鹤发,步履轻盈,中气沉稳,完全不像年过古稀之人。 与外界传说那般三头六臂、凶恶长相截然不同,身穿一身青色闲官服,银白的头发,给人一股子儒雅的味道。 这是六扇门主事钟樊对他的第一印象,若不是他眼中无意流出重重的戾气,他都要产生错觉,此人如何会是手下亡魂千万的杀神。 六扇门隶属刑部,而洛秋白父亲是刑部的老人。 因此洛白秋亲自带领六扇门一行人前往府狱第九层,那里关押着大月族的奸细。 九层牢狱没有常见典狱那般潮湿阴暗,反而干燥整洁,灯火通明。 只是凄厉的痛苦惨叫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龙剑心抱着手,冷漠的看着府狱审问的大师傅,带着他的三个徒儿正在对三名企图多次自杀不成的大月族奸细,进行惨无人道的审问。 三名大月奸细正是在河间府与木南府官道驿站中,萧十一捉到的那三人。 此时,那名壮汉已经被折磨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指悉数被切掉,一只脚被斩掉,眼睛也被挖掉一只。 这场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那审问的老师傅最喜欢这种硬骨头,一番教导性拷问后,又熟练的医治起来,并不停在给年轻的徒弟讲解要点。 六扇门一行人见之,均是抽了一口凉气,如此场景都是后背一阵发凉。 木南府巡抚衙门那位,不愧是出身京城诏狱。 洛百秋见此,朝那老师傅使了一个眼色,他随即带着三个徒弟收拾了下工具,行礼告退。 “可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洛白秋问一旁的龙剑心。 他皱了皱眉,将手中书史记录的手稿递了过去,“那女子禁受不了酷刑,全部招了。在另外两人身上验证真伪,倒真是硬骨头,愣是没吐一字!” 听到此处,洛白秋嗤笑一声,看着手稿道:“大月族也有这种硬骨头?” 只是读到龙剑心圈起的内容,思虑了一番,就没再读下去。 而是将手稿递给六扇门的主事钟樊。 然后示意龙剑心跟着自己走,也带走了整层府狱人员。 三个时辰后,木南府府狱发生大火。 此事很快闹的木南府沸沸扬扬,有说府狱被劫,传到更甚说蛮族强行攻打府狱之类的。 再说一片火海的府狱后山,六扇门一行人带着五六个身带镣铐的囚犯上了马车。 钟樊望着府狱火海,若有所思自语了一句:“独善其身吗?” …… 在府狱另外一个方向,铁剑营旁,一队身穿锦衣、锦帽,腰跨宫廷制式单刃直刀的人,带着十几个囚犯,在铁剑营士兵策应下,入了军营中。 很快换上了士兵的装束,骑着马匹,混在朝府狱包围过去的士兵里,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也在此刻,木南城东面城墙了望楼上,两个华贵威严的老者在烽火台下,下着围棋。 一旁的炭火烧得很旺,映在老者脸上,显得些怪异。 “你这盘棋,很大!”一老者执棋放在棋盘上悠然说道。 对面那老者看了看府狱方向冲天的火光,哈哈笑道:“府狱太小,又是一堆年久失修的腐木,留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破而后立,省得那位心疼银钱,这战事开启,总要容得下那么多人才行!” “萧老杂毛说服那位了?”那执棋老者停顿了一下,皱眉问道。 对面老者摇摇头,“是那位说服了萧老头!” “这么说,萧家小子入京是去大开杀戒?”执棋老头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枯干的手放在城墙上,遥望着北面边关,复杂的情绪扩散开来。 他并不赞成对内进行清洗。 对面老头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岳家三兄弟从海上回来了。” 那执棋老头愕然转过头,直盯盯看着气定神闲的老伙计,想说什么又强行压了下去,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子悦,少杀些人吧!” 听到此处,那老者突然将手中棋子重重砸在棋盘上,棋盘顿时破碎,四分五裂。 并暴怒道:“少杀些人?妇人之仁。易子而食,浮尸千里,你可还记得那场景。我记得,我都记得,我的父母死在了断头河,我的六个姐姐姐夫死在了铁门寒关,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死在了这木南城下;钟鸣鼎食的端木家血流成河,老幼妇孺六百余口,只剩下一个连长枪都拿不动的端木龙。” “我在他们坟前发过誓,有生之日,必定要踏平月神城。” 老者说着,稍微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深呼吸了两口气,站起身拂袖而去出去。 忽然他又停住了脚步,对那执棋老者道:“去了地下,面对老头子,我问心无愧。记住,当年老头子死前我们对他的承诺。” …… 第30章 密谋进关 本来平静祥和的石涧镇,忽然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手持刀剑的江湖人士,也有身穿飞鱼服的官府中人,小镇就这样突然就沸腾起来。 人多了,矛盾也会有很多,所以打架斗殴时有发生,交南城不得不派出大量的府兵维持秩序。 每日从镇中进山者不计其数,毕竟石涧镇后,就是木南山脉,茫茫的雪山峡谷,人迹罕至。 至于这些人在找什么,似乎人人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因来了许多三教九流之人,迟迟不肯散去,来这镇上泡温汤的富贵人家逐渐少了起来。 但是镇中商户却欢喜,因为这些人出手可比那些富贵的老爷夫人大方多了。 只是梦涧山庄和罗氏山庄就遭了殃。 这些人根本不讲规矩,行事随性,严重破坏了山庄内的风气和设施,甚至出现了伤人之事。 特别是涉及到山庄内一些见不得光的服务。 对于走高端路子的两家山庄,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声誉若毁,就失去了根本的价值,所以两家山庄干脆直接就关闭暂停营业。 没了寻找乐子之地,镇上的治安又开始急剧恶化起来。 苏小楼与杏儿在石涧涯住了一段时间。 虽然此地宛若仙境,四季如春,对于修炼也大有裨益,但是毕竟物资得不到补充,最基本的盐、茶用尽后,也没法继续呆下去。 杏儿与相处大半月的金丝猴群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两人这才骑马出了石涧涯。 山中容易迷路,老瘸子师父说离开石涧涯最好也在晚上,有一段出去的口诀。 也如进来一般,折腾了一晚上才寻到乱石堆处的马车。 回到镇中,已经是黄昏。 镇上人声鼎沸,恍惚间有一种在木南府的错觉。 只是,街上之人,除了小商小贩,过往路人感觉都不太简单。 问了几家客栈,都是没有客房。 没法,只得买了些热食,马匹喂了些熟料,连夜往交南城而去。 原本也可在马车上将就一宿,但是这镇中之人,多是带着兵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差不多走到了第二天凌晨才到交南城,饶是苏小楼精力旺盛,中气充足,也有些撑不住。 找了一家客栈,就沉沉睡去。 只是人疲倦到了极致之后,警惕之心就会有所降低。 从石涧镇出来,就有几人一直远远跟着苏小楼的马车,只是他毫无察觉。 见他入了客栈休息,跟踪的两人这才离去。 交南城北,一所临近湖边的宅院中,一沧桑老头正抽着大烟杆。 另外三个老头喝着茶并没有言语。只有七八个中年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待一中年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正是那卓名轩收苏小楼宝剑的掌柜。 他在抽着烟杆的老头耳边低语了两句。 老头将烟杆的烟斗在桌上敲了敲,抖出一堆烟灰。 “二爷,可探听到什么消息?”大堂中最后几个中年人明显沉不住气,脸上忧心的神色很重。 那掌柜正欲开口,老头将烟杆横了过去,阻止了他说话。 沉默了半响,老头再次上了烟叶,抽了两口,才不紧不慢说道:“这二三十年,我等取了黄金近万两,辛辛苦苦建立了卓名轩这家商会。如今大家都赚到了钱,也洗白了身份,照我的意思,山里面那堆东西,就不要了。” 老头说完,在场众人脸色各异,均是互相观望。 另外三名老头虽神色平静的继续喝茶,但是眼中神色却是各怀鬼胎。 片刻之后,一中年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朝烟杆老头和旁边三人行了一礼,说道:“大阿公所言,我不赞同。如今商会每年有十万两银子左右的利润,除去各家支用,剩下不过五万两。北边的山寨,一年的用度就是十五六万两,亏空只有到处劫掠来补充,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对,那山里的东西,是大家拼了命才保下来的。如何能拱手让给别人,我等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老乡亲兄弟袍泽?” “是呀,六爷说得有理。我等虽然洗白了身份,也积攒了点家资。可是北边那些兄弟和他们的后代怎么办?” ....... 烟杆老头见众人反对如此激烈,再看看另外三人,虽还是一言不发,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好,既然大家已经下了决心,也不便多言再劝。但是若是谁敢不出力,休怪老夫心狠手辣!”老头淡漠的语气说着,众人均是面色一凛。 “二子,你来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理?” 掌柜迟疑了片刻,向场中众人作揖道:“各位叔公、各位兄弟,我与南凉曾经情同手足,当年大将军将此事嘱托给我二人,想必大家都是知晓。” “南凉当年选择退隐归乡,许下诺言,不问世事。如今他的后人前来,我两番试探送他富贵,他依旧一意孤行。” “那东西系着北边子孙后代的身家性命,万万不得有闪失。如今江湖上与官家,都好像嗅到了味道,一窝蜂的涌到了木南府,恐是此子的诡计。为今之计,就是斩杀此子,迅速从北边集结人马,进山以防不测。” “我认为二子所说,甚妥!”一名老者抚须赞同道。 旁边几人也点点头。 只是一直未曾言语的一个病态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敲了敲桌子,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那病态中年人缓缓道:“北边入关不难,几千人的吃喝拉撒,山中的猎物可不够!” 闻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均在互相交换意见。 几千人的粮草虽不是大数目,但是匆忙之间,加上这个节骨眼上,大规模的采购,肯定会引来官府警觉。 不过那掌柜胸有成竹,双手示意了安静,说道:“我已经提前在山里备好了六千人,四个月的粮草。从越北经海上走私入木南府的兵器弓箭均已经分批运到山中。所以无需顾虑此事。” 那病态中年人闻言眉头紧锁,想继续出言阻止,但是见各位叔伯、兄弟之态,恐无意义,只好又坐了下去。 见此,那持烟杆的老者便做了最终的决定,“那就按二子说的做。阿大、阿三、四子和六子负责进关事宜。小五和朗叔负责解决掉那不识抬举的小家伙。八弟和十一弟,明日与我先行进山。” “是!” 众人齐齐应和。 “都散了吧!” 那掌柜突然喊道:“五弟,你等等!” 其中一个中年人疑惑的转过身,正欲询问。 却见烟杆老头与二哥交代着什么,于是就在一旁等着。 待烟杆老头走了之后,掌柜的这才语重心长说道:“五弟,可知阿公为何要安排你这差事?” “弟愚钝,请二哥明示!” “你我二人,均与南凉私交甚好。如今他的后人不顾我三番四次的阻拦,执意为之。如今要取他性命,万不可有妇人之仁,以免酿成大祸。” 那中年人拱拱手,说道:“这是自然,二哥说的是阿公……” 掌柜打断他,“他们要进关,当年那些不愉快,你忘记了?做了此事,才好做后面的事情!” 那中年人恍然,站起身谢道:“多谢二哥解惑,我必亲自取那不知好歹的小儿性命。” …… 第31章 灼月六玄 睡了整整一天,苏小楼才恢复了精力,醒了之后就到客栈后院的马场练起了剑。 不知为何,心绪有些不宁,总入不了状态。 停下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歇息,喝了口水。 心里寻思着明日一早就赶回河间府。 见杏儿在前院洗了衣服,拿到客栈后的烤房烘干,似有所感。 转过头,一向警惕的他,见在不远处喂马匹之人有些异常。 目光总在四处张望,观其动作、四肢有力而规律,应是外炼的高手。 老瘸子师父说过,外炼之人,如若平常动作皆有规制者,多为军中之辈。 是不是军中之人还不能下定论,因为军中之人又何故乔装打扮。 联想到石涧镇突然多出许多人,莫非这木南府又要大规模剿灭水匪? 苏小楼仔细回想了这一路发生的事,除了那日在挽风阁的刺杀,恐怕是得罪了人。 难道因此有人来报复不成。 思虑至此,考虑到交南城武备森严,自己又有镇北将军府的令牌,想必就是来报复也不敢明目张胆。 只是马车和马匹,与木南府的马车在制式上差别很大,太过于显眼,得想法更换。 打定主意后,苏小楼到客栈前院去寻了小二,吩咐他去找车行的老板过来。 评估了下原来马车和马的价值后,补了车行五十两白银,换了一辆富贵人家大众款的马车。 订了一匹黑色的上等马,约定好明日一早去取。 杏儿不知少爷为何要置换马车,兴许是买一辆更豪华的,也就没多想,与那车行掌柜再三交代马车上的物品要原封不动的放到新马车上,这才肯放马车离去。 晚上,因为心绪持续不宁的原因,苏小楼没下楼用餐,而是叫客栈送到房中。 想着还是得小心为上,又偷偷吩咐小二,又在对面的二楼开了一间房间,其窗户正好可以一观当前住处全貌。 待半夜,见四下无人后,偷偷叫醒了杏儿,收拾了东西,换到了对面房间去。 换了房间后,本来困到了极点的杏儿见自家少爷在书桌上,整理着十二把飞刀,两支短剑,放在身上各处,并不停的透过窗户看向对面,再联想到白天卖马车之举。 本来就聪慧的杏儿开始担心起来,一下子睡意全无。 “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杏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透过微弱的灯光,苏小楼见她不安的模样,笑着小声安慰道:“无事,少爷睡不着罢了。赶紧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河间府!” 听得要回去,杏儿一下子就把刚才担忧抛之脑后,出来这么久了,她都想家了,也想念木南镇。 高兴点点头,哼了两声小曲,又躺回床榻上睡了,然后对着他小声道:“少爷,你也要早点休息!” “嗯,这就休息。”苏小楼应了一声,将长剑放在桌上,走了过去。 杏儿见少爷没去里面的主卧榻,而是走了过来,吓了一跳,心里紧张极了。 又夹杂着些期待,不自觉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大片地方。 侧过身子不敢看他。 苏小楼听力是极好的,房顶的踏空声引起了他的警觉。 走到床边,坐了下去,手轻轻放在杏儿的肩膀上。 杏儿如遭电击,吓得不住颤抖起来,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欢喜,好不折磨人。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去年、前年银月姐姐回来拜年,银月姐姐总是偷偷跟她哀叹,没能跟着大少爷,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之类的。 后来还就她也说了很多,要想一直陪着少爷,要做很多羞人的事。 虽然杏儿不敢苟同,但是她怕步银月姐姐的后尘。 所以怕是一回事,心中欢喜也不少,银月姐姐说得那羞人之事,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只是还没有进一步,杏儿突然就感到一阵困意,意识瞬间就模糊起来。 苏小楼打晕了她,心知今夜恐不太平,清醒的杏儿只会是麻烦,而且会让她陷入危险。 吹灭了油灯,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没有管房顶那微弱的步子,运转起独门的内功心法:灼月六玄功。 真气游走周身,关闭五感,释放出六玄真气,识感开始扩散到周围两栋客栈木楼。 这是灼月六玄功的特殊之处,修炼到第五层,就可以释放一种特殊的气,感受周围一草一木的微弱变化。 刚开始距离不过两三丈,随着境界的提升,感应距离会增大。 炼到高深之时,感应距离可增至百丈,甚至千丈。 独眼老人祖师曾说,悟道子祖师坐化前,周围十里一举一动,均难逃他的法眼。 可想悟道子祖师将这玄奥的灼月六玄功修炼到何种高深的地步。 苏小楼已经炼至第八层,气感可延伸周围四十余丈远。 这种释放六玄气的过程很消耗心神,但是那种感觉很奇妙,好似眼睛、鼻子等所有的感觉都扩散了出去。 此刻,身处这种玄妙的感觉中,三栋客栈木楼所有物体,仿佛在脑中建立起了可以剖析放大的三维影像。 楼梯口趴着的大黄狗,伸着大舌头,发出呼呼大睡之声;昏昏欲睡,却又强行撑着的夜班小二,在柜台前打盹;二楼客房的住客,有呼噜声,有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自己原本所在客房那栋楼,屋顶三个矫健的人轻盈的落在二楼的阳台之上,手中持着长刀。 前院也来了三人,偷偷从外摸来,往二楼而去。 左侧后门临近大街房门前,两人用刀从门缝中取下门栓,未发出一点动静,然后朝后楼梯上了二楼。 这伙人明显是对这客栈结构很熟悉,三个方向将所有路封死。 从后门而来的两人,拿出一根竹筒,朝院中被陌生气味惊醒的狗子吹去,大黄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栽倒了下去。 如苏小楼猜测的那般,这伙人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三人守后窗,另外三人守前窗。 封死所有退路。 那两人迷倒大黄狗后,同样用刀从门缝试图取下苏小楼原本住的房间门栓,只是门未反锁。 两人有些奇怪,但还是又从腰间取出一根竹筒,开了一个门缝,朝里吹了几下。 应是迷烟之类的。 然后二人在门口匍匐等待了约一时三刻,便轻推了门入了房间,一人在地板上轻敲了几下,另外几人应是能听到这微弱的敲击声,同时开窗翻入了房间中。 苏小楼收了六玄气,将椅子挪动到房间门口一侧的衣架下,心里笃定这群人是军中之人,因为那敲击声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而且颇为棘手的是,他能读得懂意思,莫家军细作的沟通之法。 老瘸子师父说,当年莫家军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手势、声响,属于高度机密,并不外传。 这刺客是莫家军之人?只是莫家军解散有几十年了,何故出现在这? 莫非是莫家军的余孽策划了挽风阁那场刺杀? 一时间,苏小楼也没了头绪。 第32章 返木南城 苏小楼手紧握着长剑,闭目坐在椅子上恢复心神。 忽然,客栈后街道一阵轻微的马蹄声让他猛然睁开眼。 马蹄裹了棉布,这是军中才有的习惯。 苏小楼轻点脚尖,一跃到主卧室的窗户前,轻轻推开了一个口子。 见街道对面,月光下,一队骑马之人隐藏在小巷子中,不下十人之多。 应该是接应那几名刺客。 见此,苏小楼心沉到了谷底,这群人恐怕不取自己性命不会罢休。 对方人多势众,估计已经将这客栈围了起来。 那几个刺客在房中寻不到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离谱。 自己就是等到明早,也难逃这群人的围追堵截。 而且白日,落到官府的缉拿中,又是一番麻烦。 苏小楼沉思了片刻,为今之计,只有将水搞浑,自己方有脱身之机。 打定主意后,从房间侧窗跳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到了一楼的房梁上。 几名刺客还在房中翻找。 见那倒下去的大黄狗只是昏迷,并未被毒死,手指射出一道真气没入那狗的脑壳。 大黄狗应声惊醒,撅着尾巴惊叫着跑了出去。 如此大的动静,旁的小二瞬间清醒。店家掌柜也起身披着外衫,打着灯笼出来。 许多客人被狗的凄厉叫声惊醒,纷纷出了房间,看个究竟。 那几名刺客听见响动,立即停了动作,再次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便朝后窗跳出。 剩下两人迅速褪去了夜行衣,点了房中灯烛,也装作客人一般,出来看个热闹。 实质是在到处搜寻苏小楼。 贴在横梁上的苏小楼,戴上了一块面巾,遮住了脸。 身上也换了身从未穿过的白色内衫。 轻微挪动了下身形。 找准那刺客的位置,猛然拔剑朝木质地板刺去。 灌注真气的长剑如同插入豆腐那般,刺破木地板,将其中一名刺客脚掌刺穿。 只听得一声“啊”的惨叫,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议论纷纷朝这边看来。 而后就是一声咆哮,“贼子,安敢偷袭!” 竟然不顾身边同伴阻止,拔出长刀朝地板下刺去。 明晃晃的刀尖从苏小楼头部刺下,他一扭头,躲过长刀。 身体下落,快落到地上时,单手撑地,借力之后,身形一跃至二楼。 如同幽灵一般,眨眼间挥出十余剑。 众人只听得刀剑碰撞之声,有兵器火花闪起,光线昏暗,并未看得清发生何事。 惊惧之下,竟然无一人敢上前去。 待小二和掌柜将灯笼悉数点亮,这才走上二楼查看情况。 小二被吓得惊叫一声,从楼梯滚了下来。 已经是口齿不清,瑟瑟发抖。 掌柜见此立即提着灯笼上去,见二楼过道的惨状,也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警惕的朝四处看了看。 楼道里,两具尸体交叉倒在护栏下,两眼睁得很大,有惊讶与恐惧之色。 脖子上流出鲜血,显然是一剑毙命。 掌柜显然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内心虽然震惊惧怕,但还是俯下身探了探两人的脉搏,确定了无气息。 并没有声张,而是叫来客栈中的所有人,安抚旅客入房中歇息。 毕竟,死人了,对客栈生意影响不小。 然后才去报了官。 不过半个时辰,大队的士兵就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在外接应刺客之人,见此虽不知客栈内发生什么事,但也不得不离去。 官府查验了尸体之后,苏小楼本以为要进行搜查问话。 谁知,官府只是将尸体弄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撤走了。 只是街道上巡防的士兵多了起来。 看来这客栈后台不简单,怕影响生意,竟然死了两人都不声张。 当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一夜未眠,熬到了天明,就叫醒了杏儿。 因为昨日给店家说,自己要一早离店。所以店家也没过多奇怪,还将他送到了门口。 别见二楼,几人正在用水清洗血迹。 也没过多观望,带着杏儿往北街而去。 街道上大队的士兵还在来往巡逻。 仔细观察周围,除了早市的商贩,并无异常之人,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的是达到了,惹来官府的注意,只是官府的这处理方式为何如此奇怪? 若是官府不调查,怕是这群刺客不会走远。 有利有弊,不知天平往哪一边。 昨夜被自己杀掉的两人,确定是军中之人无疑,使的是当年莫家军很鲜明的莫家刀法。 实力都颇为不俗。 若不是地方狭小,莫家刀法施展不开,加上自己剑法多变,不然杀这二人恐要费不小的心思。 所以,万万不能被这群刺客围攻,不然自己半点机会都没有。 惊动了官府,这城中暂时是安全的,但也不宜久留。 去车行取了马车,与杏儿又换了身装束,从车行后门径直往城门而去。 在城内外进出了几趟,换了几个城门方向,确定无人跟踪,这才转入官道,往木南府而去。 往河间府风险太大,路上若是被这群刺客围住,没有支援,也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唯有前往木南府,到镇北将军府避下风头才是稳妥之道。 看了看手中的令牌,苏小楼思虑了很久。 又见到木南府高大的城墙,杏儿奇怪的问道:“少爷,我们不是回去吗?” 苏小楼跳下了马车,到了木南府紧绷的心也放下来一些,回道:“昨日少爷忘了,木南府还有一些事,可能要耽误几天。” “哦!”杏儿只得应了一声,不回家,她心里总归有些期待中的失落。 拿回路引的苏小楼摸了摸她脑袋,架着马车入了城。 城中挽风阁,端木王府的禁卫军已经将这里包围多日,早已停了业。 阁中上下均被一一问话,只是挽风阁后台是京中之人,端木王府也不好做得太过,总有顾忌。 有顾忌肯定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徐挽歌并不担心,每日照常在院中抚琴、歌唱、作画写字。 有问题之人,前些日均被她打发走了,剩下的教中之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倒也不担心露出马脚。 不过她还是又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无什么遗漏,才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琴桌前。 端木王府的禁卫军得到过端木成风的交代,所以并没有人敢来打扰徐挽歌。 她将木子兮给她的手稿看了许多遍,是真是假她并不关心,因为她知道的远远超出木子兮的想象。 她只是在不停的思索,此事到底扩散到了何种地步。 近十年的布局,万不能前功尽弃,所以她有心将计划提前。 她是个果断之人,心知当决不断,反受其乱之理。 当下吩咐道:“李嚒嚒!” “老奴在。”一旁走出一个中年妇人。 “传令下去吧!” 那中年妇人闻言,颇为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徐挽歌见老妇人离去,手指划过琴弦,又停下,对着一旁的侍女道:“竹儿,你去约一下风公子,就说我想与他叙叙旧!” …… 第33章 山庄围杀 苏小楼入了木南府,直接向镇北将军府递了帖子,有萧十一的令牌加持,将军府的大管家不过多时亲自出来迎接。 管家是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人,腿上似有暗疾,走路有些瘸。 他向正在府门等待的苏小楼行礼告罪,道:“苏公子,恕罪、恕罪。府中生了些意外,耽误了些时间,招待不周,望见谅!” “哪里,上门叨扰,实在汗颜!”苏小楼也客气应道,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令牌。 “请!”管家邀手往府中,几个下人安置马车。 苏小楼又问道:“萧大哥不在府中?” 那管家知会了一旁的老妈子后,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拐杖,“将军前往河间府办差,尚未归来。苏公子找将军可有急事?” 苏小楼笑了笑,露出些难色。 管家也是精明之人,当即正色道:“苏公子直言便可,持将军令牌者,定是自家人,不必忌讳什么。老奴在府中也有十几年,虽没什么地位。但是府中大小事务都操持着!” 考虑了片刻,苏小楼露出苦笑,“说来惭愧,上次挽风阁刺杀之事,应是被贼人盯上了。我属惜命之辈,只好寻来避避风头!” 管家听了露出惊讶道:“您就是那晚救了将军的苏小楼苏公子?” “救算不得,恰逢其会罢了。” 随即那管家一脸冷冽,寒声道:“苏公子在府中好生休息。这些贼子如此蔑视我镇北将军府,定要给公子一个交代!” 苏小楼原本以为是管家的场面话,也就客气的应付了过去。 与杏儿暂时在镇北将军府内一处院子住下。 第二日来了一个参将模样的青年,详细询问了苏小楼交南城发生的事。 他如实说了清楚,也没多在意。 镇北将军府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亦或者一向如此。戒备森严,全天都有精锐的士兵和内卫巡逻。 兴许是那管家对他的身份还有些疑虑,所以他并不能在将军府自由走动,出府也有人跟着。 对此,他并没有觉得不悦或者不妥。 正合他心意,如今在这将军府内待一段时间,避开风头才是正理。 直到六天之后,一个高大侍卫着装的青年在管家带领下,似乎是来确定他的身份。 苏小楼记性很好,他是萧十一的亲卫,那日在驿站,此人箭术极其了得,所以苏小楼印象极为深刻。 “苏公子!”那青年恭敬向他行了一礼。 苏小楼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礼貌点头示意回应。 见此,那高大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为难看向管家。 管家暗自摇摇头,这些军中之人,都是直肠子,实在不懂得交流沟通之道。 “苏公子,那晚刺杀之事,有了一些眉目。但是将军带走所有的内卫,如今镇北将军府也只剩下陷阵营的这些大老粗,除了砍杀,实在办不成事。需抓些活口,因此,想请公子帮一个忙!” 老管家说完又是一脸惭愧,不过他心中自有应对苏小楼之法。 苏小楼沉思了一会,就答应了下来:“我与萧大哥乃结拜兄弟,当然义不容辞。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老管家闻言一愣,心中准备好的说辞毫无用处。这样也好,省得些客套,失了情分。 十一少爷何等孤傲之辈,与此人称兄道弟,应也是了不得之辈。 当下肃穆道:“公子吩咐即可,我等自当全力配合。” 一旁的高大青年因老管家的语气,也跟着行礼附和。 “我们坐下说!”苏小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杏儿端来了茶。 “这杀人与捉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想要我帮你们,就必须全部听我的。”苏小楼首先严肃对那高大青年说道。 那青年闻言面露喜色,赶紧起身行礼应道:“我等定当服从大人调遣!” 苏小楼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转头与管家说道:“我也不当自己是外人,称您一声徐叔!” 见老管家紧张要出言,苏小楼赶紧制止他,接着道:“那日我在交南城遇袭,徐叔应是派人往交南城,已经惊扰到这群贼人!” 徐管家颇为惊讶,“公子如何知道惊扰到贼人?” “镇北将军府北街八十丈位置,原本只有一个包子摊和一个售卖厨具的摊贩。这几日多了一个鞋摊,而且售卖鞋子多为马鞋,马鞋又多为打猎、外出涉途所用,这城中之人是极少有人购买。南边胡同里多了一个卖羊肉的摊贩,每日不过招待三四个客人,且恶言恶语……” 苏小楼将将军府外的情况一一道来。 听得那徐管家冷汗直冒,心里惊讶苏小楼的心细之处,当即怒道:“我这就去将人抓来。” 苏小楼赶紧拦住他,“徐叔莫要着急,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浪花。切不可打草惊蛇,到时多调些将士来听我调遣便可。” “公子心中已有计策?” 苏小楼点点头,又对那高大青年道:“你说说具体情况,先与你们去抓人!” 那高大青年将事情脉络全部说了个清楚,三人又仔细商议了一番,敲定了所有细节,到了夜晚这才散去。 第二日,苏小楼就带着十余身穿便装的陷阵营士兵朝城外而去,另外两百多人化整为零,分散走。 士兵的组织纪律确实是极强的,这陷阵营不愧为边军中的精锐,这么一队人,丝毫不乱,虽是十数人急行军,却还可见章法。 行至夜晚,一行人到了木南府西南六十余里的县城,南悦城。 两百多人短暂聚集在一起,分配了任务,然后分十五人一小队分散在城内各处。 苏小楼与那高大青年站在城墙上,观察要突袭的山庄。 山庄位于护城河外的湖泊对岸,沿山而建,规模颇为庞大。 根据地形及细作提供的信息,苏小楼研究了一番,做了一系列部署。 军中传信兵不停将一条条命令传到各个小队中。 在月色掩护下,士兵都换上了铠甲。 随着一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山庄内人还不知所以,悄无声息一边倒的屠杀就已经开始。 重弓手首先解决山庄外围守卫。 十几支小队同时朝山庄内有序推进,基本是见人就杀,不论男女老少。 顿时整个山庄中陷入了一阵喊杀中,仿若修罗场一般血腥,部分区域还起了火。 血水从石梯往下流到河中,在河边微弱的灯光下,显得颇为诡异。 城中有好事者,见山庄起了大火,已经在护城河外指指点点围观起来。 县令带着府衙捕快和城丁不停的驱赶围观人员。 第34章 此行目的 此时,苏小楼带领的那十来人小队,骑着马静静的隐藏在山谷上的树林里,居高临下观察谷中情况。 高大青年有些不安问道:“苏公子,这些贼人真会从这里逃出来?” 毕竟这差事要是办砸了,重罚是少不了的。而且,细作都没探出来这山庄中有地道通往这山谷。 所以,常理之忧心,难免。 苏小楼笑道:“将军莫担心,稍安勿躁,只管等着就是。” 老瘸子师父闲暇时教过他很多武学外的东西,这勘舆风水之术就学了不少。 此山庄坐北朝南,门前有西流之水,后依盘龙虎踞之山,是为过江之龙虎。 失财子孙凋零之局,唯有在虎眼与龙睛之处,挖掘隧道,入北之下山谷,方能破局。 又有门前两座凶恶石狮镇宅去凶,是为平平安安。 所以,他命令士兵从东、西、南三个方向突袭山庄,留出北边缺口,就是笃定山庄之人定会从这破风水之局的地下隧道逃出,入这北坡的下山谷。 下山谷前出十里,就是木南河上游支流,河道密布交错,水流平缓,河岸均是茂密的树林,一旦上了船,基本上就是鱼跃海阔,再想寻出踪迹就难了。 所以,不管这条地下隧道存不存在,北下山谷都是山庄内逃命的首选。 且庄中残余贼人也没得选。 正在苏小楼思虑中,一斥候骑马来报,“将军,前方发现火光。” 那高大青年心里松了一口气,示意斥候再去探查,将盔帽戴上后,面露喜色道:“公子,您真料事如神,这贼人还真来了!这下一步……” 杀人他们会,可是捉人可就抓瞎了。 “这贼人中恐有江湖高手,遇到顽固抵抗者不要有所留情,避免发生过大的伤亡。也不要缠斗,发挥出我方骑兵机动能力,利用弓箭和重骑兵枪,在入河之前尽量消耗对方有生力量。将马匹眼睛蒙住,控制这群贼人往河边开阔地域去,一旦有入两侧山岭的迹象,要不顾一切代价进行阻拦。” 苏小楼一番安排,高大青年也不知这安排合不合理,只听得很有老将军指挥作战的味道,当即抱拳道:“是,公子,我这就去安排。” 又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喝道:“刘十三、狗儿你五人跟随公子,听从调遣,其余人跟我走。” “是,将军!” 见此苏小楼赶紧叫住那高大青年道:“将军,切记,消耗对方有生力量为主,目的是往河边驱赶。万不可强行合围,不然前功尽弃。” 青年郑重抱拳行礼领命,然后拉过缰绳,低喝一声:“走!” 众人齐齐应和。 在高大青年带领下,穿黑色战甲的士兵骑着马往树林中疾驰而去。 远处山头上忽然升起几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多支围攻山庄的小队已经抽身而出的信号。 见此,苏小楼才放下心来。 看来山庄中抵抗不算太激烈。 按计划,他负责活捉贼人,跟随他的五人都是军中挑选的武功高强之辈。 “走!”苏小楼轻喝一声,御马往山谷中而去。 那五个士兵也紧跟其后。 可见一串微弱火光在远处山谷中闪现。 苏小楼一行人,驻足观望片刻,继续往谷下河边疾驰而去。 来之前,他仔细研究过周围地形。 河边为高大的杉树,树林中空旷,难以藏身,也适合马匹快速奔跑。 只有等在山谷中士兵围杀驱赶,逃到这河边,困顿、精疲力竭时,才有机会活捉。 而且活到最后的,一定是核心的人员。因为此次活捉,确定核心人员也是比较棘手的事。 一举多得,虽然变数很多。不过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尔。何须顾忌那么多。 就看那偏将能不能按照他的意严格执行下去。 到达河边树林,河口是一个袋形口,两边山形陡峭,左右不过两三百丈的宽度。 河边木质的船台深入河中,停着几只小船。 六人分成三组潜伏在河边左右侧,苏小楼带着一人在船台上静静等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叫刘十三的汉子从树林里窜了出来,褪去了铠甲,穿着一身束身武师装。 江湖搏斗,重甲反而是累赘。 “公子,到了。” 苏小楼看了看林中,传来些喊杀声,朝刘十三点点头。 刘十三随即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骑马消失在树林。 苏小楼从马匹上取下了一支简单的长剑,简单到连一个像样的手柄都没有。 剑鞘的生漆已经剥落,露出木质,清晰可见裂纹。 这柄剑跟随老瘸子师父二十余载,死在其下亡魂不知多少,是为杀人之利器。 剑无名,长五尺八寸,重八十五斤五两。 今夜恐是他跟随老瘸子师父学武略有小成以来,第一次要倾尽全力一战。 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插入身旁的木板中。 他在蕴势,看着河中雾气,灼月六玄功全力运转。 月色下,只见一身黑衣,一头长发,在河边微风中轻动的衣衫,冷冽到了极致。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在马匹的嘶吼和猎狗的犬吠中,树林中涌出来一群人。 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扶着一个身穿丝绸锦衣的华贵老者。 其余人将其护在最中间。 狼狈的奔向河边。 见船台上站着一人,萧杀的气场令人胆寒。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正欲提刀冲上去,被老者止住了。 他倒也面色不惧,高声喝道:“前方壮士,你应知老夫是谁,可愿做个交易。” 老者不信这天下之人能禁得起这诱惑。 苏小楼这才转过身,深呼吸一口气,手已经放在长剑之上。 那老者见此大急,毕竟逃离之路近在咫尺。 当即又喊道:“壮士难道就不好奇……” 老者话音未落,苏小楼已经动了。 很快,快若闪电。 只留下一道残影,灯笼火把先灭,在黑夜中,只闪过几道刀光剑影。 老者身边几人均被苏小楼一剑斩杀。 不过这也使得他气血翻涌,使用灼月剑法中的杀招,云中残月。 几乎掏干他体内的真气。 鲜血溅在老者脸上,他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吓得瘫坐下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小楼趁着月光,欲先挑断其手脚筋。 那日在驿站,他也学了不少东西。 只是,异变突起。 一支飞刀从树林里射出,破空的声音苏小楼听得很清晰。 挥长剑格挡,与飞刀猛烈撞击,溅出一片火花。 刺耳的真气碰撞爆炸声。 苏小楼被硬生生弹开,退了两步,虎口生疼。 高手,真正的高手,如师父那般的高手。 不过,他不惧。 再次破空而来的三支飞刀,苏小楼也不敢再托大,暴起身形,借力用力卸掉飞刀的力道。 三支飞刀被他格挡插入船台上的木桩上。 他也被逼退两丈有余,后脚堪堪脚尖踩在船台的端头。 一个手持短枪的白发中年人,两个年轻的女人,五个中气很足的青年。 都是高手。 年轻女子见倒在地上的老者,还有七八具侍卫的尸体,焦急扶起老者道:“老师,可有受伤?” 老者摆摆手,起了身喘息了口气,竟然依旧向苏小楼喊道:“小兄弟,老夫刚才说的话还算数。” 几人一头雾水,老者颇为意外摇摇头。 那中年人这才走出列,沉声道:“阁下是高手,可惜真气消耗殆尽,何必拼得你死我活。” 断后的人已经阻挡不了多久追兵,若是能兵不血刃离开,当然是最好。 苏小楼看了看几人,心中基本确定那老者就是核心人物。 见后方树林再无人过来,当即淡淡道:“我此行目的,只为抓一个活口。留下老头,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一旁的青年闻言大怒,喝道:“好狂傲的口气,小儿你真气尽消,吾来也,看你张狂到何时!” 说完正欲拔刀而上,却被中年人所阻拦。 第35章 以命证道 苏小楼活动了下捏剑的手掌,似自言自语道:“师父说,唯有逆境才能让我,到达不曾看到的境界。” 说完扭过头看着几人,依旧平静的语气:“我非噬杀之人,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当然现在依旧有效。” 那中年人见此,对身后两个女人道:“送老师上船,先走!” 烈火灼月,是为灼月剑法真正的精髓,体内无真气,灼月六玄功却可吸收月之精气,变成虚无异火,异变成一种玄奥的力量,元炁。 这是老瘸子师父对灼月剑法晦涩的释义。 当年悟道子祖师将剑法修炼到登峰造极,却无气息牵动,每一招每一式,皆可破金石。 老瘸子师父终生为追求那种玄奥的境界不得,苏小楼却在几次无意中入忘我之境,将灼月六玄功催动的灼月剑法使出这种玄奥的力量。 但是刻意之下,苏小楼从未能进入此种状态。 状态内那种对于力量的驾驭之感,让他食髓知味。 当年独眼老人祖师说,这种境界并不是可以言传,而是在特定下的爆发点上,比如生死之间的求生极限、极悲极乐的极端情绪下,才能生出那股潜在的力量。 生死的极限,苏小楼想做这样的尝试。 哪怕是有生命危险,他也没有顾虑太多,因为,这种机会很难再遇到。 所以,自己武功水平的极限便是不错的尝试点。 若是撑不住,几百名士兵就是他的依仗,运气只要不是太差,总能保得住一条性命。 他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条,将眼睛缠住。 所以,既然多说无益,那便是动手罢。 人未动,剑先行。 中年人见此,颇为惊讶,不由自主赞叹道:“好一招脱剑式!” 身影也不慢,短枪挥出一道道枪雨。 竟然是在呼吸之间就刺出十五六枪。 苏小楼仿佛身影未有多余的动作,依旧保持着向几人走来之势。 只是脱手的长剑与短枪,已经在空中碰撞了十五六次。 随后,中年人的身影被逼退至原来的位置,脸上全是凝重。 长剑落在苏小楼跟前,他突然停了脚步,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不是他没动,是他实在太快了,快到人依旧保持着在地面走动的姿势。 只是,他将恢复的全部真气灌入长剑中,已无护身之气,被中年人内劲所伤。 中年人只感觉此人剑法高深,刁钻古怪,长剑碰撞到他长枪,都仿若重锤在敲击他的心脏。 不是眼前之人的内力深厚到了恐怖地步,而是一种无法理解从未遇到过的力量。 所以,他心里生出了忌惮。 心想这木南府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在一旁的几个青年,早已按耐不住。 刚才怒骂苏小楼之人,更是直接提刀朝他砍去。 真正高手之间的决斗,如何是旁人能理解,看得清。 中年人匆忙焦急阻止道:“大少爷回来!” 只是已然来不及,青年的刀已经劈至苏小楼额头。 刀刃未至,气先行。 此人修的也是上乘内家功法,只是道行太浅。 刀气虽然破开了苏小楼额头,血流了下来。 在青年一阵得意窃喜中,苏小楼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下一刻,青年喉咙一甜,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 苏小楼的长剑已经从他的后背贯穿到胸前。 青年至死不敢相信,苏小楼是如何做到的。 脑中还回想师父说,自己习武小成,只要不是绝顶高手,保命自是无虑。 眼前这蒙住双眼少年模样的人,是绝顶高手吗? 青年脑中最后一刻所想,随即栽倒下去。 夜空中传来中年人撕心裂肺的暴怒:“大少爷……不……贼人受死!” 话音未落,枪影已到。 另外几个青年见此,也毫不犹豫提刀挥剑围攻上去。 本来承受中年人如此爆发的气势,极大压力的苏小楼顿感轻松了不少。 因为围攻过来之人反而牵制住了中年人的全力发挥。 体内真气全无,脑中构想的那灼月六玄功生出的元炁。 用肉体横炼的力量堪堪承受敌方几招后,苏小楼体内气血翻腾到了极致,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 他受伤了,伤得似乎很重。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遁逃,体内灼热的刺疼感,每一次挥剑的碰撞,他都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见苏小楼身形慢了下来,已经开始左支右绌,背部还挨了一剑。 中年人知道此人已经强弩之末,也不再有所保留,暴喝一声:“都闪开!” 那枪带着冰冷的气息,朝苏小楼刺来。 霸道的真气让苏小楼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忽然体内一股清凉之意冒出。 他身上武者的气息全部消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毫无气势。 提剑刺出。 剑尖与短枪枪头准确碰撞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火花四溅,甚至都没有声响。 在中年人惊恐中,长剑如插入豆腐一般,插入短枪,将短枪刺得粉碎。 如此诡异之景,中年人一时大意之下,竟然被苏小楼长剑刺破整根短枪插入他的手掌中。 中年人一身霸道的护体罡气,竟然被这平平无奇的长剑毫无痕迹的破开。 长剑如入无人之境,刺入中年人手臂骨头之中。 惨叫一声的中年人,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经验很丰富。 左手当即朝苏小楼挥出一掌。 这一掌好似打在空气中一般,苏小楼丝毫没受影响。 借助这一掌之力,中年人猛然后退,手也顺势抽出长剑。 护体罡气被打破,瞬间体内真气乱做一团。 气血逆流之下,竟然被真气反噬,重重砸在巨大的杉树上,显然是伤得极重。 再无还手之力。 其余青年大骇之下,心中又惊又怒,均是拼尽全力朝苏小楼杀来。 苏小楼身影化作一道道残影,长剑划过,可断万物。 几个青年惊恐的发现那支长剑划破手中的刀剑,划过自己的脖子、半腰、双手、飞跃而起的双脚。 精钢百炼的上等兵器,竟然如豆腐一般,轻易被那支诡异的长剑斩断,更不说血肉之躯。 苏小楼身影停在中年人面前时,长剑上唯一的一滴血珠刚好从剑尖滑落。 身后,有刀剑断裂后落在地上的声音,有失去双手双脚的惨烈痛苦嚎叫声。 当然也有残肢断臂掉落在木板上的沉闷声。 此刻中年人呆若木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知今日必死无疑。 他反而没了恐惧,纵横江湖数十年,这样的结局并不令人惊讶。 靠在树上,发出莫名的笑声,笑声中无奈、自责、也有不甘。 闻声,苏小楼取下眼上布带。 这笑声,让他想起了老瘸子师父。 中年人直到鲜血从喉咙喷出,剧烈咳嗽起来才停下笑声。 许久才缓过来,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苏小楼。 “你这是什么妖法?”中年人艰难开口问道。 如此作态,倒也是一个人物。 苏小楼左手一抓,木质剑鞘从船台飞了过来,准确落入长剑中。 他身上还滴着血,元炁消失之后,干涸的真气竟然充盈起来。 止住了伤口的血,苏小楼很认真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若不想打,你也奈何不了我。你应知道,林中至少有十张强弓对着你们!” “那你为何要打?” “验证一个想法!” “以命证道?”中年人内心震惊,失声道。 苏小楼没有回答,转过身看着天上的圆月,似自语,又似说给谁听:“我师门与这月亮息息相关。两代师尊,都在追求仙人踪迹中不甘坐化。” 说完,苏小楼猛然回头问道:“你信这世间有仙人吗?” 中年人一愣,想着刚才那如鬼神一般的神通,岂是人力可及,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见此,苏小楼颇为失望,不过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也是个面对死亡豁达之辈。 这世间,多少人能直面死亡呢? 他也曾自怨自艾,怒骂老天过。 于是道:“你自我了断吧!” 苏小楼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中年人闻言,竟然露出一些感激之色,艰难的开口道:“想说句谢谢,又显得怪异。” 是啊,别人取自己性命,如何称的上感谢。 中年人话锋一转,“想必刚才逃走的那三人应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我可以用足够份量的东西,换取我女儿的命?” 眼中有几丝期冀,虽然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只是,天下父母之心罢了。 说完也不等苏小楼回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见苏小楼没有动作,中年人苦笑了一下,准备将那纸条吞入肚中。 “等等!” 苏小楼也不知为何要阻拦。 见那高大青年偏将骑马疾驰而来,便转身上马,对那奄奄一息的中年人道:“我本事外之人,交给他。若份量足够,我可以不杀她!” 然后又对那偏将说:“问完话,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说完,御马沿河而下。 中年人感激看了一眼苏小楼离去的背影。 第36章 一念之间 他提前安排那五名军中士兵,在山谷河口下,三里处,河流汇入复杂的河网交叉口处埋伏。 那老者逃不掉,但他也怕有意外,毕竟在河岸边露脸了,若是那老者逃掉,难免以后不会报复。 所以一路疾驰,身后跟着数十名士兵。 那五名士兵不负众望,将老者与那名女子从河中拖了出来,用绳子捆着丢在一旁。 “公子,人抓到了!”刘十三兴奋朝他行礼道,他觉得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苏小楼下了马,点点头,对一旁的百夫长道:“你速点一百将士,立刻出发,埋伏在山庄内。十五日之内,若有回庄者,立即擒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公子!”那百夫长领命后,翻上马带着五六十名士兵返回山庄。 “府中徐管事。”苏小楼又叫道。 一个书生打扮,瘦弱的青年从士兵中狼狈的走出来,衣衫不整。 这行军打仗之事,对于他这种书生,实在强人所难。 “苏公子,在这!” 见他气喘吁吁,苏小楼摇摇头,吩咐道:“徐管事,你立即带领二十军士,换上侍卫的衣裳,前往县衙。务必控制今夜山庄发生之事,十五日之内消息不得扩散。可便意行事,若遇府衙不配合者,军法处置!” 苏小楼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他。 徐管事闻言,正色道:“定不辱使命!” 徐管事是这次行动联系府衙之人,庄子之人肯定有漏网之鱼,十五日是往返木南府各地的一个客观时间,而且山庄发生这么大的事,封锁消息,最多也只能控制在十日左右。 见徐管事带着二十人军中好手离去,苏小楼仔细思考了一番,确定无遗漏后,便走到那老者身边。 河水冰冷刺骨,老者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这时那高大青年参将也带着一群士兵风驰电掣而来,见他盔甲上多有伤痕,护甲连接处的丝线被砍断,滴着鲜血。 刚才应该是一场恶战。 “公子受伤了?可需叫军医?”那高大青年下马后,见苏小楼后背鲜血凝固,衣衫残破。 苏小楼摇摇头,却对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说道:“你父亲被我杀了!” “父亲……”其中一名女子念叨了一声,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死死盯着苏小楼,“不,你休想骗我,父亲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你杀不了他。他会回来救我的,他会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说着,歇斯底里起来,眼中的怨毒之色仿佛要吞了人一般。 苏小楼静静看着她好一会才道:“你父亲确实很厉害,我差一点死在他的枪下。你说对了一点,他确实救了你,我答应他不杀你。” 说完苏小楼看了看山那边的亮光,已经是凌晨。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恨意滔天的盯着他。 “你不如你父亲,他是个不错的人!”说完,苏小楼就走开了。 那高大青年参将在一旁听得清楚,赶紧追上他问道:“公子,要放了那女子?” 苏小楼停下脚步,手中凝聚真气,射出一支飞刀,击中另外一名女子额头,脑浆与鲜血混杂,溅了她的脸上。 她惊恐到颤抖起来。 “我答应他父亲不杀她,别人要杀,关我何事!” 参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露出一抹喜色道:“末将明白!” 苏小楼嗤笑一声,“谁要碰那女子,军法从事。留她一具全尸吧!” 这些边军在塞外征战,奸淫掳掠惯了,有些毛病改不掉,那山庄内不知多少女子遭了殃。 不过他也不是圣人,这世道就这样,不是他能左右的。 青年参将一脸尴尬,摸了摸脑袋,走了过去,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扭断了脖子,结果了性命。 对于她来说,算是不错的结局。 苏小楼本来打算放过她,只是她眼中的怨恨实在太重。 父母居住在木南镇,均是普通人,难保不会造成因果。 所以,恻隐之心,终归是要不得,而且自己也不算违背承诺。 人想活下去,审时度势是必须具备的。 这世界,生来就没有人欠你。 “公子,捉了不少活口,您看……”那高大青年参将又是一脸难色,俘虏了将近二三十人,也不可能全部运到木南府。 苏小楼迟疑了,毕竟几十人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去寻徐管事,辩留三四个地位较高之人,其余全部处理掉。所有尸体就地掩埋,务必在正午前处理完毕。” 他最终还是选择最理智的做法。 “末将明白!”青年偏将领命道,然后靠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苏小楼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走向那被刘十三几人强行换了衣裳的老者,丢了一瓶丹药给几人,吩咐给老者服用。 “公子,你看这事……”青年偏将跟在他身边讪讪笑道。 苏小楼见此颇为无奈,哪里会不知道这偏将意思。 只得叫上他走到一旁,“你这人,真是没脑筋,这种事如何能对我说明。” 那青年躬身谄媚道:“俺没读过书,实在不知如何处理。不去做又怕寒了兄弟们的心,去做了又怕被军法处置。” 听得苏小楼一阵暗自摇头,只得道:“此事要严格保密。首先此次奸淫女子者,回木南府后重责五十军棍……” “公子,这……”青年偏将一脸为难打断苏小楼。 “不想打?不想打就休提此事。” 青年偏将实在是不知这受罚与这事有何关联,但是想着弟兄们征战沙场多年,还是无甚家资,过的并不如意,这种好差事也难遇到。 最终咬了咬牙,点点头。 “你也别有什么想法,这对内的斗争不比塞外打仗,很多时候容不得你们胡作非为。不然,最终结局不过是连累九族。可知西凉军在京城的结局?” 那青年偏将闻言,身体一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郑重道:“谢公子提点,往后当严加约束部下!” 此人倒也不是木头疙瘩,接着说:“既然你问我,就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这是自然。” “庄中财物分成十份,其中两份交给徐管事,他负责打点县衙中人和木南府城防司诸人,再取一份送给将军府徐管家。其中三份你亲自送给陷阵营两位主将和监军太监,监军太监那一份挑选像样点的东西在里面。剩余四份,抽一份用于安顿阵亡士兵的家属,剩下三份你们自己商量分。” 偏将青年用心记着,生怕遗漏,合计了一下,疑惑问道:“公子,您的呢?” 苏小楼哑然失笑,也是,自己不拿,别人怎么能放心拿。 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给我两千两银子就行。” “两千两,这也太少了……哎……公子……” 青年偏将看着离去的苏公子,心里还在不停合计。 苏小楼已经上了马,带着一队人,押送已经装在囚车上的老者,返回木南府。 第37章 陷阵之军 回到木南府,与镇北将军府交接了好事宜,苏小楼又开始深居简出起来。 一个月之后,府中徐管事回来,悄悄找到他,硬塞了一万两银票给他。 苏小楼看着匆匆离去的徐管事,这次行动,应该都赚得盆满钵满,大家都满意的。 又看了看手中的一叠银票,说好的两千两,变成了一万两。 不多也不少,大家都放心。 苏小楼摇摇头,心知这种东西拒绝也退不得,将银票给了杏儿。 “少爷,您去哪里弄了这么多银子?”杏儿惊得嘴都可以塞下鸭蛋了。 “与人往塞外做些生意赚的。”苏小楼当然不会与她说去南悦城之事。 杏儿像个小财迷一般,详细清点了一遍,恍然道:“原来少爷出去几天是去做生意呀,少爷您真厉害!” 说着小丫头眼中都露出了小星星,她可没有读书人眼中商之贱业的概念。 苏小楼笑而不语,要是说去杀了许多人,才换回这么多钱,不知这丫头会作何感想。 写写画画好一会,苏小楼才放下笔,对着还在巨大财富中难以自拔的杏儿道:“前些时日,在卓名轩当了一件宝贝,明日去将它赎回来。两千的当金,五十两的利息。” 说着从怀中将当票递给了杏儿。 “那柄宝剑?” 苏小楼看了看她,意外道:“你知道?” “杏儿当然知道,少爷的东西,杏儿都清点着呢!” 看着小丫头一脸精明模样,苏小楼觉得甚是有趣。 …… 木南城郊北五里,是北境边关大名鼎鼎的陷阵营大本营。 陷阵营前身建于宣武帝继位之初,匈奴与鞑子联合进攻大夏王朝。 一路南下,不过六个月兵临帝都城下。 年仅十三岁的宣武帝命令新科状元赵文信等人,重组六府府兵,并招兵买马扩充军队,拱卫京师。 在匈奴与鞑子围困京城长达一年的过程中,赵文信为首的六府兵壮不仅守住了京城,还消耗了不少敌方有生力量。 待边军大破大月族和西域联军、山海雄关以北的后金各部,挥师南下后。 鞑子与匈奴腹背受敌,只得撤退。 赵文信趁机指挥京师各部大败敌军,一路乘胜追击。 并与边军分开追击匈奴和鞑子。 而后赵文信再次改组府兵、御林军等杂乱的部队,建立起了一支结构严密、强大、作战勇猛的军队。 并多次大败匈奴各部精锐,一时间威名赫赫,皇帝钦赐:陷阵之军,扬吾大夏之威! 而后十余年,赵文信在宣武帝的全力支持下,带领这支庞大的军队,深入漠北、草原腹地,狙击匈奴。 获得空前的成功,匈奴各族基本被他屠戮殆尽,逃往更加遥远的西方。 至此,大夏王朝最强大的敌人被从根源上解决,匈奴一族就此基本覆灭。 不过可惜的是赵文信班师回朝途中,不幸病逝木南府。 至此,为了稳定,宣武帝不得不拆解这支规模庞大到极点的军队。 将大军分拆成三部分,一部分调往南部与南蛮各族作战;一部分调往西面高原防备日益强大的吐谷浑各部;剩余部分留在了塞北。 留在塞北防御鞑子的为最精锐部分,是为现在的陷阵营前身。 陷阵营共八万余人,设三品征远将军两名,各统帅左、右路军;并统设监军太监一名,监军太监补三品大太监职。 后勤补给由木南府巡抚衙门全权负责。 名义上服从北域六镇调遣,实则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日常负责铁门寒关以西的作战防御,主要针对日益强大的大月族。 大夏朝吸取了建朝之初的经验教训,军队主将只有作战权限,后勤补给则全由文官体系负责。 并在军中设监军,实时监控军队内的各种动向,控制一部分后勤补给、建议调换主将的实际权力。 所以监军权力极大,加上监军多为皇帝身边亲近的太监、御前侍卫等,所以地位极为特殊。 皇帝为了避免监军手中权力影响军队战斗力,也立下严苛的律法,监军不得干涉日常训练,更不得干预实际作战,违令者均抄家灭族。 而且各部主将与监军有相互弹劾之权。 因此主将与监军慢慢形成了相互牵制、妥协的局面。 在不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前提下,将平衡牵制之术发挥到了极致,也将皇权放大到了极致。 这也是当年莫家军哗变,被迅速镇压的根本原因。 苏小楼闲来无事仔细研读将军府中藏书后,觉得这种军队结构,到有点像前世的政委制度。 所以,此次行动打点监军,是极为妥当的。 当然他在这样想的时候,陷阵营大本营内一座宅院内。 演武场上,一白发鹤颜、面皮白净,些许皱纹的老者,身穿白色单薄内衬衣衫,脚踩黑色绣古龙纹长鞋,手持一支重型金属长枪。 将军中冲锋所用的十六式重步兵枪法耍得淋漓尽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旁边恭敬站着一个高大青年,恭敬的等着。 正是去求苏小楼帮忙的青年偏将。 那白发老者将枪法路数耍完,已经是大汗淋漓,调整了呼吸后,将重枪丢给一旁的侍卫。 一旁的高大侍卫竟然只能扶住重枪,又跑来三人,这才合力将重枪插回木架之上。 看得那青年偏将暗暗咋舌,心道这老妖人不愧是陷阵营公认的第一狂人,恐怕吕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嘴上却弯腰谄媚笑着给他递上毛巾,“阿公,差事办完了,特来向您老人家汇报!” 白发老者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几个侍卫搬来了太师大椅。 端上来了水,白发老头边洗手,边道:“将前后说清楚,咱家还要写折子汇报皇上。这十一小子老是来借人,出了差错,这颗脑袋都不够砍!” “那是,那是!”青年偏将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说着就将此次行动全过程详细的说了出来,说到苏小楼河边斩杀几人的诡异之处,白发老头也微微动容。 最后说到这缴获财物私吞分配,白发老头笑着大骂道:“你这泼才,此等事如何能放在明面说?” “是,是,属下愚笨、愚笨!”青年偏将不住认错。 余光瞄向白发老头,见他没有生气追究的意思,就知自己精心挑选的那几样宝贝起了作用。 太监不好女人,这财宝如何不爱,陷阵营大名鼎鼎的监军太监也不能免俗。 “不过……”白发老者话锋一转。 青年偏将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听见他道:“此人倒是不俗,做事心思缜密,极为罕见。苏小楼,怎生从未听过此人,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闻言青年参将才落下心,如实禀报道:“听萧将军讲,他乃解元苏然之弟。那日在驿站,萧将军与他一见如故,兄弟相称,极为亲热!” 那白发老头眼睛一亮,自语道:“原来是苏然之弟,怪不得,年纪轻轻,六窍通明,无师自通。小小的木南镇,能孕育如此人杰,当真令人好奇。” “你去召此人来,杂家要亲自见一见他!” “卑职领命!”青年偏将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院外,青年偏将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都知道这妖人喜怒无常,当初讨得苏公子之计,当真是大幸。 第38章 泼天富贵 次日,苏小楼就被将军府徐管事带到城外陷阵营大本营内。 这徐管事是将军府老管家的子侄,在府中权力颇大。 说谁要见他,却语焉不详,神神秘秘,语气中还有一股子酸味,羡慕的味道。 弄得苏小楼莫名其妙。 此地非山庄豪宅,多见军中训练的器具、场地,而且规模极大,莫非是哪支军队的驻地? 带着心里的好奇,苏小楼入了一栋幽静的宅院中。 演武场上,一个白发老者正在使着一对重型莲花锤。 这是重甲骑兵的制式兵器之一,单支不会小于一百五十斤,通体用精铁铸造,柄长五尺余。 是最难使的兵器之一,主要用来破阵之用,简单来说就是用来敲开对方的防御大盾牌。 以前老瘸子师父府中就有一对,莫说使用,拿起来都费劲,所以苏小楼极少碰。 只是这白发老头身材普通,却使得精妙绝伦,阴柔中带着猛虎下山之气势。 此人非泛泛之辈。 苏小楼正瞧得出神,那白发老者一个箭步,飞跃而来。 两支黑黝黝的重型莲花锤朝他锤来,下意识苏小楼去抓腰间长剑,却抓了一个空。 这才想起,入门时,长剑被侍卫临时取下。 见那锤子如同泰山压顶,心中大骇,也顾不得体面,一个狼狈的驴打滚,堪堪躲过两支重锤。 那莲瓣实心锤头将地板砸得四分五裂,不仅气势骇人,威力比想象中还要巨大。 那老者一击不成,吸气抽身,大喝“嗨”的一声,继续挥锤攻来。 苏小楼来不及多想,脚上借力,一跃到一旁兵器架子上,胡乱抽了一支兵器,却是一柄陌刀,也顾不得顺不顺手。 双手持长刀,拼命与白发老者保持距离,并出刀格挡那威势凌人的莲花锤。 每接一锤,都震得他虎口生疼,心道这老者好生变态,如此神力,当真少见。 而且这白发老者身法灵活多变,不似军中功夫,但是那锤法又是军中常见的基础招式。 两者结合得丝滑,毫无悖逆之感,此人当真称的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这激起了苏小楼的好胜之心,全力运转灼月六玄功,一点点将灼月剑法中的精妙招式使在长刀之上,逐渐拉开与白发老头的距离。 直到距离足够后,苏小楼开始改变路数,使出横练的功夫。 一套西路边军的马上刀法,再无限制,大开大合,让白发老者也颇感惊讶。 直到三十余招后,苏小楼开始体力不支,并且对战经验不足的缺点,也开始暴露出来。 白发老者虚晃一锤,苏小楼判断错误,原本该收回的右锤,被白发老者一掌拍在莲花锤头上。 重达百斤的重锤朝他面门飞来,由于判断错误,陌刀格挡他左锤的虚招,已然来不及回刀防御,更收不回身法。 只得抽出一只手抓住那重锤锤柄,减缓重锤力道,卸力不过十之一二,胸前还是硬生生挨了锤柄一记重击。 顿时,巨大的冲击力,让护体罡气都差点溃散,嘴角溢出了鲜血。 硬生生退了半丈有余,才堪堪卸掉了这股力。 连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半跪着,竟然一时起不了身,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强忍着撞击带来的疼痛。 那白发老者收了锤,闭了气息,看着一脸不服的苏小楼,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不错,不错。能接咱家三十余招而不败,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老者突然就换了一副和善的面目。 一旁的侍卫立刻端来一碗药汤,苏小楼虽然笃定这老头不会杀他,但戒备之心还是没放下。 老头擦着汗,洗着脸道:“你这小娃娃,疑心还挺重。喝吧,别伤了根本,你既是横练小成,难道不知道这药为何物?” 苏小楼闻言,放下陌刀,这才凭借一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狐疑的闻了闻药。 眼睛一亮,将那药一口而尽,就差将碗舔了个干净。 白发老者随意坐在石台上,见此笑骂道:“你这小王八蛋,也不晓得给杂家留一口。这千年雪莲何等珍贵,杂家平时都舍不得喝!” 苏小楼此刻管不得那白发老者,药汤入胃后,犹如一团烈火下肚,全身滚烫,当即盘腿坐下,炼化这珍贵的药。 两个小周天后,苏小楼这才睁开眼,被那记重锤造成的内伤,竟然好了三成。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奇药,令他赞叹不已。 白发老者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丝绸锦衣,喝着茶。 举止如同女人一般,让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与刚才使重锤的之声威,判若两人,当真怪异。 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此人是太监。 心下猛然一凛,当即起身抱拳行礼道:“草民拜见公公,刚才多有冒犯,望公公恕罪!” 白发老者似乎很讨厌别人这样称呼他,皱眉后又松开,反而赞许道:“聪明人,太傲气,并不是好事。不过嘛,杂家不是在乎那些微末小节之人!” 此话又让苏小楼心里一惊,自己的世界观是不会见人就跪,有时候真的会害死人,毕竟这世界等级森严。 只得再次躬身告罪。 “可知杂家今日招你来何事?” 苏小楼见此人是那一类成精的老妖怪,也不敢胡编乱造,当即实诚道:“有些猜测!” “噢,说说看。”白发老者来了兴趣。 “三证其一!” 白发老者一愣,未明所以,当即问道:“何出此言?” “三个人去办一件事,哪怕是提前串通好了。若是分开审问得当,也能一分三证。反过来就是三证其一,这其一就是证明为假。” 白发老者觉得此种说法有趣,也不反对但也没有肯定。 “你可与那人说过话?” 正题来了。 也不隐瞒,如实道:“他想收买我放了他,我未应,便出剑杀人。” 白发老者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可好奇那人出的条件?” 苏小楼摇摇头,“志不在此,一切如浮云!” 白发老者闻言又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又否定心中所想,放下茶杯,道:“小小年纪,莫要学那些闲云野鹤之人。大丈夫生于天地,应当有一番作为,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草民谨记在心!” “嗯,下去吧。” “草民告退!” “等着。”白发老者突然叫住了他。 苏小楼只得又恭敬行礼问道:“大人还有何事吩咐草民?” 他刚才可清晰看见称这太监为公公时,对方眼中的不悦,所以改口称大人。 “可曾考取功名?” 这话问得苏小楼一愣,“草民性子顽劣,受不了读书那份罪!” “哼!”白发老者冷哼一声,“没读过书,行事却如那些伪君子书生一般阴狠毒辣,此道万不可取,否则终有一日,必大祸临头。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行王者之道,方能长久。” 苏小楼心里又是一惊,这老头是在批评自己做事太过冷酷? “草民谨记在心!” 白发老者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丢给他一块令牌,金灿灿的,非常压手,竟然是一块金牌。 “虽说行事不能像那些伪君子,但治国还是离不开读书人。多读些书,若能取得秀才功名,杂家许你一份泼天的富贵!” …… 苏小楼一头雾水的出了宅院,自己有光环附身吗? 此等际遇,如同儿戏一般不真实。 此人应该是陷阵营的那位监军,他口中说出的泼天富贵,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泼天富贵。 只是,自己有做官的心思吗? 第39章 以身作饵 回到镇北将军府,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以后该何去何从? 想起独眼老人师祖、师父虽年轻时候,均闯出一番名头,可到头来还是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被悟道子师祖虚无缥缈之语所困,在不甘的死去。 再想想前世,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有何用,最终还不是年纪轻轻就病死在不甘怨愤之中。 追求这些昙花一现的富贵,百年之后又是一捧黄土? 万一人到得意之时,又陷入绝症的梦魔中,那才叫悲剧。 所以,这权势富贵不是他想要的。 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出大脑,一心思作起画来。 点、皴、染,细笔勾勒,墨色浅淡相宜,留白恰到好处,雪山之巅一轮红日,却是用的杏儿的胭脂。 一幅巨大的石涧崖构图跃于纸上。 杏儿端着的茶水都忘了放下,惊叹道:“少爷,您画得好美,好像!” 然后她仔细看过去,中间房屋前的一男一女,还有几只猴儿。 “这是我吗?”杏儿惊喜的指着那画中女子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 杏儿心里窃喜,这才将茶放下,开心跑出去了,哼着木南镇的民谣:小小的花儿,莫凋谢…… 忽然苏小楼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过当前棘手的事,还是外面那些想杀他的人。 这些人分布在将军府周围,虎视眈眈,就等着苏小楼落单之时。 镇北将军府答应抽调府中内卫配合他,但是他并不放心将军府的内卫,倒不是怕有奸细,是怕他们实力不够强,人杀不到抓不到,反而打草惊蛇。 镇北将军府直接管辖的陌刀军已经全部调往铁门寒关。 木南府府衙的府兵鱼龙混杂,是万万不能用。 剩下的就是端木王府管辖的虎奋营、巡抚司下辖的铁剑营。 但这些力量,镇北将军府都不好调遣,加上虎奋营两千余将士被萧十一带到了河间府,就更不可能了。 唯一合适的就是陷阵营。 但是调动陷阵营很敏感,萧十一为陷阵营五品前锋副将,边境内行动调动陷阵营,都不能超过三百人,而且行动都要上报朝廷。 未打仗时期,朝廷对军队的管控极其严厉,动用军队政治风险很高,这还是建立在木南府地位环境特殊的情况下。 萧十一就是嫌调动陷阵营士兵手续麻烦,才从端木王府借调军队。 所以此事颇为棘手,要想将将军府周围这些人一网打尽,最少需要四五百精锐军士,也才有可能抓住一两条大鱼。 这也是苏小楼迟迟未同意徐管家行动的原因,思虑了几日不得要领,也颇为烦闷,莫非要等到萧十一回来。 他又拿起镇北将军府情报体系对于府外的详细探查记录,最后还有一份在交南城的调查简报。 看着简报的内容,苏小楼懊恼拍了拍自己脑袋,自己怎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 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斟酌几番修改后,重新誊写了一遍,交给徐管事。 心里忐忑等了几天。 这日一大早,徐管事就急匆匆的找到苏小楼。 “公子,上面批了。”徐管事一脸好奇的将批文递给了他。 苏小楼仔细阅读着蜡封的批文,见徐管事站在边上伸着脑袋想瞧得批文内容,不禁失笑。 这人才能不俗,为何只在镇北将军府做些杂事,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徐管家估计也不敢把他放出去。 “徐兄若是有兴趣,可一起参详参详!” 徐管事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可以吗?” “当然,徐兄又不是外人,而且见徐兄做事,滴水不漏,如何不可。” 闻言,他脸上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色。 被人重视,让他自信感急剧膨胀,不管何事,总要使十二分力气才行,万不能被人看轻。 苏小楼便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给了他听。 听得苏小楼去跟陷阵营那监军借兵,吓得心里一哆嗦。 关键还借到了。 他作为镇北王府联络陷阵营的主要人员之一,可是再清楚不过那太监的可怕之处,当下对苏小楼也不禁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中言语之间也开始恭敬起来。 晚上,陷阵营来了两名偏将,六名千夫长,偏将中并无上次一起那高大青年。 徐管家因有其他要事,并不能参与该项行动,不过将军府内卫任苏小楼差遣。 于是,苏小楼与陷阵营八人,将军府内卫统领参将,徐管事几人,挂上地图。 仔细研究抓捕事宜,直到后半夜才将各种细节敲定下来。 待几人散去之后,苏小楼又看着以将军府为中心的地图,仔细重复推敲一番,确定没有明显的漏洞和缺陷之后,才打坐入定。 此局,他要以身作饵,将对方一网打尽。 这么久了,这些人未寻到机会杀自己,恐怕已是心浮气躁。 人一旦失去应有的从容冷静,就会犯下错误。 往后几日,镇北将军府的内卫在逐渐减少,不论是大门口的规模还是进出的数量。 直至十日后,镇北将军府从外到内都让人觉得正常后,苏小楼才决定开始行动。 第一日,先带着杏儿与数十名明里暗里的内卫在城中闲逛;第二日开始减少内卫规模......直至第五日,他上了马车,从镇北将军府后门往北城门方向而去。 北城门方向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都是茶叶、粮油铺子居多。 由于进出的载货马车频繁,所以不允许摆摊,人流并不大,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比较安静。 过程中,苏小楼还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确保别人知道自己在马车内。 马车行到了街道岔口处,苏小楼忽然心里一跳,一支箭贯穿车夫肚子后飞入车内。 箭上真气之磅礴,用手抓住箭前箭杆都被磨破了皮。 箭尖堪堪停在自己胸前,刺破了皮肤,一阵刺痛感传入大脑。 在车夫倒地痛苦哀嚎,苏小楼大感不妙。 当即拿起一块厚厚的生铁制的圆形盾牌,跳出马车。 只听脑后破空箭矢之声,当即滚到粮油店大门前的柱子角落,将沉重的盾牌支起。 三支箭矢像是大锤砸在盾牌上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道朝他挤压过来。 第40章 长剑重现 街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了,杀人了!” 顿时,整条街乱做一团,慌不择路逃跑的人,惊慌失措关闭店门频繁出错的掌柜伙计...... 眨眼间,整条街空无一人。 只有十几辆装货的马车,突兀的停在路中央。 十数个黑衣人从交叉口的三面房顶一跃而下,均手持长刀,蒙着面。 苏小楼不敢露头,因为有一个箭术极其厉害的高手在暗中放冷箭。 见蒙面刺客此刻朝他蜂拥而来,心里焦急,心里祈求,这陷阵营的兵勇可千万不要掉链子,不然今日恐要葬身此处。 在刺客挥刀砍向苏小楼的危急时刻,三条街道的窗户纷纷打开。 露出一支支寒光闪闪的军队制式箭头。 一轮箭雨,倾泻而出。 还未等蒙面刺客反应,就被射成了刺猬。 眨眼间,十数刺客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苏小楼有生铁盾牌护体,倒也无虑。 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忍住了,不然露头挥剑去抵挡黑衣人的刀,恐怕下场好不了哪里去。 一部分弓箭手跳下了窗户,在街道上形成了防御队形。 苏小楼站起身,警惕的举起盾牌四处观望,街角正中央那座突兀高耸的阁楼引起了他的注意,当即大喊道:“元将军,贼人在东南方向!” 只见镇北将军府方向街道房顶,涌出一排排陷阵营的弓箭手,在那元将军的令旗指挥下,朝东南方向院子的树林中放出了一批箭矢。 更多的士兵从另外两条街头,涌上房顶,朝那栋塔楼射出箭支,欲逼迫树上和院中塔楼上之人现身。 此时,埋伏在周围民房中的陷阵营重甲骑兵已经完成了集结,迅速包围切断这片区域,沉闷整齐的马蹄声让人胆寒。 同时,镇北将军府各个方向的抓捕行动,也在信号烟花在空中绽放后,开始同时进行。 见将那名放冷箭的刺客封死在了那阁楼院中,苏小楼这才放下沉重的盾牌。 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心里多少有些后怕,刚才若是反应慢一点或者判断失误,恐怕自己已经是冰冷冷的尸体了。 此次以身作饵,当真是考虑不周。 小瞧这天下英雄,射出那箭,力道之恐怖,当真远远超出自己预料。 还好带的是陷阵营的重骑兵盾牌。 想着,还是将那块护心镜给戴上。 走过去,揭开了一众蒙面人的面巾,并无相识之人。 有三名未被射中要害存活下来的刺客,此时一言不发,喘着粗气,忍着疼痛。 死死盯着苏小楼,那怨毒之色像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苏小楼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将军府中的老师傅迅速将活口止血,并全部敲晕,检查口中是否藏毒,防止自杀。 行事之专业,让人侧目。 在弓箭手的逼迫下,阁楼中人最终还是与重甲兵碰撞在一起,在院内、楼房中发生剧烈打斗。 地形狭窄,并不利于重甲兵的发挥,所以伤亡不小。 但是陷阵营的重甲兵均是悍不畏死之辈,里面的士兵死了,后面的士兵举着长枪毫不犹豫的填进去。 整整半个时辰,才将一名披头散发,全身是血的中年人逼出了楼房,落到了街道的交叉口正中。 手持一柄鬼头大刀,如同困兽一般,声势骇人。 那元偏将立即止住弓箭手,并与几名军中高手,持枪围攻过去。 活口远远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院中的打斗逐渐进入了尾声,重甲士兵又活捉了三人,杀死了五人。 苏小楼站在不远处,看着陷阵营几名高手围攻那名强悍的中年人,仔细研究对方的刀法路数,寻找破绽。 此人内功深厚,悠远绵长,不是消耗战能拿下。 突然苏小楼从腰间抽出那支简陋的长剑,跳入围攻场中,爆喝道:“其余人全部退下。元将军你挡他招式,我破他命门。” 那元将军非等闲之辈,当即变换枪法,不再以循序渐进之攻势,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持重枪牵制住那中年人。 苏小楼身法灵活诡异,见缝插针,不过十余招就刺破了中年人的多处穴道。 中年人逐渐不支,护体真气也随之卸掉了大半。 他如发狂的狮子,怒骂一声:“无耻!” 若以江湖规矩来看,这招确实有些无耻。 不过苏小楼对此嗤之以鼻。 中年人在苏小楼与元将军的配合下,逐渐乱了方寸,知道再这样下去,必被两人耗死。 于是仓促之间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并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苏小楼不过是仗着身法之便。 想擒住苏小楼,以此要挟。 这恰好中了苏小楼一直示弱的陷阱。 中年人使出两计杀招连环斩,元将军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收枪防御。 一击得手后,佯装继续强攻元将军,身影却直掠苏小楼。 元将军见此心中大急,还未有所动作,只见那中年人鬼头大刀忽然停下,像被定住了身形。 中年人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小楼,极其的痛苦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灼月剑法竟有如此造诣。南凉竟然收了你这么个了不得的徒弟!“ 说完四肢僵硬的倒了下去,那支简陋的长剑插在他的腋下。 那元将军眼中露出惊讶,再看苏小楼手中,哪里还有长剑的影子,此人武艺好生可怕。 当即命令军医救治那中年人,几只银针下去,僵硬的四肢这才软下来,上了镣铐,做了一番防止自杀的预防,才塞进囚车。 那老军医路过苏小楼,竟然恭敬的朝他拜了拜,说道:“将军竟然能用如此宽的长剑,精准刺中其内穴,断其气海,平生仅见,老朽佩服!” 话中推崇之意,让周围几个军中之人都侧目。 这老军医在军中地位极高,全靠一身神鬼莫测的外伤救治之术得来,是陷阵营少有的奇人之一。 苏小楼礼貌的回应。 余光瞄到了一件熟悉之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那在楼下搬运刺客尸体的士兵厉声喝道:“等一下,不要动。” 在众人不解中,苏小楼走了过去,取下一名刺客背负的长剑,珠光宝气,极为不凡。 这不就是自己在卓名轩两千两银子当掉的长剑吗? 怪不得杏儿三次赎回均被当铺以各种理由推脱,苏小楼差点带人去找当铺理论。 还好当时一门心思排兵布阵来抓人,不然当真是自投罗网。 这样看来许多事就说的通了。 随即与那元偏将匆匆交代了几句,带着一队重甲骑兵朝南城疾驰而去。 第41章 狼狈逃窜 如果被情绪左右,终会犯下大错。 苏小楼太想将木南府之事了结,所以自以为算计无余,便再无顾忌,直奔对方老巢而去。 但他忽略了莫家军这些余孽,能在朝廷这么多年的持续高压追杀下,存活下来。 并且看这刺杀的势头,并不弱。 他犯了一个思维上的惯性致命之错。 当苏小楼带着一群士兵,横冲直撞进入卓名轩所在那条街时。 异变生,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摊贩,抽出隐藏着的斩马刀,从街道两侧将战马前腿斩断。 顿时,人仰马翻,战马悲愤的嘶叫声连成一片。 十五六名重甲骑兵被砍倒大半,来不及组成队形,就被数十个摊贩模样打扮之人蜂拥而上,乱刀砍死。 苏小楼在最首位置,与两名士兵堪堪逃过一劫。 来不及多想,当即厉声对两名士兵道:“速离去,去叫支援!” 见贼人势大,两名士兵也不敢犹豫,长枪格挡两侧房屋射出来的弓箭,御马灵活走位。 加之对方主要目标是苏小楼,中了几箭后,堪堪窜入一旁的小巷子中,不知生死。 苏小楼此刻也苦不堪言,战马被乱箭射死,他只好逃入一旁的楼房中。 数十人围攻,他也只有逃命的份。 谁知楼中也埋伏有十数人的刀斧手,均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之辈。 与军中之人颇为相似,实力均不弱。 加上对面有内家高手在放冷箭和暗器,苏小楼一时也施展不开,只得憋屈的四处逃窜。 这是军队惯用针对江湖高手的方式。 他无奈被逼到了楼中大厅的柜台处,身上已是多处刀斧伤。 幸好戴了护心镜,不然刚才搞偷袭的暗器,那两枚子母钉就要了他的命。 见刀斧手又朝他攻来,运足气,硬生生撞开柜台后的隔板。 疼得双眼直冒金星。 一旁的屋子是杂物间,躲在里面的几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不过下一刻就被刺客乱刀刺死。 苏小楼慌忙又破开隔栏,继续往前逃去。 这些楼房均紧密相连,结构复杂,高低错落。 苏小楼借此,一时间才堪堪与刺客拉开了距离。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刚才指点江山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 再次穿过一栋楼,忽然见到地板下的光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中灌注真气,将五六寸厚的木地板抓起,真是一个地下通道。 也来不及多想,起身一跃,来了个千斤坠,重重砸入有些光亮的地道中。 大约有两丈深,墙上点着两盏油灯,光线昏暗。 顾不得被木板尖锐端头划伤的大腿,一瘸一拐沿着地道拼命逃去。 这地道应是战时避难之用,苏小楼心知规模不会很大,但四通八达。 选了一个隐蔽的坑洞,闭气藏住身影,待几个追兵走过,立即折回。 堪堪躲过几波刺客后,出乎意料径直楼梯而上。 因为他知道,自己对这片区域极为陌生,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占了大半。 只有跑到房顶,发挥出自己的轻功优势,甩掉大部分武功不高的刺客,方有一线生机。 到达三楼后,踪迹暴露,大批刺客涌了上来。 密集的脚步声让苏小楼有些绝望。 不过认命可不是他的性格。 手成爪,顺着柱子爬上楼顶,在横梁上纵深一跃,头顶顶破屋顶,顺利到达房顶。 身形还未落,几支弓箭就破空而来。 简陋长剑施展起灼月剑法中的离剑之术,边逃跑边格挡开箭矢。 不过还是被一支箭射中后背,咬牙折断箭杆,强撑着阵阵袭来的痛楚,往北边拼命逃去。 老瘸子师父说过,习武之人若是只会拼命,定会陷入杀人者,人恒杀之的怪圈。 打不过就要逃,留得性命,方有可能。 所以,负重修炼是苏小楼的基本功课,从开始的负重二三十斤,到最后的一百多斤,八年如一日。 解下负重后,他的身法在原来的基础上快了两倍不止。 加上修习精妙变化的灼月剑法,时常要练习很多高难度的姿势,单指倒立几个时辰只能算基本功,所以身法灵活远超一般高手。 他的身法之灵活,速度之快,远超刺客的预料。怪不得他要上房顶,这看似取死之行径。 数息时间,在数名刺客中高手的惊愕中,苏小楼已经飞奔出数十丈的距离。 不过,两三道也极快的身影也掠过,直奔苏小楼追去。 苏小楼也不知逃了多久,跃过了多少房屋街道,已经分不清方向的他,真气耗尽,全凭一股子意志力在支撑着。 失血过多的眩晕已经让他意识开始模糊,最终绊到楼顶的帽檐,从房顶滑落,与破碎的瓦片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板上。 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强撑着没闭眼,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一丝力气,动弹不得。 听见房顶的刺客跃下之声,心里不禁叹道,吾命休矣。 老瘸子师父说,人总要体面些死去,看来自己办不到了。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平躺在地上,看着天。 死也要对这贼老天骂上一句。 不过最终也没骂出来。 今天的晴空,很干净、清澈,像湖水一般湛蓝,为何平时没发现这普通之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人之将死,连感官也变得善良了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天空,抵不过阵阵袭来的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咦,苏公子!” 然后就是杂乱的刀剑碰撞声,意识便沉寂在黑暗中。 这次,会不会又是一个新的梦,或者是天堂、地狱? 又或者,喝了孟婆的汤,轮回转世。 再说卓名轩,此刻数千陷阵营大军将周围区域团团围住。 城外,三万陷阵营开始全面戒严木南府,实施战时管制。 刺客被满城围杀,那名白发老者太监出现在卓名轩大门口,身后跟着十数位参将。 一脸愤怒的木南府知府、巡抚衙门大小官员御马而来,群臣激奋,誓要找这太监要个说法。 有甚者要奏表皇帝,参一参这无法无天的阉人。 兵围木南府,已经是触碰到了大家的底线。 小打小闹,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挑动到了文官体系的敏感神经。 白发老者视若无睹,掏出一张圣旨,恭敬拿在头顶,尖锐的声音大声喝道:“圣旨,听宣!” 木南府大小官员顿时偃旗息鼓,面面相觑,也只得下马跪下接旨。 片刻间,整条大街的士兵、将军、围观商贩均跪倒一片。 只听那白发老者太监抑扬顿挫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木南府惊现反贼,着陷阵营监军大太监速缉拿贼人。有牵扯之大小官员平民,特许先斩后奏之权。” 闻言的木南府大小官员一脸惊悚,均是换了副面孔,有说要留下配合抓捕贼人,有说府衙公务繁忙者迅速溜遁。 白发老者太监见此,不屑一笑,对这些文官鄙视更甚。 看着卓名轩大门,自语道:“杂家受皇上密令,追查数年无果,想不到就在眼皮底下,倒是好手段。” …… 苏小楼曾自以为能驱使陷阵营而颇为自得,焉知批文送达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阴谋诡计,相互算计,谁又能有七窍玲珑之心,算策无余。 第42章 绝处逢生 木南府的抓捕行动持续到第三天正午,陷阵营大军才逐步撤出,并恢复了城中秩序。 趁此机会,木南府知府、巡抚衙门也大肆在城中进行地毯式搜捕。 平时顾忌某些势力不敢轻易出手的两府兵丁、捕快,拿着圣旨当令箭,仅仅一天一夜,竟然抓捕了上千人。 可疑之人塞满了两府的大牢,揪出了不少鞑子、大月族的奸细,收获颇丰。 经此一事,木南府也要干净不少,两府治下也会轻松许多。 所以,此事也算得沾了阉党的光。 苏小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在石涧崖与杏儿喂猴子,抓鱼捞虾,打坐修炼。 简单悠然的日子。 只是某天平静的石涧崖,突然电闪雷鸣,正在水中闭气修炼灼月六玄功的他,被一道闪电劈中。 刺痛感从每一寸皮肤传到大脑,在水中的窒息,让他抽搐起来,最后没了动静,往黑漆漆的水中沉了下去。 忽然一道光亮出现在水底,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朝光亮游去。 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冰冷刺骨的水,也变得温暖起来。 慢慢睁开眼,重叠的虚影。 不过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让他愣了一下。 待看清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罗幔裙帐,活色生香,奢华到了极致。 盖着的丝绸绣花被子,做工精细,带着那似曾相识的香味。 他猛的坐起来,透过垂下的丝帘,房中布置,像女子闺房。 两个侍女闻声拉开丝帘,一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略带些笑意看着他。 侍女想将他按倒下去,却是纹丝不动。 “公子还是躺下为好,伤口裂开,可不好处理!” 声如灵鸟,婉转轻柔,让人回味。 徐挽歌。 苏小楼这才回过神,胸前、后背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才发现自己全身包裹着治伤的布条。 也不敢再乱动,在侍女引导下躺了下去。 “我怎生在此?那些刺客……” 苏小楼声音有些沙哑,满腹疑问。 徐挽歌优雅的坐在床边,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 “公子安心养伤,这里很安全。” 她耐心的给苏小楼喂起药来。 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徐挽歌喂完药之后,不由苏小楼说,就径直离去。 行至前院,池边楼台上,她如往常一般,坐下抚琴。 一旁的老妇人见此,不解问道:“小姐,为何要救他?他身份敏感,若惹上麻烦,恐……” 徐挽歌停下手中琴弦,站起身,负手看着这深宅大院。 微微叹息一声,打断她道:“他很像二弟罢了。” 那老妇人愕然看向她。 见久无动静,徐挽歌回过头见她模样,一时间哭笑不得,“李嚒嚒觉得我做事如此没有分寸?” 那老妇人一脸我觉得很像的样子,口中却道:“老奴不敢!” 徐挽歌轻笑了两声。 “老师就是被他带人掳走的。” 老妇人闻言一脸震惊,不等她问,徐挽歌接着道:“老师失踪,全教上下人心惶惶。也是前日灌醉了端木成风,无意探得消息。与我猜测的那般,教中定是出了奸细,可惜教主并没有将此当回事!” 说完,徐挽歌沉重的叹息一声。 教中的内斗,争权夺利,让她感到了一丝厌倦,当年那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圣火教早已不复存在。 老妇人一惊,连忙说道:“为何不严加审问,找出圣王的下落?” 徐挽歌苦笑不已,轻轻摇摇头道:“李嚒嚒,这不似打杀。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问出一个字。” “那要怎么办,就这样养着他?”老妇人干瞪眼道。 “我自有计策,李嚒嚒准备好足够的人手,待我探得老师的消息,免不了一番厮杀!” 闻言,老妇人脸色才平静下去,点点头告退,离开了阁楼。 苏小楼没死,具体那天发生了什么,侍女都是统一的说辞,那日见他血肉模糊倒在院中,被人发现后及时医治,保住了性命。 就这样,在挽风阁待了两日,传信回了镇北将军府,他才被镇北将军府的人接走。 自始至终,他都没再见到徐挽歌,许多疑问也只得压在心底。 杏儿见自家少爷伤成了这个模样,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总是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回木南镇。 每当这个时候,苏小楼心中微叹,惹下的麻烦,不处理好,回到木南镇恐怕也落不了好。 只是不能给这丫头说清楚罢,不然她恐怕睡觉都睡不心安。 也只能微笑回答,伤养好了就回去。 对于莫家军余孽的审问简报,每隔两日都会有陷阵营的传令兵送来,他阅读完后,传令兵当即烧毁才会离去。 逐渐的,事情的脉络开始清晰起来。 老瘸子师父说,莫家军并没有明面打散那么简单,至于如何不简单,也只是语焉不详。 他曾多次叮嘱过苏小楼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远离莫家军之人,不然那些东西,定会牵连到他,枉送了性命。 所以,那些东西,是什么呢? 值得这些人花如此代价来杀他,武功秘籍肯定不会是。 谋反证据也不可能,这些人明显就被朝廷视为的心腹大患,竟然动用数万大军来拿人,与明面的反贼无异。 而且经过审问,他是去了石涧崖,这些人才决定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都要杀了他。 记得老瘸子师父曾说过,去往石涧崖要低调,莫要在里面停留太久。 综合这许多零碎的线索,存在合理的可能,就是石涧崖存放着那些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可能是两种。 其一,某个京城大人物极其重要的物品,牵扯太广;其二,财宝,数量大到令朝廷都动容的财宝! 这些苏小楼都毫无兴趣,他又再思考那日前往卓名轩发生的事,自己明明叮嘱那元偏将,尽快抽调人手跟自己来,为何无增援,自己差点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脑中闪过那白发老太监阴郁狡诈的面孔,闭上眼叹息一声。 自作饵后,被这老太监算计了一把,挂上了鱼钩,拿去钓大鱼了。 都说朝堂似深海,果然不假。 与这些老成精的人相比,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些。下定决心,往后定不能再掺和这些事,不然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第43章 寺庙相遇 休养了一月有余,苏小楼才能下地行走。 又是一年年中时,夏日的燥闷让他在府中有些待不住。 但又不敢乱出府,生怕被人盯上。 直到镇北将军府的徐管家从河间府归来后,见苏小楼如此狼狈模样,也暗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此能折腾。 不过想到当年苏然与大公子萧放二人将木南府搅得天翻地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见他每日呆在院中烦闷,便划拨了一批内卫给他差遣。 有了护卫,苏小楼干脆带上杏儿到郊外踏青。 杏儿听说城外山上的天龙寺很灵验,提过几次。 干脆就往天龙寺方向而去。 出发不过二三里,陷阵营派了十数个军中高手身穿便装前来保护他。 苏小楼只得叹气,那老太监算是盯上他了,难道还要将他挂上鱼钩去钓鱼。 想到此处,他缩了缩脖子,说不怕是假的。 打定主意待伤再好上几分,便立即离开木南府。 许久不出城,树木都变得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灌木丛中绽放着各类花朵,蝴蝶、蜜蜂交错其间,不知名的鸟儿叫声此起彼伏。 不是三月阳春,更胜阳春三月。 前往天龙寺祈福还愿的人颇多,官道上都是来往的车队。 天龙寺位于木南城外,南十里的天龙山上,依山而建,比木南城的历史还要悠久。 传说是数百年前密宗所建,大夏王朝占领木南城后,由禅宗接手,进行修缮扩建。 以至今日的庞大规模,僧侣过千人,香火鼎盛。 苏小楼站在天龙寺山脚的石梯前,脑中浮现书中对于天龙寺的简单描述。 从山脚石梯而上,并无车行之路,只能从这五六丈宽的白玉石梯往上爬。 可见山脊上金碧辉煌的寺庙宫殿群,颇为壮观。 山脚有抬轿的力士,家境优厚的还愿者,都是在此乘坐轿子而上。 普通轿夫是无法承受如此强度的抬轿活,所以山脚很热闹,都是在等待抬轿的力士。 更多的人,为步行而上。 怕杏儿受不了,准备给她叫个简单的滑竿,她死活不愿意。 此去长达五里不断的石梯,这丫头就是死犟。 不出他所料,杏儿爬了两里路,已经是双脚发颤,怎么也爬不动了。 见此苏小楼只得背着她继续往上爬。 小丫头羞得将头埋在苏小楼后背,刚才大言不惭之语,让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好一会,这丫头才从情绪中缓过来,紧紧搂住自家少爷的脖子,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到达寺庙的广场,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小丫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少爷。 苏小楼觉得有趣,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子,哈哈一笑,朝寺中而去。 带着杏儿将天龙寺开放的地方逛了一遍,就前往大雄宝殿上香。 上香之人很多,排了长长的队伍。 杏儿去排队,他则坐在树下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悠然自得。 本来是大雄宝殿殿外值班和尚的位置,去了一趟茅厕,回来见一个气质不凡的青年躺在自己位置上,‘阿弥陀佛’一声。 和尚并没有叫开苏小楼,而是认真站在一旁开展自己供香客咨询的工作。 “苏公子!” 苏小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股特别的淡香味钻入鼻中,这才睁开眼。 美到不可方物的徐挽歌,恬静站在自己跟前,略带些微笑看着他。 见他睁开眼,徐挽歌打趣道:“公子好雅性!” 苏小楼这才发现站在一旁为香客讲解的大和尚,立即起身向那和尚歉意道:“大师,你请!” 那大和尚笑着阿弥陀佛一声,“施主,不碍事!” 苏小楼抓了抓脑袋,见得杏儿已经在拜佛上香,便没了进去的心思。 “徐大家也来上香?”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说的,毕竟救过自家性命,不打句招呼,也说不过去。 闻言徐挽歌抿嘴一笑,心道我不是来上香,莫非是来这赏花的吗? 此人,也有局促的一面。 “公子大家大家的唤奴家,太生份了些。也算的相熟,若公子不嫌弃,以挽歌相称就好!” 言语间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真是个红颜祸水般的女人,苏小楼暗道。 心里都有动心之感,得离她远一些。 “哪敢嫌弃,徐大……承蒙挽歌小姐看得起在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上次救命之恩,尚未来得及感谢,他日必定亲自登门谢访!” “何须他日,公子可上完香火?若不嫌弃可一路同行。” 见她温婉的笑意,明亮真诚的眼睛,不似作假,一时语塞,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时杏儿从大殿里上完香出来,唤道:“少爷,您怎么不进去?” 苏小楼这才缓过尴尬,笑道:“少爷不兴拜神佛!” 杏儿恍然,见一旁的徐挽歌,她都看得挪不开眼。 心里直呼这姐姐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长得真好看。 “少爷,这位神仙姐姐您认识呀?”杏儿小声在他耳边小声好奇问道。 神仙姐姐,苏小楼心里苦笑,点点头。 见徐挽歌依旧看着自己,实在不好拒绝,便道:“挽歌小姐请!” 徐挽歌随从的一个侍女,不过见那侍女装扮利落,腰间跨着短剑,步行姿态与呼吸协调到了一种极其自然的状态。 竟然在无时无刻运转内功,令苏小楼颇为好奇。 老瘸子师父曾说过,这天下有一种神奇的功法,可全天不停的修炼,吃饭、睡觉、赶路……不会停歇,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如此奇功。 怪不得,徐挽歌只带一人就敢来这天龙寺,这侍女恐怕武学造诣还在他之上。 这徐挽歌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个侍女都如此极端的厉害。 当下对她的忌惮更深,上次挽风楼的刺杀,她玩的是不是苦肉计不得而知,但肯定没这么简单。 再次打定主意离她远一些。 行至天龙寺外一里的观景台时,她提出休息片刻,一行四人走向一旁的亭子中。 那跨剑侍女拿出一张丝绸彩布垫在石凳上,徐挽歌这才优雅的坐了上去。 见雄伟壮观的木南府尽收眼底,徐挽歌不禁感叹道:“不识木南真面目,只缘身在楼阁中!” 这女人倒是好才气,这种诗文话题他接不了,只得笑着附和。 “公子笑而不语,是有何独到见解?” 面对徐挽歌的发问,他一愣,心道我有个锤子的见解。 “挽歌小姐之语,让我想到了井中之蛙,不识宇宙之辽阔。” “公子比喻甚是有趣。井中之蛙,倒也贴切。”徐挽歌说着,越加觉得这比喻的妙处。 这方世界没有井底之蛙的典故? 苏小楼张了张嘴,想解释来着,不过估计越解释越乱。 只得干笑了下,不再言语。 …… 就这样停停走走,与徐挽歌结伴回了木南城。 到分别时,苏小楼都没有发现,他与徐挽歌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放松,心情也愉悦不少。 潜移默化的变化,身为情绪的载体,是很难察觉罢了。 第44章 杏春集会 第二日,府中下人送来一张请帖,依旧是那淡淡的香味。 请帖上的字非常柔媚、圆润,应是徐挽歌亲自书写,末尾还有一个特殊的符号印记,兴是个人习惯。 大意是,明晚赏月诗会,邀请他前去。 原本没什么兴趣,丢在一旁。 不过脑中闪过徐挽歌那绝美的身影,昨日与她从天龙寺一起走下山有说有笑的场景,心中生出些别样的滋味。 将那请帖又看了遍,最终还是放在了桌上,去院中练起了枪法。 府中内卫见苏小楼枪法、刀法、棍法等无一不精通,时常有三两人结伴前来讨教。 苏小楼来者不拒,互相切磋。 所住的院子都成了演武场,许多侍女、仆人闲来无事都会来观看,一时间倒也热闹。 因为大家都知道,住进府中的苏公子为人和善,气度不凡,几乎不会苛责下人。 没有架子,所以府中接触他的人都很尊敬他。 又过了一日,刚与几个内卫高手畅快的打了一场,洗了个凉水澡。 杏儿仔细给他擦干头发。 忽然瞥见桌上被书压着的请帖露出一角,心里微动,一股子莫名的期待感浮上心头,怎么都压不下去。 作画间也心不在焉,难以入境,干脆放下笔。 老瘸子师父说过,念头不通达,习武之路多坎坷。 神使鬼差去换了身昂贵的黑色丝绸玄衣。 自从上次花了大价钱给自己和杏儿每人定了几套价钱不菲的衣裳,由于穿起来太过招摇,而且他也不怎么在乎衣装,所以几乎没穿。 这黑色玄衣穿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冷酷起来,杏儿眼中都冒出了小星星。 仔细给自家少爷梳了一个严谨的头饰,并取出了从未穿过的黑色长鞋服侍他穿上。 在门口扶着门框,呆呆的看着少爷出府,都没人影了也没回过神来。 前来送水果的将军府侍女拍了一下她,笑说:“傻看什么,你家少爷都走了。花痴!” “小倩儿,你找打!” 杏儿被说破心思,恼羞成怒,佯装打人之势。 倩儿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两人在房中追逐打闹起来。 苏小楼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朝杏春阁方向去。 杏春阁位于木南府,文南湖畔,接穿城而过的文南河。 因一旁一株古杏树而得名,是挽风阁在木南城一处重要的产业,主要用于承办各种节日诗会,接待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的地方。 今夜是木南书院建立三百年的寿辰,所以热闹非凡,人潮涌动,多是木南城中的学子、才子。 更有木南府学正、几大书院的院长、极富盛名的几个大儒、翰林学士等等坐镇。 是为木南府文人最隆重的集会。 杏春园内今夜来的人许多都是实权派的大人物,容不得半点闪失,两府衙门的人早早做了准备,巡抚司还调来了大量的铁剑营骑兵,巡防周围街区。 这也是苏小楼看到有大量士兵巡防的原因。 木南府不似南边的大城,这里是大夏与塞外各族暗里较劲的交汇点,动不动就是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所以稍大一点的节日、聚会,都是如临大敌。 都说木南府知府、巡抚比京城的顺天府府尹还要难做,稍不注意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这一郡府配套两套行政班子,放眼大夏,仅此一例。 而且其中一套还配备战斗力极强的军队。 另一套虽然没有军队,但是其通判司、刑典司的捕快是整个大夏大府中最多的,比京城都高出十几倍。 这种怪象也就木南府独此一份,可见其特殊。 兴许是举办集会的原因,整条街道都被清空,但是河岸两边聚满了吃瓜群众。 这种文人聚会,被读书人用华丽的辞藻修饰到了极致,所以总会令人有所向往。 侍卫查阅了帖子,苏小楼得以顺利进入杏春园中。 建筑规模极大,为文南湖约三分之一湖岸的范围,按照皇家园林的规制建造,显得极为大气。 杏春园的主体为杏春阁和文南岛。 由于文南岛去年失火,还在修缮中,因此本次赏月诗会和木南书院纪念文会在杏春阁举行。 杏春阁有六馆八堂,可容纳千人之数。 院中灯火通明,文人墨客学子各聚在一处高谈阔论。 有三五成群围坐亭台、聚于树下;有十数人坐在堂馆内喝酒品茶;也有精通音律、戏唱之人同台切磋;堂馆书桌前,聚有围观喝彩之人,论画说书法;有二三者围棋对弈,精彩之处引得多人围观谈论…… 好不热闹。 苏小楼左右逛逛,也觉得些新奇,这古时文人聚会确实高雅有氛围。 见他长相、穿着、气质均不俗,前来客套之人也不少,他都是笑而婉拒。 听得钟声响起,许多人顿时朝一旁开阔地园林围了过去,苏小楼远远的看着。 长串的灯笼从高处放下,才看清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台子,像是搞开幕式一般的仪式。 他也无甚兴趣,继续往里逛着,人也逐渐少了起来,有侍卫跨刀持剑站立在步道、楼房阴暗处。 防备森严,但并不阻止过往的文人书生。 湖边步道旁的精致楼房里,依旧灯火通明,有许多衣着华丽之人在里饮酒作乐,有舞女起舞助兴。 这些应该是权势阶层的汇聚之所。 在往里走约十数栋房屋,一道巨大的月门矗立在湖边步道之上。 月门顶端刻着:杏春阁。 见五六个侍卫守在门口,他以为不让进,便转身准备离开。 “公子请留步!”侍卫叫住了他。 苏小楼疑惑转身,那侍卫小跑过来行礼道:“公子可是来参加杏园阁的赏月诗会?” “应该是吧!” 因为已经入了园。 而且刚才听闻几个书生讲,今晚主题活动有三个,他都有点迷糊了。 那侍卫闻言有些诧异,恭敬道:“公子可否出示请柬?” 那侍卫检查苏小楼请柬之后,态度由恭敬变得热情起来,腰弯的更深:“公子里面请!” 被那侍卫引入院中,只见阁楼下是一由薄纱丝帘垂下包围的大殿,周围过道均站有长相不俗的侍女。 与那挽风阁水中楼风格倒有几分相似。 穿过那丝帘,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 是为连续的宽阔大厅,里面有溪流弯绕而过,精致木桥搭入木台之上,每个木台放有一张条桌,坐着五六人。 放眼望去,有十五六桌。 十几个穿着妖娆的侍女穿梭其中,送酒斟茶,添些水果小吃。 正中间稍低的圆形木台上,九名堪称顶级的舞女正在跟随乐曲的节拍,跳着宫廷舞蹈。 正端头,两边木梯上有半丈高台,高台上与那日挽风阁内的湖中大殿基本相似。 两梯中间是一青石石台,栽种些花草。 奢华到了极致。 见场中人穿着华丽,谈吐不俗,应该都是木南府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 高台上围坐的都是年纪偏大的中年人和老头,少有年轻人的面孔。 苏小楼左右看了看,见台下左侧角落还有一张空桌,就自顾坐了上去。 侍女立刻送来茶水点心。 饶有兴趣看着这算是权贵阶层的顶级聚会。 戌时过了一半,一个身穿宫装的美丽女子宣布诗会正式开始。 众人均起身喝彩。 第一个节目是挽风楼的舞蹈大家表演舞剑,舞剑者叫什么名字他没听清楚。 吩咐侍女送来了一壶酒,浅尝了几口,比木南镇的梨花酿好喝,但却没有梨花酿的醇厚味道。 见此女,中央舞台上舞剑,动作如同飞燕般轻盈飘逸,又如同深渊边上起舞,充满了危险和美感。 在视觉上极具观赏性,而且剑招路数连贯,许多绝妙的舞姿蕴含着的杀机。 此女定是剑术高手。 隔得太远,周围喝彩声嘈杂,所以他并不能确定此女是不是内家高手。 若是,这挽风阁当真有大问题,不过此等庞然大物在木南府会不被察觉? 其中定有一番隐秘。 第45章 一曲八音 节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都是挽风阁擅长的歌舞、填词等游戏。 高台上几位老者突然相互吆喝出了楼,应该是去给外面的书生文人打打招呼。 作为一方权威,还是很有必要的,套路应该都是大差不差。 苏小楼感觉也差不多了,喝了一口酒,正欲起身离去。 忽然一个绣球被丢到他手中,刚才注意力全部去欣赏曲子去了,没搞清怎么回事。 迷茫的看了看,见所有人将目光聚焦于自己,感觉莫名其妙。 不过他内心强大,准备将那绣球放下离去,一旁的侍女赶紧小声对他道:“公子,绣球最后一刻在谁的手里,谁就要作诗一首或者表演一个节目!” “一定要做?”苏小楼皱眉道。 侍女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 周围之人见他久无动静,又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倒也没有挑衅,责怪之意。 离得稍近的书生朝他拱手道:“这位兄台,你可要快一些,再过十息,要罚酒半壶!” 苏小楼正想问罚酒后是不是就不用出节目,谁知另外一瘦小书生接过话道:“对啊,兄台,你可要快些,上次我喝了六壶酒才作了一首上元词,醉的不省人事,惭愧、惭愧!” 感情这整不出来就要一直喝酒,这些读书人也挺会玩。 当然也有好事者,已经幸灾乐祸,看起热闹来。 苏小楼寻思着家里着火了,遁逃? 却见高台上那道丽影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热,打消了遁逃的念头。 正在这时,门外管事高声道:“天龙寺言信大师到!” 顿时场中议论纷纷,均是起身行礼。 不是,这和尚也能来参加这种文人聚会? 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麻布僧衣的中年和尚,耳垂如弥勒佛一般下垂,面目正气和善。 朝众人客气的打招呼,隔得近之人纷纷行礼喊道:“大师!” 中年和尚走到高台上,上面的老者均是起身迎接,寒暄了好一会,才又坐下。 然后走出一个管事站在高台上大声道:“到哪位才子表演才艺?若能得鸣院长点评一二,许老夫子、邓荣学正大人合作的木南狩猎图作为彩头!” 台下顿时抽了一口凉气,刚才互相推脱绣球,此刻已经是后悔得直掐大腿。 如此一个露脸机会就此错过,实在可惜。 众人又只得将目光投向苏小楼。 他见众人眼中吃味之色,还寻思着将绣球送人算了。 又见坐在正中被群星捧月一般的徐挽歌不住向他投来目光,有好奇,也有期待。 咬咬牙,大步走向高台之上。 他往那一站,高台上的木南府名流均是眼里一亮,好一个少年郎,英气逼人。 刚才灯光昏暗,台下众人看不太清楚,得见此人长相气质皆超凡脱俗,有欣赏当然也有不屑一顾。 众生之相罢了。 那管事看了看书册,一脸怪异,但还是高声道:“河间府人士,苏小楼!” 顿时,下面一阵哗然,此人竟然连功名都没有,如何进得来这杏春园。 一时间各种猜测诋毁皆有之。 首座上的儒帽白衫老者也微微皱眉,向一旁徐挽歌问道:“徐大家,此子是何来路?” 徐挽歌笑道:“高老,此人是镇北将军府萧十一的义弟,与端木王府关系密切。虽无功名,却满腹才华。” 当然徐挽歌的满腹才华不知她从何得知,亦或是想报那晚破坏她好事之仇,让他丢丢脸。 苏小楼如此想道,因为他听力极好,注意力又在徐挽歌身上,自然是听得二人对话。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底细,这样也好,至少现在未完全暴露出来。 只要处理好莫家军余孽之事,定无后顾之忧。 “噢,能得徐大家如此推崇,想必不凡!”高老颇为意外徐晚歌的态度。 其余人闻言也好奇起来。 隔苏小楼稍近的老者对着苏小楼道:“后生,可想好?诗词曲艺皆可,棋艺就免啦,我等这把老骨头恐怕难熬到半夜!” 此等洒脱之语,惹得边上几个老者也开怀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苏小楼是赶鸭子上架,余光瞄向四周,见一把古琴放在窗下桌上。 心里有了计较,对那老者行礼道:“老先生,晚辈有幸得见言信大师,回想家师多次说起天龙寺八百武僧护武帝的义举。也多有神往,曾写下一曲《天龙八音》以表崇敬之意。今抛砖引玉,献丑抚琴一曲!” “抚琴!”那老者闻言,眼睛一亮,觉得有趣,以往都是些书生作词写诗,大多无病呻吟,鲜有佳作,当即笑道:“好,好,看你这后生有没有本事将那木南狩猎图拿去!” “晚辈尽力而为!” 苏小楼处事不惊,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言信大师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小楼,将手腕手串取了下来,交予那管事,并吩咐了几句。 此举让众人惊讶不已,因身份地位的原因,只有那首座高老、许老夫子、邓荣学正和徐挽歌才有资格与言信大和尚说话。 当然刚才与苏小楼说话的鸣院长也有,只是他与高老不对付,自顾坐到最末尾之处。 几人也只是目光交换了下意见。 管事用托盘装着言信大师的佛珠走到场中高声道:“若苏公子琴艺能得认可,这串言信大师随身携带佛珠也作为彩头。” 说完,将佛珠举到四周,让台下众人看个清楚。 台下又是一阵悸动,更加懊悔者比比皆是,以往想求言信大师的符纸都极难,更别说佛珠了。 不少人向苏小楼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此时,侍女摆好了琴桌,放置好了古六弦琴。 古琴、二胡和笛箫是苏小楼唯一的业余爱好,前世是他独处解忧的良药。 双手放在琴上,左右轻试琴弦,声音杂乱。 有场中老者眉头微皱,这后生会不会弹琴? 徐挽歌见此,微微露出些惊讶,与众人说道:“抚琴者,能试琴者,均为大家。如此看来,苏公子琴艺造诣不低!” 见得徐挽歌如此说,众人都好奇起来,此子能不能给大家一个惊喜? 台下众人有为苏小楼捏一把汗的,也有幸灾乐祸者。 因场合有太多大人物,所以并无人敢出言讥讽催促。 苏小楼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渐入状态。 手指快速来回拨动琴弦,急促的琴声仿佛将军对垒前的紧张时刻。而后入了低音,若将士视死如归的冲锋。 澎湃炸裂,气势恢宏,荡气回肠。 一时间,场中安静到了极致,都是极为不可置信天下间有如此美妙、磅礴、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一层的乐曲,内心的共鸣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挥斥方遒。 少年气盛,也处幻想中,立于天地,立不世功勋。 苏小楼已经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立于山巅,看尽这世间美景。 随着最后一段高低错落之八段琴音循环落下,天龙八音全曲随着苏小楼按压琴弦戛然而止。 顿时,台下开始议论纷纷,处于震撼中还未走出之人与身边同伴感叹道:“这曲子压迫之感如同面对千军万马,当真是了不得。” “是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穿透胸膛,荡气回肠。” “当年中举,吾都未曾这般热血沸腾过。” “此人大才!” …… “晚辈献丑了!” 苏小楼起身对台上众人行礼道。 那高老长呼出一口气,抚须赞赏道:“琴之技艺虽只能算的中等,但是却能作出如此音曲,也可窥见这后生的不凡!” 那言信大师点点头,极为赞成,他也是音律大家。 此曲杀伐之意太盛,最后平缓之处仿佛顿悟,与天龙寺八百武僧护武帝后,每日念经超度犯下的杀戒极为契合。 “此子不凡!” 简单四字可见言信大师的推崇。 场中众人均赞不绝口。 此时苏小楼已经下了高台,坐在原来的位置。 今夜,已无悬念,他抢了这些青年学子、文人的风头,已无人能盖过他。 除非下一节目,有人作出契合今日场景之绝唱诗词。 第46章 所托之事 毕竟是抢了风头,将今日集会的才能展示拔高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这让大部分人都没了出手的心思,毕竟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心里有数。 若是强行为之,那真是献丑罢了。 所以苏小楼反而被冷处理,无人恭贺拉近乎,仿佛刻意冷淡刚才之事。 苏小楼也乐得清闲,见下一个节目开始热闹有气氛起来,无人在注视自己,就悄悄出了杏春阁。 走在文南湖畔,听见湖中传来远处游船微弱的戏曲之声,也用类戏曲的腔调哼唱起大明送葬曲。 倒也一番趣味。 忽然他停住脚步,沉声喝道:“谁?” 只见从灯光阴影下,如同鬼魅一般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徐挽歌的侍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若草木坚石一般。 苏小楼飞刀捏在手中,如临大敌,全神戒备,以防此女突然暴起。 那侍女却生硬道:“我家小姐有请!” 苏小楼不敢大意,因为他感到了对方的杀气。 虽然他不信挽风阁敢在这种集会上对他动手,而且似乎也没必要,不然上次救自己干什么? 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家中有事,改日再行拜访挽歌小姐!替我向你家小姐告罪。” 说完不等侍女回应,便大步朝人群密集之处走去。 同时也在自我反省告诫,以后长剑应随时傍身。 切不可心有怠慢,毕竟自己这段时间莫名其妙惹出的事太多了,还杀了不少人。 入了集会人群他这才稍稍放心,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为妙。 从大门走肯定不安全,寻思刚才闲逛时,临近河边的步道是接文南河河边街道。 当即寻到位置,见四下无人,正欲翻过围墙。 “公子,当真闲情雅致,在这赏园观景!” 突兀声音不是苏挽歌又是谁。 苏小楼惊讶之余,这女人怎生寻到此处。 “哈哈,挽歌小姐说笑。” “公子不喜集会,大放异彩?”徐挽歌揶揄浅笑道。 “挽歌小姐莫调侃我了,我本一山野村夫。打打杀杀还行,吟诗作赋就贻笑大方了。” 不知为何,苏小楼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二人也在言语中漫步在湖边步道上。 “公子莫要自谦,那天龙八音又岂是等闲之辈能写出!” 苏小楼好奇问道:“我琴弹得不好?” 徐挽歌抿嘴一笑,看得苏小楼内心悸动,装作平常面目。 “挽歌实说,公子可不要生气。” “无妨,无妨,我求之不得。这琴乃我自学而成,也不知好坏,能得挽歌小姐指教也是幸事。” 见苏小楼说的认真,不似作假。 “自学。”徐挽歌惊讶一声,转而似有所想,这苏公子奏琴之法确实一般,“难怪,不过自学能到如此地步,也远非常人能及。” 话说着,徐挽歌将他抚琴的缺点一一道来,均是对于古琴的弹奏方式上的不足和错误。 对于天龙八音,她是半点不敢评判,因为如此神来之曲,她觉得她没资格去评判。 两人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又如同一对神仙眷侣一般,闲步在湖边小道上。 在灯下,仿若画中人一般不真实。 ……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深夜,杏儿这小丫头与府中常来送水果的一个小侍女躺在睡榻上呼呼大睡,兴是玩累了。 毕竟杏儿还小,少女心,这小丫头是她要好的玩伴。 想到此处,唤来管事,将这叫倩儿的小丫头调到这边院子差遣。 不然这小丫头夜不归宿,回去肯定要被重罚。 深宅大院,多是残酷的。 苏小楼喜静,打发走了丫鬟和仆人,调个丫头来,也是合理的。 那管事应了之后,即刻去办理了。 不过半个时辰,还在书房看书的苏小楼就见到府中下人将小丫头的行李送了过来。 这将军府当真治家严厉,办事效率极高。 第二日,打坐到中午,杏儿叫他吃饭这才停止灼月六玄功的修炼。 倩儿能调到这院子,显然是极为开心的。与杏儿服侍苏小楼洗漱后,就一起坐下来吃午饭。 因平常也常留倩儿吃饭,并不避讳尊卑之别,苏小楼的思想里也没这些封建礼仪。 刚抬起碗,徐管家就来寻他。 见到徐管家,倩儿吓得一哆嗦,慌忙放下碗筷,低着头站在一边。 徐管家很诧异苏小楼让两个侍女与自己同桌吃饭。 当即笑道:“你这小丫头,我会吃人吗?” 倩儿不敢应声。 苏小楼这才示意拿碗筷的杏儿将倩儿拉到饭桌上。 徐管家也不客气,拿起米饭吃了起来。 “今日来寻公子,想麻烦您一件事!”徐管家吃了两口菜,扒了半碗米饭才说出此行目的。 苏小楼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徐管家何等人物,岂不会看不出苏小楼之意。 颇为意外道:“公子要走?” 苏小楼轻叹了一声,“离家太久,得回去了。” “那公子可能走不了!” 苏小楼一愣,不明所以。 见状,徐管家接着道:“若是公子回京参加苏大公子的婚礼,应该是还可。若是回河间府,难!” “这又是为何?”苏小楼就奇怪了。 “公子还记得南悦城……之事!”徐管家顾忌两个丫头在,说出来并不恰当,停顿了一下,似有所指。 苏小楼眉头紧锁,喝了一口菜汤,“京城来人了?” 徐管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心里感叹这苏小楼年纪轻轻,心思之缜密,只需一点,就能看到全局。 萧十一带了那么多士兵去河间府,肯定不是去缉盗、抓捕刺客之类的,定是去剿灭反贼,恐怕与那南悦城之人有大关联。 一时间也头痛不已。 用过饭后,徐管家入了茶室。 “那看来是走不了。徐管家有何事,无需客气,尽管说就是,只要力所能及,定倾尽全力!” 徐管家点点头,“公子昨夜去杏春园可曾听说一二?” 苏小楼笑了笑,道:“我本粗鄙之人,不喜读书,舞刀弄枪还行,哪能混到那些读书人中!” “公子说笑!” 徐管家却是不信的,长叹了一口气,“西边战事要起!” 苏小楼对这些也不太了解,这大夏王朝不都是北境边患吗? 怎么又扯到西边。 见苏小楼一脸茫然,徐管家解释道:“吐谷浑年年进犯边关,皇帝决心一劳永逸解决西境隐患。已经下旨,命我府大爷为西路军大将军,带领十万虎奋营立刻动身前往西境。” 说到此处,徐管家脸上闪过些莫名的哀伤,却是由内而发。 “是不是这府中大阿爷……” 徐管家点点头,“大阿爷已经年过七十,征战沙场数十年,落下一身的病。已有几年未出过府,此去应是回不来了。哎,我十三岁跟随大阿爷驰骋疆场,想不到他最终也要埋骨战场!” 苏小楼就奇怪了,问道:“这大夏将才济济,为何必须萧家大爷去。皇帝如此凉薄,都不肯给萧老将军一个晚年?” “公子慎言!”说着指了指门外。 苏小楼这才意识到自己编排皇帝,极为不恰当。 “公子有所不知,现在西境虽是端木家几个后辈在主持,防住吐谷浑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要深入吐谷浑腹地,就非常艰难。吐谷浑位于高原之上,环境恶劣寒冷,寻常人和马匹到上面,均会出现浑身无力、呕吐不止。因此西军多次尝试都无功而返。” “皇帝等不及了。”说着徐管家又是一阵长叹。 确实高原作战,与北地天差地别,当下也明白缘由。 “萧家大爷有吐谷浑腹地作战经验?” “当年大爷带领萧家六万子弟兵攻入吐谷浑都城,若不是京城惊变,皇帝连下十道金牌强令萧家军撤军回防京城,吐谷浑岂会这般坐大!” 说到此处,徐管家胸中郁结,似乎对此耿耿于怀。 “徐管家也要随军同行?” 徐管家闻言一愣,放下送到嘴边的茶杯,脸上罕见出现落寞之色,站起身来,看着院中的紫竹久久不语。 “我命是阿爷救的,他对我如同再生父母。我必须亲自将他的尸首带回家乡。” 此去万里,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本可不为,却必须而为,是愚忠? 不是,是忠孝须两全罢了! “徐管家忠义,小楼佩服!徐管家有何事尽管吩咐即可。” …… 第47章 此去半生 徐管家和萧老将军走得很匆忙。 第二日拂晓,镇北将军府前街,站满了妇孺老少和虎贲军的将士。 石狮披戴着红花,管事点了爆竹,正门口放着一盆炭火。 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色战甲的老者跨过火盆。 一旁的虎贲军参将立刻牵过来战马。 那老者步履有些蹒跚,却精神抖擞,先将一柄华丽的宝剑挂在马鞍上。 他就是萧家大爷,镇北将军萧湛的大哥,受封一等忠勇伯的萧慎老将军。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是大夏王朝一代传奇。 不过深居简出十余年,鲜有人知道他罢了。 一旁同样身穿战甲的徐管家,欲扶萧慎上马,却被他推开了。 老将军一个熟练的跨马动作,洒脱的骑上了战马。 谁说将军老矣? 随着萧慎的一声令下,他首当其冲,牵动缰绳,御马而出。 在镇北将军府数百亲人的目送下,萧老将军神色坚定,义无反顾前往战场。 只是许多萧府的妇人,面上悲戚,还有小声啜泣者。 似有悲壮之感。 徐管家路过苏小楼面前时,用眼神朝他打了个招呼。 苏小楼回应一个笑容,示意他放心。 祝愿他们能有好运吧! “少爷,那红布盖着的是什么东西?”杏儿追上返回将军府的苏小楼好奇问道。 “棺材!” “棺材。”杏儿一哆嗦,满是不解,“不是说萧老将军出征吗,为何要拉一口棺材?” “抬棺出征!” 杏儿似懂非懂。 “难道萧老将军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死在战场上?” 苏小楼笑了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生出些感叹道:“是啊,必死之局。也有破釜沉舟之意。” 杏儿吓得大惊失色,“呀,知道会死为何还要去?” “你还小,长大了或许就懂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远比死亡更重要,也更可怕。” …… 中午些时,与徐挽歌约定好,跟她学习古琴技艺。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苏小楼就是压制不住心中情绪。 一个人悠然出府,还是朝挽风阁而去。 说明来意后,被一女官带入一片园林中。 徐挽歌身穿白色绣?,衣襟袖口内褶裙均纹有走兽图案,配以简单银饰,腰间捆着淡青色丝带。 顿生碧玉怜惜之感,别有一番意味。 左手持着一把精致的团扇,坐在池塘边喂着小鱼儿。 苏小楼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坐在不远处的亭台石凳上瞧着。 待徐挽歌身边侍女提醒她,她这才起身,朝苏小楼走来。 “公子来了,为何不言语一声,让挽歌怠慢!” 她说话语气总能让人感到很舒服。 “打断别人的乐事,是非常不礼貌的。” 徐挽歌一愣,笑道:“公子哪里看出为乐事?” “感觉吧。平时见你虽如沐春风一般,风平浪静之下却心事重重。刚才才觉得挽歌小姐放下烦心事。” “噢,是吗?我都没有发现呀。” “嘿嘿,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 两人走在园林中的小道上,说着生活中的许多琐事,没有高谈阔论、诗词歌赋。 徐挽歌发现这一刻自己没有了负累,整个人莫名的轻松开心起来。 两人行至湖边小道,两旁鲜花五彩斑斓。 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萱草花正在盛开,苏小楼弯腰摘了一朵递给了她。 徐挽歌看着苏小楼递过来的花朵,脸微微一红,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在鼻尖闻了闻。 “这萱草花,在我的家乡,也叫忘忧草!” “忘忧草?” 徐挽歌些许好奇,见苏小楼不似胡编之语,这萱草在北地比较寻常见,何有忘忧之典故? “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 “可药用?” 苏小楼点点头,“我十岁时候,经常做噩梦,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师父就用忘忧草煮水给我喝,不过两月,渐渐轻身明目。” “想不到这普通的花草,有这般妙用!”说着徐挽歌美目一转,嘴角露出些笑意,接着道:“听公子说起小时候,似有怀念之感,可否说些童年趣事与挽歌?” “呵呵,童年呀,确实很多趣事,当然也做了许多蠢事!” …… 远处亭台之上,一老妇人看着两人深深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中年管事见此问道:“李嚒嚒何故叹气?” “小姐虽久居高位,自视甚高,常与青年才俊、达官贵人交集,识得人心,处事游刃有余。可是眼前此人,总感觉些不一样,希望她莫陷进去才好!” 那中年管事一脸惊讶,“不会吧,当年北地第一风流才子萧放都没能博得小姐欢心,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 “但愿如你所说的吧!” …… 两人停停走走,约莫两个时辰才回到徐挽歌住处,入了主题此行目的:学琴。 苏小楼坐在琴前,徐挽歌则坐在他身侧,她仔细用心纠正苏小楼的错误之处。 这一坐又是一两个时辰,直到侍女通知两人用膳。 两人才惊觉已经天黑。 徐挽歌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慢吞细咽,可称得上风景之说。 苏小楼习惯性的狼吞虎咽,他本性洒脱,自然不做作,令人生不出厌恶。 一旁的侍女丫鬟见此,在一旁偷笑。 徐挽歌神使鬼差的给他夹了些菜,静静的看着他吃着,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见她呆呆看着自己,苏小楼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不吃?” 如同孩童一般的下意识的发问,让徐挽歌失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端起小瓷碗,下意识又给他夹了许多菜。 饭后,二人又沿着湖中木制长廊散着步。 忽然徐挽歌轻哼起大明送葬曲的一段旋律。 苏小楼一脸惊讶道:“那晚你听见了?” 徐挽歌一个优美的转身,“此曲很新颖,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不似北地的风格,也是公子所作吗?” “不是,家乡传唱之曲!” “此曲名何?” “大明送葬曲!” “送葬?” 面对徐挽歌一脸的意外,苏小楼笑着赶紧道:“玩笑之语,玩笑之语。词曲名:此去来生!” “公子可真有趣!” 徐挽歌假装愠怒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暗思,此去来生,这名字当真如这曲风一般特别。 正想着,听得苏小楼用戏腔轻唱道:“花开又花谢,花漫天,是你忽隐又忽现;朝朝又暮暮,朝暮间,却难勾勒你的脸去半生……” 徐挽歌怔怔听着,只觉一音一字都拨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隐藏的淡淡的忧伤,竟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心中震惊,歌还有此种唱法,无论曲和词看似简单毫无章法,却能让人感到美妙至极。 这仿佛让徐挽歌打开了一扇音曲上的大门。 徐挽歌意味不明看着眼前迷一般的苏小楼,感叹道:“公子真乃大才!” “什么大才,家乡之曲罢了。若是挽歌小姐喜欢,还有许多呢!” “当真?”徐挽歌免不了惊喜。 “当然,不过这些曲子需乐器配合才能更好的抒发其中之意!” 话音刚落,徐挽歌就急不可耐拉起他小跑往自己住处而去。 一间颇具规模的乐室,乐器应有尽有。 苏小楼写下歌词后,只不过略更正了徐挽歌的旋律,她就能完整唱出这首此去半生。 而且细节处理得远比苏小楼完美,唱出后又是一番绝美的意境! 这当真术业有专攻,不愧是音乐上的大家,这让苏小楼都目瞪口呆。 此女一介青楼女子,虽卖艺不卖身,但终究是风尘女子。 能让这木南城中的大儒、名士都甘愿尊称她一声徐大家,可见她在歌舞上的天赋造诣之高。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苏小楼沉浸在弹奏古筝中,徐挽歌轻舞歌唱。 这一幕真如那画中,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 一旁的侍女都看得听得怔怔入神。 许多挽风阁之人闻声前来围观。 第48章 府中惊变 从挽风阁回到镇北将军府已经是半夜,将军府大门灯火通明,侍卫增加了许多。 正奇怪的苏小楼,走到自己住的院落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妇人的啼哭声。 走进去才发现院子聚满了人,杏儿和倩儿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 见到苏小楼,杏儿顿时喜上眉头,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屋里跑。 “何事如此慌张?” 还未等杏儿回答,府中几个老管事就欣喜喊道:“苏少爷回来了,苏少爷回来了!” 两个身着华贵的美妇从客厅的椅子上猛的站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抓住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弄得苏小楼一阵头大。 “管事!”苏小楼严厉喝道。 那老管事被苏小楼严厉的声音吓得一跳,慌忙躬身道:“这两位是府上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 两位妇人哭的撕心裂肺之态,估计也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富家小姐出身。 “两位嫂嫂莫哭,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来。”苏小楼安慰着将两位夫人扶坐到椅子上坐下。 看了一眼一旁的一群侍女丫鬟、老婆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出去候着。” 顿时一群人化作鸟兽,散到院子中去。 苏小楼毕竟是杀过许多人,若刻意,散发的气质很骇人。 杏儿端来了茶,倩儿给两位夫人递过了手绢擦拭脸上的泪珠。 苏小楼亲自给两位夫人倒了茶,两位夫人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心知府中应生了大事。 这徐管家和大爷才离开,府中就乱了起来。想起徐管家的嘱托,也是头皮一阵发麻。 这镇北将军府三代无一庸才,皆为忠心的国之良才,连同府中培养的下人也有一部分才气不俗。 这两任皇帝任上局势均比较动荡,镇北将军府只要是还能动的老少男人均在外为王朝奔波。 留得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在家,而且颇为怪异的是,萧家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女人却大多是毫无主见。 罕见有女流之辈能撑起家中繁重事务。 “徐管事去哪了?” 四下不见那徐管家的侄儿,便问那老管事。 “午时被十一爷遣人叫到了河间府。”那老管事小心翼翼回答。 苏小楼的气质与府中少爷、老爷一般,杀气很重,都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之辈。 加上萧府治家严厉,老管事不免生出些惧怕。 苏小楼心里都不知道如何评价,偌大的一个萧府,竟然沦落到他一个外人来主事。 帝国之幸事,也是王朝之不幸。 待两位夫人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才慢慢讲清了缘由。 府中大爷、二爷两房的长子,是为族中老大和老四,现今均在极南之地与南蛮打仗,多年未归。 两家各育有二子三女,均十一二岁。 这四子从小顽劣不堪,喜好舞刀弄枪,家中几个女流之辈如何能管教得住。 幸得府中大爷和萧十一在,方能约束。 可这大爷一早出征,还带走了萧府家务的主心骨,徐管家。 萧十一也外出执行公务数月未归,加之勉强能总领将军府大小家务的徐管事,也被萧十一唤到了河间府。 这四个少爷仿佛脱缰的野马,再无人可约束。 于是偷偷到城外将军府的养马场,每人强行骑走了两匹西凉马,说要去铁门寒关萧湛阿爷大将军处,建功立业。 等府中夫人发现,已经没了几人踪影。 将军府内卫几个统领已经带领大批人手在木南城北搜寻,至今杳无音讯。 心急如焚的两位夫人,婆家又远在京城,无人可相助商议,急的团团转。 只得按照徐管家临行前的嘱咐,在十一小叔子回府前,出了什么事就来寻苏小楼。 闻言,苏小楼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他是知道这萧府幼子,从小均接受骑射训练,每年都会参加府中组织的野外狩猎。 虽年幼,却具备极强的野外生存能力和精湛的骑术。 从两位夫人不见儿子算起,已经过了三个时辰。 而且如此迅速得手,绕过府中内卫,应该是蓄谋已久,按西凉马的速度估计已经跑出去百里。 府中内卫几乎不可能在木南城外搜寻到几人的踪迹。 但他也不敢露声色,生怕这两位嫂嫂吓出了个好歹,他罪过就大了。 只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堪堪将两位夫人安抚下去。 两位夫人却死活不愿意离开苏小楼所在小院,要在这等着消息。 这些女人虽无主见,倒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不是要硬逼着他出去找人吗? 苏小楼只得叫杏两人去收拾出房间。 这时府中一个内卫统领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他倒与苏小楼相熟。 见到苏小楼,仿佛有了主心骨,脸上浮起了一丝喜色。 苏小楼示意他出去说,毕竟才将两位夫人安抚好回房中歇息,若是再惊扰,估计又是鸡飞狗跳。 一行人到了将军府议事堂,因为那里有一张北境的详细地图。 苏小楼边走边安排道:“张统领,你立刻遣人将所有将军府内卫召回,几位少爷走失的消息严格保密,不得大张旗鼓。” 张统领本身就是一介武夫,哪里会思考其中门门道道,当即不疑,领命后下去安排。 对着一旁的三个老管事吩咐道:“要严格管控此消息,有乱在外面嚼舌根子的下人一律杖毙。避免消息过快走漏,威胁几位小少爷的安全。须知将军府仇人可不少。” 几个老管事闻言脸色一变,都是将军府老人,也属精明之辈,均点头应是。 到了议事堂,仔细研究了下地图,要前往铁门寒关,必须穿过两府十八州。 必经之路就是木南山脉和燕山山脉的交界处,宽度不足十里的天下雄关,玉门关。 玉门关离木南府两百余里,按照几人的体力精力,每日最多急行百余里就会吃不消。 按此算最快也要两天才到达玉门关,应该能在玉门关将其拦截下。 打定主意后,吩咐其中一名老管事立刻下去准备三十匹上等耐力更强的燕山马,配足十日干粮。 又与另外两名老管事做了详细交代,与匆匆而回的张统领前往将军府武库。 抽选了九名内卫中的高手,在武库中挑选了重兵器和弓箭后,趁着月色一人三马,疾驰出城。 抄近道前往玉门关而去。 一行十一人行了百余里,这才寻了一处水源稍作休整。 离木南府越远,越荒芜。 肥沃的土地长满杂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村子镇子。 鞑子和北蛮各族南下打谷草,玉门关周围能耕种的土地,基本荒废。 这片广袤的区域,人口也十不存一。 怪不得每年往南边的流民会如此之多,也就近两年少一些。 大夏三任皇帝皆为雄主,两任皇帝耗尽毕生精力解决了帝国心腹大患,匈奴和西夏王朝。 剩下的鞑子和大月族,虽无能力威胁到京师,但是时常南下劫掠,给大夏带来巨大的耻辱之余,造成的巨大损失。 已经让帝国财政捉襟见肘。 估计夏景帝已经是憋了一口气,只等消灭内部矛盾后,再转头来收拾大月族和鞑子。 北境逐年扩军,在木南府囤积大量粮食等物资,估计也是在为北伐做准备。 恐怕着急对吐谷浑动手,应该也是怕北伐过程吐谷浑趁火打劫,亦或者是要抽调西境军队北入。 这样说来,南面与蛮族莫名其妙打得热火朝天,是要将南面军队也抽调入北境? 这夏景帝不是单纯的想打击大月族和鞑子,而是要举整个帝国之力彻底消灭北方各族。 然后剑指苍山湖后,日益强大的女真各部。 难道说女真各部已经完成了统一,继承了西夏和后金的政治遗产和遗愿? 客商之间流传女真部落要称帝的消息,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 称帝,是大夏帝国不可逾越的红线,也是那道千百年流传的民谣禁区。 苏小楼一时间转过很多念头,不过又自嘲了一下,这些跟自己何关。 第49章 失约佳人 张统领喂了马匹一些水后,朝苏小楼走来,道:“苏少爷,玉门关戒备森严,没有通行玉蝶。几位小少爷会不会抄木南山上的小道出关?” 苏小楼明白张统领的担忧,自己就这十一人,如何能搜索偌大木南山上的小道。 许多行商之人,出入关为逃避玉门关高昂的通关赋税,铤而走险,选择走木南山小道进出玉门关。 因此在木南山上形成了密集的走私小路。 “张统领不必担忧,玉门关驻防的是两万陷阵营,我自有法调动陷阵营进山搜寻。” 见苏小楼胸有成竹之态,张统领也不再好说什么。 一行人日夜兼程急行,终是在第二日中午到达了玉门关前。 虽荒野千里,但这玉门关前颇为繁华,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池。 过往商队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玉门关宽十里,墙用青石垒砌而成,有十丈余高。 看起来雄伟壮观,不愧为天下雄关。 通过镇北将军府的人脉,联系到了玉门关陷阵营。 军中多敬镇北将军府,所以陷阵营虽不属管辖,军营中书吏还是很给将军府的面子,安排吃住好生招待。 主将一直不露脸,苏小楼虽急也毫无办法。 偏将说主将一行外出打猎,要晚些回来。 一行人在陷阵营大营内等到天黑,那主将才兴致勃勃带领一帮参将返回军营。 见到苏小楼坐在议事大帐中悠闲看着案上军中简报,那主将勃然大怒,可不管你是不是将军府之人。 正欲命令亲卫将苏小楼一行拿下。 见此张统领一行人大骇,正欲出言解释。 只见苏小楼并未抬头,一只手拿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那主将见此大惊,硬生生将话憋回了肚子,盛气凌人变成了谄媚模样,躬身笑呵呵往前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特使恕罪,恕罪!” 看来也是个军中老油条。 见此张统领悬着的心才放下。 虽然陷阵营不至于因为冒犯而杀掉他们一行人,但苏小楼如此放肆得罪主将,少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 苏小楼没心思跟他闲扯,制止了他叫亲卫上茶、上酒的举动。 即刻命令道:“你点两千将士,由副将带领,跟我进山寻人!” 那主将闻言,感到了一阵棘手,满脸为难,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 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偌大一个汉子,被为难得一脸通红。 “监军大太监那,我会亲自解释!”苏小楼哪里会不知道这主将所顾忌之处。 身为军中主将,这也算关外行动,也要征得那太监同意,不是变相说自己怕了那监军太监。 有损声誉,恐被边军其他将领耻笑。 若是胡乱同意,以后被这太监清算,恐怕自己下场会很惨。 所以,此中纠结不能与外人道也。 听见苏小楼如此说,顿时笑脸颜开,一通命令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就集结了两千陷阵营士兵在校场上。 立即趁着黑夜开拔进山,搜人。 那主将还从关前城中抓了十几个对山中熟悉的号子送来。 这号子就是走私商队的向导。 在茫茫木南山脉中,两千人就像往大海里丢入一粒石子,渺小到溅不起一丝水花。 但好在山中小道数量终究是有限,两千人分散在山中各处,不愁等不到这四个小王八蛋。 苏小楼心中也是有气,本来约好与徐挽歌去天龙寺参加言信大师讲经,被这一搅和,算是没戏了。 跑到这荒山野岭吃寒冷的西北风。 佳人相约而不得,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所以,揪到这四个小王八蛋,非得狠狠揍一顿,出下心中之气不可。 他此时带领一队士兵站在山顶,寒风刺骨,四处张望寻找火光。 士兵都是极有经验的,马匹上带有特制的羊油,用来生火取暖,火把照明之用。 而且每人带了两匹至三匹马,又只带一日物资,这羊油倒是带得很足,生火取暖也不怕耗尽。 忽然远处一名士兵指着两山之谷喊道,发现了火光。 苏小楼视力极好,也瞧见了茫茫夜色中微弱的亮光。 却命令士兵就地安营扎寨,天亮再行动。 因为若是惊吓到这几个小崽子,往石缝中一躲,黑灯瞎火的如何去寻。 这也是山中走私屡禁不绝的原因,没法抓。 因为山上走私的均为较轻,且贵重的货物,基本都是轻装上阵,机动性很强。 只遣传令兵务必在天亮之前,传令分散周围两千士兵务必完成对这片区域的合围之势。 因为有号子的传信,山中走私商队应基本暂时停止,原路返回。 所以那火光有五五之数是那四个小崽子。 他们无法离开木南城,既然早就准备去往铁门寒关,这向导应该也是木南城商队之人。 应是不知道这号子的传信之法,所以必定按计划进山。 一行人就地进行了短暂休息,随着太阳爬上了雪山顶,温度开始慢慢升高。 苏小楼也带领着数十个士兵开始向山谷疾驰而去。 到达昨夜观察火光位置,并没有见人影,只有散落的一些废弃杂物,也有新鲜的马粪。 看着山间各个方向的小道,思虑着几人会向何处走时,一支信号烟花在山那端绽放。 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带领士兵赶了过去。 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达那山脊上。 一片开阔之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被打得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应是四个小崽子请的向导。 张统领无奈看着被士兵控制住的四个少爷,任由这四个少爷破口大骂,而无可奈何。 见苏小楼一行疾驰而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小楼一脸阴沉夺过一旁士兵的马鞭。 张统领赶紧躲到一边,扭过头欣赏起雪山来。 山间很快响起哭爹喊娘的孩童惨叫声,听得张统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惨。 心道这苏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怎生如同府中几位老爷一般,心狠手辣。 为四个小公子默哀了两声,走得远远的。因为其中一个少爷是认识他的,不住向他求救。 士兵们见得几个小家伙被苏小楼马鞭抽得上窜下跳,均哈哈大笑,看起热闹来。 更有几个老兵油子,开了赌庄,赌哪个小孩最先求饶。 最后四个小鬼实在扛不住,均齐齐求饶。 一旁两个做庄的兵油子哀嚎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这要赔不少钱咧。 这时山头另外一端连续响起多束烟花,而且用的是特殊光亮的烟花。 见此,所有士兵均是收起嬉戏之态,紧张握起兵器,严阵以待。 老瘸子师父曾经给他讲过,这种烟花,是军中敌袭警示。 当下也是陡然色变,朝张统领喝道:“你先将这四个小王八蛋带回玉门关,切不可外出。” 见如临大敌的陷阵营士兵和一脸凝重的苏小楼,张统领虽满腹疑问,但也没多问。 当即招呼内卫和四个小公子,在一名号子的带领下,朝玉门关而去。 一名参将一脸惊悚,脸上有惶惶不安之色。 苏小楼沉声问道:“朝廷夏景二十二年开始,每年下拨三十万两银子,用来维持玉门关木南山四百余里范围的警戒哨所运转。你如实说,到底这些哨所有没有派驻人员?” 那参将支支吾吾,最后在苏小楼锐利的目光中,只得小声道:“没有!” 苏小楼暗叫糟糕,这三十万两估计也被层层贪污掉。 没有木南山外的预警,敌袭会悄无声息穿过木南山脉。 山外若提前无防备,木南府以北估计又要被劫掠一空,不知有多少人又要流离失所。 只是这鞑子冬季未到,这么快就南下打谷草? 化整为零绕过玉门关是鞑子南下惯用的手段,当下也只得先看这股鞑子人数规模。 正在思索着,另外一名参将带领十余亲卫疾驰而来。 面色惊慌不安。 见到苏小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当即下马行礼道:“苏大人,另外两支队伍在合木峰右侧发现大量鞑子,目测不下七八千人。” 目测都有七八千人,那分散在其它山口的鞑子,按照军中历史简报记载来看,鞑子大军不会低于三万人。 “你速遣传令兵回大营,将消息和具体情况汇报给主将。我个人建议,留一万人守玉门关。带领一万陷阵营在百河溪一带狙击鞑子,拖住鞑子过快逼近木南府,等待支援。” “是,苏大人。” “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 苏小楼取出地图,还有从镇北将军府带出的布防图,大致看了一下。 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参将道:“你遣亲信,持此块镇北将军府腰牌,往百河溪以北一百五十里处,请求哈里台萧源所部大军前往百河溪狙击鞑子。” “再遣亲信,持此令牌往东两百里,请求北三镇马福和刘其狂刀两路大军驰援百河溪,合围鞑子南下劫掠大军!” 那参将拿着令牌,亲自仔细交代亲卫,一人带三匹马,日夜兼程赶去送信。 “苏大人,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另外一名参将行礼道。 “但说无妨!” “若无大印批文,恐怕连李将军也请不动这三路大军支援。” 苏小楼闻言叹了叹,背负着手看着壮观巍峨的雪山,何尝不知此人所言。 但是要拿到大印批文,来回铁门寒关或者木南府最少需要五日,那时鞑子大军不知深入到哪了。 且死马当活马医。 “听天由命吧,如今只能靠你们这一万陷阵营大军先行拖住鞑子。”说完拍了拍那参将的肩膀。 其中意味,几个参将是懂的,陷阵营未按朝廷要求设置预警哨所,若是南下鞑子造成太大的损失,恐怕陷阵营少不了要被清洗一番。 特别是玉门关陷阵营军中高层,怕是没几个能脱得了干系。 再嘱咐了几个参将派遣几队斥候严密监视山中鞑子大军动向。 剩下一千余人先行赶往百河城,加强防御,等待增援。 苏小楼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当前的安排也仅仅基于所拥有的信息、资源,作出的最合理的安排。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跑到百河城就能大败鞑子大军。 所以他带领十余士兵返回玉门关。 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既然鞑子大军南下,已经到达木南山脉边缘,最多到晚上,鞑子前锋就会出山。 所以暂时还不能返回木南城,留在玉门关反而更安全。 鞑子三万人也不可能对木南府有威胁,木南府有两万铁剑营,六万陷阵营。 而且主将都是名将,守城绰绰有余。当年二十万鞑子大军都没能登上木南城的城墙,何况这小小的三万人。 第50章 滔天祸事 玉门关其结构特殊性,为单墙双面防御,墙厚十丈。 内储存有大量物资,可供数万大军两月用度。 听闻鞑子又翻过木南山脉南下劫掠,陷阵营那李姓主将慌忙带领大军前去阻击。 他并没有全部听从苏小楼的建议,只留了三千陷阵营看守玉门关。 这涉及到专业打仗知识,他也不好做评论。 怕鞑子折回玉门关来个出其不意,三千陷阵营士兵全部进驻关墙内,封闭内外大门,严阵以待。 这种担忧也不无道理。 苏小楼一行人干脆也搬到关墙上,以防万一。 四个镇北将军府的小少爷并不安分,又被苏小楼狠狠修理了几次后,对他是怕极了。 如今都老实呆在玉门关关墙上,再不敢闹出幺蛾子。 苏小楼每日写写画画,亦或是与陷阵营的兵勇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打斗。 时常也爬上燕山雪山上,修炼灼月六玄功,用雪山上的寒冷压制功法带来的燥热。 日子过得也算充实。 一晃一月有余,苏小楼送出的两块令牌发生了极大的作用。 三路大军支援及时,在百流溪合围敌军,斩杀近万人。 不过传来的简报,让苏小楼胆战心惊。 因为这伙人并不是鞑子,更不是大月族,而是莫家军的余孽,近万人的规模。 这让苏小楼目瞪口呆,这莫家军解散了这么多年,竟然在关外还有如此力量。 此次大规模偷摸进关,是要去报复谁吗? 联想到萧十一说太子明年要南巡,不会是要进关偷袭太子的吧。 这个可能性很大。 被自己这一搅和,全军覆没。 联想到要杀自己的莫家军余孽,心里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自己算是与这群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心里颇为烦闷。 这往后,恐怕木南镇老家也不得安生了。 解除警戒后,玉门关很快也恢复正常的通行。 苏小楼一行人立即动身赶回木南府。 没来时的匆忙,花了五日才入了木南府地界。 他另有打算,先行让张统领将四个小少爷带回去,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城外陷阵营大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在玉门关的一顿操作,算是害死莫家军残部一万人的直接凶手。 他又极度担忧莫家军余孽那群疯子会不顾一切干掉他。 所以他要去拜访一下老太监。 当那白发老太监听得他来意,忽然就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停了之后,尖锐阴冷的声音道:“你这小兔崽子,知道害怕了?” “年轻气盛,做事总有些欠缺!”苏小楼姿态很低,毕竟要求人不是。 白发老太监站起身,修长的手指做了一个兰花状,慢慢喝起茶来。 “你来寻咱家,无非怕那群逆贼来寻仇。按理说,你这小崽子立了这么大的功,此等要求无可厚非。但莫家军余孽在大夏渗透极深,又与圣火教眉来眼去,当真是防不胜防!” 闻言,苏小楼傻眼了。 想不到作为皇帝的亲信,这老太监言语间都对莫家军余孽极为忌惮。 难道只有跑去京城避避风头? 见火候烧得差不多了,白发老太监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冷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道:“你也别太过于担心,好生呆在将军府勿要随意外出,或者搬来与杂家在军中同住。兴许过个三五年,这些贼人就忘了你也不一定!” 苏小楼心里都快骂娘了,这老妖人明显是在吓唬他,自己倒是可以躲得好好的。 这父母、大哥、三妹该如何处之? 当下也只得舔着脸恭敬道:“大人,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草民还有一大家子人,也不可能全住进军营叨扰大人。” 说着瞧了瞧这老妖人脸色没变,这才又补了一句:“您说是不是?” “你那点心思咱家会不知道!”然后冷哼了一句,老太监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回去等着,杂家要将莫家军余孽一网打尽。若想以后安生,就听杂家安排!” 苏小楼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得眼睁睁见这老妖人离去。 心中咒骂这老太监之余,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被这老妖人算计了。 给自己那块金牌,估计就没安好心,就是在等着自己与莫家军余孽矛盾继续激化。 只不过老太监也没想到,苏小楼无心之举,一举消灭了莫家军余孽关外大半的力量,算得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苏小楼想了想,看来是着了这老妖人的道了,如今也只能任其驱使,至少在莫家军余孽被铲除之前是这样。 没得选呀。 心中烦闷的苏小楼不敢在外停留太久,匆匆回了镇北将军府。 他还写信给了萧十一,问他何时回来。因为心中很不安,有他在府中,总要安全一些。 只是萧十一并未回信。 往后几日,徐挽歌多次邀请他到挽风阁一聚,虽然心动到了极点,也不得不压住这躁动的情绪,均被他婉拒了。 他根本不敢出镇北将军府。 很快木南府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将苏小楼大破莫家军塞外余孽之事传得有模有样。 苏小楼就知道,自己又被陷阵营监军那老太监挂上鱼钩作饵,拿去钓大鱼。 无可奈何之下,龟缩在将军府更不敢外出,府中的内卫也从城外又调了许多回来。 还尝试从陷阵营借调了三百人驻扎在镇北将军后废弃的校场内,想不到那老太监倒是答应得爽快。 这是抽完了脸,给颗枣安抚下。 每日在院中潜心修炼,意图将灼月六玄功突破到第九层。 很快又过了大半月。 这天才从府中南院回来,他现在还身兼镇北将军府幼子的师傅之职,教导武功、齐射之术,其实也就府中管事、内卫统领管不住这些小家伙,他去做个震慑。 毕竟,苏小楼在镇北将军府孩童眼中,就是一个可怕的大魔头,不少调皮捣蛋的男娃娃,被他修理得服服帖帖。 所以时常有府中夫人前来,送些水果、甜点以示感谢,顺便与他唠唠家常,关心关心他人生大事,张罗着给他寻门亲事。 见客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还以为又是哪一房的夫人,只得将脸上烦闷去掉,换了通常的面带些微笑。 只是走进去了才发现不对,门口突然闪出徐挽歌那名高手侍女。 她倒没了平时的冰冷,而是看着他眼中有疑惑也有奇怪。 徐挽歌来了,苏小楼心中一动,内心多少有些惊喜与激动。 不过还是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 她正与杏儿小声说着什么,杏儿笑得花枝乱颤。 他心里一阵叹息,瞧这模样,估计杏儿这傻丫头被徐挽歌套得干干净净。 所以,当下也不装了,露出本来的愁容,坐到徐挽歌旁。 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挽歌本来一脸笑意,闻言当即拉下脸,淡淡道:“某人三番四次拒绝,奴家也只得不顾脸面上门拜访!” 听得她语中之气,苏小楼尴尬的笑了笑,没敢接话。 这女人生气的样子,又是一番绝美模样,让人内心跳动。 喝了一口茶,扭过头不敢看她。 徐挽歌见此,觉得有趣,看着他,认真道:“公子是嫌挽歌是风尘女子,不愿有君子之交?” 苏小楼摆摆手,怕她误会,赶紧道:“怎么会,能与挽歌小姐相识相知,我何等荣幸。只是近期惹了天大的麻烦,怕牵连挽歌小姐,这才闭门不出。” “天大的麻烦?”徐挽歌狐疑的看着他,继续道:“公子莫不是用来搪塞奴家的吧?” “呵呵!”苏小楼干笑了两声,提起这件事不仅心里难受,脸上也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挽歌小姐身处挽风阁,与城中达官贵人相识,应该听过近期百流溪发生的事。” “原来真是公子呀!我还以为是同名之人。” 这女人,明知故问,是会挤兑人的。 “挽歌小姐说笑,说笑!” 徐挽歌是个绝顶聪慧的女人,虽前些时日听得消息,却是不太信,如今得他亲口证实,也觉棘手。 因为道上已经传出消息,悬赏万两黄金取他性命。 心里也不禁为他担忧。 顿时气氛陷入了沉默,加之杏儿又被倩儿叫去一道准备午饭。 第51章 不为而为 见她竟然脸上有担忧之色,心里一暖,生出些感动。 当即说道:“也没想的那般糟糕,应该过些时日就能解决!” 正在这时,倩儿从门口喊道:“少爷,吃饭了!” 苏小楼立刻站了起来,邀徐挽歌一道去吃饭,她并没有拒绝。 用过午饭后,带着她在将军府偌大的赏园中散着步。 徐挽歌见到镇北将军府中不论何人,见到他都很尊敬,心下不免有些诧异。 这苏公子当真不一般。 两人并没有再往他的麻烦上说下去,而是说些城中趣事,乐舞之谈。 显得也轻松,晚些时候才将她送出府。 直到徐挽歌马车一行消失在街口,他才转身回府。 此时天色已暗。 不过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与徐挽歌在一起,总会让他内心宁静,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也不知道放任这份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是好是坏。这就像毒药一般,用药越深,就越依赖,会上瘾。 关于徐挽歌亲自来找他的事,在将军府引起前所未有的轰动,毕竟木南府的徐大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在京城,徐挽歌名声也不小,加上当年镇北将军府天之骄子萧放苦追其不得,更有谈资的素材。 府中妇人居多,这八卦传的是满天飞。有甚者,各房夫人会前来打探一二,满足心里的好奇心。 这令苏小楼哭笑不得,费心应对。 之后半月,徐挽歌就再也没来找过他,心里不免些失落,但又不敢随意出府。 这段时间,府外异常之人逐渐多了起来,心中烦闷更盛之前。 这段时间全身心修炼,练字作画也落下了。 走进许久没进的书房,摊开白纸,心中烦乱却不知写什么。 只得将毛笔又放下,忽然瞥见书桌上的将军府府内简报和陷阵营传来的简报,放置方式不对。 陷阵营老太监处传来的简报,自从上次找过他后,就没有再被焚毁。他自可留档,兴是权限被放大了。 他看过之后,仔细交代过杏儿,将军府的简报和陷阵营的简报要严格分开,不要搞混。 杏儿做事本就严谨,怎么将军府中简报会夹杂着一份陷阵营简报。 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起那份异常位置的简报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 拉开一旁的抽屉,里面放着悦南城行动,自己写的简报手稿,忘了销毁。 依旧拿起来在鼻尖闻了闻,拿到窗前阳光下,透过光,看了看折痕。 很薄的宣纸,边角都有被人长时间拿过的印记,这是被人仔细读过一道。因为他没有这样拿着纸阅读的习惯。 未动声色,将这份简手稿和陷阵营遗留的简报均投到书桶里烧掉。 喊来了杏儿,证实徐挽歌确实在他书房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这女人莫非与悦南城那伙人有牵连? 脑中闪过徐挽歌绝美的身影,更加烦闷,自顾到院中练起剑来。 时间真如白驹过隙,转眼离开木南镇已经大半年。 此时已经是深秋,院中的枯叶偶尔落下几片,均被苏小楼长剑斩成两半。 大哥苏然计划年底在京城完婚,父母和三妹都要留在京城,要等苏然大婚后才返回老家。 也给他来了信,大致询问他要不要前往京城。 考虑了很久,还是回信拒绝了。如今境地,前往京城,跟寻死差不多,还是安生待在这镇北将军府为妙! 杏儿自从有了倩儿小丫头作伴,也不再提回木南镇之事,每日过得也算充实,这令他少了许多烦恼。 之后又过了几日,陷阵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伙贼人竟然去劫陷阵营内的大狱,被悉数斩杀、活捉。 见被斩杀活捉贼人简报记录中,无女子描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徐挽歌应该也没这么傻,去军中劫人,这跟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不过心中还是隐隐放不下心来,脑中左右都是徐挽歌的音容笑貌,剑也练不下去。 暗骂一声,只得带领一群府中内卫朝城外陷阵营而去。 监军老太监给了他很大的权利,不仅自由进出陷阵营驻地,还可查阅整个大夏王朝的兵部公文、边军奏折、银钱调动,还有一些秘密情报机构的大量简报。 他闲暇时也读过不少,因此对于木南府人文政治环境都有了一个较全面的认知,不像以前那般两眼一抹黑。 感觉这老太监有意栽培他一般,不过要他去考秀才,他才不去。 虽说没决定好以后要做什么,但做官、打仗已经被他排除。 他只想好好活着。 检查了劫狱被活捉的贼人,确定无徐挽歌的身影后,这才往地牢深处去。 再次见到那名华服老者,心里一阵怪异。 他不仅没有被严刑拷打,反而穿着干净,住的牢房也似普通客栈一般,谈不上豪华,却应有尽有。 他到底何人?老太监给他如此待遇。 见到苏小楼,那老者并没有显得惊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在书桌上埋头接着作画。 画中很血腥。 是他一剑取那五六个年轻人的画面。 “你知道我会来?”苏小楼见此皱眉道,莫非这人是神棍吗? 老头点完最后一笔留白的皴染后,放下笔,看了看不住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画作。 “我之画比公子如何?”老者答非所问。 苏小楼仔细观察,老者的用笔、皴染、布局等均比自己厉害太多,而且文人意境很重。 自己偏工艺的画风技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倒也坦然道:“远不如您!” 这份作画水平,值得自己一声尊称。 “送给你吧!”老者将还未干的画卷起,递给他。 他没有拒绝。 然后老者起身自顾躺在床榻上,侧身留下一个背影,“走吧,老夫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苏小楼想了下,还是放弃了继续询问,便转身离去。 忽然又传来老者的声音,“那日老夫说的交易还有效。” 苏小楼在牢门外定住脚步,看了看依旧侧身躺着的老者。 这才离开了地牢。 仔细回想起那夜在河边,与这老者遭遇时情景,隐约觉得当时老者似乎知道会遇到自己一般。 有了这个念头,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这老者到底是谁? 问那老太监估计他不会说。 只得带着满腹疑问先回府。 再说石涧镇,长久以来聚集的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将镇中搅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终于是引起了木南府知府衙门的注意,派遣了一千府兵进驻石涧镇,捕杀了不少作奸犯科的大恶之辈,这才勉强消停下来。 镇上突然下起雨来,雷鸣闪电,原本明亮的小镇,陷入了昏暗当中。 雨一直持续下到了黑夜都还未停息,镇中一客栈来了几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 一人在客栈门口骂骂咧咧,另一人也咒骂着这天气。 褪去避雨的装束,在客栈大厅的灯光中可见几人都三四十岁模样,腰间跨着长刀。 掌柜正在柜台专心核对账本,抬头看了几人一眼,便又继续核对。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一个血淋淋的人从客栈楼梯滚落下来。 这时,一道闪电的白光划过,那人脸上从额头被劈开,在闪电白光下极为清晰。 那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出客栈,口中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只是被淹没在雨声中。 石涧镇死了人,在这段时间只能说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死的人是令人谈味色变的锦衣卫,这就引起了一连串反应。 第52章 又是年冬 城北熙山下,听雨小轩内。 这是徐挽歌在木南城的一处隐秘住所。 此刻她戴着白色的面纱,对着窗外熙山雨中的树木、花草凝视着。 房门跪着两名侍女,李嚒嚒坐在一旁喝着茶。 气氛很凝重。 这时那名高手侍女走了进来,得到李嚒嚒同意后,将一个手被捆绑着的女子拉了进来。 听见响动的徐挽歌坐在帘布下的古筝旁,拨动了两根琴弦后,手又轻轻按压在琴弦上。 那女子见到徐挽歌,脸上并没有恐惧,反而是一脸不屑与倔犟,叫嚣道:“姓徐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何必假惺惺装样子!” “辛女,掌嘴!” 随着徐挽歌淡淡的声音落下,那叫辛女的高手侍女,狠狠打了女子两巴掌。 那女子被巨大的力扇得倒了下去,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这两巴掌女子激起了那女子凶性,嘶叫一声,挣脱束缚双手的绳子,披头散发竟朝徐挽歌扑了过去。 一支软剑如同蛇一般刁钻,朝那女子面门刺去。 “嚒嚒,留她性命!” 那软剑应声换了个方向,如同丝带一般,丝滑的滑过女子侧面脖子。 从下颚处延伸到后脑,一道细细的伤口开始渗出血来。 那李嚒嚒回身,软剑似有生命一般,又缠绕在腰间,与腰带别无二致。 李嚒嚒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娃娃,小姐不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焉敢如此放肆。” 那女子捂住侧脖的伤口,脸上这才露出惊惧,原来她真敢杀了自己。 大多数人都是惜命的,这女子也不例外,刚才拼命的模样不过有恃无恐罢了。 徐挽歌微微叹息一声,“你父亲有恩于我,今日且饶你一次。若再犯,定按教规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下去吧!” 徐挽歌心累的摆摆手。 那女子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徐挽歌,依旧是一脸不服。 “我何错之有?天师被朝廷那群走狗抓走。你不去救,还不让别人去救吗?” 徐挽歌闻言,一向风轻云淡的她,脸上生出一丝怒意,猛的站起身,拂袖负手,沉声道:“幼稚。教中就因有你们这样的蠢材,搞得乌烟瘴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挽歌懒得与她再多说,示意辛女将那女子拖了下去。 “小姐,这两奴婢怎生处理?”那李嚒嚒这才又问道。 徐挽歌淡淡道:“泄露教中机密,拉下去杖毙吧!” 那两个跪倒在地上的侍女闻言,惊悚的颤抖起来,头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血染红了地板,不住的哀求饶命。 徐挽歌不为所动,最终两个侍女被两个大汉拖了出去,楼下很快传来两人的惨叫声。 声音非常的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直至最后没了声响。 “嚒嚒,你说这会不会是苏公子故意为之?”徐挽歌突然问道。 李嚒嚒被问得一愣,迟疑了片刻才说:“天师身份敏感,既然被朝廷抓住了,又岂会轻易泄露消息。有引蛇出洞的嫌疑,教中大批人手前去营救天师,被活捉了不少。因此许多分堂、分舵都暴露,迅速被官府剿灭,圣教在木南府可谓是损失惨重。故意为之,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真是木南镇刚出来的少年吗?亦或是,是夏景帝派来的。” 徐挽歌如此想着,那个俊逸的身影在脑中浮现,有五分心思缜密,也有五分孩童的天真,似心事重重,又似纯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 一年中秋夜,是为思亲时。 在不经意间,中秋节到了。 因木南府周围府县,今年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所以中秋之夜格外热闹。 木南府城中举行各种游行庆祝活动,许多才子佳人聚集赏月吟诗作赋。 镇北将军府则预定了木南府最出名的戏班子前来府中表演,提前两天就把戏台子搭好,府中也是热闹非凡。 苏小楼不放心,亲自去看了一圈戏台周围有无隐患,又跟内卫统领、府中管事做了详细交代、嘱咐。 还从陷阵营调来五百士兵在府后校场待命,以防万一。 这段时间,镇北将军府出现了不少擅闯内府的贼人,经过审问都是镇北将军府的仇家,想掳走目标仇人的子女以作报复。 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特别是这种热闹的节日,万一出状况,也不好跟萧十一交代,更对不起自己对徐管家的承诺。 见没太大的安全问题后,他也就回到所住院子。 杏儿和倩儿征得他同意,早早就去戏台前抢位置去了。 毕竟,府中夫人长辈之后,好的观看位置不多。 加上离主家越近,各种水果、糕点、干果种类要多上许多,也能一饱口福。 天上的月亮很圆,很清亮,透过打开的窗户落在书桌上。 苏小楼伸了一个懒腰,桌上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依旧是熟悉的香味和漂亮秀气的小楷。 徐挽歌的请柬,挽风楼赏月诗会的请柬。 他终究对徐挽歌翻看他的简报之事心有芥蒂,所以并没有前去赴会。 倩儿给他端来许多水果、干果,打断他的思绪。 本想询问她一些事,谁知还不等他开口,这丫头放下后,又急匆匆跑回去看戏去了。 苏小楼也不会做那扫兴之人,强行将她叫回来。 此刻,挽风阁内湖阁楼之上,徐挽歌静静看着那道长长的木质走廊。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自己又在期待着什么呢? 徐挽歌脸上罕见露出失意的表情。 他应是介怀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不过你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她心中思绪如潮,有些不着边际。 镇北将军府内的苏小楼此时刚放下笔,神使鬼差拿起那请柬,怔怔看得出神。 在月色下,竟然有些孤独之感。 ……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月有余。 他等老太监的消息已经等得耐不住性子。 不是他耐不住寂寞,而是被困在这将军府实非他所愿。 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去拜访老太监,探探口风。 谁知从灼月六玄功入定中醒来,感觉异常的冷。 打开刺眼的窗户,院落中白蒙蒙的一片,下雪了。 又是一年冬吗? 第53章 庭中梨花 见杏儿在院中扫雪,忽然来了兴致,教杏儿堆起雪人来。 拜访老太监之事也抛之脑后。 雪不多,两人愣是花了一上午,才堆起两个人高的雪人,墨汁染黑的木球为眼,胡萝卜为鼻子……看起来倒也可爱。 可怜杏儿虽然兴致勃勃,却冷得鼻子都淌了出来,嘴唇不住打颤。 却死犟不肯回房中烤火,见此怕她着凉,只得心疼捏了捏她可爱的脸,直接将她抱回屋内。 不想被正在加炭火的倩儿遇见两人如此亲密的一幕,脸刷的一红,低着头放了炭火,然后就急匆匆跑开了。 “少爷,快放我下来,都被倩儿看到了!”杏儿娇羞的声音拉得好长。 “嘿嘿!快烤烤火吧,受了风寒可就不好受。” 说着将她放在卧榻上,准备帮她脱掉有些湿润的鞋子。 杏儿却一把拦住了苏小楼,受宠若惊道:“少爷,我自己来!” 苏小楼按住她的手,不容置疑说:“诶,别动,你侍候了少爷这么多年。少爷也侍候侍候你。” 杏儿愣了一下,真就没再反抗,闭着眼,扭过头去,不敢看,心里却莫名喜滋滋的。 …… 后面一整天,苏小楼感觉杏儿怪怪的,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一跟她说话,这丫头脸就通红。 吃过晚饭后,在院中炼起了基础的剑法,直到又飘落起雪花,这才停了。 倩儿给他端来一壶热好的梨花酿。 终究只有木南镇的梨花酿才有那种味道,这让他又想起了老瘸子师父。 院子中几棵梨树,在灯光下,竟然不知何时开出了许多花朵。 镇上酒坊的掌柜说过,十一月的梨花,才能酿出最好的梨花酿。 因此也叫这梨花酿为十一月。 十一月的梨花,也不是每年都开,老瘸子师父走的时候,已经三年没有开过十一月的梨花了。 所以他并没有喝到心心念念的十一月梨花酿,就匆匆走了。 就如他带着许多不甘一般,终究是遗憾的走了。 想到此处,苏小楼叹了叹口气,睹物思情,兴意阑珊呀。 回到屋中,本想躺下早睡,却是如何都没有睡意。 只得起身,感到屋子内的炭火很旺,有些燥热,开了窗户。 见案上装饰架上的七玄古琴,便拿了下来,放在茶室的茶案上。 脑中回想起徐挽歌教自己琴艺的场景,也轻拨动琴弦。 忽见窗外灯笼光下,梨树枝桠上的几簇白色的梨花,心里一动。 一曲《春庭雪》从手指拨动琴弦间飘出,那种焦灼的等待、期盼、忐忑不安、迷惘之感,让苏小楼轻声在琴声中唱出: 庭中梨花谢又一年,立清宵,月华洒空阶,梦里笙箫奏旧乐,梦醒泪染胭脂面,小重山,念一遍又一遍,闻,更漏咽,频教前尘辞长夜。 久无眠,深坐对宫檐,多情最是春庭雪…… 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歌曲当中,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全部放开。 杏儿和倩儿突闻,均放下手中的活。这如天外来音一般的歌声,仿佛有种魔力一般,穿透情感的壁障,让心都隐隐作疼。 一时间,两丫头竟然听得痴了起来。 突然来访的徐挽歌在院中树下,听见这歌声,也驻足聆听,直到歌声消失。 她却愣在当场,口中喃喃道:“薛涛笺上言,若如初见;这一世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公子当真要乱挽歌之心吗?” 却是转身带着侍女,踏雪离去。 苏小楼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老瘸子师父说,习武路上最大难关,便是心劫。 所以,第二日醒来之后,他似乎一夜间又变成原来的那个样子。 杏儿侍候他洗漱的时候,就生出一副崇拜的模样,“少爷,您唱歌真好听!” 苏小楼扭过头看着她,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逗一逗这小丫头。 倩儿却端着热水走了进来,道:“少爷,昨晚徐小姐来过!” 苏小楼一愣,下意识问道:“哪个徐小姐?” “就是那个美的像仙女一样的姐姐呀!” 倩儿将毛巾拧干了水递给他。 “徐挽歌,她来干什么?”自顾嘀咕了一句后,本来平静的内心,又开始烦乱起来。 这女人啊,乱吾道心! 中午时候,老太监遣传令兵送来一封信件,苏小楼看完后,就一脸凝重。 这石涧崖看来真的有了不得的宝贝,再联想到石涧镇聚集的人。 恐怕没想的那样简单,莫家军余孽一万人进关,莫非不是针对太子,而是要夺这石涧崖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人? 朝廷为何也对这东西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还有没有其他势力? …… 许多疑问浮在心头,这老太监明显要让他去引诱出莫家军余孽的高层。 老瘸子师父说过,莫家军残部有几个厉害的人物,他日遇到,当避则避,不避就要杀之,以绝后患。 苏小楼打退堂鼓了,如此看来,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可能就小命不保。 只是自己能拒绝吗? 应该是不能,若是拒绝,父母、大哥就危险了。 当真是温水煮青蛙之态,莫名其妙走进了一个死局。 信息受限,缺乏整体视角,怪不得谁。 看了看正在与倩儿下五子棋的杏儿,此去生死未知,得把她先安顿好才行。 自己在这城中也没有故交,万一自己真的栽在此事上,杏儿留在镇北将军府恐怕并不讨好。 思虑了一下,便唤来府中管理下人的主事和内卫统领。 要来倩儿的卖身契。 “苏公子要离开镇北将军府?”那徐统领惊讶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示意那老管事下去后说道:“朝廷派下来差事,要离府一段时间。” 众人均大为惊讶,这苏公子在朝廷里当差? 不过联想到他能驱使陷阵营大军,也就释然。 萧十一没有回来,自己又要提前离开,只得将府中大小事物一一给这几位统领作了交代。 留下了半块虎符,必要的时候,可以调遣府后校场那五百陷阵营士兵。 将军府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府中那些调皮的少爷,他想到了一个人,府中唯一的一个女性内卫统领,将她叫来做了一番安排,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在镇北将军府得到庇护,此恩情难以回报,只有在离开前尽量将徐管家托付之事安排周全才行。 第二日,府中一个老管事就将一张房契交给了他。 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昨日叫他帮忙物色一间两千两银子左右的宅院。 杏儿对于突然要离开将军府,既莫名的高兴,又有些舍不得。 她舍不得相处这么久的好姐妹,倩儿。 不过,苏小楼不可能带她走的,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最美好,也是沉重的负累。 只是将她的卖身契和一千两银票交给了倩儿,总归相识一场。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选,决定权在她自己。 收拾好东西后,驾着马车悄悄离开了镇北将军府。 倩儿在后门看着马车离去,眼泪终究是抑制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这几个月,是她人生中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第54章 讨价还价 与倩儿分别的情绪逐渐恢复后,杏儿才问道:“少爷,我们要回家吗?” 声音中的期待令苏小楼苦笑不已。 只得捏了捏她的鼻子,“暂时还回不去,爹和娘亲要明年才回来。” “哦。” 丫头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流露出几分失落。 马车在城中行了约半个时辰,才到达宅子所在地。 是南城旧货市场上的宅子,平日生人少,而且左右都是那老管事的乡亲。 杏儿与那老管事相熟,有什么事也有个帮衬。 将军府不知是谁又派了两辆马车,拉来许多崭新的被子、茶具等用品,苏小楼倒是没拒绝。 宅子不大,却很精致,家具都是现成的,还不错。 两人打理着院子,左右街坊的大婶就结伴前来,搭把手帮忙打扫卫生。 见几人的热情模样,不似假装,又放心许多。 又过了几天,杏儿也在这宅子逐渐习惯下来。 她虽生的不是多么漂亮,却是娇小可人,脾性又好,才几天就与街坊邻居打得熟络,倒与在木南镇差不多。 杏儿觉得日子好像又回到少爷跟着老瘸子习武的岁月,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她跟少爷两人,每日洗衣做饭。 反而才觉得踏实。 该来的总会来,他要离开了。 如同以往一般,跟杏儿交代详细后,骑着马消失在街头。 他不想有所的异常,让杏儿担心。 并不担心莫家军余孽找上杏儿。 既然老太监要对这些人一网打尽,城中应该是被他打扫干净了,因为镇北将军府前那些异常的人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给萧十一留了一封信,若是自己不幸回不来,望他务必将杏儿安全送回木南镇苏家。 十二月,北地已经非常寒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白发老太监披着黑色的披风,头戴制式黑帽,带着五六十人在官道上等着他。 见他到来,一行人便朝石涧镇疾驰而去。 虽已是寒冬,石涧镇的人不减反增,许多人没了住处,在开阔的田野中搭起了许多帐篷。 白发老太监见此,露出一丝比天气更加寒冷的冷笑:“这么个小地方,可真热闹!” 苏小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行人径直往罗氏山庄而去,本来已经暂停营业的山庄门口,早早候着一个老管事,一帮子小厮。 恭敬的将一行人请了进去,偌大的罗氏山庄住这四五十号人绰绰有余。 兴许是这帮人杀气太重的原因,侍候的小厮、侍女均显得小心翼翼。 苏小楼独自住在一栋小院中,吃过晚饭后。 老太监就把他唤到河边。 河边雾气腾腾,灯火通明。 周围许多士兵在警戒。 白发老太监躺在河边一处圆形的温泉泉眼中,一旁两名身穿锦衣的青年恭敬在一旁站着。 长相气势均颇为不俗,呼吸匀称规律,是内家高手。 白天并没有见过两人。 “小崽子,发什么愣,过来。”老太监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人唤小子何事?” 老太监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规矩,也无恭敬,与寻常人说话那般随意。 心想世间之人,均畏我如妖魔,这小子倒异于常人。 老太监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没任何怒意。 白发老太监指着一旁的锦衣青年道:“这是西厂庭尉司校尉常虎和锦衣卫副指挥石白书!” “小子见过两位大人!”都是些情报头子,礼貌些总没坏处。 两人对视一眼,摸不清苏小楼的来路,当即也回礼示好。 老太监从温泉里走了出来,一旁的侍女立刻抬来一根椅子,见他身上似乎蕴散着红光,冒着白色雾气。竟然是一身大成先天护体罡气,也只有未经男女之事的人苦练数十年方能有此境界。 这老太监定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宗师级别的人物。 那日在陷阵营大营中,对自己武功的试探,这老太监恐怕只出了不到两成功力。 “此子苏小楼,是引出那群余孽的关键,这次虽然要一网打尽,但是杂家要活捉一人。” 老太监顺道将苏小楼介绍了下,直言不讳的要他去作饵钓鱼。 苏小楼心里诽腹不已。 说着,一个参将拿着一张画打开在三人面前。 是一个老头的画像,鹰钩鼻子,国字脸,眼中勾勒有几分阴柔。 “太监!”说完苏小楼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谁知老太监不仅不恼,反而笑起来,道:“你这小崽子也懂画?” 见此,苏小楼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戳到这老妖人的痛点上,“略知一二,跟随父亲学过两年!” 老太监用毛巾擦了把手,端起侍女送过来的热酒一饮而尽。 “太监,也恰当。此人是昔年莫家军前锋大将,边军第一箭术高手,打仗时候伤了命根子。比之杂家还要凄惨三分,哈哈!” 听这老太监如此笑声,恐两人恩怨不小。 “莫非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黑衣箭神莫寻川?”锦衣卫指挥使石白书惊讶道。 庭尉校尉常虎也颇为意外,“传言此人不是早就被仇家所杀?” “嗯,不错。此人便是杂家当年所杀。”老太监说起来语气中有得意之色。 苏小楼就奇怪了,既然被你所杀,何故活捉之说? “既然人已死,为何还要观他画像?” “此事说来话长,其中隐秘涉及宫中秘事,咱家也不便与你们说。此人修炼一门邪门的魔道功法,当年被咱家一掌震碎心脉后,尸体被宫中之人带走,定是寻了灵药加上那邪门的功法活了下来。” 常虎和石白书听得这样的秘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惊悚。 难道传言中,镇北将军府那位皇帝当年亲封的少年将军,入京整顿御林军和京城城防兵丁,真的是要大开杀戒吗? “既然是宫中之人带走,为何大人又要煞费苦心活捉此人?” 看起来确实自相矛盾。 老太监却将目光看向常虎、石白书二人。 二人吓得一哆嗦,均是急忙抱拳行礼道:“我等定当用心办差!” 老太监满意点点头,继续道:“你二人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可。” 老太监起身又下了温泉。 “本来咱家一心军务,手握军权,监视边军动向。原不该插手内务政事,但皇上亲自给杂家下了三道密旨,命令咱家亲自处理此事。并钦赐内廷衙门不论品级、身份有先斩后奏之权。但鞑子和大月族蠢蠢欲动,咱家也不能因小失大,调动军情司入关,所以须你锦衣卫和廷尉司配合。” 说到这,老太监停顿了一下 “但是你们要杀何人、要办何事,无须报给咱家,若须调动军队行事,可持该护符调动木南府周围驻军。超过两千人,须先报咱家同意后,方可调动。” 常虎、石白书二人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将军士端上来的两枚玉制虎符拿在手中后,顿时有一种大权在握之感。 作为皇帝经办见不得光的事务机构,权力虽大,但依赖于皇帝及宫中权势皇族的喜好,并无政治地位,得失生死全在一语之间。 加上这些人了解权力结构和王朝运行的机制,苦于手中人员多擅长缉捕、审问、暗杀等。 稍有出格,就会被朝中大臣闻风弹劾。 大多只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明面上想立功积累政治基础是极难的。 建立在泡沫上的权利,惠及不了子孙后代,而且稍有不慎举族皆灭。 如今得战斗力强悍的边军调动指挥之权,凭借手中掌握的情报,建功立业唾手可得。 心中如何不激动! 不过皇帝赐这老太监内廷的先斩后奏之权,不就是对锦衣卫、廷尉司、六扇门、钦天监等三监六司十二府衙门有督杀之权? 本次离京来木南府,办差为辅,主要还是揪出潜伏在各自衙门的内奸为主。 皇帝这是担心这些机构趁机清扫异己,遂将天子之剑赐予这老太监。 这话也有警告之意。 当下齐齐凛然道:“我等定不负圣上所托!” 二人说完,便行礼退下,并与一旁的苏小楼眼神又打了个招呼。 “你这小崽子,听那么认真做甚。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执王者之剑,威加四海,莫要去学这些酷吏行事。” “这二人是锦衣卫和廷尉司第一高手,叫你前来,是认认人。后夜之事莫寻不着头脑。” 见苏小楼还要说什么,不耐烦打断道:“好了,下去准备一下,好生休息。此次行事凶险,若我二人侥幸不死,定向圣上给你讨份赏赐!” 苏小楼闻言,心中一阵骂娘,你这老妖人又来吓唬人。 不过心里也是暗暗发苦,见老太监面上不像玩笑之语,恐后夜之事确实太过凶险。 当下谄媚笑道:“大人,这份富贵能不能不去考秀才?” 老太监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吓了苏小楼一跳。 “你这小猢狲,当这是什么。跟咱家讨价还价,滚!” “好嘞!” ...... 第55章 镇中诱敌 苏小楼走后,才从屋后走出来十二人。 均是白面无胡须,宫廷侍官装束,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东厂十二太保。 “拜见督主!”十二人齐齐向温泉中的老太监行礼道。 老太监示意无需多礼,其中一人端过侍女手中热酒,恭敬走过去跪在老太监一旁。 将热酒双手奉了上去道:“义父,观此人言行举止,对圣上和您并无畏惧之心,会不会......” 老太监淡淡看了一眼跪在一侧的义子,端起酒杯站起身。 环顾了这十二人一眼,走出了温泉,道:“你入京十五年了吧?” 那跪在地上之人立刻起身,行礼道:“回义父,十五年零六个月!” “十五年!十五年我看你在京城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老太监忽然严厉的骂起来。 那人被吓得面如土色,当即跪下伏地:“孩儿无能!” 老太监冷哼一声,突然桀桀的笑了起来,阴冷尖锐,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剩下的十一人均是面色一紧,齐齐跪倒一片。 “呵呵呵,你十二人都是咱家一手调教出来,若是寻常人有这份心思,咱家倒也高兴。” “只是你们要记住,你们包括咱家,都是皇上的家奴。皇帝喂养的一条狼狗,看家的时候就要有狗的觉悟,杀人的时候要有狼的凶性无情。” 老太监阴阴说着,走向跪着的其中一人,换了副慈孝的面目,将他扶起来道:“小五,你说是不是啊?” 那叫小五的人被吓了一跳,强装镇定笑道:“义父说的是。” “都起来罢。” 老太监围着每人仔细看了一眼,走了一圈,又停在那叫小五之人跟前。 他被吓得手脚冰凉,不敢直视老太监。 突然,最开始说话之人一刀从他后背捅穿了他的肚子。 小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低头看着血淋淋的刀尖。 如潮水的绞痛让他面目扭曲,嘴角流出鲜血,看向老太监不甘问道:“义父......这......这......为何,杀我?” 这杀我二字,几乎是咆哮而出。 为皇家出生入死、鞍前马后三十余年,就得到这样的结局? 他不甘。 老太监叹息一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道:“你六岁净身,八岁跟随咱家在塞外打仗。咱家待你如子,本希望百年之后你能继承咱家衣钵,为皇上分忧边军之事。” “但你却苦苦哀求咱家,要进京,咱家心软跟圣上帮你讨了个司礼监肥差。景帝三年,圣上命令杂家负责在东厂浣衣局秘密组建内务衙门,监察边军动向,你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又来哀求咱家入了东厂衙门,咱家也允了。” 说着,老太监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夜京城生变,皇帝命令咱家前往木南府,走的很匆忙。临行前咱家千叮万嘱,莫要牵扯宫中斗争,你可有听进去?” 那小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强忍着伤,爬到了老太监脚下。 努力抬起头,哭着祈求道:“孩儿一直谨遵义父之言,定......是,对,定是哪个小人在义父面前进了谗言,求义父明察啊......” 老太监很失望,若是他此刻能诚心认错,兴许自己能饶了他全家。 顿时也是怒上眉头,严厉喝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景帝十年,张贵妃父女栽赃嫁祸大理寺卿,是不是伙同你去做的?” “景帝十一年,两淮盐商巨案,是谁指使你更换了送到圣上手中的简报,以至于两淮盐商被诛连数万人;景帝十六年,宫中太子中毒案,你擅自处决了与此相关的宫女太监十六人......” 这些隐秘之事被老太监一一道来。 闻言小五呆在当场,顿时心若死灰,仿佛被抽掉力气一般,瘫软下去。 忽然哈哈的狂笑起来,悲愤哭着朝天怒骂道:“贼老天,你说过我能立不世功勋,都是一派胡言,听信了你们的鬼话。咱就是作鬼也不会放了你们!” 说完,自断筋脉,喷出一口鲜血,留下最后一口气艰难道:“义父,孩...孩儿...不孝,辜负...您老人家...了。” 说完气绝身亡。 见此,老太监众义子面色各异,但无人有怜悯之心,也无人为他求情。 太监后天凉薄,倒也不假。 老太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般疼痛,沉默了许久。 蹲下身亲自将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当年允他入京,不曾想却是害了他。 “义父,要不要查?”最开始说话那人上前道。 “此事,你们莫要插手,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问起,一律不知。” 见众义子虽点头应是。 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视若己出,实在不想他们重蹈小五覆辙。 当下语重心长道:“当年四子还在咱家身边的时候,极力劝说咱家要将那苏然收入麾下,你知咱家为何帮他处理了刘家的麻烦,并放他入京?” 其中生的若女人一般妖娆的青年出列行礼道:“孩儿愚钝,未明其义!” “苏然之能,为国之利器,他日开锋露芒,必能造福社稷。我们与文官有本质上的区别,留他在身边,就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武帝至今,权势宦官不下百人,看似风光。最后千刀万剐、腰斩于市者居多,连累举族皆灭,好不凄惨。咱家能立两朝不倒,不过是看得清、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唯对皇帝忠心举事,不曾变尔。” ...... 两天一晃而过,苏小楼认真擦拭着那支简陋的长剑,剑柄掉了一块护木,已经有些影响使剑了。 在木南府定制的护木很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有装。 当下将原来残破不堪的剑柄拆了下来,露出剑柄护木内没有一丝锈迹的黑色剑把,不知多少岁月,依旧黝黑发亮,这剑的材质真是不俗。 换上了新的剑柄护木,用烧红的铁钉放入孔中捶打固定,涂了木蜡油,缠绕一层细束貂皮。 在手中舞了几式离剑招式,很契合。 有了新剑柄,长剑看起来就没那么简陋。 只是剑鞘实在烂得不成样子,许多地方都破开可以看见剑身,如果这次能活的下来,还是要找个技艺精湛的师傅修理一番。 十二支手掌长短的飞刀,两支一尺余长的短剑,一支半尺长的匕首,整齐放在桌上,细心的擦拭着。 这些都是老瘸子的随身兵器,如今,他全部继承了下来。 在枪法一道,他多少受苏然影响,时常练习。 加上前些年为了应对流民流寇,专门练习过马上枪术。 所以此次,他还从镇北将军府带出了一杆六尺长的百炼金钢黑色长枪,非常的沉重,是重甲先锋骑兵破阵之用。 寻常武者根本没法挥舞。 苏小楼虽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却骨头粗大,肌肉蟠扎,天生力量就远大于普通人,这也是老瘸子师父说他根骨奇佳的原因。 所以,使起这杆重枪,倒也不难,只是真气损耗会很快,完全是不讲技巧以力压敌。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用,带上也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将重长枪用布包裹后,放在燕山马上捆绑好。 此次他从镇北将军府挑选了两匹上好有灵性的燕山马,其中一匹,就是专门背负这只重枪和九旦军中重弓,还有自制的许多内外伤急救的药品器具。 他箭法不是很好,所以弓箭也只是让自己安心一些罢,并没有去碰它。 还有投枪,军中制式投枪太重,投掷距离太短,他在木南城寻了兵器铺打造了六支。 与木南镇狩猎的投枪相似,放在马匹上并未取下。 也算的全副武装,坐在客厅太师大椅上,闭目养神,等待老太监的通知。 随着月色降临,又飘落起雪花,一声军中号角之声响起。 苏小楼慢慢睁开眼,深呼吸一口气,将飞刀、短剑、匕首迅速放回身上。 拿起那柄长剑,心道:师父,愿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弟子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然后将长剑挂于腰间,走出房间,一跃上马,在马匹的嘶叫中,疾驰出了山庄。 庄外石白书带领着十数位锦衣卫早已等候,见苏小楼御马而出,丢给他一封书信后,往山上而去。 信中详细交代自己如何做。 在庄口灯光下读完后,随即前往镇中。 镇中一酒肆,灯火通明,许多江湖人士在行令饮酒,酒令之声在很远地方都听得到。 苏小楼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如同一个不速之客勒马停在了酒肆前。 选了个炭火很旺的桌子坐下,周围之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二上了温酒的锅炉,熟练将一斤北地的烧刀子放入锅中,另外一个小二端上热腾腾的熟切牛肉。 就这样喝酒、吃肉。 虽看上去风轻云淡,但是苏小楼心中多少些紧张。 自从木南府周边的莫家军余孽被老太监清扫一遍后,据传回情报,莫家军余孽大多潜入木南湖中隐匿。 估计这石涧镇有不少莫家军余孽藏身。 恐怕自己进入交南城就被盯上了,罗氏山庄戒备森严,这些人不敢妄动。 只是,自己这一露面,恐怕围杀就会蜂拥而至。 但愿这些余孽,不要有宗师级别的高手。 若是再来几个像那日木南城中如此厉害的刺客,自己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再遇到徐挽歌相救了。 徐婉歌,他脑中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嘴角控制不住露出些笑意。 但愿不要成为遗憾,哪怕是一场梦,也希望能与这个自己两世,第一个心动的女子做个告别也好。 想着心里又是一阵苦笑。 忽然递到嘴边的酒杯被他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一支吹箭撞到茶杯后,力道未消,弹入一旁的大汉脑中。 那大汉又砰的一声,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温酒的炭火飞溅四处,烫得同桌之人跳起来哇哇大叫。 周围之人见到大汉趴在桌上流出鲜血,惊恐的四散逃开 店家连这酒肆都顾不上,连滚带爬跑到了街对面,紧闭了大门。 转眼间,酒肆就只剩下苏小楼一人在饮酒。 周围已经是围过来数十个黑衣人,为首身穿华丽束身衣的青年,看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显然是恨极了他。 当先提着长刀就向他劈来,口中还大骂道:“叛徒,拿命来!” 叛徒,这是什么鬼,苏小楼想道。 长剑出鞘,格挡劈来的大刀。 顿时,铺天盖地的刀剑朝他攻来,让他不住的后退躲避。 应对极为吃力。 瞅准了了一个空档,吹了一个口哨,那燕山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几名黑衣人后,苏小楼一跃而上。 拼命朝镇外逃去,黑衣人纷纷掉头骑上马紧追不舍。 第56章 愿者上钩 往镇外狂于逃命的苏小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很快出了镇上的范围,扎进了黑夜中。 没有任何的亮光,黑压压的一片,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哪里还顾得上既定好的路线。 但好歹他还有灼月六玄功可化为识感,扫描身边三四丈的地形。 虽然耗费真气的速度极快,但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 刚开始,黑衣人还可以根据马蹄声来寻找他的方向。 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就彻底找不到苏小楼的身影。 此时苏小楼已经驾驭马匹,踏着积雪,上了山脊上。 山下传来黑衣人微弱的火光,这群人并没有带夜行的羊油火把。 手中的火折子并不足以在山中搜寻。 便隐约听见传来喊声:“少庄主,那叛徒不知藏在何处。没有照亮之物,根本没法搜寻!” “是啊,什么都看不到。徐六子马匹踩空摔断了腿。来几个人搭把手。” “回镇,取火把来搜山。十爷你速去通知大爷、二爷他们。” …… 随着人声越来越远,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茫茫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知身处何处,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这片区域,到了天亮再做打算。 随便挑了个方向继续前行,走了两个时辰,终是真气耗尽,再无力支撑。 只得寻了一处山腰间的山洞,先过夜再说。 马匹如此消耗,也有些吃不消,不过还好另外一匹马上放了两袋炒熟的玉米。 取下一部分来喂了马匹后,便在山洞中打坐修炼恢复真气,谁知灼月六玄功运转又出了岔子。 本想保留一丝意识,谁知经脉气息转自丹田,意识一下子就被拖入了一种玄奥的感觉当中。 想中断功法运行,已然来不及。 灼月六玄功运行十二周天后,才慢慢苏醒。 按照往常的经验,至少已经过了六个时辰。 心里一惊,当即跟着光亮跑到洞口。 这洞口刚好位于悬崖陡坡之下,雪层塌落,竟然将原本不大的洞口掩盖得只剩下三尺不到的口子。 忽然听到隐约山间传来互相交流的大喊声,杀自己的人进山了。 不过也极度庆幸,若是没这些塌下来的雪,恐怕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 后怕之余,见两匹燕山马安静的趴在洞中咀嚼着玉米,内心这才有一丝慰藉。 …… 此刻在山中某处,老太监带着东厂十二太保一行,在山顶处观察。 不过应该以后称十一太保,老太监亲手杀了一个。 “义父,那姓苏之人会不会逃走了?”其中一人疑惑问道。 因为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 老太监闻言嗤笑一声,颇为不悦:“你们在京城繁华之地,看来待得太舒适了一些!” 那人尴尬的不敢再言语。 “北地夜晚风雪之恶劣,来不了也属正常。不过咱家挺喜欢这小子的,希望他命够硬!” 闻老太监之言,几人顿时觉得不解。 那若女人之人当即问道:“他若不来,如何能将那群逆贼引到此处?” “哈哈哈!”山间回荡着老太监尖锐的笑声,“谁说杂家要引那群贼人?咱家如何算计,莫寻川那老妖人是怎么都不会信。” “哎,南凉兄的弟子,这小猢狲出现的很及时。只要这小崽子挂在水里逗一下就足矣,咱家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孩儿们,都拿出十二分精神出来,倘若侥幸不死,活捉那莫寻川,咱家向皇上求一份恩典,赏份能传承的爵位!” 老太监话语刚落,十一人脸色各异,有甚者咽了咽口水,激动到紧紧捏着马匹的缰绳。 这能传承的爵位,如何不让人垂涎三尺,特别是他们这群皇家的走狗,能光宗耀祖谁不想? “必捉此贼!” 十一人齐齐大喝道。 见一众义子激昂之态,老太监满意又笑了几声,驭马当先继续朝这十万雪山深处进发。 此时山里另外一面,锦衣卫副指挥使石白书带领着十人在山间疾驰,不时停下来看着地图。 这十人是锦衣卫这些年招安的江湖高手,都是凶悍的之辈。 同样,在另外一面,西厂庭尉司校尉常虎也带着庭尉司极其厉害的七名高手在山中赶路。 方圆百里,并无大规模的锦衣卫、庭尉司、边军甚至府兵的身影。 莫家军余孽骨干都是打仗出身,比之常人更加警惕。 并以石涧镇为中心派出探子深入五六十里,加上交南城、木南城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并未发现官军大规模出动的征兆。 当即也不再有所犹豫,决定从木南湖中倾巢而出。 毕竟圣火教、澜冰岛等势力虎视眈眈,还有一些其他隐秘原因,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 看着正在登船的后辈,手持烟杆的老头怔怔看着木南湖。 关外的九千多后辈进关,莫名其妙的被边军围杀殆尽。 逃出来不过三四百人,加上关内的六百多人,这一千人是莫家镇最后的火种了。 当年哗变前,莫家军何等的锋芒之势,驰骋塞北,得到大夏读书人、民众不吝赞美之语。 大将军莫小豪又深得皇帝信任,高官爵位、丰厚的赏赐唾手可得,何等风光。 短短几十年,却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 更为糟糕的是,关外在大月族庇护下的老幼妇孺,年轻之辈十取其六入关,如今留在关外的青壮不过五六千人。 若是取不回那些东西,买通大月族高官,恐有灭族之祸。 烟杆老头将烟斗在船舷上敲了敲,忧心忡忡。 加上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积累了深厚的家资,舒服日子过惯了,就不想顾大家的死活了。 想到此处,烟杆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阿公,准备好了!” 那桌名轩的掌柜走了上来,眉宇之间也是愁色。 “二子啊,你就不要去了。将那些异心之人都杀个干净,也能凑个百万银钱。若是我们都回不来,就带着那些银子去关外吧!” 那中年人沉默片刻后,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竟然落下了泪,哽咽道:“能不能换个人去做,我想与大家同生死!” 烟杆老者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摇摇头,些许感叹道:“当年莫家军两个耀眼的人呀,勇冠三军、人称一勇当先的前锋大将南凉是也。神机妙算、千里奇袭天谋智星莫无言是也!” 还用些戏曲的腔调。 面对烟杆老者看似玩笑之语,中年人脸上却无比落寞。 是啊,当年莫家军两个最耀眼的人,如今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南凉的徒弟都出来了,那他应该死去了吧。 他是不是到死都还恨着我们这群人呢? 中年人心中叹息,若是不恨,他徒弟就不会来木南府了。 当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九千子弟被南凉的徒弟杀了干净。 “阿公,我……” 老头用烟杆按住中年人的动作,似有期翼,平静道:“走吧,走吧,不要回来了,只有你去,关外莫家镇的乡亲父老才有机会活下去!” 中年人张了张嘴,无力将护栏上的手放下来,嘿的一声,将不甘尽露无余。 然后转身,跳下大船,落到了小船上。 “二子,若是我们都死在了木南府,带上关外族人继续往西去寻找生路吧!” 那中年人失神的看着大船,逐渐远去,木南湖的风让他感到透骨的冰冷。 第57章 水匪来袭 苏小楼一直在山洞中待到周围没有声响,这才扒开洞口的积雪,小心的观察一番,确认无人后。 这才牵着马出了山洞,天灰蒙蒙,飘着细小的雪花。 骑着马往山顶而去,拿出了地图,仔细研究了起来。 这种地图大多用特殊的山形、峡谷、平地作为参照点。 而石涧镇后的大山里,高耸入云的雪山山脉前,偶尔会有一座突兀的高峰,地图就以这些高峰作为参照。 目前能目视最近的高峰,山顶有四小峰,有些像后爪子。 自己在石涧镇西北大约三十余里处,已经远远偏离与老太监约定好的位置。 随即往镇中赶去,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石涧镇。 并不敢露面,将马匹藏在罗氏山庄一旁的村子里,给了一户农户一两银子代为照看。 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山里去。 因为这些搜寻自己的人撤得太快,好似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一般。 想象中的许多事没有发生,而且老太监说的西厂庭尉司接应也没有出现。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其实不是鱼饵,而是一颗大炮仗。 丢到水中,让大家都精神一些,有吓吓人之用,也有提醒好戏开始之意。 但他也不敢就这样就跑了,万一老太监秋后算账,恐怕镇北将军府都护不住自己。 所以,先入镇中看看情况。 换了身衣裳,脸上裹了张面巾,如同大多数江湖人一般的装束。 镇上比昨日更加热闹,由于客栈酒肆都人满为患,有些三五成群在街道边烧起火来取暖。 这石涧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聚集在此,看来石涧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若真有宝藏,为何老太监就只带这么一点点人? 许多疑问,让他理不出头绪。 一天一夜未吃东西,已经是饥肠辘辘。 镇中广场新摆出的羊肉摊,客人不是很多,苏小楼便在摊子旁树下的桌子上坐下。 老规矩,三斤熟羊肉,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加上刚出炉的饼。 埋头吃了起来。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见左右无处可去。 干脆也学着邻桌之人。 叫店家清理桌子后,上了炭火和烧酒,点了几样小吃。 忽然,街头传来了阵阵马蹄之声,轰隆隆作响,如同骑兵大军席卷而来。 所有人都为之侧目,不住张望声响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就可看见三匹马并排,均是身穿黑色皮甲,腰跨长刀,背负弓箭,手持长枪。 倒有些似胡人的装扮,但衣制规整,又似府兵样式。 骑马疾驰而过,不下五六百人。 众人见此,均议论纷纷。 苏小楼却是眉头紧锁,这些人是莫家军的余孽,跟在木南府杀自己的人非常相似。 看来,莫家军余孽已经倾巢而出。 若只是这几百人,可能还不足为惧。 却又听到一排排马车从镇口涌来,领头的是颇为讲究的官造马车,价值不菲。 后为辎重货物,足足有七八百人之多,身穿同样皮甲、全副武装的骑兵押送。 这么大的仗势,苏小楼都目瞪口呆。 这莫家军不惜冒险从关外调军,难道石涧崖的宝藏数量庞大到如此? 这些人均朝罗氏山庄方向而去,定是去石涧崖方向。而且带了这么多辎重,是准备在山里打持久战吗? 到了后半夜,与摊主商量了一下,租用他的马车作为休息之地。 毕竟如此一晚坐到亮,太显眼了一些。 摊主还将羊皮毯子借给他取暖。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 那摊主大惊失色,摇醒了在摊子周围沉睡的众人。 最后到达马车这里,焦急的解开马匹。 见他如此惊慌,苏小楼好奇问那摊主:“大叔,何故如此慌张?” “诶哟,公子赶紧逃命去吧。澜冰岛的水匪打过来了!”说着爬上了马车,拿了几件必须的东西。 不等苏小楼再问,便抱起他的儿子上马,从后方小道狂奔而去,还大声喊道:“水匪来了,快逃命罢!” 众人面面相觑,这摊主连摊子器具,剩下的酒水羊肉都不要了? 这时,几束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许多马车、拖家带口狂奔的人全部从四面八方涌来。 喊杀声也从湖边方向传来。 众人这才感到大事不妙,纷纷简单收拾之后跟随人群逃入山里。 澜冰岛的水匪一直是木南府的心腹大患,平日龟缩在木南湖中,化整为零,劫掠木南湖周边城镇和过往商船。 官府联合边军多次进行大规模剿灭,都因不善水战,木南湖中岛群密布,而无可奈何。 以至于多年发展,澜冰岛的水匪已经有近万之众。 怎么也来石涧镇凑热闹? 看这架势,恐怕来人不少! 苏小楼当即朝后方城隍庙跑去,提气手脚并用,爬到了屋顶。 然后从街道两旁的屋顶向前掠去,往更高的房屋顶而去。 超过四层的房屋,屋顶之间都会有一个凹折处,极其隐蔽,而且视线极好。 已经可见临湖方向,火光四起。 楼下街道凌乱的奔跑声和哭喊声,随着马蹄声与张狂混杂的笑声传来。 整个石涧镇陷入血腥屠杀中,人间地狱之景。 某种程度上,这些水匪比鞑子还要残忍上几分。 镇中大量的江湖人士还是给水匪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楼下五六个江湖中人就合力斩杀十余水匪,却被怒火中烧的水匪调集了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其中一人轻功极好,身中数箭,却能强行跃到这四楼楼顶,身影只差一点就藏在屋檐后,被一支箭矢射穿了心脏位置。 口中狂吐血,看见苏小楼趴在那,哀求低喝道:“救……救……我!” 不过还是朝后倒了下去,重重砸在青石板街道上,当场殒命。 那些水匪不解气,将几人的尸体用长枪捅了个稀巴烂,才满意离开。 怎生一个凶残了的。 苏小楼是半点声响不敢发出,直到动静变小后,才探出身子。 见满是尸体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后,便掠过身影,朝罗氏山庄而去。 木南府派驻石涧镇的府兵还是起了些作用,龟缩在镇府衙的后山上,利用后山险要的地势,竟然挡住了水匪的进攻。 只不过水匪的目标似乎不在此。几番尝试无果后,就只围不攻。 苏小楼不敢过多停留,翻过镇后密集的丛林和陡峭的石山,继续往罗氏山庄而去。 本以为水匪会以镇上作为据点,谁知罗氏山庄内已经被水匪占据。 许多穿着华丽之人往来其中,应是水匪的头目,定是把这罗氏山庄作了临时大本营。 踏入山下温泉小院的苏小楼再想往回走,已经是不可能,一个不慎,落到水匪窝子里。 潜藏在温泉院子中草丛里的苏小楼苦笑不已,待周围安静下来,这才又爬上两丈余高的围墙上。 只得继续进入了更为复杂、豪华的院落区。 屏住呼吸,趴在走廊的房梁上。 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落单的两名水匪从院子中经过。 当即落下,利落拧断两人的脖子后,拖入院中树林里。 扒下了衣服换上。 欲混在其中,再想法逃出山庄。 第58章 感性之决 装作无事出院子的苏小楼,后背传来一声,“你,站住!”。 惊得他差点拔剑暴起。 只是又听那人不耐烦道:“就是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搬东西到少主那!” 苏小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学着水匪对待管事一般谄媚笑道:“这就来,这就来!” “没眼力见!” 那胖管事轻踢了苏小楼一脚。 苏小楼赔笑着与众水匪去搬马车上的物件,都是一些被褥、茶具之类的生活用品,非常的奢华精致。 看来胖管事口中这少主,是个讲究人。 目的地正是对面罗氏山庄内最大的一所宅子。 主院如同宫殿的客厅内。 厚实的地毯,巨大的宫灯、香炉,极尽奢华过犹不及。 丝帘垂暮,正中如龙椅一般的黄金大椅上,坐着一个长相妖邪的青年。 端着酒杯,两个负剑、冷艳的侍女如同雕像一般站在两旁。 下方两侧七八张整齐的太师椅子上,坐着两人。 银发老妇人和一身穿紫色襦裙女子。只是那女子背影看着有些熟悉之感。 几人交谈了会,那老妇人先行离去。 待苏小楼搬第二趟东西时,那邪魅男子与紫色襦裙女子往院中小道走去。 在灯光下,他看得清晰,心中不免错愕,徐挽歌,竟然是她。 怪不得,背影有些熟悉。 见两人走在小道上,俊男俏女,心中些失落与难受。 那男子确实长得比自己俊美得多,邪魅之感连自己一男人都觉得惊艳。 “你小子,发什么愣?看什么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胖管事呵斥着,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兴是见他呆呆看着徐挽歌。 听见管事呵斥的徐挽歌,感到些异样。转过头,却只见些水匪小将正在搬东西,心里有些疑惑。 见此,那邪魅男子轻问道:“怎么了?” 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徐挽歌浅笑了一下,简单回道:“没!” …… 搬完东西后,苏小楼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 胖管事见苏小楼办事干净利落,头脑也灵活,就叫他留在这边办差。 这也正合苏小楼之意,胡乱到处乱窜,保不准被识破。 胖管事是那长相邪魅青年少主的侍从,主要负责少主的生活起居、出行等。 与胖管事二十多个手下,被分到这座主院旁住下。 跟随胖管事做事的水匪多少还有些规矩,只是嘻嘻哈哈在院中泡着温泉。 不似山庄中的其他水匪,整夜饮酒作乐,纵情声色。 所以镇上来不及逃走的妇女,被掳到这山庄中,下场非常凄惨。 虽心有不忍,但是也无可奈何。 有水匪醉酒后,起了内讧,将这好好的罗氏山庄,作践得一塌糊涂。 第二日一早,就被胖管事喊了起来,准备车驾。 是一台华丽的官制马车,为三架式,车身有楼宇之态。 这种一般是亲王级别才能用的马车。 透过马车的垂帘,车上那邪魅青年半躺着身子看着书。 徐挽歌端坐在对面与另外一个女子在说着什么。 苏小楼再次被深深的刺激到了,难受到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 不敢靠近车架太近,车两边骑着马的负剑侍女,给他危险的气息。 一支百余人的车队朝山里浩浩荡荡进发。 正是去石涧崖的路。 兜兜转转,还是要进去吗? 苏小楼略显无奈。 只是这架庞然大物,最多能向山里行二十余里路。 心中郁结的苏小楼内心烦乱。 哎,明知道徐挽歌这女人不简单,但还是没能遏制住情感的延伸。 苏小楼骑马的功夫显然比其他人都要纯熟,而且到了随意自如的地步。 见此,那胖管事笑着和他说道:“想不到你小子骑术如此了得,以前是干什么的?” “回管事,小的以前在地主老爷家看过几年的马场。” 胖管事点点头,对苏小楼更为满意。 “来,将这个毯子送到少主那去!”胖管事说着,从马车上侍女手中接过毯子递给苏小楼。 这是明显是有意让他去少主那露露脸。 苏小楼愕然,这是打算提拔他吗? 只得接过毯子,装做一副感激之色。 收拢了气息,骑着马追上了主驾,被一旁的负剑侍女拦了下来,并未让靠近。 只透过主驾马车窗帘,隐约见到那邪魅青年靠在徐挽歌耳边说着什么。 如此亲密举动,虽然不抱希望的苏小楼还是一股邪火从脚底板往头上窜,捏着缰绳的手咔咔作响。 那负剑侍女接过毯子之后,警惕的看了一眼他,只见他如一般水匪那般低贱的笑着,并未生疑。 只是厌恶的示意他快滚。 这一日,对于苏小楼很是煎熬。 车队往山里确实也只行了二十里不到,就转入一条小道。 又行了大约两里路,停在了一处平坦山腰上。 山腰处是早已搭好了营地,规模颇大,犹如行军打仗一般,布置得前后呼应。 四周的了望塔呈倚角之势,全无死角。 营前挖有成排的陷马坑槽,过道设置有活动的拒马木枪。 营后为数道两山间的垭口,均设置有拦门木墙。 这营地,倒是进可攻退可守。 山间施展不开,恐怕万人军队短时间也奈何不得这营地。 见这营地应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营造,这群水匪难道要死守在山里? 又是大半天忙碌的搬运物件,布置那所谓少主的中军大帐。 忙到深夜才消停。 此时,众人对他已经是毫无怀疑防备。因是少主车队的下人,营地其余水匪对他也客气。 正是逃离的好时机,只是黑夜很容易迷失方向,干脆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第二日,依旧被早早的喊醒做着杂事。胖管事急匆匆的找到他,仔细交代着。 原来是营地一水匪头目明日要进山,在他这寻一个擅长马术的下人,负责照看两只寻猎的隼鹰。 因为隼鹰是那少主之物。 隼鹰经过特殊训练后,主要是斥候用来侦察敌军动向,他在边军中见过。 胖管事给他寻了两匹上好的西凉马,放了两袋鲜牛肉在马上,叮嘱他如何照看喂食这隼鹰。 虽仓促,但也没其他办法。 山路不比平原,加上又下着雪,普通人很难驾驭马匹在山中急行,所以这件差事非他莫属。 马匹有了,干粮也有了,等到时到合适的时机就可遁逃而去。 等到了第二日,大营中开始吃午饭,轮换的水匪也没有应有的警惕。 而且进山的水匪推迟到下午才出发进山,时机正好。 偷偷从马厩牵了马,准备朝左侧山坡下逃去。 却见往石涧崖主道上,徐挽歌与个邪魅青年带一队人疾驰入山。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显得仓促。 站在营地斜坡下的灌木丛后,苏小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往下一直走,到木南湖边寻一条船,绕道萨哈尔城,就可避开莫家军余孽、澜冰岛的水匪等等,回到木南城等待消息即可。 因为他也算是想清楚了,老太监只是用他做一个炮仗弄出点动静罢了。 虽不知其有何计划,但是等老太监消灭了莫家军余孽,自己也就可以安心回木南镇了。 只是,脑中闪过与徐挽歌相处的点点滴滴。 天龙寺外的山道,两人漫步山间;杏春园文南湖畔,两人赏月观湖,说了许多人生感悟;挽风楼内抚琴歌舞…… 他的心里就像翻涌的海浪,看着很壮观,但嘈杂得让他烦躁不堪。 是往下还是往上,他也不知道。 马匹也被他纠结的是左还是往下的动作弄出火气,跳跃了几下以示不满。 第59章 五五之数 很多年后再回过头来,苏小楼故地重游之时。 也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对面那山坡上感性胜出的决定,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所以本来是驭马往山下疾驰的他,行了大约五六十丈。 神使鬼差的调转马头,往山上石涧崖的路狂奔而去。 转过马头的那一刻,苏小楼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是窃喜的,萦绕心头的沉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胯下的西凉马也感到没有束缚的奔跑,低沉叫了两声,肆无忌惮的狂奔起来,似乎更有力气了。 他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的徘徊在一二里处。 走到乱石堆后,他们果然停下,应该是商量着行进的方向。 没有月光,苏小楼也难以找到石涧崖的路。 比他想象的要快,只是稍作停顿,一行人就朝乱石堆中东面的小道入了森林。 虽已是寒冬,但是还是有许多不掉叶的松树分布其间,所以视野并不开阔。 森林中的积雪也更厚一些,马匹行走并不是很快。 在乱石堆停留了小半个时辰后,苏小楼这才顺着马蹄的印子,跟在一行人身后。 行了大约三个时辰,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饥饿的狼叫声从山间传来。 冬季的森林,食物匮乏,狼、老虎、豹子等猛兽,饥肠辘辘之下,也变得更加危险。 苏小楼怕再次下雪淹没马蹄足迹,所以并没有去寻找庇护歇息之地。 只是沿途做了记号,想着前面一行人应该不会再继续赶路。 便绕道山脊上,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在山的另外一面山脊上。果然看到了山下漆黑一片中,有火光传来。 大约三里远的样子,多半是徐挽歌一行人。 都是平整的土山,没有山洞可寻,还好没再飘雪。 西凉马自顾在干草丛里寻着吃的,苏小楼啃了些干粮,找了一棵巨大的树木。 在枝桠处用毯子裹着,盘腿修炼。 到了凌晨天微亮,还有饿狼从不知何处传来的叫声。 从入定中醒来后,跃下树木,西凉马竟也趴在树下闭着眼睛磨着牙齿。 幸好没遇到狼群,不然还当真棘手。 将马匹嘴用带子系好,防止它乱叫后,当即骑着马,顺着火光方向靠近一行人。 隔的半里,确定是徐挽歌一行人时,他也就放下心来。 天再稍亮些,一行人又开始急匆匆的出发。 行了大半日,逐渐进入十万雪山山脉。 都是高耸入云的大山,一行人顺着河谷旁继续深处。 河谷内的温度反而要比外面的高,里面的积雪都已融化掉。 这让他想起了石涧崖神奇的环境,寒冬时节,却郁郁葱葱百花齐放,温暖如江南之春。 这十万雪山当真是颇为神奇。 在深入河谷三十余里,两侧的树木,大多还挂着绿叶,真不像是寒冬。 河水很浅,很冰凉,不过七八十丈宽,两侧是绝壁悬崖。 抬头往上看,只看到缭绕的云雾和若隐若现的不化积雪,看不见山顶在何处。 此等景观,令人震撼。 苏小楼跟得有些近了,似乎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他不得不停下来。 干脆削了根木杆,在河中插了两条鱼,生了一小堆火,烤着吃。 解决饥饿问题后,这才继续往前。 再行十里,天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苏小楼却寻不到一行人的踪迹,因为尽头是一个似乎很大的湖。 只见遗留下来的马匹,在树林吃着草带来的些响动。 莫非这湖里有船,徐挽歌一行人乘船而去。 怎么想都觉怪异,毕竟这是人迹罕至的十万雪山中。 只是又没太合理的解释,只得寻了个隐秘位置,待到天亮再做打算。 再说徐挽歌一行人,如苏小楼想的那般,确实是乘船入湖。 可载数十人的木船,兴是多年未用,看起来颇为陈旧。 船首那邪魅青年坐在太师大木椅子上,中间放了一个炉子,生了炭火,火中放着茶壶,茶壶中沸腾的水汽吱吱不停作响。 坐在对面的徐挽歌,看着黑夜中,不知在想什么。 邪魅青年的头发被湖中之风吹得零乱,但却另有一番风华绝代之气息。 “挽歌姑娘,在想何事?” 他的声音仿佛这夜空深处传来的一般,空灵到不真实。 “永音兄,澜冰岛倾巢而出,真是为西夏宝藏而去?”徐挽歌似有深意非答而问。 邪魅青年站起身,站在船舷上,“当然!不然父亲和几个叔叔伯伯何故如此匆忙。听说你圣火教几乎也是举教而出,会不会到最后你我二人因此也会兵戎相见呢?” “若真有宝藏,恐怕真要如慕容兄说的一般,刀剑下决一胜负!” 那邪魅青年转过身,痴痴的看着徐挽歌,很平静也很认真道:“我不会还手,死在你的剑下,我想我会很开心!” 徐挽歌面色一滞,惊讶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之色,只是很可惜,没有。 这让她心里莫名抽搐了一下。 两人相识多年,虽只是君子点头之交,但是那不经意间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关系。 见此,那邪魅青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坐在椅子上。 递给了她一杯热茶,道:“玩笑之语,姑娘莫放在心上!当真有这么一天,我必要好好讨教江湖中谈色变味的云间岛剑法!” 闻言,徐挽歌这才松了脸色,不置可否。 “慕容公子可曾想过,这批宝藏的真假?” “五五之数,大家都在赌。就是看最后,花落谁家了!” …… 这湖很大,水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情况。 苏小楼寻不到船只,只得在河岸边找了几根粗大笔直的枯木,用布带绑扎成一个木筏。 往湖中慢慢划去。 硬生生划了四个时辰,才出了这水雾笼罩的湖面。 忽然就清晰明亮起来,二三里尽头就是陆地,两边依旧是万丈山崖。 只是这湖很宽阔,十里有余。 尽头在逐渐收窄,最后不过百余丈宽,有人工垒砌的船台。 均为乱石堆,并无杂草树木,有石梯往上而去。 靠了岸,并无人的踪影,只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顺着石梯而上,转角处一个水匪装扮之人倒在血泊中,已无气息。 放下警觉,身若轻燕,往绝壁上爬去。 上为一个平台,如同一个山寨一般,有寨门。 寨内分布着十几栋木制楼房,高低错落,按某种风水之局布置,有古树坐落其间。 下为河谷草地,偶尔有灌木突兀耸立其中,水鸟成群,竟有江南水乡之感。 身形藏在悬崖一处平台之上,探头偷偷看去。 只见尸体密布在寨子中,有水匪也有莫家军余孽装束之人。 莫非在争夺什么? 此刻山寨最中央那巨大塔楼前。 那邪魅男子手握着一柄罕见笔直单刃古唐刀,手上的血顺着刀身从刀尖滴落。 显然是受了伤。 古唐直刀使用难度很高,不是天赋卓绝之辈,很少选择它作为兵器。 所以这种兵器逐渐没落,已经极少看到。 对面那人,赫然是那夜带人在镇中围杀苏小楼的青年。 他一柄小号制式陌刀,胸前白色长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看来也受伤不轻。 两人隔空相对,均面色冷冽,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 塔楼前后,散落着许多尸体,有未气绝者,痛苦的呻吟声,让气氛有些诡异。 塔楼大厅中,徐挽歌长剑如舞,虽然一己之力应对两名莫家军高手而左支右绌,但却不显狼狈,反而身影优美灵动。 塔楼之后,还有十数人在混战。 场面惨烈血腥。 第60章 塔楼激战 趴在悬崖上的苏小楼不知塔楼里的情况,只得耐心到处寻找徐挽歌的身影。 此时塔楼里的徐挽歌似乎想取塔楼正中案台上的一物,被莫家军两位高手死死阻拦。 二十余回合后,硬生生将徐挽歌逼出塔楼。 莫家军两个高手一人使重型鬼头大刀,一人使柔韧度很高的白蜡杆长枪,在塔楼里施展不开。 出了塔楼,徐挽歌本来落了下风,但不至于败落的情况,急转直下。 被那使枪之人枪头刺中后背,还好反应迅速,长剑格挡开,身影一跃,跳到那邪魅男子身旁。 苏小楼见她紫色襦裙迅速被血打湿,估计伤口很深。 有了优势,莫家军那持陌刀青年不再犹豫,提刀而上。 局面成了三打二。 徐挽歌与那邪魅青年武功路数截然不同,无法配合应对,只得分开。 减少互相干扰。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徐挽歌的身形要比刚才慢了一些。 面对莫家军那二人颇为默契刀枪组合,徐挽歌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邪魅男子见此心大急,却无可奈何,眼前这人死死咬住他,他根本分身乏术。 危急关头,只见一道黑影从悬崖落在塔楼之上。 踏碎数块瓦片。 正是心里大急的苏小楼,自己再不出手,恐怕她就要命丧当场。 运足真气,将破碎的瓦片踢向莫家军两名高手。 那两人听见瓦片的破空声,不得不收刀、回枪格挡。 徐挽歌堪堪躲了躲了过去。 苏小楼从二十余丈高的塔楼顶直接来了个千斤坠。 威势骇人。 离地九尺,身影变幻,长剑出鞘,诡异的剑招铺天盖地朝那二人攻去。 与邪魅男子对战的青年见此,大喝道:“十五叔、马三叔,当心他的灼月剑法!” 两人闻言,脸色大变。 均默契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技,予以应对。 霎时间,刀、枪剑影在空中剧烈的碰撞,火花四溅,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眼睛根本看不清。 下一刻,三人身影落下,竟然都向后退了几步。 一时间,双方似乎都无再出手之意。 苏小楼左胸衣服残破,鲜血从腰间往裤腿流了出来。 对方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持枪中年人被他削去三指。 那中年人疼得面部扭曲,倒也硬气,竟然一声不吭,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包裹。 持长刀的中年人,右肩被长剑挑到了骨头,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高手杀招对决,往往是即决高下,也分生死。 没有绚丽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杀伤对方。 好在双方都没有决一生死之志,所以两败俱伤。 那持陌刀青年见此,眼中闪过无穷的怒火,想脱离邪魅男子提刀朝苏小楼杀来。 邪魅男子哪里能让他如意,死死咬住他。 高手对决,最忌讳分心。 所以陌刀青年被邪魅男子抓住了机会,大意之下硬挨了两刀后。 心知今日再战,恐怕要交代在这里。 虚晃一招后,飞跃到那两个中年人身旁。邪魅男子忌惮三人围攻自己,并没有追上去。 那青年怨毒的眼神,看着苏小楼,一字一顿从喉咙里吐出来:“我必要亲自将你千刀万剐!” 苏小楼从刀伤中缓过来,止了血,抬头见那青年。 面对他滔天的恨意,淡淡道:“能活着走出这十万雪山再说罢!” 闻声,徐挽歌面露不可置信之色,这个天降之人,竟然……竟然是苏公子。 见他这身水匪装扮,莫非一直藏在水匪中跟着自己? 她心里涌出莫名的欢喜。 苏小楼取下面巾后。 那青年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的相貌刻入大脑。 塔楼后的打杀声也逐渐停歇,只剩三四个水匪头目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青年男子见力量对比发生了彻底改变,心知今日没有机会取那东西,便戒备着慢慢朝石梯退去。 今日与澜冰岛水匪可谓是两败俱伤。 待三人消失在石梯,苏小楼再也支撑不住,口吐鲜血后,倒了下去。 徐挽歌见此大惊,急忙跑过来扶住他,焦急喊道:“苏公子,你没事吧!” 苏小楼深呼吸了两口气,看着徐挽歌绝美的脸,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我没事!” 神使鬼差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随即手掉落,晕死了过去。 他过度透支真气的恶果,没有突破灼月六玄功第九层,强行催动灼月剑法中的三路破邪毁魔,这三路强大杀招,直接瞬间掏空他的丹田。 经脉气息逆行,被反噬受了内伤。 因为他没得选,那二人都是内外横练的高手,内力浑厚,比自己要强。 若陷入缠斗,必败无疑,唯有赌一把一击定输赢。 才能根据目前状况,拿到赢的筹码。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那邪魅男子在一旁盘腿调息,见徐挽歌惊喜之后,轻揉将那男子放下,不顾自身伤势朝那男子体内输送真气。 面色颇为复杂,心里莫名的嫉妒涌上心头,也有微不可察的一丝狠毒。 …… 苏小楼在一阵木柴噼啪燃烧中惊醒,五脏内腑像是被什么挤压一般,难受到了极点。 腰间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用手去摸了摸,却是已经包扎处理好。 强忍着痛坐了起来,那酸爽的滋味,差点让他又晕厥过去。 只是眼前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徐挽歌突然从后面爆起,一剑捅穿围坐在火边的一个水匪头目的心脏。 另外几人大骇下,正欲抓起兵器反击,却全身无力,瘫倒下去。 指着徐挽歌大骂道:“你卑鄙无耻,竟然下药!” 徐挽歌立即挥出一剑,刺破了另外三人的喉咙,顿时鲜血横飞,均无反抗之力。 几人捂住脖子抽搐了许久,才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 盘腿坐在一旁的邪魅男子很平静,甚至还露出些淡淡的笑。 “挽歌姑娘,你要杀我吗?” 平静的声音,让徐挽歌面色极其复杂。 她没说话,摇了摇头。 擦拭着剑上的鲜血,从几人身上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想要的。 “你不用假惺惺,木子兮是你杀的吧。她那么爱你,把所有都给了你,你真下的去手?” 徐挽歌仿佛在与友人交谈那般,很平静,不似发问。 邪魅男子摇摇头,看了看夜空,竟然发现有几颗星星。 “我怎么会杀她,她知道太多澜冰岛的事,母亲不让她出岛罢了!” 一旁听着的苏小楼,心道木子兮,那个自己在驿站救下的女人? “公子觉得挽歌所做,是不是很下作?”徐挽歌却转头突兀的问他。 苏小楼被她问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许久才摇摇头,是他也会如此,因为塔楼里面东西应该分不成两份,先下手为强罢了。 徐挽歌见此,笑了起来。 很美,像那三月的木南花一般,独立寒风冷艳动人。 她忽然一剑拍晕了那邪魅男子后,往那塔楼里而去,似乎是去取什么东西。 许久,未见她出来。 苏小楼怕她出什么意外,强行撑起身也往里走。 塔楼第一层正中的案台后,挂着一张地图。 似乎是十万雪山的地图,当他看到了北方向的哈里台城,心里一动。 哈里台是防备大月族的重镇,驻扎着十六万镇北军。 由镇北将军萧慎之弟抚远大将军萧源统领,监军为大太监蔡明。 蔡明,苏小楼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 在仔细看着下地图,地图中竟然标示着一条从哈里台横穿十万雪山通往木南湖的道路。 回忆起简报上朱批的名字,不就是蔡明。 那老太监是蔡明,他竟然同时监察镇北军和陌刀军! 瞬间,脉络就清晰起来。 回想起大哥给自己来信之说,大意是萧放十二月返回木南府,要他以兄长之礼拜之,莫要失了礼数。 老太监从哈里台城调集了镇北军横穿十万雪山,而萧放带领御林军以练兵名义北上,夹击三方势力。 只是木南湖上空虚,莫非朝廷还要调水军北上不成? 如此庞大的一盘棋,是谁人所下,当真匪夷所思。 调集十数万军队,其中花费可谓是天文数字。 莫家军且不说,难道圣火教、澜冰岛的水匪已经让朝廷到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铲除的地步? 这些人,恐怕都成了瓮中之鳖。怪不得老太监如此胸有成竹,只带这么些人进山。 这时,徐挽歌从阁楼走了下来。 苏小楼对着她道:“东西拿到了?” 她微微点点头,“拿到了!” “拿到了就走吧。莫家军那群余孽先走了一步,再调些帮手来,那可真就走不了。” 苏小楼走了几步,疼痛让他不禁弯下腰,难以为继。徐挽歌赶紧扶着他,往湖边而去。 第61章 一网打尽 上了一艘船台边的小船。 她熟练在船的一端划着船桨,苏小楼坐在船另外一端,捂住胸口,疼痛让他额头冒出许多汗珠。 带的药都在马匹上,忘记带些在身上,也只有忍着。 忽然,云层里落下一道阳光,洒在山间,如同日照金山那般唯美。 微风轻拂,周围安静到了只听到心脏的跳动声,这一刻苏小楼忘记了疼痛。 那种宁静让他沉迷,看着如画中人一般的徐挽歌,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你不好奇我拿了什么?”徐挽歌拨开风吹到嘴角的头发,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摇摇头,坐到了船舱内,头靠在船首,半躺着,这样让自己舒服了一些。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 撑着起身,用手舀水打湿了下脸,因为他感觉到无尽的困意袭来,灼月六玄功开始在修复内伤。 但他还不想睡,平静盯着她,舒了一口气,“也许你不会信……” 苏小楼还未说完,徐挽歌就很突兀坚定的插了一句,“我信!” 这让他愣了一下,看着天空,又继续道:“若不是你,兴许我已经在回木南城的路上,甚至在回家的路上。许多巧合,从驿站认识萧十一开始,就偏离了初衷……”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徐挽歌停下了船桨,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只觉莫名情愫萦绕在心头。 那天救他重伤落在挽风阁内,被一群刺客追杀。 她本不想理会,只是突然想到可以利用他探查老师消息,后来故意接近他也是如此。 天龙寺偶遇,轻松的交谈像极了儿时的无忧无虑;杏春园的一曲天龙八音,震惊四座的同时,让她看到他的才华……那曲春庭梨花,彻底让她心乱。 想着她走了过去,小船摇晃了几下,稳住后她脱下外衫,垫在他的脑后。 继续划着船,驶进了水雾中。 …… 不知多久醒来后,阳光直射,让苏小楼睁不开眼。 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 马伸出鼻子在他头上嗅去嗅来,拍了马一巴掌将它赶跑。 体内的情况好了许多,腰间的伤口也没那么疼痛。 徐挽歌拿着两条处理好用木棍穿着的鱼走了过来。 “醒了!” 她似乎补了妆容,看起来比在塔楼前精神许多。 换了身黑色的束身衣,美到依旧让人窒息。 “嗯,我睡了多久?” 他按了按太阳穴,脑袋还有些沉重。 徐挽歌放下手中的鱼,走过来坐到他身边,递给他水壶。 “一天一夜了。你在塔楼前使的什么剑法,反噬如此严重?” 向他体内输入的真气仿佛一个无底洞。 说起这个他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虽算不得武痴,修炼从未敢懈怠过,但还是不如人意。 “灼月剑法,师门的独门绝技。道行不够,强行催动受了内伤。” 说着从马匹上取下几粒丹药服下。 “世间有如此奇功,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徐挽歌倒不是恭维,那诡异的剑法至今让她记忆犹深。 苏小楼不想过多的谈论师门,转而岔开话题:“我们这是在哪?” 徐挽歌美眸一转,将一条鱼递给他,一起放在火上烤。 “离湖边大约五六里的样子,若是那群人折回,也不轻易寻到此处。” 苏小楼微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忐忑问道:“你与那人……” 徐挽歌忽然笑了,眼睛眉毛微微抬起,眼神忽然定在一个地方道:“嗯,我与他认识好些年了,只是不常来往!” 一句不常来往,让他心里压着的石头瞬间被拿开一般,五脏六腑都去了大半的郁结之气。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两个未经男女之事的青年男女,各有心思,情感表达显得拘束,一时间出现了一种微妙变化。 在烤鱼这块,他比徐挽歌要强上许多。 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她,她像是被惊到了一般,轻语一声“啊”。 被苏小楼碰到的手像触电一般,紧张起来。 “快烤糊了。”苏小楼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烤鱼,晃了晃笑道,“快吃吧,这条一小会儿就好。” 说着从马匹的行囊中抽出了一支飞刀递给她。 她没有拒绝,用飞刀挑出鱼肉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简单的吃了烤鱼后,也不能在此过多停留。 毕竟两人把莫家军余孽、澜冰岛水匪得罪了个遍。 走了五六里,苏小楼纠结许久的问题,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挽歌,你还要去取那份东西吗?” “西夏宝藏?”徐挽歌并不忌讳这个话题,反问道。 原来是西夏宝藏。 见他点点头,徐挽歌思索了一会,“如果可能我当然希望得到它,不过如今看来已是不可能。公子,你觉得这份宝藏是真是假?” “我知道石涧崖有大家要的东西,今天才知道是所谓的西夏宝藏。不过,大太监蔡明目的不在此!” 对于苏小楼之言,徐挽歌颇为诧异,想到他与蔡明密切的关系,心里也生出些好奇。 出于本能的反应,不动声色问道:“噢,那他的目的是为何?” 苏小楼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如实说:“首先,他主要目标是要活捉一人,名莫寻川。其次,要将澜冰岛水匪、莫家军余孽一网打净。据传言,明年太子要北巡。” 此话让徐挽歌一时也分不清真假,与她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有很大出入。 若是真的,恐怕这里面阴谋不小,教中部众,为了西夏宝藏已经走火入魔,她劝不动任何人。 不过她是一个聪慧的女人。 脸上装作着茫然之色,仿佛不是太感兴趣一般。 其实两人都懂,却又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这样对于两人,都好。 “太子要南巡,怪不得。这些年澜冰岛确实做的太招摇!” 苏小楼闻言,心里暗笑,你圣火教又能好到哪里去,莫家军是既定打击目标。 剩下的当然是主要针对澜冰岛和圣火教、大月族等。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 雪原森林中,两人从当前遇到的困难,谈到了音律、舞蹈。 她教他唱南辞小调,他也教她唱所谓‘家乡民谣’。 一时间,乐不思蜀起来。 走了整整三天才到乱石堆处,正当庆幸没遇到莫家军和澜冰岛的人时。 铺天盖地的黑点从高空中落下,可听到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 一时间两人脸色剧变,均是抽出长剑,格挡开先头落下的箭支。 苏小楼大声喝道:“跟我走!” 徐挽歌也顾不得那么多,看着苏小楼骑着马掉头后,往乱石堆北向小道而去,也紧跟在他身后。 凭记忆,他只能大致沿着那片广阔起伏的草地往前走。 徐挽歌不知苏小楼要往哪里逃,回头瞥见后方上百人的追兵,一时间也是头皮发麻,不敢有丝毫停留。 身后,那邪魅男子看着一众手下追着二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徐挽歌,你,我要定了!” 随即带着那两个黑衣负剑侍女也跟了上去。 第62章 后金宝藏 苏小楼根据模糊的记忆,用草地中的几处茂密的灌木林暂时甩脱了追兵。 徐挽歌心知这样早晚会被捉住,当即对他道:“公子,兴许我们往外逃机会还大一些!” 苏小楼却摇摇头,叹了一声,“来不及了,估计此刻御林军和朝廷水师已经将石涧镇围得水泄不通。几方势力已经没了去处,应该都被逼得全都往这山中来,贸然往外跑,反而是有死无生!” “御林军、朝廷水师?” 徐挽歌无法理解,即便是真的,御林军和水师北上,朝廷如此大动干戈,这些势力往山里跑,又能奈何? “你们都太小瞧大太监蔡明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哈里台城抚远大将军萧源所部大军已经往这十万雪山中来了!” “他们如何敢,不怕大月族南下袭扰?”徐挽歌却是不信。 而且哈里台城往这十万大山中行军何其之难,不过转瞬想到那塔楼里的地图,心中又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看过兵部文书,年初时,木南府两万陌刀军名义上是调往铁门寒关,实际上连同北境第一镇另外那六万陌刀军,均调往哈里台。” 停顿了一下,见她脸色不太好,还是继续道:“据可靠消息,萧放半月前已经抵达了北陵城,算算时间,他带领的御林军应该是到了石涧镇。” 苏小楼说完,她微微失神,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苏小楼还不至于拿这种事骗她。 萧放,听到这个名字,徐挽歌内心同时也有些触动,只是她隐藏得很好。 就如她原本想的那般,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教中谁会信她? 所以她沉思片刻,心里长叹一声,这一切若是如苏公子说的那般,圣火教数百年的积累,虽说不至于毁于一旦,但是也得元气大伤。 老师跟她说过,圣教唯有破而后立,方能有一番成就,而破就会在这不远的将来发生。 还说她肩负圣火教的使命重任,这两年,要她不要过多掺和教中之事。 她在圣火教身份高贵特殊,她虽然很尊敬老师,但是老师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成天只会去愚弄教众的神棍。 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并不信这些东西,都是借用神佛控制人心的手段罢了。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三次插手教中事务,都险些丧命。 难道老师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 权衡利弊许久,徐挽歌终究还是放弃了通知圣教的打算,估摸着大批教众应该都抵达了开南镇,正往这山里进发。 “那公子有何打算摆脱当前困境?” 闻言苏小楼这才松一口气,真怕她出去送死。 “等天黑!” “天黑?” “天黑我就有法子甩掉这帮水匪!” …… 于是苏小楼两人和水匪追兵绕起圈子来,几次都险些命丧水匪箭矢之下。 终是熬到了残月升起。 终于在月光下看到那雪山的缺口点,苏小楼面色一喜。 又带着水匪兜了两个圈子后,朝那缺口疾驰而去。 等到水匪发现,两人已经是跑出了二里地远。 急行了十余里后前方是隐约可见的大山脉,有河水落下之声。 顺着声音,再向南行五里,为一湖泊。 沿湖而行,湖岸浅水刚好可以遮盖马蹄印记和味道。 到达长满苔藓的石碑处,苏小楼下马好一阵搜索才发现那条小道。 跟着小道入山,入了山谷。 此时澜冰岛的水匪跟到了湖边,突然失去了两人的踪迹,猎狗和隼鹰均搜索无果。 那头目只得硬着头皮前去向那邪魅青年禀报。 “少主,人跟丢了!” 头目见少主默而不语,心中怕极,低着头胆颤心惊。 “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话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失去了原本好听的模样。 还没等头目回答,后方疾驰而来一个手持火把的传令水匪。 他并没有下马,勒停了马匹后,拱手道:“少主,帮主传令,已找到石涧崖位置,叫您明早务必回到大营!” …… 冬季谷中无水,为草地,御马直入。待到谷中尽头,那两座若石柱的山之前。 已经是黎明,可见周边景物轮廓。 两人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坐在青石板上,看着来时方向,并没有发现追兵。 “你先休息一下,我看着,有异常叫你!” 苏小楼不等她回话,已经开始攀爬上了石柱一般的山上。 徐挽歌心里苦笑了一下,只得盘腿打坐,运转内功心法,恢复精力。 似乎因有他在,她感到很安全,所以入定很深,深到她在第二层意识里睡去。 这本是闭关时才能有的状态,因为此时五感关闭,几乎没有任何防备能力。 至午后,太阳落到了远方的山头,也不见追兵身影,苏小楼这才放下心来。 要么就是跟丢了两人,要么就是有事折返。 忽然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徐挽歌已经站在他身边。 他抬起头看着在微风中衣裳、秀发轻舞的徐挽歌,内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细长的腿搭下岩石,优雅坐在他身边。 如同一个少女一般,双手撑在岩石上,任由风拂过脸颊。 一时间,苏小楼看得痴了起来。 这里跟外面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寒冬腊月,这里却是阳春三月一般,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生命气息。 黄昏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背影被拉得好长。 “走吧,还有一段路程!” “去哪?” 她喊道。 已经跳下去的苏小楼转过头,指着石梯后,“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等等我!” …… 步入石梯后的徐挽歌,可听百鸟、走兽虫鸣,不仅不嘈杂,反而内心出现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让她颇为惊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也不可能跟外面冰天雪地联系起来。 走到那石涧崖三个大字对面的山口,徐挽歌的震惊可想而知。 最后一缕阳光洒在三字上面,神秘而庄重,这真是人力可能及的吗? 见她看得挪不开脚步,苏小楼也停下了。 他抱着手,依靠在一旁的巨石上道:“他们所说的宝藏,应该就是藏在那三座山后。不过不用担心,相隔遥远,这里很隐秘,没人会找到这!” 短暂的震撼过后,徐挽歌朝他打趣道:“公子就对这富可敌国的财富不动心?” “我坚持,自己创造出的财富才是有价值的。” 如此观点,让徐挽歌有些诧异,创造财富,此种说法倒也清新脱俗。 “诶,对了,你们说去说来的这西夏宝藏到底是什么回事?”说到此处,苏小楼也是一肚子疑问。 莫家军余孽因为这个东西死活都要杀了自己,就是自己从石涧崖返回镇上开始,这让他如何不好奇。 徐挽歌一脸奇怪看着他,狐疑道:“公子真不知?” 苏小楼老实点点头。 “好吧!”徐挽歌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论,遂将这西夏宝藏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第63章 忠君之事 大夏宣武二十五年,莫家军与西夏军队在燕山北麓进行决战。 莫家军大获全胜,在镇北大将军萧慎和异姓王端木龙两路五十万大军策应下,莫家军攻入西夏王城。 俘虏西夏王公贵族五千余人押送至京城献给宣武帝。 西夏宣告覆灭。 莫家军只在西夏王都缴获财物约合两千万两白银。 但是西夏称霸燕山北部广袤地区数百年,传说财富积累达到数万万两。 而莫家军只上缴了两千万两财物,这引起了宣武帝的猜忌。 加上许多势力的煽风点火,让宣武帝下定决心打击莫家军。 在后十年,莫家军高层大多被变相调离撤职后,问罪抄家。 宣武帝老迈,生怕当年倾吞西夏巨额财富的莫家军,对后继之君产生威胁。 遂拆散莫家军,将当年攻入西夏王都的莫家军剩余高层全部秘密处死。 至此,莫家军成了历史。 听到此处,苏小楼才对这宝藏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不过,据我所知,此事另有隐情!”徐挽歌话音一转,又将她知道的一一道来。 当年莫家军攻入西夏王都,确实隐藏了大部分缴获的财物,莫家军高层部分人也确实起了贪念和异心。 但是莫家军大将军莫小豪察觉后,诛杀了不少军中高层,引起哗变,莫小豪混乱中被杀。 宣武帝震怒不已。 莫小豪与宣武帝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当即秘密镇压莫家军哗变,莫家军内乱很快被镇北军和端木龙率领的军队平复。 至于后来莫家军高层相继在十年内被诛杀,有所关联之人基本被抄家灭族。 苏小楼愕然,如此隐秘若是真相,他也不知如何去评论了。 “既然莫家军被镇压,那这批宝藏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以至于许多人寻了几十年都无半点踪影。所以这批宝藏真假,尚有许多可疑之处。” 徐挽歌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而且这宝藏许多势力探查数十年不得,突然就在这两年冒出来。会不会是像公子说的一般,这批宝藏是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诱饵?” 苏小楼想到老瘸子师父是二十几年前离开莫家军,他也算莫家军高层,他为何没有被清算,反而感觉与官府关系密切呢? 而且他有略微提过,石涧崖山下的木箱,都是一堆石头罢了,不用去管它。 莫非,这宝藏真是假的? 于是道:“我也倾向于这批宝藏是假的。不过于我不重要罢了!” 徐挽歌愣了一下,面对苏小楼看着她的目光,一时间心中生出羞涩之感。 忽然感到巨石后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盯着她,徐挽歌正欲射出一枚钢针。 被苏小楼抓住了手,然后朝那巨石唤了两声。 “唔、唔!”的几声传来,一团黑影一跃而起,竟然跳出五六丈距离。 轻盈的落在他肩膀上。 一只金丝小猴儿,它两只可爱的小手抓着苏小楼的脑袋,眼神清澈愚蠢的看着陌生的徐挽歌。 如此模样,让她都心生喜爱。 “这是什么小猴子?生的如此招人怜?”徐挽歌尝试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它也不反抗。 性格温顺,与普通猴儿好上太多。 “金丝猴儿!” “它们跟你很熟诶!” “嗯,也不算。” 两人牵着马继续往里走,不知何时,又跳来两只成年的金丝猴儿,坐在马背上。 …… 此刻,莫家军余孽那烟杆老头,正带着领头追杀苏小楼的青年,在那湖边寨子中。 “阿爷,东西都被圣火教和澜冰岛的人拿走了,我们还来这作甚?” 那青年不解问道。 烟杆老头嗒吧抽了两口,吐出烟圈,用烟杆敲了敲青年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慕容,以后行事,万不可鲁莽!” 兴是见到了满地的尸体,可想当时争夺之激烈,才有如此说法。 青年摸了摸被敲处的脑袋,跟着烟杆老头进了阁楼。 烟杆老头一掌打开了案桌,将烟杆递给那叫慕容的青年。 双掌运起雄厚的内力,不断在蓄力,然后劈在了案桌后的石墙上。 在石墙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掌印,掌印处的石块向后凹陷下去。 只听得刺耳的摩擦之声,从阁楼大厅正中央升起一方石柱。 大约七尺高后,才停下。 石柱中间被掏空,里面放着一物,一根明晃晃的如同钥匙一般的金属棒。 慕容忍不住问道:“阿爷,这是何物?” 烟杆老头将金属棒收起后,拿过烟杆,轻叹道:“这是留给你们最后的退路!” …… 真正的石涧崖确实在那三个大字下的山谷中,崖高千丈,怪石嶙峋。 谷中潮湿,并未生长树木,有人为开凿痕迹。 老太监蔡明带着十一个义子在山中找了十来天才寻到。 见眼前堆积如山的木箱,其中一人用长枪挑开了一个,里面露出金灿灿的金条,也是瞪大了眼睛。 拿起一根金条到了蔡明跟前,激动行礼道:“义父,果然是西夏宝藏!” 老太监似乎不屑一顾,冷哼一声后,一马鞭将那义子抽倒在地。 顿时那义子脸上被打出一条血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连忙跪倒在地,没了刚才的激动之色。 “彦君,你说说,咱家为何抽他?” 那如女人妖娆般的太监出列,看了看堆积如山的木箱,心中忽然有了计较,抱拳肯定道:“西夏宝藏,是假!” 老太监闻言,赞许的点点头。 假的,其余人无不震惊,可这黄金是实实在在! “看来咱家的这些义子也不全是蠢牛木马,哈哈……” 山间飘散着大太监蔡明瘆人的尖锐笑声。 …… 木南湖边最偏远的一个小镇,开南镇。 燕云十六州未被收复的时候,开南镇是一个繁华的码头小镇,是经十万雪山出关的一条比较安全的商道。 从关内往关外运送茶叶、盐、瓷器、丝绸等贵重商品,交换关外白银和黄金等带回关内。 随着燕山山脉、木南山脉以南变为大夏固有领土后,都走平坦的玉门关和铁门寒关。 开南茶马古道逐渐被人遗忘,开南镇也逐渐没落。 上百年时间,原本设施完善的开南码头,也变得残破不堪,只停放着几艘小渔船。 只是,当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从远处湖里冒出来,吸引了湖边打鱼之人注意。 左右相传,镇中好事者纷纷聚在码头看个稀奇。 原本宁静的小镇,竟然热闹起来。 靠近了才看得清,是一艘艘巨大的楼船,足足有五六十艘之多。 这让没见过世面的镇民大为震撼。 首先靠船台的楼船,下来许多手持兵器之人,驱赶镇民。 有敢多言者当即被斩杀,见死了人,一时间化作鸟兽,散了个干净。 然后大批骑着马,身穿特殊统一服装的人开始逐一下船,每艘船不下百人,竟然也有五六千人。 一张绣着红色烈火的旗帜在镇中升起,赫然是分布在大夏南北的反教圣火教。 圣火教源自被大夏灭国的北梁,一直致力反夏复梁,在大夏历史许多重要的节点上,都给大夏带来过沉重的灾难和打击。 所以圣火教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对它的围剿从未停过。 不过,由于圣火教历史悠久,行事隐秘,信徒分布广泛,基石坚固。 如同野草一般,朝廷花费很大代价剿灭之后,又会在春风里发芽重生。 选择此时如此兴师动众进入十万雪山,也是对西夏宝藏势在必得。 …… 两天后,十万雪山内,开南茶马古道深处。 锦衣卫副指挥使石白书收到信鸽传信后,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 一眼看去,平缓的山坡上搭着无数个灰色的帐篷。 镇北军黑色的龙旗显得格外显眼。 中军大帐内,石白书匆匆而入。 一个身穿儒袍中年在沙盘前与众参将仔细研究着。 儒袍中年人看着石白书递过来的纸条,也颇感到棘手。 “石指挥使,消息可准确?”儒袍中年人问道。 石白书肯定答道:“不假,内应传过来的消息。将军可有把握?” 那中年儒袍硬朗的面孔上露出坚定之色道:“四千对五千,若是寻常乌合之众,倒也无虑,圣火教就另当别论。不过我军占天时地利,也是完全不惧!” “临行前,皇爷给我下了密旨,镇北军左天云接旨!” 儒袍中年人面色一紧,整理下了衣衫,正色跪下高声道:“镇北军安北将军左云天恭请圣安!” 大帐内其他参将均一一跪地。 “圣喻:着遭遇圣火邪教部众之军,吾不要活口,皆杀之。杀十人者,普卒升夫,十升百,百升千,千升偏将军;偏将以上战功卓着者,报奏核实后升一级!”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不由得内心火热起来。 “成何体统,安静!”儒袍中年人低喝一声。 众参将这才安静下来。 “左天云接旨,定不负圣上所托!”儒袍中年人又跪拜三下。 “左将军请起,各位将军也请起。” 石白书说完,递给左天云一张蜡封折子。 左天云恭敬接过折子。 正欲打开,石白书却按住他的手,笑道:“将军且慢,这是皇爷给你的密谕!” 说完,石白书大步离开了中军大帐。 一众参将见钦差走后,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相互讨论起来。 大夏王朝对于武将待遇优厚,同时对于武将的考核升迁也是极其严厉,所有的晋升都以军功为基础,平时想上升是极难的。 在塞北跟大月族、鞑子打仗,想立,功豁出命也未必能捞到一笔。 如今对这圣火教这群乌合之众,皇帝亲口许诺如此奖赏,如何不让众将兴奋。 在案首看着密折的左天云脸色开始变了起来。 他是夏景六年的恩科进士,是边军中少有的儒将,深受皇恩惠泽。 密折内容让他也不禁心里发苦,不过瞬间他内心又坚定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文华殿上,夏景帝亲自将随身佩戴的宝剑赐予他的场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第64章 帝王无情 夏景二十二年冬,镇北军大将左天云率领部四千余人在开南茶马古道狙击圣火教反贼,经过三天惨烈的战斗,大获全胜,杀敌四千余人…… 夏景二十二年冬,镇北军抚远大将军萧源率领两万余人,在十万雪山听南古道灭大月族三千余人。 夏景二十二年冬,镇国大将军萧放领六万御林军,清剿了木南湖周边水匪一千余人。 夏景二十二年冬,庆北水师攻入木南湖水匪老巢澜冰岛。 夏景二十二年春,异姓王端木龙率领三万镇北军在石涧崖消灭澜冰岛水匪、偷入关内的鞑子等八千余人。 一封封加急奏报送到京城。 …… 十万雪山内,成了一个极度血腥的战场! 此时,安北将军左天云正率领一千余部众追杀圣火教残部。 最终在开南古道南十五里处,将圣火教两百余人围困在山谷中。 左天云并没有下令放箭。 他多日苦战,全身上下多处伤口都包扎着布带,看起来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圣火教残余部众紧紧将一男一女围护在中间,犹如困兽之斗。 那男子披头散发,推开死死抱住他的女子,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朝左天云大喊道:“左将军,可还记得孤?” 喊着,那男子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面容。 左天云骑着马,手持长枪上前,并没有觉得意外。 夏景六年,文华殿上,那个威风凛凛皇家少年如今却成了这个模样! “当然记得。不过圣上有旨,恕微臣不能下马给奕亲王行礼!” 那男子闻言心里一松,他识得自己就好办。 如今为了活命也顾不得那么多,“左将军身负皇命,孤自当理解。将军可否放了他们?就当给孤一个面子!” 说着气氛紧张起来。 左天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男子见此,心里一动,立刻又加码道:“若左将军今日卖本王一个面子,他日必定在母妃那给将军讨份恩赏!” 闻言,左天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道:“当然可,不过……” “不过什么,将军请说!” “其余人可按奕亲王的意思,锦衣卫和庭尉司的人要留下!” 话音刚落,那圣火教人中,一中年男子大急道:“殿下,不要……” 只是还没说出口,那男子就示意圣火教部众将他打晕绑了起来。 没多久,十余人就被绑着送了过来。 只要自己能安然无恙,这些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左天云几名亲卫立刻检查了这些人的腰牌等信物,确定无误后,将这十余人带了下去。 然后左天云笑道:“殿下,还差一人,将他交给微臣,微臣就当今日没见过殿下。” “何人?”那奕亲王面色一紧。 “木南府巡抚衙门司狱逃走的那位!” 奕亲王闻言脸上一阵纠结,看了一眼左天云。咬了咬牙,心里恨极了此人,打定主意今日之后,定要他家破人亡。 挥挥手,带上来一个文弱老头。 老头脸上并没有惧色。 “严正先生,别来无恙!”左天云客气对老头道。 老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那奕亲王嘲讽道:“志大才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 “你……”奕亲王脸色一阵红白,羞愧难当。 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将他从木南府巡抚衙门司狱救出,却没有听他之言,落得如今地步,当真一言难尽。 “带下去!”左天云命令亲兵将大笑的严正带走,突然下马很恭敬向奕亲王道:“殿下可以离去了!” 说着还弯腰行礼。 “孤记得你了,左将军,后会有期!” 说完那奕亲王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带领残余的圣火教两百余人想离去。 左天云叹息了一声,抬起手。 顿时,铺天盖地的箭矢朝这群人射杀而去,不过片刻,两百余人就倒在血泊中。 单方面的屠杀。 左天云将长枪丢给亲兵,一只手放在腰间横跨的长剑剑柄上。 大步走到身中两箭未亡的奕亲王跟前。 他挣扎坐起身,不可置信看着左云天,还想说什么。 左天云抽出长剑,一剑刺穿了奕亲王的心脏,扶住他的后背,轻声在他耳边道:“恭送奕殿下,走好!” “父……父皇,好狠呐!” 然后再无动静。 左天云拔出长剑,这柄夏景帝亲自赐予他的长剑。 剑尖还滴着血。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 石涧崖以西三十余里处,山谷中是一座破庙,大太监蔡明已经在此等待多日。 凭借着对莫寻川的了解,他心知此人一定会来。 从石涧崖堪堪逃出来的莫寻川推开破庙大门,见庙中锈迹斑斑的大鼎前坐着白发老太监,他并不惊讶。 已经派人观察过,这破庙周围没有军队,也没有西厂众多的高手,只有十余人。 所以,莫寻川并不惧,他还带着莫家军三百余残部。 “你终于来了,让咱家好等!”蔡明尖锐的声音,如同待好友一般。 莫寻川烟杆插在腰间,哈哈爽朗笑了几声,“蔡明兄,多年不见,你老了!” 语气中似有感叹。 “是啊,我们都老了。若是你先我而去,那该多好!” 莫寻川闻言,拿出那支金属棒式钥匙,“看来今日,如何都要做一个了断了!” 他胜券在握,所以不惧。 老太监蔡明哪里会不知他的意思,当即也拿出一支同样样式的金属棒钥匙。 “皇爷说他经常做噩梦!” “噢,老皇帝怕是亏心事做多了,折了寿吧!” 老太监蔡明并没有理会莫寻川对于皇帝的讽刺,而是自顾说道:“皇爷说,要杀掉他梦中恶魔,他才睡得安心!” “哈哈!”莫寻川张狂大笑,“今日看你如何杀。” 老太监蔡明摇摇头,道:“是啊,莫兄智者如妖乎。必死之局,都能有尚存之机,咱家是从心底佩服的。为了今日,咱家谋划了多年,却不曾想遇到那小崽子,比原想的容易许多!” “你……”莫寻川一时气结,对方这是在说那关外近万大军,一时间对苏小楼的恨意再次布满心头。 “今日咱家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说着,将那金属棒钥匙用真气灌注,脱手插入大殿内的佛像脸上。 拳掌互变,朝莫寻川攻去。 莫寻川大笑两声,喝道:“来得好!” 也如同老太监蔡明一般,将手中那金属棒钥匙射入佛像脸上。 那两枚金属棒真如钥匙一般,插入后,铁筑的佛像底座下,机关响动,向外推出一个铁块。 铁块内掏空处放着一个盒子。 那如女人般妖娆的太监彦君突然从大殿横梁上跳下,取走铁盒。 莫寻川见此,喝道:“小慕容,将东西抢回来!” 站在门口围观的慕容立刻带人围了过去。 西厂的十太保也从藏身处跳了出来。 只见这十人动作稳固,气息浑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莫慕容暗叫一声可惜,为了逃跑减轻负重,弓箭和长枪都被丢掉了,不然这十人不足为惧。 为今之计,就是用人去消耗了,而且此处狭窄,不利于展开。 惨烈到了极致的围杀一触即发。 三百人对十一人,生还几率渺小到了极点。 那叫彦君的太监拿到铁盒后,顺势从破庙后小道遁逃。 慕容带领着三名高手紧追不舍。 …… 第65章 倚楼听风 数万大军在这崎岖的山中,粮草供应是极其困难的,虽然已经提前在山里多处进行储备,但还是出现不小的供给问题。 所以剿灭澜冰岛水匪等主力后,萧源、端木龙等人不得不率大军撤出十万雪山。 只留下左天云残部两千余人在山中继续追击残寇。 几路大军在石涧镇与萧放的御林军汇合。 御林军虽经过萧放数年整顿,但是没见过血,终究是成长不起来。 所以,御林军跟镇北军秘密进行成建制的互换身份,因此萧放处决了不少军中权贵子弟和皇亲贵戚。 此刻端木龙与那日木南城墙上对弈的老者,看着萧放带领狸猫换太子的四万镇北军、两万铁剑营正在整装撤离石涧镇。 广场上还摆着数百具被砍下头颅示众的尸体。 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南府巡抚、铁剑营主将应襄。 他无奈看着自己十数位参将正在责骂声下集结的御林军,不,现在应该称为新铁剑营,只得苦笑不语。 端木龙见此,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老伙计,别埋怨了。你才两万人,圣上却给了我四万。” “你知道我的苦恼,不是这两万少爷兵!” 端木龙一下沉默了,这才长叹道:“圣上身体快不行了!” 说完,转身离去。 “老伙计,少杀些人。” 端木龙停顿了一下脚步,“你跟他们年轻人说罢,圣上已经同意我到塞外练兵,暂不用回京!” 应襄看着端木龙离去,心知这老狐狸是说不动的。 他留在木南府不会是要朝东边那几家动手吧,联想到东边那几郡府都更换了许多地方大员。 想到此处,应襄顿时手脚冰凉,面色复杂。 这御林军已经被萧放整顿得有了一定的战斗力,果然不愧边军中年轻一辈公认的第一人。 但皇帝为何要执意调边军入京? 而且调边军中对他最为忠心的镇北军和铁剑营,却不允自己这个铁剑营主将入京,其中深意呼之欲出啊。 想着,应襄驭马带着十余亲卫追赶萧放而去。 …… 此刻,萧十一带领的两千虎奋军经过数月搜寻,终于在河间府一处隐秘之地,捉到了从木南府巡抚衙门司狱出逃的另外一名囚犯。 随即马不停蹄的赶往石涧镇。 …… 外面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影响到石涧崖的苏小楼和徐挽歌。 两人在那两栋小木屋住了下来。 宛如仙境的石涧谷让徐挽歌暂时放下了所有,每日与苏小楼谈论歌赋,四处走走看看。 到了夜晚,围坐在篝火旁,在他的歌声中起舞。 若仙下凡尘,一旁金丝猴儿群都不住的为她欢呼。 有时候,两人也整天切磋剑法。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转眼,一月有余。 这日,苏小楼在河中修炼结束后,捉了许多鱼虾上来。 几只金丝猴儿也不知去哪里摘了许多水果,将徐挽歌用柳条编织的两个箩筐都装满了。 简单吃过饭后,苏小楼敏锐察觉到了徐挽歌眼中藏着的心事,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有了打算。 认真教着她风云之歌那段让人意难平的萧声独奏。 “苏郎,此曲名何?”徐挽歌问道。 “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它不是一首曲子,更像一个故事吧,风云之歌!”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徐挽歌复述了一遍,心之共鸣,想到那特殊感伤旋律,深有感触。 “好了,有空再给你讲讲这故事吧。走,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苏小楼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往河边祖师独眼老人墓碑处去。 苏小楼朝石碑虔诚磕了三个头。 徐挽歌见石碑上刻着:独眼老人之墓。 心下正疑惑这是谁的墓碑,苏小楼说道:“这是师祖,你也拜一拜吧!” 闻言,徐挽歌脸一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迟疑片刻,还是跪下磕了一个头。 “走吧!” “去哪?” “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呀!” “苏郎!” “嗯?” 苏小楼正疑惑,徐挽歌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谢谢!” 说完,就跑着离开,像风中的仙子那般,倾国倾城。 苏小楼愣了一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额头,呆傻笑了起来。 二人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与金丝猴儿做了告别,这才在夕阳下出了石涧崖。 金丝猴儿在木屋顶上坐成一排,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脚的小道上,这才散去。 出了湖之后,时常发现散落路边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甚至有狼群啃食争抢。 这山中争斗,应该比想的还要残酷一些。 二人行至石涧崖,老远就听见兵器碰撞的打斗声。 两人面色一惊,跃上乱石堆。 偷偷看过去,二十余身穿锦衣之人正在围攻两女三男,周周躺着不少尸体。 感受到徐挽歌忽然情绪有些激动,欲上前救人。 苏小楼强行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随即便跳下巨石,大喊道:“常大人,手下留人!” 在一旁观战的庭尉司校尉常虎闻声,看了过去,不禁大为惊讶道:“苏公子,你没死呀!阿公还派了不少人到山里寻你嘞!” 巨石后的徐挽歌见此,这才平复下情绪,也急匆匆骑着马跟了出来。 “被你们摆了一道,还算命大。” 对于苏小楼似乎玩笑之语,常虎有些尴尬。 本来计划他去接应苏小楼,谁知一群人在山里迷路了,说出来都丢人。 只得打了个哈哈,笑道:“苏公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一众庭尉司高手停下,只围不攻。 此时,那五人中,三人已经奄奄一息,伤口致命到已经没有救治的机会。 另外一男一女,看起来也血肉模糊,但至少还能站着,应该没有太致命的伤。 那少女忽然见到不知何时戴上面纱的徐挽歌,眼泪刷的掉了下来,手中长剑也不要了。 不顾同伴的阻拦,朝徐挽歌奔来。 庭尉司高手正欲阻拦,均被常虎阻止。 且不论阿公如此看重苏小楼。 他也弄到了消息,此人亲大哥苏然可是太子府炙手可热的人物。 徐挽歌也急忙跳下马,一把抱住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少女。 “挽歌姐姐……呜呜……灵雨要死了,逃了三天三夜了,他们如何都要杀了我们,我好怕,挽歌姐姐,我好怕,呜呜……” 那少女扑到徐挽歌怀里后,像极了一个受惊的孩子,哭得闻声者落泪。 徐挽歌不住的安抚着她。 见此,庭尉司校尉常虎面色再度尴尬起来。 一众庭尉司高手对待那四人不知是杀还是不杀,面面相觑起来。 “这个,苏公子,你看这……” “这……”苏小楼也感到些棘手,他迟疑了。 这几人怕是圣火教的重要人物,自己若是这样干预,会不会落人口实,对自己不利? 见徐挽歌对另外四人并无任何关心之色,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人就交给我吧,我自会跟蔡大人解释!” “那剩下几人?” 苏小楼给了他一个眼色,就当没听到一般。 常虎哪里不懂,当即示意庭尉司高手将剩下几人乱刀砍死。 徐挽歌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小楼。 那少女哭累了,竟然倒在徐挽歌怀中昏睡了过去。 苏小楼摸了摸她的脉搏,内伤不轻,以前炼制的丹药在罗氏山庄旁那两匹马身上。 徐挽歌跟他相处这段时间,自然是知道他医术高明。 山中那金丝猴儿与其他猛兽打架,受了重伤,他都能救得回来。 “怎么样?”徐挽歌急切问道。 “外伤无碍,内伤严重。万幸经脉完好,但是五脏六腑受到了不小损伤,需下重药才能医治。” “需要去何处才有药?” 见她少有的着急模样,苏小楼安慰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先回镇上,镇上我放置着有一些丹药,保她到木南府问题不大。木南府都能买的到!” “好!” 徐挽歌干脆利落应道,就环顾四周一圈,再想怎么将少女弄到镇上,受了内伤,骑马肯定是不行。 常虎也是有眼力见的,已经寻来了一辆运送粮草的马车。 苏小楼跟他寒暄了两句,就匆匆往镇上而去。 看着三人离去后,一旁的庭尉司副校尉饶有兴趣道:“常大哥,这人人避之圣火教如同猛兽,生怕沾上半点关系而招致大祸。此人……渍渍,真是胆大包天!” “你懂个屁,常人定然不行,但是他可就难说喽!” “嘿嘿,常人,能特殊过奕亲王?弟兄们可听说了,下场可惨了,被镇北军左天云亲手用弓弦绞死,那左天云可是皇帝亲封的书生将军嘞!” “任伯,当慎言!慎言!” 那副校尉这才反应过来,意识自己说错话。 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怎么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左右看看,见无人听见,这才放下心来。 第66章 通敌大罪 苏小楼三人到达镇上已经是晚上,整个石涧镇都是兵丁,戒备极其森严。 不过好在苏小楼取了放在村民家中寄养的马匹之后,也拿到了老太监蔡明给的那块令牌,倒也通行无阻。 本想到镇上寻家客栈,可是整个镇子都被毁于大火,成了一片片断壁残垣。 没法只能给那少女服用了丹药之后,准备赶往交南城。 深冬的木南湖极其寒冷,对于那少女的伤势也极为不利。 往交南城方向的官道到处都是军队的检查卡点,才走出不到一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勒马的声音。 马匹嘶叫的响声惊动了周围的士兵,一瞬间就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却是一名身穿陷阵营铠甲的参将,他喝退了周围士兵。 紧张到手放在长剑上的徐挽歌并没有松懈,苏小楼示意她没事。 “可是苏小楼苏公子?”那参将问道。 “正是在下,不知将军拦住我等有何事?” 闻言,那参将似乎松了一口气,立刻下马行礼道:“末将陷阵营前锋参将见过苏公子,监军大人叫您去见他!” 老太监,他找自己干什么?徐挽歌身份问题? 思索片刻,逃肯定是逃不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那参将走。 罗氏山庄被毁于水匪之手,老太监暂住在保存完好的石涧山庄。 山庄全是身穿锦衣的护卫,三步一岗的程度,而且陷阵营的大营设在山庄对面。 府门迎接他的是一个小太监,看见简陋的平板马车上的少女,他就问道:“苏大人,这人怎生安排?” 话音一股子阴柔。 “找两个侍女,将她洗漱一番!” “好嘞,咱家这就去安排。苏大人,你赶紧跟着侍卫过去吧,督主等你许久了!” 那太监说着吩咐了身边手下一番,见徐挽歌没有动,便又说道:“这位贵人是徐小姐吧,督主特意交待你也一起过去,放心吧,这位小姑娘咱家会安排妥当!”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苏小楼只得示意她没事,拉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老太监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徐挽歌见他尽在掌握的模样,只好跟他进了山庄大门,末了不放心,扭过头又看了看那躺在马车上的少女。 跟随着侍卫在山庄中不知拐了多少小道,才到达一所庭院,极尽奢华之感。 见他到来,一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拦住了二人,和蔼客气道:“苏公子,在偏房稍坐。督主正在招待一个客人!” 苏小楼只得点点头,进了偏房。 一旁的主客厅隐约传来了女人愤怒的骂声和摔茶杯的响动。 他没心思去听。 心里在仔细思虑,照朝廷对圣火教赶尽杀绝的态度,徐挽歌会不会受到牵连。 只得将心下不安藏在心底,正欲与苏挽歌说点什么,那老太监匆匆走了进来,道:“苏公子,可以过去了。这位贵人在这里稍坐!” 说着几个侍女送来了茶水点心。 苏小楼给了徐挽歌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与老太监去了主客厅。 正中卧榻上老太监半靠着,裸露着上身,包裹着有些渗血的白布,脸色极其苍白,一旁两个侍女在侍候着。 竟然是伤得不轻。 “小子见过大人!”苏小楼行礼道。 “你这小崽子隔那么远干什么,走近一点,咱家说话累!” 老太监蔡明语气漂浮,中气不足,几句话都像使尽了力气般,这内伤伤得不轻。 老太监抬头看了走近后的苏小楼一眼,闭上了眼睛,继续道:“嗯,不错,好歹是活下来了!” 这句话似乎不仅仅是对苏小楼说。 苏小楼躬身恭敬道:“托大人的福,侥幸捡得一命。” 蔡明嗤笑了一声,不过这一笑似乎又扯到了伤口,脸紧绷着,等到痛楚过了,才舒了一口气。 “咱家看你是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还捡了个木南府第一美人,在山中呆了月有余,逍遥快活?” 苏小楼只得讪讪笑了笑,“大人说笑,说笑!” “说笑!咱家需要跟你说笑!苏小楼你可知罪?”老太监阴冷冷的眯起眼睛,神情一瞬间也变得冷峻。 苏小楼顿时打了个寒颤,收了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心里有些发虚回道:“小子不知!” “哼!不知,明生你来说说,私通圣火邪教之人该如何处置?” 一旁那引路而来的老太监走到中间行了一礼,并没有看苏小楼,面带微笑娓娓道来:“禀督主,按律凌迟处死,两族腰斩,三族流放岭南!” 苏小楼傻眼了,心里也是一阵惊悚,这是全族消消乐。 拿不准这老妖人要玩什么把戏,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跪倒在地,不住大声求饶道:“大人高抬贵手啊,小子知错了,知错了!” 蔡明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见这小子肯服软,冷笑一声,心道也不过如此。 “起来吧,咱家要想杀你,也不用等到现在。只不过要让你知道,朝中风云变化莫测,稍不注意就会家破人亡,我辈做事,当一心为君,恪尽职守!” 苏小楼后背冒出了一些冷汗,心知这老妖人是在敲打自己,不过确实也如他所言,自己这小命就在他言语间。 “谢大人不杀之恩,小子铭记在心。您的大恩大德……” “好了,别整那些废话,咱家不兴那一套!”蔡明厌恶的打断他。 “咱家说过,只要你能活着,为你讨一份封赏!” 苏小楼哪里还敢要,当即一脸受宠若惊之色,诺诺道:“小子不敢,小子不敢!” 蔡明没有理会他,自顾说道:“请赏的折子咱家已经递上去,能有多大的赏赐,就看你的造化了。” “虽说那徐姓女子是京中贵人所保。但是方知君心难测,有许多事不能与你多说。莫要被人利用了都不知,行事更不能随心所欲,不然咱家也保不住你。下去吧,明日一早,与咱家去办些事!” 不等苏小楼言语,就已经被蔡明示意下的老太监将他请了出去。 回到偏房,徐挽歌不安的在屋内徘徊,见到安然无恙回来的苏小楼,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无事,莫担心!”苏小楼轻声与她说。 “苏郎,谢谢!” “我们之间,何须这般客气。不过,似乎是京城之人帮了你!” “京城之人?”徐挽歌疑惑问道。 “嗯,老太监是这样说的!” 徐挽歌思索起来,跟在苏小楼身侧,往住所而去。 客厅内,那蔡明捻起茶杯,淡淡扫视了一眼前来的几人,锦衣卫的石白书,庭尉司的常虎等人。 “督主,所有收集到的情报均整理成册,您老过目!”常虎首先出列举着一本厚厚的书册道。 蔡明摆摆手,阴冷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无需给咱家看,做到实事求是即可。十日后,端木王爷和御林军萧将军在木南府举行府会,你们将手中之物尽数移交给萧将军后,速速回京!” 听得老太监如此说,众人齐身行礼道:“属下领命!” 然后正欲离开,蔡明又低声喝道:“等一下!” “督主还有何吩咐?”却是最后的石白书行礼道。 “管好下面的人,若是谁乱嚼舌根子,被咱家知道,一律抄家灭族,连坐三班!” 众人闻言,面色凛然,纷纷做出了承诺保证后,才离去。 瞬间,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那名老太监和蔡明。 老太监对着蔡明道:“李贵妃如此撒泼,传到圣上那去,恐对督主不利!” “无碍,咱家问心无愧!这疯女人是活腻了,回京之后,将此事如实向太后禀告!” 老太监点点头,忽然问道:“那妖人点名要见刚才那苏小子,这是为何?” “那妖人突然出现在木南府,当时咱家不信,没当一回事。吩咐陷阵营去办理,谁知陷阵营那参将寻到了这小崽子帮忙,捉到了活口。倒是意外之惊喜!” 那老太监闻言愕然,想不到圣上搜捕了几十年而不得的人,竟然如此儿戏就捉住了。 “当真是天意使然!” “哼,哪里有什么天意。完全是此子心思敏捷,心狠手辣使然!” 老太监见到蔡明对此事满意的表情,心里一动:“督主有意栽培这小子?” 蔡明站起身,叹息了一口气道:“明生,你我老矣!观身边后生,唯此子颇像咱家年轻时候,行事毫无顾忌,胆大包天,却知进退轻重,也文武兼具!” “可他不是太监!” “是啊,咱家又何尝不知,不过接这北境监军之责,倒也不可。皇爷也跟咱家提过几次!” …… 第67章 一纸谶言 在一个小太监带领下,两人到了住处,一栋幽深的宅院。 院中有一棵古树,枝桠延伸到围墙之外。 徐挽歌迫不及待去寻那少女,卧室内,两个婢女侍候在左右。 将她擦拭干净换了身贴身宫妆,躺在床榻上昏睡,呼吸有些紊乱。 两个婢女见到徐挽歌两人进来,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模样,虽脸上有稚嫩之感,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苏小楼再次检查她的脉搏,叫过来小太监,吩咐了他几句。 “苏郎,她怎么样了?” 面对徐挽歌忧心忡忡,苏小楼将她拉过,坐到了一旁的桌边,微笑道:“无碍,小丫头年纪太小,这内家的护心丸不能再吃。进来时,见得陷阵营大营就在对面,随军大夫应该跟随着,我吩咐小太监去取些药回来,给她用副药!” 徐挽歌轻叹一声,取下面纱,露出那绝世的容颜。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忧愁! 苏小楼握住她的手,只能无言中给予她信心。 “苏郎,这小丫头身份有些特殊,能不能……”她说着,欲言又止,轻轻抽出苏小楼握着的手,站了起来,看着院中的树木,说起另外的一些事,“我与九公主相识多年,这些年蒙她关照,才无人敢前来打扰!” 语气中,也有些苦涩。 “你……你,当真不介意我是圣火教之人?” 苏小楼靠在椅子上,“我不知什么圣火教,我只知木南城大家徐挽歌尔!” 声音低沉之中,含了些许笑与柔光。 徐挽歌一愣,也反应过来,暗道自己这是着相了。 也有感动。 “莫要多想。你既然与圣火教有干系,而这么多年老太监都不动你,自然也是知道你与所谓圣火教牵扯不深,愿意卖九公主一个面子。所以,你只是木南城大家徐挽歌!” 徐挽歌一双美目,看着眼前心上之人,心中欢喜之余,也隐忧。 若是你知道我本圣火教圣女,圣火教下任教主,你该如何想? 思至此处,她内心烦乱,不过藏得很好。 苏小楼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至于这小丫头,明日我去求老太监吧!” 徐挽歌自然看得出,这求人之事艰难,千言万语不在言中。 冰凉的手,轻轻抓住他衣袖里的手指,紧紧握住。 二人就这样,牵着手站在窗前。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 第二日,一早苏小楼就被一个太监带到了山庄后,一处巨大的山洞之中。 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陷阵营士兵,左右山腰、山顶均有大量的弓箭手。 苏小楼不禁咋舌,这里莫非关了什么了不得的要犯? 山洞不深,约十来丈。 有四间牢房,用铁柱子封闭,牢内干净整洁,有完整的生活设施。 第一间关着一个白衣青年,坐在案桌前正在写画着什么。 第二间,苏小楼诧异的发现是一个老熟人,南悦城捉到的那华服老者。 华服老者也看到了他,朝他和蔼笑了笑,好似知道他会来一般。 这让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舒服。 “大人这边请!”小太监将他邀了过去。 便没见得第三间、第四间关押的何人。 在石崖下一处宽阔的平台上,摆着烧得正旺的炭火,老太监蔡明坐在火边闭目沉思。 一旁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盒,铁盒旁边用镇纸压着两张发黄的草纸。 “大人,小子……” 老太监没睁眼,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苏小楼只好悻悻闭嘴。 这时,那华服老者被两个锦衣侍卫带了过来,他朝苏小楼打了个招呼,便坐在火边。 熟络的与苏小楼说:“想不想再考虑一下,我说的依旧有效!” 苏小楼心里一阵无语,凭着自己这血肉之躯能把你从这救出去不成? 见他这副表情,华服老者哈哈一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腿烤起火。 第二个被带过来的是第一间牢房的白衣年轻人。 他目光有些迟钝,面无表情,见到华服老者后,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行了一礼,恭喊了一声:“父亲!” 华服老者见此,唉声长叹,没了刚才风轻云淡,反而是脸色衰败了几分。 竟然是父子,苏小楼这般想道。 第三个被带过来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一股子酸臭味。 模样很凄惨,手上带着镣铐,琵琶骨被洞穿,锁上了锁链。 并无行动能力。 被侍卫拖着放在了凳子上,见到老太监蔡明后情绪很激动,恨不得上去吃他两口肉一般。 第四个是一女子,身穿黑色束身玄衣,一脸的阴沉。 此时,老太监这才睁开眼。 环顾了一周后,目光落在了华服老者身上,尖锐的声音道:“人聚齐了,你可愿配合?” 华服老者看了看一旁白衣青年,点点头。 蔡明很满意,继续道:“咱家说话算话,明日就将他送到海外。听咱家一句劝告,走了莫要回来!” 说完,示意侍卫将那白衣青年带了下去。 蔡明拿起桌上发黄的草纸,无不讽刺对那蓬头垢面的老头道:“当年莫家军凭借一纸谶言,发动叛乱,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胜者王,败者寇。蔡明老狗,你莫要得意,要杀就杀,何须聒噪!” 那老者咬牙切齿。 蔡明也不气,长长的指甲轻轻刮了刮一旁那玄衣女子的脸,站起身走到老者的身后。 “你确实没用了,咱家就这样杀了你太便宜你了。看看,这就是南凉的徒弟,嘿嘿!” 蔡明手放在苏小楼肩上拍了拍。 那老者见此,目光几乎喷出火来,朝苏小楼吐了两口唾沫,被他躲开了。 老者怒骂道:“你这小畜生,老夫恨不得生啖你肉!” 弄得苏小楼莫名其妙,只好躲得远一些,还好此人锁骨被破,动弹不得。 “寻川兄,莫要激动。还有更有趣的事儿!”蔡明不怀好意的说着,得意的大笑起来。 尖锐阴冷之感,让苏小楼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老阉狗,有屁快放,少在这里羞辱老夫!” “不要着急,想知道石涧崖的宝藏为何是假?想知道这谶言之语错在何处?” 老者忽然瞪大眼睛,然后摇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宝藏是我与南凉亲自押送至石涧崖,这几十年间又取了数万两黄金。” 说着老者目露精光,讥讽道:“你这老阉狗,胡说八道!” “莫寻川,你太过于自负。”说着拍了拍手。 这时一队士兵抬着两口大木箱上来。 木箱上的铜锁、封条等,可确定是石涧崖的宝藏木箱。 见到此物,莫寻川眼中的光黯淡下去,这本是他们起事最大的资本,竟然落到如此境地,老天当真不公。 随着士兵撬开大木箱,里面却无金银珠宝、玉石古董,而是一箱砖头。 莫寻川此刻再次瞪大眼睛,怎么都不信,这宝藏竟然是假。如此想来,许多事就说的通了。 见此,蔡明趁热打铁道:“咱家想知道,当年是谁救了你,做了这一切。若是你肯说,咱家就将这缘由一一给你细说,让你做个明白鬼!” 显然,莫寻川有些心动,但还是嘴硬道:“寻了两箱烂砖头,也能来诓我!” “你是聪明人,咱家给你些考虑时间!” 说着,老太监蔡明将手放在那玄衣女子肩上,“到你了!” 那玄衣女子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颤抖,面目惶恐。 “当年是你带走莫寻川,你只要说是谁指使你,咱家可放了你,也可饶恕你全族。” 蔡明之语,如同恶魔之言。 那女子依旧闭口不言。 老太监蔡明并没有这么多耐心。 第68章 仙人何处 那女子呼吸急促,依旧闭口不言。 老太监蔡明的手突然放在她头上,只听得咔嚓一声,竟然老太监当场扭断了她的脖子,一声闷哼后女子栽倒了下去。 莫寻川跟那华服老者见此,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是苏小楼内心震颤了一下。 这老太监真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怎么样,寻川兄,可考虑好?”蔡明坐回了太师大椅子上。 莫寻川低头不语,面色凄然。 老太监冷笑一声,他确实没多大的耐心,喝道:“来人!” 一锦衣侍卫上前躬身抱拳行礼道:“督主,属下在!” “将此人腰斩后,砍下头颅送回京城。皇爷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属下领命!” 莫寻川随即便被侍卫拖了下去。 一代枭雄就此落幕,与老瘸子师父相比,说不上谁的下场好,谁的下场凄惨。 苏小楼微微感叹,生死由命也。 场中就只剩下三人。 蔡明拿起另外一张发黄的草纸递给华服老者。 华服老者接过后,微微失神,似有回忆道:“家师楞语道人善占卜之术,与华严、白马、天龙三寺高僧相聚讲道。那时我还是一个八岁道童,在一旁端着茶水!” “论至分歧之处,四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都到了快要动手的地步,最终师父他一口难敌三人,败下阵来。论道结束后,师父他整日郁郁寡欢。” “这场论道也预示着道门的没落,皇族参禅礼佛更盛。师父心有不甘,想挽回道门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于是耗尽寿元推算王朝之命,写下两份谶言后,还没来得及献给皇帝,就心神俱消后坐化!” “这上份谶言,完整的预示了大夏三任帝王之命运,预言中许多大事与发生过的高度契合。大师兄无意发现后,大为震惊之下,如获至宝,兴冲冲将此物献给了宣武皇帝!” “却不想给道观带来了灭顶之灾,一夜之间被官军屠戮殆尽。我跟师叔外出采药,躲过一劫!” 说至此处,华服老者满是叹息。 “师叔悲伤过度,两年后也郁郁而终。那时,老夫恨极了朝廷,花了数十年时间研究谶言,终是逐一释义。此时新皇登基,旧皇陨落的更替也在预言之中,更加印证了老夫解读预言的正确性。” “老夫而后又花了整整二十余年,利用对于王朝大事的预言,逐步建立了一个庞大势力。鼓动了许多针对皇室的阴谋,有那么一瞬间,王朝真有摇摇欲坠之感。真是应了谶言上这句:明初在北,圣火在南。是曰:相送金龙复故旧,灵明日月振边疆!” “这句老夫解义,还都复旧朝,南面圣人夺之,恢复礼制。有道是,万杰归顺,以镇边疆。所以,西夏王都破城后,便不竭余力鼓动了莫家军之变。可惜,此语老夫理解有误,太子大案爆发后,蔡明兄入京,才是明初在北真正的释义。蔡兄说服了皇帝,以至于狸猫换太子之谋划的算盘落空,京城局势瞬间稳定住,宣武皇帝也迅速腾出手收拾北境乱局。其中凶险,蔡兄自是明了,我便不在多言!” “夏景帝继位后,大力推行其祖父高宗皇帝时期的执政思路,是为故复旧之语。如今大夏人才济济,国富民强,武有端木辉晨、萧放、刘其一刀,文有文清史、欧阳安、柳森龙等青年才俊,远比老一辈萧慎、端木龙、李普基等人更具雄才大略。极为契合灵明日月振边疆之语。” “大夏国运昌盛,非人力所能撼动。当年对于谶言理解之误,血流成河至此,老夫也多有悔意!” 华服老者一脸失落愁伤,大概是复仇无望。 苏小楼与蔡明老太监听得入神,想不到小小谶言,竟然是宣武皇帝时期血雨腥风的源头,都不禁感叹这虚无缥缈之语带来的威力之大,超出想象。 “这下半段谶言,老夫便一一将自己多年解读……” “咱家与这小子不适宜听,就到此为止罢。”老太监打断了本要继续讲述的华服老者。 华服老者微微一笑道:“也对,听天机者,有大因果,年纪轻轻也不便。不过,你乃方外之人,听与不听,其实并无大碍!” 却是对苏小楼所说。 方外之人,蔡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苏小楼,心道此子也不像能去出家修道之相。 苏小楼被老太监看得心里一阵发毛,转过话题,问出心中疑问:“听老先生之言,心有不解,不问心恐有结。恕小子无礼,敢问先生今年高寿?” 华服老者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倒也爽快回道:“老夫今年一百四十有六,历经三朝帝王!” 苏小楼目瞪口呆,这老登活了一百四十多岁,难道也与悟道子祖师那般,遇到了仙人不成。 见老太监蔡明面上有些不悦,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老者,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老先生,这世上可有仙人否?” 华服老者愕然看向他,似乎想通了何事一般,大笑起来。 站起身,单手背负,另外一只手抚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有也有,无也无。问仙人在何处,仙人无处不在,在相生,在恶,在善,在心……东方有道观,观有一湖,不映山川树木,只映日月星辰!” 说完,华服老者便被带了下去。 蔡明拂袖冷哼了一声,骂道:“老神棍,装神弄鬼!” 再看看一副若有所思的苏小楼,心中不快,又朝他骂道:“赶紧滚,带着你那美人,滚回木南府。晚了,小心咱家改变主意,将她的皮剥下来!” 苏小楼闻言一阵恶寒,赶紧告罪而退。 生怕这老妖人真的发起疯来,匆匆带上徐挽歌回了木南府。 受伤的小丫头得药服下之后,情况要好上许多,面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回到木南府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入了挽风阁,立刻开了药方,并去购买了一套制作丹药的用具。 挽风阁确实实力强大,不过两个时辰就将药材采购回来。 多达数十种的药材整齐摆放在院中长桌上。 先要将许多药材粉碎成粉,有些药材又需要压出汁水亦或者熬煮成胶糊状。 一大帮子人在院中忙碌着。 待到半夜,将各种加工好的半成品药材按比例混合成糊状后,用带有圆形凹槽的制药丸木板,做成圆形颗粒状。 将丹炉用炭火烤得通红后,药丸用铜盘托装入丹炉烘烤六个时辰。 取出降温后,就得到一粒粒黄豆大小、清香宜人的淡黄色药丸。 因为这种药丸的烤制对火候极为讲究,苏小楼根本不敢离开半步。 徐挽歌与苏小楼守了一夜,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琴萧和奏,宛若神仙眷侣一般。 很快就在挽风阁内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徐大家有了情郎。 忙了一天一夜,将丹药给那少女服下之后,做了些叮嘱,便与徐挽歌暂时分开。 他还记挂着杏儿那小丫头,两个多月没回来,过年也没在,倒是苦了这小妮子。 旧货市场前,见到糕点铺子,便走上前去。 左右摸了摸,却发现自己没有银子。只得尴尬朝掌柜笑了笑,就走开了。 走到小院,门前贴着崭新的对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莫敲了,这就来!” 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门就被咯吱一声拉开了。 小丫头湿漉漉的双手还滴着水珠,衣袖挽起,梳了两个可爱的辫子。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来。 “怎么,不欢迎少爷?”苏小楼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一把就将头埋进苏小楼的怀中,已是泣不成声。 苏小楼见路过之人指指点点,干脆抱起她进了院中。 待她情绪过了之后,才放下她,替她擦了擦泪痕。 见自家少爷笑呵呵看着自己,杏儿也被这笑容感染,破涕为笑起来,显得些不好意思。 见院中放着一盆正在搓洗的衣服,她小手冻得发青,也有些心疼。 “少爷,杏儿好想你!”半天她才低着头说道。 “少爷也想你呀!去弄点东西来吃,少爷快饿死了。” “嗯!”她点点头,开心道:“少爷,我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一蹦一跳进了厨房。 苏小楼见此,微微摇头,小女孩儿,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 坐在水井边,双手灌注真气,将那未洗的衣服给洗好,晾晒起来。 卧室书房内,杏儿又添了许多东西,砚台、毛笔一应俱全,书桌上一尘不染。 坐下来之后,提起毛笔蘸了墨汁。 将这段时间十万雪山发生的事,朝廷内廷机构办事人员情况,木南府、边军情况做了详细的总结。 打算将它寄送给大哥苏然,也许这些东西对于他的仕途应该有用吧。 他听庭尉司之人说,大哥去了太子府上任职。 其实他个人非常不赞成这种决定,太子本来就是个高危的职业,太子府署官员也是一损俱损,搞不好就是全家消消乐。 他不了解京城的情况,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老太监蔡明说老皇帝身体快不行了。 所以他得早做准备,如果苏然跟随太子一脉,失败了,就只能带着父母、三妹进十万雪山先躲一段时间了。 因为他自己也跟圣火教牵扯不清,必定是要被清洗的一方。 在石涧崖储存些物资,看来也显得必要起来。 第69章 再遇故人 思虑了很多,还有老太监蔡明。 感觉这老妖人不会插手皇位之争,而且他属皇家家奴,这种人只会忠于皇位,跟皇帝是谁并无关系。 所以不管新皇是谁,他的权柄肯定是依旧。 看来得好生巴结一下他才行,不过这老东西不喜欢溜须拍马,是个务实之人。 这个得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跟他进一步拉近关系。 “少爷,吃饭了!” 杏儿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 做了一大桌子菜,让他想起了上一个大年夜那天。 杏儿还给他拿来了梨花酿。 两人好久没这样坐着一起吃饭了,聊着些琐碎的事情。 杏儿又说起倩儿,说她选择出了镇北将军府,很快就嫁了一个人家。婚后来看过她一次,看起来过得不是很好。 苏小楼闻言沉默了一下,虽然走何种路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是胡乱干预别人的人生,未必就会种下好的因果,往后当谨慎对待。 饭后,昨夜熬了个通宵,苏小楼也感到了倦意,便回了房间休息起来。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后半夜。 屋内很暖和,杏儿烧了一盆很旺的炭火,见她趴在床边睡得正香。 轻轻起了身,笑了一下。 将这小丫头轻放在床榻上,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 将窗户开了两扇后,在不大的院子中练起了剑。 他今年十七,灼月六玄功修到了第八层,但面临着很大的瓶颈。 徐挽歌长他七岁,却是内家大成者,自己与他对战,凭借灼月剑法诡异的剑招虽然能数十招不败。 但内功不如她深厚,加之运气法门不够纯熟,后继乏力,均会力竭落败。 而且这次在十万雪山,见识了那邪魅青年精妙的横刀刀法、那莫家军余孽青年霸道无匹的陌刀刀法后,他也开始正视自身实力起来。 万不可小视天下英雄。 自己把生死看得淡,每每遇险均以命相搏,剑走偏锋,纯粹是在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也在深刻自我反省。 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 想到此处,长剑朝围墙刺去,低喝一声“破”,长剑如同插入豆腐一般,夹带着一缕光芒没入院墙的石块中。 收了气息,尝试将长剑拔出来,却怎么也拔不动,最后只得放弃。 怔怔看着长剑,那若有若无的元炁为何总是如此,只能在特定的状态才能勉强运用。 就像太阳下一根透明的线一般,偶尔在光的反射下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用手去抓,却空无一物。 无意识的时候,坠入悬崖又可捏住它,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 他尝试了很多方法都不得要领。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烦闷之下,下意识又抓住剑柄,插回剑鞘。 刚才用尽全身力气和内力都纹丝不动的长剑,抽出来竟然无半点阻塞之感。 体内的真气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状态在自动运行。 突然,他内心一动,立刻盘腿坐下,进入空明之境。 …… 清晨的光很刺眼,杏儿揉搓了下眼睛,见无少爷身影,起了床。 推开门,外面的雪很厚,只见自家少爷光着上身,虬结的肌肉泛着红光,杏儿脸瞬间刷的红到了脖子根。 正欲回房躲着,却忍不住偷偷看了起来。 只见自家少爷用那井水准备从头上浇下去。 见此,杏儿顾不得害羞,惊道:“少爷,你干什么呀,这么冷,着凉了!” 只是水已经浇了下去,顿时他全身冒着水汽。 转过头,对一脸担忧的杏儿笑道:“没事,少爷练功呢,不怕冷。快去拿张毛巾和衣服来!” …… 没多久,镇北将军府的马车到访,萧十一回来了,请他一聚。 于是便带上杏儿,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街道上的雪都被清理了干净,虽然寒冷,但依旧热闹非凡。 萧十一住在镇北将军府西面,一处巨大的宅院当中。 有练习马术、箭术的马场,有用大理石铺砌的演武场,规模宏大。 在镇北将军府待了数月,他也未曾来过这个地方。 浮雪覆盖于池水之上,亭楼的布帘垂下,留有湖向之口,可观湖中美景。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粗犷的萧十一还有这种细腻的审美。 只见他坐在桌前,看向湖中似有心事。 面前摆着碗筷酒杯,桌中火锅冒出些热气。 两个美婢在一旁躬身侍候着。 见到苏小楼,当即笑了起来,起身相迎:“楼弟,坐,坐!好久未见,可想煞哥哥喽!” “萧大哥,您请!” 两人落座后,杏儿站在自家少爷一旁。 萧十一举起酒杯与苏小楼先喝了一口,吃了两口牛肉。 “楼弟,莫要客气,吃、吃!” “使得,诶,对了,萧大哥,你去河间府数月未归,连这过年都未回来,所为何事?” “嗨,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萧十一顿时脸上一阵无奈晦气之色,“楼弟可知监军蔡明大太监?” 苏小楼点点头。 “前几年犯了些事,被这老阉人捉住了,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去宫里当太监,要么到陷阵营里带兵!” 见萧十一不像说假,心里也不禁愕然道:“你是镇北将军的儿子,他敢将你送到宫里当太监?” “这你就不知道了,不说我这个小小的镇北将军府的公子,皇亲国戚落到他手上,都讨不了好。北王府的小王爷就是被他阉了送到京城!” 说着,萧十一一脸惊悚的回忆着。 “皇帝不追究?”苏小楼好奇了,这北王府呰亲王,可是夏景帝的亲弟弟。 “追究,呵,老皇帝连下了三道圣旨,严厉斥责呰亲王和亲王妃,夺了北王府好些爵位。直到现在北王府都支楞不起来!” 苏小楼吸了一口凉气,这老太监比自己想的地位要高呀! 萧十一难得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知道这木南府为何没有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恶少吗?就是这老阉人在这镇着。所以啊,楼弟,千万不要得罪他,不然我父亲出面都不好使!” 苏小楼深以为然点点头,“那老阉人安排你去的河间府?” 萧十一又是一脸郁闷模样,夹了两颗花生米送入嘴中。 “除了他还能有谁,入了陷阵营这么些年,被他呼来唤去,哥哥我是敢怒不敢言!”说着端起酒杯又与苏小楼碰了一杯,烈酒下肚,顿时神清气爽,“前段时间巡抚衙门的司狱逃了一名白衣书生,老阉人大发雷霆,命令我带领两千虎贲军去抓回来。这老不死的还派人威胁我,找不回来人,就送我到宫里当太监!” “所以,哥哥我心里怕极了,带着人将木南府翻了个遍,大年三十都不敢回家,寻思着再搜不到人就逃到京城投奔我大哥去算了。” 苏小楼心里有些想笑,这家伙被老太监逼得有家不敢回。 萧十一说到此处,长嘘了一口气,继续道:“最后好歹将人围在了河间府。前些天才抓到的,送到石涧镇交给老太监后,昨日才返回家中!” 见他一脸郁闷样,陪着苦笑着同喝了几杯。 不过萧十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怪异对他道:“我大哥带兵攻入了木南湖中水匪老巢,捉住了一名女子,说是认识苏然之弟苏小楼,不小心被水匪掳上了岛!” “额”苏小楼愕然,自己就这点人际关系,怎么又跟水匪扯上了关系! 见此,萧十一还以为苏小楼也是个多情之人,一副不愧是我之兄弟之意。 “大哥派人将那女子遣送到我这,吩咐我核查清楚。啧啧,那女子长得可真是美若天仙,只比挽风楼的徐大家稍差了三分韵味!” 说着就示意侍卫将人带了上来。 木子兮,在驿站救的那女子。 “木姐姐!”杏儿一脸惊讶喊道。 “杏儿!苏……苏公子!”她惊讶杏儿在此,可看见苏小楼冷冷的目光,心中忐忑。 苏小楼怕节外生枝,微笑与萧十一道:“有过一面之缘!” 萧十一面露狐疑:“当真只是一面之缘?” “千真万确!” “嘿嘿,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姘头!” 姘头,苏小楼苦笑不已。 那木子兮闻言,脸上不悦,又不敢发作。 萧十一见此,知道自己讲错话,当即起身赔笑,请木子兮入座。 然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斯斯文文,对木子兮大献殷勤。 感情这家伙看上了木子兮! 只是,这女人可是刺杀过端木王府之人的女刺客。 于情于理,苏小楼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只是,几番暗示,这家伙被情爱蒙蔽了大脑,毫无用处。 第70章 长枪对决 苏小楼无奈之下,只得随他了。 这女人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听徐挽歌等人之言,她似乎与澜冰岛那邪魅男子有瓜葛。 一顿火锅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萧十一有些微醉,拉着苏小楼到演武场比试枪法。 苏小楼也有些兴趣,随即取了一杆轻骑兵冲锋所用的硬枪,枪杆用柘木制成,拿在手中冰冷刺骨。 萧十一则选了一支白蜡杆步兵枪,杆身韧性十足,对使用者要求很高。 “楼弟,请!”萧十一跳到场中大喝一声。 苏小楼也不废话,提枪朝他攻去。 两枪相碰,感到一股巨大的内劲,让他险些长枪脱手。 当即也不敢再有所大意,全身心应对。 木子兮、杏儿,还有一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镇北将军府的少爷、小姐,在一旁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着。 两人枪法时而飘逸灵活,时而刁钻古怪,又有军中枪法的刚猛,外行人看起来,极具观赏性。 加上两人身材匀称,均为黑色束身衣,气质不凡。 来来回回,已经走过三十余招,基本的试探已经结束。 两人两枪一计猛烈碰撞,身影靠近,用内力对了一掌,弹开丈远距离,却是没再出手,持枪警戒起来。 都是在寻找对方之弱点。 萧十一枪法以刺、戳、点、扫、挑为主,有边军枪法的精髓,也有常山赵氏枪法的灵巧,两者做了一个融合,颇为不俗。 而苏小楼枪法来自于老瘸子师父,传自悟道子祖师与友人切磋后自创,以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拿六直为枪法核心,枪法灵动善变,精妙绝伦之下也具刚猛之势,有浓烈的道家气息。 能拒敌于枪身之外,还有许多杀招。 所以萧十一被压制得有些难受。 也在暗自心惊,苏小楼所使枪法,大开大合,这河间府何时出了这么一派枪法? 当下也不得不放下小视之心,紧捏枪杆,一跃而起,泰山压顶之势,大鹏展翅之形,枪从空劈下,枪头却若怪蛇点头,朝苏小楼后背点刺。 一出手就是一杀招,苏小楼不敢硬刚,只得一个横扫,逼得萧十一身形不敢过多靠近。 他那白蜡杆枪身撞击在苏小楼格挡的后半截硬枪杆上,巨大的力道让他身体都往下沉了一下。 弯点刺过来的枪头,离后背皮肤只有寸余,他都能感觉到枪尖的冰冷。 趁萧十一的白蜡杆枪弹开的间隙,猛的往后退了几步。 萧十一原以为苏小楼要拉开距离防守,哪里能给他机会,枪收势后立刻一招三连扫攻过去。 苏小楼以枪拒之,一截二进,待萧十一点戳相交,化解苏小楼两步快攻后,刺挑互喝,霸道无匹,逼得苏小楼不得不转身回防。 谁知,苏小楼手中长枪以一个难以置信的方式,枪头枪尾瞬间换了左右手,后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一枪。 却是直攻萧十一头部而去。 如此古怪刁钻的精妙招式,让萧十一猝不及防,因枪攻他下盘,已来不及回防。 萧十一虽年龄不过十八,却与大月族、鞑子大战不下百场,也可谓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远不是苏小楼可比。 只见他侧身横倒,苏小楼的枪头刺破了他的发髻。 一记杀招回马枪,虽然逼的萧十一狼狈不堪。 但他凭借经验躲过之后,趁苏小楼身形未归之时,白蜡杆长枪拍中苏小楼腰部。 这记重击,让他闷哼了一声,身形顿时停滞了一下。 再想收枪进攻,已然来不及,萧十一枪头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萧十一虽披头散发,但却气势骇人,不愧为镇北将军府第一武痴。 苏小楼苦笑两声,收枪认输。 萧十一则长舒一口气,也收了枪,将长发拨至身后,一脸心有余悸。 “楼弟,你这枪法可真古怪,刚才差点着了你的道!” 两人勾肩搭背,从演舞台上走下。 “萧大哥枪法刚猛中,带着细腻,当真了的!” “哈哈,就不要互吹了。刚才你使的最后一招叫什么?” 萧十一坐在太师大椅上,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密集的汗珠。 “此招名为一截二进,百鸟入林,回马之枪。本为马上枪术,本门师祖经过改进后,为步战回马枪!” “可否教教我?这枪法在乱军相搏时,有很大的优势!” 萧十一并没有拜入固定门派,授其功法者大多为军中高手,所以不知武学门第之见。 好在这枪法也只是老瘸子师父闲暇时教授他,并非门中不传之术,所以当即应允道:“当然可,萧大哥要是看得上,定倾囊相授!” “哥哥也不能白学你的!”说着,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去牵过来!” 很快侍卫牵过来两匹不凡的大宛马,通体棕红色,体态匀称,头窄颈高,体形高大优美,神态威严,威武彪悍! 这马匹看着就不俗,苏小楼阅读过一本名为《相马册》的书籍,跟其中的汗血宝马的描述颇为相似。 “汗血宝马?”他不确定问道。 萧十一眼中露出些惊讶,“楼弟还懂相马之术?” “略知一二,算不得懂。” “此马确实为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速度耐力都远超最顶级的燕山马。我二叔前些时日,围剿西域三国所缴获,将它送给了我。这其中一匹,就赠与楼弟!” 如此贵重之物,怕不下万金,苏小楼哪里肯收,当即拒绝道:“无功不受禄,弟弟我非军中之人,何必浪费了如此神驹!” “哈哈,楼弟可想差了,在两军大战中,它反而是累赘!哎,其中门道就不一一赘述了!” 苏小楼还欲拒绝,萧十一摆摆手继续道:“楼弟再拒绝就是看不起哥哥了,那这枪法我虽神往,却是不敢再厚颜开口!” 闻言,苏小楼只得苦笑不语! 略作了休息,又与萧十一带着一大帮军中士兵前往郊外打猎,玩的是不亦乐乎。 天黑了,才返回城中,正喝酒喝得起劲,萧十一因接到军中公务函,只得骂骂咧咧去办差去了。 于是,酒也没喝得成,便带着杏儿骑着那匹汗血宝马返回旧货市场的宅子。 宅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腰挎长剑冷冷的黑衣女人像石雕一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徐挽歌那名高手侍女。 见到她,苏小楼下马惊讶道:“你怎么寻到此处?” 将杏儿接下了马。 便听她没有感情的声音:“小姐说,你莫不会是忘了她罢!” 闻言,苏小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确定问道:“你早上来过?” “来了三次!” 苏小楼心里咯噔一下,忘了与徐挽歌说一声,恐怕她要生气了。 只得解释道:“拜访个友人……” “你去跟小姐说,跟我说没用!” 苏小楼表情一滞,不知说什么好,这女人真是直来直去。 与杏儿说了几句后,就上了马车,去往挽风阁。 到了挽风阁徐挽歌的住处,却没见着人影。 那黑衣侍女将他带入客厅,也退下了。 见四下无人,干脆自己坐在茶桌上煮茶喝。 茶没煮好,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徐挽歌一身红色的罗裙,头发还有些湿润,如同出水的芙蓉,一尘不染,仙气萦绕。 看得苏小楼都挪不开眼。 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责怪,她反而挂着浅淡的笑容坐在他身侧。 “喝酒了?” 兴是酒味还很浓。 “喝了一些!” 递给她一杯热茶,她却没有接,交代了侍女几句,然后就直勾勾看着他。 苏小楼自认为内心足够强大,但这目光竟然让他有些无措之感,不自然的躲过她的眼睛,泡起茶来。 “怎么,不解释一下?”她笑着说了一句。 “解释什么?”苏小楼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又道:“镇北将军府的故友相约。而且几日奔波,我也想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接受你的解释!”徐挽歌淡淡道。 苏小楼才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快,这种女人独立性太强,生气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哄得好! “嘿嘿!”苏小楼些许尴尬挠挠头,转过话题:“那女孩好些没?” “嗯,醒了。” 这时,五六个侍女鱼贯而入,端来许多精美的菜肴。 第71章 山花开时 本来还有些饿的苏小楼可不管这么多,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徐挽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看着他。 “你不吃?” 徐挽歌摇摇头,给他盛了一碗汤,偶尔还会给他夹夹菜。 有那么一瞬间,苏小楼感到她像极了一个妻子一般,安安静静陪着他吃饭。 他这一生,最怕触碰的禁区,也许也可焕然一新。 用过餐后,徐挽歌要处理挽风楼一些账目问题,却也不许他去何处。 在书房陪着她,无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坐在卧榻上看起来。 进进出出许多管事,都用异样的眼神偷偷看了他几眼。 我很像小白脸?苏小楼心里苦笑想道,干脆往徐挽歌的卧室去了一趟,在梳妆台上,拿了一面铜镜。 她的闺房非常之大,那股淡淡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极尽的奢华。 有许多她私人的物品,他也不便过多停留。 出来后又半躺在卧榻上,用铜镜照了照,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确实长相不凡,没有十六七岁应有的稚嫩之感,眉宇间还有那么一点忧郁之色。 徐挽歌看了过去,见他举着个铜镜在发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原来他也有孩子气息的一面。 这时,那李嚒嚒走了进来,见到不远处卧榻上的苏小楼,眉头紧锁。 却也没说什么,在徐挽歌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徐挽歌便让几名等候着的管事明日再来。 “你认识木子兮?”徐挽歌坐在他旁边。 “额!”苏小楼赶紧放下镜子,走神了,“认识!” 不过这样回答他觉得简单了些,于是解释着说:“救过她的命,她救过我师父的命。所以两清,算不得有什么关系。她打着我的旗号,在澜冰岛逃过一劫,并不恰当!” 徐挽歌这才恍然,迟疑了片刻,她还是说道:“我想把她带离镇北将军府。” “嗯,本来我也想跟你说的,最好是让她离远一点。老太监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别搞的我到时也只有跑到十万雪山里避难去!” 徐挽歌心下感动。 “我很喜欢那!”她幽幽的说。 “可惜,你不属于那!” 看似无心之语,徐挽歌却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 “苏郎!” “嗯?”苏小楼这才发现她的异常。 “等我把所有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不好?” 苏小楼一愣,她虽说的认真,但她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吗? 不过他还是一笑道:“好啊!” 天依旧很冷,不过木南府的夜晚不会因为冷而停歇脚步,挽风楼内依旧夜夜笙歌! …… 从石涧镇回来之后,徐挽歌就再也没有参加任何文会、诗会,亦或者歌舞表演,也没再露过脸。 一时间,木南府关于她的谣言传得满天飞,有说她被某个权贵强行掳了去。有说她去了京城,入了皇宫…… 于是,木南城有头有脸的文官体系里的大佬,纷纷询问挽风楼到底怎么回事,徐大家到底有没有出事。 若是出事了,少不了要向皇帝递折子参人。 倒不是人家觊觎徐挽歌之美貌,完全就是歌舞上的造诣、人格魅力所致。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大太监蔡明为何不动她的原因,文官永远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可以不择手段对待军队派系、地主豪族、皇室权贵,却不敢对清流文官下手太狠。 清流文官,发起疯来,都是亡命之徒,又懂得操控舆论,邪门歪理可以弄出花来,这些都是锋利无比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挽风楼不得不一一解释。 此时,正主徐挽歌正与苏小楼在城外的木南河畔游玩。 现在已是四月阳春,河边许多花开,也有一番美景。 两人走在河边的草地上,宛若画中之人。 杏儿则左右摘些花草,捆成一束,开心得像只百灵鸟一般,哼着小曲:“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徐挽歌跟着杏儿的旋律哼唱起来。 当然她的声音比杏儿稚嫩之声多了许多梦幻的色彩。 见她看向自己,苏小楼笑道:“再说是家乡民谣,恐怕你也不信。前些年上山打猎时候,即兴哼唱的,杏儿这丫头倒全学了去!” 徐挽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歌词浅白,却朗朗上口,越回想就越有另外一番滋味。不过,感觉并不完整!” 徐挽歌狐疑看着他,不愧是音律大家。 “嗯,这个……有时候残缺才令人回味。” 徐挽歌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修长妙曼的身姿在他旁边跳起了一支舞蹈。 口中轻唱着:山上的山花开呀…… 如此,循环了两遍。 杏儿跑过来,眼里都露出了崇拜之色:“挽歌姐姐唱的真好听!” “噢,是吗?你家少爷还教过你什么,可以说给姐姐听吗?” “当然可以,教了好多。只是杏儿笨,很多都记不住了!少爷还会作诗呢!” …… 所以,回到挽风阁,徐挽歌恼怒的将他捉进书房,给了他笔和纸,怎么都要把所做之诗写出来才行。 苏小楼这就傻眼了,原本那些印象深刻的诗词,完全是为了教杏儿写字即兴之作。 任凭他再三强调为古书里看到写下来的,徐挽歌却是怎么也不信。 无奈只得提笔写着: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徐挽歌拿苏小楼写的纸,苏小楼迟疑了半天不肯松手,被她硬拽了去。 自己这年龄、阅历实在与这意境差的太离谱,所以苏小楼总感觉不妥。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徐挽歌失神的重复了一句,看向苏小楼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好似要把他看穿一般。 “公子有相恋之人,又何必来扰挽歌呢?” 却是连一声苏郎都不肯再称呼! 能写下如此扣人心弦的感伤之词,必定是用情至深! 苏小楼冷汗淋漓,暗叫不妙。看来今唯有真诚才是必杀技。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虚岁十八,连镇上都没出去过,一心好武,何来的男女之情?不过是上元夜,一个外地戏班子,唱了这么一场戏,那女子哭诉真切凄惨模样,令我有感而发,才以那女子的视角写下此词。” 见苏小楼苦笑之像,不似作假,而且以她的聪慧,刚才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如今听他所言,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词以女性视角去描写。 而且杏儿也说她的少爷从小习武,极少跟外人接触。 不过,女人生气是毫无道理的。 “没骗我?”她还是装作不确定的模样。 “我怎么会骗你,当然不会。” “那也不行!” “为什么?”苏小楼没辙了。 “你能给个陌生女子作出如此凄美之词,必须也得为我作一首。” “这……” 毕竟,剽窃别人的东西,总是有负罪感。 “不愿意?”徐挽歌横眉看过来,面色又冷了下来。 苏小楼只得举手投降,认输道:“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徐挽歌这才露出笑意,给他铺上了纸,帮着他磨了磨墨。 苏小楼几次想下笔,都觉回想诗词不恰当,一时间陷入颇为为难的境地,手里捏着毛笔苦思着。 一旁的徐挽歌见此,心里也极为期待,眼前的情郎好武不善文她信。 毕竟,她经史子集功底极深,而且有独到的见解,木南府几个大儒对她都颇为推崇。 苏小楼就明显不通圣贤之意,史集之见,反而是一堆邪说歪理,说的头头是道。 这也是她为他着迷的地方之一。 不过,不通文史并不意味着没有诗词等之才。 百年前,那位布衣宰相,未拜一师,未读一书,大夏帝国将倾覆时,力挽狂澜,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和文章。 所以,她很期待! 第72章 敢与君绝 苦思中的苏小楼灵光乍现,暗道如何将这首短句忘了,立刻提笔写到:‘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待他写到最后一个绝字时,徐挽歌睁大眼睛,微微颤抖的手拿起墨迹未干的纸,走到窗前,喃喃重复了一遍。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说着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佩。 递给他道:“这是我本命之物,今送与君,以此为证。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苏小楼不曾想还是低估了古代女子对于感情的含蓄表达,这首似词非词的短句,几乎就是最大胆、最露骨的表白了。 这让徐挽歌如何不触动,她出身高贵,从小接触过太多人杰,也见过太多黑暗面。 所以哪怕是面对萧放那等人中龙凤,她内心依旧心如止水。 她还清晰记得,那夜实属无奈的刺杀之举,那个普通车夫一般穿着的少年只顾低头饮酒,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这让从小就被目光所集聚的她,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快。 他阻止了那场她精心安排的刺杀,徐挽歌心里大恨之下,不止一次想派人除掉他,不过都压下了心思。 后面发生了许多事,她在庆幸,当时若是真的将小王爷和萧十一杀掉,很多事会坏到根子上。 所以内心反而有些感谢苏小楼。 而后就是惊闻老师在悦南城被官兵活捉,经过多番打探之下,得知是他带人抓走了老师,一时又恨意大起。 不过他龟缩在镇北将军府内,一时也拿他毫无办法。 那日他身受重伤逃进了挽风阁,她感叹当真是报应不爽,不过心里挂念老师安危,心里便有了一个计策。 压下心中恨意,不仅没杀他,还救了他一命。 而后是天龙寺巧合的相遇,到后来杏春园一曲天龙八音技惊四座,湖边一曲此去半生,让她潜意识里对这个神秘的青年开始有了好感。 最终,她拿到了她想要的情报,知道了老师被关押之所。 通过内应,联系上了老师。 不过,他应该发现了此事,所以他在躲着自己。 最后,是她自己再也难控制心中情绪,那夜亲自去拜访他。 一曲《春庭雪》,让她彻底心乱,也知两人身份殊途,她必须处理好许多事才行。 所以,那夜,她下定了决心,也离开了。 只是不曾想会在十万雪山发生如此多的事,而且他如同鬼魅般的一现,救了她的性命,也让她放下心里所有的顾忌。 苏小楼捏着玉佩,他身无旁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随身之物。 这一刻,他内心有了许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温暖,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上去。 “对了,苏郎,你还没有提名!”徐挽歌轻轻推开他道。 苏小楼莞尔一笑,拿起毛笔在短句后写下:上邪! “我无甚特别的随身之物送你,我为你画一副画吧,这一生第一次为人作画!” 徐挽歌闻言一脸娇羞,“我知你心就好,你还会作画?” “呵呵,可能作画才是我最擅长之事吧。” “是吗,那我倒要见识一下,我的苏郎,是否能下笔生花!” 她好奇极了,当真有人能通音律、善诗词书画,并通武学? 苏小楼叫她坐在一旁的卧榻上,摆出一个看书的姿势。 然后摊开空白的画轴,将各种类型的毛笔摆开,一丝不苟的勾勒起来。 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将画构画完成。 徐挽歌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只见,人高的画卷上,一女子正在庭院楼亭里看着书沉思,梨花露出一角,有花瓣落下。 留白巧妙,可见是雪花飞落。 那女子神情淡雅,眼如星辰般深邃,长发如九天落下的瀑布,白衣如雪,一股超脱凡尘之气。 一时,令徐挽歌心里惊讶不已,并不是他画得多好,毕竟她对绘画一道,也颇有研究。 而是此种写实、唯美之风,仅靠黑白墨色,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实在是罕见。 一时间让她爱不释手! “苏郎大才!”她不得不感叹一句。 “哪里什么大才,我父亲是一个画师匠人罢了。跟了他学了两年,加了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是否有些不伦不类?” 徐挽歌严肃摇摇头,认真道:“苏郎莫要妄自菲薄。昔年有幸遇到画圣他老人家。他言绘画一道,形意兼备,讲究天人合一,非得数十年的磨练沉淀才能有所成。除非能开陈出新,自创一道,未必不能有一鸣惊人!” “莫要夸赞我了,小心我得意忘形,哈哈!” 苏小楼一笑,正欲放笔,徐挽歌却道:“教教我,这勾染之法!” 她对于苏小楼画中的白、淡、浓墨的衬染之法,她闻所未闻,不免一时技痒。 …… 两人,就这样探讨作画通宵,第二日清晨才带着睡意朦胧的杏儿离开挽风阁。 见自家少爷傻傻的一个人笑。 杏儿心里不免叹气,心想若是自己是个男儿身,也会被挽歌姐姐勾走了魂。 挽歌姐姐太美了,美的都不真实。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这种神仙日子很快也到头了,老太监突然来了命令,要他护送一行文官前往铁门寒关。 这一去一来,也要个把月。 旅途倒是没遇到太大的曲折,只是被大月族半路截杀,死了不少陷阵营的士兵。 幸好巧遇从乌苏里城办差回来的萧十一所部大军才逃过一劫。 再次返回木南城已经是端午了。 月余未见徐挽歌,回城后连老太监蔡明那都没去述职,就急匆匆往挽风楼去。 却没见着徐挽歌,说是她在招待贵客,让他在挽风阁内一处宅院等她。 等到了晚上还不见人影,莫非这贵人是那公主不成。 微微失望,离开了挽风楼,毕竟老太监那不去露个脸怎么也说不过去。 谁知到了陷阵营驻地,老太监却没见他。 不见正合他意,又返回城中。 见每家每户门口挂着艾叶,几个孩童趁着灯光试飞着制作的纸鸢,才恍然记起明日就是端午了。 这让他想起了许多童年趣事。 杏儿也是在来他家的第一个端午,才开口说的话吧。 想起了杏儿,嘴角不免露出些笑意,又骑马折出城。 摸着黑,在田埂上摘了许多新鲜的艾叶。 路过城中最为繁华的中街,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福字香囊。 端午的节货,夜晚都很热闹。 回到旧货市场的宅院,门并没有反锁,他轻推门而入。 见杏儿一个人坐在水井边的石桌旁,手撑着下颚,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有那么一股子忧郁。 苏小楼用了轻身之术,悄无声息到了她的身后,轻声在她耳边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杏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呀的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见少爷笑着看着她,她从大惊失色瞬间变成了惊喜,惊声脱口道:“少爷怎么是您!” “怎么,不欢迎少爷?” 闻言,她急忙摆摆手,慌忙道:“人家是被吓到了嘛,哪里不欢迎少爷,天天都在想呢!” 苏小楼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子,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掏出香囊。 小丫头见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接了过去,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喜欢吗?” 杏儿用力点了点头,如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将香囊收入怀中。 “少爷,您吃饭没有?” “还没呢,饿得前胸贴后背嘞!” “杏儿这就给你去做!” 见这小丫头开心的往厨房去,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特别的宁静之感。 记忆也回到了九岁那年。 那年深冬,父亲带了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回了家。 她胆小极了,浑身发抖不肯与人说话,别人一碰她,就撕心裂肺的哭。 母亲拿她都没办法。 后来还是苏小楼用了一份糕点,让她放下了戒心。 从那以后,苏小楼就有了一个小跟班,去哪都紧紧跟着他。 她就是苏杏儿,母亲给她取的名字。 也是从那年起,内心始终有种难以言喻孤独的苏小楼,第一次感受到了心中的阳光,再一次拨开云层落了下来。 第73章 端午文会 木南府突然沸腾起来,都快盖过了端午的节日气息。 萧放回来了,那个木南城第一才子、御林军大将军、九门提督,大夏帝国最年轻的三品文官、二品武将,也是大夏最为夺目的青年,回到了木南府。 目睹他风采之人,挤满了镇北将军府前的街道。 本想去镇北将军府寻萧十一叙叙旧的苏小楼,见到人山人海的围观萧放的民众,只得打道回府。 晚些时,苏挽歌遣她那高手侍女送来了一张请帖,杏春园端午文人聚会。 本来不喜欢热闹的苏小楼不想去,见到杏儿那丫头,站在门外看端午游街的活动,看得意犹未尽。 于是,晚饭后,决定带她到杏春园去瞧瞧热闹。 毕竟杏春园今晚不仅有文南湖畔的文艺型的龙舟比赛,还有比较有意思的斗花斗草大赛和嬉钟馗的表演等,许多节目。 比之外面更有观赏性,带杏儿去瞧瞧也不错。 递了帖子,得以顺利入园,园中的文南岛已经修缮完毕。 灯火通明,各处都游玩、观赏的城中富家子弟和家眷,热闹非凡。 湖边还有烟花表演。 杏儿哪里见过这些,拉着他这里瞅瞅,那里逛逛,玩得不亦乐乎。 遇到一处聚满少女的廊亭,却是一个猜迷的摊子。 两个年轻的小尼姑正在廊亭柱子系着的长线上,挂着提前写好的谜题。 不需要银钱,都可以参加。 猜中的彩头就是月禾庵的老师太免费帮看一次姻缘。 月禾俺的老师太颇为神秘,对姻缘之术看得极为的准,只是她不轻易出手。 名声在木南府很大。 这种机会,自然是许多未出阁的少女不能错过。 至于为什么没有男子,因为这些富家小姐让自家陪同的丫鬟和老婆子在外站成了一个保护圈,根本不让男子靠近。 所以,苏小楼也被拦在了外面。 杏儿古灵精怪,头脑好使,两下就挤了进去,得了一个迷题的纸包。 她打开看了之后,却看得云里雾里,又挤了出来。 兴冲冲的递给苏小楼:“少爷,您看,您看,杏儿看不懂诶!” 苏小楼拿过纸条,是四句谜语,猜一物。 乍看之下,读都读不通顺。 思索良久后,苏小楼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一旁摆着字画摊子书生那借了笔,在纸条上写下了两个字后,叫杏儿拿去试试。 没一会儿,杏儿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拿着那师太写下的批语。 杏儿倒是勉强能看得懂,字面上说她婚姻称心如意。 倒是,仔细解读意思也是姻缘能心想事成,至于怎么个成法并不重要,甚至阴阳相隔又如何? 见此苏小楼眉头微皱,哪有姻缘如此写法,倒像冥婚的批语。 他毕竟在道观中苦修了几年,接触过很多道家的东西。 有心去找那老师太理论两句,却怕杏儿担心,只得暗骂晦气,不得不作罢。 心中忽然就有了隐隐不安之感。 只是,环顾这四周,一片歌舞升平之景,自己兴是多心了吧。 摇摇头,将这些心思抛之脑后,又带着杏儿继续逛了起来。 正逛的起劲,徐挽歌那高手侍女就寻到了他,去岛上参加诗会。 他倒也没拒绝,这么久没见到苏挽歌,看看也好。 岛上的必经之路还有一道检查的关卡,古树很多,在宫灯的照耀下,依稀还见有火烧的痕迹。 树林中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这让苏小楼心中不安更甚。 只是这岛上护卫三步一岗,湖中还有巡逻的船只……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自己怎么变得疑神疑鬼的。 还是如上次文会那般,岛上阁楼亭台中,聚集满了青年才子饮酒、对弈……高谈阔论者有之,端是热闹,比岛外更盛。 岛中一个巨大的院落,由于天气很好的原因,主场宴会设在了偌大的院中,木南府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 还有许多文人才子在一旁吆喝助兴。 苏小楼到处搜寻徐挽歌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奇怪时,突然回首,在宫灯之下,贵客席有一隔帘,徐挽歌戴着面纱,陪着一个同样戴着面纱的女子,在有说有笑。 旁边戒备的侍女皆有杀气,不似一般护卫。 不时有身份之人前去朝那女子恭敬的敬酒,可见那女子身份不低。 场中,挽风阁最顶级的舞妓正在跳着绝美的舞蹈,也是这宴会的一大风景,许多文人书生看得如痴如醉。 节目也大差不差,木南城中几个学政巨头、名士和挽风阁拿出了不俗的彩头。 琴棋书画君子四艺,胜者博得彩头,还可在一众大佬面前露个脸,自然引得众人争相而上。 也为此次宴会,增添了许多热闹。 比至诗词一道,场中贵宾席上最耀眼的那位。 镇北将军府的长公子被众人吆喝而出,作诗助场。 他本就是木南府久负盛名的诗才,七岁作律诗《行玉门关》,轰动一时,甚至还得到了皇帝的称赞! 只见他实在推脱不掉,只得站起身来。 见他长相,苏小楼也不禁叫好:好一个翩翩公子! 生的高贵清秀,有三分阴柔,却又含着一股浩然之气。威严中的从容,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大名鼎鼎的木南府萧放,果然名不虚传。 他言语间极有水平,客气一圈后,却是对着徐挽歌道:“昔年一别,五年有余。不知挽歌小姐可好?” 徐挽歌轻声道:“劳萧大哥挂念,挽歌安好!” 虽如同好友一般客气的问候,可她语气中那股拒人千里之意从未变过。 萧放不免心里叹息一声。 他又朝木南学院学正、几个有名望的大儒拱手道:“今日,端午盛会,蒙各位长辈看重,萧放偶的一词,就献丑请各位长辈点评!” 众人闻言,均是眼睛一亮,这萧放极少写诗词,但是每一首都是让人眼睛一亮,流传千古之作。 “萧师侄,勿自谦。本次端午盛会,有你之诗词助之,必定是一番佳话!” “李老儿言之有理!” …… 木南府一众学政大腕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这可不是恭维。 这些老顽固是出了名的怪,才不会管你官职权势。 许多文人学子,看去萧放的目光,都是羡慕。 如有几何,自己方能有如此风光? “不过,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萧放话风一转。 那大儒卢老先生,些是微醉,大手一挥道:“贤侄有何言,尽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善者,定尽力而为!” 其余人无不一个意思。 见气氛烘托到位了,萧放这才露出一个似有苦笑之意,又朝场中诸人抱拳道:“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各位……”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转身朝徐挽歌道:“希望这挽风楼的彩头,换成挽歌小姐为我抚琴一曲!” 徐挽歌闻言,笑容戛然而止。 而几个学政、大儒均是知道些当年之事,也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笑意。 才子佳人,是也,当然愿意顺水推舟一把。 于是就有木南府知府许大人朗声向徐挽歌道:“徐大家,可否给许某个薄面,还萧贤侄一个所念!” 徐挽歌迟疑了,“这……” 另外几个大儒也纷纷说兑。 她没法拒绝,忽然瞥见角落里看得起劲的苏小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有了定计。 装做一脸难色道:“奴家不过一风尘女子,得萧公子如此垂青,着实汗颜,挽歌也不能拂了众长辈之意。” 说着,她目光狡黠的看了看角落里的苏小楼,“不过,若是萧大哥能胜过他。挽歌扫榻相迎又何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纷纷朝她所指方向看过去。 那方向的书生纷纷让开,直到苏小楼,她才微微点点头。 挽风阁的管事立刻去请他,本来看几人对弈起劲的苏小楼莫名其妙的就被捉到了中央。 成了众人之矢! 第74章 派系之争 一脸懵的苏小楼看见徐挽歌朝他眨了眨眼,杏儿也在后面激动的扬起小拳头。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来。 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诶,这不是去年赏月文会那奏琴少年么?” “是啊,一曲《天龙八音》至今记忆犹深!” …… 此刻,苏小楼满脸无奈,只得向萧放行了一礼,道:“萧大哥,小楼有礼了!” 萧放正疑惑着,不知从哪窜出的萧十一,兴奋朝萧放道:“大哥,他是苏然大哥之弟,苏小楼,亦是我的好兄弟!” “原来苏兄之弟,无需客气!”萧放微笑朝他点了点头。 首座几个老学究也在不住说起去年赏月诗会之事,那鸣院长抚须道:“那木南狩猎图就是被这后生得了去,一曲天龙八音,技惊四座,老夫至今记忆尤深!” 许老夫子也点点头,“不错,此子虽琴技普通,却能作出那般扣人心弦,直插内心之曲。想必不凡,我等且看看!” 许老夫子说完,其余人也颇为赞同和期待。 如今大夏年轻一辈人才济济,有百花齐放之态,再出一个妖孽少年也不足为奇。 “萧大哥,我本嗜武如命,不通文章。与萧大哥比试,自取其辱罢了!”苏小楼苦笑再次向他行礼道。 萧放却不以为意,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贤弟,你既然是徐大家力荐,想必不俗,何必妄自菲薄!” 萧十一也不忘在旁边点火道:“是啊,楼弟,认识你第一天就觉得你不凡。你若是赢了我大哥,我将那支玄铁剑送给你又如何!” 他这没由来的兴奋劲,让苏小楼颇感怪异,这真是他口中那位尊敬大哥的亲弟弟吗? 怎么听,他都想看萧放出丑一般。 当然萧十一那支玄铁剑他垂涎已久,奈何萧十一也视做心头肉。 不过,这风头实在没必要去出,而且自己这斤两怎能与萧放相比。 正想说几句客套话,就下去。 徐挽歌似乎看出了苏小楼的意图,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玩味道:“苏公子,你可要考虑好,若是萧公子赢了,奴家可要为他抚琴起舞,饮酒一夜!” 苏小楼闻言愣在当场,这种彩头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客套认输之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过,左右都是为难。 犹豫了许久,才咬咬牙道:“那就,请萧大哥赐教!” 萧十一闻言,兴奋得朝身边几个狐朋狗友急不可耐吼道:“我赌我楼弟赢,一千两!” “嘿嘿,十一,你可不要赖账,我赌你大哥赢!” “我也赌你大哥赢!” …… 许多书生见这几个纨绔子弟,如此有辱斯文的肆无忌惮打赌,纷纷避之不及。 几人才不管那么多。 挽风阁主事也将下面参加的文人书生的诗词之作收了上来。 贵客席位的几个老头拿起仔细看起来了,时而摇头,时而皱眉叹气,显然是极为不满意。 最后选出两首勉强过得去的律诗。 此刻萧放已经提笔写了起来。 这种节日聚会作诗词,并没有要求什么主题。 萧放写完后,淡淡看了一眼徐挽歌,便回了位置。 几个老头看了之后,连连称赞,绝对不是恭维之语。 很快,萧放写的词被挽风阁管事读了出来,确实大气磅礴,精妙无比。 顿时场中又是称赞一片。 此时,苏小楼还在桌前苦思,台下唏嘘之声倒是没影响到他。 只是这萧放写得太好了,寻常诗词恐怕比不过他。 徐挽歌看着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自己看着办吧,输了她就要跟其他男人走了。 苏小楼咬咬牙,剽窃就剽窃吧,可万不能输给萧放。 观他看徐挽歌的眼神就不太对头,绝不可能让他二人独处! 想起刚才寻找徐挽歌身影时的一幕,忽然心里有了计较。 于是在许多人催促下,提笔写道:“青玉案-会文端午!” 隔得近的文人,均是惊讶。 这词牌青玉案可是较难,双调六十七字,前后段各六句五仄韵。 没有极深的功底,很少有人敢去碰它。 敢在如此集会上写它之人,绝对不简单,放下刚才不屑之心态认真看下去。 苏小楼字虽算不得多老辣,但字形纤细刚劲、飘逸顿感,给人眼前一亮之感。 非所见之字体,不免又多了许多诧异。或许,这少年当真不凡。 只见他奋笔疾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竟然是一气呵成! 随着灯火阑珊处落笔,顿时,场中鸦雀无声,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十一见此,不明所以,抓过一中年书生问道:“怎生不言语,我楼弟做诗如此之差吗?” 那中年书生也不恼,推开萧十一,苦笑道:“你这兄弟当真是……恐怕今日端午夜后,这青玉案,再无人敢碰!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哈哈!” 萧十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都抱着输几千两银子的打算,就是为了恶心一下大哥。 尊敬是一回事,这家伙到哪里都是自带光环,让他颇为不爽。 此刻,徐挽歌已经拿到了誊写版本。 她身旁那女子本来正在看着萧放之诗,却瞥见徐挽歌手上的青玉案。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女子读了一句,内心之震撼,能写出此等词句者,是何等之大才? 此时才正眼看过去,见苏小楼长相虽比不得那萧放,但那股冷傲贵气,却是丝毫不输! 忽然发现徐挽歌与他有眼神交流之意,再看看两人所处位置。 因为为了安全,所以相对隐蔽些。巨大的宫灯挂在转角处,从台下往上看,被帘幕和台柱遮挡,若没有合适的角度,还真看不到二人。 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当真是极为契合,神来之笔也! 所以,那女子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挽歌。 徐挽歌沉浸在词中,不可自拔! …… 一首青玉案-文会端午,造成的轰动很快就传出了文南岛。 萧放默然阅读了一遍,叹息一声,倒也豁达,向那鸣院长道:“萧放不及也!” 几个老头对萧放如此洒脱的态度,也是颔首认同。 “此子,有大才。放儿,刚才见他称你为大哥,可是相识?”首座高老问道。 “老师可还记得苏然?” “被那老阉人力保的持剑白衣书生?”那许学正皱眉道。 萧放苦笑点点头。 不过,那鸣院长可就不高兴了,苏然是他的得意门生,如何能给这老东西侮辱。 正欲发作,旁边几人赶紧将他拦下,二人若再发生冲突,今晚非得搅黄了不可。 “此人是苏然之弟,我与苏然兄交往颇深,在京城也常相聚。苏然兄多次提及,他有一弟,更胜他。当时也只当他是玩笑之语,今日得见,恐怕不假!”萧放饮了一口酒后道来。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那鸣院长脸上自是得色。倒是那高老和许学正面色就有些难看。 说去说来,还是文官与阉党之争,当年苏然因得罪木南府罗家,被蔡明力保,自然被划成阉党一系。 萧放对此并不以为然,他虽也算的上文官系,只是以后必定持天子之剑,为帝国开疆拓土,所以他并无体系之见,对事不不对人罢了! 而后,那基本不怎么言语的许知府挂着笑容道:“闻京中好友之言,这小兄弟也在给大太监蔡明办差,似乎还立了大功,为他请功的折子都递了上去,圣上已经批了。恐怕不日这封赏就要来了。” 萧放闻言,眉头拧成一团。这许知府当真是个老阴人,以后得小心防备他。 此话一出,苏然兄这亲弟,在文官体系里基本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不出他所料,哪怕是还在维护苏然的鸣院长,也一脸阴沉喝着闷酒,不再言语。 一场诗词之争,因为党争,苏小楼这名副其实的第一,就因此没了下文。 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轻一揭而过。 阉党,都要给予全方位的打击。 出过风头的苏小楼也乐见其闻,悄悄隐遁在了人群中。 不过他似乎也看明白了,大哥当初本身在吏部待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被排挤到钦天监,若不是得太子看重,恐怕也是要被边缘化的一个人。 大哥苏然与老太监蔡明的交集,蔡明身边之人跟他提起过。 恐怕大哥苏然也被这些虚伪的文官划入了阉党一脉。 第75章 血溅文南 等徐挽歌回过神来,已经没了苏小楼的踪影。 萧十一与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正拉着苏小楼在岛上湖边,一间雅室吃酒。 几人对刚才苏小楼的惊人之举,简直崇拜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所以非常热情! 能胜过萧放,哪怕是在诗词一道,他们都觉得惊为天人。 只是苏小楼心中不安,始终没有消散。 两碗酒下肚,不仅没有减缓,反而不安更甚。 忽然发觉湖中巡逻的船只似乎换了一批。 转念想着,不对,巡逻的船只不会用这种速度慢,载客较大的船。 见到湖中灯光逐渐向小岛围了过来。 苏小楼拉住正在拼酒的萧十一。 见苏小楼一脸严肃模样,他放下手中的酒碗,手示意他五个友人暂停。 “萧大哥,情况似乎不对!” 见苏小楼盯着湖面,语气凝重。 萧十一何等人物,当即也看出这苗头。 “十一,怎么了?” “徐山,恐怕今日有麻烦了!”萧十一指了指湖中逐渐靠拢的船。 “这船,怎生像打仗一般靠近这文南岛。”另外一人奇怪道。 如此一说,几人都回过味来,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对视一眼,都没带兵器。 “让林,你去拆几根椽梁下来,若真是贼人,也好有个防备!”萧十一沉声道。 这时,一个岛上侍卫从石梯滚落了下来,透过灯光看去,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 隔的最近的杏儿吓得尖叫起来,苏小楼赶紧将她搂进怀里。 却是两个黑衣人轻身落在几人面前,如此突兀出现,双方都吃惊。 说得也快,最前萧十一与那徐山两人爆拳而去,竟是一拳将那两黑衣人打出半丈远,砸在了石梯上。 另外两人赶紧走了过去,扭断了两黑衣人的脖子,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见两人黑衣下的打扮。 几人都是军队体系里的人,大多都参与了十万雪山里的围剿,均是猜到了什么。 那叫让林之人,也不敢再耽误,从一旁矮小的木屋里拆了几根木棍出来,每人分了一根。 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也不见慌张,立刻将屋子的灯全部吹灭。 听得小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心知贼人恐怕已经登岛了。 “楼弟,你带着杏儿丫头很棘手。跟在哥哥几个后面,先杀到石桥那,那桥下有几艘小船!”萧十一用低沉的声音与他道。 “好,萧大哥小心!” 他点点头,听得外面脚步越来越近,当即低喝一声:“动手!” 六人手持木棍,鱼贯而出,只听得几声惨叫后,那叫徐山满脸是血,跑过来对他道:“苏兄弟,接刀!” 扔过来一把腰刀。 此时,文南岛上已经开始火光冲天,打斗声也传到了这边。 有些客人和家眷慌不择路,朝这个方向逃来,悉数被黑衣人乱刀砍死,那惨叫之声让人毛骨悚然。 萧十一几人将这一片的灯全部破坏掉,藏在花丛中慢慢朝石桥潜去。 杏儿被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响。 苏小楼紧紧握住她的手,趴在草丛里。 暗自责,今晚就不应该来凑这个热闹。 见手中腰刀,是那澜冰岛水匪的兵器,恐怕正是那些余孽前来报复。 在这岛上如此残忍的手段,也符合那群人所为。 躲过了几队人后,为首的萧十一低喝道:“走!” 一行人弯着腰,凭借着花丛的高度,又走过了几栋木屋阁楼。 有从阁楼里杀完人出来的黑衣匪徒,几人均是用匕首等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有惊无险的到达石桥几棵古树的位置。 见大批匪徒聚集在桥头,还有更多的匪徒从船上登岛。 岛对面杏春园已经是狼烟四起,估计也是一处修罗场。 几人藏在密集的紫竹林里,大气不敢出。 只见古树前方的宽阔处,集聚了大量的书生、学子,被驱赶到了一起。 惊恐的哭声、求饶声混杂一片。 为首的一黑衣青年,苏小楼透过光看过去,心里一惊,不正是那在十万雪山遭遇的邪魅男子,他还没有死! 只见他一挥手,涌出数十名弓箭手放箭,顿时场中书生、学子被射倒一大片。 见此,靠后之人,慌不择路冲破黑衣匪徒的包围,往树林中逃去。 只是文弱书生,又如何能抵的过凶残的匪徒。 均死在匪徒追击的乱刀之下。 几人见此,心底一沉,对方有弓箭手,就非常麻烦了。 当下均趴在地上,不敢稍有异动。 他用手势与萧十一作了交流,如今之计,全部跑出去不现实,只有水性好的先走,游出湖寻求援兵! 水上船只密集,必须能在长时间在水下憋气之人。 有此水性不过其中两人。 等到匪徒散去一些人,再继续屠杀下一批人发生混乱时候,那两人迅速从紫竹林里窜出,一跃而起跳到湖边花丛中。 险些被转过身的匪徒发现。 见两人跳入了湖水之中后,剩下的六人丝毫不敢大意,继续潜伏着。 俗话说,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 第三批被收拢过来,准备屠杀之人发生了骚乱。 人在极度恐惧下爆发的潜能,让周围的匪徒都措手不及,没拦住这数十人,像无头苍蝇般四散逃窜。 弓箭手也顾忌夹杂在其中的几方之人,没敢乱放箭。 这样的追着砍杀更是血腥。 杏儿吓得根本不敢抬头,双手捂住耳朵,抖得更厉害。 忽然,有几个青年书生在几个匪徒的追赶下,往几人所在的紫竹林逃来。 紫竹林密集,光线又暗,根本不适合快速奔跑。 有几人很快被绊倒,被追赶的匪徒砍杀而亡。 最前面那三人眼见后面追赶的匪徒越来越近,一起逃亡的人死都在长刀之下,已经是惊恐到了极点。 发出些毛骨悚然的怪叫声。 最后一人运气不好,被前一人拨开的竹子弹回去撞到了。 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惊恐的哭腔尖叫:“我……命……” 怪叫未落,就被匪徒手中的刀砍杀了。 还可听见那劈砍到肉之声。 另外两人更加惊恐,啊呀哇的怪叫,更加慌不择路在紫竹林里奔逃。 隐藏在不远处的几人,都祈祷这两人可不要往这边来。 只是似乎运气不好,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其中一人被绊倒后,立刻换了个方向,正是向几人这个方向来。 无奈,萧十一几人只得坐了起来,将苏小楼和杏儿推到最后,分散开做好搏杀的准备。 追杀的匪徒,举着火把,点燃了紫竹林,顿时视线好了不少。 很快就追上了那逃往此处的书生,正欲持刀朝他砍去,那书生似有所感,已经喊破音:“我……的妈呀……” 忽见前方藏着的几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喊:“救命,救命……” 竟然一个箭步,跳到了苏小楼跟前,堪堪躲过了身后砍来的腰刀。 死死抓住苏小楼。 怕他如落水之人,在极度惊恐下缠住自己就麻烦了,当即用刀背拍晕了他,重重摔在了杏儿的跟前。 杏儿正欲尖叫,被苏小楼捂住了嘴。 他与萧十一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分开走。 若是没有杏儿,几人合在一起,活下去的希望可能要大些。 只是杏儿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死得更快。 如今只有萧十一等人去吸引贼人的注意力,他带着杏儿折返回湖边的亭楼群,找个隐蔽之所躲起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几人也不迟疑,提着腰刀就往追赶的那几个贼人杀了上去。 几人都是边军中凶悍之辈,不过几招就将周围几个匪徒解决掉。 苏小楼也不敢有半点迟疑,因为听到了动静,许多贼人开始围了过来。 直接抱起杏儿,往来时方向狂奔。 只是到处都是贼人的身影,虽提刀杀了几人,反而引来更多。 这样也不是办法。 藏在湖边小楼杂物间里大气不敢出。 只听得湖边小道上开始大量集聚来抓他的匪徒,开始一栋栋房屋进行搜寻。 忽然想起许多阁楼,都是从水中支起的柱子。 随即,轻推开了窗子,轻身翻过窗户,干脆直接将杏儿敲晕过去后,将她慢慢放入水中。 关好了窗户,扶住她,潜藏在支撑阁楼的水中柱子后,只露出一个脑袋。 六月的文南湖水,还是有些冰冷,苏小楼只得向杏儿体内输送真气,防止她失温。 待几波密集的脚步声与吵闹声过后,苏小楼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没敢出去,又等待了许久后,才从水中出来。 抱着杏儿,朝岛上最安静的方向潜行而去。 第76章 生死搏杀 小道上到处散落着尸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文南岛最安静的西侧,是一座类似于寺庙的院落,里面有一栋高塔。 传言这里是文南岛祭拜木南龙王的地方,昏黄的宫灯下,弥漫着诡异。 安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前方的文南岛主体院落火光依旧冲天,似乎杀戮已经结束,或者往岛外的杏春园而去。 苏小楼见此,暗松了一口气。 带着杏儿爬上房顶,朝塔中掠去。 塔为木制结构,最底层是一间宽阔的祭拜大厅,藻井下是一尊巨大的龙王造像,颇为罕见。 烛火通明,有烟味散发。 本以为没人,苏小楼便朝塔上攀爬。 毕竟带着一个人,没控制好体内真气运转,踩碎了一层飞檐石斗拱上的瓦片。 霎时间发出碎裂的响声,瓦片掉到底层须弥座上的青石条上。 苏小楼一惊,当即顺势纵身而上,飞跃到二层,将杏儿轻放在檐廊上。 正欲释放灼月六玄功特殊的识感探查周围情况,却传来几声喝声:“是谁?” 就听到轻功往上飞跃而来之声,来不及考虑,只得出刀往左侧人影杀去。 左手射出六支飞刀阻拦另外三道人影。 以防这些人发现杏儿,束缚住自己手脚。 黑夜中火花四溅,刀剑碰撞之声,飞刀被击飞插入塔中木柱中。 四道黑影被硬生生逼落下去。 苏小楼与那黑影硬碰一刀,顿觉得虎口生疼,暗自心惊,高手。 随即他借力轻落在四人身后。 没有过多言语,射出数道真气,将蜡烛尽数熄灭。 顿时塔前陷入了黑暗之中。 苏小楼刀做剑使,凭借灼月六玄功特殊功能的感应识感,剑快到了极致,力量也爆发到了极致。 一出手,就是灼月剑法的杀招,神佛俱灭两路十三招剑法。 快,快到了极致。 舍弃防御,以攻为守。 眨眼间,黑暗中刀剑碰撞了数十下之后。 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人,捂住脖子,踉踉跄跄往塔内跑去,最终跪倒在龙王造像前,血流了一地。 口中不可置信道:“嗬……你用的什么……嗬嗬……妖术?” 血从他的指缝中喷射而出,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苏小楼一脸冷漠的站在他身侧,全是豁口的腰刀勉强撑着身体,血从手臂上滴落下来。 脸色开始苍白,他亦受伤不轻。 灼月剑法分六部十五路剑法。 其中俱灭,比上次在十万雪山中使的那破邪毁魔三路剑法更加邪门,只要修到灼月六玄功第六层就可以催动。 但是老瘸子师父说过,俱灭虽对本身修为要求不高,但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会瞬间透支经脉内的真气,集中爆发,两路十三招邪门剑法,可以在眨眼间刺出六十剑。 修为差距不大、出其不意之下甚至可以一对多人,瞬间将其全部斩杀。 只是,反噬也极为严重,会造成经脉破损,气机紊乱,稍有不慎恐会爆体而亡。 不到绝境,师父叮嘱他慎用。 所以,此刻他不仅被这灰衣中年人反击刺中肺下,被另一人挑到肩骨。更要命的是从气海到手臂少阳的经脉破裂,疼痛难忍。 此刻竟然站立都有些困难,面目也狰狞起来。 他没得选,这四人实力高强,特别是灰衣人,比自己都要强上不少,若是缠斗,自己必死无疑。 看着木南龙王的凶恶造像,最终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无奈苦笑起来。 体内真气乱窜,让破损经脉的刺痛更甚,不得不盘膝吐纳控制体内失控的状况。 寺庙外,五六人持着火把而入。 为首少年大声喊着:“马二叔,刘三叔?” “刘三叔?”后面跟着的一青年也跟着喊了起来。 院中回荡着几人声音,安静得可怕。 只是半天没有回应,又见塔前院中灯火皆灭。 几人一惊,当即抽出长剑。 另外几人将周围宫灯点着后,搜寻起来。 “少主,少主,刘三叔在这!”须弥台下那人慌张喊道。 几人跑了过去,只见地上的血流了一地,口中所谓的刘三叔被一剑割喉。 那少年见此,失神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伤悲,啪的一声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刘三叔!” 身后那青年四处警惕张望,拍了拍处于悲痛中少年的肩膀。 那少年猛的站起身,拿起长剑,怒吼道:“谁杀了刘三叔,出来受死!” 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 这时,塔内传出一声惊恐之声:“少主,马二叔也死了!” 几人立即跑向塔内,只见木南河龙王造像下,那灰衣中年人仰面倒在蒲团之上。 眼睛圆睁,死不瞑目之态。 那少年怒到了微微发抖的地步,眼见一旁盘膝调息的苏小楼,当即怒喝道:“还我马二叔命来!” 长剑刺了过去,带着无尽恨意。 一旁的青年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长剑刺到苏小楼面门时。他眼睛忽然睁开,手夹住他的剑尖,硬生生折断少年的长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年猝不及防,不知是变拳还是变掌。 明显刚入江湖,打斗经验不足! 不过是一恍惚的分神,已经犯下了致命的失误。 苏小楼左手挥出一掌,正欲拍碎少年头骨。 那青年却不要命一般面门大露,只为获得最快的拦截速度阻止苏小楼杀掉那少年。 苏小楼掌至少年额头瞬间,青年长剑也刺到了他的手掌皮肤。 如此不要命,那我成全你,苏小楼暗道。 当即收掌,打在少年胸口。 左手已经是匕首在手,插入那青年玉堂处,暴起身形,收回右手。 双手握在匕首上,大喝一声,硬生生从青年气门穴划至天枢穴,带出半丈。 那青年口涌鲜血,内脏落了一地,不住抽搐。 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让其余四人竟然一时愣住。 眼前血淋淋之人,到底是人是魔? 那被苏小楼一掌拍飞的少年,挣扎着站了起来,见此一幕,竟然捂住肚子在一旁狂吐起来。 苏小楼也不敢停顿,体内气血翻涌,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当即射出四把飞刀,当即射杀了被吓住的四人。 掠过身形,捡起一把长剑,朝那少年杀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尔敢!” 苏小楼只觉眼前一黑,后背挨了一棍重击,如断线的风筝飞出撞在那龙王造像上。 巨大的撞击让青石雕刻的龙头断裂,苏小楼差点昏死过去,口中不停的吐出鲜血。 掉落在蒲团上,动个手指都困难,痛苦淹没了他的六感。 感觉内脏都全部移了位。 却是一个手持禅杖的大和尚,百斤禅杖杵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被这禅杖击中,当真是去了半条命! 苏小楼心里不住苦笑,勉强翻过身,大口的喘气。 心里想起老瘸子师父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当真不假! 今日,恐怕要死在这了。 这让他想起了在青城山道观里快要死去的日子。 不禁唏嘘不已,笑了出来,夹杂着吐出的鲜血。 第77章 绝望之夜 “少主!” 那老和尚没有管重伤的苏小楼,而是第一时间,跑去看那还在呕吐的少年的伤势。 推开大和尚的手,颤抖的指着苏小楼道:“大师父,我无事。这贼人杀了马二叔和刘三叔,弘文也死在他手上!” 又瞥见口中那青年弘文尸体和一摊内脏,顿时又捂住嘴,差点又吐了出来。 那大和尚见此眉头微皱,射出一道暗劲,隔空抓取了一支地上的长剑递给那少年。 “少主,此人已是你的心魔,去杀掉他!” 那少年迟疑了一下,接过长剑,想到惨死的亲密之人,怒火又涌了上来,盖过了恐惧。 当即呀的一声,拿剑再次刺了过去。 见此,那大和尚欣慰点点头。 苏小楼倒也无惧,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能力。 他不想看到自己血溅当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安然等死。 恍惚间,他听到了杏儿喊自己,内心又是许多惆怅。 自己死了恐怕这小丫头会很伤心,丫头,好好活下去吧。 活着比什么都好。 只是许久都没传来刺痛,他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跟前。 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窜出来挡住长剑的人影,那少年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立即恢复过来,拔出长剑。 血在空中洒出一个弧线,落到了苏小楼的脸上。 滚烫的鲜血让他手脚冰凉。 他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口中焦急的喊道:“杏儿!” 杏儿倒在了他的怀中,嘴角溢出了鲜血,四肢在快速的僵硬,他知道,这一剑刺中了杏儿的心脏。 “啊……”苏小楼仰天狂怒,愤怒像是一团烈火仿佛要把他吞没。 他清晰的记得,那年冬天,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他。 那年秋天,银杏落叶下,那个小女孩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少爷。 他愣在当场,心中忽然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温暖。 母亲也愣了,于是给她取名苏杏儿。 从那以后,他不再孤单,至少在内心来说,他不再孤单。 那种噬心之痛,涌到了全身各处。 这一刻,他才明白,也许杏儿才是他唯一的家人。 所以,他失去了理智,经脉中的真气在往皮肤外扩散,血管膨胀,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极度的痛苦之下,他体内丹田在向四肢释放那股若有若无的元炁,排挤着真气。 噬血的眼神,将那少年硬生生吓退了两步。 他从未见过这等印在心底的痛苦之色。 不远处的大和尚却脸色剧变,大喝道:“少主,躲开!” 已经被苏小楼散发的恐怖气息吓在当场的少年,竟然一动不动。 大和尚焦急之下,飞身欲抓起少年暴退。 只见苏小楼猛的跃起来,浑身发出血色的光芒,只听从喉咙挤出如恶魔一般的声音:“都给我去死!” 一道巨大的掌印打向二人,大和尚只感到无比的威压,心知硬抗不得。 只得挥舞禅杖抵挡,那禅杖竟然被一掌劈断成两截。 余力打在大和尚胸前,皮肤外的僧衣瞬间化成了灰烬,诡异的力道穿过他的身体,将后背的僧衣都震得破碎。 大和尚用力将少年抛到了一边,身体飞出了塔内大殿,重重的撞击在院中大钟之上。 发出巨大的钟声,竟然是当场经脉寸断而亡。 恨极的苏小楼隔空抓去一支长剑,就朝那少年杀去。 那少年过度惊吓之下,‘啊’的一声尖叫,用手下意识挡住在了脸前。 长剑贯穿他的手臂,停留在他的眼前。 苏小楼只觉得身体忽然被什么掏空了一般,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体内玄奥具象化的元炁,仿佛失去了载体一般,立刻烟消云散。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柱子上还滴着血的细针,这根针准确的穿过他的灵台穴。 他艰难的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确实是她,她特有的暗器。 绝美的身影,徐挽歌。 这一刻,他好想看到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样,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带着负累! 苏小楼自嘲的笑了一声,坐倒在地,手扶住长剑,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很平静的问她:“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句话,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平静,却像失控的怒吼。 两行眼泪从苏挽歌眼中滑落,平静的质问声像钢刀插入她心脏那般痛苦。 她颤声道:“苏郎,对不起,他是我弟弟!” 苏小楼只是艰难的叹息一声,脸上失去了原有的生机与光芒,哪怕是在最绝境时候都还保留的光芒。 他努力爬向杏儿,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抓住杏儿的手,他的已经非常冰冷,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看见满脸是血的苏小楼,却还露出心疼的模样。 另外一只手努力的伸起来,摸了摸苏小楼的脸:“少……爷,杏儿……好冷!” 苏小楼紧紧将她抱住,此刻已经是泪如雨下。 只听耳边传来她微弱的声音:“少爷……杏儿……好喜欢……少……爷!” 说完,仿佛完成她最大的心愿一般,再也没了声响。 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只剩苏小楼半跪着搂住杏儿气息全无的身体,在不住的哭泣,像一个孩童失去至亲一般,无助! 此刻,寺庙外传来了震天的杀声。 原来萧十一一行五人,被贼人追杀到了这寺庙前。 本来独木难支的四人面对众多贼人围攻,多处负伤,求生无望之下,开始了不要命的打法,反而杀死了不少贼人。 带领黑衣贼人围攻,正在一旁看戏的青年,正是那莫家军的余孽,使一柄小号陌刀,名莫慕容之人。 见此,也不再袖手旁观,当即提刀而上。 只是突然间,数十支箭矢从树林中飞出,黑衣贼人当场死了一大片。 莫慕容当下一惊,见林中杀出许多官服打扮之人,当即退至黑衣贼人后。 萧十一定眼一看之下,竟然是木南府知府衙门龙剑心、巡抚衙门司狱洛百秋等人率部众强行登上了文南岛,心中顿时狂喜。 所谓绝处逢生,正是如此! 龙剑心见全身血淋淋、披头散发衣服残破的萧十一,惊讶问道:“萧将军,怎么是你,可有碍?” 被压着追杀这么久的萧十一本来憋了一肚子火,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让他讲话都不敢动作太大,扯着疼。 “无事,死不了。给我一杆长枪,老子要去杀人!” 见他说的咬牙切齿,龙剑心当即吩咐人送过来了一杆长枪。 其余几人也是如此。 拿上了趁手的武器,加上有了府兵的帮衬,五人又跳到现场中砍杀,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让人侧目。 几人凶悍,龙剑心与洛百秋虽早有耳闻。不过今日得见,只觉平时想的还是太粗浅,军中悍将,果然不是江湖悍匪可以比拟。 两人对视一眼后,也提刀杀入场中。 随着陷阵营、虎贲军、府兵大量涌入文南岛上,文南岛上的黑衣贼人很快被屠戮殆尽。 见到自己部下登岛的萧十一更加不要命,带着陷阵营的重甲骑兵在杏春园里开始了全面的屠杀,杀红了眼,友军都不敢靠得太近。 这一夜,杏春园血流成河。 数千人在狭窄的园中短兵相接,那种血腥,堪称绞肉机。 直到凌晨,杀戮才开始慢慢停止,暴乱已经延伸到了半个木南城。 等到全面镇压结束后,大太监蔡明一脸阴沉的站在杏春园前的大街上。 陷阵营的士兵和府兵将此次遇害的木南府高官、名流的尸体整齐摆放在街道中,足足上百具之多。 光着上衣的萧十一疼得脸都快变形了,忍着剧痛让军医割开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衣物。 忽然一名手下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萧十一脸色一变,推开军医。 翻身上马,朝文南岛而去。 “诶,萧将军,使……使不得!”那军医无奈喊道,摇了摇头,只得也骑马跟了上去。 蔡明看了一眼,也没管他,与同样满身是伤的萧放在角落里商量着什么。 文南岛上,寺庙塔内。 萧十一匆忙下马,见到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小楼之惨状,和已经僵硬的杏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军医,军医……”他暴喝道,后面已经是嘶吼出来。 那老军医下了马,慌忙拿着木箱回道:“老朽在这,在这!” …… 第78章 古道送别 苏小楼做了很长一个梦。 满天风雪,他穿着破旧的胶鞋,衣衫褴褛,流着清鼻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看着小院的木门,一动不动。 终于木门在咯吱声中开了一个口,被硬拽了几下,露出一个满脸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依旧是一脸怒气。 从房门内随便抓着一样东西砸了过来,他并没有躲。 任凭那不知何物砸破了头,鲜血布满了脸。 那女人见此更怒了,插着腰怒骂道:“扫把星,你还在这干什么,怎么不去死!”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还传来两声‘呸’,“晦气!” “阿娘,为什么不让哥哥进来呀?” 奶声奶气的孩童声从院墙传了出来。 “娘的小心肝,那扫把星不是你哥哥,他是一只白眼狼,会吃人,要离他远远的!” …… 最终,他还是垂着头转身向水泥路的尽头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倒下了,倒在了路边的水沟中。 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卫生院。 村长看他可怜,找了个愿意收养他的中年夫妇。 他们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 虽然贫穷,但却对他极好,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那两年,也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最后,还是终结于一场山洪。 养父母和三个姐姐都死在了泥石流里。 唯独他在房梁下躲过一劫,三天之后被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因为已经没有人愿意收养他这个灾星。 他的继母为了不背上抛弃他的骂名,到处散播他的“恶”。 所以他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家破人亡的灾星。 在孤儿院里,大一些的孩子经常打骂他,许多孩子恶毒的骂着他,骂他会给孤儿院带来厄运,为什么不去死。 谁都想他死,他偏要活着,所以他翻墙跑出了孤儿院。 又开始了流浪。 他不想背负所谓的灾星,偷偷爬上了拉煤的火车,去往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很幸运,被一个拾荒的瘸子老人收养,给他办了户口,供他上学。 那年,去首都读大学时,他带走了家里仅剩的一千五百元,老瘸子因此无钱看病输液,而痛苦死去。 直到三个月之后,警察通过学校找到了他。 听到那一刻,他愣住了,然后发疯般痛哭。 …… 他是个不祥之人,去哪都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景物,交错混乱的记忆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 精美的刺绣床幔,燃着的香炉……全身的刺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强忍着坐了起来,简单的动作,几乎掏干他的力气,大口喘息起来。 上半身裹着厚厚的草药。 刺鼻的药味让他不住的干呕。 听到动静的两个侍女赶紧跑了进来,慌张道:“苏少爷,您没事吧!” 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苏小楼摆摆手,示意无碍后,问道:“这是在哪?” 两个侍女这才扶着他。 “镇北将军府,十一公子的院中!” 看来又捡回了一条命。 “扶我到桌子旁。” 两个侍女身材瘦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扶到圆桌旁。 “去叫一下十一少爷!”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谁要叫我?” 苏小楼一愣,忽然肆无忌惮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见萧十一被包裹伤口的布条缠得跟一个木乃伊一般,杵着一根拐杖,一只脚根本不能落地。 只露出一双眼睛,头发也被剃光了。 确实很滑稽。 萧十一嘿嘿一笑,坐到了他的身边,示意两个侍女退下。 倒了一杯茶,自顾喝起来。 “你莫要笑话我,你也好不了到哪里去!” “额,不给我倒一杯?” 苏小楼确实倒茶都难,右肩骨和左手上经脉受损,确实倒茶都是问题。 “你笑啊,怎么不笑了?” “这……”苏小楼只得苦笑。 萧十一忽然叹了一口气,整整一个月了,他还是难以下地,内外伤太过于严重。 不过这楼弟命还真硬,整个木南府的名医都给他判了死刑,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所以,二人对视一眼后,均不在言中。 “你把手伸过来!” “干什么?”萧十一狐疑看了他一眼。 不过,还是将满是伤疤的手摊在桌上。 苏小楼艰难挪动右手,放在他的脉搏上。 好一会儿,他才道:“还好,还能调理过来!” “怎么,你还会医术不成?” 萧十一却是不信。 “每天子时,你胸口下两寸会剧烈疼痛。每日清晨鸡鸣时,耳鸣、头疼欲裂!” 萧十一眼中不信变成了惊讶,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苏小楼所说的这些症状,已经折磨得他有点受不了,城中名医束手无策,大哥萧放求来的御医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萧大哥,虽然你所受之伤,均无致命。却因伤口交叉密布,坏了人体表面经络,失了血气,若不调理,后果难料!” 萧十一闻言却真信了,急切抓住苏小楼的手,“楼弟,可知医治调理之法?” 苏小楼被他这一拉,疼得差点叫出来。 “你先放手,卧槽,真疼!” 萧十一这才发现自己动作大了些,放开手,尴尬嘿嘿一笑。 “某种程度上,我的医术比我的武功更高一些。你我二人的伤,有我调理,有把握三个月好到六七成。” 萧十一闻言眼里露出兴奋之色,立刻朝外吼了一嗓子:“笔墨侍候!” …… 而后,萧十一这所宅院就长时间飘散着刺鼻浓浓的药味。 药浴配合内服的丹药,双管齐下,二人几乎是全天泡在药里。 所用药材,都快堆成了小山。 只此一次采购费用,就高达数百两黄金。 许多罕见的药材,还是托了老太监蔡明的关系,从皇家贡品里弄到的。 最终,两月之后,两人基本能活动自如。 为了泡药浴,萧十一干脆叫工匠在院中挖了一个池子,用青石板镶砌。 有管道连通两个超大的灶台,可以循环加热,设计得倒也巧妙。 练习骑射的巨大场地如今也变成了药材的储存地,密集的木制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比武的演武场,放着各种制药、制丹工具。 如此阵势,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苏小楼也暗自庆幸,遇到了镇北将军府,若是自己流落在外,纵是有无数银钱,估计也无济于事,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通过灼月六玄功逼出损坏经脉周围累积的淤血后,他也逐渐在开始恢复着状态,那种痛苦也在慢慢消失。 老和尚一禅杖,让他内腑受损严重,没个几年时间,是很难好得彻底。 他不愿提及杏儿之事,不过最终还是得面对。 萧十一叫人送来杏儿的冰棺后,苏小楼就一个人坐在冰棺旁,一天一夜没动过分毫。 看着不是办法的萧十一,本想第二天劝劝他。 一大早却见他正在仔仔细细收集着地上的骨头与灰烬。 看了许久,萧十一终究没说什么,叫了侍女拿来一把扫帚,跟着他收集起来。 “为什么要火葬?” “嗯!”苏小楼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没有注意萧十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杏儿说过,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才不要满身爬满蛆虫!” “也是,那模样太可怕。你要走?” 苏小楼默默合上了骨灰坛的盖子。 “嗯,我要带她回木南镇,丫头一直问我何时回木南老家,我总是说快了,快了……” 说着,苏小楼笑着道:“哎,总算要回去了!” 心酸到些许哽咽,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 又是一年的秋。 萧十一目送苏小楼一人骑着马消失在木南城外官道尽头。 凉亭外,古道边,老鸦在凄冷叫着。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此,是绝别!所以,他目光如这入秋的气息一般萧瑟。 第79章 又一年冬 赶了三日的路,终于还是到了木南镇口,熟悉的石碑前。 他在石碑处徘徊了许久。 离开的时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未知带来的期待。 仅仅一年多时间,物是人非。 他下意识扭过头,却再也没有那道可爱的身影,会问:“少爷什么事?少爷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十足的一个好奇宝宝。 陷入在回忆里的苏小楼,恍惚还听到丫头的声音,他露出了一个趣味的笑容。 只是,那个位置是一坛枯骨,让他笑容凝固了,心里抑制不住生出悲伤的情绪。 丫头,少爷带你回家了! 轻叹一口气,骑着马往家去。 许多相识之人均打招呼,他也礼貌的回礼。 熟悉的街道,苏府门前依旧安静,几条大黄狗慵懒的躺在墙角呼呼大睡。 听到马蹄声,警觉的起身,发出几声犬吠。 待见来人,开始剧烈叫唤起来。 苏母正好推开了门。 见到苏小楼后,微微一愣,然后笑了出来,轻声道:“楼儿,回来了!” 苏小楼跳下马,丫鬟春梅将马牵到后院。 “阿娘,孩儿回来了!”苏小楼情绪低落道。 苏母左右不见杏儿的身影,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但并没有问。 而是将他搂入怀中,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久才放开他。 苏小楼眼睛有些湿润。 “饿了吧,走,阿娘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他点点头。 ……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苏母和苏洋生都没有问过杏儿的事,只是儿子日渐消沉的情绪让两人开始担心起来。 自从回来后,他很少再练武,也极少出门,每日就在房中写写画画,几乎也不与人说话。 在他们眼中,苏小楼自九年前大病痊愈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孤僻、自律。 银月还在时,担心她的性格影响到苏小楼,所以苏父、苏母给苏小楼重新找了好几个丫鬟,他都爱理不理。 除了他们意想不到杏儿,去哪苏小楼都愿意带着她,而杏儿也只跟着他的时候才会说话。 所以,苏母自小就把杏儿当成女儿一般来养,其意也是明显的。 镇上算命先生说,杏儿非长命之相,夫妻俩虽然心有些担心,但也只当那算命之人不准。 此次杏儿死在了外面,他们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因情而牵挂罢了! 管家阿福虽然在京城把病医治好了,精力却大不如前,有许多后遗症,所以便回老家养老去了。 苏小楼去看过他一次,他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嗮着太阳,身边围着几个孙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也算的上安享晚年罢! 这天一早,他被苏母硬交代了去镇上布料铺取布料的任务,大约是不想他整日呆在房中。 无奈之下,他只得出门。 初冬的木南镇依旧热闹,走过一个个熟悉的摊位、店铺,一条条熟悉的街道。 城隍庙重新翻新了一道,金碧辉煌。 他忽然驻足而望,往里走去。 穿过城隍庙后门,往城隍庙后的木南泉而去。 泉边梨树之下,站着一个绝美的身影,地上还有。 是她! 苏小楼心里百味杂陈,有初见的一丝激动,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恨淹没了内心。 他想歇斯底里的问她,问为什么?即便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扭头走掉,他忍不下心对她下杀手。 见此,徐挽歌轻唤道:“苏郎……” 虽心中千言万语,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 苏小楼轻轻从脖子上扯下那块玉佩,他想过放下心中之恨,可他做不到。 真是一场令人唏嘘不已的悲剧。 将玉佩丢给了她。 徐挽歌看着手中定情之物,心被什么刺中一般,隐隐作疼。 “天地合,敢与君绝!” 她声音之中,有惶恐不安。 苏小楼怔怔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复杂道:“心已死,如天崩地裂。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说完,苏小楼大脑一片空白,转身正欲离去! 徐挽歌却不顾一切从他后背抱住了他,已是泣不成声,“苏郎……” 苏小楼内心一阵阵触动,那种噬心的痛苦,夹杂着那枚血淋淋的钢针和杏儿弥留之际的模样。 狠下心来,掰开她冰凉的手指。 大步离开这木南泉边! 步入城隍庙中,木南泉边传来一阵凄美的歌声:庭中梨花谢有一年,立清宵,月花洒空阶…… 他定住了脚步,对着城隍庙中的几尊造像轻叹几声,踏过了城隍庙古老的门槛。 一曲歌毕,只剩徐挽歌泪如雨下,她心里知道,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那种感觉,可真让人生不如死。 …… 连续几日,呆在房中烦闷,拿起长剑和柜子上杏儿的骨灰,就往山里去。 后山的山谷中,炊烟缭缭,不似以前那般荒凉。 在这里安置了八十多户流民,左右的良田均已被开垦出来,一片繁忙之象,想必老瘸子师父看到这一幕,定会倍感欣慰吧! 沿着山路往半山腰去,老瘸子师父的墓地被人打理得很干净,还用条石垒砌了一个平台。 木制墓碑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一块青石碑,还插着几柱未燃尽的青香。 山谷中定居下来的流民严格的遵守当初苏小楼的要求,在某种意义上,他才是这片土地的地主,只是不收租,他们不免感恩戴德。 前些时日跟这落日谷的村长说了,置办了一块墓碑。 苏小楼便拿起铲子在老瘸子师父墓旁挖了起来。 将骨灰坛子放了进去,搬来些石块垒砌,将青石碑立好。 苏杏儿之墓,这一行字刺疼了他。 点燃了香烛插在两所墓前,拿出梨花酿,倒在老瘸子师父墓前。 坐在墓前,狠狠的喝了一口梨花酿,叹息道:“师父,徒儿要走了,母亲非要给徒儿张罗婚事。徒儿是个不祥之人,留在这木南镇害人害己罢了。别人想我死,老天想我死,我偏要活着,而且要永远的活着。” 说到此处,回想起徐挽歌那根要命钢针,心又如刀绞,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平复了情绪,他又继续道:“徒儿想了很久,既然悟道子师祖能遇到仙人。想必这世上真有仙人,徒儿要去寻仙问道,以求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看尽这世间奇景!” “徒儿还遇到一个奇人,徒儿问他,世上可有仙人,他说有也有,无也无!” “哎!”苏小楼再次叹息一声,将葫芦中剩下的酒全部倒在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走到杏儿墓前,摸着青石墓碑,沧然笑道:“丫头,等少爷成了仙人,少爷再来看你!” 说完,跃上马,绝尘而去。 苏小楼很认真陪着父母吃完晚饭,一反常态的陪他们坐了许久。 苏母一直在说下聘礼之事。 河间府柳家的小姐很中意苏小楼,柳家也极为赞同这门婚事,毕竟如今苏然为太子一系炙手可热之人。 他曾担心大哥是否会在皇位之争中落败,看过许多内监简报,才大致知道,太子是皇位唯一而且固定的继承人。 所以,那等担忧也完全没了必要。 对于父母,他心里多有愧疚。 这夜,漫天大雪。 在书房内提笔写下了一篇简单的书信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包裹和长剑。 悄悄从后门而出,鸡鸣声起,微微见亮。 又是一年冬。 漫天大雪之下,苏小楼放下了凡尘牵挂,踏上了寻仙之路。 第80章 本源元炁 他必须解决剩下的麻烦,莫家军那使陌刀的青年莫慕容和澜冰岛的那名邪魅男子。 东厂内监的简报,这两人在文南岛血腥的杀戮中再次逃过了一劫,依旧逍遥在外。 这对于木南镇的父母亦或是大哥苏然、甚至是三妹苏婉都是很大的隐患,他必须解决这些自己惹出来的因果,自己才能安然追寻仙人的踪迹。 到了木南府后,就先去拜访了大太监蔡明,他却没在木南府。 木南府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他也不敢再待在木南府。而是到铁门寒关至哈里台城一带代天子巡查边军武备,暂避风头。 不过他似乎料定苏小楼会来找他似的,留给了他一枚虎符,可调两千陷阵营士兵。 还有一份朝廷的任命封赏文书,简意是封他为庭尉司二等校尉、世袭子爵、御前带刀行走侍卫,食三百户,赏黄金千两。 这封赏还挺有意思的。 而后两月,他一边派出木南府庭尉司大量的探子四处打探,结合庭尉司东南边的情报,分析莫慕容和那邪魅男子身处何处。 一份边军递交给兵部的文书引起了他的注意,大意是某个皇亲国戚准备向关外出售一批粮食、药材、食盐等,数量颇为巨大,请报兵部核实。 这本是大夏对西域几个对王朝俯首臣称的小国扶持策略下,正常的商业行为,特别是冬季,粮食贸易往来原本也正常。 只是货物中的药材、铁器等一应俱全,按道理来说,往西域贩卖药材、铁器、食盐是没有太大的利润,反而没有茶叶、丝绸等这种高利润商品,显得异常。 结合附庸在大月族的莫家军余孽准备向西逃窜的情报,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兵部的批复也还需要一些时日。他还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伤势,所以呆在陷阵营大营内基本不外出。 文南岛重伤那夜,从气海生出的那股力量,让他似乎抓住了元炁作用的诀窍。 如今他经脉受损严重,灼月六玄功运转存在许多问题,连催动灼月剑法都显得极为困难,这也是几个月来他不碰剑的原因。 强行使剑,反而会加重内伤。 不过数月的尝试,他开始慢慢能寻找到所谓元炁,并使其具象化。 但是他对于如何运用它去修炼,却是两眼一抹黑。 真气即内力,从丹田往经脉散发,经脉韧性、通畅程度决定真气属性,丹田的宽度、容度决定着威力。 内家修炼,就是通过特定的真气运行路线方法不断打通更多的经脉,同时打坐参禅,吸收日月精华,不断扩充自身丹田。 而这模糊的元炁,老瘸子师父修炼了数十年,都未曾摸到可寻的规律。 而苏小楼隐约找到了一丝元炁存在的概念,老瘸子师父说他习武根骨奇佳。 悟道子祖师曾言:所谓根骨,这骨是骨骼粗壮、有力;而所谓根,指人体修炼气的某种非具象化存在的结构。 所以,普通人修习内家功法罕见有大成者,甚至入门都难。反而是根骨奇佳者,事半功倍。 而所谓元炁,也生于丹田,却不依赖经脉运行,而是行于某种玄奥的规则。 更像事物本质、规则,赋予万物本源的力量,其威可断金玉,也血肉再生。 …… 苏小楼似乎抓到了什么,当即在演武场中盘膝而坐,闭眼入定。 他的意识穿过身体犹如森林迷宫一般的血管、经脉,跳动的心脏,血色的多彩斑斓世界……最终到达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站在风和日丽的沙滩上,空气中都是海水的咸味,踩在洁白的沙滩上,细腻的石砂从皮肤传过过来,很舒服。 他看过暴风雨,电闪雷鸣,千丈巨浪,如同末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便身处在海洋之巅,紫色的闪电从云层落下,炸响的声音和刺眼的亮光扩散千万里,海浪的呼啸声一重接着一重。 震撼人心。 此时他似有所感,轻轻手一挥,便成了万里平川,御风而飞。 …… 这元炁可以演化万物。 他也不再变幻,漂浮在高空,从识海深处,一道道淡蓝色的柔光开始涌进他的额头。 识海外,苏小楼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道道如水波纹一般的光圈从他身体扩散开来。 光芒逐渐大盛,如同盛开的莲花一般翻涌,最后到了衰落前的极致。 苏小楼忽然睁开眼,眼中迸发出幽幽的蓝光。 一口乌黑的血从口中喷涌出来,落在雪中,如同掉落的炭火,吱吱的融化雪水之声。 顿时,苏小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内脏、经脉之损带来的肉体疼痛、精神上的沉重一扫而空。 他凌空抓取五六丈远的长剑,一跃而起,满天剑光。 两路十三式神佛俱灭,六十剑如剑雨一般,布满了整个演武场。 周围的兵器、石锁,甚至廊亭的柱子,均被剑光齐齐斩断。 而苏小楼体内依旧真气充盈。 落下身形后,他端起长剑,陷入了沉思。 既然元炁可以演化万物,为何不能演化七经八脉,甚至演化成真气,去驱动灼月剑法。 想不到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真的行得通。 那诡异的元炁,不仅模拟了经脉、真气,而且玄关无阻,任督二脉仿佛被直接打通一般。 全力使出神佛俱灭,经脉不仅没有受损,消耗的真气反而也极少。 而且在经脉模拟中,那股淡淡的光芒还修复好了经脉损伤。他又模拟了内脏,连同内脏的暗伤也被修复。 体内的淤血瞬间被逼了出来。 只是他高兴得没一会,阵阵眩晕感,让他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床上,手脚无力,跟虚脱一般,没有半点力气。 写了一个药方,吩咐人去抓了之后,他赶紧探查体内状况。 经脉和内脏损伤确实全部治愈,只是丹田气海如同进入了寒冬,如同万物衰败,没有生机,连海水都失去了颜色,太阳都变得阴冷。 忽然,他心里一动,盘腿入定后。 体内那淡淡光芒的元炁确实消失不见。 他暗想道,若猜想得没错,这元炁是从日月精华中汲取,而不是凭空产生。 因为,每次打坐结束后,丹田气海里会多出一些淡黄色的光融入识海,慢慢的识海里面漂浮着许许多多这样的光条。 每次入定到了那玄奥之境中,长剑可刺穿坚硬的青石、斩断玄铁锻造的禅杖,剑身都被那淡黄色的光芒所包裹。 而且识海内的淡黄色光芒会相应减少。 自从上次生死和极度悲伤中,抓住了元炁具象化的方法之后,引导它模拟,修复经脉、内脏,并以巅峰状态使出灼月剑法,竟然将那淡黄色的光芒一掏而空。 所以,他打坐运转灼月六玄功,印证自己的想法。 随着十二周天运转结束,数道淡黄色的光芒涌入识海,整个识海又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丹田、经脉中的真气也开始充盈。 只是这几丝微不足道的元炁,模拟一下心脏跳动都做不到。 自己八九年的积攒,似乎被自己一夜掏空。 想着那淡黄色光芒充斥识海的规模,又想到如今打坐六个时辰能恢复的元炁数量。 量小到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怪不得那种玄奥的状态很难进入,归根结底,还是这所谓元炁数量太少。 一时间,也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伤势得到根本的治愈,也让他兴奋不已。 至于这元炁,等把这几件棘手的事做完,再慢慢探索也不迟。 用药调养几日,感觉到达了巅峰状态之后。他立即带着一队陷阵营的人马往第三镇的阳关而去。 他要在阳关等那莫慕容,若是他猜得没错的话。 第81章 北入阳关 大夏北境第二镇,阳关位于燕山山脉与祁连山交界处。 是防备大月族重要的边塞重镇,也是出西域最重要的经商通道之一。 阳关处于荒漠戈壁滩上,是一望无际的沙海,从内陆看去,落日消失在祁连山和燕山之间的戈壁滩中,于是为阳落之地,取名阳关。 阳关落日,是西域第一奇景。 苏小楼亲眼见到,远比在木南府听人说起阳关落日更加震撼。 巨大的红日与地平线连成一片,蕴散的红光如同狂潮一般在汹涌翻腾。 令他想到了一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随行的陷阵营将士兴是见惯了塞外之景,并没有表现出新奇之态。 不过停下休整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着酒躺在沙堆上,看着这落日。 戈壁滩夜晚极度寒冷,所以阳关落日快要结束时候都开始去拾胡杨和梭梭树的枯枝。 警戒的斥侯也穿上厚厚的羊毛衫,往周围三四里扩散去。 戈壁滩的马匪非常凶残,神出鬼没,所以须小心防备。 此次往阳关,为避免莫家军余孽勾结阳光守备,他分六路带了一千两百人陷阵营将士分开入阳关。 一行两百余人,也比较惹眼。 许多为了安全的商队远远跟着他们,陷阵营在北境威名赫赫,以治军严厉、战斗悍不畏死,为北境边军之楷模。 “将军,斥候来报,西六里发现大股马匪。”一个参将前来禀报。 他现为二等内庭校尉,等同于抚远参将,叫将军也合理。 “大概多少人?” “不下百人!” 苏小楼沉思了一会,如今当低调行事,避免节外生枝。 “注意警戒,若无袭扰,便不用管他。阳关河谷马匪横行,明日起放慢些速度通过阳关河谷,护一下跟着的商队!” “末将领命!” 待那参将走后,一旁的庭尉司主事不解的问道:“大人,如今要事在身,为何还要护着这群下贱的商贾?” 士农工商,刻入骨子的观念。 他也只得耐心解释道:“这些商队大多是京城权贵世家的附庸,我等全一副陷阵营着装,若放任马匪劫掠,会在京城落人口实,于东厂和庭尉司都不利,再一堕了陷阵营的威名。” 那庭尉司主事恍然,“还是大人英明!” …… 通过阳关谷地三天的路程,马匪都只在七八里位置尾随着,没敢动手,或许是慑于陷阵营威名。 入了阳关城地界,开始有了军屯,马匪不敢进入。 苏小楼一行这才提起速度急行军赶往阳关。 在不远处,一支三十余辆马车的商队,为首的掌柜和镖局的头领这几日也是捏了一把汗,好在有前方陷阵营的士兵。 “阿爹,这帮子军队似乎在护着我们嘞,是京中的贵人安排的吗?”一头戴毡帽的女子问道。 那镖头与手持烟杆的老掌柜对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镖头感慨道:“是不是京中贵人安排我不知道,不过若是没他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呐!” 闻言老掌柜也微微叹息,阳关前不太平,若不交买路钱,基本都被劫匪劫掠了个干净。 若是交这买路钱,辛辛苦苦出关一趟,利润也被马匪分了六七成去,根本没有活路。 所以自夏景十六年开始,走阳关的四十几家商行决定拒交买路费,而是联合聘请镖局、江湖帮派护送,十多年下来,与马匪发生不下百次冲突,各有伤亡损失。 这种损失比起买路钱,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尝到甜头的商行纷纷开始重金聘请商队护卫。 如同这周家商行,三十余辆装载丝绸的马车,镖局护卫不下百人。 马匪想进行掠夺,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商队间前后呼应,一家有事,纷纷上场帮忙。 本来冬季大规模出动的马匪,愣是没敢出手。 商队护卫只是其一,前面的陷阵营军队才是马匪真正忌惮的。 那女子反而露出许多不解道:“阿爹,这官府为何不把马匪给绞杀完,凭白上了这么多通关税!” 还没等镖头说话,老掌柜却笑道:“林小姐有所不知,这官府和边军年年都对马匪进行清剿,只是这祁连山何其之大,遁入其中,拿这些马匪也没办法。林小姐入了阳关,此种话还是要慎言,若被官府中人听了去,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见老掌柜说的严重,那女子俏皮的伸了伸舌头。 惹得老掌柜和镖头又是一阵笑意。 待那女子走后,林镖头才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我看这群陷阵营的将士,每人三匹马,均带重弓和重枪,却没有带盾牌、投枪,马匹也没有披上护甲,不像是去和大月族打仗。恐怕这阳关不会太平!” “是啊。”老掌柜苦笑两下,都是塞北摸爬滚打的老江湖,如何不知异常,“但是货物拖不起,必须在五日之后在阳关进行交割。不然东家也承受不了这违约的损失。” “兴许多虑。东家不就是叫我等护得货物安全吗!”林镖头笑道。 …… 阳关城很大,因塞外贸易而兴建,所以布局多以角货市场那种联排的仓库型木屋为主,墙体均用砖块垒砌。 只有漠北的沧桑,没有江南的古朴。 阳关城墙长三里,扼守燕山和祁连山最窄之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与玉门关颇为相似,只是规模远远小于玉门关。 关前的城却要比玉门关大得太多,沿着祁连河而建,顺着河谷延绵十余里。 苏小楼一行在阳关东面的兵屯集合,阳关守备早已备好了一千两百余人的粮草,布置好了军营。 出于保密,此次行动第二镇的边军都不参与,连阳关城知府衙门都不得而知。 安排好大军事宜以后,苏小楼就带着十余庭尉司之人入了城。 庭尉司在阳关城没有据点,此次仗着苏小楼是庭尉司二等校尉之便,求爷爷告奶奶参加此次行动,就是想把自身的情报触爪伸到第二镇来。 城中前来接应的是一名东厂秉笔主事,长得阴柔,分不出到底是太监还是女子。 他给苏小楼一行人安排了住处之后,就将如今掌握的情况一一道来。 在场的二十余人,都是庭尉司和东厂的精锐,在那东厂秉笔主事介绍完具体情况后,苏小楼略作思考,就作了任务分工。 很快,二十余人纷纷被遣至城中各处。 休息一夜后,第二日清晨,换了身装束,带上庭尉司那主事,到城中打探去了。 如今,奏报中说的那批货物数量庞大,肯定不会集中存放,而是分散在城中各处。 离兵部批文下达到阳关,还有五六日时间,比较仓促。 按照奏报批文中的信息,苏小楼首先探访的是西河蝎子谷中的周家商号。 西河蝎子谷主要是货物交割之地,人潮涌动。 奇装异服,有异于大夏的杂技、歌舞街头表演,还有路边摊售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颇有异域之风。 周家商号门口有几株巨大的胡杨树,根据这个特征,倒也很快就寻到。 两扇破旧和开的大门虚掩。 一个伙计昏昏欲睡靠在门口的石狮处。 门前的空地还停放着几辆损坏正在维修的马车,车架上周记两个字很醒目。 庭尉司主事拍醒了门口的伙计,入了商号中。 进了大门,穿过一排房屋后,是非常宽阔的空地,一排排简陋的木草棚里整齐堆放着成捆的货物。 有马车在装卸。 这时,一高大汉子风尘仆仆从卸货区过来。 苏小楼持府衙腰牌正在查验商号掌柜送过来的账册。 那高大汉子都走了过去,又不确定的回头看了回来。 突然回身向苏小楼径直走去。 庭尉司主事立刻伸出手挡住了他,差点拔出腰刀。 那商号掌柜赶紧笑着解释:“误会,误会,这是东家请的林镖头!” 见那汉子憨厚模样,庭尉司主事这才放下戒备。 那掌柜对着林镖头责怪道:“老林,你也是老江湖了,怎生这么不懂规矩?” 那林镖头尴尬笑了笑,道:“我认识他,一时没注意,李掌柜莫怪!” 苏小楼闻言来了兴趣,示意庭尉司主事将人带过来。 “你认识我?” 那林镖头不卑不亢,拱手行礼道:“草民认得,前些时日若不是大人所部之威,我等恐怕要死不少人。” 言语之下,倒有几分诚挚的感激。 “噢,你是后面哪几支商队?” “正是。草民给军中将士送解毒蛇药时,见过大人。” 苏小楼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见他言语谈吐都是见过世面,而且也直诚,心下一动,问道:“问你一事。” “大人请问,草民知而不言!” “你们所运何种货物出关?” “江南上等丝绸。” 闻言苏小楼眉头紧锁,这奏报上说,这商行运输都是精盐。 点点头后,也没有再查的必要,便带着庭尉司主事回了住处。 然后一个人呆在房间,叫人送来了这阳关城商号登记册。 整个阳关城数得上规模的共计一百五十九家商号。 仔细研究了奏报,里面提及的商号大多为京城一带的商号。 既然能出奏报验引,明显就是混淆视听,有意为之。 这周家商号明明是只做丝绸、麻布等布料生意,奏报却说其贩运精盐、茶叶等。 明显不符。 这供货之人在用京中权贵之势来阻挡兵部批文前的调查。 所以奏报上应尽数都是假的,可是这些商号为何会配合隐瞒?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供货之人,地位权力不是一般人。 明显,老太监也不想查这供货之人。 连老太监都不想查的人,定然是外戚,而且是个很有威望、权势的宫中之人身后的外戚。 这样来说,是谁就很明显了。 此人出自蜀中,蜀中盛产粮食、铁器、精盐,倒也合得上。 但是蜀中离第二镇遥远,一般蜀商出关,均走玉门关,极少有走阳关的。 思虑至此处,苏小楼心中有了决断,命人往知府衙门取阳关城中商号交引原件。 这交引原件本为当地官府为所在地商号开具的类似于无犯罪证明一般的东西。 到了夜晚,送过来足足有十口大木箱。 他与那庭尉司主事,清查到了后半夜,才将三百多份交引原件清查完毕,果然找到了九家蜀商。 第82章 仇人见面 随即命人速去调查这九家蜀商情况,直到第三日午时,才将消息逐一汇总。 东厂的一队人马在探查一家名为王家商号时,遭到截杀,死了不少人。 那东厂秉笔主事也受了些伤,心中也不免惊骇,自己在这阳关城中翻去覆来的查了数月,没有一点头绪。 被督主几番斥责。 想不到眼前半依靠在卧榻上的青年,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就找到了核心问题。 想到此处,那秉笔主事不禁面上羞愧得发烫,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分析完调查情况后,他也颇为咋舌,这九家商行囤积了最少可供两万人三四年用度的粮食、盐等,铁器等物资也不少。 照这个情况来看,怕是往关外已经运了不少,已经超出朝廷批准的额度。 怪不得要通过其他大商行的名字申请兵部核准。 情况基本明了,如此规模的物资出关,关外必定有人接应。 所以,必须在关内解决。 虽然他感觉莫慕容应该在主持着这些物资出关事宜,但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就看天意吧。 既然敢截杀前去探查之人,他定藏在这王家商号。 这时,庭尉司主事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兵部的批文下来了。 事不宜迟,他当即写了手令,命陷阵营参将入城。 召集了东厂和庭尉司的骨干,等待陷阵营参将到齐后,做了仔细的任务分配和部署后,就开始了行动。 一千两百多人的陷阵营依旧兵分六路,东厂秉笔主事从边军又借调了六百精锐,分头绞杀这九家商号。 苏小楼没有让庭尉司和东厂之人跟着,只带着陷阵营跟他最陌生的一个参将率二百将士,往那王家商号而去。 怕打草惊蛇,马蹄都裹了棉布。 此时已经是深夜,极其的寒冷,街道上空无一人。 王家商号位于祁连河南一处洼地集市,占地数百亩之大。 好在后方为平缓的草地,便于封锁整个商号。 由于不熟悉地形,只得强行从一处院中抓了一个老头,做了一番讲解后,在商号周围三处必经之路上,各埋伏四十人,手持重弓。 苏小楼则带八十将士从前门突入。 因有了昨日的截杀,他也就不客气。 敲开了紧闭的王氏商号的大门,一刀了结了前来开门骂骂咧咧的小厮后,冲入商号中进行一边倒的屠杀。 很快,整个商号内乱作一团,也逐步建立起了抵抗。 这些人明显就不是普通的护卫,比之陷阵营精锐也多遑不让。 只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建立不起阵脚,加上封锁的弓箭手往内压缩,没有铠甲和重兵器,并不能建立起有效的防线。 苏小楼与那参将交代几句后,便跳上楼顶,到处搜寻着莫慕容的身影。 直到飞跃到最高的了望塔上,看见商号货物通道中,一队人手持火把,整齐有序往后山方向而去。 苏小楼也不迟疑,立即追了上去。 在火光中,隐约这群人身着华丽,不似普通人。 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烟花,点燃射到空中。 很快,陷阵营的将士就围了过来,将一行人围到了商号后山小道前空地。 被弓箭手射杀了不少人。 随着这群人信号的发出,商号中那些凶悍的护卫不顾一切杀了过来。 顿时围困陷入混乱,有几人趁乱往山中而去。 苏小楼并没有急着动手,黑漆漆也看不清模样,他必须确定是莫慕容之后,才会全力一搏。 务必保证出手必杀之。 一直紧紧跟随着这伙人进了山里,直到天明。 通过隼鹰的联系,完成商号围剿的其余陷阵营将士也入了山。 在山中一处谷地,狼狈逃窜的一行人停下休整,躲在不远处的苏小楼这才看清几人。 那莫慕容赫然在其中。 他心中一喜,也不再犹豫,拔剑就冲了出去。 直杀到莫慕容跟前。 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莫慕容见此,也不慌乱,手持陌刀格挡开苏小楼的长剑。 一旁几人也反应过来,手持大刀朝苏小楼攻来。 实力都不弱,一时将苏小楼逼得连连后退。 待看清来人,莫慕容瞳孔一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叫着提着刀就向苏小楼攻去,新仇旧恨全在这用尽力气的狂暴刀法中。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让旁边几人都不得不退到一边。 机会来了,苏小楼暗道,手中长剑化作漫天剑雨。 剧烈的碰撞之下,莫慕容口吐鲜血摔了下去。 苏小楼一出手就是灼月剑法中的杀招,只是顾及另外几人,没用全力。 但是还是一剑重伤了莫慕容,他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小楼,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剩下几人手持大刀,立刻护在他身旁。 正欲再次动手的苏小楼只得停下。 双方对峙起来。 莫慕容心惊苏小楼这诡异剑法的同时,也惊心他武功进步之神速,比之在十万雪山内塔楼前,又要强了不少。 自己因仇恨蒙蔽了理智,大意之下,竟然重伤于他手。 心中不甘,竟然到了急火攻心的地步,捂住腹下三寸长的剑伤,好歹恢复了些理智。 沉声道:“今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上次,你也这般说。” 苏小楼这淡淡之语,让莫慕容不禁语结,感觉胸中郁结之气更盛了几分,涨得面色发红。 许久,他才缓过劲来,然后朝天咬牙切齿道:“石玉兄,你再不出手,那件东西你就休要再想!” “哈哈哈哈!”一阵熟悉好听的笑声传出。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白衣翩翩公子和六个高大的护卫。 那白衣公子生的邪魅俊俏,赫然是那澜冰岛的少主,那个苏小楼打算第二个必须除掉的人。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慕容兄,不要惊慌。为兄自会帮你取他的人头!” 言语间,已经是那横刀出鞘,杀向苏小楼。 剩下几人在莫慕容的示意下,也一起围攻苏小楼而去。 苏小楼不敢托大,连连后退。 这邪魅男子的直横刀刀法凌厉,如同狂风暴雨夹带闪电之势,加上另外几人的大刀配合,苏小楼已经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见此,莫慕容强忍着疼痛,朝着几人打斗方向大喊道:“石兄,将他留给我,我要亲自剥了他的皮。” “慕容兄放心,他是你的,跑不掉!” 自信孤傲之声在山间回荡。 第83章 阴谋诡计 邪魅男子的刀法刁钻毒辣,在其余七八人的配合下,苏小楼已是独木难支,身上挨了十几道刀伤。 在这紧要关口,一支箭破空飞来,命中一人心口位置。 那人惨叫一声,被箭矢带飞了出去。 几人心里均是一颤,围攻苏小楼的动作也慢了两分。 苏小楼灼月剑法中一路风中之雪,身形移位换形,留下一道道残影,瞬间刺出十余剑,逼得几人收刀防守。 但是那邪魅男子何等高手,根本不受这虚张声势的剑招影响。 直横刀径直穿过剑影,刺进苏小楼左侧胸口。 他疼得闷哼一声,真气汇集于掌心,朝邪魅男子打出一掌。 却是莫家军内少有人炼成的摧心掌,那邪魅男子知道不凡,只得抽刀躲开。 一掌劈空,苏小楼也赢得了逃跑的距离,如脱弦之箭,往后急退而去。 见他拉开与贼人的距离后,后方赶来的陷阵营弓箭手当即放箭。 上百支箭矢组成的箭雨,瞬间射倒了五六人。 两名陷阵营参将已经带领士兵,手持长枪骑马冲锋,左右侧扩散包抄,是对付江湖高手的那一套。 脱离危险的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简单止了血后,发现莫慕容已经没了身影。 如今管不得他了,先将这邪魅男子杀了再做打算。 两三百余陷阵营陆陆续续到达,他已经是瓮中之鳖。 几名实力高强的偏将,取出专门对付内家高手的特殊弓箭,准备将还在负隅顽抗的几人射杀。 苏小楼立即示意几人留下那邪魅男子活口。 很快,他身边的护卫相继死在陷阵营将士的长枪下。 那邪魅男子端是了得,一柄直横刀使得出神入化。 以短兵之弱对长枪之强,还杀伤了不少陷阵营士兵。虽是对战之敌,如此勇猛,几名参将都不得不另眼相看。 邪魅男子抢得了一匹马匹,正欲奔逃,被几名偏将射出的特殊箭矢命中身上数处。 从马上载倒下来,随后便被十几名陷阵营士兵的长枪抵住了喉咙,缴了那支直横刀。 苏小楼一行人骑马飞奔而来。 那邪魅男子口吐鲜血,往苏小楼看了过去,仿若身处梦境一般不真实。 逃过了十万大山的数万追兵追捕,文南岛杀疯了的官兵都没能奈他何,想不到竟然要死的如此莫名其妙。 他突然放声笑了出来,轻蔑道:“要杀便杀,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对得起他那逆天的长相,面对生死,倒也洒脱。 “杀肯定要杀,你活着,我始终不放心。问你一事,如答了,给你一个痛快!” 他只是惨然一笑,嘲弄的看着苏小楼。 苏小楼面色平静,许久才开口道:“文南岛之事,徐挽歌是否事先知道?” 邪魅青年明显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苏小楼要问澜冰岛之事。 忽然看清楚了缘由,指着苏小楼道:“原来你也被那女人骗了,哈哈哈哈……” 同是沦落人。 他狂笑中夹杂着悔恨、不甘、自怨,笑着笑着,突然戛然而止,面色显得极度的阴沉。 见此,苏小楼也不再废话,抓过一旁将士的长枪,一枪捅进他的心脏。 邪魅青年抽搐几下后,慢慢没了气息。 抽出长枪扔还给那将士,他说到做到,给他一个痛快。 莫慕容逃了没踪影,前去搜索的士兵陆续来报,都没能追到人。 阳关城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军屯,他受了重伤,绝对不敢逃出阳关城。 所以,苏小楼心里并不急,他还有其他一些计较。 这邪魅男子出现,打乱了他原来的计划,计划得提前了。 如今陷阵营和第二镇边军在城中如此行动,阳关城知府衙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出动兵丁对全城进行大搜捕。 只是,这种搜捕,免不了搜刮油水,城中商户也不得不大出一次血。 回到住处之后,随军大夫处理了伤口后,他就画了莫慕容的画像交给东厂、庭尉司、知府衙门,召集画师,复刻之后,来了个全城通缉。 不放心阳关以北关口,也将画像给了边军,加派人手巡查此人踪迹。 一连两日,消息倒是不少,就是没抓到人,不过苏小楼从情报中窥视出端倪,此人已经被控制在了西河蝎子谷一带。 如此,他也放下心来,开始思虑后续的计划。 他不可能这样一走了之,特别是朝廷的封赏下来,里面的爵位非同寻常。 没有在东厂和锦衣卫里给他谋取职务,而是选了庭尉司这个特殊的机构。 年仅十八,就给了一个二等实权校尉,相当于四品文官。 蔡明这老太监这是把他当做继任者来培养的趋势,叫他去做太监,知道他宁死也不会去。 去锦衣卫又与文官矛盾过于尖锐,不利于做某些事。 反倒是庭尉司,与天子和后宫、皇族关系密切,又与文官武将有职务上的频繁往来,这是要他做新皇的爪牙。 关键,这些老皇帝都默认了, 若是这样平白无故走了,不仅有损皇家颜面,也会得罪蔡明,少不了给大哥和家中父母带来麻烦。 所以,他必须以死脱身,既能顾及皇家颜面,也能明志于老太监蔡明。 只是,如何‘死’,得仔细思量一番。 而且让他彻底死心之事,是徐挽歌事先知道文南岛要生乱。 既然她事先知道,有许多事就说不通,那里面的阴谋就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大太监蔡明在文南岛之变扮演了什么角色? 萧放是否受无妄之灾,亦或是以身作饵? 文南岛上死了那么多木南府的地主豪强、文官大儒,这些人拥有庞大的土地财富,极力反对对大月族用兵,联想到太子马上要北巡,这是在为新君扫清北境控制边军的障碍吗? 想到这里,苏小楼心里一惊,隐约有了猜想。 不过,这一切,跟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了。 休养了两日后,基本可以确定莫慕容在蝎子谷区域,陷阵营联合知府衙门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贼人。 苏小楼换了身白色轻衣衫,带着庭尉司主事往蝎子谷而去。 来往的兵丁并没有影响街上的商贩,只是人流少了许多。 耍无赖的泼皮,街头的杂技歌舞都没了踪影,倒也清静不少。 周家商号,掌柜热情的招待了他二人,正说着些关外之事。 门口那林镖头几番想进门都忍了回去。 见此那老掌柜颇为不高兴,向苏小楼告罪之后,沉着脸走了出去。 在门口劈头盖脸骂了那镖头几句后,不知又在低语何事。 没一会儿,老掌柜有些不安的走进来,突然向苏小楼跪下。 “诶,老掌柜何故行此大礼?”苏小楼赶紧扶他起来。 “小老儿,向大人告罪。念及这商号中的汉子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小儿,能饶过这几十口人。” 却是怎么也不肯起来。 苏小楼一头雾水,只得道:“老掌柜请起罢,只要不坏国乱法,谁能轻言取人性命。” 闻言,那老掌柜这才老泪纵横起了身。 躬身叹息道:“前些时日,林镖头的女儿在后山救了一男子,与画像上通缉之人颇为相似。林镖头发现后,立刻来报。” 说完老掌柜小心翼翼看着苏小楼的反应。 见他喝茶不语,心中有些焦急,正欲说什么,苏小楼开口道:“叫那林镖头进来说话!” 见此,老掌柜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立刻告退将那林镖头叫了进来。 还没等他行礼,苏小楼就道:“可知窝藏朝廷钦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那林镖头被吓得魂飞魄散,即刻跪下嚎啕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不知……” 如此一个汉子这番模样,苏小楼暗自摇摇头。前些时日见他不卑不亢,这朝廷苛法确实能压垮人。 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林镖头莫急,不知者无罪。为今赎罪之举,就是速将那贼人擒来!” 那林镖头一听可以赎罪,鼓起眼睛重重抱拳道:“大人,就是拼了草民性命,也要将这贼人拿来!” 说完,提起大刀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庭尉司主事已经通知了陷阵营将士,将这周家商号团团包围。 很快,在院子中,莫慕容被一众镖局之人五花大绑,架了过来,嘴里还塞着麻布。 再次见到苏小楼,激烈的挣扎,那要吃人般面目让人不寒而栗。 十几个身强体壮的镖师将他死死按住。 一旁还有一个倔强落着泪花的女子,脸上的五指印格外的清晰。 林镖头将她死死拉住,严厉的眼神警告她。 这女子恐怕对莫慕容动了情,还好遇到的是自己,若是东厂和锦衣卫,这周家商号又要血流成河。 “带走!”苏小楼轻喝一声,数名陷阵营将士立刻从镖师手中将莫慕容带走。 苏小楼友善朝林镖头和老掌柜笑了笑,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道:“感情冲昏了头脑,付出的代价,是你我都无法承受的!你比我幸运,你遇到的是我,而我遇到的是一个老妖人!” 三分自嘲。 而女子眼中依旧是倔强的愤怒,并没有听进去一分一毫,只是被自家父亲严厉目光看得不敢乱说话。 说完的苏小楼凄然一笑离去。 留下林镖头和老掌柜面面相觑,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完成目的之后,也未在城中停留,而是返回了校场。 第84章 假死脱身 莫慕容被关在校场中的牢笼里,手脚都被镣铐锁住。 夜晚,他被士兵开了镣铐,带到了校场中的演武台。 周围戒备森严,场中如石雕一般闭眼沉思的苏小楼站在场中。 莫慕容一时不知苏小楼玩什么花样,只是死死盯住他。 苏小楼将他的陌刀扔还给他道:“师父说,他欠你师父一个恩情。今日,这份恩情就由我来还罢,若是你能胜了我,我便放你走。若是你技不如人,活该今日葬身此处!” 当真是新仇旧恨不共戴天,莫慕容当即提刀而上,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你给我去死!” 苏小楼长剑出鞘,丝毫不避莫慕容这霸道的一刀,与他的陌刀刀锋碰撞在一起。 激荡的真气炸开,一声砰的巨响,二人身形都往后退了几步。 均是气血翻腾,手微微颤抖,这记是内力的直接碰撞,试探之举。 莫慕容内功要比苏小楼的浑厚,这还是他经历过元炁淬体后,内力得到一定幅度的增长下。 不过,莫慕容被苏小楼一剑伤到了内脏,旧伤未好。 所以旗鼓相当。 一想到眼前此人害得近万族人葬送在边军手中,这次又破坏往关外给族人筹备的物资,无异于给族人挖坟掘墓。 恨极了的莫慕容根本理智不起来,被怒火充斥心头的他,提着陌刀又杀了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停歇,已经到了百招开外。 感到时机成熟的苏小楼一招寒风飘雪,身形从高空持剑落下,幻化出漫天的虚影,剑气四散开来。 莫慕容大吼一声,竟然弃刀不用,双手合住苏小楼从天而降的长剑剑尖,将苏小楼扔了出去。 左脚后踢在插在一旁的陌刀刀背,陌刀从他头顶飞身而去,莫慕容紧跟其后,抓住刀柄往苏小楼刺去。 以刀直刺,非常罕见。 虽出其不意,力道天生就少了三成。 机会难得,苏小楼定住身形,好似躲避不了那陌刀一般,任由陌刀刀尖刺入自己胸膛。 莫慕容一愣,他怎生自己往这刀上撞来。 苏小楼顿时长剑脱手落地,口喷鲜血。 周围观战的几个陷阵营参将大惊失色,纷纷往场中飞来,数杆长枪将莫慕容逼的只得抽刀爆退。 莫慕容瞥见苏小楼不可察觉的向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此时苏小楼血流了一地,皮肤也在迅速冰冷僵硬,那和他比较相熟的张参将赶紧为他按住伤口。 “杀了……杀了他,嗬……嗬,杀了他!”苏小楼口中涌出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喝道,然后就没了气息。 见此,那张参将悲呼一声,提起长枪也杀了过去。 不过几招,莫慕容被二十余陷阵营高手围攻,乱枪刺死。 模样凄惨,被长枪扎得如筛子一般,全尸都没能留一具。 苏小楼死了,死的些莫名其妙,但是尸体又摆在军中大帐之中,随军大夫查验后,确定是死了。 庭尉司和东厂之人心里骂娘,这回去如何交差。 特别是那东厂秉笔主事,可是知道督主有多喜爱这小子,看来免不了一番责罚。 三方人共同见证,签字画押后,才将苏小楼下了棺,钉上铁钉。 准备奏报大太监蔡明后,再将他运回木南府安葬。 此时,棺材内的苏小楼僵硬的身体开始恢复,运转灼月六玄功封闭伤口。 刀伤离他要害两寸许,他可以躲过那看起来极具威势的一刀,是他主动撞上去的。 只有这看着华丽却少了几分力道的一刀,才不会被一旁的一众高手看出端倪。 没有经验丰富的仵作验伤,很难看出伤口的异常。 老瘸子师父曾教过他一门假死的功法,可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气息全无,脉搏心脏停跳,皮肤僵硬没有血色。 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自己还有保命之物元炁,不过算是幸运,及时的醒了过来。 释放灼月六玄功特殊的识感,等待了两个时辰,周围无人后,用内力逼出棺钉,轻推开沉重的棺盖。 周围一片漆黑,应该是放置在一座军中大帐内。 三四十丈外有巡逻的士兵。 如同轻燕落地,身上的伤口扯着疼,只得强忍住。 轻轻打开帐篷一角,发现是靠近山侧的一座帐篷,当即闪身而出。 飞跃到悬崖平台上,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换到提前准备好的一具与自己相仿的尸体上。 将尸体放回棺材内后,用真气将棺钉恢复原样, 按照已经规划好的路线,沿山而上,狂奔了五六里路。 拿上提前放置好的包裹,骑上马匹,回首看了看木南府方向。 毅然驭马消失在茫茫燕山中。 从此,凡世再无苏小楼,只有追寻仙人的苏小楼。 …… 一个半月后,装着苏小楼的棺材被运回了木南府。 老太监蔡明阴沉着脸,开棺验尸,只是尸体腐烂到了难以辨认的地步。 那柄长剑,所穿衣物都显示就是他。 蔡明虽心里多少有疑问,但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心烦之下,手一挥,命人将棺椁送回木南镇苏家。 惊闻苏小楼已死的萧十一火急火燎的跑回陷阵营大营,抱着棺材哭的伤心至极,闻者落泪之象。 蔡明见此,唤他过来,劈头盖脸怒骂训斥了一番。 …… 几日后,木南府一处隐秘宅院中,徐挽歌戴着面纱,坐在古琴前,伤感的琴声让人黯然。 “小姐!” 那名高手侍女走了进来。 徐挽歌心里一颤,拨断了一根琴弦,随即止了琴声,故作镇定道:“什么事?” “已探查清楚,苏公子确实死在阳关城莫慕容手中,莫慕容后被陷阵营士兵乱枪刺死。木南镇苏家已经起了灵堂,准备三日后下葬!” 徐挽歌听到苏小楼已死的消息,两眼一黑,差点昏了过去,后面说的什么,她也无心再听。 示意侍女出去以后,她才强撑着站了起来,失神喃喃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回想起与苏郎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泪如雨下。 第85章 印天道观 抛开了凡尘俗世,将所有感情压制在心底,苏小楼在走属于自己的路,过往都是云烟罢了。 他很快穿过了祁连山,出了大夏王朝的势力范围,看着手中地图,他第一站便是西可里大峡谷。 在大夏《鬼闻异志》一书中,有描写西可里峡谷的鬼怪之事。 …… 一晃五年,一人一马,持剑走遍了北边最神秘的所有地方,直到抵达了冰天雪地的极地。 然后停止了继续往北,朝东边行至大洋,探寻海外岛屿。 在海上浪迹十年而毫无收获后,返回大夏。 他此刻有些体会到独眼师祖最后的心态,苦寻仙人数十载不得,不甘病逝在石涧崖。 他手中拿着翻看不知多少次,悟道子祖师画下的仙山。 继续辗转在大夏名川大山,拜访无数古刹、道观,结交无数道家、佛家和隐藏世高人,想寻得仙人蛛丝马迹,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此时,已是又过了十五年,苏小楼已经是个成熟青年模样。 灼月六玄功炼到了第十五层,超越了老瘸子师父、独眼老人师祖,境界也直逼悟道子祖师。 灼月六玄功修至第十四层,有留春驻颜之玄妙功效,即使他已经四十九岁,却如三十岁一般模样。 这计划最后一站,便是拜访北屋山,悟道子祖师墓。 道观早已破败,人去楼空,杂草树木丛生。 找遍整个山头才在一处洼地中找到悟道子祖师的墓碑,将周围打理了一番后,上了香烛祭拜。 又在北屋山停留了两个多月,将整个北屋山走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收获。 几十年的苦苦追寻,让他第一次怀疑这世间真有仙人存在吗? 同时也感到了一丝的倦意。 所以,他前往江东以北百余里处的印天山。 这里是他走过的这么多地方中,唯一一个让他感到心旷神怡的地方。 有山有水,四季常青,花草树木云雾缭绕,生机勃勃之象。 并不似北国的风景。 特别是冬季下了雪,溪流边上热气腾腾,远山的黑色悬崖与白色积雪交错成辉,犹如仙境。 由于印天山是大夏王朝分封的十大神山之一,寺庙、道观密布,是着名的佛道道场。 但印天山北麓,悬崖石壁密布,地势陡峭,出入山路困难,逐渐也就没了香火。所以北麓上仅有的几个道观,大概也因此荒废。 苏小楼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印天山北麓斩龙山,半山腰有一座湖,平静如镜,清澈见底。 湖不大,前后左右不足一里,山崖下有一山脊延伸至湖中央,周围均是光滑的巨石,巨石缝隙中是肥沃的黑土,长满了杉树和奇花异草。 山脊上有一座废弃的道观,湖边有石梯延伸至道观大门,残破的牌匾上依稀还见得印天二字。 是为印天道观。 道观前为三清祖师大殿,泥塑造像早已被风雨侵蚀损毁,房顶也塌落漏雨。 后为两排禅房,均是破败不堪,禅房后是一片菜园子,只是长满了灌木丛。 苏小楼很喜欢这个湖,他用长剑在印天道观下的湖边巨石上刻下:斩龙之湖。 四字,以后它就叫斩龙湖吧。 他看着破落的印天道观,观前的石梯都缺失了不少。 心就像这破落的道观,大抵是失落的。 忽然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将这道观恢复原样,反正仙人也寻不到,不如暂时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整整三十年了,他在印天道观,神使鬼差的停留了下来。 去往二十余里外最近的一个小镇,买了许多工具材料,将这印天道观重新修缮一番。 首先对道观前船台和连接的石梯进行修复,花了整整六个月,才将垮塌点的石梯基础,缺失的石板补齐。 整个石梯焕然一新,石梯上的青苔也被他清理了个干净。 其次,修缮改造禅房用作居住。 将禅房断裂腐朽的柱子、脑椽、脊檩等一一更换,翻新了瓦片,不够的从三清大殿拆来先用,打算后续修缮三清大殿再进行烧制。 用时整整一年,才将禅房和后院收拾出来,在后院种了许多蔬菜。 院中铺砌的石板也被他一一翻新,整个禅房焕然一新,作为居住、写画、茶室、厨房的功能场所,引入了前世许多生活风格理念。 比如茶室,将院墙拆掉,装上了帘子和两道巨大的推拉门,铺上了木地板,摆上了巨大的茶桌,泡茶喝茶时,打开门,便可欣赏印天湖和印天山的美景。 有了个舒适的住处后,也就开始着手修复三清大殿。 由于三清大殿非常高大,仅是支撑的几根柱子就高达三丈有余。 被雨水淋湿后已经腐烂,必须要更换,他不得不前往后山谷地里,砍了十余根数百年树龄的巨大的杉树。 虽然砍倒后,放置了几个月,去了七八成水份,但是每根依旧重达千斤,以现在苏小楼灼月六玄功大成的功力,倒也不难搬动。 只是山路崎岖,刚开始搬运,也被弄得头破血流。 搬运了几次,积累了经验,这才慢慢的掌握搬运的诀窍。 对三清大殿的修缮、改造持续了八九个月。 整个印天道观也变了个模样,只差粉刷墙体和给木柱子上漆,这个活就比较麻烦。 为了避免后期出现问题,他还是选择到镇上聘请了数名工匠,耗时两月有余。 至此,花费两年多时间,印天观修缮、改造结束,焕然一新的模样,令他颇为满意。 工匠粉刷墙面和柱子时间,他也完成了三清祖师彩色造像的修复。 同时,也恢复了道观三清殿的香火。 在清理后院时,发现地窖里许多书盒里,数量还不少,书籍均完好。于是选了一间禅房改造成了藏书房。 书籍大多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道家典籍,有经教、符箓、驱魔、奇门遁甲、灵图等书籍。 内容丰富庞杂,一时到让苏小楼沉迷在书中,每日在湖边垂钓,手不离书。 这样悠闲的日子又过了两月余。 这日,印天山通明寺住持衍赫大和尚来访。 衍赫大和尚与苏小楼因论道,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均是互相不服。 二人反而成了朋友。 他带着徒孙,两个可爱小沙弥。 见到这印天道观之风水布局,建造特色,也不禁大为惊讶。 “苏施主,当真是巧手慧心,不过两年就将这道观打理出来,阿弥陀佛!”大和尚一见到他,就打心底的夸赞一句。 苏小楼笑了笑,没说话,引三人入了三清大殿后的院子茶室中。 “大和尚,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寻我何事?”苏小楼给三人沏了茶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补了一句,“谈经论道就免了,佛道无极,你我二人就是拼了性命,也分不出个高低!” 大和尚闻言,脸上露出一个非也的笑容。 “阿弥陀佛,苏施主误会了。大和尚今天不是来论道,而是想请施主帮一个忙!” 闻言,苏小楼有些惊讶,不过看到一旁两个端坐着的小沙弥,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眼神示意了下两个小和尚。 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佛珠从手上拿在手中,拾捣起来,单手佛礼道:“苏施主猜得对!” “明人不说暗话,我怕麻烦,不帮。” 大和尚似乎知道苏小楼会拒绝一般,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 见此,苏小楼两眼放光,正欲抓向那经书,大和尚却先一把夺了过去。 笑道:“佛说,摸不得,摸不得!” 苏小楼呵呵一笑,暗骂这大和尚实在老奸巨猾。 “佛尚可舍身割肉,如何摸不得!老和尚莫要装怪,道爷答应就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苏施主这句话,大和尚就放心了。不过这经书,为果。待这因了之后,才能交给施主,施主勿怪!” 苏小楼不屑暗哼一声,这死秃驴! …… 吃了斋饭后,大和尚衍赫独自一人下山而去,两个小和尚则是留在观中。 这老秃驴下不了手杀生,难道本大爷是嗜杀之人? 嘿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杀之又有何妨! 这老秃驴还是懂本大爷的,苏小楼想道,关了上道观大门。 两个小和尚乖巧老实,被他安排打扫卫生、清洁书房茶室……许多年,没有人侍候,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通明寺还俗弟子娶了一地方豪强之女,产下二子后不幸离世,女家一怒之下迁怒于这还俗弟子,放纵家奴将其乱棒打成重伤。 幸得友人相救,这还俗弟子撑着重伤,将两个孩子送到通明寺后,不幸重伤而亡。 几年后,那豪强打探到两个外孙在通明寺,召集了许多江湖正准备向通明寺要人。 通明寺自然不会给。 而那两个小和尚就是那还俗弟子之子。 第86章 送死之人 是夜,苏小楼在后院禅房打坐入定,如今他的灼月六玄功大成,识感可清晰感知周遭半里范围风吹草动。 在半里至一里范围内,可有模糊的感知。 所以,整个印天道观都在他的识感中,像一座立体的图像投影一般,上帝的视角在观察。 湖面驶来的小舟也在他的注视之下。 月光洒下之处,他的识感更加的清晰,甚至能构建出人的长相来。 三个携带长剑的青年男子。 独来独往时间长了,也觉得有些意思。 两个小和尚睡在书房的卧榻,苏小楼从窗户射出两道真气将小和尚击晕后,就飘身而出,落到了道观门口。 他的内家修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轻功已经不需用特殊的动作配合真气运行,仿佛仙人飞行一般。 三人下了船,左右观望,正欲翻过道观围墙。 苏小楼淡淡道:“不请自来,可不礼貌!” 三人一惊,止了翻墙的动作,均是齐齐转身。 其中一人喝道:“谁?” 苏小楼从月下阴影走出,一身灰色的道袍,七分仙气。 三人见此,对视一眼,也不犹豫,提剑杀向苏小楼。 苏小楼叹息一声,本想饶过这三人的性命,见三人出手狠辣,估计手下亡魂不少。 所以,他身影如鬼魅闪现,身后的三人像是被定住了身影,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后背的衣衫均残破,像是被什么从胸口破腔而出来但又不见一丝伤口血液。 第二日清晨,两个小和尚一早就来向他请安。 不过一声师叔祖的叫法,让他眉头微皱,这老秃驴连这都要占他便宜,谁说和尚四大皆空? 正在给菜地除草的苏小楼丢给两人锄头、铲子,指着院外的树林,道:“去挖坑,八尺深,三尺长!” 小和尚一脸愚蠢天真模样,稚嫩的声音道:“师叔祖,挖坑干什么呀?” 另外一个小和尚也用清澈眼神看着他。 “你家师祖没给你们缴纳饭钱,挖坑抵账,挖不好不给吃饭!” 两个小和尚深以为然,恭敬行了礼,就拿着锄头到林中认真挖坑去了。 苏小楼见此,微微摇头,好好的良才之苗,估计也要被通明寺秃驴教成了杂树。 午饭时,给两个小和尚送饭时,两人还在一丝不苟的挖着。 没再理会,去了道观对面湖边的入口,用长剑在显眼的巨石上刻下:擅入道观者,死! 觉得这般像邪魔外道行事,又在一旁补了一句:请礼貌拜访! 到了夜晚,在厨房做好了晚饭,两个小和尚一身狼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 依旧恭敬向他行礼,道:“师叔祖,挖好了!” 苏小楼见此有些好笑,故作严肃道:“嗯,吃饭吧。吃了饭,去洗一下,别弄脏了书房!” “是,师叔祖!”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道。 苏小楼则去将那三具尸体给埋了。 回来时,两个小家伙已经将厨房打理了干净。 去书房看了一眼,已经有了微微的鼾声,挖这么大个坑,累得不轻。 后半夜,他坐在湖边的巨石上,湖中依旧又来了三人,他不想再挖坑了,当然也不能污了这湖水。 为此,他颇为苦恼,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 直到三人轻声下了船。 他才说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走吧!” 三人也算江湖高手,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身旁毫无察觉,顿时后背冒出冷汗,纷纷抽出长剑戒备。 “你是何人?装神弄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道。 三人身穿黑衣脸戴面巾,看出是何模样。 “我数到三!”苏小楼并未理会,自顾说道。 如此轻蔑,让三人大怒,好歹也是江湖响当当的剑客。 “一……” “吃大爷一剑!”其中一人忍不了苏小楼如此狂傲。 挥剑而上。 只是剑至苏小楼身前三尺之处,身体像是被定住一般,双眼充血,睁得恐怖的大,仰着倒了下去。 已然没了呼吸。 另外两人大惊之下,一时持剑犹豫,显然有了胆怯。 毕竟,死去的同伴并不比他们二人弱,如此诡异的死法,眼前之人到底是人是鬼? 心怯则斗志失,苏小楼二字喊出口,两人对视依旧是惊惧犹豫不决。 三字喊出口时,两人飞快跳入小舟上,往湖岸而去。 只是三已出口,焉能失信。 所以,二人踏出湖岸前小道,慌不择路在山间狂奔。 只是月色下一道白影闪过,双双被扭断了脖子。 苏小楼丢下另外一具尸体,再这样也不是一个事,有必要杀鸡儆猴一下。 一掌劈断了一根杉树,断成了三截,将三具尸体用强悍无比的真气钉入道观必经之路的悬崖上,很显目也诡异恐怖。 哪怕是在昏暗的月色下也瞧得清楚。 江湖中,青山三剑客和蛟龙帮三大用剑高手均死在了印天道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青山派门人冒死将悬崖上的三具尸体取下,见手粗的杉树被硬生生钉入岩石中。 如此恐怖的手段,让青山派之人根本没敢生出报仇的心思。 低调退出了印天。 印天城刘家万两黄金的赏金,似乎也变得棘手起来。 原本以为通明寺难,现在似乎更难! 不过这万两黄金的吸引力,某种程度上,盖过了死亡。 又来了几波不怕死的,尸体挂在了断龙山下,犹如人间地狱。 一时间,断龙山的印天道观令人谈色变味。 这万两黄金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的。 江湖顶尖高手加入了其列。 第一位是浪里狂刀客,登门挑战苏小楼,对视十息后,认输离去。 第二位是金刀门第一高手,金刀大侠,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输的,只是知道他拔刀三寸,口吐鲜血后认输。 这第三位,是多情剑客,他出了三剑后,自断三指后离去。 这三位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均败得彻底,一时间在无人前往印天道观前去挑战。 不过苏小楼在等,等一位自己能出手的高手,三十年,游历山川河流、异域大洋,死在他剑下亡魂不知有多少。 四十三岁后,他再也没遇到一个能让他值得拔剑之人。 或许是心中有感。 一大早,苏小楼就换了一身黑色的束身衣,手里拿着一直长剑。 站在船台,好似在等友人一般。 日出山巅,一白衣剑客踏湖而来。 整整一里长的湖面,全靠轻功掠过,苏小楼可以做到,但未必会如此轻松从容! 这人不凡。 白衣剑客落在苏小楼丈远处的巨石上,哈哈笑了两声道:“阁下似乎在专程等洒家。” 看着斯文儒雅的青年人,开口却充满了豪爽,反差很大。 “非也,等一个能让我拔剑之人而已。” 苏小楼看着平静的湖水淡淡道。 “那阁下拔剑吧。” “你不是。我拔剑,你死。走吧,道爷今天不想杀人。” 因为道观门口突然出的那两个小和尚救了他的命,他不想当着小孩子面杀人。 这印天山不是木南镇,不需要这么残酷去扼杀孩童的天性,通明寺有能力让他们活在襁褓中。 面对苏小楼的狂妄,白衣剑客被气笑了。 只是眨眼间,隐约感觉到一道残影闪过,苏小楼依旧负手往道观石梯走去。 而他额头的长发落了一缕,掉在青石板上。 白衣剑客瞬间大惊,摸了摸额头,似乎还残留着剑气的冷意,不是剑的剑气,而是意念中的剑气。 第87章 凡尘仙家 意念中的剑气,白衣剑客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出声道:“且慢!” 苏小楼停下了脚步。 白衣剑客也没了刚才的傲气,拱手继续道:“我有入魔之一剑,十年来无人在此剑下生还。谨以此剑,向阁下讨教!” “入魔一剑。”苏小楼轻语一声,来了些兴趣。 转过身对着那白衣剑客说道:“我可接你的挑战,不过你若输了,便去印天城将那刘家家主给杀了,了却因果。” 白衣剑客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身影飞退至湖中,顿时光芒大作,长剑出鞘,却如恶魔咆哮。 漫天的黑色剑影,天地都为之色变。 化作一道夺命百丈之长的剑气法相,这不是实体的一剑,而是幻相,杀往内心的一剑。 苏小楼透过其本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剑,五年前的自己,也会栽在上面。 他出剑了,平平无奇的一剑,漫天的黑色剑影与异象消失。 剑尖抵在白衣剑客的喉咙之处。 白衣剑客口吐鲜血,那慢吞吞的一剑,似乎包含了万物之理,溢出的剑气,刺在他引以为傲的魔剑每一处关键节点上。 魔剑破,他也遭到了反噬,受了内伤。 “我输了!” 白衣剑客苦涩说道,再次抬头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只在道观前环绕着他的声音:“五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出剑之人。” 白衣剑客朝道观大门叩了三礼,转身下山而去。 江湖之人,承诺往往比性命还重要,他要去杀了刘家家主。 决心苦练十年之后,再来与这人一较高下。 …… 十日后,通明寺衍赫大和尚前来领走两个小和尚,颇为不舍的交出《嗔阿大罗经》。 印天城刘家,被那白衣剑客杀得血流成河,一时间轰动江湖。 万两黄金也就不了了之。 为此,衍赫大和尚还假惺惺罪过超度一番。 看着大和尚带着两个小和尚离去,不屑哼了一声,虚伪的老秃驴。 迫不及待回去翻看经书。 作为通明寺镇寺之宝的《嗔阿法华经》,里面记载了一段通明寺先代祖师被仙人点化的场景。 他从茅山术士口中得知此消息,才前往印天山,通明寺求取经书一观。 但通明寺死活不给,他自顾翻遍了整个通明寺都未寻到,加上通明寺有几个棘手的老家伙,若是联合围攻自己,恐怕胜负难料。 所以,也没敢逼的太紧,只得换了一个思路,与住持衍赫大和尚论道以求经书,只是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此事,只得暂时作罢。 所以,那日衍赫大和尚来求他帮忙,如此麻烦之事他都毫不犹豫答应了。 只是阅读完那段被仙人点化场景,提到的地方,他也去过,并未找到异常之处。 所以,只得叹息一声。 拿出悟道子祖师手绘仙山图,再次在心中问出疑问,这世上可有仙人否? 如今,灼月六玄功修炼到十五层,他已经开始能触碰玄奥天机的气息,自己若是能到达悟道子祖师十八层的境界,也可活过百岁。 时间不多了,六十年很长吗? 转瞬即逝! 这天,衍赫大和尚与一身穿绸缎儒衣手拿折扇的威严中年男子、一身穿青色道袍手拿拂尘的老道,乘船来访。 龙虎山尘心道人和江州名士周符俊。 二人皆是他好友。 引入观中茶室,路过三清大殿尘心道人在三清大殿上了三炷香。 “怎生,苏兄决定隐居在这断龙山上,与大和尚做邻居?”周符俊打趣笑问道。 不等苏小楼回答,衍赫大和尚摆摆手,“周施主此言差矣,我与苏施主心知辉印,天涯咫尺,何处不是邻居!” “哈哈,你这秃驴,就喜欢打哑谜。”尘心道人抚须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却不知大和尚你与苏道友论道,可有结果?贫道可好奇的紧。” 大和尚收起念珠,表情肃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尘心道人一副看妖怪的模样,不屑冷哼一声,目光又看向苏小楼。 “佛本是道,道本是佛。是胜是负,并不重要。”苏小楼思虑了一会才说。 衍赫大和尚闻言却是眼睛一亮,佛本是道,道本是佛。 周符俊听着神色一动,插了一句:“可是宫中那位又问起来了?” 尘心道人惊讶的“咦”了一声,当即询问周符俊:“符俊兄从何处知晓此事?” 周符俊笑道:“道长可是忘了,再过一月,就是六年一度的佛道论法之日,这宫中两位天后各执信一道,胜负也关乎宫内斗争。你龙虎山和皇家关系密切,如今又急切询问苏兄与大和尚论道之果。周某斗胆猜测,与宫中之人有关!” “符俊兄大才!”尘心道人由衷赞道,随即露出几分苦恼无奈之色,“怎敢忘下个月便是佛、道两家在白龙寺论法盛会。其中门道,我们两家都感到棘手。官家若是不满意,断了龙虎神殿的修建,我与师兄几人就成龙虎山的罪人。若是做的太过,惹了那位不高兴,恐怕结局也差不多!” 闻言,衍赫大和尚哈哈大笑起来,“前些时日,京城白龙寺、园清寺等住持师兄均来信询问,我皆回复不可说。” 大和尚说着,又笑眯眯看向苏小楼。 尘心道长也好奇看向他。 苏小楼暗骂这老秃驴会生事端,只得说道:“佛、道本清静静修之地,何故要参杂这些权力斗争?我还是那句话,佛本是道,道本是佛。” 尘心道人闻言,面露沉思之色。 四人都是顶尖聪明之辈,如何不能明白苏小楼之言。 于是,尘心道人便不再提及此事。 周符俊见时机已到,便开口说道:“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见三人对视一眼,这话是跟自己说的,苏小楼便道:“符俊兄请说。” 周符俊喝了一杯苏小楼倒过来的热茶,整理了下思绪说:“当今土地兼并严重,工、商、税赋存在极大的矛盾,致使国家税赋入不敷出,加之大月族和后金残部崛起,边患日益严重。而朝廷无力扩充边军,府兵松弛,如此下去,国之大事危矣。” “幸得新进内阁首辅苏然等人得到皇帝全力支持,提出变法。如今不过两年,新法初见成效,更需有才之辈开继变法。不才,同乡之人向皇帝推荐,入朝为官,为这变法继而为之。” “我等,饱读诗书,当为国为民抒予胸中所学,不求名留青史,但求百姓能安居乐业。” 苏小楼听得一愣,感情这符俊兄要去当官了。 当年靖江王强行将他绑了去,他连月俸八百两的王府长史官,连死都不肯做,还严词拒绝靖江王向皇帝保举他为两江巡抚。 一时间名动江州。 如今变了性子? 不过转念他就想明白了,变法之事,他多年前就有所耳闻。 如今变法执行两年,虽重重险阻,但也初见成效。 必然会赢得许多不入世大才之心,恐怕这符俊兄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变法他想到了一个人,王安石,结局可不怎么美好。 这么说来,他又有些担忧起大哥来,三十年了,他也从太子府小小翰林学士,做到了权倾天下的内阁首辅。 “符俊兄决定应允,为朝廷效力?” “苏兄此言差矣,这是为这天下众生谋未来福祉!” “符俊兄高义,苏某佩服。” 尘心道人与大和尚在一边,看得有趣。 “苏兄愿不愿意为这天下苍生,极尽所学?” 他是邀请自己入朝为官。 苏小楼摇摇头,露出回忆之色,叹息一声:“符俊兄,若是当年不生出那绝人心的意外,或许我还在铁门寒关外与鞑子等异族征战。如今物是人非,我心已逝。追求不同,志不在此罢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道尽了沧桑。 周符俊张了张嘴,想了又想,最后也只得苦笑喝了一口茶,不再提及此事。 既然能为友,必定是通晓一些对方性格,说多了,恐怕连友人都没得做。 只是可惜了这位神秘的苏兄,一身通天的本事。 大和尚衍赫却是恍然,原来这苏小楼在边军中待过,怪不得杀人如此不拘一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四人在茶室坐到了天明,从儒家释义,道家无为而为,佛家那一套慈悲度化之论,有共同的认知点,也有激烈的争论。 也谈及书画,鬼怪。 不过让苏小楼颇为苟同的是,尘心道人那句:仙人既然不在灵山仙海,何不去那凡尘俗世之中追寻一番! 所以,送走了三位友人后,苏小楼毅然决定,结束隐居在这断龙山印天道观。 他要前往凡尘俗世之中,追寻仙人的踪迹。 第88章 六道引气 苏小楼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凡尘寻仙,虽然渺茫,但也总比在这道观坐以待毙好。 所以,他又将道观楼宇许多地方进行再次防腐处理。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断龙湖能让他心生宁静。 打算将这印天道观交给衍赫大和尚代为照看。 前些时日在这山中散步时,见道观后,山顶下垭口平地处有几所坟墓。 其中一块墓碑依稀可见刻有:印天道观第五十六代观主三友道人之墓。 其余几所坟墓均年代久远,不知其主人是谁。 按理说来,自己也是鸠占鹊巢,理应祭拜这前任观主,续上香火才行。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就带上了工具,将周围六座破败的无名墓地简单清理一番后,着重整理这最完好的三友道人的墓。 墓墙年代久远,部分倒塌,还有部分被进山的猎人拆去做了临时住所的草屋基础和火坑,他一一收集回重新垒砌恢复。 并将墓上添满了新土。 墓前的道童石雕,也被他找了回来,立在两边原来的位置。 飞身至一旁的悬崖上,手指射出澎湃的真气,在石崖上刻下六个醒目大字:印天道观禁地。 然后将墓前清扫干净后,恢复了墓前的青石地板,摆放了些水果,烧了些纸钱香烛。 躬身行了三礼,准备离开时发现墓碑有些偏。 用力推了一下,却纹丝不动。 运转内力,拍在墓碑上,墓碑‘咔’的一声,回到原位,并不是断裂的声音。 而是挤到了什么,破碎之声,棺材? 按理说,木制棺材如此久的年月,应早已化作黄土才对。 本来都已离开,左右想想,若是真是弄碎了棺材,那可是大不敬。 于是又折返了回去,将重达千斤的石碑拔了出来,露出石碑后青石垒砌的石墙。 却不是棺材,而是年代久远墓墙变形后中的一个空腔内的象牙盒,被挤出一个角。 刚好苏小楼强行用内力将墓碑打回原位,挤裂了象牙盒。 象牙盒不知放在这墓墙里多少年月,表面有些发黑,但掩饰不了上面精美的纹饰。 苏小楼好奇将裂开的象牙盒取了出来,铜锁早已锈蚀,轻微一掰扯,就断裂脱掉。 盒子间被卡得很紧,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盖子弄开。 毕竟象牙盒虽然裂开,若是再暴力拆解,弄碎了也不太好。 此时已是夜晚,月光皎洁。 象牙盒上层,放着五个洁白的小玉瓶和一个蓝色的玉瓶,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遇到月光,光芒便扩散得更远一些。 苏小楼见此暗暗称奇,这小玉瓶应是少见的宝物。 拿出几个小玉瓶后,取下隔层,下面放着一本厚厚发黄的书籍。 书页封面上用古字写着:六道引气诀! 他有一段时间,对大夏王朝以前的朝代文字来了兴趣,痴迷研究过,所以对古文字颇有造诣。 这书难道是功法,引气诀,听着像道家养生术。 再次检查象牙盒,确定没什么遗漏后,便将石碑复位。 抑制不住心中好奇,坐在墓前阅读起这所谓炼气诀。 书首页是一段序语:炼气者,吐纳天地灵气精华,化凡为仙,化仙为道,化道为凡,以凡入道;不入轮回,汲取六道之力,先死后生,再生而死,如此往复,三死而立,三死而生极。是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法。 初读,只觉玄奥晦涩,不明其义,后两句与道家理论倒是极为相通。 这死而生,谁能死了重生? 不过此段话中,化凡为仙让他产生了浓厚兴趣。 又朝三友道人墓前三拜,暗道莫非真是天意,我苏小楼命中确有仙缘,不然怎么能重活一世? 下了山,在茶室煮了茶,边喝茶,边仔细阅读起这六道引气诀。 与江湖内功心法却是截然不同,里面的修炼理论他闻所未闻。 首先说,这炼气者,要具备灵根。 这灵根书中大致说来为气海中的一物,还有图解,不过都说的语焉不详! 在苏小楼两世的知识体系里,《南都赋》里言‘固灵根于夏叶’。 《太上黄庭内外景经》也写到‘玉池清水灌灵根’。 在道家理论中,特别是《黄庭经-太上黄庭内外景经》中提到的灵根,大多注解为舌根。 佛家经书也有提及,所泛指修行的天资和悟性。 不过,照书中图册来看,这灵根位于气海与下丹田重合的某个位置。 这倒让苏小楼想起前世在青城山道观,曾遇到一个邋遢老道,前来化取斋饭,便与他闲聊了几句。 当时因为处于病重中,已经是疾病乱投医,对于这类道家修炼养生之法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于是也说起过当时正在研究的《黄庭经》,谈论过‘玉池清水灌灵根’。 那邋遢老道说这玉池不是口腔而是指下丹田。 清水则是心无旁骛,无欲无求产生的干净虚无的水。 然后灌溉滋养灵根,便可明目轻身,百病皆消。 当然这不是正统的道家注解,不过倒与这书中画像颇为契合。 悟道子祖师也曾说过根骨,其中根,指人体修炼气的某种非具象化存在的结构。 从佛道两家和所遇几人的释义,得出一个大致的猜测,这灵根莫非就是二者所言之物。 再联系三十年前自己所受重伤,快速复原的那股元炁产生的源头,便是气海某处。 只是,那种状态太过玄奥,具象化很难,而且这所谓元炁也不是凭空产生,有时候在某些地方可以快速吸收储存,有些地方则无半点感应。 …… 诸多庞杂的知识在大脑中乱战,一时也无法印证这灵根到底该如何释义。 干脆放下厚厚的六道引气诀,到湖边透透气。 不过还是抑制不住思考这灵根之源,忽然抬起头,看向平如镜面的湖水,再看看漫天繁星的星空与清冷高挂的圆月。 这断龙湖,如同将整个星空都截取下来显示在湖面一般清晰。 只是…… 苏小楼心有所动,右手射出一道真气,击断远处树枝,隔空吸取过来后,放在湖面,确有倒影。 不过,这湖边几座山与隔的近的古树,为何在湖中没有半点倒影? 这不符合基本的常识。 思绪又回到在木南城,那华服老者之语:东方有道观,观有一湖,不映山川树木,只映日月星辰! 那老者连这道观都算了出来? 不映山川树木,只映日月星辰。不正是说眼前这怪异的断龙湖。 莫非,今日无意得到的这六道引气诀,真是自己仙路的开启之物? 思虑至此,他决定暂缓离开印天道观。 第89章 心魔缠身 六道引气诀一书,其中理论明确了人无灵根、兽无妖丹,则属后天未开化,后者灵智未启。 难逆天改命,逃脱轮回因果。 所以,自己到底有没有灵根呢? 他也不知道,不过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这六道引气诀,自己照着尝试炼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做就做,但他做事心思缜密,不会徒一时兴起而为。 将引气基础部分的图解、口诀等,进行反复推论注解,做到胸有成竹。 还画了一幅巨大的身体像,将书中引气部分的图解,全部集成在一幅画像之上。 首先第一步,感应元炁。 他很多年前就能感应这东西,具备先决条件。 做好了万全准备后,焚香沐浴,给三清祖师虔诚的上了香,给前任观主又烧了许多纸钱。 无非图个吉利。 因为这引气诀与灼月六玄功存在理论上的根本性冲突,若是引气失败,从体内真气与这云里雾里的元炁运行机制来看,轻则经脉寸断,沦为一个废人,重则气血逆涌,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三十年前,用元炁模拟经脉,没有爆体而亡,实属运气使然。 这三十年,他做过类似的尝试得出的结论。 深呼吸一口气后,又仔细看了一遍挂在墙上的引气图解,在书房禅坐上闭目入定。 开始如书中所说,先去其浊,便是先化掉体内庞大如洪水一般的真气。 这一步,会非常痛苦,就如散功一般,如万虫叮咬。 …… 十五日后,清晨百鸟鸣叫。 印天道观,苏小楼化作一道流星一般的光束,直冲入断龙湖中。 巨大的碰撞声,吓得湖边不知名的鸟儿惊散而开。 好久,苏小楼才从湖中浮出脑袋,周围之水一片浑浊。 他走上了船台,用手拉扯了一下头发,如同枯草散发恶臭的头发被他一把抓下。 眉毛也落了个干净。 看着湖中的倒影,脸上褶皱的皮肤破开了一道口子。 用手撕扯,很快露出如同婴儿一般白嫩的皮肤。 心下大骇的苏小楼再次跳入水中,脱掉了道袍,全身上下竟然如同蛇脱皮一般,硬生生扯掉了层出来。 再次看向湖中的倒影,虽无眉无发,与十六七岁时的自己,一模一样,气质更加的超脱凡俗。 运转灼月六玄功第十八层,九窍具开,经脉无阻,拇指少商、小指少冲两路剑气化形喷涌而出,隔十余丈,将水桶粗的百年杉树一击而断。 这是灼月六玄功驱使灼月剑法的最高境界。 当即飞身而起,灼月剑法中的一路漫天飞雪,无数剑气落在水中,发生剧烈的爆炸。 不计其数的鱼儿被生生震晕漂浮了起来。 落在船台上的苏小楼怔怔的看着自己双手。 这六道引气诀,引气自己算是入门了,看来自己是具备灵根这东西的。 体内真气皆被化掉,替代的是更加神秘强大的力量,模拟真气运行不在话下,而且可玄关皆通之相。 引气入体、伐髓淬炼,模样也年轻了十几岁,一种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轻松舒服之感。 只是,三十年的元炁积累,似乎又消耗一空。 总感觉这方世界,缺些什么东西,阻碍自己修炼这六道引气诀。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将书房内淬炼肉体排除的杂质清理干净,那恶臭才少了一些,只得开窗透气。 将狼藉的道袍换下,穿了一身束身衣。 在山间化成一道道流光。 这并不是飞行,而是被那股力量包裹下的跳跃瞬移,一次跳跃可至百丈开外。 如同飞翔一般畅快,只是还没多久,就感到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心下大惊,迅速停下盘腿探查,原来是体内那股力量耗尽。 只得入定打坐,吸收元炁恢复。 这入定一坐,又是三天。 不过恢复原来那股力量的三成。 这让苏小楼颇感无奈,也不敢再使用这力量去尝试,徒步翻山越岭回到印天道观。 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若是吸收元炁产生这股力量如此缓慢,自己有这么多寿命去修炼这仙法大成,获得更多的寿命吗? 这是一个悖论。 所以他加快了六道引气诀的第二阶段修炼准备。 心无旁骛去全力释义、探索六道引气诀。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十五年,这一年苏小楼六十五岁。 面目仿佛定格在刚修炼六道引气诀,洗髓萃体后十七岁的样子,不曾变过一丝一毫。 也是这一年,他将六道引气诀修炼到了第八层。 此时他能一跃二三十丈高,提气便是二三里远。彻底褪去了凡气,手劈坚石、目能远视,感应周遭数里风吹草动。 能清晰的感到自己与普通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是仙凡之别,是道之所界限……那种感觉,很玄妙,难以言喻,仿佛自己跳脱了生命轮回的束缚一般。 印天道观周围,也栽种满了各种奇药,都是苏小楼从各地以及海外苦心收集而来,部分也从市场上进行重金求购。 不仅移栽还进行了大量的培育。 修炼这六道引气诀,需要大量的灵药辅助,书中也做了详细的介绍。 而且书中炼丹之法,做了大篇幅的描述。 只是这些所谓的灵药,远达不到书中的要求,只是勉强够用。 …… 又过了五年,六道引气诀他已经炼到了第十一层,他感觉到了瓶颈。 也遇到了他修炼以来,最大的问题。 六道引气诀第十层开始,就要开始汲取六道之力,代替元炁产生的那股力量。 按照书中之法,汲取六道之力后,才发现他有温和、也有狂暴烈,有善,也有恶。七情六欲,哀乐悲欢,无处不在。 这让他心魔缠身,两世记忆交杂,时常身处现实与虚幻间,真假难辨,已经严重到入魔的地步。 他经历过世间最为残酷的一面,也直面过人性最恶,体会过死亡的痛苦和恐惧。 但是他内心,舍弃不掉的是最深处的温暖,那是牵挂、不舍、温情的交织。 他又记起了华服老者之语:问仙人在何处,仙人无处不在,在相生,在恶,在善,在心…… 他连这个劫数都算出来了吗? 在心,是啊,在心。 苏小楼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那华服老者若还活着,那该多好,有许多问题要问他。 不过,坐以待毙一直不是他的性格,心中之疾,当需心药医治。 凡尘牵挂难了,必定是修炼中最大的障碍。 所以他准备前往木南府。 心中深藏着的牵挂,也该有了一个了断。 五十二年了,父母应该早已作古,大哥苏然、三妹苏婉,萧十一……还有徐挽歌,对呀,徐挽歌,她还活着吗? 站在断龙湖边,苏小楼一时内心烦乱。 一个中年和尚驾船而来,老远就焦急喊道:“师叔祖,师叔祖,你快去寺中,师祖不行了,一直说要见您……” 闻言,苏小楼一愣,不知觉,当年那个小和尚已经人到中年。 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往通明寺而去。 中年和尚到了岸边,摸了摸脑袋,疑惑自语道:“咦,刚才不是见师叔祖在这吗?跑哪去了。” “师叔祖,师叔祖!” 道观里,只剩中年和尚依旧焦急的呼喊声。 …… 通明寺佛塔内,大和尚衍赫躺在禅座上,神志已经模糊不清。 银白的眉毛和胡须,褶皱的皮肤,毫无生机,大和尚都这么老了吗? 苏小楼心里止不住的叹息,示意通明寺一众僧人退出佛塔。 众僧不敢不从,偌大的佛塔藻井下,只剩苏小楼与衍赫大和尚。 见到苏小楼,衍赫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脸上有了些许血色,浑浊的目光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艰难说道:“苏施主,你数……咳咳……数十年模样未变,真的寻到了仙人?” “大和尚,你不是不信这些?” 面对苏小楼的反问,他苦笑不已。 倒不是他贪生,他跟随苏小楼学了一些吐纳之法,活了一百零九岁,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心中好奇罢了,佛说,众生相,不若如此。 见大和尚苦笑不语,苏小楼也笑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洁白的陶瓷瓶,取出一粒清香的白色丹药。 用茶水给衍赫大和尚服下,衍赫大和尚本来是不吃的,但也没有反抗之余地。 丹药下肚,他立刻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从丹田流出无数股热流到四肢……似乎一瞬间,他便恢复到了健康的状态。 还坐了起来。 这一切,令他还没反应过来。 再看,已无苏小楼的人影,只听得耳中传来他的声音:“大和尚,你我佛道争论数十载,且也不服谁,在我心中,你亦友亦师,如同我一面镜子般,让我看到了我属众生的一相。如今,你要死了,我虽很伤心,但也没办法,生老病死,天道循环,我还改不了。这粒丹药,可维持你两个时辰的生命,去看看你想看的吧。” 大和尚笑了,笑得洒脱,心中默念道:“遇到苏施主,当真是大和尚之幸。” …… 两个时辰后,通明寺大钟响了十二下,也预示着德高望重的衍赫大师圆寂了。 苏小楼听到了钟声,怅然若失,只得化作叹息,身化流光,消失在这印天山间。 第90章 白衣剑客 离开印天道观前,他还需炼制书中名为聚气丹的丹药,用于辅助汲取六道之力。 书中炼丹之术脱离了苏小楼知识范畴,当初为了寻到一个合适的丹炉,他跑遍了整个大夏,最终在京城玉京观得到一个。 能承受炼丹之火而不坏。 六道引气诀修习到第五层,他便能驾驭水火。 水中能下潜水下百米,比鱼儿更加灵活快速移动,仿佛自己融入水中一般。 书中并没有所谓法术介绍,结合在水中产生的感悟。 苏小楼根据道家天罡六十四术,提取其精华,结合体内元炁力量,可化水为冰。 也可将这股力量碰撞、压缩等方式,生出火焰。 并经过长时间的探索,化水为冰、驭火可用于搏杀打斗。 所以他彻底脱离了武功高手的范畴,对所谓的武林高手有绝对的压制。 但与想象中的仙人又相差甚远,介于武者与仙人之间? 他是如此想的。 而这炼丹之火,就是这力量所化火焰,寻常之物,很难承受其烧灼而不损坏。 在三清大殿旁苏小楼新建了一栋高大的丹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尊人高与香炉相似的青铜丹炉。 他偶然听见前来拜访衍赫大和尚之人提起。 说是玉京观中有一宝物,名曰玉京炉,普通炭火在里燃烧,可发出阵阵奇香,闻者神清气爽…… 加之当时他又在到处寻找丹炉,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玉京观中的这宝贝偷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这尊人高的青铜丹炉,其表面铸造花纹华丽到了极点,虽不知放了多少年月,却依旧寒光闪闪。 说是青铜,应该不是青铜材质,只是这类东西都是用青铜浇筑的罢了。 一旁木制架子上摆放着聚齐丹所需的药材,金钱草、魔眼根、雪凉果、九眼灵花……这些东西,区别于寻常药材,里面都或多或少蕴含着那元炁产生的力量。 为了寻找书中描写的这些不知名的药材,他不得行偷盗之举。 洗劫了江宁、洛阳城等一带富户。 用银钱的方式在各地进行高额悬赏,才堪堪收集到所用之药材。 短短二十年,已经是花掉近千万两银子之巨。 所以这修炼,当真是一个无底洞。 当然也在江湖得了一个飞天巨盗的恶名。朝廷悬赏额高达三十万两银子,为追捕嫌犯中榜首。 巨额的悬赏让江湖高手对于他的追踪从未停止过。 想到此处,忽然记起今日又是那白衣剑客前来挑战的日子,便暂停炼丹之事,飞身出了道观。 当年饶他一命,尔后第十年,第十五年他前来道观挑战,两次均败在苏小楼灼月剑法之下,而且败得很彻底。 这也是苏小楼除了修炼外,为数不多觉得有意思的事。 断龙湖上的魔之一剑,白衣剑客二十六岁。 如今二十年已过,当年的青年剑客饱经沧桑,已成了冷酷的中年剑客,少了许多儒雅的气息,多的是杀伐、专注。 气息也更加的内敛,实力更盛以前,有返璞归真之象。 他一如既往驾船而来,依旧看见一身黑衣的苏小楼站在湖边巨石上。 这道士二十年了,不仅不见老去,反而变得比第一遇见更加年轻,实力也更加深不可测。 他暗暗称奇下,但也丝毫不惧。 他入魔之剑,几番奇遇,从当初初窥一角,修成如今以身入境。 入魔剑法也从一剑变成六剑,他对此战信心十足。 两人对视一眼后,白衣剑客颔首道:“阁下请拔剑!” “五年前,我便不再用剑。于我而言,万事万物皆可为剑,你尽管施展便是。”苏小楼淡淡道。 湖中的水忽然飞出一束,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柄长剑的模样。 见此,白衣剑客还以为也是幻象,因为他没有感到一丝的真气波动。 也不再多言,一柄六尺长剑脱鞘而出,他飞跃到十丈高空抓住剑柄。 顿时剑光大盛,连同周围的湖水都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天地色变,有恶魔疯狂咆哮。 只是他挥剑刺来的瞬间,所有异象全部消失,仿佛飞身刺来的一剑,平平无奇。 但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已经完全脱离了当初刺心的虚幻一剑。 周围隐藏着的铺天盖地的剑气,这剑气若不是苏小楼天眼已开,神识因炼丹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还真探查不到。 而且,这剑气无孔不入,仿佛自带穿透属性,比之第入魔一剑的攻心,在虚幻中隐藏实质一剑不同。 这一剑反而反了过来。 化实为无奇,千万杀招却隐藏其中。 此人真乃绝世天才,这一剑,试问天下江湖,何人能破? 何谓返璞归真,这剑就是。 如此鬼斧神工、神来的一剑,苏小楼起了好胜之心。 灼月剑法中两路俱灭,与他这一剑碰撞在一起。 顿时,无形中的碰撞发出阵阵闷响。 俱灭六十四剑,攻体、攻心兼具,竟然一时挡不住白衣剑客的剑,他的长剑直抵苏小楼喉咙两尺之地。 灼月六玄功强大无匹的真气,编织如同一层层的无形网,挡住了他的剑尖。 白衣剑客的剑尖刺出一道道锥形的光圈。 苏小楼手中水剑脱手而出,化作漫天剑雨,从高空俯冲,汇集成一柄巨剑朝白衣剑客头顶刺下而来。 这剑,威势骇人,激荡的剑气蜂拥而来,白衣剑客脸上、手上等均被割出细小的伤口,护体真气根本挡不住这剑气。 灼月剑法中漫天飞雪,演变而来的一剑。 那白衣剑客却丝毫没有收剑之意,身影暴退十余丈,双手起剑式,怒喝一声:“心剑!” 一道十丈长的剑光冲天而起。 竟然以身为剑,苏小楼惊愕不已。 那剑光与漫天飞雪一剑碰撞,水剑破裂,水珠如同一粒粒钢珠一般射向周围树林、岩石,顿时激起一片火花和剧烈的碰撞嗡嗡声。 一击破了苏小楼的漫天飞雪后,白衣剑客身影如同离弦之剑,再次握住刺向苏小楼的剑柄,用尽全部的力量,爆喝道:“给我破!” 真气的激烈碰撞仿佛撕裂了空间,抑制不住外泄的真气碰撞,在周围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苏小楼身前的真气网瞬间被白衣剑客的长剑撕裂,如同破碎的斩天湖面一般,荡起滔天巨浪。 剑尖继续刺向苏小楼。 白衣剑客见此,正欲强行收剑。 只是一道道玄奥符号的光环,从苏小楼身后扩散开,与白衣剑客的剑气迎面接触,均化得粉碎,被这光圈抵消得无踪影。 白衣剑客只感到一股令人颤悚的力量凭空而生,长剑接触到那力量刹那,一柄江湖中称得上神兵的长剑,顿时化成了灰烬。 白衣剑客对战经验何其之丰富,虽大惊失色,但及时快速抽身后退。 不过还是被那股力量冲击,重重砸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苏小楼则落在船台上静静等待,待白衣剑客爬上岸。 看了他一眼之后,眼中也多是赞许之色,随即飘身入了道观。 以身化作遁光,如同鬼魅,一时间白衣剑客也不知这道士是人是鬼。 只听得道观内传出他的声音:“我输了。这柄剑跟随我数十年,曾是本门师祖随身佩戴之物。如今我不能全身心修炼剑法,它跟在我身旁,不过是埋没了它。今我毁你长剑,这柄剑就赠于你吧!” 一支古朴得长剑从天而降,插在白衣剑客身旁的青石板上。 老瘸子师父的那支长剑,也是当年独眼师祖的佩剑。 白衣剑客拔出长剑,只听得一声龙吟,剑身寒光闪闪。 随手一挥,一道霸道的剑气射入水中,炸起一排浪花。 竟是比自己原来长剑还要了不得的神兵,当即不由得赞道:“好剑!” ...... 白衣剑客离开后,苏小楼也开始准备继续炼制聚气丹。 书中炼丹之法,不似老瘸子师父教授的道家炼丹简单之法。 而是穷其本质,通过修习六道引气诀到了第五层,书中概念中的神识,初步可控后,用神识解析灵草中的成份。 并控制体内力量剥离灵草中所需成份,按照不同的顺序、数量、温度将其融化成丹。 炼丹极其耗费心神和消耗元炁,往往炼制一炉丹药,苏小楼需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书中有一门增强神魂的打坐之法,深入修炼之后,才勉强可以炼制复杂的丹药。 第91章 全力炼丹 吞了几粒丹药后,右手指延伸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如同水一般包裹丹炉。 意念一动,淡蓝色的光‘砰’的一声炸响,化作蓝色的火焰。 待丹炉烧得通红,左手释放元炁控制木架子上的灵花、灵草飞入丹炉中,并释放神识,开始剥离其中需要的成份。 通过精细操控,剥离的灵药成份通过复杂组合,高温融合。 此时苏小楼已经感到极为吃力,精神力的消耗让他头疼欲裂,不过不能功亏一篑,只得咬牙坚持。 待最后一株重楼草移入丹炉中,加大了元炁的输入,蓝色的火焰急剧暴涨。 炽热的热浪喷涌而出,此时的苏小楼已经是全身冒出热汗,如雨一般落下,面色上也有痛苦之色。 元炁与精神力的透支,已经让他虚弱到站立都显得困难。 不过,此时丹药炼制到了最后关头,透过丹炉孔隙可见,七色光芒在丹炉中旋转。 丹药最后能否成功,还有一步极为关键,便是融合瞬间对于力量属性的赋予。 丹药即称为灵丹,必定有相应的法则。 书中对此说的极为详细。 所以,苏小楼双眼迸射出两道金光,玄奥的符文环绕整个丹炉,蓝色火焰顿时炸开。 苏小楼瞬间被掏空体内元炁,瘫倒在地,捂住刺痛的脑袋,久久都缓不过来。 强行撑起身,盘膝入定,打坐恢复。 十个时辰后,才勉强能站起身,揭开丹炉的盖子,四五十颗发出淡淡黄光,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漂浮在丹炉中央。 苏小楼隔空摄取一粒,丹药表面流光四溢,纹理规则清晰,如书中所说,是极为成功的。 当即吞下,运转六道炼气诀,盘腿而坐炼化丹药。 不多时,一道道淡黑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涌入他体内,以他为中心,巨大的字符阵环交替扩散。 将黑夜中的印天道观照得通明。 汲取六道之力,转化为元炁,确实能让他快速恢复。 不过六道之力黑暗属性污染了他的心境,又让他陷入幻觉之中。 这是六道之力的反噬。 文南岛上寺庙佛塔前…… 那种重新来过一遍,记忆犹新的痛苦让苏小楼倍受折磨。 清醒后的他,不得不开始诵读佛家清心咒,压制心魔。 都说修道之人,当内心通达,果然诚不欺人。 这六道之力太过于诡异,但是竟然能一夜补全自己需要打坐修炼十数天,甚至数月才能恢复,因透支一空的元炁和神识精神力。 如果能如此快速吸收元炁,往后修炼也能事半功倍。 如果仅靠这天地间、日月之下极度稀薄的元炁和贫瘠的灵草,到达这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恐怕最少也需要五六十年之久。 自己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都是问题。 所以,这心魔反噬必须想法化解。 逃避过去显然不现实,前世不过过眼云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不过留下了一个执念:活着。 所以木南府是必须回,不过每每想到回到木南府,他心里就免不了些似惧非惧之心。 给大和尚衍赫的舍利塔上了香,当年护下的两个小家伙,如今也长大成人,为寺中主事。 交代二人代为照看印天道观后,便下了印天山。 二十年了,他第一次朝木南府方向而去。 近乡情怯,此时才深有感触。 这二十年间,大哥苏然带领的变法大获成功。 不仅北击鞑子、大月族,极大削弱两族实力,后金女镇各部也被消灭殆尽,东面高句丽也被压得喘不过气。 苏然于去年辞官归隐,算的古往今来,罕见功成身退,权势滔天的首辅宰相。 三妹苏婉年二十一时,嫁给了玄乐亲王,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婚后也辛福美满。 如今大夏边境线已经往北推了千里,以往的边境重镇木南府,如今也变成了大夏北境的腹地重镇。 一扫五十年前的荒芜,人口密集,来往商队旅客络绎不绝,有几分江南之地的气息。 木南镇的规模也扩大了好几番,当年的木南镇如今也升级成了北木南府,独立出河间县。 镇口的石碑,成了城中的标志性建筑。 深秋落叶,微寒。 苏小楼站立在石碑前低头沉思。 一身单薄的黑色玄衣,乌黑的长发齐腰,简单的梳理,俊美到虚幻的容颜,仿若仙人一般。 引来许多人围观侧目,指指点点。 待苏小楼回过神来,眉头微皱,随即从石碑左侧小道离开。 物是人非,五十年前熟悉的街道、店铺都换了一个模样。 记忆里的面孔,都没了踪影,见此他便无心逛下去。 只是几个贼眉鼠眼之人,跟了他一路。 见此,他往清静的素衣巷而去。 素衣巷依旧卖着棺材等物,几十年了不曾变过模样,还是清静如初。 过了街道转角,见四下无人,飞身上了房顶。 待那一直跟踪的三人拐过街角,左右观望,四下没了苏小楼的身影,几人不禁叫可惜。 “大哥,这人瘦弱,怎生跑得这快。若是捉到月香楼,生得俊俏,细皮嫩肉,卖个千八百银子不成问题。”其中一人不甘道。 另外一人却不以为然:“二哥,这素衣巷屁大点地方,明日多派这弟兄蹲守,只要知道他住哪,到时候……嘿嘿……” 那络腮胡子头领觉得有理,正欲说什么,苏小楼如同鬼魅一般从房顶落下,吓了他一激灵。 苏小楼也懒得与他废话,抬手射出一道真气,了结了三人的性命。 留着在外面,也是祸害人。 如今仙凡有别,所无因,他便不会招惹果。 所以他不会去管这群人,人口买卖之事。 这三人运气不好罢了。 释放出火焰将尸体烧成了灰烬后,在街边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合适的木制面具戴上。 往后山而去。 只是如今的后山已然成了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有序,两旁的店铺、摊位,售卖着各种商品。 远处的山上却是依旧,山脚还立了一个巨大牌坊。 右侧刻着:星河灿烂山河耀。 左侧刻着:百世前行赖君导。 顶刻:落日山 一旁立有石碑,刻着牌坊的修立原因、时间等。 从牌坊处开始,有一丈宽石梯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那不是杏儿跟师父的墓地之处? 念及此,他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了石梯的尽头。 当年简陋的半山平地,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白玉铺成的平台,有两具青铜大鼎立在两旁。 有三层高台,用白玉石梯连接,护栏雕刻精美。 最上为两座坟墓,也用青白玉垒砌而成,有祭拜的石台、香炉。 可谓是香火鼎盛。 刚刚才有人上了香离去。 左侧坟墓巨石碑上一字未刻,右侧墓的墓碑则刻有:苏杏儿之墓。 苏小楼取下面具,心道当年那帮流民也算有心了,懂得知恩图报。 只是心中更多是复杂,难以言喻的心酸罢了。 朝着老瘸子师父墓前磕了三个头,默念道:“师父,这可能是弟子最后一次来看您了,如今弟子机缘巧合下得到仙法,也算遂了结独眼祖师的夙愿!” 一壶梨花酿出现在他手中,狠狠饮了一口,便将剩下的全部倒在墓前。 然后怔怔看着杏儿的墓许久后,用神识扫视后,才释放出元炁,包裹墓地的骨灰坛子,硬生生从土里扯了出来。 “丫头,少爷回来带你走,去个很美的地方!” …… 第92章 归家之宴 又是一年秋啊,苏小楼怅然站在模样大变的苏府门口。 当年的小院现如今扩建成了宰相府邸。 两头巨大的石狮矗立在门口,有卫兵站岗。 大门挂着喜气的红布,不时有马车停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往里而去,似乎苏府今日有什么喜事般。 门口招呼客人的主事见到苏小楼长相气质、穿着均不凡,而且看着苏府许久未曾离去。 便与一旁的几个小厮交代几句后,就走向苏府对面站着的苏小楼。 那主事走过去之后,礼貌拱手笑道:“这位公子,小人观您在这驻足良久,可是识得我家主人?” 苏小楼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 “我家主人今日八十大寿,何不入府静坐,吃杯寿酒。待我禀报我家主人!” “好!”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苏小楼。” “苏小楼……”管事心里默念了一句,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当下躬身邀请苏小楼进了府内。 入了内院,院中阁楼均摆满了酒席,颇为热闹。 演武场也被布置成了寿台。 小厮将苏小楼请入了一旁安静的茶室招待。 那管事越想越觉得此人名字在哪里听过,便将门口迎客的差事交给另外一名管事后,急匆匆往苏氏祖祠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静坐喝茶的苏小楼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在哪,在哪?快带我去!”一个老者浑厚且着急的催促之声。 “诶哟,老爷你慢点,慢点。” 然后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头发银白,身穿华服的老者,颤抖的看着他。 那十六七岁的模样,确有苏小楼八岁时的影子。 华服老者见此很失望,身形也有些摇晃,心里大起大落。 身旁两名贵妇赶紧搀扶着他。 他将贵妇赶到了一边,走了过去,正欲坐下。 “大哥,您老了!” 华服老者闻言,浑身颤抖,不小心将茶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 那两贵夫人和几个锦衣少年纷纷急着上前搀扶。 华服老者摆摆手,平复了心情,道:“我无事,你们都到外面去候着吧!” “爷爷……”一锦衣少年正欲说什么,被华服老者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等到茶室人空,华服老者苏然似有所思问道:“你可知那年冬天,杀了多少头鹿?” 话音结尾,已经有了杀机。 太过邪乎,若是自家弟弟还活着,也应该年过古稀。 刚才闻苏小楼名字,太过激动,冷静下来,只觉是阴谋,毕竟经历过那么多朝堂明争暗斗。 苏小楼喝了一口茶,开始说起那年的冬天。 说到最后,苏小楼也忍不住长叹道:“大哥说要过考察我的武艺。” 听至此,一生身居高位、霸道的苏然,眼眶竟然湿润起来,他已经能确定眼前十五六岁模样的人就是自己苦寻多年的弟弟。 因为他从未信过,棺材内那具尸体是他。 “这些年过的可好?”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长兄如父的关切。 苏小楼轻点点头,也问:“大哥呢,可也好?” “大哥好着了。就是苦了母亲,临死前依旧放不下你!” 想起苏母的模样,一时间苏小楼眼角滑落了两颗泪珠。 “孩儿不孝!” “莫要自责,回来就好。明儿去给他们上炷香,报个平安。” 苏小楼点点头。 …… 苏然的八十大寿,不知为何过得很潦草,应付完老皇帝贺寿的队伍后,就不再接客。 夜晚,苏府没有了外人。 祖祠内,已经如往常家聚一般,摆好了简单的饭菜。 灯火通明,苏然的十几个孙儿在院前打闹。 他的三个嫡系儿子和五个偏房儿子、儿媳均在祠堂前恭候着。 只见自家父亲苏然与母亲,有说有笑与一个十七八岁少年漫步而来。 几个儿子均感到无比的怪异,自从父亲辞官归隐后,还从未见他如此高兴过。 见一大家子人都在等,徐老夫人就说道:“都别站着了,老大,老三和老五,你们仨坐你父亲身边!” 闻言,众人纷纷落座,那被徐老夫人点名的三个中年人,赶紧搀扶着苏然落了主座。 徐老夫人却将那少年引入苏然身侧,让众人目瞪口呆。 苏然却将大儿子苏林赶开,指了指远处着桌上的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道:“将苏烈喊过来,坐在这!” 苏林只得无奈将自己儿子抱了过来。 母亲徐夫人却是满脸笑意,将苏林招呼了过去,叫管家在她身旁加了根凳子。 毕竟自己这大儿子如今也是一方大员,身居一品,内阁大学士。 虽自家丈夫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也不好赶到旁桌去。 苏林倒没什么,父亲那脾性他自然熟悉。 “这加根凳子,让我孙儿坐中间。” 苏然发话后,下人立刻在他与苏小楼中间加了根凳子。 见此,苏小楼敏锐察觉到旁桌几道嫉妒的目光。 苏家,也成了豪门贵族,如此也正常,人不令人嫉妒,都是庸才。 “爷爷,您吃!”刚坐下的苏烈就抓起一个烤馒头递给苏然。 苏然哈哈一笑道:“好,爷爷这就吃!” 真咬了一口后,与苏烈道:“你可知,你身边之人是谁?” 此言一出,一桌上除了苏然正妻徐老夫人外,均竖起耳朵,也好奇得紧。 苏烈看了微笑着的苏小楼,诚实的摇摇头,“孙儿不知!” “他可是你二爷。” 小孩子也不懂辈分与年龄的划分,不同于众人的目瞪口呆,反而开心道:“孙儿知道了,他是爷爷口中心心念念的楼二爷!” 苏然闻言,满意抚须点点头。 这小子也是聪明绝顶极具慧心之人,得自家爷爷确定后,当即下桌,朝苏小楼跪拜道:“孙儿见过二爷爷!” 见此,徐老夫人与苏林均面露笑意。 苏小楼闻得这一声‘二爷爷’,漂泊多年的他内心一暖,当即起身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无需多礼,初次见面,二爷爷送你一个小玩意!”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只见玉佩做工精美,发出淡淡荧光,不似普通之物。 苏烈并不敢接,而是看了一眼自家爷爷,见他点头后,才接过。 又拜谢苏小楼。 “小家伙不错!”苏小楼对苏然说道。 苏然点点头,“调皮捣蛋,比你当年丝毫不为过。” “嘿嘿,大哥也不逞多让!” 言至此,两人端起酒杯,对视一眼,大笑而饮。 旁人只觉得怪异不已,苏小楼如此年轻的模样,真是那个传说死去多年的苏家二子? 一顿简单的晚餐,让苏小楼许多年都没这样开心过。 和苏然喝到了深夜才休息。 第二日,苏府早早就准备了车驾,往苏家祖地祭拜苏父、苏母。 听闻自家二哥返家的消息,居住在河间府的三妹苏婉也匆匆赶来。 数十年不见,年过六十的她,驻颜有术,若四五十岁一般的贵妇人。 她不可置信之下,轻声唤了一声:“二哥?” 苏小楼露出她熟悉的笑容答道:“三妹!” 苏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抱着苏小楼失声痛哭起来。 …… 祭拜完苏父、苏母后,苏小楼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又在苏府停留了几日,留下了一封书信后,悄然离去。 这几日,让他沉溺在其中,家人亲情让他难以自拔,已经在动摇他的道心。 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留下来,不仅六道引气诀难以有突破,还会给苏府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灾难。 苏然似乎早就知道苏小楼会不告而别,拿着那封书信看了又看,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多年的夙愿,如今犹若梦里。 内心如何都不舍苏小楼离去的。 一旁还放着两瓶丹药,信中言可延年益寿,祛除百病。 一瓶留给他,一瓶留给苏婉。 想到自家弟弟那十七八岁的容颜和强健的身体。 凝视这丹药,兴许真如二弟所说,延年益寿、祛除百病。 所以苏然毫不犹豫吞了一粒。 他多年为帝国苦命奔波,塞外征战,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能活到这八十岁,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发现身体实在不行之后,他不得不婉拒盛武帝的苦苦挽留,坚决辞官归隐,就是怕任上而亡,造成朝局混乱。 若是再能活十年,必能完成如今同样病入膏肓有知遇之恩盛武帝所托,给新皇登基保驾护航。 …… 盛武四十九年夏,辞官归隐两年的苏然,突然陪同太子进行北巡。 同月,盛武帝下旨,加封苏然为太子太保、辅政总理大臣、世袭一等公爵、配享太庙。 一时轰动朝野。 第93章 梨花未开 离开北木南府后,犹豫了很久,他才决定往木南城而去。 木南城,改变了他一生的地方。若是无文南岛之变,他现在会不会与徐挽歌在北木南府颐养天年呢?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罢了,最艰难的一步总要迈出去。 先是去看了旧货市场的宅院,依旧如初,只是换了主人。 院中水井旁的那棵树,长大了许多,回想起杏儿在水井旁洗衣的模样,他嘴角溢出笑来……只是很快又回到了现实,免不了叹息。 城外的陷阵营早已将大本营搬到北边,所以原来陷阵营的驻地已经成了外城扩建的住宅。 这木南城,比五十年前更加的繁华。 木南河边热闹更盛。 月很明,赏月的花船在河中飘荡,街上许多庆祝的活动让他猛然想起,今是中秋之夜。 中秋啊,意难尽。 站在石拱桥上,看着灯火通明的木南河畔,一时间有些恍惚。 再次踏上文南岛上,那夜一幕幕仿若昨日。 文南岛因五十二年前的灾变,死了那么多人,别人也不愿意再来搞商业开发。 因时常发生闹鬼之事,官府干脆将十里处文殊寺迁到了文南岛。 多年来扩建了不少寺庙楼宇,但当年那座塔以及寺庙都完整保存了下来。 再次见到这里的一景一物,苏小楼的手都微微颤抖,摸着已经修复的柱子,那根钢针就插在这个位置。 心还依旧隐隐作疼,五十二年了,自己还是不能释怀。 焚香的和尚见此,佛家礼仪行了一礼道:“施主,文南塔入亥时关闭。如须上香祈佛还愿,可到大雄宝殿!” 苏小楼收了手,微微点点头。 出了佛塔。 身后传来和尚关闭文南塔大门的咯吱声,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过去,两扇木制大门渐渐盖过了里面蜡烛的火光。 就让往事如同这关闭的大门随风而去吧。 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是大哥苏然给他的。 大哥苏然掌权后,开始调查自己死因和杏春园灾变的原因,为了报杀弟之仇,与这件事有牵连者,都被他一一清算。 盛武皇帝也借机利用此事,开始进行血腥的清洗,杀得血流成河,连同老太监蔡明都没能得到善终。 信中定是关于徐挽歌的信息。 他在文南岛的入口处,犹豫了很久,他恐惧面对徐挽歌。 但是他不能在心中留下如此魔种。 所以他还是拆开了,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木南街郡主府! 化作一道流光,朝木南街而去。 熟悉样式的阁楼,与当年的挽风阁如出一辙,连院子里的假山花草都一模一样。 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五十二年前,挽风阁内漫步赏园,历历在目。 这郡主府因中秋灯火通明,却依旧幽静。 寻着声音到了府邸中央,一小湖中雅致的宫殿。 湖边楼帘下,隐约可见几个年轻女子在弹奏歌唱。 苏小楼轻身落到一侧。 这时音唱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姑妈,茵儿唱得怎么样?” “还得多练习,身子骨偏弱,中气不足……咳……咳。” 苍老的声音中,是那魂牵梦绕的熟悉之音。 苏小楼心颤起来,差点控制不住现了身影,唤声‘挽歌!’。 又听得那妙龄少女‘嗯’一声后,另外一个少女道:“姑妈,上次您答应给我和茵儿讲,文南岛青玉案-会文端午。那句: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让人好生向往!” 半躺在卧榻上的徐挽歌,虽年逾七十,兴许是修炼功法原因,却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一般,脸上虽有苍老之色,却并无太多的皱纹。 她闻言,微笑了一下,溺爱的摸了摸那少女的头,道:“好好好,姑妈就遂了你俩的心愿。” 说着,徐挽歌面色陷入了回忆之中,口中娓娓道来,从挽风阁那场刺杀开始讲起。 …… 苏小楼在窗外听得入神。 说到文南岛文会后的灾变,徐挽歌停顿了一下,省略了过去。 只是说到木南镇城隍庙旁,梨花树下的诀别,她两行清泪控制不住滑了下来。 “姑妈,你怎么哭了?”听得痴痴的两个少女急忙问道。 “姑妈应景生情罢了,无事!” “这清玉小姐做了什么呢?苏公子为何一定要离开她?” “是啊,是啊,姑妈可知道?” 面对两个少女期待的目光,徐挽歌默而不语,最后摇了摇头。 清玉与苏公子。 窗外的苏小楼心里深深叹息。 “姑妈会唱这首《春庭雪》吗?” 徐挽歌坐起身来,来了些兴致:“茵儿,你去将琴取来!” 一曲古琴中的春庭雪从房中飞出,熟悉的声音没有变过。 不仅有两个少女听得如痴如醉,窗外之人闻曲也失神心如刀绞。 这一世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是啊,咫尺之间。 人生有太多的意难平,梨花要开了吗? 是了,春未到,冬也未来,算不得分别,不是吗? 春欲晚,梨花谢了又一年! 这一刻,苏小楼心有所悟,他们之间,从未分开过,海角天涯之间的距离,都牵挂着彼此。 这不是梨花盛开时。 苏小楼扶在木制柱子上的手,因情绪变化,竟然嵌入柱子中,发出尖锐的撕裂声。 房内琴声戛然而止。 徐挽歌心有所感,快步从房中跑了出来。 “姑妈,姑妈,小心……” 两个少女在她身后焦急喊道,跟着追了出来。 房屋转角处,宫灯下,哪里还有人影,只见柱子上的抓痕。 再看护栏上放着一瓶发着荧光的小瓷瓶。 瓷瓶下压着一张信纸。 徐挽歌心跳剧烈加速,缓步走了过去,颤抖的手拿起信纸。 看完之后,眼泪再次滑落,仰头看着清月,泪珠印着星光。 她眼中是幻意,脸上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喃喃道:“谢谢你,苏郎。挽歌至此心中再无憾事!” …… 告别了徐挽歌,苏小楼觉得内心被彻底释放了出来,那萦绕在心间的黑暗烟消云散。 前往石涧崖,祭拜独眼老人师祖后,他也要继续追寻自己的路。 人生就是一个拿起,背负,困惑,追寻,顿悟,再放下的过程。 有时候,顿悟放下,只需要给我们内心一个能跨的过去的交代罢了。 不一定是风起云涌、惊天撼地。 每个人都值得拥有,轻身拥抱春天的阳光! 第94章 时轮本经 苏小楼再次踏入石涧崖,却成了孤身一人。 这条路,也许会很孤独。 当年那群熟悉的金丝猴儿如今也如陌生人一般看他。 当真物是人非! 这里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温暖,站在那几棵长大许多的老树下,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蜕变了一般。 ……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游历了西北和苗疆,并前往吐蕃国法轮寺,窃取了法轮寺镇寺之宝,也是密宗无上至宝的《时轮经》本经。 衍赫大和尚曾见苏小楼心魔爆发时的惨状,私下曾偷偷与他言,万里之外法轮寺有一部奇书,里面有一法,可净心明台。 做完这一切,于第二年冬天返回了印天道观。 心愿一了,他也要打算闭死关,欲突破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 不过六道之力的负面反噬,他花了整整一年才全部根除。 所以平时修炼,他很精细的控制吸取的六道轮回之力的数量,虽比以前速度要快上许多,但相对于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的宏观阐述,就显得很缓慢。 在继续大量汲取六道轮回之力前,他必须解决好这个问题。 木南城一行,过往从利刃变成了心修的基石,但人欲贪恋,长时间被六道之力腐蚀,难保不会出现大问题。 在吐蕃,他也拜访过几位密宗高僧,打听这《时轮经》,虽说得玄奥,具体如何他也无从得知,所以便去盗取了这部经书。 打开存放《时轮经》的紫檀盒子,里面一本羊皮做成的厚厚经书呈现在眼前。 还有一股未消散的血腥味。 羊皮似乎是被血液染红,上面的梵文却是白色。 苏小楼对于梵文多有涉猎,阅读起来倒也不是很吃力,只是很多密宗专用的术语让他一知半解。 不过也在第三卷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三卷主要讲述人最大的妄念,即是攀缘过去、现在、与未来,而流转于六道,故诸佛示说无数解脱法门,以度有情出离轮回。 情器世间是随着十二年轮,一期一期的不断增益或毁损,由因缘和合生出轮回流转中的乐与痛。 还有大篇幅的打坐修炼之法。 到与六道引气诀关于轮回论述有一定的共源性。 而且《时轮经》三卷,着重讲解如何跳脱轮回之苦,依时轮法修持,如改正阳不当或四大不调。 化斗争为和谐,令毁灭的得以复生,化苦难为幸福。可获得平息一切刼难,促进心境平和,提升生命意义,使涅盘不轮回,往生净土等多种功德。 终极奥义是理解人类生命在宇宙时空中的生灭规律和与其相应的方法及最终目的。 越深入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此经书当真凡人所作? 不过也令他欣喜若狂,这大大超出原来希望它能压制六道轮回之力反噬的期望。 这《时轮经》卷三结合六道引气诀神识修炼之法,或许能根本解决这恐怖的反噬。 所以他时常来往于通明寺和京城白马寺、金陵梵音寺等寺庙,向禅宗、密宗高僧请教这《时轮经》卷三修炼,遇到的晦涩难懂之处。 …… 时光飞逝,十年弹指挥间而过。 苏小楼到处请教《时轮经》的内容问题,终是引起了吐蕃密宗的察觉。 密宗高手尽出,第一百四十三代转世如徕,带着吐蕃国主亲笔书信,亲访大夏皇帝,以求寻回密宗至宝《时轮经》。 此时,吐蕃公主刚下嫁大夏十三皇子,大夏正值与吐蕃结盟攻打大月族之际。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 所以白马寺住持亲访通明寺,毕竟那论经少年均是持通明寺文书拜访。 此时,通明寺上任住持刚圆寂不久,当年苏小楼护下的那两小和尚兄弟中的哥哥弘悟大和尚,刚继任通明寺住持。 住持上任,报朝廷文书也得了皇帝批准。 此时他正一脸为难的招待白马寺住持观真大和尚。 心里暗暗心惊,师叔祖如此胆大,竟然真的盗取了密宗重宝。 虽然他很清楚苏师叔祖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但还是不敢相信师叔祖竟然胆大至此。 怪不得前些时日,密宗那些和尚被打断了手脚,丢在印天城府衙门前,还是自己去保释出来的医治。 恐怕都是去向师叔祖讨要经书才遭此横祸。 想想师叔祖都快一百岁了,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的模样,特别是那通天的手段神秘莫测。 至此弘悟就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喝下一口茶压了下去,不露声色。 观真何等人物,都是老成精的,哪里看不出弘悟绝对是知道此事的。 但通明寺有太皇太后撑腰,他也不敢太过逼迫。 从怀中掏出皇帝的密喻,笑眯眯递给弘悟道:“圣上之意,弘悟师弟可莫要嫌师兄我咄咄逼人!” 老和尚说着,也喝了一口茶掩饰下,并偷偷看了一眼弘悟,见他识得新皇笔迹,这才继续道:“这经书,密宗人无能,丢了便是丢了。若是我等能寻回此书,圣上断不会断了万佛山的修建。弘悟师弟,必能留名我佛教经书之中。” 弘悟放下皇帝的手谕,面有意动之色,当年万佛山开工,通明寺捐了数百年的积累,十万两银子。 但是自家师祖连名字都未能刻在万佛山上面,至死都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 说到底就是通明寺为苦修寺院,太穷。那十万银子都还是历代宫中娘娘们的捐资。 如果能写进万佛经内,不仅能圆祖师夙愿,自己也能让通明寺之名,流传万代。 观真哪里知道弘悟心里转了那么多道道,只见他露出心动之色后,继续趁热打铁道:“盛武皇帝去世,太后命白马寺主修万佛经,师兄不才,正好负责此事……” “好,我应了师兄。”弘悟赶紧出言,生怕观真反悔一般。 “不过。” 弘悟应过之后一句不过,让心落的观真老和尚心又提了起来。 弘悟站起身,左右踱步,最终颇感为难道:“我家那师叔祖有通天之能,神鬼莫测。想要他拿出经书,只有一人能办到!” “谁?”观真赶紧问道。 “我师弟,弘性。” 观真皱了皱眉,感觉这年轻的弘悟要作妖。 “师弟难道还驱使不动自家师弟不成?” 弘悟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瞒师兄,师弟这住持是论道胜出而来,全寺就弘悟师弟极为不服,正在气头上。” “那我亲自去劝说?” 弘悟赶紧拉住他,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之色,道:“我那师弟性子暴躁,极难沟通。家师坐化前,命他监造佛主大殿,一天不完工,一天不准下山去。” “这有何因果?” 弘悟见观真上套了,便表演上了,长叹一口气道:“我通明寺原为入世苦修,得小成。如今师弟遵循师命建造佛主大殿,下不得山,也就修不成这小成佛法。我虽想帮助师弟,奈何寺中也困苦,无力给弘悟师弟太多的帮助。所以他对我这师兄多有怨念!” “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观真听得一愣,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小子真是出家人吗? 怎么化缘都化到我老和尚头上来了。 面露不善道:“这么说,只有帮了你家师弟建造这佛主殿,你才请的动他?” “是极,是极。家师曾言师弟修心不足,嗔念太重,罪过,罪过……” 观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和尚,气的咬牙切齿,但也不得不压下心中不悦,和颜悦色道:“这有何难,建造佛殿本就是功德之事。京中有一富商,为了还愿,欲出资修建大雄宝殿一座,师兄过几日便将他请过来。” 弘悟皮笑肉不笑道:“那我要替师弟谢过师兄了,等那富商来了,与弘性师弟进行了交接,必定能请得动他去师叔祖那。” 闻言,观真心里大骂弘悟无耻,难道怀疑自己会诓他不成。 面上却笑道:“好说,好说!” …… 也确如弘悟说的那般,苏小楼一向对心思单纯的弘性颇为喜爱,所以全寺也只有弘性敢在这印天道观自由出入。 不请自来的下场都很惨。 待那富商前来确定出资建造通明寺主佛殿后,弘性就带着弘悟、观真、密宗的几个高僧,还有内庭太监往印天道观而去。 乘船到了道观口石梯,几人均被这里的壮观景色所震撼。 弘性礼貌的拦住众人道:“各位师兄请留步,师叔祖他老人家不喜陌生人。劳烦在此稍作等候,我去禀报他老人家。” 见弘性言语间毫无心机,如同孩童那般透着单纯。 观真心知被弘悟坑了一把,冷冷看了他一眼。 弘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呵呵。 那几个密宗高僧虽然面有不悦,但是也听同行武僧说这道观中道士深不可测,万不可轻举妄动。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已至黄昏落日,一行人都快失去耐心时,弘悟才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盒从道观中走了出来。 见那木盒上特殊的图案,几个密宗高僧激动的跪地恭拜了一番后,这才打开盒子。 其中一个最老的密宗和尚洗了手,开始检查《时轮经》的真伪。 确定为真后,观真老和尚与那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 悟性叫住了正欲离去的密宗和尚:“几位大师留步,我家师叔祖说当年取走《时轮经》时,阿巴松赞大师是默许的。如今归还时,请代向阿巴松赞大师转达他的感激之情,并将此物代为转交给他。” 却是一个发出淡淡荧光的玉瓶和一封书信。 几个高僧闻言,这才恍然,也未曾有疑。 难怪法轮寺地位崇高的那位大师从不过问《时轮经》丢失之事,只与信徒说,该归时它便会归。 见这道观主人与阿巴松赞大师平辈论交,几人心里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恭敬接过玉瓶和书信后,才离开断龙山。 第95章 轮回净心 根据《时轮经》本经第三卷,苏小楼以十年自身对于其的理解,各大寺院高僧的注释,抽出其中的精华,揉和成了迦罗轮回净心诀。 今夜他就要尝试这静心诀到底有没有用。 口中吞服一粒聚气丹后,开始汲取六道轮回之力,无数黑色光束往他身体内涌去,在上灵台丹海处以六道轮回诀进行转化,元炁归入气海。 同时那被转换后剩余的黑色光束开始在他识海沉积,苏小楼立刻感受到了负面的情绪。 于是开始起伽罗轮回净心诀的密宗手印,念出咒语,辅以元炁运转。 刹那间,玄奥的经文符号组成的光圈交叉平替释放在整个道观中。 苏小楼清脆的经书诵读声,突然变得深邃浑厚,然后开始重叠,慢慢放大,最后仿佛千万密宗僧人在同时诵读着这咒语一般。 整个断龙山被金色佛光笼罩,那光芒、声音让万事万物都进入了平和的状态。 山间正在厮杀的狼群、捕食老鼠的猫头鹰、断龙湖中大鱼追着小鱼群进食……忽然就停止了下来,嗜血的气氛变得平和下来,连同花草树木都沉醉在这声音中。 数十里外的通明寺一众僧人纷纷出了佛殿,虔诚跪拜起来。 那金色的光芒好似组成了万佛之会一般,如此神迹,百里可见,一时轰动整个大夏。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苏小楼体内识海,化作一个拟化的他,漂浮在混乱充斥着各种暴力、黑暗、躁动……情绪海洋中,吟唱起伽罗轮回净心诀,一段段晦涩玄奥的经文,在识海中组成一道道圆环,经过复杂的组合,形成了对这些负面情绪绞杀的利器。 不过片刻,识海就归于平静。 苏小楼也停止了伽罗轮回静心诀的运转,缓缓睁开眼。 与此同时,断龙山的异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元炁从气海与丹田间所谓灵根处,往全身筋脉、穴道循环进出,有生生不息之态。 不禁喜上眉梢,十年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这脱胎于《时轮经》第三卷的伽罗轮回净心诀,完美的解决了六道轮回之力的反噬。 自己也可安心闭死关来突破十一层,争取十五年内达到此目的。 此时天色大亮,看着鼎中快要燃尽的巨香,自己这一入定修炼,竟然过了整整三日,感觉不过片刻间。 这让他既享受也担忧,担忧自己的寿命真的够把这六道引气诀修炼到大圆满吗? 忽然几声喊杀声从远处传来,他的神识立刻铺天盖地的散了出去。 断龙湖西六里的树林中,几个持剑江湖人士正在围杀三人,两个女人一个孩子。 那两女人已经是伤到要害,仅凭一股子意志在护着那六七岁的孩童。 孩童背负的长剑让苏小楼眉头微皱,数道剑气横跨虚空而来,将一干江湖人士尽数斩杀。 如此诡异的惊变,那两女人持剑紧张四处张望戒备,但是除了满地的尸体,再无他物。 …… 苏小楼一直在道观石梯下的船台等着,待那艘小船靠岸。 此时那两个女人已经全无生机,只剩男孩在悲伤的哭泣。 见到如仙人一般的苏小楼,男孩哭泣戛然而止,愣了许久后,才艰难从船上爬出来。 身上有不少伤口。 他挣扎着跪了下去,只是如此动作,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竟疼晕了过去。 苏小楼摇了摇头,释放出元炁包裹着小男孩,带入了道观中。 喂了几粒丹药,处理好伤口,倒也无性命之忧。 这小家伙很幸运,伤口离要害位置都只有寸许。 拿起小男孩紧紧握住的长剑,古朴的模样,不正是自己赠送给那白衣剑客的长剑吗? 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白衣剑客已经将剑法练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江湖上能正面取他性命之人,至少苏小楼至今都还没遇到过。 江湖人心远比对决更加凶险,苏小楼微微摇头。 他杀了那么多江湖中人,成就魔之一剑,死在别人手中也不足为奇。 第二日,苏小楼正在禅室内打坐,那小男孩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简成拜见仙师!” 稚嫩声中竟有几分成人之态。 “起来罢,这支剑是怎么来的?” 只听破空之声,那柄古朴长剑就漂浮在男孩身侧。 男孩并没有起身,脸上浮起悲伤之色,不过咬牙克制住,带些哭腔道:“回禀仙师,这是家父佩剑。家父遭奸人暗算,中毒身亡。临死前叫我带上这把剑,来寻仙师求的庇护。” 苏小楼点点头,以示知晓。跟自己猜测的也差不多。 “你父亲与我颇有缘分,你可在这观中安心住下。衣食住行,且需你自行动手。” “简成谢过仙师!” 男孩再次拜谢,抬头后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从这天开始印天道观多了一个叫李简成小男孩。 弘性每月都会上断龙山,给师叔祖打扫三清大殿、整理菜园子、药园,一般会呆个三四日才会离去。 一来二去,与小男孩熟悉起来,见他穿得破破烂烂,弘性专门到印天城给他做了几件合身的道袍。 所以穿着道袍的李简成出现在苏小楼视线里的时候,他眉头微皱,心里想是不是将这小家伙送到通明寺算了。 不过他的言行举止,或许是因为家中变故的原因,显得极为成熟,并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这让他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日,弘性正在给药园除草,见李简成闷闷不乐坐在一旁,弘性放下锄头,坐在他的身边,喝了一口水:“阿弥陀佛,小简成,何事这般忧愁?” 李简成看了一眼弘性和尚,闻言忽然眼睛一亮,期待问道:“弘大叔,你能教我武功吗?” 弘性一愣,他虽毫无心机,内心至诚,但不代表他傻。这孩子眼中的仇恨他还是看得出。 所以他摇摇头,双手合十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弘大叔不能破戒,起因而赎果,阿弥陀佛。” 李简成脸色黯淡下去,拉耷着脑袋。 见此,弘性不忍,拿起锄头继续除草。 “你何不去问问师叔祖,以解心中之惑!” 弘性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给他指点了一条路。 李简成也拿起锄头,有气无力的跟着一起除草道:“仙师说他不收徒!” “非也,人当有凌云之志,心如坚石,何愁不能拜入师叔祖门下,习得一身本领。” 李简成闻言心里一动,若有所思,隐约有了主意。 是夜,禅房内,李简成跪拜在苏小楼前,一言不发。 整整三个时辰一动未动,苏小楼都诧异这孩子心性坚韧,如此长时间跪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起来罢,我说过,我不收徒,你跪着也没用!” 李简成泣不成声道:“回仙长,简成每日回想起家父、家母惨死画面,夜不能寐,心若刀割。若简成无力报得此仇,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哪怕是死了,又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恳请仙长收我为徒!” “仇是你之事,与我何关?虽与你父亲有些渊源,让你留在这印天道观之中庇护于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莫要不识好歹!” 话音落后,苏小楼消失在禅房。 李简成却在里面整整跪到了第二日中午,还是弘性发现他已经晕倒在禅房内。 将他抱出,喂了药。 小家伙内伤未愈,又如此跪着,差点小命不保。帮他盖好被子后,见他那倔强的脸色,也于心不忍。 只是,师叔祖行事不按常理,他也无能为力。 因担忧小简成做什么傻事丢了小命,忙完道观中琐事的弘性并没有下山。 就这样,李简成天天到苏小楼房外跪着,以求拜师。 如此执拗的性格实在不像一个孩童。 此举终究还是让苏小楼松了口,不然这倔强的孩子必定要跪死在他房门前。 所以一个月后,苏小楼对他说了一句:“想拜入我门下,也不是不行。后山二里处山崖下,有一堆落石,你若能将这些落石搬回山顶,便可入我门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简成欣喜若狂,旁边弘性却是苦笑不已。 当李简成狂奔到那山崖下时,不禁也傻眼了,只见山崖下堆满了拳头大小的落石,足足有十丈之高。 从喜到绝望的落差,让李简成瘫坐在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想到父母惨死,两个姑姑带他拼命逃命,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埋头在地,哭泣起来。 走近的弘性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正想开导一下这小家伙,却见他突然站起身,目光含泪坚定的看着眼前如小山一般的落石堆,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第96章 门内首徒 于是乎,断龙山上多了一个每日从山脚背负落石往山顶的孩童。 弘性教会了他如何做饭、种菜,传授了他外家用药养身的知识,将他身体调养好后,这才放心下山。 此时已经是五个月后。 而后两年,李简成无论寒暑,都在往那山顶搬运落石。 闭关少则一两月,多则五六月的苏小楼见此,都惊讶此子的毅力。 看着那瘦弱单薄的身躯,艰难的背着一竹蒌落石,艰难的爬往山顶,苏小楼沉思起来。 也许,这小家伙出现在这道观,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自己答应过师父,灼月六玄功、灼月剑法绝对不会在自己手中断了传承。 苏小楼还是被这孩子持之以恒的态度打动了,深夜他唤醒了正在熟睡的李简成。 三清大殿另外一侧,是他花了一些时间建的一栋大殿,用于摆放悟道子、独眼老人、自家师父的牌位,还有杏儿的骨灰坛。 李简成一脸疑惑的跟着内心里那道声音走进大殿,见到正在灵位前点香的苏小楼,心里一惊,当即跪拜道:“拜见仙师!” 两年而过,李简成因为搬运落石,劳苦不堪,加上清茶淡饭,身高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面色发黄,有些营养不良。 “起来罢!”苏小楼说完,将香递给了他。 李简成还没有反应过来,拿着香一脸茫然。 只听苏小楼继续道:“本门悟道子为开宗祖师爷,独眼老人为师祖,南凉为家师,你且行三拜九叩之礼。” 闻言,李简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自己……仙长要收自己为徒吗? 他是聪慧之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执香。 “一拜悟道子祖师爷,再拜独眼老人师祖,三拜南凉师祖。” 李简成跟随苏小楼言语叩拜,将香插入香炉。 “叩头!” 见李简成认真模样,恍惚间回到木南镇,当年自己拜入老瘸子师父门下的场景,简单的入门仪式。 “礼毕,起身。为师宣读本门门规。” “谨听仙长……”李简成话音未落,苏小楼凌厉的目光看过来,他立刻改口继续道:“谨听师父教诲!” “入我门,有四规。一规严禁滥杀无辜,二规严禁私传门内绝学,三规重忠守诚,四规不得断绝传承。你可记住?” “弟子谨记在心!” …… 寒暑冬夏,山中又十年。 闭关两年之久的苏小楼入定中醒来,心情大好。 他冲破了六道炼气诀第十一层,如今元炁循环三关,沉入灵根,实力暴涨了三四倍有余。 体内元炁充沛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似乎突破了一个关口。 就好似爬山之人,终入山顶,见得山后之景一般,窥得玄奥天机,触摸到万物根本。 所以,他能清晰感受自己的寿命已经得到了延长。 未突破十一层时,他有感自己的命数大概就在一百岁左右的样子,如今那种玄妙之感下,似乎又多了二十年的寿命。 莫非,这功法每每突破还能增加寿命不成,思至此,苏小楼不禁内心火热起来。 道观前,传来了剑气爆裂的声音。 李简成已经习惯了师父这般神出鬼没,突然出现。 当即收剑,抱拳行礼道:“师父,您出关了?” 苏小楼点点头,十年,这徒弟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生的一股子浩然正气,或许是受苏小楼气息所感染,也有那么一股子超脱烟火。 “将灼月剑法漫天飞雪,全力使出!” “是,师父。” 李简成很自信自己的剑法修为能让师父满意。 化作漫天残影与无孔不入的剑气,激荡的真气在空中炸开。 苏小楼二指成势,一道元炁构筑的透明长剑凭空生出。 他仿佛能瞬移一般,出现在李简成的剑势圈中。 剑势圈中真气与剑气交错薄弱之处,苏小楼眨眼间刺出二十余剑。 李简成只感觉进可攻退可守的漫天飞雪如同气泡一般被师父戳破,如遭重击,口吐鲜血重重砸在水中。 艰难的爬上岸后,还心有余悸,剑法被破的一瞬间,仿佛被扯下了兵刃,任人宰割一般,他感到了恐惧。 “为师只用了与你相同灼月六玄功六层的修为,却可轻易破你之剑,可知道为什么吗?” 李简成陷入了迷茫,苦思无果后,道:“徒儿不知!” “经验算一小部分。这十年为师命你与山中老虎等猛兽搏杀,看来你并没有理解为师的用意,一味只知杀戮泄愤。虽然你天赋异禀,但修剑者当心无旁骛,你却很难做到。” 李简成闻言满脸羞愧,低头不敢言语。 “你若不能静心沉气,即便炼成两路俱灭之剑,遇到高手,也不堪一击。希望你好自为之,藏书阁内有早年为师修炼心得笔录,你可借鉴。五年后,为师再行考核,若是还这般沉溺在仇恨中懈怠,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李简成闻言心头一震,再看过去,已然没了师父的身影。 师父很少手把手的教他,更多是在关键的时候给予他指导,防止他走弯路。 这些年他进步神速,已经能在弘性叔手下走过百招。 不曾想与师父之期望相差甚远。 痛定思痛后,李简成做出了改变,他心境不稳,没法全身心投入修炼中。 所以他决定暂停修炼,到通明寺研读佛法,以求克制心中着魔一般的仇恨。 苏小楼则开始了第二阶段收集灵药,不得已又开始洗劫江南一带的富户。 短短两年,断龙山上本来被使用一空的各种药材又栽满了山间。 得到足够多的灵花、灵草后,他便着手准备炼制引气丹。 与聚气丹不同,引气丹能催化六道轮回引气诀的运转,加速汲取六道之力。 就好比聚气丹比作用葫芦瓢舀水,而这引气丹就是给你足够的力气,用桶直接装满。 炼制引气丹难度要比第一次炼制聚气丹要容易得多,因为此时苏小楼元炁充沛、神魂强大远胜当初。 棘手的是收集来的灵药太过贫瘠,与六道引气诀中描述的灵草相去甚远,炼制所需灵草数量是书中所说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上百倍。 所以单单提取灵草中的有用成份,就耗费了苏小楼大量宝贵的时间。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他对于元炁、神识的操控日渐强大。 三里之外,可在一堆白米中挑出混杂在里面的芝麻,无聊的尝试罢了。 灵药需求量实在太过于庞大,他也不得不远行,前往北境大山、外海岛屿和深海寻找罕见的灵药。 第97章 故人之后 得益于早年的游历,稀缺的灵药倒也有迹可寻。 将引气丹炼制出足够的数量,已经是五年后。 一大早,李简成就跪坐偌大禅殿前的蒲团上,等待师父苏小楼。 禅殿是五年前重新建造,连接地下室,主要是打造一个闭关场所。 主墙上是一幅苏小楼亲笔所画,丈高的断龙山全貌图。 待苏小楼从闭关室出来以后,李简成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五年之期已到,来接受苏小楼的考核。 此时龄过二十二的徒弟,比之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也差不了太多。 不似五年前那般锋芒毕露,气息内敛,呼吸规律又中气十足,如同一颗掩盖光芒的明珠。 苏小楼见此比较满意,随手从禅殿外的古衫树上隔空折了一根树枝。 “出剑吧!” “弟子得罪。” 李简成话音间拔剑飞身刺向苏小楼,不见半点真气、剑气外泄。 苏小楼持树枝迎上,碰撞的瞬间,巨大的力道传递到他手上。 苏小楼喝道一声:“好,小心为师四路四季雷雨之剑!” 这雷雨之剑,为灼月剑法第二段剑法中的基础,学会很简单,精通却非常难。 剑招对真气运行有着极高的要求。 没有激荡的剑气碰撞,只有肉眼可见的精妙剑招,不过十息时间,二人便走了二十余招。 简单试探后,苏小楼便不再进攻,而是将李简成的剑招逐一进行拆解、破解,有教导之意。 一个时辰,李简成将灼月剑法悉数使完,见此苏小楼剑法路数一变,却不再是李简成熟悉的灼月剑法。 剑法虚实结合,刁钻毒辣,比之灼月剑法更加精妙,一时拆招变成进攻,李简成被压制得连连后退。 苏小楼一招润雨无声,破了他俱灭的离剑式,树枝拍在他手腕上,长剑失去控制,蜂鸣着插入一旁的柱子中。 树枝回转直抵他的喉咙,李简成被逼得只好停下动作,一脸震惊与失落。 苏小楼并未言语,而是收了树枝,隔空拔下长剑,喝道:“莫要分心,看为师出剑!” 然后苏小楼身形缓慢演示剑法,一点点的加快速度,最后快到了只剩下虚影。 李简成拼命集中精力观察师父的剑招和真气运行的路线。 不过最后,他产生了极大的疑惑,此剑法虽然不似灼月剑法,但是又有其的影子。 比如漫天飞雪中最为精妙的化雨为冰,应该在两息间刺出二十一剑,攻敌面门。 而师父所使则是面门佯攻,剑势回转。直取人之后背,其中变换难度不言而喻。 半炷香过后,苏小楼收了长剑,问道:“记住多少?” “徒儿未记住一招一式。”李简成忐忑如实说着,并继续问出了心中疑问:“徒儿拼命的想记住,但原有的灼月剑法却打乱了我的记忆,到最后反而不知该如何去使这剑法,但是对灼月剑法的五段剑法中的部分剑招有了新的感悟。” 说着还不安看向了苏小楼脸色。 谁知苏小楼却出乎预料的满意点点头,将长剑递给还给他,负手走出禅殿:“记不住是对的,当年师父传我灼月剑法剑谱,只是简单的教了我一些关键之处,曾言:悟道子祖师爷创造的灼月剑法高深莫测,五段剑法不过是其基石,千人千面,不拘泥于剑谱限制,才能掌握其真正的奥义,破天下之剑,达到万物为剑的地步。跟随自己的本心走,才是灼月剑法真正核心的精髓。” 李简成拿着那柄长剑,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似乎抓住了心中迷雾中的亮点,化作一道残影,手中长剑包裹着爆裂的真气,一剑刺入院中的巨石中,直至剑柄。 再想拔出长剑,已是纹丝不动。 ...... 苏小楼下了断龙山,往印天城而去。 弘性在印天城采买物资时,遭人偷袭重伤,通明寺高手尽出,在印天城南五十余里的上饶县抓住偷袭之人。 因为是两名女子,所以关在了印天府衙大牢,弘悟遣人来告知其中一名女子声称识得他。 已经有些时日了,他在专心炼丹,所以也就未理睬。 直至今日才得空闲,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识得他。 因为两女子识得自家祖师,通明寺一直派了四个武僧在府衙牢狱中看守两名女子。 所以见到两名女子时,倒也完好,被好吃好喝招待着。 见到苏小楼,四名武僧赶紧行礼道:“参见师祖!” 苏小楼示意四人先出去。 两名女子应该十六七岁的模样,听见四个中年和尚叫这眼前俊俏像假的一般少年郎为祖师,也是暗暗称奇。 确定自己记忆中无两人痕迹,便欲转身离去。 两名女子也是心思敏捷之人,虽然通明寺的和尚不会杀了自己,但是移交给官府,凭二人美貌,下场有多惨,自是知道。 其中一女子当即着急道:“你就是那苏小楼?” 闻言,苏小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坐在牢头的值更木桌旁,淡淡道:“如何认得我?” 此刻他大概也有了些猜测,莫非是哪个故人的后代? 说话旁边那女子却摇摇头道:“姐姐,他怎么会是,要是他是,如今也百岁了。瞧他不过十六七......” 另外那名女子却恶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她只得悻悻闭了嘴。 若他不是,二人哪里还有活路,哪怕他不是,也要强行扯上关系,姐妹二人方有一线生机。 忽然苏小楼瞥见了那美美女子脖子上挂着外露的玉佩,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叹息。 摆摆手打断了女子正欲胡编乱造,心神一动,牢房栅栏锁砰的一声炸响断开。 两姐妹吓了一跳,如此神通,让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想被官府流放边疆,就跟着。” 此时苏小楼已经走过了牢房转角。 二女惊疑不定,对视一眼后,慌忙抓起桌上的行囊追了上去。 不管如何,先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再说。 出了府衙牢狱,苏小楼将二女带到裁缝店。 二女眼睛沽溜溜转,正在打逃跑的主意,只是跟在后面的那四名武僧太厉害,也不敢立刻逃开。 苏小楼却仿若未见,跟制衣店掌柜说了几句后,朝二女道:“想活命,就不要乱跑。如今朝廷正在全力绞杀圣火教,先去通明寺暂住两年,两年期间不得下山。” 闻言,二女像见鬼一般看着他。 见苏小楼已经走了出去,其中妹妹鼓起勇气,大胆问道:“你真是徐奶奶临死前,都还牵挂着的苏爷爷?” 顷刻间,苏小楼的心脏好似被什么刺中一般,疼到大脑都空白起来。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并未回答她,飘然离去。 这么多年了,本以为能忘记她的。 ...... 如今到处都有人追杀姐妹二人,能入通明寺避风头,真是求之不得。 毕竟通明寺与皇室关系密切,哪里有人敢造次。 重伤弘性本是姐妹无心之举,二人看中了弘性大和尚的直诚,借着赔罪的借口,每日为还卧床不起养伤的弘性端药倒水。 一来二去也就和他熟络起来,只是无论二人如何打听苏小楼的消息,弘性均是讳莫如深,半点不会提及。 第98章 下山复仇 夜深人静,苏小楼在断龙湖边的巨石上打坐,吐纳月之精华。 忽然他睁开眼,看着湖水若有所思道:“已经决定好了?” 原来一旁巨石阴影下,李简成背负着行囊跪在一旁。 “徒儿决定好了。” 他声音中含着坚定。 “决定好了就好,最好能活着回来。这断龙山,些是太过冷清。” 闻言李简成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酸楚,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在他心里,师父早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那就赶紧下山吧。这些丹药收好,关键时候能保命。勿要轻示于人,更勿胡乱赠送。” 三个白色玉瓶和一叠银票凭空出现在他跟前。 李简成本来担心师父不让自己下山,捏着银票和丹药,心中生出许多暖意来。 从见到师父第一眼,师父就很冷漠。拜入他门下后,冷漠不变中又多了苛刻的严厉。 有时候他在想,师父收自己做徒弟,不过是因为门规第四条:不得断绝传承。 如今看来,师父总归是关心自己的。 李简成心道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苦练十余载,不敢懈怠半分,就是为了报的大仇。待徒儿手刃仇家,侥幸不死,再来侍奉您老人家。 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后,踏过断龙湖的水面,消失在黑夜里。 这偌大的断龙山,又归于一人。 弘性按照惯例,月末往道观来打扫卫生、整理菜园和药田。 那两少女硬缠着他,也跟上了断龙山。弘性怕师叔祖生气,只让二人在湖边等候,并不让进入道观中。 姐妹俩本想偷偷潜入道观寻找苏小楼,却被弘性发现后严厉的训斥了一通。 见这老实的大和尚动了真怒,姐妹俩也不敢再胡来,只得在湖边瞎逛起来。 沿着湖边漫步,宛若仙境的断龙山让姐妹二人流连忘返。 忽见延伸至湖中巨石上有一凉亭,便朝凉亭走去。 走近了些,才发现凉亭里坐着一个人,距离太远也看不得太清是谁。 并不敢贸然打扰,只在远处花丛后偷瞄起来。 “鬼鬼祟祟干什么,过来,有事问你们!” 姐妹俩吓了一跳,妹妹惊慌四处张望,却无人影。 正在惊惧中,耳边又传来那声音:“不用看了,你们前方之人。” 终是分辨出了苏小楼的声音,本欲寻他的姐妹俩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因为如此距离的传音,必定是江湖最顶尖的高手,若是要为难她二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走近了之后,姐妹俩才看清确实是苏小楼,正在石桌上独自一人下着围棋。 两人站在一边不敢言语,只是用眼神在交流着什么。 “你们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二人一跳。 慌乱中姐姐慌忙道:“我叫徐燕儿,这是我妹妹徐书菁。” 苏小楼点点头,又问道:“这玉佩从何而来?” 妹妹徐书菁见苏小楼手上的玉佩,慌忙拉出脖子上系着玉佩的红绳,那玉佩确实不在了。 惊得睁大嘴巴,因为刚才从花丛走出来,担心玉佩发出撞击声,所以特意塞进衣服里。 竟然诡异出现在这人手中,如何不惊。 不知真相的徐燕儿责怪的看了一眼妹妹丢三落四后,如实回答道:“这是徐奶奶临终前送给我妹妹的?” “徐奶奶?” “她是我爷爷的姐姐。” 听到这解释,苏小楼恍然,沉默了一会,将玉佩还给徐书菁。 “她叫你们来寻我的?” 徐燕儿摇摇头道:“不是,那日我们被一群蒙面人追杀,听弘性大叔报苏小楼的名字收购药材。打斗过程中,弘性大叔救了我们俩,妹妹误以为他要抓我们,所以不小心重伤了弘性大叔。我们逃走后,被通明寺的武僧捉住,送到官府要发配崖州,我惧怕之下,才口不择言说认识苏小楼。” “她给你们说过我?” 徐燕儿一脸古怪,一旁的徐书菁也一副难道真是的表情。 “徐奶奶临终前给我和菁儿说了,我们问了她许多年为何终身未嫁的原因,并讲了当年全部的故事。” “终身未嫁……”苏小楼叹息,“我也终身未娶。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直教人生死相许。” 徐书菁见此,再次忍不住问道:“您真是徐奶奶口中的苏爷爷?” “怎么?不像?” 苏小楼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他算起来已经是百岁的老头子,可您才十七八岁,你休要我骗们!” 见自家妹妹语有不敬,徐燕儿大急,瞪了一眼徐书菁,赶紧行礼道:“我妹妹不懂事,言语不敬,前辈恕罪,恕罪!” “无事,我确是你们口中的苏爷爷,既然都叫了一声爷爷,我就送你们一份余生富贵吧,也不枉我与挽歌相识、相知一场。” “您……您真是苏爷爷?”徐燕儿确实被震惊到了。 苏小楼没再理会她,而是自顾道:“皇帝对圣火教恨之入骨,定会斩尽杀绝,没有你徐奶奶的庇护,你们终难逃一死。” 徐挽歌是宣武皇帝亲妹妹韩国公主之女,这也是她当年在文南岛之事后逃过一劫的原因。 韩国公主在夏景帝、盛武帝心中有着特殊地位,这也是徐挽歌虽为圣火教圣女却无人敢动的根本原因。 而且盛武帝继位后,不顾皇族宗室的激烈反对,赐予了徐挽歌韩国郡主的地位。 这是苏然给他关于文南岛之事卷宗,阅读后知晓的事。 说到追杀,姐妹俩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自从徐奶奶去世后,许许多多人都想杀了她们,如同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凭借着几分运气活到现在。 苏小楼站起身,从袖口中拿出两封信件,递给姐妹二人后,凭空消失在这凉亭中。 只留下他的声音:“过了冬至,就出发前往京城,持这封信件去找当朝内阁大臣、吏部尚书苏林,他会帮你们处理好一切。” 姐妹俩拿着信封面面相觑,心中却是不肯相信。 但返回通明寺没几天,大批锦衣卫就到访了,说是缉拿要犯。 通明寺也配合,只是托词皇太后年冬要在通明寺礼佛,若要搜查应先禀报皇帝,以免乱了佛气。 锦衣卫无奈,只得派驻大量人员在通明寺周围,监视寺庙一举一动。锦衣卫很明显是来缉拿徐燕儿和徐书菁姐妹二人。 但二人又与自家师书祖相识,交出去是不可能的,为此住持弘悟大和尚愁坏了,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有了主意,便吩咐弘性去给姐妹俩说了此事,叮嘱她们不要乱跑,冬至皇太后礼佛,可混在仪架中逃出寺庙。 所以姐妹俩听到寺院变故和安排之后,均是震惊不已,那少年苏爷爷能未卜先知吗? 慌忙去找那两封不知被丢到哪的保命信封。 …… 第99章 求医问药 第二年春,京城内阁大臣苏林夜晚刚下朝回府,管家就送来两封书信,说是有两个女子持信拜访。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自家这管家也是精明人,定是那两女子看着不凡,才会将书信递过来。 苏林随即打开了信封,随后面露惊愕,心中震惊之下打翻了茶水。 在书房候着的管家听到了动静,赶紧进了屋。 却见一向镇定自若的老爷慌忙穿着鞋,口中还急忙吩咐道:“快去将那两女子请到议事堂。” 管家正欲帮自家老爷穿鞋。 “不用了,我自己来,快去。”苏林打断了管家,催促道。 “是,老爷。” …… 忐忑不安的徐燕儿和徐书菁被带到了苏府议事堂,陪同一起的还有风度翩翩的苏烈。 见苏林坐在首位,低头沉思喝着茶。 “两位妹妹,这便是家父!”苏烈走到父亲身边介绍道。 姐妹俩对视一眼,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权倾朝野的吏部天官,当即跪拜齐声道:“小女子徐燕儿(徐书菁)拜见苏大人!” 苏林面露慈祥,完全没了平时的严肃,微笑道:“无需多礼,请坐!” 一旁的苏烈对父亲的态度,也颇感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姐妹俩警惕心很重,见苏林如此,反而心中多了许多担忧。 但苏林是何等人物,哪里会看不出两个小姑娘心中所想。 当即笑道:“按辈分来说,你们应称我一声苏叔叔。圣火教之事,本不应牵扯后辈,此事我会向圣上讨一份赦免,所以勿需担心。” 闻言,姐妹俩心中担忧稍落。 苏烈见此,笑道:“父亲与圣上关系有些特别,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让父亲开口求圣上。” 听苏烈如此说,姐妹俩心中疑虑去了大半,当即再次章苏林跪谢。 苏林转头吩咐管家备好房间后,一脸严肃对着姐妹二人道:“记住,以后切勿掺和圣火教之事,万不可跟人提起丝毫,就当忘了这回事。” “小女子谨遵苏大人之命!” “称苏大人见外了些,以后就叫我苏叔叔吧。” 虽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还是默认了苏林的说法。 苏林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还有一事须问你们,给你们信封之人在何处?” “通明寺。”徐燕儿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苏林点点头,对着自家儿子苏烈说:“你安排你这两位妹妹下去好生歇息,莫要怠慢!” “是,父亲!” 苏烈应了之后,热情招呼起姐妹俩道:“两位妹妹请跟我来。” …… 见到几人离去后,苏林吩咐管家安排马车,连夜进宫觐见皇帝。 去往皇宫的路上,苏林闭目沉思,久远的记忆涌了出来。 都说木南苏家无女儿,确实三代人无一女性后代。 不过苏林知道,父亲苏然曾有一女名苏攸宁,从小体弱多病,最后实在是没法医治后,只好按照算命术士的意思,将不过五岁的苏攸宁交给了金陵水月庵的师太抚养。 并彻底断了联系。 也真如那算命术士说的那般,送到尼姑庵后的苏攸宁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长大后的苏攸宁虽还是体弱,但娇柔美丽,蕙质兰心,加上水月庵的师太并没有将她当成尼姑来养,只言她红尘未断,所以她还成了金陵有名的女才人。 阴差阳错与当今皇帝,当年的三皇子相识。 三皇子取得帝位后,将她迎娶入宫,封为宁贵妃,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宁贵妃体弱,多年来只产下一女,名姜南子,是为当今皇帝最疼爱的十六公主。 而这十六公主过完六岁的周岁宴后,就得了怪病,昏迷不醒。 天下名医均束手无策,为此皇帝还杀了好些人,还是宁贵妃极力阻止才避免太医院血流成河。 如今三月而过,如果再无医治办法,恐难活过月末。 苏林脑中浮现,父亲苏然离世前的场景。 他始终放心不下的女儿苏攸宁,多是心怀愧疚,再三嘱咐包括他在内的几兄弟: 攸宁性弱,淡泊名利,后宫中权利斗争惨烈,万不可让她在宫中受了委屈,平时多多帮衬…… 所以每每想到此事,苏林就头疼不已,不说这十六公主是自己亲侄女,他更担心自家那体弱的妹妹熬不过丧女之痛,有愧父亲临终所托。 虽然他也在满世界派人寻访名医,可是一次次束手无策之后,他都生出了绝望。 刚才拿到那两封信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可没忘记自家那神秘的二叔。 他也不是没想过寻找二叔治疗侄女,毕竟六七十岁的人,竟然如同那十六七岁的少年,定是修道有成者。 只是天下之大,杳无音讯,不得不作罢。 如今有了消息,心中也希望是自己这侄女命不该绝。 深夜,午门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庞大的车队疾驰出城而去。 整整两个甲子,国家无战事,午门夜不取锁的传统被打破,引得京城中议论纷纷。 十日之后,弘悟看着皇家如此大的仗势和奄奄一息的十六公主,差点愁得哭了出来。 只得寻来弟弟弘性商量,毕竟皇帝都下了圣旨。 只是师叔祖平时深居简出,这京城是何人知晓师叔祖有如此能力。 想去想来,也只能想到前些时日刚离去的徐燕儿姐妹俩,颇为后悔将她们放走。 只是事已至此,自怨无用。 弘性远比其他人了解苏小楼,他知道自己那师叔祖肯定不会救,皇权是没办法压他的,搞不好血流成河。 师叔祖那通天的手段,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所以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急的左右踱步。 跟随一起来的苏烈,见通明寺住持进了内禅房商量,许久都没有个结果,心里思虑起来。 按理说,自己那二爷爷肯定不会对自家人见死不救,而京中那两位妹妹说三月前见过二爷爷。 所以,二爷爷绝对不会是外出云游,思至此也想通了缘由。 待通明寺两位高僧出来后,他便主动道:“二位大师心有顾忌,苏烈理解。只是这十六公主与那前辈有些渊源,劳烦两位大师代为禀报一声,若是那位前辈不愿意医治,朝廷也不会为难通明寺。” 这倒也不是场面话,毕竟皇太后是通明寺的后台,如果不谋反,还真拿通明寺没办法。 闻言,弘悟迟疑了,说什么渊源,肯定是托词罢了。 只是想让师祖知道是皇家之事,可你们哪里知道,这些对于师祖毫无意义。 弘悟心中苦笑不已,又不敢言明,只得看向自家师弟。 而弘性听了却信以为真,双手合十道:“施主,可否说清这十六公主与师叔祖有何渊源,我也好如实禀报。” 听到师弟如此说,弘悟差点急的哭出来,这一根筋的脑袋怎么能明说他是师叔祖,这样说如果师叔祖不救,那不变成通明寺对十六公主见死不救吗? 弘悟真想爆起垂一顿自己这傻弟弟,真想玩全寺消消乐吗? 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万不能让他再接触到京中达官贵人,不然突遭横祸自己还蒙在鼓里。 闻言苏烈心中一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住持大和尚。 弘悟被苏烈看得心里发毛,只得老僧入定之态。 苏烈当即对弘性道:“大师,这涉及皇家隐秘,我不便明说。请将这封信交于贵寺祖师即可!” “阿弥陀佛,应该的。施主稍坐,弘性这就去禀报师叔祖!” …… 第100章 山中南子 苏小楼拿到苏林亲笔书信也是一愣,心有感叹,割不断的血脉如同藕断丝连一般,冥冥之中似乎自有联系。 随即苏小楼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通明寺文殊大殿中时,吓得众人齐齐退了一步。 弘悟见此不等众人反应,将闲杂人赶了出去。 只剩司礼监大太监、庭尉司校尉、苏烈三人。 苏烈再次见到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二爷爷,面露惊喜,当即跪拜道:“孙儿见过二爷爷!” 如此,令那老太监和庭尉校尉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白衣,好似不食烟火的仙人一般,那俊美到极致的容貌令二人也不禁微微失神。 更诡异的是堂堂御林军统领、九门提督的苏烈,叫他爷爷! 苏小楼朝苏烈笑了笑,目光扫过那二人,顿时老太监和庭尉校尉顿时昏死过去,并用神识抹去二人刚才的记忆。 如此,苏小楼忽然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次过后还是该去解决一下。 “起来罢,不用多礼。许多年未见,都长这么大了,挺好。” 说着,一道淡淡的光芒包裹着躺在佛莲上奄奄一息的十六公主,一起消失在这大殿中。 等反应过来的苏烈再想说什么时,已然来不及。 只听空旷的大殿传来苏小楼之声:“她叫何名字?” “姜南子!” 而后,却再无动静,留下苏烈和弘悟一脸懵。 两个时辰后,从断龙山赶回来的弘性对苏烈说:“师叔祖说了,人还有救,就是不能离开印天山。每年六月初六和腊月初六可来寺中探望,十五年之后再来接走。” 闻言的苏烈傻眼了,这回去如何交差呢? 一时间也愁上眉梢。 不过对于此,苏林似乎早有预料,不知是如何跟皇帝和宁贵妃说的,二人竟然同意了。 …… 印天道观。 山中走一人,又来一人,老天也不忍自己孤单吗? 只是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女孩,又觉棘手,自己哪里会照顾小孩子? 思虑至此,忽然想到一人。 用元炁护住姜南子的心脉后,便下山而去。 晚归时带回了一个哑巴中年妇女,还穿着囚服。 他去劫了狱,此妇人本是印天城外一农妇,其子在印天城书院求学,因看不惯城中张家少爷欺虐街头卖艺父女,被张家少爷指使恶奴殴打致死。 张家用钱买通了官府,张家少爷遂被无罪放了出来,后因妇人丈夫不服再次状告张家,那张家少爷又命人打死了此妇人的丈夫。 此妇人万念俱灰下,冤屈无处可伸,手持镰刀,将那张家少爷砍死后,到官府自首。 官府判的斩立决,只是刑部核实批文还未送到,所以还未行刑。 苏小楼到印天城收取药材时无意听旁人说起,觉得这妇人可怜之余,倒也是个有血性之人。 只是可惜官府担心刑部核刑官来核实时她乱说,用刑割去了她的舌头。 用来照顾这小丫头倒也合适,毕竟都说这妇人善良敦厚。 解决好照顾小丫头的人,他得好好思虑如何救治姜南子的病。 小丫头脉象微弱杂乱,手脚些微肿胀,肺脏有积血,并且血管血液循环时强时弱。 这是胸痹之症,就是心脏病。 心脏缺陷可就比较棘手,用元炁暂时修复心脏缺陷部分倒也不难,只是如何根治才是大问题。 一时间,苏小楼也陷入困境中。 将六道引气诀又仔细研读一遍后,对于六道引气诀第十二层有很长一段描述,似功法非功法。 大意是引气圆满,无生有,有生简,简生复,以此往生,气聚成海,铸道基,血肉重生。 这血肉重生之法似乎要等六道引气诀大圆满后,进行某种蜕变所用。 苦思斟酌口诀和图绘后,干脆盘腿尝试修炼,元炁经过复杂的交汇、重叠后,变成了一股特殊的力量。 感觉行得通的苏小楼当即在山中抓了一头灰狼,在灰狼心脏上割下了一小块,在灰狼尚未断气前,用这股特殊的力量尝试重构心脏缺失部分。 一天一夜后,苏小楼一脸郁闷的站起身,灰狼也死掉发硬。 这方法虽然行得通,但是需要的元炁量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补齐灰狼心脏指甲盖大小区域,就掏空了他体内元炁,连同炼制的引气丹也吃了大半。 重铸器官所需的元炁并不多,元炁的作用更像器官所需成份的提取工具,从天地之间收拢相应的物质进行复制。 耗费元炁的是重铸之后,让它具备原来的功能,这就涉及到六道引气诀中的万物之理,也就是某种规则,这东西玄奥到了极点,对于元炁的消耗也是个无底洞。 看看断龙山上满山遍野的灵花灵草,估计零头都不够。 那小丫头心脏损坏不止一点半点,所需的元炁是个庞大的数字。 这只能边走边看,如今只有先搞清心脏的构造后,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工作。 苏小楼通过神识的扫描、跟踪功能,很快将小丫头心脏,用鹅毛笔在一张半丈长宽的纸上,放大九十余倍精细画出。 然后通过对比自己的心脏,并用阻断结构的方式标注出小丫头心脏病变及缺陷的位置。 虽然折磨自己心脏的过程让苏小楼很痛苦,但结果很有效。 整整用了半年,他才将整个心脏有问题的区域和功能绘制完整。 这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心脏,能活到六岁简直就是奇迹。 由于怕运动给她心脏带来负荷,所以半年,苏小楼一直让她沉睡,并用药浴强化她的身体。 服用六道引气诀中一种用于排出凡气的丹药和辟谷丹。 如今找到了问题,便很快规划出修复这颗心脏的方案。 首先第一步便是重铸心脏病变的膜瓣,使之能承受正常运动所带来的输血压力。 因为膜瓣只是病变,并不用切除重构,所以……嗯,这两百瓶,两千颗引气丹应该能完成修复。 这是自己多年来的压箱底存货,心疼到不至于,如此使用反而能促进六道引气诀的快速精进。 偌大的禅殿,那妇人王英将小丫头梳洗后,换了身束身衣放在禅榻上,眼中还流露出母爱之色。 半年的悉心照料,让遭逢剧变的她,对这小丫头产生了感情。 人之本性罢了。 苏小楼示意她出去,她不舍看了一眼小丫头后才行礼退出了禅殿,并顺手关上了禅殿大门。 隔丈远,苏小楼盘膝入定,慢慢漂浮起来,从额头涌出一道柔洁的光芒包裹住小丫头。 她也从禅榻上漂浮而起,慢慢竖立,脸上还挂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这是苏小楼干预了她的梦境,避免梦境中出现梦魇,加重心脏负荷。 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六道引气诀中对于神魂描述口诀的尝试,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只要自己神魂足够强大,用作攻击也不是不可能。 在梦境里他勾勒了游乐场,童话乐园,还有自己,照顾她的王英。 梦中勾勒自己与王英,避免苏醒后怕生受到惊吓,小孩子焉能分清梦里和现实。 确定无异常后,苏小楼就开始了漫长复杂的心脏心膜修复。 玄奥的符号环绕,淡淡的流光甚至溢出了禅殿。 …… 第101章 储物蓝瓶 修复小丫头心脏完成后,已经是五天后。 疲惫不堪的苏小楼推开禅殿大门,闭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 王英兴是一直守在门口,见苏小楼出来,脸上欣喜同时,口不能言,一脸期冀看着他。 “小丫头三个时辰就会醒来,通明寺的大和尚送来了一些鸡蛋,半个月内莫要给她喂食杂粮,做鸡蛋羹给她吃。水不能喝凉水,烧开后温水服用。” 见王英认真听记,有些吃力,苏小楼放慢语速,让她缓了一下。 接着道:“我有事要外出几日。若遇要紧事,敲击那院中大钟,我自会知晓。” 王英点点头,又做了两个手势,大意是能不能给小丫头吃些鹿肉、鸡肉和如何用药。 “不能吃。每日用药与以前一样,不变。” 王英心里默念了几道,认真记下,再看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随即赶紧入了禅殿,打了热水,仔细替小丫头擦拭身体,换了衣裳。 …… 当初洗劫江南富户所得银票也花得差不多。 因为他多次大规模的洗劫银钱活动,吸取经验教训之后,许多富户将银钱等贵重之物分散存放,而且存放之地更加隐蔽。 一时让苏小楼短时间也凑不出太多的银子,毕竟毫无节制洗劫无恶富户有伤气运。 所以他便将目光放在了沿海无恶不作的海盗及占岛为王的帮派身上。 一时间沿海哀嚎一片,短短两个月,他就抢掠了等值一千两百万两白银的银锭、黄金、珠宝玉器以及古董字画。 海船装了整整六大船。 一方面用来支付十数个郡府灵草培植费用,另一方面支付天南地北采药人的费用。 数十年来,灵药种植、采集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络,就如本次洗劫海岛,有专门的船队来装财宝。 苏小楼把自己藏在最深处,得到不计其数的灵花灵草的同时,代价就是每年维持这张利益网运转,令人咋舌的银钱。 至于这些银钱花的合不合理,值不值得,不在他考虑范围。 七月中旬,印天山上有些闷热,宁贵妃已经焦急在通明寺内等了一月有余。 弘性和王英将姜南子带出来后,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当真是劫后余生之态。 王英却是不愿意了,着急咿呀咿呀向弘性比划着什么。 弘性见此,立刻准备上前,赶来的弘悟赶紧拦住他,得罪宁贵妃,可是要掉脑袋。 问清缘由后,弘悟这才上前面带微笑道:“弘悟大和尚参见贵妃娘娘!” 闻言苏攸宁才收起哭态,优雅掩面擦去泪痕后,才回道:“大师不用多礼!” “小公主患的是胸痹之症,我家师祖虽施以神通手段,但想痊愈,还需数年。此病不能极哀极乐,需保持内心平静,不然有返病之险。” 听得此言,宁贵妃大惊失色,当即收了那爆发的情绪,换了副笑脸,与自家女儿说起些趣事。 弘悟大和尚见此,心道不愧为六宫贵妃之首,这情绪控场之力,强到令人咋舌。 短暂相聚之后,王英说什么都要带姜南子回道观,因为药浴时间到了。 宁贵妃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办法,为了女儿的病,她也只好忍痛分离。 苏小楼回到印天道观之后,开始了潜心炼丹,暂时还没有为姜南子继续修复心脏的打算。 等待炼制引气丹的数量足够以后,他需要闭关突破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中境。 他研究了很久当时一起从前任观主墓地取出的那三瓶丹药。 丹药拇指大小,蕴绕着淡淡的黄光,丹纹走向极其的复杂,他还看不懂。 用神识扫去,里面蕴含的元炁庞大到恐怖的地步。 他不敢吞噬,若是没有合适的办法炼化,恐怕会爆体而亡,所以端倪了丹药一会,只得又放了回去。 其中那蓝的玉瓶,里面并无丹药,无意间发现其能储存物品,但是只能放进去,怎么取出来还在尝试。 这应该就是所谓乾坤法器,用元炁包裹物品,然后神魂连接玉瓶,建立联系之后,便可将物体放进去。 但想取出来,好似瓶子有什么限制一般,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没能成功。 若是能正常装取,将大大方便自己的日常行事。 所以对于小蓝瓶的尝试还得继续。 兴许只有步入六道引气诀第十二层后,他隐约觉得可以解开其隐藏的功法,或许就能搞定这小瓶子。 因为多年对六道引气诀的研究、修炼,他总感觉许多地方有内容缺失,这缺失并不是人为的,而是功法结构如此,只是未到达相应的境界,看不到。 所以每次突破,他都能在脑海里看到一些模糊的东西,虽然看不清,但似乎又隐隐抓住了什么。 正在思虑时,从湖边一蹦一跳的姜南子手里拿着一束美丽的花,头上还戴着王英给她编织的花冠。 老远就开心的喊道:“师祖,师祖,花……” 六岁孩童的纯真声,让他微微一怔,落下了手中白子。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爷爷,但血缘辈分又在那去了,所以师祖听起来还能接受。 小丫头一个箭步跳到他怀里。 梦境里将自己的戏份整的太多了,导致这小丫头有些黏自己。 不过,他喜欢这感觉,内心会莫名多了几丝温暖。 苏小楼溺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小丫头将花朵插了两支在他的头发上,捏起小小的拳头傲娇回答道:“早上就做好了,南子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那师祖就要考教一下你。” “好呀,今天我要打败师祖。” 小丫头说完跳出了苏小楼怀中,想爬到棋桌对面的凳子上,奈何身高不够。 一旁的王英心疼的将她抱了上去。 道观旁,古树下,一风华绝代的男子与一孩童对弈,只是这幼童爱耍赖! 山间还有那理直气壮的孩童反悔声音。 …… 在闭关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做,也具备了成熟的条件。 抹去自己在世人间的存在。 对于六道引气诀的修炼逐步深入,他渐渐感到了因果之论对于命数气运的影响。 入世过深,对于修炼极为不利。 就像姜南子这意外的小丫头一般,肯定会耽误他数年时间。 但他又不得不救。 血脉同源,他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而且有个人的陪伴,于六道之力负面的炼化也会有一定帮助。 特别是对于伽罗六道静心诀第三部分理论框架的构建,注入新的感悟。 通过对小丫头梦境的尝试,他已经能控制抹去人之记忆而不损伤大脑的地步。 此次下山,便是要去清理许多自己存在的痕迹。 首先就是京城徐燕儿和徐书菁姐妹,苏家之人,还有当今的皇帝、宁贵妃。 苏家已经权盛三代,没有长盛不衰的世家,已经快要到了月满则亏的节骨眼上。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给苏家后代带来更沉重的灾难,忘记自己才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长生是帝皇未曾变过的渴望。 …… 于是,他便从京城开始,辗转大夏各地,抹除了关于自己的所有痕迹。 做完此事,已经是三个月后。 第102章 突发惊变 苏小楼做完这些事,已经是三个月后。 回到断龙山,安排好道观之事后,就着手闭关。 只是意外来的那么突然,他病了,病的很重。 一股如同死水的气息涌入他体内丹田,然后慢慢扩散至全身,元炁都奈何它不得。 并且很迅速,迅速到苏小楼都来不及去阻止。 苏小楼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衰老在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这让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慌,慌乱中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半点好转。 不过短短三月,虚弱退化到百岁老人的地步,连走路都显得吃力。 虽然容貌未变,但却像被抽掉了精气神,如同一棵少年而亡的枯枝。 突遭如此变故,心里如何能接受得了。 开始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连上山照顾他的弘性,还有王英都经常被他责骂。 但姜南子就好像他的镇定剂一般,不知为何,不论他再如何的烦闷、暴躁,也对她生不出一点脾气。 时间长了之后,苏小楼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虽极度不甘,但也不得不接受这结果。 有种上一刻拥有全世界,下一刻一无所有的巨大落差感。 修炼几乎也陷入了停滞,每日在道观前的老树下,一坐就是一天,不知在想什么。 体内那股死水一般的力量已经充斥他的全身,除了元炁的泉源灵根,还保留着最后一片净土。 但是元炁就好似被冻住了,变成了冰一般,失去了本身的灵性。 他自已经尝试了,所能尝试的办法,都毫无作用。 腊月初六这天,苏小楼唤来弘性和弘悟,让宁贵妃带走姜南子。 这决定他考虑很久,自己这模样能活多久可能都不知道,也无力继续为小丫头医治。 只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他也只得编了个谎言,说姜南子痊愈,让她回京与父母度过这最后一两年。 这是她本该拥有的。 也幸好自己提前抹除了皇帝和宁贵妃与此相关的记忆,不然通明寺就要遭殃了。 送走姜南子和弘悟兄弟后,怅然的苏小楼艰难的向断龙山最高峰爬去,他想最后看一次,这美丽的风景。 平时提息而至的山顶,此时却像要了命一般,每爬几道石梯,都要停下来大口喘息。 山顶,似乎遥不可及。 不过他的毅力远超常人,连跪带爬,终于是到了半夜,达到了山顶。 此时他颇为狼狈,头发凌乱,衣服残破,鼻青脸肿,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在悬崖边,仰天倒了下去,看着满天繁星,一阵眩晕后,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人生之变故,突如其来,真让人措手不及,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他做了一个梦,从木南镇开始,再到大哥苏然带自己打猎,老瘸子师父教自己剑法,杏儿的英容笑貌……最后文南岛上那痛苦的一幕,让他仰天痛苦大喊。 极度的悲愤好似冲破了重重迷雾,看到了刺眼的阳光,冰冷中也有了温暖。 觉得似乎有雨点砸到脸上,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艰难的睁开眼。 模糊慢慢清晰,却是哭得伤心不已的姜南子。 见此,他很心疼,想安慰她。 喉咙却干燥得像冒火一般,说不出话来。 见此一旁一脸担忧的弘性心落了不少,赶紧递过来水壶。 在弘性的搀扶下,背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这才勉强笑着嘶哑道:“哭什么,师祖只是累了,睡一觉。”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可南子怎么叫师祖,师祖都不醒,南子好担心。担心师祖睡去了,像外婆一样,永远都醒不过来。” 说着又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一时间让他也手足无措。 只得拍拍她的后背,待她哭够了,认真对她说:“师祖向你保证,不会睡了不醒,好不好?” “那您要保证,我们拉钩,一百年不变!” 她伸出她那稚嫩的小手。 苏小楼却是一愣,郑重点点头,也伸出了手指。 …… 姜南子没有走,聪慧异常的她无意听到了苏小楼的安排,并在下山途中说服了弘性。 说到底,六个月的梦境和大半年的相处,她对苏小楼生出了亲情,而且她不想回到皇宫那深宫大院中。 小丫头回归似乎让他重拾了一些信心。 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敲的粉碎。 再次尝试了数月,也毫无进展。 这将苏小楼逼得绝望,他不想死,他还没有看尽这世界繁花。 他不想像师祖、师父们那般,不甘而去。 但是,门派的魔咒如今似乎到他这了,真是天意不可违。 有时候,看开就是这么一瞬间。 他身体每日愈下,已经到了坐轮椅的地步,服用大量的灵草也无济于事。 有感时日无多。 体内的元炁,被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全部压缩到灵根,也让他备受火烧般炙痛的煎熬。 他运转不了六道引气诀,同样他也停止不了六道引气诀汲取六道之力。 六道引气诀汲取六道之力并不依赖于元炁、身体,而是某种玄奥的连接。 所以体内灵根处那片不大的区域,元炁浓度已经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犹如铜墙铁壁,生生将元炁困在里面,而且还有继续向内缓慢压缩的趋势。 苏小楼都怕哪一天灵根突然爆炸,将这断龙山夷为平地,他可深知这元炁所含的威能。 那日在山顶梦境中,无尽的痛苦冲破了灵台,似乎能通过某种他还无法理解的方式沟通灵根处的元炁,而调动而出。 所以此刻他指尖正在燃烧着一团淡蓝色的火焰。 但也就仅此而已,对于自身没有半点帮助。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若是将这弱小的元炁输入小丫头体内,淬炼她的心脏和其他内脏,哪怕是心脏功能不全,辅以灵药,多活几年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每日教授她课程后,又花两个时辰用元炁淬炼她的肉体。 …… 有小丫头的陪伴,这生命黄昏光景,似乎也不是那般凄惨。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已经将灵根处压缩得只剩不足十丈空间,想象中的爆体而亡并未发生。 为此每感要生问题前,他都借口出去走走,叫弘性带他到很远的鸡冠山去,避免元炁炸体波及断龙山。 只是这元炁浓度达到了临界值后,竟然化成了液体,慢慢的变成一潭深不见底,透明翻滚的源泉。 这让苏小楼更加无法理解,只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也无精力去研究个所以然。 第103章 吞服丹药 又是一年寒冬时。 整个断龙山被白雪覆盖,只剩高大杉树露出的黑点,如同一幅意境的水墨画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的苏小楼,已经手脚失去了活动能力。 每日清晨弘性都会用轮椅推他出去湖边走走。 王英知道苏小楼每天都会去湖边,所以早早的就起来铲雪,将往湖边的小道清理出来。 姜南子先去看了师祖一眼,然后也一同陪着王英铲雪。 一年多的元炁淬体后,姜南子身体也开始健康起来,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没了以前那病殃殃的模样,仿若春天的花草,生机勃勃。 所以从禅殿推出苏小楼后,弘性看了看健康的姜南子,再看看骨瘦如柴的祖师,心中一阵酸楚。 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师祖,你能医治南子师妹,为何就不能医治你自己呢?” 苏小楼闻言错愕的看了弘性一眼,这小子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此时竟然眼中闪着泪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四五十岁的大男子,如此作态,却让苏小楼心中也不是滋味。 叹息一声后,道:“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或许师祖并不能有违天命吧。莫要悲伤,佛说极乐轮回未必不是幸事。” 道理都懂,可弘性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几十年的相处,哪里能如此轻松一揭而过。 到了湖边后,姜南子在凉亭一旁堆了一个雪人,这还是去年下雪时候苏小楼教她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 王英在凉亭里点了炭火,温了些热酒。 喝酒似乎也成了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他叫弘性用木节草做了一根吸管,不用别人喂他。 这种毫无自理能力的生活,也让他备受煎熬。 看着如画的断龙山,白雪皑皑,云雾缭绕。 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冬天。 冬来冬去,倒也合理。 只是他很想再回木南镇、木南城、石涧崖看看,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叹息了一声。 在雪地里玩耍了一会的姜南子回到凉亭,刚好听到苏小楼的叹息,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师祖,您在叹息什么?” “师祖在想念故人。” “师祖的妻子吗?” 苏小楼摇摇头,“师祖的父母、哥哥妹妹,好友……还有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是什么人?”姜南子一脸不解,她撕了一块烤熟的饼给他喂下。 苏小楼咀嚼了好一会,才道:“你还小,有一天会知道的。前些日子教你背诵的经文可曾完成?”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讲到这经文,姜南子就撅起嘴巴,一脸苦相:“太拗口了,背了六天,才背了一半不到。” 苏小楼笑了笑,“将记下来的背给我听听!” “吾有心神,神心旷远,远宿伽罗,于心本咒: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听着这伽罗六道轮回静心诀,苏小楼内心忽然平静极了。 直到姜南子背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开始卡壳。 苏小楼见此便道:“好了,可以了。记得多用些心,将它熟记在心,将来兴许对你有大用处。” “师祖,太难了,背着总想睡觉诶。” “额,还有这种情况?” 刚才没注意,再看她脸上竟然有了倦意,都开始打起了哈欠。 没一会就倒在王英的怀中睡了过去。 见此,他若有所思。 徒弟李简成下山数年,杳无音讯,不知生死。 他怕灼月六玄功和灼月剑法失传,愧对师父嘱托,整个通明寺的小和尚都不适合炼这门功法、剑法。 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寻找一个徒弟,所以他开始把这些东西在有限的时间里,传给姜南子。 她天资聪慧,倒也符合功法对天赋的要求。 …… 这天深夜,他吐了好多血,就像老瘸子师父死的那天一般。 内心没由来的沉重,面对死亡,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坦然。 不甘充斥着内心,无声的呐喊与歇斯底里并没有用,他只想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临死之前,他想去给前任观主祭拜一番,是他给了自己这孤独但精彩的几十年。 第二日一早,他就叫弘性将他送到三友道人墓地,看着那石碑,一时间心里颇为复杂。 或许这三友道人也遇到如自己的一般的问题,有仙法,却没能修入仙家的命。 看着腿上象牙盒,里面装着六道引气诀。 当年取出,是该放回去了,静待下一个有缘人。 叫弘性打开了盒子,看着那七个古文字:六道轮回引气诀,颇为感触。 对了,还有那三个玉瓶。 玉瓶,如果能动,苏小楼真想拍自己两巴掌,怎么将它给忘了。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希望,也生出一丝火热来。 急忙叫弘性将自己送回道观,在闭关室内拿出了那三个玉瓶。 便吩咐弘性关上了闭关室的大门,控制那丝弱小的元炁打开玉瓶。 原本不敢触碰的丹药,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吃了也许会立刻死掉,但有希望。 不吃,很快会死掉,没有一点希望。 想了好一会,万一死在这,许多后事都没交代,于是用那丝灵台中调动来的元炁控制毛笔写了三封信件。 一封给那生死不明的徒弟李简成,一封给弘性、弘悟兄弟,最后一封给姜南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随即挑出两瓶丹药中的其中一瓶,取出一粒。 淡淡的光芒萦绕,玄奥的丹纹流光溢彩,他能清晰感受到丹药庞大的药性。 生死在此,毫不犹豫的丢到口中。 丹药顺着肠道而下,落至胃前。 通过内视,丹壳破解,犹如核爆一般炸开,刺眼的光芒和毁灭一切的冲击,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此时他的体内,爆裂而开的丹药,释放出精纯的元炁和玄奥的符号,涌向苏小楼的全身。 与那死水一般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苏小楼整个身体漂浮起来,冒着淡绿色的光芒,衣服、头发瞬间化成了灰烬。 那光芒化做一朵洁白的莲花,将苏小楼包裹而入。 …… 苏小楼的意识深入并坠落无边的黑暗,也不知下落了多久,开始有了亮光。 苍穹天月之下,有紫气萦绕,目之所及仿若仙境。 有高塔、宫殿之群,瀑布如同九天落下,花草树木均散发着各色荧光,绚丽至极。 一座巨大的浮空山逐渐在视线中放大,苏小楼感受到了重力,身体开始极速下坠。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失重给心脏和大脑带来的压力,不过任凭他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 ‘砰’的一声巨响,他落入了水中,撞击的撕裂痛感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梦境才对,如何会有这种真实的触感? 感受到了窒息,拼命的往上浮去。 湖中稀疏分布着莲花。 水有些冰凉,深不见底,莲花的根茎像发光的玻璃管一般,延伸到看不见底的深水处。 发出的光将清澈的水照亮,淡冷的色调,倒有些唯美。 许发光鱼儿围着他好奇的转着。 感到了呼吸困难后,他才收起好奇心往上浮起来。 一座很大的湖,湖中间有一座小岛,岛上栽种着许多绚丽的花朵。 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感觉身体内的污浊之气都排之一空。 他震惊了,元炁,平时感应不到辛苦收集的元炁。 在这里呼吸一口气,抵得自己不吸收转化六道轮回之力,半年打坐的量。 这……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构筑的梦境中? 第104章 恐怖女人 他走上了小岛,小岛上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宫殿到处都有明亮的宫灯,虽然是夜晚……对了,这夜空上悬挂着的月亮,大到离谱,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线内的十分之一,而且可清晰看见夜空中的星河,壮观到了极点。 地面很光滑平整,用某种白玉铺砌,极度奢华之感。 只是这宫殿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他进入不了。 在岛上逛了一圈,没什么收获,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他便沿着湖中木制走廊往岸边而去。 湖中分布的莲花,洁白到了极致,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湖边还有许多精致绚丽建筑,只是每一栋房子都有无形的屏障,他只能在走道上通行。 建筑群的园林布局让人觉得自然,许多奇花异草分布其间,散发出浓郁的元炁。 随便一株都是苏小楼以前梦寐以求的灵草。 这一切让他大开眼界。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是一座山,有一道宽十丈的石梯一直延伸到山顶。 这山应该是这片区域的最高峰。 他想去制高点看个究竟。 所以沿着石梯,走了两个时辰。 山顶是白玉铺砌的平台,有水流从平台边缘如同透明的丝布往下飘落十丈之高,落在一道长百丈的水池之中。 令人称奇的是没有一点声音。 两侧各有一座龙首鸟身,手持长枪的巨大雕像。 两侧有石梯相连着平台。 沿着石梯而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无边界水池,淡淡水汽,用手摸着,竟然是温热的。 这里好似可以手摘星辰一般,如果在里沐浴,会是怎样手握山河之感。 周围全是洁白的玉石铺成,最里目测有五六十丈距离,有十几根同样洁白的玉柱矗立,中间是精美的玉石雕刻。 怎么看都像一个浴池的构造。 站在水池的边缘,看向山下,他被震惊得张大嘴巴。 只是这时,一道冷若冰霜之声:“谁!” 苏小楼一惊,寻声看过去,香艳的一幕让他气血上涌,腹中燥热。 只见一个女子穿着透明的薄纱,破水而出,一时间让他看得愣住了。 霎时池水蒸起薄绡似的雾气,水面忽然浮起零落的洁白莲花花瓣,被暮风推着,在蒸腾的热雾里载沉载浮。 那女子破水而出的刹那,满池银砂般的月光都被惊碎了。 水珠沿着遂黑色长发滚落,在她锁骨窝里聚成小小的星子。 雪白的肌肤泛着珠光,此刻被浸润得透出水色。 雾气在她腰肢间缠绵,倒显得那抹剪影愈发清减,恍若白鹭掠过寒塘时惊鸿一瞥的颈项。 她抬手拨开额前湿发,指尖带起的水帘在月光里碎成水晶尘屑。 眉梢沾着的水痕蜿蜒至下颌,倒像画师用银鼠笔蘸着晨露,在生宣上勾出的冰裂纹。 她缓缓走了过来,水中冒出两根金蟾模样的白玉石雕,金蟾嘴里忽然涌出流萤。 碧荧荧的光带缠绕着她赤裸的足踝。夜风掠过水面时顿了顿,竟把几片莲花瓣在她耳畔。 此刻万籁都屏息,唯听得水珠坠入泉眼的清响,一声,又一声。 这一幕美到令人窒息。 她似乎感到了窥视,所以冷喝一声,身上环绕着光芒,下一刻便是穿上了一身白色飘逸的玄衣。 苏小楼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女子误会自己偷窥。 但是,她似乎看不到自己。 只是她绝美而威严的脸上忽然涌起了怒气,周围的水都在她情绪变化下结成了寒冰。 这……这是传说中道家至高境界的言出法随吗? 苏小楼惊得呆若木鸡。 那女子已经散发出杀气,铺天盖地的威压让苏小楼动弹不得,内心充斥着恐惧。 只见女子双手捏出复杂的手印,四周光芒大起,无数玄奥的符文光柱涌起。 苏小楼只感觉一道来自于,不能用尺度去衡量距离的时间长河中,可怕的力量,击中大脑。 顿时意识归体,如遭锤击,禅殿闭关室内漂浮着的他,从空中重重摔落而下,疼得两眼直冒金星。 等缓过来之后,竟然发现手上局部区域褪去了一层皮,露出洁白生机的皮肤。 苏小楼见此喜从心来,难道那丹药真的有用? 立刻盘腿而坐,内视体内状况。 只见体内那如同死水般的力量如同潮水而退,元炁疯狂占据着退开的位置,犹如久旱逢甘霖,万物复苏一般。 开始在迅速恢复。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全部往上丹田汇集,那架势好似大脑中有什么那力量非常忌惮的东西,急着去消灭一般。 此刻识海内,高悬着三道巨大圆形图案,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见到那三道圆环,好似看见了仇敌一般,疯狂涌去,似乎是想吞噬那三道圆环图案。 三道圆环立刻变化位置,涌出三道金光,金光里走出一个赤足的女人。 一身白衣,数朵莲花在她身边绽放,淡淡的柔光环绕,圣洁到不可亵渎。 她竟然是那出浴女子,怎么跑到自己大脑里,难道自己思春了? 不过,这女人可真美到无可挑剔。 只是她目光看过来,如同寒冰利刃,吓得他内心一颤,赶紧在识海里躲了起来。 那女子眉头微皱,更有一番风情万种。 面色闪过几丝疑惑,口中道:“小小凡魔气,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破!” 她抬手轻指,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像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疯狂四处逃窜,哪里还有上一刻要吞噬那三道圆环的气势。 只是顷刻间,死水一般的力量就被这一指,寂灭得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这女人威压实在太过恐怖,苏小楼将意识强行归位,不敢再去看那女人。 只是那女子离去前,回眸疑惑的一观,让他神魂瞬间遭受重创,口吐鲜血,痛苦不已。 在地上抽搐了半天才安静下来。 再三确定那女子走后才敢运功修复神识。 那女子一指就破掉了差点要了他命的力量,虽然她重创了自己的神魂,但似乎还是划算的。 只是那女人留在识海的三个圆环为何不跟着她一起散去? 他又记起刚才来自于时间长河一般的一击,正是那一击拉回了他的意识,也留下了这三个圆环。 还有那女人说这股力量叫凡魔气,这又是什么鬼? 不过当下也顾不得这些,修复神魂才是最要紧。 一连几日都见不到苏小楼出闭关室,弘性忧心忡忡。 虽然师叔祖经常闭关十天半个月甚至半年都很常见,但是如今他成了那模样,如何叫人不担心。 闭关室大门用两尺厚的精铁铸造,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所以只能干着急,还得费劲编织理由骗姜南子。 第105章 凡人魔气 当苏小楼穿着很少穿的道袍,走出来后,弘性长松了一口气,不停虔诚拜着佛祖。 此刻师叔祖没了头发,甚至眉毛,弘性祈祷完了之后,感觉很奇怪。 师叔祖也要出家吗? 只是他没敢问。 师叔祖又恢复到当初那般,弘性很开心,咧开嘴在那傻笑。 端着水盆正欲洗头发的姜南子却是愣在当场,手中的盆都掉落了下去。 脸颊划过两串泪珠,飞奔朝苏小楼来,搂住他的脖子,泣不成声道:“呜呜,师祖,您……您的……病好了?” 她才八岁,有时候真不像个孩子。 拍了拍她后背,将她放下来,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笑道:“莫哭了,师祖好了应该开心才对!” 小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鼻子啜泣了几下,看到苏小楼光秃秃的脑袋,一下子又破涕为笑起来。 一旁的弘性和王英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欣慰的笑。 “师……祖,你的头发呢?怎么像弘性师兄那般,呵呵!” 小女孩,真是多变,上一刻还哭得伤心,此刻却笑的花枝乱颤。 苏小楼摇摇头,手背负在宽大的道袍里,往湖边而去:“会长出来的。” 见此,姜南子赶紧喊道:“师祖,等等南子!” …… 以往冰冷的印天道观,似乎也有了烟火气息。 遭此剧变,苏小楼内心也开始在坚定一些东西,这短暂的一年,游走在绝望和生死的边缘,注定会改变他。 这不似在青城山道观中重病中绝望痛苦的死去。 人拥有得越多,就会瞻前顾后,以至于失去最初的自己。拥有得越多,越怕失去,最后反而失去的更多。 他这几十年着魔一般的追寻仙人的足迹。得到仙法六道轮回引气诀后开始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修炼它,以获取更多的寿命。 但这六道引气诀是可以看到尽头的,炼到十二层大圆满,如果寻找不到仙人或者后续修炼之法,自己最多也就如悟道子祖师那般,活到一百五六十岁就顶天了。 仙人啊,自己将这天涯海角翻了个遍,都没能发现半点踪迹,也许仙人在这个世界都陨落了也说不定。 他苦笑的看着断龙湖,自己要的是比普通人多出来的两倍寿命吗? 显然不是的,既然不是,为何要丢掉当初的自己。 当初为了全身心投入六道引气诀的修炼中,将甚至心爱的古琴和玉箫放在这凉亭隔层里。 音律,时常能让他感到愉悦。 将古琴取下放在石桌上,抚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琴弦,一时心中颇为复杂。 姜南子见此,在一旁手拨动了几下琴弦,竟然是《华胥引》的旋律。 “南儿,你会弹奏古琴?” “嗯,宫中的师傅教过,师祖您也会吗?”姜南子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当然会,师祖的师父粗浅的教过。后来有个很特别的人,又教得师祖真正的去使琴。” 说着他脑中浮起与徐挽歌学琴时,嘴角不知觉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小丫头闻言很开心,坐在对面,双手撑着下额,满怀期待说道:“哦,师祖可以弹一首给南子听吗?南子最喜欢琴声了。” “好。” 轻拨动琴弦,找回熟悉的感觉后,一曲《回梦游仙》在他指尖下缓缓而出。 姜南子一时听得痴了起来。 淡淡的悲伤的意味,让一旁的王英罕见露出迷惘的表情。 不过她回头看了看道观,迷惘变成了坚定之色。 …… 很长一段时间,苏小楼都没有去修炼,而是在调整心境。 在那股可怕的死水力量来源没有搞清楚前,他不会恢复修炼。 梦境中那恐怖的女人,说是凡魔气。 何谓凡魔气呢? 又到哪里能寻找到答案呢? 这一关键困扰着他许久的问题,某天夜梦境中,他找到了线索。 通明寺镇寺之宝《嗔阿大罗经》,半叙事半经文的经书。 当年为了寻找仙人踪迹,挖空心思得来的经书,发现没用了之后,就扔在了藏书阁。 他当时仔细阅读过一遍,只是时间长了,内容他也不感兴趣,所以逐渐忘记。 不曾想梦中莫名重现了经书内容。 在藏书阁翻了许久,才在角落里找到这本《嗔阿大罗经》,已经满是灰尘。 迫不及待在书桌上翻看起来,里面记载着一段过去佛,转世修炼的场景,有一段简短的话,提及到了凡魔气。 大概就是讲如何击败过去佛黑暗一面。那花王庭的皇帝,贵为人皇,天下共主,身负凡人前世、现在、未来大因果。 过去佛为了消灭自己黑暗一面,设下计谋,让他去沾染人皇的大因果。 于是过去佛得以消灭了自己黑暗的一面,度过劫难。 但人皇因果变化的凡魔气却不幸污染了现在佛的胎生莲花,是为须弥山劫难起因。 人皇的过去、现在、未来因果,凡魔气。 苏小楼思索着,脑中猛然回想起自己潜入京城皇宫养心殿的场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场景慢慢在脑中回放。 是夜,孝文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苏小楼化作一道流光,施法定住了周围侍卫、太监、宫女。 不过正欲步入大殿内时,仿佛听到从遥远的星空传来模糊的声音,似乎在阻止自己进入大殿。 只不过当时没当成一回事。 走进大殿中后,皇帝已昏死在龙椅上,自己神魂接触他身体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侵入自己的识感。 现在想来,怕就是那东西。 孝文皇帝身为人皇,天下共主,夏朝姜家气运千年不断。其不仅背负王朝兴衰气运,也承载姜家千年命数。 六道引气诀中也有相似提及,天道气运者,有阴阳之分,无关乎实力高深,同道行者,受其滋补,逆道行者,受其反噬。 同逆相悖,殊途,仙凡有别。 如此来说,自己未经熟虑,贸然接近人皇,受此劫难,看来不冤。 虽然不知道这凡魔气如何产生,但是绝对是接触孝文帝那一瞬间被感染。 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帝王者、有大声望权势者,应尽量避免施法接触。 找到了缘由后,他也要开始闭关,如今卡在十一层中境太久了。 跟弘性仔细交代了关于灵药的继续接收事宜后,就是剩下姜南子心脏修复问题。 不过现在她性命无忧,自己刚大病痊愈,有什么后遗症也说不定,所以也不能贸然给她治疗。 花费极大的精力炼制了两炉心元丹,留给她长时间服用。 心元丹是六道轮回引气诀中一种极其重要的辅助丹药,可改善人体五脏六腑,去除杂质和凡尘气,以便元炁更好的运转。 用在凡人身上,强化五脏六腑是必然,但是会发生什么异变,苏小楼也不知道,总归不是坏的。 同时也更改了姜南子用药的药方,从改善体质,变成提升精气神为主。 自己这一闭关,少则三年,多则五六年,道观安全是一个问题,毕竟王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所以吩咐弘悟,请了通明寺两名老僧人住在印天道观,都是武学上极为恐怖的老和尚。 苏小楼只给姜南子说她要远行一趟,有很重要的事去办,要去好几年。 她却不愿意了,生了好久的气,苏小楼却不知道怎么哄她。 每次见着她,都是气呼呼的扭头走开,他也只能无奈苦笑。 这次闭关,多少有些风险,他没有选择在印天道观中,而是选择在断龙山后山绝壁的山洞中。 寻常人,哪怕是江湖高手都难入其中,而且也很隐蔽。 临走时,去看了看姜南子,她正在书房中做今天的功课。 苏小楼给她制定了完整的学习计划,佛道儒三家理论,君子六艺,还有修炼灼月六玄功。 见她正在写得认真,便准备离去,谁想她却气鼓鼓的跑过来,递给他一张画。 树下二人对弈的场景,绘画手法上还有稚气。 苏小楼笑了笑,认真揣进怀里。 “师祖走了!” “哼!”姜南子气鼓鼓回到书桌前,没理他。 苏小楼摇摇头,转身离去。 “师祖,早点回来,南子会想您的!” 闻言,苏小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 第106章 福祸相依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山中光景,飞速流逝,已是五度寒暑。 这一年春,道观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李简成。 王英拦住他,没让他进道观。 他也不言语,默默的在道观前站着,神情木讷。 王英到底是个心善之人,半夜心神不宁,出来观望,发现他还站在道观门口。 于是赶紧给他拿来一件棉衣,春始之夜特别寒冷。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办法,王英只好下山去寻弘性和尚。 弘性上山见到他后,惊讶道:“简成师叔,怎么是你?” “弘大叔。”李简成见到弘性,脸色才稍微有点变化。 弘性见他沧桑模样,比自己看着似乎还衰老几分,不知遭了什么罪,完全没了当年那英俊少年郎模样,心中生出几分痛心。 但他本就是不善于交流表达之人,所以也无从过问。 只是与王英说了他是苏小楼的徒弟,王英恍然,赶紧将他迎入了道观。 道观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古树下多了一个练剑的少女。 这让李简成陷入了回忆,自己当年也是这般,师父新收的弟子吗? 想那时候在道观内习武生活的日子,虽然单调,但他却活的很充实。 “弘大叔,师父没在吗?”他许久才问了一句。 “师叔祖五年前闭关,还未出关!” 李简成点点头,也没有问那练剑少女是谁,见她灼月剑法耍得有模有样,再想到当年的自己。 也在同一个位置,不论寒暑,痴迷的钻研着剑法。 为此,他脸上终于生出些微笑来。 他住的房间,依旧还留着,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很干净整洁。 里面的东西和六年前自己离开前一模一样,这让他心生感动,自己在师父心中还是有位置的,这印天道观一直有属于他的一间房间。 这里才是他的家。 坐在书桌前,他又陷入了回忆中。 九年,当真物是人非。 弘性再次想与他谈谈,但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间又不知从何下手。 于是,这年春天,印天道观又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沧桑青年。 每日上山打柴,除草种地,几乎不说一句话。 姜南子几次与他说话,他都是沉默不言,时间长了,他反而成了姜南子一个忠实的听众。 少女心思多变,山中又只有一个哑婆婆,与他说些心事,他又不讲话,倒也合适作为听众。 说起想念母妃,想念师祖的时候,他才会有些反应。 姜南子都认为他和哑婆婆一般,不能言语。 …… 如此,又到了年末。 腊月初六,姜南子与宁贵妃见过面后,宁贵妃却不愿返回京城。 她与孝文皇帝这一两年关系出现了裂纹,孝文皇帝不再宠幸她,二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于是她决定离开皇宫,到印天山无为庵出家修行。 孝文皇帝竟然批准了。 无为庵离通明寺不远,这样想念女儿的时候,也可以经常见见。 多年的深宫生活,明争暗斗,已经让她厌倦到了极点,苏攸宁是认真皈依佛门。 ...... 又下起了漫天大雪,印天山白雪皑皑。 穿着单薄的李简成,正在极为认真的整理着菜园,将积雪清除,翻动着土,让冰雪冻死各种害虫,来年蔬菜长势会更好。 这时,后山的石梯忽然走下来一个,一身同样单薄的白衣少年,风华绝代的模样,犹如仙人下凡。 李简成愣了愣,手中的锄头掉在了地上。 那白衣少年只是眨眼间,好似瞬移一般,到了李简成身前。 “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着关切,远胜嘘寒问暖。 “嗯,师父,徒儿回来了!” 这一刻,李简成心中许多的委屈、痛苦,好想与师父述说,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海湾一般。 只是他拼命的忍住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苏小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说着,漫步往道观中而去。 苏小楼并没有问他如何变成这副颓废模样,因为他们性格有一定相似性,自己种下的困境,别人是帮不了什么的。 六年不见,姜南子也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生的清水芙蓉,一尘不染,冷冷的美中带着三分柔弱。 她见到苏小楼第一眼,异常的激动,不过立刻被她压制下去。 变得矜持,极为有书香气息小声行礼道:“师祖,您回来了!” 苏小楼点点,露出些微笑,折下古树的上一根树枝,轻喝道:“看招!” 姜南子反应也极为迅速,侧身闪过拔剑而上。 十余招后,苏小楼止了进攻,颇为满意,六年她未曾懈怠过。 “不错!” 小丫头收了剑,听到师祖的夸赞,颇为得意。 于是欲欲跃试:“南子有许多六玄功和剑法疑问,正欲向师祖请教!” 苏小楼却陷入了沉思,“师祖教你些其他东西,这灼月六玄功没必要继续练下去。不过也要谨遵门规,不得随意外传本门绝学!”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南子知晓。师祖要教南子什么呢?”她好奇不已。 “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便到三清大殿上了几柱香,让姜南子也祭拜了一番。 六年时间,他顺利突破了六道轮回引气诀中境,到达巅峰之后,一鼓作气,突破到了第十二层。 体内的元炁化成元炁泉眼后,本来预计要数十年才能突破,却在短短六年时间完成。 原因就是这元炁源泉能超快速度完成对六道之力的吸收转化,他甚至服用引气丹的量,只有计划的十分之一。 所以,上次差点要命的劫难说不上是福是祸,祸福相依罢。 突破十二层后,还解锁了六道轮回引气诀的隐藏内容。 一方面是直接在识海中浮现,一方面是书中隐藏内容,有些像前世的信息加密,通过某种规则将内容隐藏在全书中。 所以当务之急是整理出这些隐藏内容,至于脑中凭空生出的,倒也不用摘抄出来,好似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一般,成了记忆一部分。 凭空而生的内容很晦涩,基本他无法理解,似乎是在讲万物演变之理,还得花时间去好好研究。 第107章 六道炼气 随着对六道轮回炼气诀隐藏内容的整理,发现多是以法术为主,极难修炼。 例如御风术,里面虽然详解了如何运转元炁借风而行,但是真正修炼起来,会面临诸多的问题,元炁的外放控制,风的感应和气息的掌握等等,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 相比于元炁遁形,御风术速度更快,且消耗元炁更小。 若是资质稍差,可能修炼十余载,也难小成。 里面最让苏小楼感兴趣的便是六道御剑术,御剑术的修炼口诀足足有近两万字,详细阐述了御剑术的基础和修炼方式,内容晦涩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往往两句口诀,他都需要花费数月去解读然后尝试。 修炼了大半年,连整体理义他都还未理清楚。 怪不得修仙之人,需心无旁骛,有限的寿元里以最大速度的提升自身境界,获取更多的寿命......最终问道长生,神游天地。 所以,他必须处理好身边之事,心无旁骛修炼。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六道轮回引气诀已经看到了尽头,既然突破十二层,打开了它的隐藏内容,或许这些法术和出现在大脑里大篇幅的功法、图案是后续功法也不一定。 寿元耗尽之前的突破口也许就在这上面,所以他必须全身心投入。 首先便是姜南子身体问题,现在修复她的心脏,以自己目前的境界,问题不是太大。 夜里,他神识侵入姜南子梦境中,利用梦境帮助她完成心脏的彻底修复。这是书中的一门神通,名离魂束梦术。 女子体阴,元炁为阴阳平衡之气,若直接用元炁辅以六道轮回引气诀中的血肉再生功法,便会在她体内残存更多的阴气,受此影响,会产生梦魇、性情大变等反噬。 而离魂束梦术,以梦境投入现实,梦境为阴旋之地,会吸走那部分超出人体精气神所承载外的阴气,但跨梦施法,对于元炁的消耗也会成倍增加。 所以,也用了两月余,才完成。 姜南子很困惑,梦境真实与现实的过度贴近,以至于产生了严重的烦躁和不安,只是她性情温和,内心阳光才不至于出现更大的问题。 她很想去求助师祖,只是师祖基本都在闭关,她也见不到人。无奈之下,她忽然想起师祖传授给自己的伽罗轮回静心诀,每日诵读两遍之后,这些症状消失不见。 这让她对师祖的话深以为然,毕竟师祖说过它对自己有大用。 治疗姜南子过度损耗元炁恢复整整六天的苏小楼醒来之后,见明月高管,忽然耳边传来伽罗轮回静心决的镇魔音篇之声,这镇魔音不是口中诵读,而是运转静心决后,由心而发,有镇压心魔,驱除邪魅之功效。 这让他感到极为诧异。 跟随着声音的来源而去,却是姜南子的卧室,穿过房门,见她静谧的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一股熟悉的真气流转她全身。 灼月六玄功,她竟然在无意识状态下,吸收月之精华,自动运转六玄功。 而镇魔音正是由六玄功催动,淡淡的镇魔符文在她周身散发。 这让苏小楼立刻用神识扫描了她全身,发现这不仅无害,反而在滋补她的肉身和精气神。 放下心来之后,苏小楼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这灼月六玄功只是内家修炼功法,与仙家吐纳之法有着本质的区别,内家功法以人体为力量之根本,练出内劲,跳脱不了凡胎肉体的桎梏,所以寿命有限,驾驭的力量也有限。 而仙家功法,以灵根为基础,吸纳元炁滋养肉身,提升精气神,并作为沟通大道的桥梁,驾驭万物,超脱万物,道不亡则身不亡。 这也是道家所说,修仙者本是逆天而行的来源。 为何作为内家功法的灼月六玄功可以催动自己改进后的仙家功法伽罗六道静心诀呢? 苦思不得其解,除非,这丫头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与自己一样,拥有那自己还未具象化的灵根,而灼月六玄功本是悟道子祖师所创,他有仙人点化的奇遇,应该也能算得上修仙者。 他创造灼月六玄功必定也融入了部分仙家理论,这也能解释自己还未接触六道轮回引气诀前,自己偶尔能感应运用元炁的原因。 但徒弟李简成也可以在无意识之下一剑刺入院中巨石中,按理说应该也是进入了灼月剑法中引元炁的状态,为何自己多番检查,发现他并不具备转化汲取元炁的能力,也就无灵根。 许多疑问,让他并无头绪,不过他提前准备测试小丫头是否具备灵根。 这个想法很久之前就有了,他被凡魔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用元炁滋养她身体的时候,发现她身体竟然可以吸收微量的元炁,当时就有想法测试一番,奈何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元炁被凡魔气禁锢。 随即,从他额头涌出一道淡蓝色的柔光,进入小丫头的上丹田。 他极为小心的控制元炁包裹过小丫头的经脉,因为自己的元炁太过于霸道,她脆弱的肉体是无法承受这种力量的冲击。 将她全身经脉用元炁包裹后,开始循环模拟六道轮回引气诀第三层的运转,逐渐往气海和下丹田汇集。 正如自己想的那般,元炁确实在下丹田和气海之间形成气眼,但是与自己刚开始修炼六道引气决差的太遥远,气眼的规模实在太小,而且分散,根本不足以支撑六道引气决的修炼。 所以他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这小丫头他心里很喜欢。 说她没灵根也不完全对,毕竟能生出气眼,李简成直接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他还拿过弘性和弘悟兄弟和通明寺许多小和尚试过,都没有。 能不能在自己模拟六道轮回引气决下在气海和丹田间生出气眼,是有无灵根的判断方法,只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 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也只有眼前这小丫头才能生出气眼,但是她的灵根似乎是残缺的一般。 不过自己要是将这六道轮回引气诀进行缩减修改,兴许小丫头也能修炼,虽难以增寿,但是活到八九十还是比较容易的。 于是说做就做,花费了数日,截取了六道轮回引气诀的一部分精华,缩减改进成六道炼气诀。 虽与原功法相去甚远,但是比较合适姜南子的身体情况。 至于为何叫炼气诀,删除了汲取炼化六道轮回之力部分,而是改由主要通过丹药引入元炁,增加功法境界后,由打坐运转功法汲取天地之间的元炁。 毕竟六道轮回之力太过于恐怖,他也并不是很了解这力量,若是没有六道引气诀堪称庞大完整的辅助炼化方法,只会心魔入体而亡。 自己能解决六道轮回之力带来的反噬,运气成分占了大部分,若是当时没有寻到时轮经,恐怕自己早变成了一捧黄土。 六道练气诀也仅仅只有原书的十分之一不到吗,但也有多达五万多字,其中一半,是自己的修炼注解心得。 所以每日姜南子的功课全部变成了六道炼气诀,师祖比平时多了严厉,稍微理解背错就要被打手板心,偷偷哭了好几次鼻子,把王英心疼坏了。 苏小楼见她哭的伤心时,也很心疼,很不忍,但是六道练气诀不比寻常内家功法,稍微出错,反噬会轻易要了自身性命,所以严厉是必须。 第108章 终有一别 断龙湖边,经常可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与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男子打坐修炼,成了断龙湖边固定的风景,男子风华绝代如同仙人下凡,小女孩也超脱烟火,如同圣洁的白莲花,一尘不染。 闲暇时,李简成也经常会静静地看着师父带着......嗯,应该称作师侄,在打坐修炼,有时候看的似有所感,也会远远的一同盘膝而坐,修炼六玄功。 时间如流水,山中一年又一年。 又是寒冬时,腊月初六这天,宁贵妃头破天荒的没有穿僧衣,而是华丽的玄衣到访印天道观,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宫中持剑女侍卫与几个太监。 孝文皇帝终究是放不下她,纵情深色几年后,思念愈深,三访印天山无为庵才求得宁贵妃的原谅。 终究是尘缘未了,难入佛门。 苏小楼吩咐了弘悟,腊月初六这天,通知宁贵妃来接人。 见到苏攸宁,眉宇之间有两分大哥苏然的影子,心里莫名高兴了起来,自己也算她二爷,能见到也是缘分,便打算赠与她一瓶延年益寿的丹药。 姜南子这些年不知道宁贵妃在无为庵静修之事,但是见到这仗势,聪慧的她哪里会不知道要发生了什么。 眼眶一下子红红的,跑进屋子伤心的哭泣不肯出来,还是王英将她劝了出来。 十五岁了,正是风华正盛之时,怎么能待在这山中呢,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苏小楼心里这般想着,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妹妹,苏婉。 她比苏婉更加的美丽、温婉。 “走吧,师祖能教给你的都教了,两年前你的身体师祖就帮你医治好了。这山中清冷,不是你的归宿!”苏小楼些叹息对她说。 姜南子却倔强的看着他,哽咽道:“可......可师祖您说的是十五年后!” 这时,宁贵妃走了过来,唤了声:“南儿!” 闻声,姜南子好似找到了悲伤的宣泄口,飞奔入宁贵妃怀中伤心哭了起来。 “母妃!呜呜,师祖...师祖要赶南儿...走,可南二,舍不得...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师祖......” 苏攸宁疼爱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可南儿的家不在这,你父皇,你皇奶奶他们都很想念你。想了,还可以回来看看。” “可是......” 姜南子知道这成了定局,可是后面无力而说,她知道自己是大夏身份崇高的十六公主,不可能老死在这山中。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苏攸宁是个异常聪慧之人,三言两语就将她安抚好了。 之后便带着姜南子向苏小楼走了过去,苏攸宁在姜南子惊讶的目光中,向他行了长辈之礼,道:“苏攸宁见过二叔!” “不用多礼,你与你父亲很像!”苏小楼微笑道,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行礼。 她是个极为优雅的人,心里惊讶的同时,轻微躬身。 对于父亲,她几乎没有记忆,所以也无从谈起感情,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应了。 她拍了拍姜南子,小丫头还生着他的闷气,见此,只得像个受气包一样上前行礼:“师祖,南子走了!” 苏小楼点点头,她内心很失落与不舍。 “攸宁告辞!” “嗯!” 这一声嗯,大约就是自己与木南苏家最终的诀别吧。 往后,修行路上,会更孤独,毕竟牵挂的根都将不复存在。 姜南子三步一回头,却只见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越来越远。 见一行人登船后,苏小楼的神识铺天盖地延伸了出去,抹掉了苏攸宁记忆中关于自己的信息,她目光呆滞了几息时间,只是无人发现。 待行至山下,内心逐渐平静的姜南子问起母妃为何叫师祖二叔时,她却一脸茫然,反而奇怪的说,她本尼姑庵长大,哪里来的二叔。 这令姜南子目瞪口呆。 在印天官道口等待已久的悟性,将一马车数百瓶的丹药交给姜南子,还有苏小楼的留给她的书信,并吩咐她回到京城再看。 王英不愿意随姜南子前往京城,也不愿离开道观,苏小楼也只得随她了,有个人给李简成做饭收拾厨房,打扫下道观卫生也好。 六道轮回引气诀十二层隐藏内容中有关于阵法的论述,只是这阵法的材料极为特殊,他打算外出寻找这些材料,为断龙山打造一个幻境阵法与世隔绝。 ...... 转眼半年过去了,回到皇宫的姜南子最终还是打开师祖留给自己的信件,全部都是关于用丹药修炼六道炼气诀的注意事项。 末尾还有一个写了一半的字。 姜南子叹息了一声,在印天道观的点点滴滴,似乎在淡去。 苏小楼在姜南子体内下了一道术法,关于自己与印天道观的记忆会慢慢变得如同梦境一般,开始虚化,到最后这些记忆会慢慢消失在她的人生中,但这九年所学却可以保留下来。 ...... 此刻苏小楼开始凡尘入世,一方面寻找阵法材料,一方面是他将大脑中出现的功法理了个大致,发现它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关于神魂和心境的修炼。 六道轮回之力太过邪异,伽罗轮回静心诀虽然可以压制它的反噬,但是会在内心深处种下魔种,这功法就是为了化解魔种而来。 而修习这篇六道炼魂,最理想的环境就是入世,看尽世间百态。 所以他开始游历大夏各地,不仅是修炼六道炼魂,他还记得尘心道人那句话,凡尘寻仙。 ...... 这一游历,转眼便是三十年后。 苏小楼的模样也从十七八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满头银发的中年人。 三十年,他走遍了大夏各地,看遍世间冷暖,于两年前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小镇停留了下来,寒山湖底,他终于发现了布置阵法的材料,一种蕴含元炁名为启灵铁的黑色矿石。 这种矿石异常的坚硬,而且数量极为稀少,苏小楼将寒山湖底挖得千疮百孔,也只挖得不过二十来斤矿石,去除杂质,恐怕也只剩下一半。 这寒山湖底被自己往下挖了百丈,用神识探测后,在未发现启灵铁的踪迹,应是被自己挖了个干净。 所以,他要离开寒山小镇,是时候回到印天道观闭关,三十年他化掉了魔种,将三十多门法术融会贯通,六道轮回引气诀也进入了中境,是时候冲破第十二层,看十二层后的世界了。 他在镇上开了一家书画店,刚放下鱼篓,打开店门,一小男孩就跑了过来,翻看他的鱼篓,几条手掌大小的鲤鱼在里面翻滚,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手插着腰,另外一只手挥舞,“又有鱼汤吃了,又有鱼汤吃了。苏先生,我这就去地里摘些葱回来!” 说完,朝屋后飞奔而去。 苏小楼微微摇头,笑了一下,招呼了几个购书的书生后,就到后院清理起鲤鱼。 将锅中的米饭下水蒸煮,将一同买回来的牛肉,做了一锅香喷喷的干锅牛肉。 待牛肉出锅,院中就出来男孩的惊呼声:“好香哇!” “哥哥,苏先生又做好吃的吗?”一个稚未脱的小女孩声音。 两个孩童风风火火跑到了院中,见院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干锅牛肉,急不可耐伸手去抓,苏小楼用筷子打掉两个小馋鬼脏兮兮的手,道:“慌什么,快去洗手,道童将葱拿去洗一下!” 两孩子不舍的看了看干锅牛肉,熟练的跑到井边,打水洗手。 “哥哥你又淋我,看我不咬你!” “略、略、略,你来咬啊,哈哈,你追不到!” ...... 院中响起两个孩童嬉戏打闹之声。 最终坐在饭桌上,小女孩边扒饭边哭泣,任苏小楼如何安慰,都收不了伤心。 他只得无奈摇摇头,只得命令小男孩不准动,给小女孩咬了一口才作罢。 一餐平常的晚饭在欢声笑语中进行。 饭后,两孩子在院中玩耍,苏小楼在书房中作画,正是两个孩童嬉戏的场景。 “苏先生,苏先生!”两声浑厚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小女孩扔下手中的木剑,欢快朝门口跑去,口中喊道:“爹爹,我在这!” “诶哟,我的乖女儿!” 却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将小女孩抱在怀中。 苏小楼走出书房。 “阿大,收摊了?” “收摊了,今天杀了两头猪,比平时晚了一些,这是新鲜的猪肝还有孩他娘从老家带回的老姜,先生可尝一下老姜猪肝汤!” 苏小楼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也走了过来,向苏小楼尊敬的打了一个招呼:“苏先生,今天又麻烦您照看道童和妞儿!” 苏小楼只是淡淡笑了笑。 “那苏先生,我们先回去了!” 苏小楼点点头,见到道童满脸的不情愿,突然苏小楼想到了什么,向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道童还以为苏先生留他在这玩耍,兴高采烈的往回跑,中年夫妇一脸无奈。 不过苏小楼没让他进小院,而是将一个包裹递给了他。 “先生明日要远行,这房门钥匙在里面,帮先生照看一下院子!” 说完摸了摸他的脑袋。 道童一脸失落,仰起脸问道:“先生要去哪呢?多久回来?” 苏小楼并未回答,而是说:“快回家吧!” 道童见此,只得不舍又跑向父母,入了不远处的院门,还扭头再次看了一眼苏先生。 转身回了院子,关上了大门,这小男孩名张道童,性格开朗善良,这两年经常来他这玩耍,让苏小楼生活中多了些点缀。 褪去了中年人伪装,露出那十七八岁本来的面目,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此刻对面的小院中,那小女孩兴奋的指着天空:“快看,哥哥快看,流星!” 木道童应声抬头看去,只觉得那道青色的流光似曾相识的熟悉。 第109章 炼制阵旗 断龙山还是风景不改。 在道观中打坐的李简成似有所感,闪身出了道观,见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断龙湖边的巨石上,心里颇为激动,三十年未见,师父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压住心中情绪,躬身行礼道:“师父,您回来了?” 苏小楼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湖边多出来的凉亭。 见此李简成赶紧道:“师父,那凉亭是徒儿所建!” “有损风水,明日将它拆了!”苏小楼淡淡说了一句,便步行往道观石梯而去。 李简成楞了一下,看着师父的背影,露出苦笑。 三十年,他从当年下山复仇的变故走了出来,加上灼月六玄功大成,反而没了当初沧桑的模样,虽五十多岁,却面色红润,目露精光,如三十岁的青年一般,正气不凡。 “师父,前些年王婆婆病重,一直说要见您,我找了你好几年都没找到。王婆婆于年前病逝了!” 闻言,苏小楼停顿了下脚步,“带我去看看她罢!” 后山的山坳里,李简成将王英葬在了三友道人墓旁。 上了两炷香之后,见这道观坟地残破了些,于是对李简成说:“你将这祖地好好修整一番,将来死了,葬在这也不那么落魄!” 李简成闻言,心中苦笑更甚,只能点点头,看着这偌大的山坳,工程量不小,心中哀叹。 “对了,弘悟和弘性那两个小家伙怎么样了,没死吧?” “两位大叔,还好,还好,就是时常挂念您,经常问徒儿您回山了没有。” “时间过得可真快!” 苏小楼感叹了一句,化作一道流光下了山。 留下心里诽腹不已的李简成,想来师父难道真是仙人吗?自己就是将轻功炼到百倍千倍,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吧。 几十年了,师父依旧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点未变,听弘性大叔说过,他八九岁的时候,师父就那模样。 几十年未使用的丹炉,依旧寒光闪闪,不曾生锈。 入了六道引气诀第十二层之后,他已经掌握了小蓝瓶取出物品的办法。 将启灵铁矿石从小蓝瓶取出,控制元炁催生出蓝色火焰,很快就将丹炉烧得通红。 控制起灵铁矿石飞入丹炉中,神识控制矿石开始将不需要的成份溶解掉,沉积在丹炉底部。 一团黑色发光的金属块慢慢在丹炉中心形成,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慢慢成型。 收了火焰,打开丹炉盖子,那团发光的黑色铁块漂浮着飞了起来。 捏在手中,冰冷刺骨。 将丹炉底部的杂质清理掉后,控制一册书籍翻开书页,上面有着许多复杂的图案和文字说明,水生云烟幻灵阵的阵旗和阵盘的炼制方法。 可惜,寻找了数十年,也没能找到炼制阵盘的水灵木。 只寻到了炼制阵旗的启灵铁,没有阵盘,也就无法发挥这道阵法的全部功效,不过阵旗可起风生雾,幻形移象,将这断龙山隐藏起来倒是够用。 阵旗的制作核心在于画,不是用手画,而是用元炁控制启灵铁进行编织作画,还要注入阵法某种规则,赋予它灵魂一般。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苏小楼也显得极为生疏。 他在事先用木板刻下的阵旗纹路上,用元炁模拟铺砌图案,感觉自己能控制图案的走向时,他这才准备开始。 指尖射出一道蓝光,顿时蓝色的火焰将漂浮在空中的启灵铁烧得通红。 苏小楼精细的控制元炁在启灵铁上进行抽丝,细如发丝滚烫的启灵铁经过苏小楼左手化冰法术冷却后,变得异常的柔软。 很快在木板模具上平行铺成了细小的格子。 苏小楼开始控制启灵铁抽出大小不一的丝线,多达十余股,如同刺绣一般,快速在木制模具上进行编织生画。 整整三个时辰,一张一尺长的三角阵旗才成型,微小的符号图案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 此时苏小楼心神俱疲,感到非常吃力。 但是不能前功尽弃,努力调集元炁融化出一根启灵铁阵旗杆,上面同样雕刻许多细小的符文,然后与三角旗进行融合。 丝线穿过旗号上的小孔,光芒一闪而过,一面深浅黑色不一的阵旗立刻环绕着玄奥的符号,从木制模具上脱落,漂浮在空中。 见此,苏小楼也不停留,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红色光芒的图案,盘膝而坐,额头涌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束融入那阵旗中。 阵旗瞬间仿佛具备了生命力一般,散发出浓烈的水雾气息,还有磅礴的元炁。 上面的图案划过一道道光芒。 见阵旗已成,苏小楼收了功法,此时他已经是透支过度,吞服了几粒丹药后,依旧觉得头晕目眩。 不过阵旗落在他手中的时候,里面的数不清的符号相互连接变换排列,随即便感受到阵旗里沟通雨雾的玄奥联系,特别是他通过阵旗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水份像有生命力一般,在他周身欢呼。 他不禁暗暗称奇,阵法一道,过于玄奥,涉及到炼器、神魂修炼、阴阳五行道法等等的掌握程度,从某个方向来看上比修炼这六道轮回引气诀还要难。 书中一共十六道阵法,他花了整整三十年,也才参悟其中最简单的一道水生云烟幻灵阵。 他迫不及待想试试这阵旗的功能和威力,当即飘身出了丹房,神识操控阵旗插在断龙湖边的巨石上。 默念法诀,阵旗开始向四周释放某种力量,顿时断龙湖水涌动,雾气从空中凭空而生,不过转眼间,便淹没了整个断龙湖和印天道观。 他御风术早已大成,借着涌动的雾气,到了高空,可见单面阵旗的作用范围有十里左右的范围。 想要将整个断龙山用阵旗隐藏,最少得有六面阵旗。 特别是移雾幻形,需要六面阵旗同时驱动才能有此功效。 只是炼制这阵旗对自己元炁和心神实在损耗太大,只得徐徐图之。 争取在十年内将六面阵旗炼制出来。 李简成正在练剑,忽见雾从断龙湖中起,颇为诡异。 赶到湖边时,只见自家师父身边漂浮着一面黑色的小旗子,那些雾气正快速被这小旗子吞噬。 不过几息时间,断龙湖又恢复了碧空万里之模样。 目瞪口呆之下,问道:“师父,您真是仙人吗?” 苏小楼没有理睬他,化作淡淡散开的光点消失在断龙湖。 空旷的断龙湖回荡自家师父的声音:“速去通明寺,你弘悟大叔有难!” 闻言,李简成顾不得惊叹,心里大惊,如一道狂风,朝通明寺而去。 通明寺内,大广场内聚满了江湖人士。 住持弘悟大和尚正在与白衣青年交手,弘悟大和尚炼的一身般若掌虽早已大成,但那白衣青年不知使的何种功法,对佛门功法压制性很明显。 所以十余招后,弘悟大和尚开始落了下风。 按理说弘悟一身佛门玄功早已大成,虽然在招式上被白衣青年压制,但凭着一身大圆满的内功倒不至于落败。 只是他随着持续真气满负荷运转,出现真气运转不畅的问题。 所以一时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第110章 明寺变故 这让通明寺僧人大惊,一时不知出了何状况。 那白衣青年感到了弘悟老和尚变化后,心里一喜,收了拳,抽身后退。 运转一股极其阴柔之力,双掌蓄力,猛的朝弘性大和尚劈出一掌。 弘性见对方掌法带着强烈的煞气,知道不凡,不敢大意,当即运转佛门玄功防御。 谁曾想,真气再次出现阻滞,气息不畅。再想闪身躲避已然来不及,只得将全身真气汇于右掌,硬生生接了白衣青年一掌。 顿时,那股股煞气涌入弘悟经脉中,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涌,口吐鲜血飞了出去。那白衣青年一击得手后,非但不停,左手闪电般射出两道凌厉的真气。 竟是想取弘悟大和尚的性命。 这让通明寺一众僧人大惊失色,想驰援住持已然来不及,谁也不曾想,一场普通的比试,此人会痛下杀手。 连围观的的江湖人士都议论纷纷。 就在两股真气接触到弘性皮肤一刹那,一道剑气横跨虚空而来,破掉了那两股真气。 白衣青年脸色一变,一击不成,竟然不顾江湖比试规则,欲再挥掌而上,强取弘悟性命。 不等通明寺僧人出手,一声暴喝:“无耻小儿,竟然敢害弘悟大叔性命,找死!” 话音还未落,满天的剑气就已经包裹住了那白衣青年。 声音中夹杂着磅礴的真气,实力较弱的江湖人士只感觉头晕目眩。 那白衣青年心下大骇,连忙收掌,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 此时在一旁观看的一个华服老者也大惊道:“云儿,快退!” 说的也快,留下一串残影,挥拳而上。 此时那白衣青年的软剑好似被这剑气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半分。 被通明寺僧人接住的弘悟也是大惊,急忙喊道:“简成师叔,剑下留情!” 喊完,也昏死了过去。 只是李简成因白衣青年卑鄙的手段欲取弘悟大叔性命,是怒极出剑,而且是灼月剑法中的杀招,俱灭。 俱灭一出,如何收得了手,而且他也不准备收手。 只见满天绚丽的剑气,冒出火焰之相,瞬息间不仅破了青年的护体罡气,六十四剑均划在白衣青年身上。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李简成可不会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白衣青年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后落去去,两个青年飞身接住了他。 只是此时的白衣青年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两人都不忍直视。 一众江湖人士惊骇这剑法的诡异,也心惊这黑衣青年的狠辣手段。 见老者一拳带着恐怖的威势,真气激荡散开。 李简成一反常态将长剑入鞘,右手同样积聚真气,挥拳迎上,拳法竟然毫无规制章法。 他以真气为拳,欲硬接华服老者的拳。 那老者本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破天拳仇冥,破天拳纵横江湖数十载,还从未有人敢以拳对之。 一众江湖人士都在为李简成的无知而可惜,练就如此通天的剑法,却要栽在这破天拳之下。 通明寺几个高僧却摇摇头,一脸担忧。 两拳猛烈相撞,碰撞的真气在四周炸开,生出一道道猛烈的罡风。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通明寺。 一众江湖人士想象的李简成右臂断裂的场景没有出现。 反而是那老者右手从手腕处至肩膀,骨头直接炸裂,真气逆流,口中狂喷鲜血。 犹如脱弦之箭一般,被猛的击飞出去,撞在广场旁廊房下的柱子上。 水桶一般粗的柱子,竟然被撞断。 老者身体嵌入柱子中抽搐,齐腰被折断。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怨毒的看了一眼李简成,然后歪下头,没了气息。 众江湖人士不禁抽了一口凉气,一拳打死纵横江湖多年的一流高手破天拳仇冥。 再看向如同战神一般降临的李简成,多了畏惧之色。 通明寺几个老僧人仿佛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脸上无奈之色,有僧人见此惨状,不禁扭过头,均是一声阿弥陀佛,心中为亡者诵经。 李简成落在弘悟身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瓶,倒出一粒丹药给他喂下,昏迷过去的弘悟脸色开始有了血色。 探查起弘悟大叔的脉象,李简成一脸阴沉。 对着通明寺一众僧人道:“弘悟大叔被下了药,无色无味的黑胆粉!” 闻言,通明寺僧人恍然,怪不得刚才住持运功出现异常,纷纷暗骂卑鄙。 连同一众江湖人士对白衣青年同行之人也露出忌惮之色。 随即几名寺中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均盘膝探查,两周天后,通明寺三十余位核心骨干僧人脸色大变。 黑胆粉取自一种深海怪鱼黑胆炼制而成,无色无味,严格来说算不得毒药,甚至还可以当做补品食用。 但是内家高手摄入后,会出现真气间断阻滞情况,特别是在运转两周天后更为频繁,内力只能发挥不过原来的十分之一。 而且黑胆粉药力极难清除,内家大成者逼出药力都需要数月时间。 联想到此,通明寺一众僧人相互对视,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是要针对整个通明寺。 一名通明寺长老指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老者沉声道:“罗掌门,我寺遵守承诺,每二十年与贵门比试,想不到贵门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欲欲何为?” 面对通明寺长老的指责,那坐在一旁看热闹罗掌门却淡然一笑,反而横加指责:“我派按照祖师遗训,与贵寺比试,想不到你等出家人出手如此狠辣,害我师弟师侄性命。” “你……”清醒弘悟被此等无耻之语气的讲不出话来,通明寺一众僧人也义愤填膺。 观战的江湖人士也议论纷纷,对神拳门行为多有不耻,只是慑于神拳门实力,并不敢公开指责。 李简成将丹药给一众僧人分发完后,沉着脸上前与那罗掌门道:“此地乃佛门重地,赶紧滚!” 罗掌门闻言笑吟吟的面目转寒,猛的站起来喝道:“好大的威风,你通明寺杀我师弟、师侄,难道不给交代?” “你这人好生无耻,先下药在先……” 罗掌门负手走到场中,寒声打断通明寺说话的僧人,“下药,我神拳门乃武林公认的名门正派,何会做那等下作之事。莫不是你通明寺徒有虚名,怕比试落败,施的不耻手段?” “你少血口喷人……”弘性怒喝道。 李简成按住暴怒的弘性,道:“弘性大叔,此事交给我处理就好,黑胆粉虽服下压制丹药,但也得尽快运功逼出!” 弘悟见一众通明寺骨干均遭暗算,叹了一口气,只得对李简成道:“简成师叔,莫要杀人!” 李简成笑了笑,“弘悟大叔放心吧,我可要快点。若是师父他下山,你知道后果的!” 想到师叔祖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和变化莫测的心思,他可不认为师叔祖是什么信男善女,弘悟只得叹息一口气。 李简成随即吩咐寺中小和尚,将一众高僧扶下去疗伤。 那罗掌门见此,气笑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怒喝道:“我看谁走得了!” 做了个手势,神拳门一名弟子领会朝空中放了一枚信号烟花。 刹那间,四周房顶涌出大量的弓箭手。 边军!一众江湖看客惊呼。 到底是江湖经验丰富之辈,虽穿便装,但是手持重弓和连弩,腰挎长刀,均有杀伐气息,不少人一眼就认出来。 此时,有不少门派也反应过来,印天山玄剑派掌门就出列沉声问道:“罗掌门邀我等观战,此番欲欲何为?” 那罗掌门狂笑道:“张师兄,你难道还看不出吗?我神拳门欲控宁河漕运,奈何尔等三番五次阻拦……如今,哼!” “无耻,勾结朝廷,不怕武林之人耻笑吗?” “是啊,神拳门就不怕被武林讨伐吗?” …… 面对一众江湖人士的口诛笔伐,罗掌门只是冷笑,看着李简成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说完,挥下手势,房顶的弓箭手竟然朝一众江湖人士放箭,顿时惨叫一片,数十人倒在血泊中。 有几名高手挡开了箭矢,朝罗掌门杀来,他身后神拳门高手迅速拦截。 李简成却丝毫不惧,反而是露出些玩味的笑容,这些江湖人士的死活他不关心,见通明寺一众僧人被扶进佛塔内后,也放下心来。 对方似乎是想活捉通明寺僧人。 “我只问一次,受何人指使?” 面对李简成淡然一问,罗掌门愕然,随即又狂笑起来:“你……” 只是‘你’字未落,罗掌门就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出来。 后方一众神拳门面对此变故,竟然呆在当场。那边军将领正欲继续放箭,只觉眼前一花,李简成就如鬼魅一般到了他的身前。 那将领惊骇之下正欲抽刀,一块明晃晃的金牌被李简成亮出。 那将领见此,腰刀抽了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手势止住了周围要一拥而上的士兵。 反而单手抱拳跪下道:“陷阵营前锋将军张林恭请圣安!” 李简成将金牌拿到眼前看了看,自言道:“难道当年救下的那小子还真是皇子不成!还当了皇上?” 随即李简成手一挥,上千手持弓箭的便衣边军如潮水一般退去。 李简成持长剑,化作漫天的剑气,不过十息时间,就将神拳门残余人尽数斩杀。 侥幸逃过边军的江湖人士惊愕这惊变,都说这通明寺与皇族关系密切,果然不假,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调边军勾结神拳门打通明寺的主意。 第1章 木南小镇 又是一年冬,格外的寒冷,雪下了一天一夜。 只听得几声犬吠之声,平时熙攘热闹的街道也变得安静下来。 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 一只小猫在雪地里留下几串脚印,后面跟着一个裹着厚厚灰色棉衣的壮汉,左手藏在衣袖里,右手被冻得发青,提着两块还散着热气的牛肉,两根筒子骨。 院子前的石狮子已经被白雪覆盖,只有一个轮廓。中间的过道却打扫了干净,露出青色的地砖。 壮汉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又跳了两下,这才走到黑漆双开木门前,敲了敲门环。 许久,才听到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木门在几声“咯吱”声中打开,一个头戴毡帽,身穿厚实长锦衫的男子,脸上尽是愁容。 与壮汉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正欲接过壮汉手中的牛肉时,壮汉拦住了他,笑呵呵道:“苏大哥,俺给您拿到厨房。” 毡帽中年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那就麻烦牛兄弟了!” “麻烦甚。对了,苏大哥,小楼怎么样了?” 不说还好,说到这小楼,毡帽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尽是愁容。 回过头的壮汉也是精明之人,当即安慰道:“苏大哥,你也别过多的忧愁,那旮旯里的算命瞎子都说小楼命长福厚咧!” 毡帽中年男子闻言,愁容才略有舒展,打开了厨房的木门,道:“那就谢牛兄弟的吉言了!” 壮汉应是经常送来牛肉,倒也熟悉。 待壮汉放置好后,毡帽中年男子便招呼道:“走,屋内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大哥,俺改日再来。刚杀完牛,还赶着去送肉。晚了,俺家那婆娘又要发飙了。” 说着那壮汉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惧怕,知道些情况的毡帽中年人也就不好再怎么挽留,只得将壮汉送到门外。 “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常来坐坐!” “省的,苏大哥。家里缺甚牛肉、牛杂,吩咐一声,立刻就送过来。” 毡帽中年男子点点头,看着壮汉离开了街道的转角,这才关了院门。 低着头走回院中,忽然看见井口旁的竹扫帚,转身拿起扫帚打扫起院中的雪花。 这时,一个面相平和的中年妇女,梳着标准的发髻,推开门看了一下,见自家丈夫低着头在那扫地,便道:“洋生,莫扫了。张大夫看完了,开了方子,你将老先生送回家,顺道抓药回来。” 毡帽中年男子停下动作,扶着扫帚,道:“不吃完午饭再走?” “城隍庙旁的张嫂犯了病,要老先生去瞧瞧。” 中年人只好放下扫帚,去了后院,准备马车。 房中,丫鬟替昏迷在床的八九岁少年盖上被子后,拉开了帘子,自家夫人正与那看病的老先生低语交谈着什么,见夫人脸色紧张害怕,心中也烦闷叹气。 丫鬟走了侧门,去厨房烧水去了,刚才听得真切,老先生说给少爷用药浴。 中年妇人与那大夫仔细问了清楚后,才将他送到了门口,自家丈夫已经驾着马车等待着。 见颤颤巍巍的张大夫,毡帽中年男子赶紧过来与夫人一道将老先生扶上车。 中年人手抬缰绳,侧坐在车架端头,正欲出发,那老先生捞开窗帘布,不放心嘱咐道:“苏家夫人,要切记,药入后,泡三个时辰再内服方子。” “谢老先生费心,泡三个时辰再用药,民妇谨记。” 见那妇人复述一遍,自是用心的,那老先生这才放心离去。 “早些回来!” 中年夫人对着毡帽中年人道。 “嗯!” 也是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转角,中年妇人这才准备返回院中。 只是还没关上门,三个结伴而来中年妇人提着大小包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胖胖模样的中年妇女赶紧喝道:“秀琴妹子,等等!” 中年妇人看过去,却是街坊里平日处得好的几个大姐。接过几人手中的礼品,正欲说话。 都在那抖身上的雪花,左右还用手清理一番,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就问道:“秀琴妹子,小楼怎么样了?” “刚才张老先生刚看过,用药后再看看情况。” “哎,都快过年了,还出了这档子事。石河塘那帮杂碎真该死。”另一妇人愤恨的咒骂道。 ......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毡帽中年人才赶着车回来,一脸的疲倦。 站在门口张望等待很久的中年妇人,面上的忧心立刻变成责怪之色,言语间却是心疼道:“当家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丫鬟接过中年人手中的缰绳,去后院卸马停车。 见自家夫人忧心,中年人心里不是滋味,心知让自家夫人担心了,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道:“镇上的药铺差两味药,去了河间府。” 中年妇人也过来给丈夫整理衣衫,闻言哪里还有责怪之意。 “河间府这大雪天,路不好走。怎生也不回来商量一下。若是生了意外,可叫我们娘俩几人怎么活?” 中年人听得,心里一阵暖意,岔开话道:“楼儿怎么样了?” 说到自己儿子,中年妇人瞬间忘记责怪丈夫,细细说了起来。 入了院中,丫鬟侍候中年人用晚饭。中年妇人则带着另外一个丫鬟忙碌的准备药浴和熬药。 用完饭后,中年人来到厕屋,供奉先祖灵位的堂屋,点了三炷香,虔诚拜了几下,恳请祖宗保佑自家儿子平平安安。 他本是这木南城河间县木南镇上的画师,名苏洋生。 早年是镇北陇上村一放牛娃,头脑灵活,为人诚实和善。 机缘巧合下救下了河间府河窑的制瓷大师傅,教得他识文断字和一手精湛的绘画技艺。 于是以此为生,刻苦钻研,成了木南城大名鼎鼎的顶级画师。 不仅寺庙道观的壁画修补、大户人家的房屋建造门檐长廊雕刻请他,就连河间府几大窑口的精致瓷器制作和宫廷贡品瓷器绘画也要来找他去掌画。 几十年下来,在木南镇上置办家产,娶妻生子。 长子名苏然,年十五,在河间书院求学未归。 二子苏小楼,年八岁,虽体弱多病,但却贪玩顽劣,不肯就学读书。 三女苏小婉,年七岁,也跟随苏然在河间书院识字、学琴。 苏洋生夫妇对于二子苏小楼倒也没有过多期望,考取功名也从不敢奢求,只要平平安安,大不了学那绘画技艺,再寻些关系,在窑口里找份画师的差事,以后也能谋口饭吃,成家立业也不是难事。 前些时日,镇西石河塘村搞祭山,沿街放了许多火炮,在街边玩耍的苏小楼,被火炮惊吓到,陷入了昏迷。 本以为只是普通惊吓,请了道士招了魂,休息一下就好,也就没过多在意。 谁知一连几日都没有苏醒的迹象,苏洋生夫妇这才开始着急慌乱起来,寻了镇上几个大夫看了都束手无策。 正欲前往河间府求医问药,听闻木南城医正张老先生回乡省亲,这才托了镇上李员外的关系,将李老先生请到家中为儿子看病。 第2章 道门求生 深夜,在厢房一侧,一只人高的木桶下,柴火正旺,桶内冒出白色的蒸汽,散发着清香的药味。 中年妇人踩在凳子上亲自试了试水温后,道:“青儿,你和银月去将二少爷抬过来。” “是,夫人。”坐在一旁打瞌睡的丫鬟猛然清醒。 匆忙出了房间,叫醒了趴在床边酣睡的银月,两人用被子将自家少爷裹好了抬到了厢房内。 小心褪去了贴身衣物,在中年妇人的帮助下,将苏小楼放入了木桶药浴中。 “银月,可以点香了。”中年妇人吩咐道,然后再看向爱子那憔悴的模样,揪心不已。 青衣见夫人满脸疲倦,心中不忍,道:“夫人您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我和银月在这里看着,三个时辰后再叫您?” 中年妇人摆摆手,说道:“无事,不看着哪里能放心。丫头,你去准备好毛巾和少爷的衣物。” 青衣还想再说什么,见妇人在木桶边用毛巾小心翼翼擦掉少爷脸上的水珠,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在灶台中又添了些柴火,就出了厢房。 厨房内,苏洋生按着药方打磨药材,称重后进行熬煮。 小土炉中的炭火有些旺,苏洋生用火钳取了些出来。 这时听见一串脚步声,还未等他回过头,一个干瘦的老头就过来抢过苏洋生手上的家伙事,道:“老爷,我来吧,您先休息下。” 却是管家阿福去木南城买药归来。 将熬药的砂锅放在火炉上后,见自家老爷一脸疲惫,满眼血丝,不禁也心疼起来,赶紧给他搬了根凳子坐下。 忙碌着用茶壶打水放在土炉旁边。 “阿福,药买到没有?”苏洋生着急的问道。 药方内有一味药为百年雪参,颇为罕见,价值不菲。 河间府也没有哪家药铺有卖,他只好吩咐在河间府照看苏然兄妹的管家阿福,前往木南府寻药。 阿福放下手中活计,冻的有些僵硬的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盒子,颇为欣喜道:“老爷,真是楼少爷福大,我跑遍了木南府十几家药铺和诊堂,都没有寻到。” 苏洋生打开盒子,一颗拇指大小的人参整齐的放在盒中,虽然干枯,却散发着生香。 他见多识广,知道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雪参。 好奇问道:“那这雪参从何而来?” “老爷,你还记得镇中那老瘸子?” “李员外家旁那所宅子里那瘸子?”苏洋生思索回忆道。 “对,就是他。” 阿福想不到自家老爷真记得这人,自己还是去李员外家寻二少爷时,才识得这镇上的怪人瘸子。 “其中关联,你且说来。” “我跑遍木南城后,也没有寻到雪参,心急之下,也没了主意。寻思先回到镇上与老爷商量怎么办。那坐堂看诊的大夫见我慌乱无主,便给我指了路,去铜钱胡同寻那李姓怪医,兴许能找到雪参。” “于是我就赶紧问路而去,找到了那李姓怪医宅院,却被他府中仆人拦住,进入不得,说是不见外人。心急之下,就硬往里闯,被几个恶仆打了出来,刚想继续上前理论,院中就走出来一瘸子,止住了恶仆,就问我:你可是苏家管家?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答道:正是。” 听到这,苏洋生才看清老管家脸上有几个手印,衣服上隐约也还有几个脚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道:“阿福,让你受苦了。” 见自家老爷如此,阿福心里感动,眼眶有些湿润,道:“这是老奴该做的。那瘸子问完之后,就问我来这里做什么,然后我就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他叫我在门外等着,折返回院中出来后,就将这雪生交给了我。” 听到这,苏洋生也颇为奇怪,问道:“可取药资?” 阿福摇摇头,道:“老奴本来按老爷说的,付他三两黄金,他却没有收,就坐上马车离去。只是说,楼少爷好了,记得去见见他。老奴心急楼少爷,也就没多想,怕耽误用药,就匆忙往回赶。”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包裹严实的三锭黄金。 苏洋生思索了片刻,也捋不清这前后因果,三两黄金不是小事,哪怕是亲朋好友,苏家也不能欠人如此大的恩情,更何况疏亲之人。 打定主意,年后必要亲自上门拜谢,再将这三锭黄金如数奉还。 接过阿福手中黄金后,点点头,说道:“阿福,累了一天,你先下去休息。” 阿福却赶紧摆摆手,道:“老爷,回来的路上,老奴眯了一路,不累。” 见他语气坚决,苏洋生也不再多说什么。 凌晨鸡鸣,阿福带着银月将苏小楼从木桶中弄了出来。 怕少爷着凉,青衣又点了几盆炭火,穿上衣物之后就又抬回房间。 只是几人没有注意,此刻昏迷中的苏小楼,额头似有亮光。 …… 在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青城山某处道观中。 牛鼻子老道带着他那三个徒弟,去市里参加三年一度道教典籍研讨会,所以这偌大的道观只剩下苏小楼一人。 景区的工作人员知道这位年轻神秘的道长身体不好,这些天走路都快成了问题,所以每天都会来看他一次。 今天前来探视的是轮班财务小李。 她刚走进三清大殿,就看见苏道长昏迷在蒲团前,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机打了救护车。 经过县医院一番紧急抢救,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在医院住了两天,苏小楼恢复了些行动能力,就偷偷打了个车,回了道观。 因为他快死了,肝癌晚期。 他本一孤儿,从小发奋图强,考入名校,毕业后创建了一家生物医药公司。 凭借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和管理组织能力,还有极高的口才、情商,开发了几款大卖的药品。 短短六年,就一跃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生物医药公司,还成功上了市。 正准备继续摩拳擦掌,将事业推到更高峰时,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肝癌,换了肝,也没能控制住癌细胞的继续扩散,寻遍了世界名医,都收效甚微。 心灰意冷之下,散尽家财,决心遁入道门。 在好友的介绍下,入了青城山的印天道观。 想着能不能从道家养身之术和修炼之术中找到一线生机。 毕竟,科学的尽头,不都是神棍吗? 只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三年了,他的病情越加严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三年,他也看开了,与其到医院里折腾,还不如在这清静的道门之地,安静离去来的好。 所以他讨厌医院。 第3章 寒冬腊月 小时候,听孤儿院的阿姨说,人若是快死了,会记不得自己的模样儿。 苏小楼坐在镜子旁,消瘦眼睛深凹的模样,确实很陌生。 认真整理着长发,插上木簪子,拿着扫帚,到了院中。 寒冬已至,两三天未打扫,树叶落满了整个小院。 几只猕猴在围墙外的树枝上端坐着,静静的看着他打扫着枯叶。 忽然,苏小楼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呼吸困难,扶着一旁的青铜大鼎,肚中一阵翻涌,喉咙一甜,竟然压不下去,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像是被抽空掉力气一般,瘫软跪倒下去,努力的仰头想看看天,因为他心知,大限已至,要解脱了吗? 他想问一问这苍天,何故对他如此不公? 可惜,连仰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上扬只见得那青铜大鼎上铭刻的两字:问道。 问道求生,终究是虚妄罢了。 粗喘着气,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嘴中再次狂喷鲜血,连跪的姿势都无法保持,头部栽倒下去,磕在那青铜大鼎的足上,身体已经麻木,也感觉不到疼痛。 恍惚间,见那三足吸了自己血液,然后鼎足上的花纹划过一丝丝光芒......这临死也要华丽些吗? 苏小楼自嘲道,这是他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 木南镇,苏府院落中。 已是正午,昏暗的太阳挂在头顶,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只是显得格外的刺眼。 院中的积雪,这还是寒冬。 苏小楼怔怔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刺骨的冰冷从屁股传到了大脑,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他正在消化如滔天洪水一般的记忆,不属于他的记忆。看着眼前这双稚嫩的手,犹若梦中。 这身穿着打扮,自己难道还有一个古装梦? 只是,清晰的寒意让他开始觉得,这并不是幻境。 忽然,一个身穿秀花丝锦厚长衫的少女,睡眼朦胧推开门走了出来。 见自家少爷独坐在院中,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跑回房内,床榻上哪里还有人。 在搓了搓眼睛,那院中的身影不是少爷又是何人,内心之激动,瞬间浮在脸上,顾不得披头散发,跑到正室,用力推开大门,‘砰’的一声巨大撞击声,房内之人应声而醒。 只听青衣大声喊道:“老爷,夫人!老爷,夫人!” “怎么了,青衣,发生了什么事?”苏洋生一下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少爷......少爷......”惊喜之下的青衣竟然没说出个所以然。 闻言,苏洋生面露惊慌,着急道:“慢慢说,少爷怎么了?” 顾不得穿衣,胡乱套上鞋子就往外走。 “少爷醒了!” 苏洋生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折回床边拿起了外套披在身上,跑出了正房。 被吵醒的苏夫人忽闻儿子醒了,也顾不得穿衣,也胡乱套上鞋子就往外跟着出去。 见到自家儿子坐在院中,完好无损,夫妻俩相视一眼,不禁眼角有些湿润了。 末了,管家阿福和丫鬟银月也从厨房跑了出来,见此心中也是欣慰。 “我儿,可想煞为娘了!”苏夫人抱起自家儿子,喜极而泣。 苏洋生倒是恢复了情绪,道:“夫人,进屋说,莫染了风寒!” 闻言,苏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抱起自家儿子就屋里走,嘴中附和道:“对对,进屋中!” “银月,快端几盆炭火来。”往厨房那边喊道。 “是,夫人。” 老家管脸上也浮现些高兴之色,到了苏洋生面前,拱手道:“老爷,要不要放串鞭炮冲下喜?” “使得,可多放些。” 老管家正欲去办,苏洋生又叫住他道:“阿福,等等。” 阿福回过身,“老爷还有何事吩咐?” 苏洋生思虑道:“这样,你去钱庄支取两贯铜钱,半贯给胡同口那些乞丐分发过年的庆资。半贯捐给城隍庙,半贯捐给清凉寺。再留半贯,买些糖果、糕点,谢送于给街坊。请你家大郎来帮忙,二两银子的月钱照算。” “得嘞。我家大郎、二郎如今归家,也无甚事情,全来帮忙,老爷待老奴一家不薄,哪里还能厚着脸取那月俸。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却不等苏洋生再说,出了门去。见此,他只得摇摇头。 听了苏府门口的火炮声响,周围街坊一惊,这苏家少爷这不是病愈就是病逝,都清了装束,迅速往他家而赶来。 家中大事,不管如何,都要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互相帮衬才是邻里风气。 加上平时苏洋生待人和善,为人忠义,自是许多人前来。 众人听闻二公子大病而愈,纷纷上前道贺。 些时,见无事,有人准备离去,苏洋生不允,说什么都要吃了酒席才能散去。 不多时,镇上春山酒楼的厨子就吆喝着几辆马车到了苏府门前,伙计扫雪架起临时灶台铁锅,拉来了桌凳,倒也轻车熟路。 街坊邻居帮着摆放,清理积雪。 布店也送来了两匹红,老板还放了一串火炮,热热闹闹的将红挂在了苏府大门前。 不知何处窜出来的许多孩童,在周围嬉戏打闹,争抢着着未燃尽的火炮。 本来寂静的街道,一时间倒也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宴席持续到了傍晚,才慢慢散去。 苏家二公子病好了,在木南小镇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只有石河塘村的村民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此事因己方而起。 苏洋生为人善处,谈吐不凡,内才不俗,虽无功名,却交好地方乡绅豪强,与官府之人也有往来,若是真要怪罪,恐怕石河塘村几个起事者着实讨不了好。 年关将近,虽腊月寒冬,但是镇中却亮起了许多红灯笼,官道上来往的行人马车也多了起来,多是归乡过节之人。 集市也热闹起来,虽然不时的下起雪,但是年关换取过年花销用度依旧是大部分家庭唯一的选择,所以大雪影响不了售卖的脚步,也满足了购买者所需。 相比平时,反而商品种类多了许多。 苏小楼苏醒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往那般,闲不住吵闹要出去玩耍。反而是时常待在房内,竟然头破天荒看起书来。 对此,苏洋生夫妇再次检查儿子身体,见精神无恙,才放下心来。 近一个月的调养,面色也红润起来,所以颇为惊喜,只是问他想不要想去书院读书,他一口回绝,而且是坚决不授。 夫妻俩这才发现自家儿子根本没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诚不欺。 在房中待得烦闷,经过再三哀求,他老娘这才同意他出去逛逛,不过叫银月看好他,如果乱跑就直接抓回来。 所以这是苏小楼占据这具身体后,第一次出院门。 从最开始的恐惧不安,到了融合身体主人的记忆,到现在适应后的浴火重生,心里万般的惊喜无以言表,这重活一次,定要看遍世间美景。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世界不是现代社会,又令他苦恼不已,古代可没谁跟你讲规则法律,难道也要去考取功名? 所以他尝试看了大半个月的古书,难,实在太难。 前世他是一个学霸,虽自认天赋不俗,但是要青灯苦读大半辈子,去博取那缥缈的功名,怎生对得起这重活一世,哪怕是一场梦他也不愿意。 第4章 羊肉与酒 走过街道转角,就是集市。 一家包子店前,几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小乞丐在对面的墙角,死死盯着刚出炉的包子。 看到这一幕,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银月道:“带钱没有?” “带了,少爷你要买什么?” “包子,每人给他们买十个。”苏小楼指着墙角那几个小乞丐说道。 银月低声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呀,少爷你忘了,你最讨厌这几个小鬼了。焉儿坏,还抢过你东西,被大少爷教训了一顿,才安分下来。” “有吗?那算了,竟然敢抢本少爷的东西,大哥回来非叫他再教训一下不可。” 见苏小楼说得愤愤不平,银月到底是女儿家,善良心软,自家大少爷那脾气,非揍的这几个本来就可怜的孩子哭爹喊娘,所以赶紧说道:“少爷,上次都教训了,他们都不敢招惹你了。你看,都怕着你咧。” 哄骗小孩的语气说完,还指了指眼神躲闪的几个小乞丐,兴是怕了这苏家二公子。 苏小楼哪里能不知道这银月是于心不忍,想逗逗她,就板着个脸,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故意大声说道:“不行,本少爷看见他们就很不高兴,必须得让大哥再好好修理一下他们。” 银月就很无奈,寻思怎么哄好自家少爷,那几个小乞丐听见苏小楼如此说,苏家那大少爷不光书读的好,更是这方圆几个镇的混世魔王。 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股脑全跑过来,哭爹喊娘的向苏小楼跪地求饶。 苏小楼故作趾高气扬,丝毫不管这几个跪地磕头求饶的可怜小乞丐。 银月见自家少爷如此,只得对他们道:“都起来吧,苏少爷跟你们开玩笑的......“ 苏小楼打断银月,指着其中一人道:“谁给你们开玩笑,我就要叫我大哥将你们打的落花流水。特别是你,屎壳郎,打得你屁股开花。” 听见苏小楼如此说,为首那壮实的小乞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往前爬了几步,拉住他的衣衫,哭泣道:“苏少爷,饶命.....呜呜......我再也不敢,求求你饶了我,只要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八九岁大的孩子,眼泪汪汪跪着可怜巴巴看着他,这一幕让他想起前世,有些刺痛他,便没了心思取乐。 “少爷!”银月也可怜兮兮拉了拉他的衣角。 苏小楼拍掉银月的手,对着屎壳郎道:“让你做什么都行?” 见苏小楼松了口,屎壳郎不住的点头,急着说道:“只要不告诉苏大少爷,什么都行。“ “哼,那好吧。本少爷今天看在银月姐姐的面子上,放过你们。”说着踢开小乞丐,得意自顾往前走去。 一个十足纨绔子弟做派,看的路人不住摇头。 在不远处,一个售卖画册和乱七八糟的书摊停了下来,翻看起来,大多是些江湖故事,民间鬼怪,前朝野史的书籍,半白话语句,读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去给他们每人买十个包子。” “什么?”银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吃不到包子,我就叫大哥用马鞭狠狠抽他们。”苏小楼看着书,恶趣味的说道。 银月心中是百般无奈,心想少爷何时变得如此怪异,刚才还吵着要教训他们,现在却非得买包子给他们吃,这是什么道理? 想虽想,但银月动作不慢,生怕少爷又要玩出什么花样,这群可怜的孩子又要遭罪。 等分发了包子回来,自家少爷不知何时去哪弄了根凳子,饶有兴趣坐在书摊侧面看起书来。 一脸奸商模样的老板正围在他身边,谄媚的笑开了花。 见银月来了,苏小楼立刻站起了身,对那书摊老板道:“这些全部打包送到苏宅。” “好咧,苏少爷。您看这里还有几本非卖本,少爷您要不要看看?” 见书摊老板一脸猥琐的笑容,苏小楼指着他也笑了起来。 书摊老板则回了苏小楼一个您懂的表情。 “要,怎么不要。”肯定说完扭头而去,还不忘对银月喊道:“银月,付钱。” “一两银子。”书摊老板谄媚的笑容又伸到银月面前。 “什么?什么书一两银子?”银月差点跳起来,插着腰,凶悍的指着那书摊老板骂起来,“你这奸商,竟敢诓骗我家少爷。那圣贤阁的书质量比你这不知好了千八百遍,也不敢收一两银子,今日非得拉你到镇长那说清楚,治你个坑蒙拐骗之罪。” 说着银月竟然拿起书摊上两本书,朝街道上气愤的大喝起来:“大伙都来看看呀,评评理,这人竟然诓骗我家八岁的少爷,几本破书要一两银子。” 那书摊老板本以为逮到一个冤大头,谁知这小皮娘如此泼辣,见已经围上来不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自己确实这要价太过于离谱,怕事情闹大,心下有些慌张。 更别说,周围几个铺子的伙计似乎与这小皮娘相熟,都围了过来。 赶紧将银月拉到一旁,不住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并按市价打了八折,这才勉强让银月偃旗息鼓。 一钱银子买了几大摞书籍,看那书摊老板有些肉疼的模样,恐怕也没了什么利润。 银月倒爽快付了钱,叫了一旁相熟的粮油店伙计帮搬回苏宅,生怕书摊老板缺斤少两。 苏小楼坐在不远处羊肉摊上,喝着热腾腾的羊杂汤,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人不可貌相,看似温柔心软的银月,也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正一脸得意的银月忽然想起了自家少爷,赶紧到处张望,见他在羊肉摊那里喝汤,松了一口气跑了过来。 “苏少爷,三斤熟羊肉切好了,打包送到您家?”卖羊肉的老头笑呵呵的与苏小楼说道。 正巧被刚赶来的银月听到,那摊主许老头和善的与银月打了声招呼:“月姐儿来了!” 银月点了点头后,不解问自家少爷:“少爷,你买这么多羊肉干什么?家里还有许多呀。” 苏小楼没有回答她,对着许老头道:“许叔,作料都包好了吗?” 许老头笑呵呵道:“都包好了,加热一下就可食用。” “付钱。”苏小楼点了点头就对银月说道,提着竹篮里打包好的三斤羊肉就走了。 银月哭笑不得,只是看了看自己荷包里仅剩的十几个铜板,也不够付,些不好意思对着许老头道:“许大叔,出门匆忙,忘带钱了。明日来采买蔬食再付您,你看可以吗?” “不碍事,月姐儿什么时候付都可以。” ...... 只是寒暄几句话的时间,就没见了少爷身影,银月小跑起来到处寻找着。 相熟之人给她指了路,银月这才在梨花酒坊找到少爷,又松了一口气,却见梨花酒坊的伙计将一坛昂贵的梨花酿放在柜台上。 苏小楼叫伙计打开了酒封,闻了闻,还不错。看得伙计直想笑,小屁孩也懂酒? 他懒得与伙计计较, 看见银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提着篮子又往前走,还不忘与她说道:“付钱,提着酒跟着本少爷!” “少爷......”银月着急喊了他一句。 只是苏小楼没理她,见少爷又要走没影了,急的跺了跺脚,左右看了看,还是转身从酒坊柜台上拿起酒,跑去追自家少爷。 那柜台伙计抬起手,想叫住银月,“哎,月姐儿......” “记着账,明日我再来付。”银月丢下一句话,消失在了街道转角处。 柜台伙计放下手中的抹布,摇摇头,招呼起刚来的客人。 第5章 拜师学艺 跟着记忆,在小镇上走了许久,看见一棵光秃秃的巨大杏树,门口的积雪似乎无人打扫,只有两串进出的脚印。 长筒鞋踩在积雪上,表层有些发硬,发出吱吱的声音。 见苏小楼正欲敲门,银月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拉住他,有些惧怕道:“少爷,你干什么?” 银月如此模样,倒让他颇为好奇,“当然是去找人!” “少爷,你不知道吗,这院中住着的是那怪脾气的瘸子,会打人的。”银月瞪大眼睛说道。 苏小楼这才在记忆中找到,平时这瘸子极少出门,且对谁都是冷言冷语,不免传出些闲言碎语或者故意的中伤,久而久之,也就让镇上之人对他谈味色变,加上他脸上那两道可怕的伤疤,他则成了大人吓唬小孩口中的吃人之人。 “我们赶紧走吧,少爷,老瘸子可吓人了,听说还专吃小孩!” 见自家少爷不为所动,银月又心有余悸说道,脸上还当真是那信以为真的模样。 苏小楼见此,人言可畏。 怕她强行将自己抱走,便装作一脸惊讶,指着她的身后道:“呀,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银月应声回头,街道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哪里来的大少爷。 心下狐疑,转头过来时,再次吓得花容失色,自家少爷已经将那瘸子家的大门敲得砰砰作响。 “呀,少爷,快回来!”银月惊叫一声,赶紧将少爷抱了起来,就往回跑,连那酒都不要了。 苏小楼无奈,只得在她肩膀咬了一口,银月吃痛,这才将他放了下来。还没等她说话,苏小楼三两步就跨入了那已打开的院门中。 撞到一个准备出来的老头,也没管那么多,往里跑去。 急的团团转的银月差点急得哭了出来,却见走出来之人是布店的老板李大叔,银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就与他哭诉。 心急之下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李大叔也没听得个所以然来,但他是个心细之人,安抚了银月的情绪之后,才知道原委,也是哭笑不得。 苏小楼跑进了院中,院子很大,不像那大门一般低调。 院中没有花草树木,假山亭台,反而有些像演武场一般,许多健身的器具摆放在一旁,几排兵器架在遮雨棚下,刀枪剑戟,很齐全。 地上铺的是青砖,倒也打扫得干净,连角落里的雪花都清理了个遍。 与记忆中一致。 一个光着上身花白胡子老头二指倒立在场中,肌肉呈铜褐色,虬结,如同盘桓在石缝中的老树根一般,非常有力量感,只是密密麻麻的伤痕触目惊心。 听见脚步声,老头警惕的停下了动作。 见来人是苏小楼,用毛巾擦了擦太阳穴处的汗珠,披了件衣裳,坐到一旁太师红木大椅上,喝了一口水。 目光如剑,杀伐之气息竟有外露之感。 恐怕只有手上沾满鲜血之人才能有这种气息,苏小楼倒也不惧。 见此,老头颇为满意,胆子是够了,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这瓜娃子,怎么,今日怎有胆独自跑过来?” “我胆子大着了,愿赌服输。欠你三斤羊肉,今日带过来了。” 老头也来了兴趣,只是见苏小楼两手空空,冷哼了两声,似有不屑。 这时,银月还是一脸恐惧的伸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虽然布店的李大叔给银月讲了清楚,她还是惧怕的。 见远处自家少爷与一个看着正常的老头在一起,也没有平时街角那群阿婆说的三头六臂、舌如毒蛇的形象,便放心不少。 “银月,还不赶紧将羊肉拿进来!”苏小楼喊了一声。 虽然还是有些惧怕,但是担心少爷,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没有见过别人口中恶魔化的瘸子,只见坐着的老头,虽然脸上的刀疤触目惊心,却长得堂堂正正,比之镇上的许捕头还有气势,反而就没了恐惧。 见到银月手中的梨花酿,老头两眼放光,倒也不遮掩,是个爱酒之人。 “您老的锅碗瓢盆在哪里?”苏小楼晃了晃手中的竹篮。 老头哈哈一笑,想不到这娃子倒是六窍通明,言语不似孩童。 看了看天,也没有再落雪的迹象,走到了墙角,几百斤的大铁炉,如同无物搬提到了场中。 看的苏小楼再次惊为天人。 “小丫头,你去厨房中取大锅和碗筷来。”老头对着银月和颜说道,指了指厢房旁边独立的屋子。 见自家少爷与这怪老头去搬柴火,心知少爷铁定了心要和这老头吃一顿,只得小心翼翼到厨房取锅碗。 老头取了些灯油,浇在铁炉中柴火中,用火石点燃,架上了铁锅。 加了井水煮开后,倒入配好的佐料和全熟的羊肉,顿时一股香味飘散开,让人食欲大动。 老头在一旁观望,觉得这小娃子行为越看越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寻思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苏小楼给老头倒了一杯酒。 闻到梨花的酒香,让他颇为心动,只是八九岁的身体,禁不起酒的折腾,只得作罢。 见银月还在一旁站着,便道:“你不饿?” 因为已经是午后。 “少爷,我不饿......”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是想催自己回去,也就不管她。 “你老尝尝,这梨花酿,珍藏型,磨了半天,酒坊才给卖我的。” 老头抬起细饮一口,确实跟平时的梨花酿不同,入口甘醇,回味无穷,不禁赞道:“好酒!” “好酒配好菜,尝尝老许家的羊肉。”苏小楼殷勤道。 “咳,你这瓜娃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憋啥坏水?”老头笑道,夹了一块羊肉,沾了料碟,送入口中,一脸享受模样。 “嘿嘿,我能有什么坏水,瞧您老说的,我这不是履行诺言吗!” 苏小楼用茶水与老头喝得有来有往,把老头哄得开怀大笑,一餐羊肉火锅吃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吃饱喝足后,苏小楼见老头有几分醉意,眼睛咕溜溜转了几圈,说道:“您老肉也吃了,酒也喝了。那小子就先回去了。” 闻言老头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大笑道:“老夫自认为才思敏捷,想不到着了你小子的道。去吧,去吧,年后再来!” 苏小楼大喜过望,高兴行了一礼拜别了老头,哼着小曲,带着银月返回家去。 看得银月一头雾水。 那是源于一个很久前的事了,记忆中的场景在苏小楼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隔壁李员外家有一子,年龄与他相仿,二人玩的来。 苏小楼经常来李员外家找李家公子玩耍,一日好奇之下,两人找了个竹梯,想去探这镇上怪瘸子,翻过围墙,见老头一人坐在院中吃羊肉火锅,就问道:“老头,可见一瘸子?” 老头也不恼,但也没理。 李家公子捡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喊道:“老头,本少爷与你说话。” 那老头道:“老夫可不跟傻子说话。” 闻言,李家少爷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老匹夫,竟敢骂本少爷。” 说完,又扔了几颗石头过去,砸在了锅中。 老头怒了,一跃丈高,在两人目瞪口呆中,抓住了李家少爷,狠狠揍了一顿。 见老头揍完李家少爷,又要揍自己,苏小楼赶紧道:“匹那老头,本少爷赔你三斤羊肉便是,可不可以不要打本少爷。” 用着最硬气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然后那老头真的就没揍他。 平时听说书之人,说那江湖高手一跃丈高,心生神往。 苏小楼被那老头一跃,惊为天人,之后脑中总是挥之不去。 一日,又到李家玩耍,找了个空档,爬到墙上询问那老头可不可以教自己一跃丈高之法。 老头只道:“吃肉饮酒方为师。” 苏小楼还想说什么,被老头一个如同猛虎的眼神吓缩回了李府,被惊吓到了,就再也没敢去打扰那老头。 后面觉得吃了亏,还与李家少爷用石子偷袭老头,砸坏了老头的水缸,扔进了几只被惊吓鸡鸭,吵得老头睡不好觉...... 之后李家少爷被李员外用马鞭抽了一顿之后,就停了报复。 第6章 大哥苏然 春节临近,镇上人员开始复杂起来,加上来了一股流民,小镇上也不是很太平。 镇长召集乡绅和各村村正,组建了巡防队,维护镇上治安,安置北来的流民。 苏洋生在镇上本就有威望,也能服众,加上是公认的足智多谋之辈,前去协助镇上忙活起来。 北边还在大战,蛮族南下打谷草,许多边民家破人亡,加上今年冬季寒冷异常,朝廷赈灾乏力,只得将生存不下去的边民,引导分散南下,自寻生路。 苏小楼被银月告了一状,被老娘禁足了。 所以无事都是在房中读些野史取乐,或者到院中锻炼下身体。 当然,举着两个石锁在院中如此举动,苏母还以为儿子是不是脑袋惊吓坏了,又请得道士来做了法才放心。 只是见自家儿子口齿清晰,不似得了癔症,见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唯独苏洋生看出了些苗头,这日晚,安排好巡防队值更之事,回到家吃过晚饭后,就叫来苏小楼。 “阿爹,唤我何事?” 平时,父子说话不多,偶尔苏洋生回来会给他带些好吃的或者孩童玩具类有趣的玩意儿,所以苏小楼对他倒也尊敬。 苏母看了下丈夫,欲言又止,只招手让他到了自己身边,溺爱的给他整理了下衣衫。 苏洋生喝了一口茶,缓慢道:“为父见你每日炼那石锁,这是为何啊?” “阿爹,孩儿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生病之后,决心改善下身体。”苏小楼很随意的孩童模样回答道。 苏洋生捋了捋胡须,点点头,接着道:“强身健体是好事,可是想习武?” 苏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闻言苏小楼一愣,这确实是在他计划之内。 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孩儿想学。” “乖儿,习武很苦,你吃得了那苦吗?”苏母似乎并不是很同意。 “娘亲,孩儿吃得。”苏小楼信誓旦旦说道。 见自家妻子满脸担忧,苏洋生安慰她道:“秀琴,莫要担心。先试一试,若是吃不了那苦,再退也不迟。总要学些傍身的本领,我们也不能顾他一辈子!” “当家的,这……哎!”苏母叹息了一声,道理她都知道,只是看不得儿子吃苦罢了,更怕他以后从军打仗。 习武她是知道的,自己那几个弟弟都是死在了边关,唯独战场活下来的一个哥哥,在京城皇宫里当差。 原本好好的一大家子,如今人丁凋零。 “年后,为父就带你去河间府,拜那百威镖局的镖师,红缨枪武顺为师。” 苏小楼却跳了出来,道:“阿爹,孩儿自己找了师父。而且孩儿,舍不得阿娘,才不去河间府。” 说完,就往苏母怀中靠。 苏母眼睛有些湿润,却是欣慰的笑了笑,将他抱的紧紧的。 苏洋生儿时艰苦,少时受尽世间冷暖,青年拼命奔波,才有了这么一番家业,深知人若无一技之长,无人脉关系,何谈生存,更别说成家立业。 所以长子,甚至是女儿,都在极力发展延伸他们的天赋,哪怕是很小时与父母分开,出去求学,也在所不惜。 苏洋生心思几转非常诧异,不过思虑到前些时日去拜访李员外家旁的那瘸子时,发生的事,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迟疑了一会,说道:“嗯,自己找到了也好。天晚了,下去休息吧。” 苏小楼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主屋,被青衣捉去洗漱换衣去了。 苏母就很疑惑,问道:“当家的,楼儿寻了何人作师学武?” “李员外家旁边的那位。”苏洋生倒颇为得意。 “那位愿意收徒?”苏母一惊,她可不是那些愚昧妇女,多少知道些那瘸子的根底,加上这次提供了雪参救了自家儿子。 苏洋生再次喝了一口茶,说道:“楼儿与他有缘罢了,那三两黄金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收,恐怕也是有此意。” “这救命钱他不收,我们也万不能留在手中,要不就用这些钱以他名义行些义举?” 苏夫人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 “我看可以,现在镇上来了几百老弱病残的流民。本镇人口原就不如河口上的几个镇,这几日与镇长也在商议如何安顿这些流民,看上了北坡那片荒芜的土地,正寻思大伙集资些钱买下来。” 听到此处,苏夫人面色一动,问道:“可有乖巧些的小女娃子?” 苏洋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这个干什么?” “三丫头和楼儿也年长了些,我寻思给他们配个丫鬟,毕竟这从小调教,终究要使得顺手些。青衣年后要跟着然儿到木南府,阿福在乡下老家也寻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儿,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恐使得不顺心。” ...... 这日,两辆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口,阿福跳下了马车,指挥两个车夫搬行李。 随即,车上跳下一个长得俊朗的青年,转身抱起一个七八岁可爱的少女下了车。 那少女见熟悉的院门,就开心的往里跑,口中还大声喊道:“阿娘,阿娘......” 片刻间,青衣和银月都出了院门,见到许久没见着的大少爷,两个少女心都跳动起来。显得些局促,打了招呼就去帮着搬行李。 谁家少女不思春。 毕竟,苏然可是木南镇有名的少年郎,生的俊俏,一股子书生气不知是多少闺中待嫁少女的梦中情郎。 苏然往院中走去,就见着妹妹趴在母亲怀中说着河间趣事,他上前对母亲行了一礼,道:“孩儿见过母亲!” 苏母乐的合不拢嘴,老大长大了,也通礼知孝,欣慰点头后,说道:“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下,房间青衣收拾出来了。待晚饭做好了,阿娘再叫你。” “孩儿不累。对了,怎不见二弟?”苏然疑惑问道,以往只要自己回来,弟弟都会在大门前等着自己,一天到晚缠着自己给他讲外面的趣事,带他出去玩耍。 今儿,却不见人影。 说到苏小楼,苏母略显无奈,看了看厢房旁他的屋子,道:“不知在房间里捣鼓什么,晌午叫吃饭也不吃。这几日禁足,怕是还生着为娘的气。” “禁足,嘿嘿!”苏然笑了下,“我去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 苏母点点头。 苏然随即大步走向他的房间,至了门口,就喊道:“小楼,大哥回来了!” 只听房中懒洋洋传来一声“哦”。 苏然好奇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自家弟弟伏在书桌上别扭的练习字,顿时惊讶不已。 不过走近了,见他在纸上写下的字,歪歪扭扭,真如那四五岁的孩童,不禁有些好笑。 见他笨拙的捏笔姿势,苏然握住他的手,掰开他生硬的手指,耐心教道:“无名指和食指包裹笔杆,大拇指轻压。” 苏小楼在跟随他的纠正的动作改了过来,苏然见他一点就通,不免又有些惊讶,继续道:“握笔分擫、押、钩、格、抵,五字要诀,这擫是指用拇指的第一节紧按笔管的左、后侧,力量由内向外.......” 苏然将这毛笔的握笔和详细用法一一道来,过程还不停纠正苏小楼的错误之处。 从未学过毛笔字的苏小楼,倒是在大哥的教导下长了不少见识,正确的握笔姿势和握笔方法,确实写出来的字都要好看不少。 写满整张白纸后,放下毛笔,真是所有技艺,若有先行之人教导,当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自己瞎摸索几天不得要领。 活动了下酸疼的手指,苏小楼这才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苏然坐在桌边,自顾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下去。 苏小楼笑嘻嘻的将手上墨水用纸擦了擦,凑到大哥面前,说道:“大哥,上次跟你.......” 闻言,苏然举起了手,就走了出去,“大哥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大哥怎么会食言。” “诶,大哥别走哇,等等我。没食言,可我没见着东西啊。” ...... 他还是他,整天围在大哥屁股,要这要那。 阿福看着二少爷心想道。 第7章 流民之乱 苏然果然没有食言,送了他一柄百炼宝剑,做工精细。 苏小楼爱不释手,整日在院子中胡乱比划。 一日,苏然刚起床,就见二弟与小妹在院中用剑学那说书之人口中的快意恩仇,逗得苏婉哈哈大笑。 他觉得二弟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如何不一样。 自己回来后,母亲就取消了他的禁足,他也不去找镇上的小伙伴玩耍,整天待在房中看书练字,时不时来请教自己,或者在院中胡乱耍剑,逗妹妹开心。 妹妹本就性子冷,旁的简单玩耍她哪里会发笑,总感觉这二弟刻意为之,但又不太像,因为看起来他也很享受。 听母亲说,二弟要去习武,拜了镇上的瘸子为师,他兴许是一时心血来潮。 那瘸子竟然答应收他为徒,就令苏然很震惊,只是母亲口中说出来,应该不假。 想当年自己登门欲拜师学武还历历在目,那瘸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婉拒道:“武是杀人技,苏家少爷你走的是光明正大之道,又何必在学这绝门冷酷之法,污了道心。看你九巧生灵,面相贵不可言,将来必定高居庙堂,应去学那屠万万人之法,就不要将心思浪费在这旁门左道之上。” 被拒绝后,他对武学热情不改,到河间府求学时,闲暇拜入黄龙寺跟随智云大和尚学习内家拳法,时至今日,已经略有小成。 不过没能跟那瘸子学些杀人技,总归是有些遗憾,毕竟他知道老瘸子是从边军回来。 夏元十六年,木南府重兵围剿木南湖中的水匪,木南城参将专门到镇上请那老瘸子前去助一臂之力,所以许多木南镇上的乡绅,都是知道那瘸子的厉害。 想了许多,苏然摇摇头,丢掉了脑中所想,怕弟弟赖着跟上来,悄悄从后门离去。 镇上流民越来越多,打架扰民之事也频繁起来,昨日父亲苏洋生叫他今日也到镇中帮忙安抚流民。 到了晚上,不见苏洋生父子回来用饭,苏母有些担心,于是遣管家阿福去寻人。 只是去了很久,也不见消息,苏母也不敢一人独自外出寻人,只得焦急等待。 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些吵闹声,归来的管家阿福,慌张将前后院大门紧闭,还叫来自家四个儿子拿着手臂粗的木棍守在前后院。 不见自家丈夫和儿子的苏母,心里不禁慌了起来。 见此,苏母有些着急的唤过阿福,问道:“老爷和少爷呢?” 阿福气喘吁吁,脸上依稀还有不安之色,“老爷、少爷在指挥巡防队,驱赶从北边来的一群流民。那群昨夜来的流民,与石塘村起了矛盾,抢掠了不少人家,听说杀了不少人。老爷吩咐我赶紧回来,去老家寻几个汉子来守着院子。并嘱咐老奴,今夜不太平,紧闭大门,万不可外出。” 苏母闻言,丈夫与儿子无事,终究是心落了一些。 她也是经历过血腥战乱的人,并没有乱了阵脚,心知流民的可怕,那些没饭吃的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回头吩咐青衣和银月,将已经睡过去的一双儿女抱起来,送到主屋,将主屋紧闭严实。 青衣和银月哪里经历过这些,吓得紧闭房门,不敢出声。 苏母听得院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从厢房里取出了一柄长剑,严阵以待。 木南城靠近边塞,是离北边战场最近的一个大城,自古就民风彪悍,习武成风。 忽然又听得大门外一阵小孩的嘈杂哭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大门就被砰砰的敲响。 苏母心里一紧,猛的抽出长剑,管家阿福也从墙角抄起扁担,他的两个儿子也跑到前院,严阵以待。 “苏家妹子,快开门。是我们,苏家妹子.......”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苏母听得出这是街坊王大姐的声音。 管家阿福也听了出来,正欲前去开门,被苏母阻止了,并走上前大声道:“王大姐,这么晚了有何事?” “许捕快叫我们都来你家避避!” “是啊,秀琴妹子,快开门,我是大妹。” ....... 嘈杂的应和声,都是左右街坊家中的女人。 听得话中惊慌,却也自然。 苏母从门缝看了出去,许多女人提着灯笼,左右牵着哭闹的孩子,乱成一团。 苏母于是赶紧开了大门,门外的妇孺一股脑的往院子里挤进去。 各家还留守的青壮仆人,跟随阿福的儿子守着前后门。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苏母几人搀扶着进了房间休息。 管家阿福搬出来许多凳子,数量不够,就坐在花台上。 青衣和银月也出来帮忙,点了许多炭火取暖,不大的院中挤满了人。 有个地方坐下之后,都没有吵闹,安静下来。 西街发生了打斗,死了不少人,几家女人孩子都是见到了那血腥场景,吓得全身还发着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苏母与几个有主见的妇人,四处安抚人心。 只是,时不时院外传来的喊杀声,让院中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恐惧在四处蔓延,只顾相互依偎,寻找安全感。 睡眼朦胧的苏小楼被院外的喊杀声吵醒,穿了衣服出来,见院中如此多的妇女孩童,没有平时酒席的玩闹八卦,反而显得紧张担忧。 恐怕这镇上出了大事。 见自家母亲,刚安抚完一个胆小的妇人,就听到院外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和撕心裂肺的喊杀声,苏母手一抖,赶紧低喝道:“阿福,李大姐,王大姐,赶紧吹灭蜡烛和灯笼。” 几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灭了灯。 整个院中顿时只有炭火微弱的灯光,苏母见儿子跑了出来,抱起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与几个有主见的妇人坐在最靠大门的位置,都是手握大刀长枪的凶悍妇人。 随着厮杀声越来越近,院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众人捏着家伙事的手都紧张起了汗。 苏母将苏小楼搂得更紧了些,右手始终放在腰间长剑上。 忽然小声在儿子耳边说道:“一会若有意外,你就赶紧带着妹妹躲到地窖中。” 见苏母话音里都有些颤抖,苏小楼懂事的点点头。 ...... 惶惶不安的一院子人,丝毫没有睡意,只是许多孩童熬不过,纷纷睡了过去。 直到了凌晨,喊杀声才渐渐消退,镇上许多地方都冒出火光,一股子硝烟味。 又煎熬到了鸡鸣声响起,天色大亮。各家男人都还未归来,谁都不敢贸然出去。 直到一阵马蹄声在院门停下,众人稍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都是紧握住手中家伙事。 只听得一个脚步离大门越来越近,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门环轻响的同时,传来苏然那浑厚稳重清亮的声音:“阿娘,匪徒被赶走了。” 听得是自己儿子声音,苏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院中女人紧张到了极点的情绪也突然放松,纷纷小声相互说起话来,释放极度压抑的情绪。 将还在熟睡的苏小楼交给阿福,然后苏母打开了大门。 却见披头散发,浑身鲜血,腰跨长剑,手持白蜡杆长枪的大儿子站在门前,鲜血遮掩了他俊俏的模样,苏母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一把拉过儿子紧张问道:“让为娘看看,可有受伤?” 苏然咧嘴一笑,阻止了母亲,道:“阿娘,孩儿没事,你看,好着了。” 说完还转了两下,虽看起来狼狈,一身血腥味,却真的没受伤。 苏母抹了抹眼泪,才算放下心来,嘴中不住道:“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死在战场上的弟弟,心中痛苦自知。 “阿娘,给婶婶们讲都可以各自回家了。若有什么情况,尽管来镇上府衙寻我。我还要去支援阿爹!”说着苏然转身跳上马,带着镇中几个同样满身是血的青年御马疾驰而去。 “你阿爹可还好?”苏母赶紧问道。 已经骑马疾驰而去的苏然大声回道:“阿娘放心,阿爹好着了。” 几个正欲问自己家男人情况的妇人见苏家大少爷离去,刚才的对话听得清楚,都抱着自家孩子匆匆归家,心急打探去了。 第8章 善后遭遇 苏小楼本想出去看看,被母亲严厉呵斥之后,又被禁足了,青衣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他很想看看这流民之乱到底是什么样子。 晚些时候,苏然带着七八个镇中青年到家吃饭。苏小楼看准时机,央求大哥带自己出去看看,苏然被缠的没办法,与母亲说了一声后只得将他带上。 坐在马背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胯下被颠簸得有些疼痛。 街道乱糟糟的,到处散落着摆摊的器具,街道昏暗的灯笼下,还可见雪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听大哥一行人交谈,暴乱的流民昨晚基本被消灭殆尽,事发突然,镇上也死了不少人。 有些宅院大门口,已经挂起了白绫,隐约听到些哭丧声音,总归是有些阴冷。 苏小楼在寒风中,不觉缩了缩脖子。 “怎么,怕了?”苏然放慢了马速,问道。 “不怕!”苏小楼底气不足的回答。 看的苏然有些好笑。 很快就到了镇尾的广场,平时镇中集会活动的场所,也是镇上府衙和存放兵器的所在地。 广场前大约半里有一个巨大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修了围墙围住,以往都是大门紧锁。 今日,却是灯火通明,通道的杂草树木都清理了干净。 许多牛车,用羊皮纸盖着,往里面倒着什么东西。 苏然下了马,与镇中几个长者商量着什么。 苏小楼好奇走过去,掀开停在一旁等待拉过去马车上的东西,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在火光的照耀下,竟然是满车的残肢断臂,是人的,还有些内脏散落在一旁,脑浆染得到处都是。 犹如炼狱。 他两世为人,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被吓得魂魄出窍,“啊”的尖叫一声,急剧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然后狂吐起来。 苏然与几个青年闻声赶紧跑过来,见此只是摇摇头。 站在一旁,示意赶过来的驾车老者将牛车盖好。 待弟弟吐得差不多了,才抱起他,离开了这里。 在镇府衙中,苏小楼还未从刚才惊魂一幕回过神来,身子还微微有些发抖。 坐在府衙大厅的炭火旁,没了刚才出来的新鲜感,脑中不断回想起刚才牛车上那血腥画面。 苏然递给他一杯热水,摸了摸他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安慰之语,这是一个男人的成长必经之路,特别是身处靠边境重镇,谁也不知道哪天战争就来了。 战争远比流民之乱更加残酷。 镇长是一个干吧的老头,镇中所有有威望、能主事的人都齐聚一堂,商议着善后事宜。 见这架势,感觉只是经历了件平常的事。 这时,苏洋生也一脸疲倦从门外走进来,带着一帮子人。 大家都围坐在府衙巨大的议事堂中,炭火烧得很旺。 安排明日镇上的血迹和战斗痕迹清扫,阵亡之人的抚恤、安葬,各家分摊的费用,官府的补贴申请,以及接下来的镇上巡防等等。 虽在某些议题上有激烈的争吵,但在苏洋生的从中协调,都能妥协下去。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受到惊吓的苏小楼哪里还敢乱跑,不知不觉躺在酸木大椅上睡着了。 府衙的妇人还给他盖了一张毯子。 被噩梦惊醒,一看是在家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昨日之遭遇,太过于震慑心神,对他的世界观冲击太大,这世界不是前世信息实时交换、传播带来的一个相对平和规则的世界。 这世界弱肉强食,残酷异常,想要好好活下去,恐怕得像大哥一般,先习得一身功夫傍身,才是基础。 到了中午拿起筷子都想起那血腥的肠子,死不瞑目睁得老大的眼睛,白花花的脑浆......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只得放下筷子跑回了房中。 正在给苏洋生脱去外衫的苏母赶紧叫住了他:“楼儿,去干什么,回来!” 院中传来苏小楼的声音,“不饿,不想吃。” 苏然在一旁嘿嘿的坏笑,苏母不明所以。 一脸疲倦的苏洋生对着银月说道:“你去看看少爷,是不是生病了。” “是,老爷。” 苏母见银月推开门走出去,狐疑的问自己丈夫,“昨晚在府衙是不是着凉了?” “不会吧,我吩咐府衙的婆子给楼儿盖了毯子,还烧了一盆炭火。” “阿爹,我要吃排骨。”苏婉拿着筷子指了指桌上夹不到的菜。 苏洋生赶紧坐下,拿起碗筷,一脸溺爱道:“来来,阿爹给你夹!” ...... 平凡而又幸福的一家人。 用过饭后,苏然想了一会,放下手中的白蜡杆长枪,还是走进弟弟的房间,见他坐在书桌前,怔怔发呆,魂不守舍。 他叹息了一声,自己当年第一次经历南下鞑子与边军战斗过的战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不堪。只是,这又必须是要经历过。 他年后就要前往木南府,甚至很快就要去京城赶考。也许明年一走,很多年都不会回来。 父亲虽有智谋,却没有习过武。从目前的状况看,这几年木南府不会很太平,一个成长起来的苏小楼显得很有必要,加上他选择习武之路。 帮助他快一些成长,是他这个做哥哥唯一能做的。 残忍吗?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确实很残忍。 昨晚是不是故意,也就很明显了。 “怎么,说到底还是怕了?” 苏然三分戏谑之声响起,苏小楼才回过神来,没有苏然想象中流露出后怕寻求安慰之态,反而露出一副思考的神情,摇头反问道:“大哥,你说生命为何如此之脆弱?” 这让苏然刮目相看起来,当然对此种问法他是不屑的。 顺手抽出自己送给弟弟挂在墙上的宝剑,挽了一个剑花,看着寒光闪闪的剑刃,目光深邃说道:“从来没有弱小的生灵,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会感到生命的强大之处。” 大约是他还小,大哥没有用引经据典来说,用通俗的语言概括自己的看法,只是这种观点和描述都不太像这个时代的文化氛围。 从这点也可看出,苏然异于常人之处。 他还是比较赞同大哥的话。 苏然将剑插回剑鞘,见弟弟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于是道:“好好休息,若是明日鸡鸣声起,起得来,大哥就带上你一起去打猎。” 闻言,苏小楼眼睛一亮,他是有兴趣的,正欲问问哪里有弓箭,大哥已经出去了。 这时,银月端进来一碗粥和他最爱吃的卤牛肉。 见这小妮子脸上春光,似有娇羞,他狐疑盯着她。 成人的思想总归是有些污浊,心想这妮子不会是想打本少爷的主意吧,嘿嘿,平时没注意,她身材其实挺丰满。 银月被自家少爷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目光又落在院中耍枪的大哥身上,挪不开。 苏小楼心道原来如此,自己这自作多情也太没脑子了。 不过,见大哥那飘逸洒脱的身影,当真是人中龙凤,能文能武,长的又儒雅俊俏,身材又保持得很完美,能说会道,试问谁家姑娘不心动? 再看看自己镜中模样,稚嫩的脸与大哥三分神似,眼中少了那丝寒光,脸上少了那丝贵气,形神缺了三分灵气,又只得叹了口气,但愿这些东西能长的出来,自己还小不是。 第9章 山中比试 第二日清晨,鸡鸣时。 天还朦胧,光亮从远山的尽头亮起,苏小楼早已穿了衣服和极少穿的马鞋,在后院耍着剑。 过来牵马的苏然见弟弟房中灯未亮起,还以为他起不来,却不曾想他已在后院等着。 从马厩的木制架子上取了一顶毛皮长帽丢给他,他学着苏然一般将自己包裹严实。 也将长剑系在腰间,只是长剑太长,如此已经影响到他的行动能力。 见此,苏然心道二弟一如既往的固执。 走了过去取下他的长剑,换了一柄两尺短剑给他。 整理好装束,牵出马厩的马匹,马匹不是自家用来拉车的,显得高大健硕,应该是跟李员外家借的。 苏然没有持长枪,而是在后背背了几只用来打猎的投枪,苏小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然一把抓上马朝西边的山上疾驰而去。 马鞍前端苏然专门垫了两层厚厚的皮毛,颠簸之下苏小楼倒也没感觉胯下疼痛。 寒风刺骨,听得树林一端几声马匹的嘶吼和犬吠之声,穿过去之后才看见几个镇中青年在等着苏然,一个裹得严实的青年丢给苏然一张硬弓和一个箭囊。 “然哥!” “然哥!” 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苏然在同辈之人中,有着绝对的威望。 “呀,小然,把小楼也带来了?”这时一个中年人从树林中走出来惊讶问道。 “嗯,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九叔,我们今儿往哪个方向?” 那中年人跨上马,将马鞍上的打猎用具整理一番后,说道:“往老虎岭去,听许二爷说,那边来了一群鹿,去碰碰运气。” “九叔,您老还开得了那七旦的硬弓吗?昨夜我可听到你家婆娘骂:囊废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一青年学起九叔老婆的埋怨声,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那叫九叔的中年人也不恼,似有深意道:“你这瓜娃子懂个屁,那婆娘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捏出个大小。若是河间府春香楼的姑娘,你老叔我可连战三日。” “九叔你就吹吧,前些时日我才看到你去找许老头。”另外一个青年插了一嘴。 顿时,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许老头是专门给家禽配种的,能配置些催情药物。 “放屁,老子是叫许老头找只公猪给家里两头母猪配种。”九叔终究是有些绷不住了,这一向是男人的软肋。 苏然听得也笑了起来,见天色逐渐变亮,就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随即一行人,也不再说笑,骑着马朝老虎岭疾驰而去。 山路有些崎岖,但好歹是土山,地形也较平缓,虽然速度不快,但也不至于有停顿绕路的情况。 山上积雪很厚,也拖累了前行的速度。 九叔是远近闻名的老猎户,经验很丰富,看见积雪上的鹿脚印,就头头是道的分析鹿群的走向。 按照九叔的分析,行至中午,真的在山头上看见对面山脊上隐约的几只鹿。 众人都很兴奋,一路而来就射杀了几只野兔、松鸡,没多少乐趣,连专门用于对付大型猎物的七旦大弓都没用上。 “先歇息一下,对面山脊是一片水源地,迎风面,枯草没有被雪覆盖。鹿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九叔说道,取了些干粮喂起马匹。 两个青年把射杀的松鸡和野兔拿到不远处水潭边处理,另外几人清理出一片空地,生了火。 冷得脸色发青的苏小楼,在火边烤了好一会才暖和起来,九叔递给他几块鹿肉干,嚼起来还挺香。 还给他搬来一根水桶大小的枯木,拿了张皮毛垫着,叫他坐了上去。 大哥苏然将水袋递给他。 一旁两个青年脱去上衣,露出膀子,在众人喝彩中比试枪法,打的你来我往。 九叔脱下鞋子,烤着脚,对着苏然说道:“都是不错的孩子,可惜......” 可惜什么,九叔并没有说下去。 不知是另有深意还是其他,苏然只是笑了笑,认真擦拭着投枪,并没有接话。 这时,另外两个青年将野兔、松鸡穿成串拿了过来,脱去厚厚的外衫,递了一串给九叔和苏然,烤了起来。 取下围在脸上的长帽,苏小楼这才看清两人的长相,粗糙的皮肤,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沧桑长相。 见他们烤得有趣,他起身准备拿起放在一旁的野兔串,其中一个青年哭笑不得,夺了过去道:“楼哥儿,很重的,你可拿不动。” 将上面的野兔取下了三只,只留得一只在上面,递给他。 九叔笑了笑,说道:“你小子,生完病就不见出来玩耍了,怎么,你家阿娘不让你出来?” 他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出去玩啥?大的不愿意带他,让他本就已经成熟的灵魂去找七八岁的小孩子玩? 这是个矛盾的问题。 这时跑过来两个青年,坐到苏然一旁,兴冲冲说道:“然哥,他太猖狂了,去教训教训他。” “是啊,然哥,那家伙太目中无人了。” 另外一人无奈又看了看将他们几人都击败的俊俏青年,见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是不服气。 “留些力气打猎吧。”苏然看了一眼微笑道,那青年是李员外家的长子,名李学,两家关系很好,苏然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 李学一直在木南府读书,这次回来刚好遇到流民之乱,带领李家护院队很勇猛,但是下手太过于狠辣了一些,出尽风头,反倒令镇中青年心中有些不服气。 见苏然不肯应战,两青年有些失望。 “然哥!”李学在那边停止了跟另外几人的讲解比划,大喊道。 “什么?” “弟弟向您讨教一番。”语气虽然也恭敬,但是总有些挑衅的意味。 几人都看向他,连同自家弟弟也瞧了瞧他。 苏然心知若不去,恐怕自家弟弟都要笑话自己了,随手取了一支投枪就走了过去。 围在一旁的几人立刻散开,镇中年轻一辈公认最厉害的两人比试,让人颇为期待。 “然哥,用我的枪。”一青年将自己红缨枪丢了过去。 苏然试了试份量,道:“不趁手。” 又丢还给了那名青年。 “然哥,弟弟得罪了。”李学迫不及待大喝一声,提枪攻了上来。 苏然丝毫不慌,将长枪格挡开,退了五六步。 木南镇的枪法主要来自于边军,以刺、挑的马上功夫为基础,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却刚猛霸道。 苏然的投枪短,且不适用于格挡,所以有些吃亏,接李学一记猛刺,他就感觉托大了些。 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他干脆用剑的方式使这投枪。 在河间书院时,他曾跟同窗学过南派剑法,南派剑法飘逸灵动,讲究巧、钻,四两拨千斤。 眨眼间,你来我往已经六七招,苏然逐渐找到了投枪做剑使的技巧,此时虎口生疼,这李家子一身横炼,不可小视。 反观李学,此时心下骇然,从最开始的压制,到现在处处受制于他那根短枪的刁钻招式,到了有力气都使不出来的地步,难受至极,长枪反而成了累赘。 努力想拉开与苏然的距离,发挥长枪的优势,却被苏然紧紧缠住。 被压抑着又过了几招,李学开始急躁起来,人一旦失去了冷静,就会犯错。 苏然的投枪划过李学的白蜡杆长枪,按常理李学应用白蜡杆的柔韧性弹起两端,逼迫苏然收枪防守,谁知浮躁不堪的李学竟然左手脱枪,右手捏住长枪枪柄,猛的取出枪柄插在另外一头,左手端起头变尾部,身体后仰,来了一招刁钻的回马枪。 但此时面门暴露,苏然瞅准时机,回枪而刺,还没等李学的倒挂回马枪招式成,就已经刺破了李学的发髻。 顿时他披头散发,停了长枪,心知自己输了。 若是生死决斗,此刻那枪就不是插进自己发髻中,而是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脑袋。 还沉浸在精彩比试中的众人,愣了一下,都激动的拍手叫好。 沉默片刻的李学倒也输的起,调整了下心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向苏然鞠了一躬,说道:“然哥,弟弟输了。” 苏然扶起他,倒也不是恭维,“学弟心气浮躁了些,不然哥哥想赢你,恐怕很难。” 两人对视一眼,比试后不自在的气氛顿时消了个干净。 “走,吃些东西后,今天无论如何打两只公鹿回去。” 苏然吆喝道,众人有说有笑走到火边,围坐起烤起野兔和山鸡。 第10章 围猎鹿群 简单吃过了些烤肉,略微收整后,一群人就开始出发。 在山里的雪地上,马匹很难跑过鹿群,而且鹿胆小警觉,稍微有点动静都会惊慌而逃。 所以九叔根据自己对周围的地形熟悉,同时也发挥己方人多的优势,兵分四路,三路人马将鹿群赶入山脊后山谷中。 另外一路人马埋伏在山脊后的山谷中,伺机猎杀鹿。 苏然和杨学、九叔还有另外一个箭法极好的青年作为猎杀小队。 将大狼狗交给另外三队,先行绕行山后,前往山谷中埋伏。 此时,风开始大起来,翻过山头,就是一片更加平缓的山地,银装素裹,在昏暗的太阳下,景色颇为壮观。 山谷狭长,谷中溪流已经被冰冻。 呈一个喇叭口状,谷口开阔,谷内两边陡峭,且因山体富水,长满了藤蔓细荆棘条,而且枯草特别厚实。 雪盖在上面看不清底下虚实,若体重稍重的野兽陷进去,反而容易卡住,要出来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所以四人分别埋伏在山谷端头的水源处,上边的山腰两边。 鹿群经常到这饮水,若受到惊吓入了谷中,也会习惯性朝水源上的山腰开阔处逃窜。 埋伏好后,九叔从包里掏出一根烟花,朝天上放去。 在山脊上三个方向等待许久的青年,都解开大狼狗嘴上捆绑的绳子和链子,放了出去。 随即,整个山间都是大狼狗兴奋的叫声,山脊上七八只被烟花吸引目光的鹿,已经开始警惕起来。 又突闻狗叫声,顿时吓得四散而开,三两只一堆朝不同方向飞奔逃窜。 镇中青年也是二三人一组,队形散开,隔着三四十丈的距离拦截鹿群,挥舞着手中长枪,疾驰马匹更换不同位置,怪叫着驱赶鹿群,并用口哨指挥着狗子扩大驱赶面。 一时间,山间热闹起来,雪地中觅食的松鸡被惊吓飞走。 不过一个多时辰,三队人就把鹿群朝山谷赶了过来,又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七八只鹿,鹿群也一下子来到了十五六只,这让众人很兴奋。 苏然视力很好,他身处在一块巨石上,视线最好。 见远处露出黑点慢慢向这边移动。 心知这就是鹿群在往这边移动,取出一块红色的布,举起摇晃了下,给另外三人发出了信号。 然后他褪去了厚厚的棉质外衫,取下手套,活动了下身体,尝试拉了拉那张大弓箭,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将投枪背负在身上,箭囊挂在马鞍侧面。 雌鹿体型不大,没有鹿角,按照这边的传统习俗,一般是不会狩猎雌鹿和幼鹿。 雄鹿体型巨大,若不是致命部位挨上一两箭,很难倒下,只有等待它受伤速度慢了下来之后,用长枪刺死。 所以,箭囊带在身上,反而影响搏斗。 苏然将长发用束带捆扎好后,三两步爬上巨石,趴下身将苏小楼拉上了巨石。 大概有八九尺高,哪怕一会出了意外,离这山谷太久,即便有狼过来了,也够不着他。 “好好待在这,不要乱跑。”苏然说着又把脱下来的棉袍给他裹上。 苏小楼点点头,道:“大哥,注意安全!” 苏然闻言一愣,自家这没心没肺的弟弟也会关心起自己,跳上马的苏然给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轻声道:“大哥取那最大的鹿角送给你!” 说完驾驭马匹轻声从左面而去。 苏小楼在这个位置视线最好,可观山谷全貌,此时也是极其好奇这鹿是如何猎杀的。 嘴中嚼着鹿肉干,趴在皮毛垫子上,盖着大哥的棉质外衫,饶有兴趣的看着。 在扭头寻找大哥苏然的身影时,竟然没找到。看来都是雪地伪装高手,另外三个方向的三人,苏小楼也看不到踪迹。 约莫半个时辰,由于后面驱赶队伍逐渐合在了一起,马蹄激起的雪花都隐约可见,加上一群大狼狗越追越兴奋撕裂的叫声临近,在视线内鹿群的黑点也有了轮廓。 十几只鹿合成一群朝谷中惊慌而逃,几只弱小的小鹿受到积雪影响,让鹿群的速度略微降低。 后面驱赶的队伍也跟着放慢了些追赶速度。 越离山谷水源地越近,驱赶队伍开始控制驱赶的力度,并召回了狼狗群,拉开与鹿群的距离。 适当降低鹿群的恐慌,若狗急跳墙钻入山谷两侧,反而不利于猎杀。 待鹿群狂奔入山谷,离水源地不过一里路时,驱赶的队伍彻底隐匿了动静,分三个方向守住,以防鹿群受到惊吓后往回跑。 些许是习惯性的作用,进入水源地的鹿群不住观望身后,见没了动静,竟然停下了奔跑,只是不安的四处观望。 也是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射中了一只雄鹿的前腿。 顿时雄鹿吃痛,悲鸣一声,整个鹿群炸了锅,都顾不得小鹿,猛的跳起,极度恐慌的四散逃开。 一击得手的那镇中青年也不再隐匿,御马而出。 手持投枪,借助马匹的冲击速度,用尽全力投出投枪。 投枪精准的插入被箭插入迟缓了一下速度的雄鹿脑袋中。 巨大的力量不仅刺穿的雄鹿的头骨,竟然顺势将数百斤的雄鹿带倒后,投枪继续插入一旁的树木中,任雄鹿如何抽搐挣扎,竟然纹丝不动。 可想这只投枪的力量有多大,在目不转睛看着的苏小楼,大呼过瘾的同时,也暗暗咋舌。 但如此不计后果的用力,也是有代价的,那青年身形控制不住,从马背上被甩了出来,重重落到雪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被惊吓到了极致的鹿群,往山谷中毫无章法的乱窜。 左边水源上的平台上,一道身影从灌木丛中跳跃而出。 一个飘逸的翻身,踏上与石块颜色融为一体的马匹上,单薄的锦衣,倒是有那么一点说书中的豪杰身影,赏心悦目,不用说也知道是他的大哥。 他双腿夹紧马鞍,双手持弓,拉了一个满弦,从远处看,都极具力量与美感。 箭脱弦而去,一只雄鹿被他一下子拦截在前,惊叫一声,身形急转,飞跃而下。 那支射出的箭矢竟然准确命中飞跃在空中雄鹿的脖子,雄鹿凄厉惨叫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 但随即又爬了起来,快若闪电跟着溪流边狂奔而去。 苏然的马匹速度竟然一时追不上这头雄鹿,也不再迟疑,取出投枪,毫不犹豫的投了出去。 从远处看,只见那头雄鹿应声栽倒在地,鲜血顿时染红了周边的雪,形成了一个黑点。 雪地中,苏然勒住了缰绳。 疾驰骤停的马匹仰天长鸣,白衣胜雪,颇有一番神采。 第11章 满载而归 此刻山谷陷入了激烈的围杀,九叔说到底体力不支,虽然射中了鹿,却并未能猎杀成功,让它逃向了谷口。 他懊恼的催促马匹追赶。 李学却不知何时跑到了山谷边的山顶上。一时不慎,马匹踩空,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长枪也脱手落掉。 心高气傲的他自然不甘毫无收获,竟然掏出腰间长剑与陷入灌木丛中体型庞大的雄鹿搏斗。 苏然看得一脸焦急,雄鹿体型庞大,若是挨上它一脚或者被鹿角顶撞,恐怕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于是急忙朝山上大喊道:“学弟,万万不可!” 终究是缺少经验。 也顾不得已经杀死的雄鹿,御马飞奔朝山上而去。 远处那村中青年见此也是目瞪口呆,这李家大少爷可真是初生牛犊,也跃上马赶了过去。 心急如焚的苏然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却是白茫茫的一片,赶紧下马,四处观望。 听见前方传来响动,也顾不得那么多,抽出长剑,就跳了下去。 随后赶来的那青年,也毫不犹豫提着马鞍上挂着的横刀,也跟着跳下去。 穿过厚厚的灌木丛,却是一个平台,杂乱的打斗痕迹,只见巨大的雄鹿躺在那,低声痛苦的哀鸣,却不见李学的身影。 苏然心下焦急,若是李学折在了这里,他如何跟父亲和李世叔交待。 “李学,李学.......”苏然大声喊道,飞奔过去。 然后那雄鹿一旁,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洪亮的声音:“然哥,我在这!” 苏然赶紧推开雄鹿,扶起李学。 “我没事,快压死我了!”李学缓了下气。 见他真的无事,苏然一下瘫坐在地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那雄鹿脖子、肚皮上血流不止,几道触目惊心的剑伤口,也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可真不要命。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终究是同一路人,若是换成苏然,他恐怕也会如此。 赶来的青年,见两人无事,也松了一口气。 看见那雄鹿的惨样,也不禁咋舌,这李家少爷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虽然上前夜,他见识过李学击杀暴乱流民的残忍手段。 “五哥,你去接小楼下来,我们在谷底汇合。这里我们处理。”苏然对那青年说道,青年年长苏然几岁。 青年点点头,爬回了山顶,骑着马将苏小楼接到了谷底。 苏小楼下马后,就迫不及待去看了看已经断气雄鹿,巨大的体型比他大得太多,左右摸摸,恐怕不下五六百斤重。 暗暗心惊,怪不得鹿肉都卖的很贵,因为能狩猎雄鹿的猎户很少,大多用陷阱抓捕,所以收获甚少。 连九叔那样经验丰富,武功底子厚的老猎人都会失手,更不说其他人。 待大哥与李学骑着马,拖着那头巨大的雄鹿下来,在谷外驱赶鹿群的队伍与九叔也回来了。 拖着两头不大的雄鹿,远远没有三人在谷中猎杀的这三头雄鹿强壮高大。 特别是苏然击杀的那只,应该是鹿群头领,个头更大,鹿角也是最大的。 苏然取下鹿角递给苏小楼,笑道:“大哥说给你最大的鹿角。” 鹿角很重,苏小楼拿不起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见此一阵哄笑。 大约是收获后的喜悦之情,毕竟今日狩猎到如此多的鹿,是极为少见的。 然后开始忙碌起来,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拖架,淋了些水,待底部结冰之后,将猎杀的鹿放在上面,用马匹拖着走。 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 一群人开始往木南镇出发。 本来在大哥怀中睡着的苏小楼,听见狼的长啸声,被吵醒了过来。 此时圆月已经爬过了山头,山头上若隐若现的影子,应该就是饥饿的狼群,它们跟着鹿的血腥味不肯散去。 狼群很聪明,知道眼前这队人不是己方能抗衡的,并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周围徘徊,试图寻找机会。 “饿不饿?”苏然见他醒了,轻声问道。 他倒也老实点点头。 并排走着的九叔听到了,笑了一下,又递给他两片鹿肉干,“坚持一下,再过半个时辰就出山了。” 此时,天已经全部黑了,借着月光勉强可以看清路,干脆连火把也不点。 翻过一个山头,就见到了木南镇亮起的灯火。 一群人拖着五六只巨大的雄鹿入了镇中,引起了轰动。 雄鹿有多难狩猎,大家都是知道的,纷纷出了院门看个热闹,寻思着明日去与他们买一点。 苏宅,苏母已经在大门徘徊了很久,虽然大儿子做事稳重,但是二儿子调皮捣蛋,总归是担心的。 银月和青衣跟在一旁,也在翘首期待看着街头。 听得马蹄声响,苏母才放下心。 随即一群人停在了苏宅门前,九叔先下了马,将苏小楼抱了下来,递给苏母,笑道:“大嫂子,这么晚还等着咧?” “这不是怕这小捣蛋鬼!”苏母也笑着答道,摸了摸苏小楼的头。 “阿娘,我才没捣蛋呢!”苏小楼举手抗议道。 苏母拍下他的手,抱起他,与众人道:“先去后院洗把脸,然后到前院吃饭!” 然后又对青衣说:“赶紧去装两盆炭火放在桌下。” 众人也应允客气回道:“好的,婶子!” 前院摆了两桌酒菜,众人饥肠辘辘,也没客气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阿福叫了镇上壮汉屠夫牛大和牛二兄弟过来帮忙分解鹿肉,忙活到了半夜,才将五头鹿分解完毕。 苏然按照等比称重分给众人后,特意留了一百多斤净肉,吩咐阿福送给各家在此次流民暴乱中失去亲人的人家。 大家都很认可这做法。 众人饭后并没有走,在苏宅院落中烤火喝酒聊天,到了凌晨才慢慢散去。 随着镇上的白事相继办完,时间也来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 平时忙碌安置流民的苏洋生,也放下手中的事,带上苏母一大早就赶往河间府采购年货。 到了夜晚才回来,足足拉了两大马车,苏婉早已等得花儿都谢了,撅着嘴很生气。 苏洋生哄了半天都哄不好,还是与苏然一起去镇上周四伯家帮忙忙活白事的苏小楼,掏出两串冰糖葫芦将她哄好。 “下葬还顺利吧?”苏洋生忽然问了苏然一句,面色有些伤感。 苏然点点头,道:“葬在荣坡湾。” 他知道周四伯此次战死在流民暴乱中的儿子,是父亲的发小,他们感情很深。 闻言苏洋生沉默了半天没说话,只顾将马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苏然从未见到父亲这般无声的伤感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 母亲微微朝他摇摇头,苏然哪里能不知道母亲的意思,也就没说话,帮着搬东西。 第12章 官道送别 苏洋生在书房坐了一夜,未眠。 在苏小楼半夜隐约还听到父亲的哭泣声。 听得他们所讲,大约昨日埋葬的死者是父亲的好友,那种伤感也深深触动了他。 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妹妹,拎着裁切好的红纸,缠着父亲教他们写对联。 兄妹两人笨拙的举动,弄得全身到处是墨水,苏洋生也在这温馨的场景中暂时忘记了悲伤。 外出送礼而归的苏母走进院中,就听得书房中自家丈夫爽朗的笑声,还有女儿气呼呼抱怨声。 走进去见父子三人正在写着春联,虽然把墨汁搞得到处都是,苏母也并没有生气,而是欣慰笑了笑,轻轻退了出去。 过年的喜气淹没了前些时日流民暴乱的阴霾,整个小镇又弥漫着一股祥和的气氛。 本来放管家阿福回去跟家人吃个团圆饭,他说什么也不肯,毕竟家里事情很多。 青衣和银月都是孤儿,倒也没什么牵挂。 贴对联,打扫卫生,充实而又忙碌着。 这是小时候苏小楼梦寐以求的生活,许多年前,大年三十他总是趴在孤儿院楼顶的阳台上,静静看着对面楼里,各色各样的团圆饭,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物是人非,他依旧很享受这感觉。 有人说,无论怎么变化,人最柔和的记忆,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地方,都能升起暖意。 跟随父亲添乱一般将家里门窗都贴好了春联,苏小楼就带上妹妹到门口玩烟花,邻居家的大黄狗旺财也摇着尾巴跑过来凑热闹,刚好走到石缝中火炮爆炸,吓得弹了跳了起来,汪汪的叫了几声,夹着尾巴跑回了家。 看得苏婉‘咯咯’的笑,然后对着坐在门口石凳上的苏小楼道:“哥哥,我要个更大的。” 苏小楼在身旁的竹篮里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手臂粗的爆竹,不过引线有些短,“诺,婉儿,你放到那坑中,哥哥教你点。” 苏婉小跑过来,开心的拿着那大爆竹放在街道的消水孔洞里面。 苏小楼点了一只青香,递给妹妹,吹了吹香头的火焰,她隔得远远的尝试点燃引线,总归是有些害怕,青香晃去晃来,点不着。 “砰!”身后传来一声,却是外出而归的大哥苏然。 苏婉被这一声模拟爆炸声吓得‘哇’的一声,丢香捂着耳朵后退。 见到是大哥在那哈哈大笑,苏婉哪里不知道大哥在吓自己,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任苏然怎么安慰都要去找母亲告状。 苏小楼摇摇头,拿起地上的香,点燃了引线,迅速跑到院门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又是一年夜。 ...... 年后主要围绕祭祖展开,走走亲戚,前往老家上坟。 很快就到了元宵,去了河间府玩了两天,大哥苏然不愿意带他,就跟着父母逛灯会,赶了庙会,也非常有意思,习俗和时代文化倒让他开了眼界。 玩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回到木南镇后,短暂休息了几日,大哥苏然和三妹苏婉又要回到河间府读书。 一家人将他们送到了镇口官道上,管家阿福驾着马车,青衣坐在马车另外一边,欢快的哼着小曲。 银月苦着个脸闷闷不乐,站在一旁不说话。 苏母见此暗自摇摇头,心知银月性格并不安分,是万万不能让她待在自家儿子身边,纵然是她千般哀求。苏母也打算过些时日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 此去,苏然应该不会再回来,他被保举入了木南府学,只要年中府试他能取得名额,就会进京赶考,参加明年的春季会考,若能取得秀才资格,就会在京城苦读三年,然后参加科考。 苏小楼有种预感,也许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相处时间虽短,苏然让他感受到了被人呵护的安全感。 那种感觉是小时候他极度渴望的,在委屈受欺负的时候,有个人能撑起头上的天。 苏母、苏父不厌其烦的给苏然详细交代和嘱咐,好一会,苏洋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苏然走了过来,捏了捏走神中苏小楼的脸,说道:“大哥要走了,好好习武,大哥回来可要考教你。” 苏小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一跃上马,见苏婉哭的跟个泪人一般舍不得母亲,示意青衣安慰下妹妹。 纵然苏父、苏母也不舍,但是将她送到河间书院,跟随书院夫人学习琴棋书画,也花了不小的代价,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 夫妻俩也想能将自家女儿能培养出些书卷气息,长大了能有一个好的富贵归宿。 因为夫妻俩都是颠沛流离过来的,看得清社会本质一面,若是王朝鼎盛依旧,木南镇永远是他们的根,若是到了那地步,也有一个安全的归宿。 “阿爹、阿娘,孩儿走了。”苏然对着父母说了一声,轻抖缰绳,缓缓走了出去。 苏父、苏母晃了晃手,以示路上安全。 分别,总是弥漫着愁绪,直到马车消失在官道上,一家人这才打道回府。 没了苏然和苏小婉,还有都在忙碌的阿福,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整个过年,都忘记去拜访那老瘸子,心里有些担心,那瘸子会不会发飙就不教他了。 第二日,带上银月,买了只烧鸡,心里忐忑的前往瘸子府上。 老瘸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知道他会来一般,已在院中摆好了香炉和祖师牌位。 老瘸子师承一个叫做独眼老人的怪侠,师门也只剩下老瘸子一人。 “入我门,有四条门规。一规严禁滥杀无辜,二规严禁私传门内绝学,三规重忠守诚,四规不得断绝传承。你可记住?”老瘸子对着在蒲团上跪着的苏小楼说道。 “弟子谨记!”苏小楼严肃回答道。 老瘸子满意点点头,继续道:“我派虽尊崇无为而治,所习武学也要靠个人悟性。但是方知这世上只有持之以恒,勤学苦练,方才能有所成就。既然拜入门中,就万万不能懈怠。” “弟子牢记师父之言。” 老瘸子点点头,道:“起来吧。今日拜师,也就不授课。陪老夫喝两杯,从明日开始,就是苦日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苏小楼嘿嘿一笑,将油纸包裹的烧鸡摊在桌子上,搬过来一壶梨花酿,道:“弟子能吃苦,既然下定决心走武一道,自然是深思熟虑过。” “哟,你小子还深思熟虑,到时可不要哭鼻子,老夫可是要打屁股的。” “师父,你瞧好便是。” ....... 第13章 时光飞逝 于是就这样,苏小楼开始跟随老瘸子日复一日的习武。 从最基本的扎马步、跑步、举石锁开始,晚上还要学习内家理论知识。 苏小楼展现出了令老瘸子还有苏洋生都惊讶的韧性,从来不会抱怨辛苦,每天严格按照老瘸子师父的要求完成当天的任务。 花了大半年,打好了身子骨的底子后,老瘸子师父开始给他安排一些特殊的训练。 比如每天要身穿数十斤的铁块进行基础极限耐力锻炼;在木桩上完成高难度的动作等等。 磨炼他的意志和身体的极限承受能力。 高强度的锻炼,让他身子骨开始吃不消。 老瘸子早有预料,开始给他用内服外用的药,双重调理他的身体。 也逐渐开始传授他医术,带着他进山采药,辨识百草。 制作各种跌打损伤的外用药膏,治疗内伤的丹药。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这三年,老瘸子没有教他一招一式,也没有教他任何内家功法。 苏小楼也从来不问,努力做好当前。 直到第四年,他用过的药渣已经堆到了丈高,在药浴池里也能熬过一个时辰。 于是解下身上的负重,可一跃七尺高,步伐轻盈稳健,中气浑厚,目露精光。 他这才懂得何为穷文富武,单单这四年他知道的,用来调理修复身体的药材,就不下三十两黄金。 更别说还有瘸子师父友人从各地寄过来,不要钱的奇药。 苏洋生原本是要把这些黄金给老瘸子师父,却被他严词拒绝赶走。 四年相处下来,老瘸子师父从来不谈自己,只是有次喝醉后,他才简略讲起他的过往。 他并无什么亲戚子女,孤家寡人一个。 原本乃是边军中最传奇的莫家军总教头和莫家军最精锐的陷阵营主将。 后来战场上受了伤,加上莫家军被拆散不复存在后,他才选择离开边军,返回家乡定居。 又熬到了四年末尾,瘸子师父叫他把药渣清理后,开始传授他打坐调养的入门口诀。 也是这一年,母亲终于为银月寻到了一户好人家。 定在初六办婚礼,还给她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出嫁前一天,银月在镇口的官道旁站了一天,只是她失望了,那个英武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她心中最后的期待也化作叹息与绝望。 绝望的并不是生活,而是属于人生来对于纯洁美好的憧憬。 有时候,将那最唯美,存在心底,反而才是最珍贵的。 所以出嫁那天,银月是开心的。 家里又买了两个小女娃,比他大一些,经过几年的调教,其中一个送到了河间府去侍候苏小婉去了。 苏然去了京城,开春后他也来了信,第一次参加科考,他落榜了。 当然这也在预料之中,虽然名落孙山,但是他的文章和不俗谈吐得到了当朝太子太傅、大学士、礼部尚书崇文景的赏识,推荐他入了夏朝最负盛名的草堂书院读书。 并拜了两位当世文豪为师,在京城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开春后,瘸子师父有事前往木南府,放了苏小楼几天假。 于是他便与父母前往河间府看望妹妹。 由于今年河间书院院长夫人生了重病,她膝下本无女儿,一向疼惜苏小婉。 于是她过年也就留在河间府陪院长夫人,并没有回家。 十一岁的苏小婉心智已经非常成熟,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样,只是平时不见,终归是有些生分。 ...... 转眼,又过了一年,老瘸子师父身体开始出现问题,时常生病。 年轻时,受过太多的伤,老了之后,那些伤的后遗症也开始显露。 这让老瘸子师父有些着急,他的身体情况,他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开始提前传授苏小楼功法、剑法和一些拳脚上的功夫。 虽然有些拔苗助长,但是苏小楼超越普通人的悟性和韧性,还有极端的刻苦,也并没有出太大的岔子。 只是基础有些不牢靠,但老瘸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心知自己时日无多。 光阴如梭,时光飞逝,三年又是一眨眼而过。 这年,苏然春季科考,一路高歌猛进,科举会考中得前二十,是为进士。 轰动了整个河间府,是河间府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进士。 报喜之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酒宴就办了三天。 三个月之后,殿试中,苏然被皇帝钦点为本恩科第三,高中解元。 顿时轰动了整个木南府,报喜之人足足应付了两天才接待完。 木南府太守、知府、木南郡守、木南征北将军府、木南端木王府等纷纷派人前来祝贺,一时间木南镇苏家风头无两。 这一切与苏小楼并无太大关联,他一心醉心武学,心无旁骛。 老瘸子师父已经病到卧床不起,苏小楼天气好的时候,都会用小木轮椅他出去走走。 几年时间,苏小楼也长成了一个俊俏青年,代替了自家大哥,成了镇上少女的梦中情郎,加上有苏然解元的光环加持,有不少河间府大户人家都遣了媒婆来问。 只是苏小楼反应激烈,苏父、苏母这才暂时作罢。 因为苏然高中解元后,履行当初的诺言,与金陵府杨氏千金定亲,年后完婚。 因苏然高中解元后,多方运作下,补了吏部实缺,暂时也走不开。 苏父、苏母只得前往京城主持自家儿子的定亲,询问苏小楼后,他却没有一起前往京城,因为老瘸子师父的病太严重,能不能熬得过今年都是问题。 于忠于孝,他都不能离开。 这点苏父、苏母虽然不忍将儿子一人留在木南镇,但是也极为赞成儿子的决定。 夫妻俩带上苏小婉和生了重病的管家阿福前往京城而去,家中只留下了一个丫鬟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阿福在苏家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事事亲为,功高劳苦,苏洋生和苏母对他的感情是极深的。 这次生了重病,不顾他的激烈反对,带他去寻京城名医医治。 不得不说,苏洋生和妻子,为人善良,对待家人是极好的,哪怕是下人,平时也不会过多苛责。 当年银月出嫁,她在苏家不过呆了六年,苏母还给她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是很罕见的,因为她也不过一丫鬟。 第14章 忘我之境 又是一年寒冬时。 苏小楼穿着薄衫,在院中舞了一遍本门不传剑法,运转内功心法,不断摸索改掉存在的问题。 房中传来了瘸子师父剧烈的咳嗽,他病得更加厉害。 叹了叹口气。 “杏儿,药煎好了没有。”他朝厢房喊道。 一个少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了出来。 “少爷,好了。” 苏小楼接过药,入了房中,炭火烧的很旺,很暖和,只是刺鼻的药味让人颇为难受。 将药放在了桌上,开了两扇窗户透透气。 杏儿给炭盆中加碳后将蚊帐拉开。 老瘸子脸色灰败,一脸的痛苦,吃不下东西消瘦到眼睛深陷。 这一幕,刺痛了苏小楼,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坐在床边,用毛巾给他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唾液,轻声道:“师父,喝药了!” 老瘸子这才艰难的睁开眼,眼中没了第一见到他的杀意和寒光,只有痛苦和死亡之色,这让苏小楼内心很沉重。 他看了看苏小楼,似乎看得见他心中所想一般,长叹了一口气,艰难说道:“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徒儿,莫要悲伤。人生短短几十年,老夫也活的洒脱精彩,不枉此生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苏小楼心里控制不住的哀叹,人若是能长生,无灾无病那该多好。 “师父,先喝药。”苏小楼将药递到他嘴边喂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让老瘸子不住的反胃,开始剧烈呕吐。 杏儿见此,赶紧端过来了痰盂,苏小楼扶起他,轻拍着他的后背。 已经是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全是血块。 漱了口,这才又躺下。 老瘸子已经是气喘吁吁,但也恢复了些精神,拉住苏小楼端药碗的手,沉声说道:“老夫的病,已经不是药石能救的。就不用折腾受那份罪......” “师父!不坚持怎知道没有......” 老瘸子拍拍他的手,打断了他,如同平时教导他武学和医术那般洒脱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为或者不可为。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一天,让师父走的体面一些吧。” 苏小楼沉默半天,想说什么,又卡在喉咙,说悲伤也不见得多悲伤,只是那种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回去吧,明日来早一些。为师给你交代一些东西。” 苏小楼哪里肯走,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我就在房中,陪着师父吧。” 见徒弟说得坚决,心知改变不了徒弟的想法,老瘸子也就闭目沉沉睡去。 苏小楼与杏儿就在房中打了地铺睡下,心中困惑烦闷压抑,翻去覆来睡不着。 直到了凌晨,看了一眼师父,见他呼吸顺畅,也就放下心来。 干脆到院中舞剑发泄心中的烦闷。 一连持续几个时辰,汗水打湿了衣衫,天亮了都不自觉,不知何时进了忘我之境。 搀扶着老瘸子出来的杏儿正准备喊自家少爷,却被老瘸子止住了。 见场中苏小楼剑法褪去了生硬,飘逸灵动,明显与内功心法融汇贯通,剑法中最难的连贯杀招竟然丝毫不停顿,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动作使出。 这剑法算是入门了,本以为怎么也要花十数年。 此子果然天赋异禀,自己当年没看错人,根骨奇佳的同时,悟性也是罕见的。 老瘸子很欣慰,自家师父独眼老人的独门绝技,灼月剑法终是选对了传人。 自己这些年来,传了不少资质天赋不俗的少年,却无一人炼得入门,只道是一门寻常的剑法,无人知其玄妙之处,也就未收得一名徒弟。 对于苏小楼,他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只是传了完整版的灼月剑法给他,即便是练不会,也要传给下一辈。 如今见他一夜顿悟,确实是临死前的一份惊喜。 只见苏小楼身法越来越快,手中的长剑化作剑光,留下一道道残影。 忽然他猛的止住身形,一剑刺入那巨大的石磨中,长剑竟然如同刺入豆腐一般,轻松插入坚硬的花岗岩石磨盘中。 恢复心神的苏小楼,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没入石磨盘中的长剑,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尝试拔出长剑,竟然纹丝不动,加大力气也毫无作用。 “好了,徒儿,莫要做那无用功,拔不出来的。”老瘸子笑道,声音比昨日敞亮,中气也足了些。 苏小楼转过身,老瘸子师父已经坐在门口木椅上,听得他声音去了病态。 但他却是心下一沉,师父他老人家这是服了那半毒半药的凝气丹。 沉重的心依旧沉重,又生出些莫名的悲伤,走了过去,叹息道:“师父,您又何必吃那东西!” 老瘸子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些笑容,一脸的平常淡然,道:“你去赶辆马车过来,为师想去后山看看。” 苏小楼只得点点头,叫上了杏儿,出了门才吩咐她,去请城隍庙旁的老道士来主持后事,棺材要订口最好的。 杏儿很疑惑,谁要死了吗?不过她一向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不会问为什么。 不过多时,苏小楼将马车赶了过来。 天空中的乌云忽然散开,露出阳光,老瘸子用手遮了遮眼睛,适应了之后,苏小楼已经推过来木制轮椅。 将老瘸子师父抱上马车后,木制轮椅放在马车后面的货架上。 原本身强体壮的师父,这两年被病症折磨得只剩下了皮包骨,苏小楼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赶着马车往后山去,今年的雪来得很晚。 虽然寒冷,却干燥,往后山的路并不泥泞,光秃秃的树木在微风中掉下最后几片枯叶。 几只乌鸦在马车声中惊吓飞起,发出些凄凉的叫声。 阳光很明亮,一路苏小楼与老瘸子师父都沉默没说话。 直到马车上了山脊,老瘸子才喊停下。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谷底,隐约还可以看见些残留的建筑。 听母亲讲,这里原来是有十几户人家,三十几年前,鞑子南下,屠尽了村庄的老少,烧毁了房屋。 镇中老人说这里是块不祥之地,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所以一直荒废至今,连周围的良田都无人耕种。 老瘸子师父坐在轮椅上,失神看着这片谷底。 看了很久,很久,都不曾挪开眼睛。苏小楼就这样静静站在旁边,没有言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第15章 师门旧事 “哎!”老瘸子最终叹息一声,说不尽的复杂意味。 “徒儿!”他轻声唤了声。 “在呢,师父。”苏小楼走了过去,见他双眼流出了鲜血。 那补气丹虽然可以短时间让人振奋起来,兴是和那肾上腺素一个道理,但是毒性也是极强的。 此时恐怕毒性已经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我死了之后,将我葬在那山腰上。”老瘸子指着远处山腰一处平坦的地方,继续说道:“不要立碑,也不要大办。为师生平最厌恶吵闹,活了一辈子,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的走吧。” “徒儿知道了。”苏小楼努力控制自己声音正常一些。 不知何时,苏小楼眼角有些湿润。 终究是相处了快八年,虽没有太多的感人交集,仅仅是严厉的传业授道,甚至都很少说话,但是那种默契早已是赋予了亲情。 “四十九年了,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当真是物是人非。” 老瘸子低语了一句,开始对着苏小楼嘱咐道:“本门绝学我已悉数传予你,切记,万不可懈怠。要谨遵师祖之遗志,不可断了传承。” 苏小楼点点头,略微苦涩问道:“师父可还有什么遗愿吗?” “遗愿!”老瘸子嗤笑了一声,又仿佛自嘲,“你可还记得那年,你与李家那小子问为师,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 老瘸子的话勾起了苏小楼的记忆,李家老夫人因病去世,她是对李家公子最好的一个人。 李家公子很伤心,一直哭,却没人理会他。 于是二人鬼使神差的去找隔壁老瘸子诉说心中苦闷。 自从被老瘸子揍了一顿之后,两人都不敢招惹他。 老瘸子破天荒没骂他们,不仅给他们做了好吃的,还开导李家公子。 于是苏小楼就问老瘸子,人为什么会生老病死?为何人不能不会死去? 等等,许多问题。 苏小楼点点头,露出了一点微笑:“弟子当然记得!” “这也是为师追寻多年的答案。”说着老瘸子陷入了回忆,继续自顾说着:“当年你祖师身患绝症,四处寻访名医、灵药无果后,隐居在木南府石涧崖,我巧合拜入他门下,跟随他学艺十五载。” 说着老瘸子嘴角露出了一抹回味的笑容,仿佛那十年就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一般。 “可惜最后他还是因病去世。临终前于我说,他的师父道号悟道子,是北屋山上的得道高人。悟道子年轻时云游天下,习得一身通天的本领,却在四十岁时身患绝症,寻访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心灰意冷下散尽家财,皈依道门。隐居在北屋山上,偶尔外出云游。” “一日行至一座形似神龙,中被斩断的奇山。观之地理风水,有河从天上来,流往幽冥府之态。当真是吸日月之精华,是为洞天福地。山中猴、老虎、豹子等均具灵性,于是在那山上停留了几日,与灵猴为伴,仙鹤为他取水,百鸟为他摘果果腹。” “次日,睡醒后,遇见一仙风道骨的白发老道。与其饮酒观景,谈论道法三日而不歇,终是精疲力竭,昏昏欲睡,再无力继续。” “那白发老道见此,曰:‘某家仙界来,过往因果中;今得解目汤,尽去心中惑。’然后大笑三声,留下一粒仙药,腾云驾雾而去。” “后来悟道子将那枚丹药服下后,百病皆除。至一百四十有九,在王屋山仙人谷寿元耗尽坐化。正逢师父拜入他门下十六年,师父被怪病折磨得痛不欲生,师祖悟道子也束手无策。在坐化前,叫他去那如神龙被斩断的仙山上寻找仙人医治。” 苏小楼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师父寻遍大川名山、险地秘境,也没有找到那仙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画轴,颤巍巍递给苏小楼,继续说道:“为师年轻时候,在战场上杀敌发泄心中仇恨,身先士卒,不顾生死,以至于受了太多的伤。伤到了根本,等察觉时,已然晚矣。追悔莫及之下,离开了边军,如师父说的那般,寻找那仙山,妄图逆天改命。可惜,也只是步了师父后尘。这幅画,是当年悟道子祖师手绘的仙山图,若是有这么一天……收好罢,也能有个念想,不至于绝望罢了。” 苏小楼看了看手中的画卷,这个师门是被诅咒过的吗?三代人都受病痛折磨。 也难怪这十几年师父经常离开木南镇,短时十几天,有时候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原来是去寻访仙人。 一时间心里怪异,难道自己到了中年也要如此。 矣,万不能这样想。苏小楼赶紧将此种想法抛出大脑,前世的病痛折磨实在让他记忆犹新。 见此,老瘸子还以为他着相了,嘱咐道:“仙人缥缈,真假难寻,莫要去沉溺在这些虚无的东西。” “弟子明白。” “好了,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我知道你买了那梨花酿,为师想尝一口。”老瘸子竟然一下站了起来,额头青筋直冒,活动了下身体,舒服的仰头看着天。 苏小楼心中一痛,师父这是使用了本门的秘法,透支身体最后一点潜力。 拿出了酒坛,解开了酒封,一股熟悉的酒香飘散空中。 “好酒!”老瘸子豪爽的赞叹一声,拿过酒坛,仰头猛灌起来。 看的出,师父他年轻时候,也是个义薄云天之辈。 一口饮掉了半坛,将酒坛递还给苏小楼,苏小楼也举起酒坛猛喝了两口。 老瘸子随即仰天长笑,一瘸一拐走向山下谷中,背影之坚定,让苏小楼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滑落。 怔怔看着师父倒在阳光下的杂草中,手还放在那房屋遗留下的青石上。 或许,这里有他魂牵梦绕的人,这里有他割舍不掉记忆。 终是团聚,是幸还是不幸呢? 苏小楼静静站了很久,最终仰天长叹一声,架着马车回了镇中,拉来棺材。 请了仪容老师傅,将师父遗体仔细梳妆打扮好后,入了棺中。 因为他说过,死也要体面些。 穿了孝衣,老道士简单的做了法事,第二日就下了葬,只立了一块无名木碑。 他在坟前又站了很久。 最后,磕了三个头,带着杏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第16章 安置流民 这年的春节过得很简单,不过还是流程化的放了两串烟花,然后在门口发了会呆。 邻居王大婶叫他,他都没回过神来,还是他家的大黄狗跑过来了围着他转,这才站起了身。 婉拒了王大婶邀请去她家吃年夜饭,便回了院中。 第一次觉得家中冷清,往年苏洋生、苏母在的时候,总会有许多串门的人,如今也只有送些年货礼品。 杏儿做好了饭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实话说,这小丫头做饭不好吃,但是他还是认真的吃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让忙碌一天的小丫头不开心。 初一的早上,他就带上杏儿往师父家去,收拾他的遗物。 按照习俗,将师父的衣物尽数烧去,在他房中发现了一沓八千多两的银票,如此巨大数额银钱,苏小楼倒没什么感觉,也没有任何心动之感。 只是想到今年边关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比往年更甚。 听邻居讲,镇长带人将流民驱赶到木南镇北三里的地方,搭了许多临时的帐篷。 清凉寺和许多乡绅,每天都会开设粥摊免费施粥,倒也不至于出现饿死的情况。 所以镇中并没有流民的影子。 也兴许是这几年木南镇一直收留流民的缘故,今年的流民变得异常的多。 木南镇因为战争,人口被屠杀殆尽,花了四五十年人口都没恢复到原来的规模,所以地广人稀,许多良田都荒废着,这几年镇上一直收留流民,免费发放土地,人口在不断增长。 镇上的繁华程度也更胜以往,隐约有成为河口第一大镇的趋势,加上河间府对木南镇收留大量流民的做法给出高度赞扬,免去木南镇两年的税。 所以,这些银票,苏小楼想法是捐资给镇中,安置流民所用。 只留下一些银两,雇个人打扫看守这偌大的宅子,就当留个念想吧。 宅中的兵器,也捐给镇中,放在这无人使用保养,最终也是生锈腐烂。 将宅子整理得差不多后,将定制好的三块灵牌放在主屋中,师祖悟道子、独眼老人的遗留画像挂在墙上,摆好贡桌,安放香炉。 放上师父和师祖三人的灵牌,点了三炷香,行礼插上后,就赶到镇长家。 对于苏小楼的到来,镇长略微惊讶。 毕竟初一,大多都在家,极少有人出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小楼将来意说明后,镇长得知老瘸子已经病逝,沉默了许久,苍老的脸上有些悲伤之色,不禁长吁短叹,他长老瘸子几岁,比苏小楼更了解老瘸子的过往。 家中之事有镇长长子操劳,他主要还是忙于安置流民。 这几年为了木南镇的安定繁荣,殚精竭力,比之八年前那晚见他那会,背也佝偻了许多,头发基本白完了。 简短交换意见后,镇长安排了十几个镇上的巡防队到老瘸子府中搬运兵器回府衙库房中,并召集了十几个镇上乡绅,共同见证接收那八千两的银票。 乡绅们有感这份义举不易,共同捐资了些钱,要在府衙旁给老瘸子立一个纪念牌坊。 这八千两的银票解了镇上的燃眉之急,最少能解决三年的流民安置用度,大大缓解了镇中的钱财压力。 虽然这两年木南镇高速扩张发展,有四成的荒废良田得到复耕,镇上捐资和利税虽也得到长足的增长,但是还是赶不过开支的用度。 至于后山那片广阔良田和林地,镇长也征询了苏小楼的意见,是保留在他名下还是分给流民耕种收取利资。 毕竟苏小楼是老瘸子唯一的徒弟,由他继承理所当然。 苏小楼考虑了两天,决定还是全部捐出安置流民,产生的利资也充公,镇上自行安排。 山上的树木也免费捐给流民建造房屋,只提了一个要求,逢年过节,去给那山腰上那几座坟墓清扫祭拜一番,承些香火。 在镇长的介绍下,寻到了一个镇上老实的哑巴,每年三两银子的例钱,看守打扫师父的宅子。 并将剩下的六百多两银票尽数交给镇长保管,代为发放哑巴的例钱和平时香火的用度。 镇长做事一如既往的公允、公开,硬是又召集镇上威望之辈做了见证才同意苏小楼的请求。 做完这些事,他与那哑巴详细交代了一番,把房门钥匙如数交给他后,将家中的剩下的两匹马交给邻居照料,带着杏儿赶去木南府。 在木南镇与河间府之间的官道他颇为熟悉,因为也走过几次。 花了两日,出了河间府地界之后,也就陌生起来。 木南府这两年清剿匪患的力度很大,加上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此时已经到了爆发的阶段,随处可见的村庄拔地而起,哪怕是夜晚,官道上都还有商队过往。 天气很冷,万物凋零,枝丫上隐约可见绿芽。 随处可见路边歇息的商队生火取暖。 每隔四十余里,就有一个驿站,大多是私人营生,而非官府之人。 有茶水摊,简易的客栈,卖各种吃食的热食摊,也有打理马匹和维修马车的艺人,连马匹所用的草料都有售卖。 某种程度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河间府至木南府有五天的路程,苏小楼并不着急,游山玩水之态赶路。 这日,翻过一道山岭,官道的斜坡上,一个商队的马车轴断了,堵住了去路,直到了午后才疏通。 所以到了临近驿站,已经快要天黑,只好住进驿站的简易客栈。 在外面的茶水摊点了两壶热茶,五斤熟羊肉,两碗羊杂汤,一小篮子的馍,与杏儿吃了起来。 这两年开始炼筋骨,所以饭量大的吓人,体重反而有所减小。 正在吃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这声音,不下五六十人的队伍规模。 而且马蹄沉闷,不似普通人家使用的马匹,更像高大极具耐力的北凉马。 北良马一般是军马,官府管控很严格,市场上一般极少有售卖,木南镇上也只有李员外家有两匹,那年苏然带苏小楼进山打猎用的就是李员外家的北凉马。 这些还是苏然向他传授的知识。 果然,听得马匹被勒停的撕叫声,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军士,下马抽出长刀立刻将驿站包围起来。 一部分背负弓箭,手持长枪骑着马在驿站外来回警戒。 一看就极具章法,动作娴熟,绝对是边军中的精锐。 何故如此大的仗势? 周围商旅和摊贩见此,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有异动,原本热闹的驿站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一军士手中扛着的那面黑色双蟒的旗帜甚者露出恐惧之色。 第17章 遭遇缉捕 苏小楼心细,自然是察觉到这变化,心想这队军士难道是什么臭名昭着之辈。 杏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朝苏小楼身边靠了靠。 苏小楼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不要怕,自顾旁若无人的吃着东西。 随着军士散开在两边,可见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色绸缎的青年,腰跨长剑,头挽丝巾套着金色发髻冠,虽没有多英俊,却是富贵气逼人。 一旁跟随的银色战甲小将,将全金属的银色长枪挽在身后,枪头划在驿站的青色石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吓得周边人一跳,均是低下头,不敢看那银色战甲小将。 那小将突然大声喝道:“镇北将军府捉拿朝廷钦犯,如不配合,当场格杀。都拿出路引。” 话音刚落,十几名军士就从客栈开始,仔细检查路引,并拿出画像比对,动作粗暴,反应慢者甚至被军士拳打脚踢,众人均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对于女眷,倒是客气。有递银子意图行贿者,均被揪出单独审问,从这点倒可看出,这群士兵军纪严明。 苏小楼视力是极好的,不经意间见到自家停在驿站入口右侧的马车,车辙似乎在往下滴着血水,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动声色。 因为两个手持长刀的士兵已经检查到了茶水摊,苏小楼将自己与杏儿的路引和身份凭碟都拿了出来。 那两名军士仔细查阅了起来,竟然都能识得文字。 见他长相气质不凡,还用好几张画像仔细做了一番对比,确认不是要找的人这才作罢。 两个军士检查到茶水摊旁的羊肉摊上。 几个看似互不相识的商队壮汉却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其中两人大约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面露紧张之色,拿出路引的手都有些颤抖。 “杏儿,你坐到这边来。”苏小楼忽然说道。 还在处于害怕中的杏儿,梦然回过神来,小声‘嗯’了一声,赶紧起身坐到少爷右边。 另外十几名士兵也开始搜查停在售卖草料区的马车。 忽然传来几声急切的哀求声音:“军爷,使不得,使不得。这货中是茶叶,若是打开,茶叶会生霉。求您了,军爷。” 一个中年人带着几个伙计一脸的焦急,不住的作揖。 士兵哪有耐心跟那中年人废话,呵斥道:“滚开!” 几个伙计被吓得面容失色,站在旁边低头不敢言语。 “军爷……” 见中年人还想阻拦,两名士兵用刀背猛的击打他的脑袋,中年人惨叫一声,被另外两名士兵拖开丢在了一旁。 士兵劈开马车上的货物,确实是包装好的茶饼,并无其他物件。 茶饼散落了一地,那中年人捂住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驿站外又骑马飞奔来一人,却不是士兵模样,反而像是捕快的打扮。 他停在那贵气青年人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苏小楼集中了下注意力,仔细听着。 “……王爷,抓到了几人。但是都服毒自尽。只有一人,被及时发现,取下了牙齿中的毒药,没死得成。您看是送回木南府审问,还是?” 那贵气青年略微沉思道:“送回木南府,交于董捕头审问,不管用何种手段,必须撬开他的嘴。” “属下领命!” 随即那人又御马匆匆而去。 银色战甲小将巡视一圈后,与那贵气青年说道:“黎大哥,没搜到人影!” 毕竟驿站也就这么大一点。 “那妖女中了我一箭,必定重伤。定是跑不远,再仔细搜一遍,若是还无踪影。派人回木南府带几只猎犬来搜山,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贵气青年咬牙切齿说道,眼中阴郁,显然是恨透了那口中所谓的妖女。 “末将领命!”小将又骑马巡视指挥起来,同时他也遣了两名军士赶回木南府。 苏小楼注意力正集中在贵气青年与旁人的交谈中,忽见在羊肉摊查路引的士兵,拿着商队壮汉的路引找到那银色战甲小将。 一旁的士兵已经警惕的将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上,拉开了与羊肉摊的距离。 那银色战甲小将唤来了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中年人,仔细检阅路引。 距离太远,也听不清说什么。 捕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进行比对,对着银色战甲小将摇摇头。 见此,那商队壮汉脸色紧张起来。 羊肉摊共六张四方桌,看似毫无关联的九个人分别坐在四张桌上。 穿着打扮也不尽相同,虽然极力的掩饰,却隐约可见这群人,眼中有凶光。 而且手在用一种微不可察的手势,在相互沟通着什么,特别像军中细作传递信息的制式手势。 这点他很确定,当年老瘸子在军中本身兼着打探塞外各族情报的差事,闲暇时也教过他这方面的知识。 离苏小楼最近的那一桌的两人,那名看似中年人的妇女,伸出手端茶杯时,手指尖皮肤洁白细嫩紧致,绝对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该有的皮肤。 他们都是刻意乔装打扮,而且有几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那些路引,苏小楼肯定百分之百没有问题。 只是离苏小楼最远,那桌其中一人,那份不安已经被精明的军士察觉到,恐怕只要稍微一诈,就要露出马脚。 苏小楼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第一次出门就能遇到这种事。 当前是不能擅动,若是被误会,驿站外那二三十手持九旦硬弓的军士,他都不敢说有把握脱身。 见这些军士走路下盘稳健,呼吸气足,手上起厚厚的老茧,特别是右手食指和中指都套着铜环,手臂粗壮,绝对是军中弓箭手中的精锐。 他见过老瘸子使过九旦大弓,两百步可射穿百年老树,方知在前世重型狙击枪都不一定能打穿坚韧的老树。 所以,他很忌惮外围的弓箭手,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之有冲突。 但是与羊肉摊这些人,隔得太近,难免不会波及。 加上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杏儿,所以苏小楼也很无奈,最好不要到那最坏的境地。 第18章 驿站惊魂 见那银色铠甲小将走过来,苏小楼心知要坏事。 只见那小将示意周围军士围拢过来,而且狐疑盯着羊肉摊上之人。 这是小将的故布疑阵,若是这群人能顶住几息压力,绝对不会有任何事。 只是这群人,其中几个心理素质差了些,已经额头冒冷汗,手已经放在腰间长刀上。 被那乔装的女人用手势强行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坐在中间那大汉也在用眼色示意众人不要乱动。 银色小将下马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人的路引,翻了下,假装一脸阴冷喝道:“李四!” 这一声冷喝,让其中三人差点拔刀,还是身边伙伴按住了。 一满脸麻子的中年人赶紧站了起来,谄媚半笑着躬腰对那小将道:“军爷,草民李四。” 见此人市井气息很重,小将皱了皱眉,心下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便皱眉问道:“哪里人士?做何营生?今去往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那麻子中年人依旧笑呵呵恭敬道:“草民家住木南府,苍白县,裕同镇,李家岗子。今运些粮食往木南府出售。” 说完还示意了下不远处的六辆马车。 小将又看了看路引,终是没打算问下去,将路引丢给麻子李四,随意吩咐道:“将这些路引分还给他们。” 说完,又往回走。 苏小楼松了一口气,不起冲突自然是最好。 连他都是如此想,羊肉摊上之人更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 忽然其中一人兴许是太过紧张,然后突然放松,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又让场中气氛怪异起来。 那银色战甲小将闻声停住了脚步。 打翻茶壶那人在同伴责怪的目光中,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茶杯。 苏小楼见此,心道这算是麻烦来了。 弯腰的同时,身上外衫遮不住腰间的腰刀。 若是普通刀具也还好,却都是制式的腰刀,明晃晃的刀头让一旁的军士大喝喊道:“将军,这些是大月族的奸细!” 显然士兵都识得这兵器。 顿时,羊肉摊上九人也不装了,纷纷拔出兵器。 离那羊肉摊老板最近的一人,将手中折叠的黑色长枪甩出连接好后,眨眼间便刺死了那无辜的羊肉摊老板。 顿时鲜血狂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驿站中人开始惊慌起来,纷纷夺路而逃。 顿时驿站乱做一团,数十人在场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寻找躲藏之地。 这队军士丝毫不慌,反而有条不紊的快速撤离驿站中,将驿站外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显然超出了那群大月族人的预料,想趁乱而逃的想法落空。 随即变换策略,裹挟一群吓破了胆的商人妄图冲出驿站。 他们在赌这群士兵不会滥杀无辜。 只是可惜,这群士兵本就是边军中的精锐,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仅仅小将一个眼神,弓箭手在月色下,按着八人一组,三三交替掩护射出一波箭矢。 顿时在哀嚎中,意图冲出驿站慌不择路的人群,被无差别射杀了一大片人。 人群又恐惧掉头往驿站内跑去。 贵气青年旁捕快穿着的中年人,觉得太过残忍些些,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自己回去也不好交差。 当即拱手向那贵气青年道:“王爷,伤及无辜.......” 那贵气青年伸出手打断了捕快中年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几条生命。 冷漠道:“大月族在北水盟中背弃了我大夏,让我边军三镇死伤无数。铁门寒关六地防御崩坏,鞑子和蛮人长驱直入,多少大夏子民流离失所,埋骨家乡。宁错杀,也不能放走一人。” 那捕快听出贵气青年人语气中对于大月族人的仇恨,心知多说无用,只得叹了口气,抱拳行礼告退。 但也不能坐视不管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士兵继续屠戮无辜之人。 便骑马到了那小将旁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小将这才止住弓箭手继续放箭。 那捕快骑马到了驿站门口,放开喉咙朝里面大喊道:“里面人听好了,我是木南知府捕快龙剑心,想必你们都听过某家的名字。想活命,都趴在地上,不要起身。” 显然龙剑心的名字应该是极有威慑力和信服力,驿站内许多抱团躲在掩体后之人纷纷议论。 那客栈老板首先从柜台后举手走了出来,嘶喊道:“大伙听龙大人的,不要乱动。” 说完带头抱头趴在了驿站空地上,见此有数人喊道:“军爷,我等这就出来爬着,莫要放箭。” 顷刻间,驿站众人纷纷走出掩体,抱头趴在地上。 那大月族人还想阻拦制造混乱,欲提刀砍杀商旅,却被外围的弓箭手瞬间射成了刺猬。 见同伴倒在血泊中,同行之人悲愤喊了几声,只要一露出身子,就会引来箭矢射来。 很快,场中已经趴满了来往的商旅。 苏小楼也不例外,带着瑟瑟发抖的杏儿趴在众人身旁,不住的安抚她。 也还算幸运,若是刚才在羊肉摊就发生打斗,恐怕福祸难料。 “将身上兵器都丢在一旁。”那龙捕快又厉声喊道。 顿时场中之人,身上携带兵器者,纷纷解开,扔到一旁。 “从最前面之人,抱着头,一人一人的往出口来。”龙捕快又继续指挥道。 话音刚落,两旁的士兵也抽出近身搏斗的腰刀严阵以待。 很快,场中之人通过路引的核查,被放出了一大半。 见此,躲在马车中间的大月族人心里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为首的壮汉咬了咬牙,脱掉了外衫,从马车上抽了一件衣服套上。 扔掉了兵器,趁着月色掩护,也偷偷趴在人群中。 那乔装女子见着,心下大急,又不敢喊出声,大概也猜到了壮汉的打算,只是如此,必死无疑。 气得直跺脚,那壮汉不舍的看了一眼女子,抬起头偷偷朝她笑了笑。 女子气的捶了几下马车,眼泪划过脸庞,竟然哭泣起来。 在不断有人员被核查而出,那壮汉竟然不知何时摸到了苏小楼身边。 苏小楼一眼就认出了他,气的差点破口大骂,但也丝毫不敢有异动。 外围那些弓箭手,虽然射出的箭远远没有老瘸子的威力大,自己应该能冲出去,但是杏儿是万万活不成的。 所以不能妄动,就剩下这十来人,想挪开点距离都不成。 第19章 苏然故友 快到了那壮汉时,前面刚走出去的一个伙计打扮模样的青年,却摸不出来路引,急的口不择言。 见士兵长刀架了过来,竟然慌不择言向后焦急喊道:“谁......谁......见着我的路....引。” 顿时引得场中之人一阵骚动。 只是还没持续片刻,一杆银枪就捅破了伙计青年的心脏,鲜血喷了好远。 溅到了趴在场中前方几人身上。 场中趴着的众人均是心头一凉,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战战兢兢继续趴在地上。 “将军,且......”龙捕头出言阻止已然来不及,只得无奈向场中喊道:“不管有没有路引,都不要惊慌,不要说话,听从军爷的指挥。” 银色战甲小将冷漠拔出长枪,那伙计青年顿时抽搐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却是发不出半点响动,再无气息。 苏小楼本要先行一步那壮汉,但杏儿的位置却不太好,下一个肯定轮不到她。 心里直呼今夜难以善了,只得让给了壮汉先行。 恐怕周围剩下这十几个无辜人,都要死在弓箭上。 但他丝毫没有办法,他能不能护下杏儿都是问题,又有何能力顾及别人? 在木南镇的八年,见过太多流民之乱,也参加过那种一边倒的屠杀。 不是他冷血,是这世道,注定是残酷的。 毫无意义的善,是活不久的。 在那中年人掏出路引的刹那,苏小楼右手射出一道真气,击晕了杏儿。 也是这个当口,那壮汉在士兵接过路引的瞬间,突然暴起,单手一掌,将那士兵打飞出去。 身形快若闪电,瞬间接过士兵掉落的长剑。 周围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壮汉就直冲那贵气青年而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捉住那贵气青年,自己一方才有一线生机。 也是这个空当,苏小楼在外围士兵放箭后,箭矢飞在半空一瞬间,抓住杏儿腰,滚入了客栈中。 那如雨点般的箭矢,堪堪落在他身后。 一掌打出,客栈大厅里的桌板挡在二人身后。 可听见箭矢射穿桌板的声音,然后落在了客栈柜台后。 见客栈内满地的箭矢,也不禁抹了一把汗。 在偷偷看去场中,那十几人已经倒在血泊中,被箭矢射成了刺猬。 都是无辜之人,当真是天降灾祸。 再说那壮汉直奔贵气青年,那青年却丝毫不慌,脸上还露出一抹冷笑。 腰上长剑凭空飞出,挡住了壮汉的长刀。 身形一跃,抓过弹回的长剑,与那壮汉打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身形穿梭。 由于光线昏暗,弓箭手也不敢妄动。 那小将却丝毫不着急,指挥军士牢牢看住驿站。 龙捕快拿过一支长枪,准备支援贵气青年,银色战甲小将却拦住了他,道:“龙捕快,王爷估摸正在兴头上,勿要扰了他的雅兴。” 龙捕快看过去,只见木南府那个鼎鼎大名的荒唐王爷,手持长剑与一名大月族的内家高手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占了上风。 于是担心便少了许多,若是小王爷在这出了问题,恐怕他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就不用活了。 心下骇然这小王爷藏得如此之深的同时,也不敢大意,取了一口七旦大弓,在箭矢里面灌注了真气,准备随时支援小王爷。 驿站内没了普通人,银色小将也没了顾忌,指挥士兵开始合围驿站。 他心知这些人武功不俗,对付这些内家高手,他也有自己的一套。 士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从旁从马匹上取下重甲换上。 马背上绑着的九尺长,竖向包裹的陌刀,也解开拿在手上。 七人一组,前后呼应递近。 不过多时,便围到了马车堆旁。 有几个沉不住的大月族人,见到重甲士兵围了过来,便准备冲出去背水一战,只是一暴露身子,就被外围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那女子见此焦急大喊道:“不要露出身体。” 马车后的重甲士兵已然逼近,女子与一旁的青年对视一眼,滚到马车下,朝重甲士兵的脚上砍去。 只是他们都是没经历过大夏的重甲兵,不知其厉害。 长剑砍刺上去,竟然纹丝不动,只在黑色的护甲上留下一个浅痕。 那女子与青年突然一击,已经使出了十二分的内力,巨大的撞击,让那两个士兵脚上吃痛之下,暴怒不已。 其中一人,一跃而起,手中长长的陌刀穿过马车上的货物,将车下那青年插了个背凉。 鲜血溅了那女子一脸,惊骇之下,也顾不得悲伤,因为长长的陌刀已经又刺进了车底。 一边倒的屠杀而已,苏小楼看的真切。 终于懂得老瘸子喝醉了之后,说他当年带领莫家军三千陷阵营,杀入鞑子六万大军中,来去如无人之境,万军中取得鞑子大汗的首级。 这些士兵,单兵武力都赶得上二流江湖高手,而且配合到了极致默契的程度,更不说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对于这几个大月族人,不过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杀了几人后,银色铠甲小将改变了策略,准备抓活的。 虽然这样一来,己方士兵肯定会有伤亡,但是取得活口显然是值得的。 所以,在付出三名士兵被打碎内脏而亡后,将剩下活着的三人悉数活捉,并挑断了脚手筋,叫了随行的军医止血,最终塞入防自尽的咬块。 剩下的唯有客栈中的苏小楼,见重甲士兵围了过来,他心中也焦急。 是投降还是强行闯出,若是没有杏儿这丫头,他还是有八分把握。 权衡利弊之下,只得赌一把。 在柜台后大喊道:“我乃木南镇苏家二少爷,当今圣上钦点解元苏然之弟。莫要伤我,我这就出来。” 说着,举出双手。 “苏然!”那银色铠甲小将听到这个名字言语了一声,止住士兵,自己提着长枪走进了客栈。 这时苏小楼也举手走了出来。 那小将见苏小楼与苏然五分相似,便说道:“既然是苏兄的弟弟,就不虚如此。曾听苏兄讲过他弟弟姓名,速速报来,若是不对,休怪本将军一枪刺死你。” “弟姓苏名小楼,尚未有表字。” 闻言,那小将眼睛一亮,将手中长枪丢给一旁的士兵,亲热搂着他的肩膀,道:“还真是苏兄的弟弟,莫要怕。走走走,我把外面事情处理下,就去喝酒去。” 苏小楼一愣,这看似与他年纪相仿之人,怎生这般不认生。 当即只得道:“家中还有一人在那柜台后,被吓晕了。” “你几个看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将苏兄家人抬出来整治。” 小将呵斥边上的几个士兵,士兵赶紧去那柜台后,将杏儿抬了出来。 小将已经弯腰搭背吆喝着苏小楼出了客栈,是极热情。 这时,那贵气青年将那壮汉一掌打下,长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嘴中不屑嘲笑道:“跳梁小丑,脏了本王的手。” 几个军士同样操作,将那满脸不服气的壮汉五花大绑,嘴中塞入咬块,任他如何目怒圆睁,剧烈挣扎也发不了半点声响。 第20章 语中妖女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烟花光亮,贵气青年见此,翻上马背,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对着那小将吩咐道:“十一弟,为兄先行一步,虎贲营应是寻到那妖女。你继续搜索,将这些大月奸细交给龙捕快处理即可。” 话音落,贵气青年已经御马消失在黑夜中。 那小将都没来得及应声,摸了摸脑袋,只得对着那龙捕快道:“龙兄,今夜之事,勿要对旁人提起。” 龙捕快心下一惊,涉及到这位深藏不露的王爷,当即拱手道:“萧将军,龙某懂得。” 萧十一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又去招呼起苏小楼来。 士兵就在这驿站安营扎寨,清理尸体。 还将卖热食的摊贩都赶了回来继续营业。 不过半个时辰,驿站竟然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萧十一真是与苏小楼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仿佛当年苏然与自己大哥萧放初次相识一般,就相谈甚欢,对饮整夜。 苏小楼平时独处习惯,不常饮酒,与萧十一喝到了凌晨,等到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后,想用真气化掉酒劲已然来不及。 昏昏沉沉的他被杏儿扶进客栈休息。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只觉头痛欲裂。 然后盘膝打坐,运行独门内功心法,两个周天之后才驱除掉各种不适。 这才发现杏儿趴在桌子上打盹,没吵醒她。 下了客栈,掌柜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畏惧,躲躲闪闪。 苏小楼也懒得理他,走出客栈才发现已经是中午,感叹这酒真是穿肠的毒药。 院中已无军士的身影,昨日剿灭大月族奸细的战斗痕迹依稀可见,尸首血迹早已清理干净。 驿站内又是一幅忙碌的景象,来去的商队丝毫不受影响。 昨夜之事,仿若梦中。 “前方可是苏公子?”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询问声。 转过身,却是一个青衣小厮,便回道:“在下姓苏。” “那是您没错,我家少爷叫我把这个交给苏公子,并吩咐我转信于公子:木南府如今局势错综复杂,也不算太平,楼弟若是遇到官家办差,尽可出示镇北将军府之令牌,可无虑有人扰之。为兄公务要事在身,待回木南府,再寻楼弟一醉方休。” 小厮将萧十一的话复述了一遍,递过来一块银制令牌,上雕刻蛟龙,环绕镇北二字。 昨晚隐约记得两人是拜了把子,萧十一年长他半岁,这才有楼弟一说。 苏小楼看了看令牌,道:“那楼弟就却之不恭了。代我转告萧大哥,楼弟在木南府恭候大驾,到时定要一醉方休。” 闻言小厮向苏小楼行了一礼,转身上马离去。 昨夜羊肉摊的摊主,受了无妄之灾,被歹徒长枪刺死。 今日营生这摊子换成了个老头,依旧是熟羊肉,羊杂汤,刚出炉的热饼。 照旧点了一份,杏儿刚好也出了客栈寻他。 一起吃了东西之后,便收拾一下,准备继续赶往木南府。 兴许是昨夜见得苏小楼与那群军士称兄道弟,负责看守马匹和马车的店家,自然是对他极为热情。 不仅免费喂了马匹些熟食,还将马车的左轮免费换了一个,原来的有些裂开了。 当然,这种便宜苏小楼不会去占,在店家的柜台上留了二两银子。 刚走出来,就见杏儿拉开马车的门帘。 却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见自家少爷过来,猛的跳到他怀里哭了起来,支支吾吾也说不清。 苏小楼皱眉捞开马车门帘,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蜷缩在马车里,血水将马车内的软垫浸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四下无人,赶紧放下了帘子。 此时万不能声张,此女恐怕就是昨晚那王爷口中的妖女,若是贸然举报,恐连累自己。 安抚好杏儿的情绪后,带上她又找到店家,按着马车的形制,买了一套软垫。 将马套上马车后,稍微挪动了下车子,用脚将车辙下的血迹掩盖。 昨晚就见得马车上滴下血,原本以为应该早已离去。 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待离开驿站几里远后,杏儿小声问道:“少爷,为什么不报官呀?好可怕。” 一个长在温室里善良的丫头,这两日担惊受怕,苏小楼心里有些自责,搂过她,道:“有些东西,报官反而会惹来麻烦。” 杏儿虽然疑惑难以明白,但是少爷就是她的天。 “杏儿听少爷的,少爷在杏儿就不怕。” 苏小楼拍拍她的头,将马车赶入了小道中,行了大约二里远,到了小道车能行的尽头。 见周围没有村庄,也无行人,便叫杏儿不要看,闭上眼睛。 将那原本以为失血过多而亡的女尸搬下来,却发现还有体温,明显是还没咽气。 也没多想,将她扔在了路旁。 将马车上带血的垫子一一更换,找了个隐蔽的枯草中藏了起来。 将闭上眼不敢看的杏儿抱上了马车,正欲赶车离去。 路过那尚存一息女人旁边时,无意瞥见一块玉佩,却是非常之熟悉。 于是急停了马车,从腰间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少爷,干什么呀?”杏儿一脸慌张抓住正欲跳下马车的苏小楼。 “傻丫头,有少爷在,没事的。取一件你的衣衫出来。”苏小楼对她笑道。 杏儿只好从行囊中取了件黑色的衣裳出来,就见自家少爷拿着匕首,在划破那‘女死尸’的衣衫。 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少爷重要的呼声终究是压过了恐惧,只得硬着头皮将衣衫递了过去。 苏小楼已经剥下她血淋淋的外衫,只剩下渎衣渎裤,见她露出的苍白面孔还有呼吸,杏儿惊呼一声:“少爷,她还活着!” “嘘!”苏小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吓得杏儿四下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 见还是活人,杏儿的恐惧顿时消了大半,赶紧蹲下身去给少爷搭把手。 女人受的刀伤,从左腰处插入有六寸深,八寸宽。 摸她脉搏,很幸运没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也幸运应该是昏迷前翻了身,将伤口压在鹿皮毛上,堵住了伤口,才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将女人翻了个身,见她伤口边上已经微微发红,有感染的迹象。 便叫杏儿从马车后的储物箱中拿出烈酒,用烈酒将她伤口清洗了一道。 这烈酒还是这几年为了救治流民,想了法子,蒸馏得到的。 剩下了一些放在车上以防万一,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身体上的伤口在酒的刺激下,痛苦的扭动起来,杏儿死死将她按住。 苏小楼从腰间取出匕首,用烈酒烧得火红,然后烫压在女人伤口上,冒出滋滋青烟。 杏儿跟随苏小楼多年,与他一起救治过受伤的流民,虽然见过少爷如此处置伤口的手段,还是觉得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待伤口温度下来之后,女人才停止扭动。 拿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之后,用她衣物撕下来一块包裹住。 与杏儿重新给她换了衣服,又将她抱回马车上,从袖中拿出三瓶丹药,吩咐杏儿给她服下。 然后捡起女人的血衣还有枯草中的垫子,放在路边淋上些烈酒,一把火烧掉。 再次检查周围无遗漏之物后,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第21章 自断一臂 阳春三月,气温逐渐开始回暖,越靠近木南府,官道上的商队就越多。 进城官道上,路过一个镇子,看起来繁华且流动人口多,也不见有府兵盘查,思虑再三后,决定在镇上停留两日。 那受伤女人陷入昏迷状态的情况并不是很好,高烧持续不退,不是那些丹药所能调理,必须用猛药才能控制住她的伤势。 镇上选了家掌柜很客气热情的客栈,店家并不介意重伤的女人,只道是生了风寒。 专门腾出后院一间还算干净的厢房作为熬药场所。 给杏儿交代好之后,苏小楼就到镇中药铺购药,加之今日赶集,在集市上碰见采药人在路边兜售许多药铺没有的药材,有用的不少,也买了许多。 回到客栈之后,苏小楼出手大方,店家也在厢房中帮装了浴桶,并烧了热水。 按照药方将药材入水熬煮,到了半夜,一桶药浴才制作完成。 杏儿柔弱,自然是搬不动那女人,叫店家找了个老妈子来帮忙。 将受伤女人剥了个干净,放在药浴中泡了三个时辰后,杏儿又才与那老妈子将女人打理干净。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抬回了客栈楼上的房间。 此时已是凌晨,杏儿将那女子盖好铺盖后,见少爷还在书桌上写着什么,打着哈欠问道:“少爷,您还没睡呀?” “不困。你忙了一夜,下去休息吧。”苏小楼并没有抬头,依旧在认真写着什么。 “哈......”杏儿又长长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去隔壁房中,而是躺在书桌后睡榻上,又继续说道:“少爷,那姐姐可真漂亮呀!像仙女一样。” “昨天你不是才感叹过吗?” “昨天才没这么漂亮,洗完澡擦干净了,真的像仙女一样。”杏儿困得迷迷糊糊,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要是......杏儿也......这么......” 见没了声音,转过头去时,这丫头已经沉沉睡去。 怕她着凉,只得去旁边的房间拿了床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煎好的药放在桌子上。 经过三个时辰的药浴,高烧已经退了大半。 见她那模样,白净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匀称,比例协调到了极致。 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又差之千里,清冷中带着几分火热之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过见她应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估摸着应该早已为人妇。 摸了摸她的脉搏,基本无大碍,用筷子和汤勺撬开她的嘴,将药给她灌下去后,就回到隔壁房间歇息。 苏小楼长年养成的习惯早起,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打坐修炼功法。 将内功运转十二周天之后,已是正午。 杏儿趴在桌上打盹,饭菜都摆在桌上多时。 叫醒她吃了饭,简单洗漱之后,就到了客栈宽敞的后院中,炼起了剑。 “你的剑法很精妙!”声音如同灵鸟那般清脆悦耳,虚弱中带有那么一丝诱惑之力。 苏小楼收了剑,坐在石凳上,喝了一口小二送来的茶水,劣质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见那美丽女子清醒时比昏迷中多了三分娇弱,也感叹当真是红颜祸水级别的女人。 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包裹,说道:“路引和些衣物,还有三十两银票,拿上速速离去吧!” 路引还是镇长怕他遗失,给他开了几份空文,盖上了印章。 昨晚临摹了数个时辰,才将字体七分神韵模仿出来。 说完,没在看她,单指立地,他习惯性做起来当年打基础的姿势。 女人也很诧异,此人看起来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竟然都不正眼看自己,显得极为冷漠。 “你是圣王派来的?”女人警惕的问了一句。 圣王他不知道,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宗教的味道。 当然也没兴趣跟她拉扯,闭目调整呼吸,单指倒立还是很考验全身的力量调整,因为他一般不会低于两个时辰。 许久,见那女人还站在那不肯走。 来送些小吃的小二,见如此美丽的女子,眼睛都挪不开,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被掌柜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不过那掌柜也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子。 当真是麻烦,不管哪个世界,长得太美都是问题。 “我与镇北将军府乃是世交。”说完,从腰间扯出那块银色令牌,丢在了石桌上。 见此,那女子反而放下了戒备,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既然你不是圣王的人,那我只有跟着你才能活下来。” 听到这,苏小楼心中生了些厌恶,语气冰冷道:“我不会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第二次。” 女子面色微沉,心中虽有六成把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是若是猜错了,恐怕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眼前这青年身上的杀气很重,始终都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多是铁石心肠之辈。 但是自己受伤过重,实力不及原来三成,木南府几大势力抓不到自己,恐怕会将这周围县镇都严密监控起来。 自己若是贸然去寻人医治,恐怕在劫难逃。 毕竟能医治这伤的人,在木南府地界没几人。 因为她对医术和调养之术略知一二,醒来之后,闻药碗中残余药的味道,就知道开这方子不简单。 对那毫无城府的小丫头旁敲侧击下,也知道她口中所谓少爷的厉害之处。 她还是要赌,赌她猜对。 当然苏小楼也不知她心里转了这么多道道,只见她拿出那块玉佩。 见此,苏小楼停下了单指倒立,心道果然是自己腰间的玉佩在自己倒立时露了出来。 这女人,不仅长得祸国殃民,头脑也是极聪明的。 “说吧,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小的时候救过一瘸子,他交给我这枚玉佩。并告诉我,持此玉佩到石涧涯,可还当年救命之恩。” 苏小楼走过去,接过玉佩,确实刻得一模一样,材质、年代感都无差别。 心知,这女人应该没说假话。心中也是颇为无奈,本来是低调外出,怎生出如此多的意外。 将玉佩丢还给她,说道:“石涧涯已无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前日当还了本金。我会帮你调养好伤势,到达木南府后,我们就再无瓜葛,这算是利息。石涧涯不会欠任何人东西。” 说完,苏小楼转身走出了院子,末了强调道:“你是谁,做了什么或者是想做什么,我毫无兴趣。记住,在我身边这段时间安分一些,不然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然后按照石涧涯门规自断我一臂。” 那女子听苏小楼言语不似作假之语,心下凛然,对这青年多了几分忌惮。 第22章 以剑换资 因为要治疗那女人,苏小楼基本是走走停停。 遇到合适的镇子就停下一两天,最大限度分散采购药材,以提防官府的注意力。 快到木南府时,又绕着木南府周围城镇走了一圈。 整整花了一个月有余,将那女人的身体调理好了六七成,这才决定前往木南城中。 因为后续所需药物,都是温和的调理性药材,不会引来相关势力的关注。 老瘸子说过,木南府和边军的眼线厉害到超出想象的地步,所以他必须小心为上,以免惹祸上身。 那女子对于苏小楼做事之谨慎,不免诧异。 木南城在大夏王朝建立之初,原本是幽燕十六府的前沿重镇。 随着大夏几代帝王开疆拓土,将王朝国境线推向了北漠草原腹地,木南府反而成了边境后方枢纽重镇,支撑着对整个北面鞑靼和塞外蛮族的防御。 大夏实力最强的军事集团大本营基本也都在木南府。 木南府从建立开始,近一千六百年,从未被攻破过,所以城市繁华、古朴,颇有底蕴意味,规模很宏大。 看着眼前的城墙高达数十丈,四孔十丈高的城门,竟然用的是铸铜的大门。 壮观,苏小楼被小小震撼了一把。 怪不得老瘸子师父说,这世间多少好景色,只有亲自去看过,才不枉此生。 来往的商队旅客络绎不绝,不愧是北地的商业集散中心。 兴许是和萧十一说的那样,木南城这段时间并不太平,进出城查得非常严格,有行贿者基本都是直接抓走。 他的视力很好,远远看过去,见到城墙上贴着的十几张画像,其中有一张就是自己马车上的女子。 虽然将她化过妆,但见城门卫兵旁,还站着身穿白色绣着虎豹的锦衣的人,气质不俗。 恐怕是这木南城什么秘密机构的人,多少还有些担心,但愿镇北将军府的令牌能管用。 将杏儿叫进了马车,那女人倒没什么,显得从容。 只是杏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有些怯生。 自己赶着马车排着队,前方的士兵不断朝后,来回喊道,准备好路引或者通关文牒。 轮到他的时候,他就将三人的路引递了过去,士兵交给旁边桌子上师爷模样的中年人仔细查验。 “车上之人,速下车。”士兵呵斥道。 苏小楼笑了笑,行了一礼道:“车上是家中女眷,不便抛头露面。军爷若要检查,可派个女作前来。” 见苏小楼说话不卑不亢,而且气质不俗。 检查的两名士兵也是见过世面,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对视了一下之后,其中一人跑到后面去跟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汇报。 那人听完后,瞬间大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带着一队士兵就围了过来,口中还怒骂道:“哪里来的刁民?拒绝检查,抓起来严加审问!” 不过待他骂骂咧咧的走到苏小楼跟前,苏小楼手里拿着令牌朝他晃了晃。 “这......这.......”那官服中年人咽了口唾沫,口齿不清,脸上已经露出惊悚,赶紧弯腰行礼,结巴道:“下官...下...官,有眼无珠,望...大官人....不....要怪罪!” 旁边两个士兵见自家大人如此,哪里还不知道苏小楼身份不简单,当即跑向城中叫来了一个老妈子。 见苏小楼不说话,那官服中年人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继续卑微道:“大...官人恕罪,端木王爷下了死命令,来...来往之人必须一一查验。” 苏小楼也不为难他,微微笑道:“当然可,速看,莫要惊扰了家眷。” “是,是,是!”那官员躬身不住答道,然后催促那老婆子掀开了马车检查。 待老婆子看了马车里,只有两女,与画像上的人都不像,伸回脑袋对着那官员摇摇头。 随即,那官员双手恭敬的送回路引。 嘴中不住的赔礼道歉,亲自牵着马车送到了城内百丈距离才停下。 见离那官员远了之后,苏小楼看了看这令牌,心道好东西。 也在苏小楼走远之后,那官员这才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跟在一旁的士兵手下好奇问道:“老大,这人是谁,你怎这紧张?” 官员给了那士兵一巴掌,“平时叫你们养好眼力见,没用的东西,没见着那是镇北将军府的马车吗?” 官员怒骂了一句,拂袖走回了城门。 那士兵哭丧着捂住着脸,自言自语道:“镇北将军府的马车也不长这个样子啊!” ...... 城中之繁华,已经远远超出了苏小楼的想象,鳞次栉比的商铺,干净宽阔整洁的街道,衣着华丽的行人......看的人眼花缭乱,一片盛世歌舞的画面。 由于为了医治那女人的伤势,此次出来携带的银两基本花完,住一个好一些的客栈都难。 这让苏小楼有些抓狂,事事算计,却遗漏了银钱问题,当真是富裕惯了。 叹了一口气,这繁华盛世,瞬间就不香了,只得先找个稍普通的酒楼解决掉午饭。 杏儿见自家少爷心不在焉,还以为又什么心事,便道:“少爷,您想家了吗?” 闻言,苏小楼哑然一笑,摸了摸这个傻丫头的脑袋,并没说话。 那女人见苏小楼对这个傻乎乎单纯似丫鬟又不是丫鬟的少女,竟然露出了深深的溺爱和柔情,显得也是颇为怪异。 不过她是何等人,稍微分析了下,就知道眼前这青年是因为银钱苦恼,但也没动声色,她倒要看看眼前此人如何解决。 “你们就在这酒楼里待着,不要乱跑,少爷去去就来。”说着不等杏儿发问,就已经走了出去。 在马车上取了支长剑,原本是自己的佩剑,怕招摇才收起来。 这柄剑做工繁复,镶嵌着各种宝石,锋利无比,是难得的剑中精品。 原本是老瘸子师父的心爱之物。如今,哎,为了帮他还人情,只得拿去当了。 先过了这关,再去赎出来吧,苏小楼叹了叹气。 打定主意之后,便寻找起当铺起来,通过询问,得知了木南成中最讲信誉和规模最大的当铺:卓名轩。 于是一番寻找,终于在一条全是青楼和豪华酒肆的街道上找到了卓名轩。 见苏小楼丢在柜台上的长剑,掌柜明显眼睛一亮,不似凡品。 在看过去,对方是一个气质不俗的青年,还以为又是哪家沉迷在青楼的纨绔少爷,不禁来了精神,笑道:“客官可是要当这长剑?” 苏小楼点点头。 那掌柜又继续道:“客官可知这典当规矩?若不了解,请先看一旁的规矩,再决定也不迟。” 说着示意了左边墙上挂着的木牌,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典当的各种规矩。 稍微读了一下,朝掌柜点点头。 “我卓名轩诚信第一,典当物品价值都是专人评估,报价后客官可自行决定当与不当,谢绝还价。”掌柜笑着说道,出了柜台,引苏小楼到待客区坐下,下人随即侍奉来茶水。 苏小楼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见此,那掌柜道:“那客官稍等,评估后立刻给客官报价!” 话音刚落,柜台里房间走出一伙计,托着长剑喊道:“上等宝剑一柄,重十六斤八两,长六尺三寸,可当白银两千两!” 闻言,那掌柜笑着问道:“客官,你看价钱可还合适?” 苏小楼也仅仅是点点头,随即掌柜开始办了手续,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将当票和银票交给他。 当期是三年,三年后若不赎回,就归属当铺。 第23章 无所不能 待苏小楼走后,那掌柜叫来伙计,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伙计就匆匆出了当铺。 掌柜见那伙计出了当铺之后,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自语道:“长剑青虹,但愿你这后人知道这两千两的意思,不然休怪的老夫心狠!” ...... 再说,得到银子的苏小楼,找了一家安静且颇为豪华的客栈,订了房间之后,这才去接杏儿两人。 关于苏小楼出去一会就弄到银子,那女人些许好奇。 只是这段时间,尝试与他拉近关系,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小楼在客栈定了一个上等的甲字套间。 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客厅,还有一个茶室、浴室……设施齐全到苏小楼都产生了错觉。 每月六十两银子的房费,确实高的吓人,不过看起来值这个价钱。 杏儿看了不禁咋舌,感叹道:“少爷,这比家里还豪华咧!” 说着,脱下鞋子踩了踩厚实的地毯,在房间内东看看西瞧瞧,显得新奇。 那女人倒没什么反应,坐在客厅的卧榻上,盘膝打坐。 杏儿给苏小楼端来泡好的茶水,拿出自家少爷最喜爱的白玉茶杯和青陶茶壶。 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了他书桌旁,苏小楼见她欢快模样,便道:“喜欢吗?” 杏儿赶紧点了点头,给他按着肩膀,高兴道:“喜欢,这房间好方便,给少爷泡茶不用跑到厨房,还自带的碳炉咧。” “嘿嘿,饿了没有?少爷带你去吃好吃的。”苏小楼放下毛笔,笑着问道。 杏儿摸了摸肚子,实诚道:“有些饿了,少爷,去吃什么好吃的?” 苏小楼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道:“跟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喊木姐姐吗?” “她不饿!” “少爷,你没问她,怎么知道的?” “你家少爷我无所不能!” …… 吃了一顿木南府的特色,羊肉火锅。 杏儿大约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撑得都快走不动路。 夜晚的木南城比白天还热闹,街道灯火通明,夜市的摊贩比白天还多。 有卖吃食、字画古玩、地方特产……也有当街卖艺,塞北戏曲。 勾栏里时常传出来阵阵喝彩声,妖媚勾人的声音,还有才子假音清唱的诗词。 三教九牛,皆可见之。 杏儿买了一串,吃的津津有味。 拉着自家少爷挤进一表演杂技的圈中,见那人的长枪耍得让人眼花缭乱,也不住跟着众人拍手激动的喝彩。 最后丢了几枚铜板做了赏钱,这才不舍的离开。 蹦蹦跳跳又停在了一个杂货摊上,拿起一个雕刻精致的娃娃木雕,爱不释手。 但却怎么也不肯买,苏小楼准备掏钱买下,她拖着他就走。 两人一直逛到了半夜,杏儿的兴奋劲还没过,但她实在走不动了,这才打道回府。 到了客栈,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简单洗漱回来的苏小楼摇摇头,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出了房间。 “你们的关系,还真让人看不懂!”那女人靠在卧榻上,咬了一口苹果,饶有兴趣说道。 苏小楼并没有搭理她,从画筒里抽出了一张空白卷轴,在书桌前画起画来。 他的画技,师承苏洋生,只是少了些人文气息,以工笔为基础,半意境半写实。 多年的苦练,也有了一定的功底。 作画也能促进功法的修炼,这是他在作画中发现的诀窍。 全身心投入心中所想画面,在纸上表达,在内功运转出现瓶颈时会有突破的契机。 只是画到了三分其一,脑中浮现那夜客栈死去的无辜之人,便无心再勾勒下去。 加上这尖笔是写书信之用,用来作画,显然不太合适。 便停下来,沉思了一会。 这时,店家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 那女人也是狠人,如此味道刺鼻,苦到极致的药汤,竟是脸色不变的一口而尽。 苏小楼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探查起脉搏。 她丝毫也不防备,还朝他媚笑起来,只是被苏小楼直接无视。 女人见此,有些嗔怒,心道,这家伙真是不懂风情。 看完之后,苏小楼回到书桌,写了三张药方,连同六百两银票放在了书桌上。 沉思片刻后说道:“明日我们就此别过,自此互不相欠。你的伤基本稳固,这三张药方,每张药方服用十日,每日早晚各一次。一月之后,可恢复到原来九成。” 说完,不等女人反应,就自顾走进了房间,关了门。 那女人一愣,片刻后才自语道:“这人怎生一点风度都没有,让本姑娘睡这客厅之中。” 说罢,走到书桌前,她还是惜命的,看起了药方。 心里也不禁惊讶,这药方用法不俗,当真是罕见。 见下盖着的六百两银票,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深意的笑意。 在灯烛下,自是美的不可方物。 第二日,他没打什么招呼,故意避之那女人,带上杏儿上了马车。 那女人静静站在窗口,看着苏小楼赶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杏儿很不解,问道:“少爷,我们就这样走了,那木姐姐怎么办?” 在她印象里,那姐姐人不仅长得漂亮,说话也让人极为开心,所以对她颇有好感。 “呵呵,丫头,方知这世上,许多人都是见其面,不知其心。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苏小楼笑着回答道。 杏儿似懂非懂,少爷说她不是好人,那她自然就是坏人。 恍然点点头道:“怪不得少爷不和她说话!” ...... 带着杏儿去裁衣店一人订了五六套高档的衣衫。 虽然他与杏儿穿的其实也不算差,只是与城中富贵之人比起,差了一大截。 这些衣衫款式多样,看起来非常具备古典的美感,让他都颇为心动,总要满足心里的国风感。 订完衣裳,要等三日后来取,就近在旁找了家普通的客栈住下。 晚些时候,与杏儿在客栈大厅准备吃着东西。 一个青衣小厮走进来,模样颇为高傲。 那店家见他身穿的特殊服装,立即支开了本欲上前去招待的小二,恭敬笑着道:“这位爷,这边请!” 那小厮捂住鼻子,摆了摆手,一脸嫌弃道:“请什么请,小爷来这寻人的。问你,客栈中是否有个姓苏,名小楼的人?” 掌柜也不恼,依旧客气笑道:“这位爷,请稍等,我这就翻看登记籍册。” 站在柜台旁的小二赶紧在掌柜耳边说:“那位客官就是苏小楼!” 说完指了指,正在角落里吃着东西的苏小楼和杏儿。 于是掌柜就把那小厮带了过去,那小厮见着苏小楼果然长得与自家主子形容的一般,气质不凡。 当即换了副脸色,一脸谄媚笑道:“诶哟,苏爷,总算寻到您了?” 苏小楼扭过头,一脸狐疑的看着这小厮与掌柜。 掌柜明显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歉意朝苏小楼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你是何人?寻我何事?”苏小楼又转过头自顾吃着东西。 如此冷傲的表现,那小厮不见任何不悦,反而腰弯得更低了,回答道:“我家主人萧十一,遣奴才请苏爷前去赴宴!” 苏小楼停下了筷子,思虑这萧十一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这镇北将军府的情报能力如此强悍?与那女人同行之事,镇北将军府是否有所察觉? 心下几番思虑,本想拒绝,但是恐怕得去打探一番,若是牵扯到这些权利斗争中就不妙了。 有了决定,便扭头与杏儿说道:“吃过饭后,就早些休息,莫要乱跑。少爷去会会友人。” 杏儿乖巧的点点头。 苏小楼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杏儿长得乖巧、丽质,便将那块镇北将军府的令牌递给了她。 那小厮也是个人精,眼睛一转,哪里还不知道苏小楼的顾虑。 当即笑道:“公子无需担心,此乃镇北将军府将军令牌,恐普通人难以识得。贵人可用镇北府的腰牌,不管遇到官府还是三教九流,皆可震慑。若遇危险,府兵、城防丁壮、值更务户等等皆可差遣。” 杏儿拿不定主意,不敢拿小厮手中那腰牌。 目光看向苏小楼,苏小楼轻轻点头后,她才接过。 见此,那小厮又道:“苏爷,请,车马已经在外备好!” 第24章 大家挽歌 镇北将军府确实是权势滔天,其车马在喧嚣热闹的城中基本是横冲直撞,无人敢阻拦,也未听得被马车惊吓之人的咒骂。 车行了半个时辰,街道行人逐渐少了起来。 没了路边的摊贩,都是装修豪华的门面店铺,街道也要整洁许多,灯光也更加明亮。 行在此中街道的老少男女,除了侍卫随从,都是鲜衣怒马。 一股子华丽厚重感迎面而来。 马车也放慢了速度,不似刚才那般肆无忌惮。 没行多久,就停下了,小厮按了马凳,吆喝道:“苏爷,到了!” 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毕恭毕敬。 门口已经站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官,举止规制,像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恭迎苏公子!”两个女官微躬身行礼,手放在面前合挽。 倒有些宫廷礼仪的味道,恭敬之下并不轻浮、不庸俗,反而让人感受到的是贵气与威严。 他轻点头,在女官的引导下,入了这座雄伟华丽的宅子。 宅子中比大门更加豪华,掩门的墙,是一块巨大完整的石刻青石。下是水池,栽种着奇花异草,喂养五彩赏鱼。 院内山水园林,让苏小楼有惊艳之感,巧夺天工之作。 引至五层内院,四周环水,中一楼阁,木制长廊连接而去,隐约听见行酒令之声。 琵琶、管弦、筝琴之音交错成曲,听着倒有一番韵味。 湖中楼阁,用光洁的青色陶瓷铺成,奢侈到了极致。 双开丈高大门打开,薄纱成帘垂下,透过灯光,可见舞女妙曼的身姿。 见此苏小楼停顿了下,那女官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微微躬身,道:“苏公子,里面请!” 一个女官也撩开了薄纱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房内很高,很宽敞,如若宫殿一般。 前后左右有半丈高的青铜碳炉,让整个屋内如若春夏一般暖和。 地上铺着艳丽绣花地毯,十个面戴丝巾,身穿薄纱,身材妖娆的舞女正在跳着让人赏心悦目的舞蹈。 透过薄纱长裙,隐约可见舞女贴身衣物,一股靡靡之气,与那有一股子仙气的舞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再看屏风后是十数人的乐队。 正中六张条桌,坐着四人,举杯高谈阔论,身旁都依偎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在旁助兴。 看得苏小楼,萧十一从上跳了起来,推开了身边的女子,一脸喜色,过来将他拖入酒局中。 见此,为首的一个长相俊美,透着三分妖邪的青年男子拍了拍手。 舞女立刻停止了舞蹈,鱼贯而出,乐队恰时也停止了奏乐。 见萧十一口中的好兄弟,虽气质不俗,不卑不亢,但是穿着鄙陋,另外三人都有些轻视。 只道是个落魄书生,傍得十一弟的青睐。 萧十一领着他敬酒的时候,三人也只是浅淡回应,应付着礼节。 可见这些世家公子,虽眼高于顶,但是礼教还是不错的。 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当然也没有光环,所以此等轻视,苏小楼并未放在心上。 这时,为首的妖邪长相青年端木成风,召来女官,便道: “上弦月下,你家挽歌小姐说要与在下共饮一杯,何故现在还不见人影?” 那女官应道:“风公子稍等,我家小姐招待京中而来闺中好友,随后就到!” 端木成风点点头。 另外两人还以为他在吹牛,见那挽歌小姐真的要来,大为惊讶下,露出一脸期待之色。 左边稍胖的青年杨俊忍不住好奇问道:“成风兄,上弦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挽歌小姐都要亲自前来招待你!” “是啊,是啊。成风兄就不要打哑谜,我兄弟二人可是好奇的紧。这挽歌小姐,听说歌如天外来音,生得如那天上仙子一般。我家老爷子约了两次都没见着人呢!”另外干瘦青年罗士才也附和道。 将自家糗事都说了出来,这士才兄不怕回去被他家老爷子吊着抽? 端木成风心中与脸上都是怪异,不过也享受这种恭维的感觉。 只是那萧十一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与他那寒酸兄弟不知在高兴说着什么,令端木成风心有些不悦。 “二位兄弟,上弦月的事不可说,不可说。目睹佳人才是正事!”端木成风一脸神秘。 说到佳人,另外两人一下丢掉了这茬,不住往门外看去。 这木南城大家徐挽歌,当真是有无穷魅力。 不多时,门外木制长廊外灯光亮起,几声悦耳的笑声传来。 端木成风见此,正襟危坐,立即将那身边陪酒的漂亮女子喝退。 端起酒杯与杨俊、罗是才二人举杯共饮,说着些城中大事,未再谈论风花雪月。 语峰转向萧十一,他倒是直接了当,直言人多眼杂,不便谈论公事。 端木成风也能理解,镇北将军府治军严厉,是出了名。 “成风公子,让您久等,奴家自罚三杯!” 未见其人,闻其声音,三分妩媚四分高冷,剩下三分上位者的威严。 实在不像风月场所的女子。 几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停了交谈,看了过去。 楼帘被女官拉开,闻得一股很特别淡淡的清香,只见一淡蓝色华丽轻宫装女子迈着优雅步子,在一群丫鬟的拥簇下走了进来。 长发垂髫,华丽发簪、发扣梳妆工整,宝石玛瑙璀璨装饰。 生的肤若白雪,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唇不点而红,袅娜纤巧。 让人怜惜之余,竟有不怒自威之感,颇有气场。 她目及五人,一一扫过,只有那身着简陋行衣之青年,未曾抬头,自顾饮酒,不免多看了两眼。 端木成风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不过眨眼而逝,站起身来,风度翩翩邀请道:“无碍、无碍,徐大家能屈身相见,已是成风之幸。请,请上座!” 此时,见此女如此超凡脱俗美貌,失态的李、罗二人这才回过神,面露些尴尬,也出声附和端木成风。 端木成风心中鄙夷不已,这二人如此作态真当是有辱世家子的身份。 不似那萧十一,虽也惊艳徐挽歌的长相气质,但是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欣赏,反而没那龌龊之感。 父王都说,镇北将军府人才辈出,见微知着,当真不假。 “成风公子言重!”徐挽哥说着,向几人微身行礼后落座。 丝毫不受李、罗二人贪婪打量的目光影响。 第25章 酒宴刺杀 徐挽歌说话、气场太强,反而让几人有了拘谨,一杯酒一句话,都能让人有受宠若惊之感。 当真是控场能力到了极致。 萧十一是一个在女人方面懵懵懂懂的青年,为人也直诚,几句话下来,对这徐挽歌顿生好感。 见他又要举杯找自己对饮,徐挽歌抿嘴一笑,有一笑倾城之态。 令三人看得心中火热难耐。 “姐姐斗胆称一声十一弟,姐姐这弱小身子,可禁不住你这酒量的折腾。不过......”徐挽歌笑意吟吟停顿了下。 “不过什么,请姐姐直言!”萧十一酒杯端起,豪爽道。 “舍命陪君子,这杯,由姐姐敬你!” “哈哈,姐姐好性情。”萧十一笑着一饮而尽,便不再找她喝酒。 这女人对于人心的把握也是了不得,苏小楼在一旁想道。 搞定了萧十一后,端木成风三人基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过多时就被她灌得迷迷糊糊。 见差不多罢,正欲说什么得徐挽歌忽然换了主意,问道:“十一弟,你身旁何人?这酒宴如此风流之地,竟然不肯正眼看姐姐一眼,是嫌弃奴家生于这烟花之地?” 说完,露出三分伤感,剩七分怜态,让人心疼不已。 端木成风三人正欲呵斥苏小楼,萧十一抢先道:“这是我楼弟,却不是嫌弃姐姐之意。楼弟志不在此,姐姐可知楼弟之兄为何人?” 苏小楼不等徐挽歌接话,说道:“我本山野鄙陋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怕开口触了忌讳,得罪徐大家及在座兄长,给萧大哥惹来麻烦。所以闭口不言,望多多包涵!” “嘿嘿!”萧十一笑而不语。 端木成风三人闻言,心道如此,便不再多言,以免让萧十一不悦。 徐挽歌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道也符合他的穿着,只是这种场面其坦然自若,置身事外之感让她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夜已深,徐挽歌被誉为木南城舞、曲大家,自然是少不了表演歌唱。 见此,众人都是露出兴奋之神情,早听闻徐挽歌歌如天外来音,舞若空中仙子,如今得一见,日后与人也有吹嘘谈资。 只见门外涌进六个身姿妙曼的舞女,在乐队的奏乐中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徐挽歌右手拿一把折扇,修长的左手捏着一个美到无可挑剔的兰花指。 真仿佛天外来音一般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经久传唱的名词,唱出另外一番意味。 几人还沉醉在徐挽歌的歌声中,忽然异变突生。 一舞女抽出腰间短剑,在徐挽歌惊恐的眼神中,刺向她心脏。 她急忙侧身,短剑划过手臂,顿时血流不止,倒在一旁。 另外两名舞女在乐队和其他舞女尖叫声中,手持短剑朝端木成风杀来。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间,李俊和罗士才二人被吓的酒都醒了一大半,慌不择路找掩护之物。 端木成风见寒光闪闪的两柄短剑朝自己刺来,大惊失色下,往后慌忙退去,倒在木制屏风下。 已是逃无可逃,右手下意识挡住脸部,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只是好久,想象中的血溅当场没有出现,只感觉到一阵清凉的风拂过面门,听得几声碰撞。 睁开眼,却是反应极快的萧十一取了柱子上的牌匾,格挡下了两个舞女的短剑。 随即激烈的打斗在了一起。 端木成风顾不得那么多,立刻起身,慌张想向外逃去。 刺伤徐挽歌那舞女见两同党被萧十一阻拦,当下也顾不得徐挽歌,掉头朝端木成风杀来。 端木成风见此已是魂飞魄散,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只想着往外逃,却被散落在地上的水果绊倒。 苏小楼叹息了一声,怎生赴个宴都能生出这种意外。 这端木成风是端木王府的小王爷,身份太敏感。 若是他死在这,恐怕自己就是有萧十一护着,一时半会也难以脱身,搞不好还要身陷木南府的权力斗争中。 当下也不敢再观望,手中酒杯灌入真气,朝那刺向端木成风的舞女扔去。 那舞女也是了的,感到身后的杀机,不得不收剑回防。 一个刁钻角度挥剑格挡酒杯。 只是她没想到这酒杯蕴含的内劲如此恐怖,硬生生将她短剑弹开,连同身形都被拉扯到差点摔倒。 破裂的酒杯如同散开的暗器,在刺耳的蜂鸣中,嵌入柱子、屏风上。 那舞女大骇,也顾不得那么多,正欲挥剑再次杀向端木成风。 苏小楼却是闪过身形,一掌击在那舞女后背。 舞女被一掌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喷出一口鲜血,飞了出去,撞在屏风上,竟然是瞬间毙命。 端木成风被那舞女溅了一身血。 见没了危险,好歹是王府的嫡系子孙,上过战场,见过大世面,也稳住了心神,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一脸吃人的冰冷。 不过片刻之后朝苏小楼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萧十一兴许是饮酒太多,应付两个舞女竟然有些吃力。 苏小楼拾起那被他击杀舞女的短剑,身形快到了极致,留下了一串残影划过。 那两舞女竟然都捂住脖子,鲜血狂涌,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停在前面的苏小楼。 不过两息,便栽倒下去,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萧十一此刻酒也醒了大半,一脸劫后之色,瘫倒坐在台阶上,不住的大口喘气。 见他身上多处伤口,苏小楼问道:“萧大哥,可伤到要害?” 萧十一无力的摆摆手,道:“无碍,皮外伤。楼弟,将这个到外面打到空中。” 却是一支信号烟花,苏小楼警惕的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徐挽歌。 见李、罗二人带着大批侍卫进来后,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朝天空放了烟花,又折返回来,怀中取了些药膏,帮着萧十一处理伤口。 这三名刺客武艺算不得高强,这萧十一也是内家高手,即便是醉酒状态,也不应该应对得如此吃力才对。 “他们对我下了药,软筋散,无色无味,运不起气来。还好我横练功夫一直没放下,不然今天恐怕凶多吉少。”萧十一被药膏刺激疼得龇牙咧嘴。 苏小楼心道原来如此,不过没接话。 将几道伤口包扎好后,萧十一站了起来,拍了拍苏小楼肩膀道:“今日之恩,萧某记下了!” “我们可是结拜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 “哈哈,也是!” 说着,大批身穿战甲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千夫长!”萧十一喝道。 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军士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末将在!” 萧十一此刻思路也清晰起来,这事三个刺客都死绝了,恐怕难以查出个所以然出来,但端木王府那边,总要给个交代。 于是吩咐道:“传我命令,今日有刺客欲行刺端木王爷。着即调城外陌刀营一千将士,封锁木南城各大出口,严查进出城人员。再调八百将士入南城,实行宵禁,等候调遣。” “末将遵命!” 徐挽歌在两个女官的搀扶下,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加上受了伤,便匆匆告退。 临行时,微不可察,似有深意看了一眼苏小楼。 苏小楼回以一个礼貌的笑。 第26章 无非麻烦 端木成风看了一眼,摆成一排的三个女刺客尸体,在挽风阁老板的不停赔罪中,与萧十一和苏小楼打了个招呼,一脸铁青。 然后在端木王府的护卫拥簇中拂袖而去。 看都没看杨俊和罗士才二人一眼,二人只得也向萧十一尴尬的打了个照面,也随之离去。 这二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萧十一原本就看不上二人,若不是端木成风,他哪里会与二人为伍。 看着三具尸体上一掌一剑的致命伤口,掌伤力量浑厚,剑伤之凌厉,平生仅见。 而且观苏小楼杀人前后,犹若家常便饭,说是上过战场,他都信了。 所以萧十一忍不住赞叹道:“当年苏然大哥说你将来武艺只会更盛于他,果然不假。寻个时间,我们好好比划。” 苏小楼也没拒绝,只是笑了笑,便告辞道:“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萧十一点点头,叫来小厮送苏小楼。 走到木制长廊端头,萧十一突然走了出来喊道:“楼弟,下次再好好聚一下!” 苏小楼比划了个应了的手势,与小厮出了这挽风阁。 一师爷打扮的中年人仔细查看三具刺客尸体后,与萧十一道:“将军,确定是圣火教的余孽!”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今儿差点着了道。苟先生,父亲那怎么说?”萧十一沉着脸,听到圣火教,他并不觉得奇怪。 那师爷沉吟片刻道:“大将军已经无心城内事务,鞑子大军压境,铁门寒关无主心骨,他已经赶了过去,主持六路边镇军政要务。城中之事,交给将军便宜行事。” 闻言萧十一轻叹了一口气,“父亲要带走两万陌刀军?” 若是带走了,那才叫麻烦,年后太子要北巡,若没有这两万陌刀军,恐些许棘手,木南湖上的八千水匪终究是个隐患。 那师爷点点头,不过也有好的消息:“大将军向皇上递了折子,欲抽两千陷阵营和两千虎贲营精锐给您。年后太子南巡,马福和洛秋云将军两路大军进关休整,到时会配合将军您便宜行事。” 听到这,萧十一才微微舒展眉头,年纪轻轻,就要肩负如此重担,他有时候也喘不过气来。 镇北将军府三代人,无一庸才,对皇帝忠心耿耿,深受重用。 爷爷与二叔、三叔在南疆征战,父亲主持北境防线,大哥萧放也在两年前,从铁门寒关调往京城,整顿军纪涣散的御林军和京师九门城防大军。 另外几个哥哥都在边军中独当一方,担任要职。 如今父亲又离开,偌大的镇北将军府,就剩他一人与一家老小。 今晚若是他与端木成风小王爷折在这里,不知道要出多少滔天祸事,这木南府肯定会大乱。 看来这圣火教对木南城渗透很深,端木成风是异姓王端木龙老年得子,疼爱至极。 其舅舅更是北境六镇中大将刘其照、刘其水和刘其狂刀三兄弟,其姑姑是当今贵妃,可谓是身份敏感贵重。 而自己如今是镇北将军府唯一的主事人,父亲前脚刚离开木南府,这帮人后脚就对自己下手,还选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要命点。 看来这邪教所图不小,若不是半路结交了楼弟,真是后果难料。 萧十一内心思虑着,整理着事情的脉络。 “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师爷也是犹豫了片刻。 “但说无妨!” “将军那友人恐是故意将这几名刺客灭了口.......”师爷说出了心中疑虑。 萧十一摆摆手打断了他,他何尝不知苏小楼故意下杀手杀了这几名刺客,郑重吩咐道:“莫要去调查他,他与这些事没有什么关联。他是大哥友人的弟弟,无非怕麻烦罢了!” 听萧十一如此说,那师爷自是明白其中缘由,置身事外之举,那如此说倒也合理。 “他是那解元苏然之弟?”师爷好奇问了一句。 萧十一倒有些惊讶,“你怎知道!” “能称大少爷友人之人,太少。” “这倒也是。” ...... 苏小楼回客栈途中,也仔细观望周围,看有无跟踪者,没有什么异常,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道这木南府是待不得,要速离去才行,怎生感觉越牵扯越深。 正想着,马车到了客栈,已经是鸡鸣,天亮之时。 房间内,杏儿那丫头就趴在桌上睡着,蜡烛都还未熄灭,看样子一直在等他。 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后,自己则到卧榻上打坐修炼。 又在城中等了两日,换了身装束,带着杏儿把木南城逛了一遍。 定做的衣裳完工后,这才带着杏儿出了城,往南边木南湖而去。 木南湖位于木南城南三十里的位置,很宽阔,湖中岛屿大大小小不下千座。 湖水主要来源于十万雪山上流下融化的雪水,汇集成的木南河。 湖水冰冷,但不会结冰,湖中暗流涌动,颇为凶险。 北境士兵不善水战,因此木南湖中聚集了一批实力强大的水匪,以此倚仗,木南湖为天险,盘踞湖中多年而无法剿灭。 虽近几年,木南府剿灭水匪的力度越来越大,但是最大的一股势力澜冰岛却没受多大影响,反而接收其他被木南府剿灭的小股水匪势力,势力反而更加膨胀。 朝廷本欲明年调集沿海水师精锐入木南府剿灭气焰嚣张的澜冰岛,却因南疆战乱再起,恐要继续搁置。 至于朝廷如此急切剿灭这股水匪,就是因为澜冰岛的水匪已经影响到木南河作为往北境运输物资的重要通道。 苏小楼与杏儿游山玩水,也不急。 花了三日才赶到木南湖的交南城,这里是木南湖最重要港口,是塞北牛羊、皮毛、矿物南下,南方粮食、茶叶、布匹、盐等进入塞北最重要的枢纽。 所以这里很热闹,很繁华。 当然繁华只能说是商、衣食住行相关的产业兴盛。所见之人,船夫、码头的力士、纤夫、商旅是最多。 与杏儿在交南城逛了一下午,看起来热闹,其实大多是港口产业相关产业的兴盛,所以远没有木南城那般,热闹是综合性,包含文化、娱乐等元素,所以杏儿大失所望。 两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之后,苏小楼就跟掌柜打听这石涧涯的位置。 所幸,石涧镇似乎很出名,那掌柜倒是详细给苏小楼说了一道。 石涧镇有几处温泉,传说泡过之后有延长寿命、驱除百病之效,所以前去那泡温泉之人络绎不绝。 出交南城官道往西边,沿着木南湖边行二十来里路,就到了石涧镇。 至于说石涧涯,掌柜有听来往客人谈起过,确信无疑在石涧镇,只是他未曾去过,不得而知。 第27章 罗氏山庄 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到石涧镇。 石涧镇来往的马车,大多是富贵人家的车队,应该都是去泡温泉的人。 行了三四个时辰,终是到了石涧镇。 官道一旁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两个飞舞的大字:石涧。 刻纹中用白色石漆晕染,显得极其显眼,也少见。 石碑后的官道用青石铺砌而成,常年累月中马匹、马车行走,中是清晰的马蹄印,两边则是凹陷三四寸有余的车辙痕迹。 道路旁栽种着银杏,看模样,已经开始发着嫩芽。 笔直的一条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建筑群中。 又行了半个时辰,这才入了镇中,酒肆、茶馆、客栈等倒也齐全,没有喧闹,只有难得的宁静。 石涧镇不大,前后左右四条街道,不过两个来回就逛完。 选了一家看起来豪华的客栈住下,小二带着两人去往客房路上,忍不住唠叨道:“观客官穿着也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第一次来这石涧镇为何不去泡泡那温汤?” 这声夫人,让杏儿脸一红,低着头没说话。 苏小楼笑了笑道:“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些门道。小哥可愿说说这石涧温汤?” 一声小哥让小二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哪里不允,笑呵呵热情道:“说这石涧温汤可有许多传说.......” 小二滔滔不绝将石涧温泉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 也介绍了石涧河两条支流,被木南府李、罗两家各自占据,建成了石涧镇大名鼎鼎的梦涧山庄和罗氏山庄,垄断了整个石涧镇的温泉商业。 多年的宣传包装,让石涧镇的温泉极为兴盛。 小二因自身差事原因,不得不停止讲述这石涧镇,带着许多遗憾离去。 苏小楼也只是静静的听,并没有询问什么。 “少爷,这温汤洗了之后,真的能长命百岁吗?”在一旁听得入神的杏儿问道。 这问得苏小楼一愣,老瘸子师父说,当年师祖独眼老人居住在这石涧涯,就是因为石涧涯的某种东西能压制他体内的寒症。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道:“长命百岁之人有之,是不是因为泡了这温汤,少爷就不知道了。” 然后看了她一眼,见这小妮子还在石涧温汤传说中神往,于是说道:“明天少爷带你去泡泡。” “好呀!”闻言杏儿既惊喜又很开心,“要是我能活到一百岁,就一直能侍候少爷到一百岁了。” 见这丫头一脸的憧憬,苏小楼愕然,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胡思乱想,泡壶茶来吃。” “嘿嘿!”杏儿傻笑两声,张罗客房里茶室的用具去了。 第二日退了客房,打听了一下,选择了罗氏山庄而去。 在几棵古树中间,一对古朴的石狮矗立在两旁。 山庄门口站着两排长相清秀的年轻仆人,招呼进出的客人。 仆人都很机灵,见马车到来,立即上前牵着马车,招呼起来。 原本,见马车普通,那仆人没有太过于热情。 可见苏小楼下了马车,衣着华丽不凡,往那一站,气质超脱。 与跟在一旁,身穿淡黄色罗裙,脚踏编丝金线长鞋,腰间系着精细编制的银质吊坠,身材娇小,可爱清纯的杏儿。 可谓金童玉女一般。 一旁男女老少与之相比,如同天上耀眼的繁星一般出尘。 不免都多看了几眼,这时一个主事支开了仆人,亲自招呼两人起来。 不得不说,这木南府的商业眼光还是很超前的,将支流中的天然热水引入山庄中,划分成无数独立的院落,根据位置、大小、豪华程度等等收费不同。 当然最为昂贵的当属这地下往上冒的泉水,泡池就修建在泉眼之上,一日之资费就高达三百两白银。 听得杏儿直打退堂鼓,悄悄扯了扯少爷的衣服。 苏小楼却没理会她,自顾与那管事说着,定了一间泉眼上的池子。 待二人被安排在大厅等候空档,杏儿一脸着急,焦心道:“少爷我们走吧,不泡了。三百两银子,杏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见她一脸惶恐,苏小楼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安心泡就是,少爷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说着将怀中剩下的一千三百余两银票,取出三百两之后递给她。 杏儿哪里见过这么多银票,震惊的小嘴都能塞下鸡蛋,接过去看了又看,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少爷,您在哪里弄了这么多银子?” “秘密!” 这时,那管事安排好后,苏小楼先行交了银钱,这才有两个婀娜多姿的侍女,领着二人往山庄深处走去。 已经是夜晚,山庄内奇花异草密布,灯火通明,是极为讲究和豪华。 应是这谷中的温度要高于外界,所以植被才如此生机勃勃。 一排排独立小院立于路旁,来往客人成群结队,还有孩童的欢声笑语。 见得这周围平和、热闹景象,杏儿紧张不安的情绪逐渐消散,隐约还有期待之感。 入了一栋更加豪华的庭院,庭院中配齐了奴仆。 大门值更的两人,院中做些重活的老妈子,烧火做饭的伙夫、厨子。 院中正堂,一个秀丽的丫鬟已经端来铜盆在门口等待,洗手后入内,见得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 饥肠辘辘的苏小楼可管不了这么多,自顾吃起来。 那秀丽的丫鬟本来要在一旁侍候,被杏儿赶到了一边,侍候少爷这种活当然是她来。 ...... 用过晚饭后,漱口换衣后,这才去了温泉池子。 在卧室之后的一个露天院落,周围栽种着拇指大小的绿竹、岩松、花菊等,用细粒的白色鹅卵石填塞其中。 温泉池采用打磨平整的青石板垒砌,周围墙上布置着六盏明亮的九层木质大灯,池边四周分布大大小小十余根灯柱,上均放着油灯。 整个院子光线很好,池中水汽腾腾,还可看见池中央往上翻涌的泉水。 池边泡池用陶瓷砖块隔离,外用隐藏陶瓷管道输入冷水调节温度。 设计极为巧妙。 池边有一屏风,分隔两端,有衣架,区分男女。 引入院门的侍女早已赤裸着脚,换了身薄纱衣物等候。 侍候苏小楼与杏儿在屏风后换衣服,杏儿见那侍女如此穿着,很是羞怯,好歹是被那侍女拽到屏风后换了衣物。 苏小楼见的多了,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只是那侍女如此诱人的穿着,总归是欲火难耐,他算是知道这地方为何男性客人居多。 但他定力极强,将准备侍候她的侍女赶到了旁边,试了试水温,感觉还合适,便下了水。 合适的水温刺激着他的毛孔,毛孔舒张,疲惫感顿时消散。 体内气血活跃,不由自主运转内功心法,一时间神清气爽,舒服到了极点。 头靠在池边平台之上,四肢放松,看着夜空中那几颗明亮的星星,思绪都空灵起来。 第28章 行石涧涯 泡了许久,杏儿才磨磨蹭蹭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少爷!” 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苏小楼扭过头去,见杏儿穿着束身的内衣,手足无措,羞得不敢抬头,有些好笑。 “快下来咧,泡了长命百岁。”苏小楼打趣道。 “嗯!”杏儿轻点头,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脚尖试了试水温,然后准备下水,谁知一个踩滑,整个人就往水里栽倒下去。 惊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沉到了水里。 水有六尺深,也不算浅。 苏小楼赶紧将她捞起来,水只齐她胸前。 咳了几声,估计是呛水了。 “少爷……”杏儿满头的水珠,根本睁不开眼,声音中带着些哭腔。 “无事,无事。莫要害怕,来,坐在少爷身边。”苏小楼安慰道,随即拉着她坐在温泉池的石梯上。 替她擦去脸上的水珠,她这才能睁开眼,突见少爷敞胸无衣,健壮的胸肌,都顾不得其它,脸刷的红到脖子根。 低着头,不敢看。 …… 第二日,苏小楼和杏儿在山庄内吃了晚饭,才离开。 杏儿体验过了泡温泉的乐趣,也过足了一把少夫人的瘾,心中偷偷欢喜着。 只是一想到不过一天一夜,就三百两白银,一阵阵心疼袭来。 患得患失在她心中徘徊。 离开山庄后,赶着马车往左边的一条小道,入了山中。 见周围逐渐没了人家,远处村中点点灯火逐渐消失。 天上也没有月亮,只有几颗不足以照亮路的星星,凭着马车头的一盏油灯,微弱的灯光前行。 还好周围无茂密树林,是杂乱的灌木丛,但是杏儿还是感到了害怕。 特别是远处不知名的鸟鸣声,带着萧条的意味,平添了几分阴森。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杏儿缩了缩脑袋,朝苏小楼身边靠了靠,才问道。 见她如此模样,苏小楼摸了摸她的脑袋,几分期待说:“我们此行木南府的目的地,进马车内吧。有少爷在,无事!” 坚定而又有力量的声音,让杏儿无由来的放下心来,但还是钻进了马车,露出一个脑袋靠着自家少爷,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了大约两个时辰,这时月亮才钻出云层,能见度比刚才好了许多。 此时已经在山上,远远看去,罗氏山庄内密布的光点依稀可见。 苏小楼将已经睡着的杏儿塞入马车后,跳到一旁的巨石上观望了一番。 老瘸子师父说,石涧崖只有在晚上才能寻得到位置。 从六棵古树旁,往山上行两个时辰,可见山道旁有乱石堆,均为丈高丈宽。 行至乱石堆尾,山道断绝,是为草地。 上右侧巨石,借月光向北观望,可见山顶之线连成一片,中有缺口。 缺口对准当前,再行一个时辰。 于是苏小楼将马车卸下,叫醒了熟睡的杏儿,将贵重物品和衣物等收在行囊里,装好马鞍。 将杏儿拉上马,沿着缺口方向而去。 地势虽然整体起伏,但是却异常的平缓。 骑着马知翻过多少起伏的山丘,行了又是两个时辰,才到了尽头。 前方又是高耸入云的大山。 只见连绵不断的山前,有河水落下之声。 顺着声音,在向南行五里,为一湖泊。沿湖而行,至一石碑,石碑旁茂密古树林下,有一小道。 跟着小道入山,再行五里,可见开阔的山谷,谷中温暖异常,有一条河流穿谷而过。 雨季谷中积水,所以无树木生长。若遇水,则谷口有小船两条。若为草地,可御马直入。 十里之谷,如飘逸之神龙,姿态有道。 谷中尽头,为两座若石柱之山,山间宽不过十丈,用青色石板整齐铺设,长约半里。 过则豁然开朗,若清晨,可见日出从山巅连线上生起,紫炎从崖璧生出,犹如仙境,是为奇景。 苏小楼牵着马,站在石台上,看着这与老瘸子师父描述一致的奇景,也惊叹不已。 由于是石梯,只得马负行囊,他背着熟睡的杏儿,继续往里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 可听百鸟之声,走兽虫鸣,不仅不嘈杂,反而内心出现前所未有的宁静。 步行不过半个时辰后,终于看见左侧山谷对面,千丈高的悬崖上,水平刻着三字:石涧崖。 三字大到夸张,每个字占据一座巨大的山峰,每字目测至少六百丈见宽,一气呵成,颇有神韵。 实在不像是工匠开凿而出,不论从字的形态,还是浩大非人力所能及的工程规模。 更像用刀剑刻出一般,毫无停滞拖泥带水之感。 只是如此规模的刻字,用内力灌注刀剑刻出,那得是多高深的修为? 自己要在岩石上刻比这小数百倍的字,都会极为困难。 哪怕是师父口中功力高深莫测的太师祖悟道子,恐怕也远远办不到吧。 总感觉非人力所能及,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不成? 也只有仙人那排山倒海的神通,才能做出如此惊天之举。 心中之震撼,久久未能平复。 跟着山间石梯小道,往里行了一里路,终于到了师父口中说的石涧崖,他习成一身武艺的地方。 木质牌坊两旁有许多芭蕉树,有如金丝一般皮毛的灵猴在两旁树上嬉戏打闹。 是为山中之湖,湖中有是石柱排列,形成步道,入到湖后。 湖后是为葱郁湿润的草地,不见树木,四季如春,百花盛开。 有暗藏溪流,鱼虾成群。 尽头可见云中雪山,黄昏时,日照金山之伟象。 观其正中有三两院落。院落后方有稀疏树木十一棵,环绕一石台,石台刻有繁复的古图案。 石台一侧,立有无名石碑,石碑下放着独眼老人的骨灰。 苏小楼按照师父的遗愿,将骨灰取出,撒在了周围溪流之中。 算是完成此行的目的。 杏儿这时才醒来,揉了揉眼睛,见自己躺在石台上,身上盖着棉制外衫,少爷在溪流边坐着。 忽听得些声响,扭头看过去,身后树上,坐着几只金丝猴子。 长得与那些街上卖艺的讨厌猴子不一样,贵气十足,均是好奇在树上打量着她。 又听得两声胆怯的叫声,杏儿猛的回过头,只见一只金丝幼猴坐在她不远处,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时心喜的杏儿,忍不住朝那小金丝猴儿唤了两声。 那小金丝猴儿双手吊在胸前,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杏儿,兴是感到她和善的气息,竟然一蹦一跳跑到杏儿身边。 杏儿尝试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也并没有出现被惊吓之态。 坚持,树上的大金丝猴儿抓耳挠腮,不住唧唧唧唧的叫着,似乎在说小猴儿怎么如此胆大。 杏儿开心极了,从怀中拿出了油纸包裹的桂花糖,小心翼翼的喂着它。 小金丝猴儿的可爱大眼睛看着杏儿,尝了尝桂花糖,眼中从原来的呆傻,变得逐渐有了光芒。 主动伸出双手掰开杏儿手中剩下的桂花糖,显然是很喜欢这糖的味道。 第29章 扑朔迷离 等苏小楼走上石台上时,就听到杏儿开心的笑声,一大帮温顺的金丝猴儿围着她要吃的。 见到自家少爷,她兴奋的指了指猴儿,喊道:“少爷,你看它们好乖咧!” 走了过去,一只没得到吃的内向猴儿,怯生生向他伸出了手,苏小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惜他身上没带吃的。 “走吧,去打扫下房子,可能要在这住几日。”苏小楼朝杏儿道。 杏儿将手中的桂花糖分完,见几只都没尝到,有些自责,与猴儿说道:“好啦,好啦,没有了。下次,我多带些给你们吃。” 说完,提起行囊,一蹦一跳追上少爷去。 木屋长时间没人居住,已经是布满灰尘与蜘蛛网。 房子结构很简单,一间灶房,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间厢房。 除了些简单的家具,空空如也。 书房的书架上倒是还有些书盒,书盒里的书籍还保存完好。 将院中的杂草清理后,将木屋打扫了一遍,用水清洗干净。 忙完已经是夜晚罢。 杏儿在院中烧起了一堆火,将房中不要的杂物都烧了个干净。 厨房内的用具都还能使用,选了一个品相还算过得去的水壶,清洗了几道,在火堆旁烧了一壶热水。 这时苏小楼浑身湿漉漉的骑着马回来,手中提着两串清理好的鱼,一袋青虾。 谷中气温很高,如同六月那般温暖,很是宜人,两人简单的做了鱼虾吃后。 因为房中清洗还未干,便在院外的石板上,找了些干草垫上,铺上了羊皮毯子,简单睡去。 再说木南府。 伤势好得七七八八的木子兮一番乔装打扮,入了挽风阁。 见到了正在养伤的徐挽歌。 两人关系不是太好,徐挽歌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那日木子兮不顾她苦苦相劝,强行硬闯端木王府,盗取卷宗,被端木王府察觉,不仅险些连累自己差点暴露,还害死一群教中高手。 木子兮也不恼,自顾坐在徐挽歌闺中梳妆台前,卸了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整理了下头发。 徐挽歌见此,无奈叹了一口气,手放在琴弦上,示意两个侍女退了出去。 负手站起身,看着院中的紫竹道:“你莫要在这阁中待太久,刺杀一事失败,镇北将军府已经开始怀疑挽风阁!” 木子兮丝毫不放在心上,随口说:“挽歌姐姐,你就任那老东西摆布?” 徐挽歌眼中露出些寒光,“我就是我,不受任何人摆布。” 木子兮认真看了看她,从怀中掏出一份手稿递给她。 徐挽歌并没有接。 木子兮站起身,很熟练取出梳妆暗格内,制作得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仔细贴在脸上。 不过片刻,木子兮就变了个模样。 她在镜子中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后,这才站起身,将那份手稿放在桌上,朝她行了一礼道: “这是西夏旧朝那批宝藏的线索,我与教中兄弟拼了性命拿回来的东西。已经呈递给教主,想必圣王那老东西没给你吧!” 说完,木子兮躬身退出了房间,辗转离开了挽风阁。 …… 木南府府狱,修建在木南府东十里一处山谷中,一旁是木南府四大精锐军队之一,铁剑营的大本营。 府狱四周修建有五六丈高的围墙,围墙每五十丈设置一个岗亭,岗亭中布置有十五名重弓弩手,装有两具威力极大的六张连机弩。 牢房建立在谷中裂缝之中,分层下到地底百丈深,均用铸铁、铜水浇筑门锁、隔墙。 占据地利之势,就算千军万马,想要攻破这府狱也是极难。 狱中三步一岗,看守极其严密,比起京中典狱不遑多让。 这里不关押普通囚犯,主要关押鞑子、蛮族及北域其他部落的奸细、要犯。 府狱由木南府巡抚衙门掌管,而木南府巡抚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主管木南府边军物资调度、缉私剿贼、对塞外各族盐、铁、茶专项管营。 权力极大,有独立武装,下辖六万铁剑营。 木南府巡抚衙门主要职责之一缉私剿贼,是因为北境日益猖獗反贼、邪教活动日益猖獗;走私盐、铁、粮等物资到塞外的活动屡禁不止,已经危及到朝廷对塞外各族的外交政策,并影响到朝廷盐铁茶专营利税收入,间接使边军军饷一度陷入了不小的困境。 因此成立木南府巡抚衙门,专职专责,不受木南府及朝廷各方势力的节制,直接对皇帝负责,有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之权。 木南府巡抚衙门机构庞大,设有一堂三部三司六处。 巡抚正堂设抚远大将军、二品巡抚一名,抚远参将、三品武官两人,总管巡抚衙门所有事务。 下设盐铁茶专营三部,十二名主事。舆情狱三司,三名主事等。 而这府狱就由巡抚衙门狱司管理,主事名为洛百秋,是木南府大名鼎鼎的刽子手,传说他亲自砍下的囚犯头颅不下千人。 此人虽年过六十,却生的童颜鹤发,步履轻盈,中气沉稳,完全不像年过古稀之人。 与外界传说那般三头六臂、凶恶长相截然不同,身穿一身青色闲官服,银白的头发,给人一股子儒雅的味道。 这是六扇门主事钟樊对他的第一印象,若不是他眼中无意流出重重的戾气,他都要产生错觉,此人如何会是手下亡魂千万的杀神。 六扇门隶属刑部,而洛秋白父亲是刑部的老人。 因此洛白秋亲自带领六扇门一行人前往府狱第九层,那里关押着大月族的奸细。 九层牢狱没有常见典狱那般潮湿阴暗,反而干燥整洁,灯火通明。 只是凄厉的痛苦惨叫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龙剑心抱着手,冷漠的看着府狱审问的大师傅,带着他的三个徒儿正在对三名企图多次自杀不成的大月族奸细,进行惨无人道的审问。 三名大月奸细正是在河间府与木南府官道驿站中,萧十一捉到的那三人。 此时,那名壮汉已经被折磨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指悉数被切掉,一只脚被斩掉,眼睛也被挖掉一只。 这场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那审问的老师傅最喜欢这种硬骨头,一番教导性拷问后,又熟练的医治起来,并不停在给年轻的徒弟讲解要点。 六扇门一行人见之,均是抽了一口凉气,如此场景都是后背一阵发凉。 木南府巡抚衙门那位,不愧是出身京城诏狱。 洛百秋见此,朝那老师傅使了一个眼色,他随即带着三个徒弟收拾了下工具,行礼告退。 “可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洛白秋问一旁的龙剑心。 他皱了皱眉,将手中书史记录的手稿递了过去,“那女子禁受不了酷刑,全部招了。在另外两人身上验证真伪,倒真是硬骨头,愣是没吐一字!” 听到此处,洛白秋嗤笑一声,看着手稿道:“大月族也有这种硬骨头?” 只是读到龙剑心圈起的内容,思虑了一番,就没再读下去。 而是将手稿递给六扇门的主事钟樊。 然后示意龙剑心跟着自己走,也带走了整层府狱人员。 三个时辰后,木南府府狱发生大火。 此事很快闹的木南府沸沸扬扬,有说府狱被劫,传到更甚说蛮族强行攻打府狱之类的。 再说一片火海的府狱后山,六扇门一行人带着五六个身带镣铐的囚犯上了马车。 钟樊望着府狱火海,若有所思自语了一句:“独善其身吗?” …… 在府狱另外一个方向,铁剑营旁,一队身穿锦衣、锦帽,腰跨宫廷制式单刃直刀的人,带着十几个囚犯,在铁剑营士兵策应下,入了军营中。 很快换上了士兵的装束,骑着马匹,混在朝府狱包围过去的士兵里,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也在此刻,木南城东面城墙了望楼上,两个华贵威严的老者在烽火台下,下着围棋。 一旁的炭火烧得很旺,映在老者脸上,显得些怪异。 “你这盘棋,很大!”一老者执棋放在棋盘上悠然说道。 对面那老者看了看府狱方向冲天的火光,哈哈笑道:“府狱太小,又是一堆年久失修的腐木,留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破而后立,省得那位心疼银钱,这战事开启,总要容得下那么多人才行!” “萧老杂毛说服那位了?”那执棋老者停顿了一下,皱眉问道。 对面老者摇摇头,“是那位说服了萧老头!” “这么说,萧家小子入京是去大开杀戒?”执棋老头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枯干的手放在城墙上,遥望着北面边关,复杂的情绪扩散开来。 他并不赞成对内进行清洗。 对面老头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岳家三兄弟从海上回来了。” 那执棋老头愕然转过头,直盯盯看着气定神闲的老伙计,想说什么又强行压了下去,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子悦,少杀些人吧!” 听到此处,那老者突然将手中棋子重重砸在棋盘上,棋盘顿时破碎,四分五裂。 并暴怒道:“少杀些人?妇人之仁。易子而食,浮尸千里,你可还记得那场景。我记得,我都记得,我的父母死在了断头河,我的六个姐姐姐夫死在了铁门寒关,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死在了这木南城下;钟鸣鼎食的端木家血流成河,老幼妇孺六百余口,只剩下一个连长枪都拿不动的端木龙。” “我在他们坟前发过誓,有生之日,必定要踏平月神城。” 老者说着,稍微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深呼吸了两口气,站起身拂袖而去出去。 忽然他又停住了脚步,对那执棋老者道:“去了地下,面对老头子,我问心无愧。记住,当年老头子死前我们对他的承诺。” …… 第30章 密谋进关 本来平静祥和的石涧镇,忽然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手持刀剑的江湖人士,也有身穿飞鱼服的官府中人,小镇就这样突然就沸腾起来。 人多了,矛盾也会有很多,所以打架斗殴时有发生,交南城不得不派出大量的府兵维持秩序。 每日从镇中进山者不计其数,毕竟石涧镇后,就是木南山脉,茫茫的雪山峡谷,人迹罕至。 至于这些人在找什么,似乎人人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因来了许多三教九流之人,迟迟不肯散去,来这镇上泡温汤的富贵人家逐渐少了起来。 但是镇中商户却欢喜,因为这些人出手可比那些富贵的老爷夫人大方多了。 只是梦涧山庄和罗氏山庄就遭了殃。 这些人根本不讲规矩,行事随性,严重破坏了山庄内的风气和设施,甚至出现了伤人之事。 特别是涉及到山庄内一些见不得光的服务。 对于走高端路子的两家山庄,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声誉若毁,就失去了根本的价值,所以两家山庄干脆直接就关闭暂停营业。 没了寻找乐子之地,镇上的治安又开始急剧恶化起来。 苏小楼与杏儿在石涧涯住了一段时间。 虽然此地宛若仙境,四季如春,对于修炼也大有裨益,但是毕竟物资得不到补充,最基本的盐、茶用尽后,也没法继续呆下去。 杏儿与相处大半月的金丝猴群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两人这才骑马出了石涧涯。 山中容易迷路,老瘸子师父说离开石涧涯最好也在晚上,有一段出去的口诀。 也如进来一般,折腾了一晚上才寻到乱石堆处的马车。 回到镇中,已经是黄昏。 镇上人声鼎沸,恍惚间有一种在木南府的错觉。 只是,街上之人,除了小商小贩,过往路人感觉都不太简单。 问了几家客栈,都是没有客房。 没法,只得买了些热食,马匹喂了些熟料,连夜往交南城而去。 原本也可在马车上将就一宿,但是这镇中之人,多是带着兵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差不多走到了第二天凌晨才到交南城,饶是苏小楼精力旺盛,中气充足,也有些撑不住。 找了一家客栈,就沉沉睡去。 只是人疲倦到了极致之后,警惕之心就会有所降低。 从石涧镇出来,就有几人一直远远跟着苏小楼的马车,只是他毫无察觉。 见他入了客栈休息,跟踪的两人这才离去。 交南城北,一所临近湖边的宅院中,一沧桑老头正抽着大烟杆。 另外三个老头喝着茶并没有言语。只有七八个中年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待一中年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正是那卓名轩收苏小楼宝剑的掌柜。 他在抽着烟杆的老头耳边低语了两句。 老头将烟杆的烟斗在桌上敲了敲,抖出一堆烟灰。 “二爷,可探听到什么消息?”大堂中最后几个中年人明显沉不住气,脸上忧心的神色很重。 那掌柜正欲开口,老头将烟杆横了过去,阻止了他说话。 沉默了半响,老头再次上了烟叶,抽了两口,才不紧不慢说道:“这二三十年,我等取了黄金近万两,辛辛苦苦建立了卓名轩这家商会。如今大家都赚到了钱,也洗白了身份,照我的意思,山里面那堆东西,就不要了。” 老头说完,在场众人脸色各异,均是互相观望。 另外三名老头虽神色平静的继续喝茶,但是眼中神色却是各怀鬼胎。 片刻之后,一中年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朝烟杆老头和旁边三人行了一礼,说道:“大阿公所言,我不赞同。如今商会每年有十万两银子左右的利润,除去各家支用,剩下不过五万两。北边的山寨,一年的用度就是十五六万两,亏空只有到处劫掠来补充,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对,那山里的东西,是大家拼了命才保下来的。如何能拱手让给别人,我等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老乡亲兄弟袍泽?” “是呀,六爷说得有理。我等虽然洗白了身份,也积攒了点家资。可是北边那些兄弟和他们的后代怎么办?” ....... 烟杆老头见众人反对如此激烈,再看看另外三人,虽还是一言不发,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好,既然大家已经下了决心,也不便多言再劝。但是若是谁敢不出力,休怪老夫心狠手辣!”老头淡漠的语气说着,众人均是面色一凛。 “二子,你来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理?” 掌柜迟疑了片刻,向场中众人作揖道:“各位叔公、各位兄弟,我与南凉曾经情同手足,当年大将军将此事嘱托给我二人,想必大家都是知晓。” “南凉当年选择退隐归乡,许下诺言,不问世事。如今他的后人前来,我两番试探送他富贵,他依旧一意孤行。” “那东西系着北边子孙后代的身家性命,万万不得有闪失。如今江湖上与官家,都好像嗅到了味道,一窝蜂的涌到了木南府,恐是此子的诡计。为今之计,就是斩杀此子,迅速从北边集结人马,进山以防不测。” “我认为二子所说,甚妥!”一名老者抚须赞同道。 旁边几人也点点头。 只是一直未曾言语的一个病态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敲了敲桌子,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那病态中年人缓缓道:“北边入关不难,几千人的吃喝拉撒,山中的猎物可不够!” 闻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均在互相交换意见。 几千人的粮草虽不是大数目,但是匆忙之间,加上这个节骨眼上,大规模的采购,肯定会引来官府警觉。 不过那掌柜胸有成竹,双手示意了安静,说道:“我已经提前在山里备好了六千人,四个月的粮草。从越北经海上走私入木南府的兵器弓箭均已经分批运到山中。所以无需顾虑此事。” 那病态中年人闻言眉头紧锁,想继续出言阻止,但是见各位叔伯、兄弟之态,恐无意义,只好又坐了下去。 见此,那持烟杆的老者便做了最终的决定,“那就按二子说的做。阿大、阿三、四子和六子负责进关事宜。小五和朗叔负责解决掉那不识抬举的小家伙。八弟和十一弟,明日与我先行进山。” “是!” 众人齐齐应和。 “都散了吧!” 那掌柜突然喊道:“五弟,你等等!” 其中一个中年人疑惑的转过身,正欲询问。 却见烟杆老头与二哥交代着什么,于是就在一旁等着。 待烟杆老头走了之后,掌柜的这才语重心长说道:“五弟,可知阿公为何要安排你这差事?” “弟愚钝,请二哥明示!” “你我二人,均与南凉私交甚好。如今他的后人不顾我三番四次的阻拦,执意为之。如今要取他性命,万不可有妇人之仁,以免酿成大祸。” 那中年人拱拱手,说道:“这是自然,二哥说的是阿公……” 掌柜打断他,“他们要进关,当年那些不愉快,你忘记了?做了此事,才好做后面的事情!” 那中年人恍然,站起身谢道:“多谢二哥解惑,我必亲自取那不知好歹的小儿性命。” …… 第31章 灼月六玄 睡了整整一天,苏小楼才恢复了精力,醒了之后就到客栈后院的马场练起了剑。 不知为何,心绪有些不宁,总入不了状态。 停下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歇息,喝了口水。 心里寻思着明日一早就赶回河间府。 见杏儿在前院洗了衣服,拿到客栈后的烤房烘干,似有所感。 转过头,一向警惕的他,见在不远处喂马匹之人有些异常。 目光总在四处张望,观其动作、四肢有力而规律,应是外炼的高手。 老瘸子师父说过,外炼之人,如若平常动作皆有规制者,多为军中之辈。 是不是军中之人还不能下定论,因为军中之人又何故乔装打扮。 联想到石涧镇突然多出许多人,莫非这木南府又要大规模剿灭水匪? 苏小楼仔细回想了这一路发生的事,除了那日在挽风阁的刺杀,恐怕是得罪了人。 难道因此有人来报复不成。 思虑至此,考虑到交南城武备森严,自己又有镇北将军府的令牌,想必就是来报复也不敢明目张胆。 只是马车和马匹,与木南府的马车在制式上差别很大,太过于显眼,得想法更换。 打定主意后,苏小楼到客栈前院去寻了小二,吩咐他去找车行的老板过来。 评估了下原来马车和马的价值后,补了车行五十两白银,换了一辆富贵人家大众款的马车。 订了一匹黑色的上等马,约定好明日一早去取。 杏儿不知少爷为何要置换马车,兴许是买一辆更豪华的,也就没多想,与那车行掌柜再三交代马车上的物品要原封不动的放到新马车上,这才肯放马车离去。 晚上,因为心绪持续不宁的原因,苏小楼没下楼用餐,而是叫客栈送到房中。 想着还是得小心为上,又偷偷吩咐小二,又在对面的二楼开了一间房间,其窗户正好可以一观当前住处全貌。 待半夜,见四下无人后,偷偷叫醒了杏儿,收拾了东西,换到了对面房间去。 换了房间后,本来困到了极点的杏儿见自家少爷在书桌上,整理着十二把飞刀,两支短剑,放在身上各处,并不停的透过窗户看向对面,再联想到白天卖马车之举。 本来就聪慧的杏儿开始担心起来,一下子睡意全无。 “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杏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透过微弱的灯光,苏小楼见她不安的模样,笑着小声安慰道:“无事,少爷睡不着罢了。赶紧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河间府!” 听得要回去,杏儿一下子就把刚才担忧抛之脑后,出来这么久了,她都想家了,也想念木南镇。 高兴点点头,哼了两声小曲,又躺回床榻上睡了,然后对着他小声道:“少爷,你也要早点休息!” “嗯,这就休息。”苏小楼应了一声,将长剑放在桌上,走了过去。 杏儿见少爷没去里面的主卧榻,而是走了过来,吓了一跳,心里紧张极了。 又夹杂着些期待,不自觉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大片地方。 侧过身子不敢看他。 苏小楼听力是极好的,房顶的踏空声引起了他的警觉。 走到床边,坐了下去,手轻轻放在杏儿的肩膀上。 杏儿如遭电击,吓得不住颤抖起来,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欢喜,好不折磨人。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去年、前年银月姐姐回来拜年,银月姐姐总是偷偷跟她哀叹,没能跟着大少爷,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之类的。 后来还就她也说了很多,要想一直陪着少爷,要做很多羞人的事。 虽然杏儿不敢苟同,但是她怕步银月姐姐的后尘。 所以怕是一回事,心中欢喜也不少,银月姐姐说得那羞人之事,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只是还没有进一步,杏儿突然就感到一阵困意,意识瞬间就模糊起来。 苏小楼打晕了她,心知今夜恐不太平,清醒的杏儿只会是麻烦,而且会让她陷入危险。 吹灭了油灯,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没有管房顶那微弱的步子,运转起独门的内功心法:灼月六玄功。 真气游走周身,关闭五感,释放出六玄真气,识感开始扩散到周围两栋客栈木楼。 这是灼月六玄功的特殊之处,修炼到第五层,就可以释放一种特殊的气,感受周围一草一木的微弱变化。 刚开始距离不过两三丈,随着境界的提升,感应距离会增大。 炼到高深之时,感应距离可增至百丈,甚至千丈。 独眼老人祖师曾说,悟道子祖师坐化前,周围十里一举一动,均难逃他的法眼。 可想悟道子祖师将这玄奥的灼月六玄功修炼到何种高深的地步。 苏小楼已经炼至第八层,气感可延伸周围四十余丈远。 这种释放六玄气的过程很消耗心神,但是那种感觉很奇妙,好似眼睛、鼻子等所有的感觉都扩散了出去。 此刻,身处这种玄妙的感觉中,三栋客栈木楼所有物体,仿佛在脑中建立起了可以剖析放大的三维影像。 楼梯口趴着的大黄狗,伸着大舌头,发出呼呼大睡之声;昏昏欲睡,却又强行撑着的夜班小二,在柜台前打盹;二楼客房的住客,有呼噜声,有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自己原本所在客房那栋楼,屋顶三个矫健的人轻盈的落在二楼的阳台之上,手中持着长刀。 前院也来了三人,偷偷从外摸来,往二楼而去。 左侧后门临近大街房门前,两人用刀从门缝中取下门栓,未发出一点动静,然后朝后楼梯上了二楼。 这伙人明显是对这客栈结构很熟悉,三个方向将所有路封死。 从后门而来的两人,拿出一根竹筒,朝院中被陌生气味惊醒的狗子吹去,大黄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栽倒了下去。 如苏小楼猜测的那般,这伙人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三人守后窗,另外三人守前窗。 封死所有退路。 那两人迷倒大黄狗后,同样用刀从门缝试图取下苏小楼原本住的房间门栓,只是门未反锁。 两人有些奇怪,但还是又从腰间取出一根竹筒,开了一个门缝,朝里吹了几下。 应是迷烟之类的。 然后二人在门口匍匐等待了约一时三刻,便轻推了门入了房间,一人在地板上轻敲了几下,另外几人应是能听到这微弱的敲击声,同时开窗翻入了房间中。 苏小楼收了六玄气,将椅子挪动到房间门口一侧的衣架下,心里笃定这群人是军中之人,因为那敲击声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而且颇为棘手的是,他能读得懂意思,莫家军细作的沟通之法。 老瘸子师父说,当年莫家军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手势、声响,属于高度机密,并不外传。 这刺客是莫家军之人?只是莫家军解散有几十年了,何故出现在这? 莫非是莫家军的余孽策划了挽风阁那场刺杀? 一时间,苏小楼也没了头绪。 第32章 返木南城 苏小楼手紧握着长剑,闭目坐在椅子上恢复心神。 忽然,客栈后街道一阵轻微的马蹄声让他猛然睁开眼。 马蹄裹了棉布,这是军中才有的习惯。 苏小楼轻点脚尖,一跃到主卧室的窗户前,轻轻推开了一个口子。 见街道对面,月光下,一队骑马之人隐藏在小巷子中,不下十人之多。 应该是接应那几名刺客。 见此,苏小楼心沉到了谷底,这群人恐怕不取自己性命不会罢休。 对方人多势众,估计已经将这客栈围了起来。 那几个刺客在房中寻不到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离谱。 自己就是等到明早,也难逃这群人的围追堵截。 而且白日,落到官府的缉拿中,又是一番麻烦。 苏小楼沉思了片刻,为今之计,只有将水搞浑,自己方有脱身之机。 打定主意后,从房间侧窗跳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到了一楼的房梁上。 几名刺客还在房中翻找。 见那倒下去的大黄狗只是昏迷,并未被毒死,手指射出一道真气没入那狗的脑壳。 大黄狗应声惊醒,撅着尾巴惊叫着跑了出去。 如此大的动静,旁的小二瞬间清醒。店家掌柜也起身披着外衫,打着灯笼出来。 许多客人被狗的凄厉叫声惊醒,纷纷出了房间,看个究竟。 那几名刺客听见响动,立即停了动作,再次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便朝后窗跳出。 剩下两人迅速褪去了夜行衣,点了房中灯烛,也装作客人一般,出来看个热闹。 实质是在到处搜寻苏小楼。 贴在横梁上的苏小楼,戴上了一块面巾,遮住了脸。 身上也换了身从未穿过的白色内衫。 轻微挪动了下身形。 找准那刺客的位置,猛然拔剑朝木质地板刺去。 灌注真气的长剑如同插入豆腐那般,刺破木地板,将其中一名刺客脚掌刺穿。 只听得一声“啊”的惨叫,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议论纷纷朝这边看来。 而后就是一声咆哮,“贼子,安敢偷袭!” 竟然不顾身边同伴阻止,拔出长刀朝地板下刺去。 明晃晃的刀尖从苏小楼头部刺下,他一扭头,躲过长刀。 身体下落,快落到地上时,单手撑地,借力之后,身形一跃至二楼。 如同幽灵一般,眨眼间挥出十余剑。 众人只听得刀剑碰撞之声,有兵器火花闪起,光线昏暗,并未看得清发生何事。 惊惧之下,竟然无一人敢上前去。 待小二和掌柜将灯笼悉数点亮,这才走上二楼查看情况。 小二被吓得惊叫一声,从楼梯滚了下来。 已经是口齿不清,瑟瑟发抖。 掌柜见此立即提着灯笼上去,见二楼过道的惨状,也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警惕的朝四处看了看。 楼道里,两具尸体交叉倒在护栏下,两眼睁得很大,有惊讶与恐惧之色。 脖子上流出鲜血,显然是一剑毙命。 掌柜显然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内心虽然震惊惧怕,但还是俯下身探了探两人的脉搏,确定了无气息。 并没有声张,而是叫来客栈中的所有人,安抚旅客入房中歇息。 毕竟,死人了,对客栈生意影响不小。 然后才去报了官。 不过半个时辰,大队的士兵就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在外接应刺客之人,见此虽不知客栈内发生什么事,但也不得不离去。 官府查验了尸体之后,苏小楼本以为要进行搜查问话。 谁知,官府只是将尸体弄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撤走了。 只是街道上巡防的士兵多了起来。 看来这客栈后台不简单,怕影响生意,竟然死了两人都不声张。 当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一夜未眠,熬到了天明,就叫醒了杏儿。 因为昨日给店家说,自己要一早离店。所以店家也没过多奇怪,还将他送到了门口。 别见二楼,几人正在用水清洗血迹。 也没过多观望,带着杏儿往北街而去。 街道上大队的士兵还在来往巡逻。 仔细观察周围,除了早市的商贩,并无异常之人,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的是达到了,惹来官府的注意,只是官府的这处理方式为何如此奇怪? 若是官府不调查,怕是这群刺客不会走远。 有利有弊,不知天平往哪一边。 昨夜被自己杀掉的两人,确定是军中之人无疑,使的是当年莫家军很鲜明的莫家刀法。 实力都颇为不俗。 若不是地方狭小,莫家刀法施展不开,加上自己剑法多变,不然杀这二人恐要费不小的心思。 所以,万万不能被这群刺客围攻,不然自己半点机会都没有。 惊动了官府,这城中暂时是安全的,但也不宜久留。 去车行取了马车,与杏儿又换了身装束,从车行后门径直往城门而去。 在城内外进出了几趟,换了几个城门方向,确定无人跟踪,这才转入官道,往木南府而去。 往河间府风险太大,路上若是被这群刺客围住,没有支援,也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唯有前往木南府,到镇北将军府避下风头才是稳妥之道。 看了看手中的令牌,苏小楼思虑了很久。 又见到木南府高大的城墙,杏儿奇怪的问道:“少爷,我们不是回去吗?” 苏小楼跳下了马车,到了木南府紧绷的心也放下来一些,回道:“昨日少爷忘了,木南府还有一些事,可能要耽误几天。” “哦!”杏儿只得应了一声,不回家,她心里总归有些期待中的失落。 拿回路引的苏小楼摸了摸她脑袋,架着马车入了城。 城中挽风阁,端木王府的禁卫军已经将这里包围多日,早已停了业。 阁中上下均被一一问话,只是挽风阁后台是京中之人,端木王府也不好做得太过,总有顾忌。 有顾忌肯定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徐挽歌并不担心,每日照常在院中抚琴、歌唱、作画写字。 有问题之人,前些日均被她打发走了,剩下的教中之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倒也不担心露出马脚。 不过她还是又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无什么遗漏,才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琴桌前。 端木王府的禁卫军得到过端木成风的交代,所以并没有人敢来打扰徐挽歌。 她将木子兮给她的手稿看了许多遍,是真是假她并不关心,因为她知道的远远超出木子兮的想象。 她只是在不停的思索,此事到底扩散到了何种地步。 近十年的布局,万不能前功尽弃,所以她有心将计划提前。 她是个果断之人,心知当决不断,反受其乱之理。 当下吩咐道:“李嚒嚒!” “老奴在。”一旁走出一个中年妇人。 “传令下去吧!” 那中年妇人闻言,颇为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徐挽歌见老妇人离去,手指划过琴弦,又停下,对着一旁的侍女道:“竹儿,你去约一下风公子,就说我想与他叙叙旧!” …… 第33章 山庄围杀 苏小楼入了木南府,直接向镇北将军府递了帖子,有萧十一的令牌加持,将军府的大管家不过多时亲自出来迎接。 管家是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人,腿上似有暗疾,走路有些瘸。 他向正在府门等待的苏小楼行礼告罪,道:“苏公子,恕罪、恕罪。府中生了些意外,耽误了些时间,招待不周,望见谅!” “哪里,上门叨扰,实在汗颜!”苏小楼也客气应道,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令牌。 “请!”管家邀手往府中,几个下人安置马车。 苏小楼又问道:“萧大哥不在府中?” 那管家知会了一旁的老妈子后,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拐杖,“将军前往河间府办差,尚未归来。苏公子找将军可有急事?” 苏小楼笑了笑,露出些难色。 管家也是精明之人,当即正色道:“苏公子直言便可,持将军令牌者,定是自家人,不必忌讳什么。老奴在府中也有十几年,虽没什么地位。但是府中大小事务都操持着!” 考虑了片刻,苏小楼露出苦笑,“说来惭愧,上次挽风阁刺杀之事,应是被贼人盯上了。我属惜命之辈,只好寻来避避风头!” 管家听了露出惊讶道:“您就是那晚救了将军的苏小楼苏公子?” “救算不得,恰逢其会罢了。” 随即那管家一脸冷冽,寒声道:“苏公子在府中好生休息。这些贼子如此蔑视我镇北将军府,定要给公子一个交代!” 苏小楼原本以为是管家的场面话,也就客气的应付了过去。 与杏儿暂时在镇北将军府内一处院子住下。 第二日来了一个参将模样的青年,详细询问了苏小楼交南城发生的事。 他如实说了清楚,也没多在意。 镇北将军府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亦或者一向如此。戒备森严,全天都有精锐的士兵和内卫巡逻。 兴许是那管家对他的身份还有些疑虑,所以他并不能在将军府自由走动,出府也有人跟着。 对此,他并没有觉得不悦或者不妥。 正合他心意,如今在这将军府内待一段时间,避开风头才是正理。 直到六天之后,一个高大侍卫着装的青年在管家带领下,似乎是来确定他的身份。 苏小楼记性很好,他是萧十一的亲卫,那日在驿站,此人箭术极其了得,所以苏小楼印象极为深刻。 “苏公子!”那青年恭敬向他行了一礼。 苏小楼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礼貌点头示意回应。 见此,那高大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为难看向管家。 管家暗自摇摇头,这些军中之人,都是直肠子,实在不懂得交流沟通之道。 “苏公子,那晚刺杀之事,有了一些眉目。但是将军带走所有的内卫,如今镇北将军府也只剩下陷阵营的这些大老粗,除了砍杀,实在办不成事。需抓些活口,因此,想请公子帮一个忙!” 老管家说完又是一脸惭愧,不过他心中自有应对苏小楼之法。 苏小楼沉思了一会,就答应了下来:“我与萧大哥乃结拜兄弟,当然义不容辞。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老管家闻言一愣,心中准备好的说辞毫无用处。这样也好,省得些客套,失了情分。 十一少爷何等孤傲之辈,与此人称兄道弟,应也是了不得之辈。 当下肃穆道:“公子吩咐即可,我等自当全力配合。” 一旁的高大青年因老管家的语气,也跟着行礼附和。 “我们坐下说!”苏小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杏儿端来了茶。 “这杀人与捉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想要我帮你们,就必须全部听我的。”苏小楼首先严肃对那高大青年说道。 那青年闻言面露喜色,赶紧起身行礼应道:“我等定当服从大人调遣!” 苏小楼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转头与管家说道:“我也不当自己是外人,称您一声徐叔!” 见老管家紧张要出言,苏小楼赶紧制止他,接着道:“那日我在交南城遇袭,徐叔应是派人往交南城,已经惊扰到这群贼人!” 徐管家颇为惊讶,“公子如何知道惊扰到贼人?” “镇北将军府北街八十丈位置,原本只有一个包子摊和一个售卖厨具的摊贩。这几日多了一个鞋摊,而且售卖鞋子多为马鞋,马鞋又多为打猎、外出涉途所用,这城中之人是极少有人购买。南边胡同里多了一个卖羊肉的摊贩,每日不过招待三四个客人,且恶言恶语……” 苏小楼将将军府外的情况一一道来。 听得那徐管家冷汗直冒,心里惊讶苏小楼的心细之处,当即怒道:“我这就去将人抓来。” 苏小楼赶紧拦住他,“徐叔莫要着急,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浪花。切不可打草惊蛇,到时多调些将士来听我调遣便可。” “公子心中已有计策?” 苏小楼点点头,又对那高大青年道:“你说说具体情况,先与你们去抓人!” 那高大青年将事情脉络全部说了个清楚,三人又仔细商议了一番,敲定了所有细节,到了夜晚这才散去。 第二日,苏小楼就带着十余身穿便装的陷阵营士兵朝城外而去,另外两百多人化整为零,分散走。 士兵的组织纪律确实是极强的,这陷阵营不愧为边军中的精锐,这么一队人,丝毫不乱,虽是十数人急行军,却还可见章法。 行至夜晚,一行人到了木南府西南六十余里的县城,南悦城。 两百多人短暂聚集在一起,分配了任务,然后分十五人一小队分散在城内各处。 苏小楼与那高大青年站在城墙上,观察要突袭的山庄。 山庄位于护城河外的湖泊对岸,沿山而建,规模颇为庞大。 根据地形及细作提供的信息,苏小楼研究了一番,做了一系列部署。 军中传信兵不停将一条条命令传到各个小队中。 在月色掩护下,士兵都换上了铠甲。 随着一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山庄内人还不知所以,悄无声息一边倒的屠杀就已经开始。 重弓手首先解决山庄外围守卫。 十几支小队同时朝山庄内有序推进,基本是见人就杀,不论男女老少。 顿时整个山庄中陷入了一阵喊杀中,仿若修罗场一般血腥,部分区域还起了火。 血水从石梯往下流到河中,在河边微弱的灯光下,显得颇为诡异。 城中有好事者,见山庄起了大火,已经在护城河外指指点点围观起来。 县令带着府衙捕快和城丁不停的驱赶围观人员。 第34章 此行目的 此时,苏小楼带领的那十来人小队,骑着马静静的隐藏在山谷上的树林里,居高临下观察谷中情况。 高大青年有些不安问道:“苏公子,这些贼人真会从这里逃出来?” 毕竟这差事要是办砸了,重罚是少不了的。而且,细作都没探出来这山庄中有地道通往这山谷。 所以,常理之忧心,难免。 苏小楼笑道:“将军莫担心,稍安勿躁,只管等着就是。” 老瘸子师父闲暇时教过他很多武学外的东西,这勘舆风水之术就学了不少。 此山庄坐北朝南,门前有西流之水,后依盘龙虎踞之山,是为过江之龙虎。 失财子孙凋零之局,唯有在虎眼与龙睛之处,挖掘隧道,入北之下山谷,方能破局。 又有门前两座凶恶石狮镇宅去凶,是为平平安安。 所以,他命令士兵从东、西、南三个方向突袭山庄,留出北边缺口,就是笃定山庄之人定会从这破风水之局的地下隧道逃出,入这北坡的下山谷。 下山谷前出十里,就是木南河上游支流,河道密布交错,水流平缓,河岸均是茂密的树林,一旦上了船,基本上就是鱼跃海阔,再想寻出踪迹就难了。 所以,不管这条地下隧道存不存在,北下山谷都是山庄内逃命的首选。 且庄中残余贼人也没得选。 正在苏小楼思虑中,一斥候骑马来报,“将军,前方发现火光。” 那高大青年心里松了一口气,示意斥候再去探查,将盔帽戴上后,面露喜色道:“公子,您真料事如神,这贼人还真来了!这下一步……” 杀人他们会,可是捉人可就抓瞎了。 “这贼人中恐有江湖高手,遇到顽固抵抗者不要有所留情,避免发生过大的伤亡。也不要缠斗,发挥出我方骑兵机动能力,利用弓箭和重骑兵枪,在入河之前尽量消耗对方有生力量。将马匹眼睛蒙住,控制这群贼人往河边开阔地域去,一旦有入两侧山岭的迹象,要不顾一切代价进行阻拦。” 苏小楼一番安排,高大青年也不知这安排合不合理,只听得很有老将军指挥作战的味道,当即抱拳道:“是,公子,我这就去安排。” 又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喝道:“刘十三、狗儿你五人跟随公子,听从调遣,其余人跟我走。” “是,将军!” 见此苏小楼赶紧叫住那高大青年道:“将军,切记,消耗对方有生力量为主,目的是往河边驱赶。万不可强行合围,不然前功尽弃。” 青年郑重抱拳行礼领命,然后拉过缰绳,低喝一声:“走!” 众人齐齐应和。 在高大青年带领下,穿黑色战甲的士兵骑着马往树林中疾驰而去。 远处山头上忽然升起几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多支围攻山庄的小队已经抽身而出的信号。 见此,苏小楼才放下心来。 看来山庄中抵抗不算太激烈。 按计划,他负责活捉贼人,跟随他的五人都是军中挑选的武功高强之辈。 “走!”苏小楼轻喝一声,御马往山谷中而去。 那五个士兵也紧跟其后。 可见一串微弱火光在远处山谷中闪现。 苏小楼一行人,驻足观望片刻,继续往谷下河边疾驰而去。 来之前,他仔细研究过周围地形。 河边为高大的杉树,树林中空旷,难以藏身,也适合马匹快速奔跑。 只有等在山谷中士兵围杀驱赶,逃到这河边,困顿、精疲力竭时,才有机会活捉。 而且活到最后的,一定是核心的人员。因为此次活捉,确定核心人员也是比较棘手的事。 一举多得,虽然变数很多。不过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尔。何须顾忌那么多。 就看那偏将能不能按照他的意严格执行下去。 到达河边树林,河口是一个袋形口,两边山形陡峭,左右不过两三百丈的宽度。 河边木质的船台深入河中,停着几只小船。 六人分成三组潜伏在河边左右侧,苏小楼带着一人在船台上静静等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叫刘十三的汉子从树林里窜了出来,褪去了铠甲,穿着一身束身武师装。 江湖搏斗,重甲反而是累赘。 “公子,到了。” 苏小楼看了看林中,传来些喊杀声,朝刘十三点点头。 刘十三随即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骑马消失在树林。 苏小楼从马匹上取下了一支简单的长剑,简单到连一个像样的手柄都没有。 剑鞘的生漆已经剥落,露出木质,清晰可见裂纹。 这柄剑跟随老瘸子师父二十余载,死在其下亡魂不知多少,是为杀人之利器。 剑无名,长五尺八寸,重八十五斤五两。 今夜恐是他跟随老瘸子师父学武略有小成以来,第一次要倾尽全力一战。 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插入身旁的木板中。 他在蕴势,看着河中雾气,灼月六玄功全力运转。 月色下,只见一身黑衣,一头长发,在河边微风中轻动的衣衫,冷冽到了极致。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在马匹的嘶吼和猎狗的犬吠中,树林中涌出来一群人。 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扶着一个身穿丝绸锦衣的华贵老者。 其余人将其护在最中间。 狼狈的奔向河边。 见船台上站着一人,萧杀的气场令人胆寒。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正欲提刀冲上去,被老者止住了。 他倒也面色不惧,高声喝道:“前方壮士,你应知老夫是谁,可愿做个交易。” 老者不信这天下之人能禁得起这诱惑。 苏小楼这才转过身,深呼吸一口气,手已经放在长剑之上。 那老者见此大急,毕竟逃离之路近在咫尺。 当即又喊道:“壮士难道就不好奇……” 老者话音未落,苏小楼已经动了。 很快,快若闪电。 只留下一道残影,灯笼火把先灭,在黑夜中,只闪过几道刀光剑影。 老者身边几人均被苏小楼一剑斩杀。 不过这也使得他气血翻涌,使用灼月剑法中的杀招,云中残月。 几乎掏干他体内的真气。 鲜血溅在老者脸上,他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吓得瘫坐下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小楼趁着月光,欲先挑断其手脚筋。 那日在驿站,他也学了不少东西。 只是,异变突起。 一支飞刀从树林里射出,破空的声音苏小楼听得很清晰。 挥长剑格挡,与飞刀猛烈撞击,溅出一片火花。 刺耳的真气碰撞爆炸声。 苏小楼被硬生生弹开,退了两步,虎口生疼。 高手,真正的高手,如师父那般的高手。 不过,他不惧。 再次破空而来的三支飞刀,苏小楼也不敢再托大,暴起身形,借力用力卸掉飞刀的力道。 三支飞刀被他格挡插入船台上的木桩上。 他也被逼退两丈有余,后脚堪堪脚尖踩在船台的端头。 一个手持短枪的白发中年人,两个年轻的女人,五个中气很足的青年。 都是高手。 年轻女子见倒在地上的老者,还有七八具侍卫的尸体,焦急扶起老者道:“老师,可有受伤?” 老者摆摆手,起了身喘息了口气,竟然依旧向苏小楼喊道:“小兄弟,老夫刚才说的话还算数。” 几人一头雾水,老者颇为意外摇摇头。 那中年人这才走出列,沉声道:“阁下是高手,可惜真气消耗殆尽,何必拼得你死我活。” 断后的人已经阻挡不了多久追兵,若是能兵不血刃离开,当然是最好。 苏小楼看了看几人,心中基本确定那老者就是核心人物。 见后方树林再无人过来,当即淡淡道:“我此行目的,只为抓一个活口。留下老头,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一旁的青年闻言大怒,喝道:“好狂傲的口气,小儿你真气尽消,吾来也,看你张狂到何时!” 说完正欲拔刀而上,却被中年人所阻拦。 第35章 以命证道 苏小楼活动了下捏剑的手掌,似自言自语道:“师父说,唯有逆境才能让我,到达不曾看到的境界。” 说完扭过头看着几人,依旧平静的语气:“我非噬杀之人,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当然现在依旧有效。” 那中年人见此,对身后两个女人道:“送老师上船,先走!” 烈火灼月,是为灼月剑法真正的精髓,体内无真气,灼月六玄功却可吸收月之精气,变成虚无异火,异变成一种玄奥的力量,元炁。 这是老瘸子师父对灼月剑法晦涩的释义。 当年悟道子祖师将剑法修炼到登峰造极,却无气息牵动,每一招每一式,皆可破金石。 老瘸子师父终生为追求那种玄奥的境界不得,苏小楼却在几次无意中入忘我之境,将灼月六玄功催动的灼月剑法使出这种玄奥的力量。 但是刻意之下,苏小楼从未能进入此种状态。 状态内那种对于力量的驾驭之感,让他食髓知味。 当年独眼老人祖师说,这种境界并不是可以言传,而是在特定下的爆发点上,比如生死之间的求生极限、极悲极乐的极端情绪下,才能生出那股潜在的力量。 生死的极限,苏小楼想做这样的尝试。 哪怕是有生命危险,他也没有顾虑太多,因为,这种机会很难再遇到。 所以,自己武功水平的极限便是不错的尝试点。 若是撑不住,几百名士兵就是他的依仗,运气只要不是太差,总能保得住一条性命。 他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条,将眼睛缠住。 所以,既然多说无益,那便是动手罢。 人未动,剑先行。 中年人见此,颇为惊讶,不由自主赞叹道:“好一招脱剑式!” 身影也不慢,短枪挥出一道道枪雨。 竟然是在呼吸之间就刺出十五六枪。 苏小楼仿佛身影未有多余的动作,依旧保持着向几人走来之势。 只是脱手的长剑与短枪,已经在空中碰撞了十五六次。 随后,中年人的身影被逼退至原来的位置,脸上全是凝重。 长剑落在苏小楼跟前,他突然停了脚步,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不是他没动,是他实在太快了,快到人依旧保持着在地面走动的姿势。 只是,他将恢复的全部真气灌入长剑中,已无护身之气,被中年人内劲所伤。 中年人只感觉此人剑法高深,刁钻古怪,长剑碰撞到他长枪,都仿若重锤在敲击他的心脏。 不是眼前之人的内力深厚到了恐怖地步,而是一种无法理解从未遇到过的力量。 所以,他心里生出了忌惮。 心想这木南府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在一旁的几个青年,早已按耐不住。 刚才怒骂苏小楼之人,更是直接提刀朝他砍去。 真正高手之间的决斗,如何是旁人能理解,看得清。 中年人匆忙焦急阻止道:“大少爷回来!” 只是已然来不及,青年的刀已经劈至苏小楼额头。 刀刃未至,气先行。 此人修的也是上乘内家功法,只是道行太浅。 刀气虽然破开了苏小楼额头,血流了下来。 在青年一阵得意窃喜中,苏小楼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下一刻,青年喉咙一甜,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 苏小楼的长剑已经从他的后背贯穿到胸前。 青年至死不敢相信,苏小楼是如何做到的。 脑中还回想师父说,自己习武小成,只要不是绝顶高手,保命自是无虑。 眼前这蒙住双眼少年模样的人,是绝顶高手吗? 青年脑中最后一刻所想,随即栽倒下去。 夜空中传来中年人撕心裂肺的暴怒:“大少爷……不……贼人受死!” 话音未落,枪影已到。 另外几个青年见此,也毫不犹豫提刀挥剑围攻上去。 本来承受中年人如此爆发的气势,极大压力的苏小楼顿感轻松了不少。 因为围攻过来之人反而牵制住了中年人的全力发挥。 体内真气全无,脑中构想的那灼月六玄功生出的元炁。 用肉体横炼的力量堪堪承受敌方几招后,苏小楼体内气血翻腾到了极致,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 他受伤了,伤得似乎很重。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遁逃,体内灼热的刺疼感,每一次挥剑的碰撞,他都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见苏小楼身形慢了下来,已经开始左支右绌,背部还挨了一剑。 中年人知道此人已经强弩之末,也不再有所保留,暴喝一声:“都闪开!” 那枪带着冰冷的气息,朝苏小楼刺来。 霸道的真气让苏小楼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忽然体内一股清凉之意冒出。 他身上武者的气息全部消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毫无气势。 提剑刺出。 剑尖与短枪枪头准确碰撞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火花四溅,甚至都没有声响。 在中年人惊恐中,长剑如插入豆腐一般,插入短枪,将短枪刺得粉碎。 如此诡异之景,中年人一时大意之下,竟然被苏小楼长剑刺破整根短枪插入他的手掌中。 中年人一身霸道的护体罡气,竟然被这平平无奇的长剑毫无痕迹的破开。 长剑如入无人之境,刺入中年人手臂骨头之中。 惨叫一声的中年人,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经验很丰富。 左手当即朝苏小楼挥出一掌。 这一掌好似打在空气中一般,苏小楼丝毫没受影响。 借助这一掌之力,中年人猛然后退,手也顺势抽出长剑。 护体罡气被打破,瞬间体内真气乱做一团。 气血逆流之下,竟然被真气反噬,重重砸在巨大的杉树上,显然是伤得极重。 再无还手之力。 其余青年大骇之下,心中又惊又怒,均是拼尽全力朝苏小楼杀来。 苏小楼身影化作一道道残影,长剑划过,可断万物。 几个青年惊恐的发现那支长剑划破手中的刀剑,划过自己的脖子、半腰、双手、飞跃而起的双脚。 精钢百炼的上等兵器,竟然如豆腐一般,轻易被那支诡异的长剑斩断,更不说血肉之躯。 苏小楼身影停在中年人面前时,长剑上唯一的一滴血珠刚好从剑尖滑落。 身后,有刀剑断裂后落在地上的声音,有失去双手双脚的惨烈痛苦嚎叫声。 当然也有残肢断臂掉落在木板上的沉闷声。 此刻中年人呆若木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知今日必死无疑。 他反而没了恐惧,纵横江湖数十年,这样的结局并不令人惊讶。 靠在树上,发出莫名的笑声,笑声中无奈、自责、也有不甘。 闻声,苏小楼取下眼上布带。 这笑声,让他想起了老瘸子师父。 中年人直到鲜血从喉咙喷出,剧烈咳嗽起来才停下笑声。 许久才缓过来,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苏小楼。 “你这是什么妖法?”中年人艰难开口问道。 如此作态,倒也是一个人物。 苏小楼左手一抓,木质剑鞘从船台飞了过来,准确落入长剑中。 他身上还滴着血,元炁消失之后,干涸的真气竟然充盈起来。 止住了伤口的血,苏小楼很认真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若不想打,你也奈何不了我。你应知道,林中至少有十张强弓对着你们!” “那你为何要打?” “验证一个想法!” “以命证道?”中年人内心震惊,失声道。 苏小楼没有回答,转过身看着天上的圆月,似自语,又似说给谁听:“我师门与这月亮息息相关。两代师尊,都在追求仙人踪迹中不甘坐化。” 说完,苏小楼猛然回头问道:“你信这世间有仙人吗?” 中年人一愣,想着刚才那如鬼神一般的神通,岂是人力可及,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见此,苏小楼颇为失望,不过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也是个面对死亡豁达之辈。 这世间,多少人能直面死亡呢? 他也曾自怨自艾,怒骂老天过。 于是道:“你自我了断吧!” 苏小楼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中年人闻言,竟然露出一些感激之色,艰难的开口道:“想说句谢谢,又显得怪异。” 是啊,别人取自己性命,如何称的上感谢。 中年人话锋一转,“想必刚才逃走的那三人应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我可以用足够份量的东西,换取我女儿的命?” 眼中有几丝期冀,虽然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只是,天下父母之心罢了。 说完也不等苏小楼回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见苏小楼没有动作,中年人苦笑了一下,准备将那纸条吞入肚中。 “等等!” 苏小楼也不知为何要阻拦。 见那高大青年偏将骑马疾驰而来,便转身上马,对那奄奄一息的中年人道:“我本事外之人,交给他。若份量足够,我可以不杀她!” 然后又对那偏将说:“问完话,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说完,御马沿河而下。 中年人感激看了一眼苏小楼离去的背影。 第36章 一念之间 他提前安排那五名军中士兵,在山谷河口下,三里处,河流汇入复杂的河网交叉口处埋伏。 那老者逃不掉,但他也怕有意外,毕竟在河岸边露脸了,若是那老者逃掉,难免以后不会报复。 所以一路疾驰,身后跟着数十名士兵。 那五名士兵不负众望,将老者与那名女子从河中拖了出来,用绳子捆着丢在一旁。 “公子,人抓到了!”刘十三兴奋朝他行礼道,他觉得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苏小楼下了马,点点头,对一旁的百夫长道:“你速点一百将士,立刻出发,埋伏在山庄内。十五日之内,若有回庄者,立即擒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公子!”那百夫长领命后,翻上马带着五六十名士兵返回山庄。 “府中徐管事。”苏小楼又叫道。 一个书生打扮,瘦弱的青年从士兵中狼狈的走出来,衣衫不整。 这行军打仗之事,对于他这种书生,实在强人所难。 “苏公子,在这!” 见他气喘吁吁,苏小楼摇摇头,吩咐道:“徐管事,你立即带领二十军士,换上侍卫的衣裳,前往县衙。务必控制今夜山庄发生之事,十五日之内消息不得扩散。可便意行事,若遇府衙不配合者,军法处置!” 苏小楼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他。 徐管事闻言,正色道:“定不辱使命!” 徐管事是这次行动联系府衙之人,庄子之人肯定有漏网之鱼,十五日是往返木南府各地的一个客观时间,而且山庄发生这么大的事,封锁消息,最多也只能控制在十日左右。 见徐管事带着二十人军中好手离去,苏小楼仔细思考了一番,确定无遗漏后,便走到那老者身边。 河水冰冷刺骨,老者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这时那高大青年参将也带着一群士兵风驰电掣而来,见他盔甲上多有伤痕,护甲连接处的丝线被砍断,滴着鲜血。 刚才应该是一场恶战。 “公子受伤了?可需叫军医?”那高大青年下马后,见苏小楼后背鲜血凝固,衣衫残破。 苏小楼摇摇头,却对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说道:“你父亲被我杀了!” “父亲……”其中一名女子念叨了一声,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死死盯着苏小楼,“不,你休想骗我,父亲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你杀不了他。他会回来救我的,他会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说着,歇斯底里起来,眼中的怨毒之色仿佛要吞了人一般。 苏小楼静静看着她好一会才道:“你父亲确实很厉害,我差一点死在他的枪下。你说对了一点,他确实救了你,我答应他不杀你。” 说完苏小楼看了看山那边的亮光,已经是凌晨。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恨意滔天的盯着他。 “你不如你父亲,他是个不错的人!”说完,苏小楼就走开了。 那高大青年参将在一旁听得清楚,赶紧追上他问道:“公子,要放了那女子?” 苏小楼停下脚步,手中凝聚真气,射出一支飞刀,击中另外一名女子额头,脑浆与鲜血混杂,溅了她的脸上。 她惊恐到颤抖起来。 “我答应他父亲不杀她,别人要杀,关我何事!” 参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露出一抹喜色道:“末将明白!” 苏小楼嗤笑一声,“谁要碰那女子,军法从事。留她一具全尸吧!” 这些边军在塞外征战,奸淫掳掠惯了,有些毛病改不掉,那山庄内不知多少女子遭了殃。 不过他也不是圣人,这世道就这样,不是他能左右的。 青年参将一脸尴尬,摸了摸脑袋,走了过去,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扭断了脖子,结果了性命。 对于她来说,算是不错的结局。 苏小楼本来打算放过她,只是她眼中的怨恨实在太重。 父母居住在木南镇,均是普通人,难保不会造成因果。 所以,恻隐之心,终归是要不得,而且自己也不算违背承诺。 人想活下去,审时度势是必须具备的。 这世界,生来就没有人欠你。 “公子,捉了不少活口,您看……”那高大青年参将又是一脸难色,俘虏了将近二三十人,也不可能全部运到木南府。 苏小楼迟疑了,毕竟几十人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去寻徐管事,辩留三四个地位较高之人,其余全部处理掉。所有尸体就地掩埋,务必在正午前处理完毕。” 他最终还是选择最理智的做法。 “末将明白!”青年偏将领命道,然后靠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苏小楼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走向那被刘十三几人强行换了衣裳的老者,丢了一瓶丹药给几人,吩咐给老者服用。 “公子,你看这事……”青年偏将跟在他身边讪讪笑道。 苏小楼见此颇为无奈,哪里会不知道这偏将意思。 只得叫上他走到一旁,“你这人,真是没脑筋,这种事如何能对我说明。” 那青年躬身谄媚道:“俺没读过书,实在不知如何处理。不去做又怕寒了兄弟们的心,去做了又怕被军法处置。” 听得苏小楼一阵暗自摇头,只得道:“此事要严格保密。首先此次奸淫女子者,回木南府后重责五十军棍……” “公子,这……”青年偏将一脸为难打断苏小楼。 “不想打?不想打就休提此事。” 青年偏将实在是不知这受罚与这事有何关联,但是想着弟兄们征战沙场多年,还是无甚家资,过的并不如意,这种好差事也难遇到。 最终咬了咬牙,点点头。 “你也别有什么想法,这对内的斗争不比塞外打仗,很多时候容不得你们胡作非为。不然,最终结局不过是连累九族。可知西凉军在京城的结局?” 那青年偏将闻言,身体一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郑重道:“谢公子提点,往后当严加约束部下!” 此人倒也不是木头疙瘩,接着说:“既然你问我,就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这是自然。” “庄中财物分成十份,其中两份交给徐管事,他负责打点县衙中人和木南府城防司诸人,再取一份送给将军府徐管家。其中三份你亲自送给陷阵营两位主将和监军太监,监军太监那一份挑选像样点的东西在里面。剩余四份,抽一份用于安顿阵亡士兵的家属,剩下三份你们自己商量分。” 偏将青年用心记着,生怕遗漏,合计了一下,疑惑问道:“公子,您的呢?” 苏小楼哑然失笑,也是,自己不拿,别人怎么能放心拿。 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给我两千两银子就行。” “两千两,这也太少了……哎……公子……” 青年偏将看着离去的苏公子,心里还在不停合计。 苏小楼已经上了马,带着一队人,押送已经装在囚车上的老者,返回木南府。 第37章 陷阵之军 回到木南府,与镇北将军府交接了好事宜,苏小楼又开始深居简出起来。 一个月之后,府中徐管事回来,悄悄找到他,硬塞了一万两银票给他。 苏小楼看着匆匆离去的徐管事,这次行动,应该都赚得盆满钵满,大家都满意的。 又看了看手中的一叠银票,说好的两千两,变成了一万两。 不多也不少,大家都放心。 苏小楼摇摇头,心知这种东西拒绝也退不得,将银票给了杏儿。 “少爷,您去哪里弄了这么多银子?”杏儿惊得嘴都可以塞下鸭蛋了。 “与人往塞外做些生意赚的。”苏小楼当然不会与她说去南悦城之事。 杏儿像个小财迷一般,详细清点了一遍,恍然道:“原来少爷出去几天是去做生意呀,少爷您真厉害!” 说着小丫头眼中都露出了小星星,她可没有读书人眼中商之贱业的概念。 苏小楼笑而不语,要是说去杀了许多人,才换回这么多钱,不知这丫头会作何感想。 写写画画好一会,苏小楼才放下笔,对着还在巨大财富中难以自拔的杏儿道:“前些时日,在卓名轩当了一件宝贝,明日去将它赎回来。两千的当金,五十两的利息。” 说着从怀中将当票递给了杏儿。 “那柄宝剑?” 苏小楼看了看她,意外道:“你知道?” “杏儿当然知道,少爷的东西,杏儿都清点着呢!” 看着小丫头一脸精明模样,苏小楼觉得甚是有趣。 …… 木南城郊北五里,是北境边关大名鼎鼎的陷阵营大本营。 陷阵营前身建于宣武帝继位之初,匈奴与鞑子联合进攻大夏王朝。 一路南下,不过六个月兵临帝都城下。 年仅十三岁的宣武帝命令新科状元赵文信等人,重组六府府兵,并招兵买马扩充军队,拱卫京师。 在匈奴与鞑子围困京城长达一年的过程中,赵文信为首的六府兵壮不仅守住了京城,还消耗了不少敌方有生力量。 待边军大破大月族和西域联军、山海雄关以北的后金各部,挥师南下后。 鞑子与匈奴腹背受敌,只得撤退。 赵文信趁机指挥京师各部大败敌军,一路乘胜追击。 并与边军分开追击匈奴和鞑子。 而后赵文信再次改组府兵、御林军等杂乱的部队,建立起了一支结构严密、强大、作战勇猛的军队。 并多次大败匈奴各部精锐,一时间威名赫赫,皇帝钦赐:陷阵之军,扬吾大夏之威! 而后十余年,赵文信在宣武帝的全力支持下,带领这支庞大的军队,深入漠北、草原腹地,狙击匈奴。 获得空前的成功,匈奴各族基本被他屠戮殆尽,逃往更加遥远的西方。 至此,大夏王朝最强大的敌人被从根源上解决,匈奴一族就此基本覆灭。 不过可惜的是赵文信班师回朝途中,不幸病逝木南府。 至此,为了稳定,宣武帝不得不拆解这支规模庞大到极点的军队。 将大军分拆成三部分,一部分调往南部与南蛮各族作战;一部分调往西面高原防备日益强大的吐谷浑各部;剩余部分留在了塞北。 留在塞北防御鞑子的为最精锐部分,是为现在的陷阵营前身。 陷阵营共八万余人,设三品征远将军两名,各统帅左、右路军;并统设监军太监一名,监军太监补三品大太监职。 后勤补给由木南府巡抚衙门全权负责。 名义上服从北域六镇调遣,实则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日常负责铁门寒关以西的作战防御,主要针对日益强大的大月族。 大夏朝吸取了建朝之初的经验教训,军队主将只有作战权限,后勤补给则全由文官体系负责。 并在军中设监军,实时监控军队内的各种动向,控制一部分后勤补给、建议调换主将的实际权力。 所以监军权力极大,加上监军多为皇帝身边亲近的太监、御前侍卫等,所以地位极为特殊。 皇帝为了避免监军手中权力影响军队战斗力,也立下严苛的律法,监军不得干涉日常训练,更不得干预实际作战,违令者均抄家灭族。 而且各部主将与监军有相互弹劾之权。 因此主将与监军慢慢形成了相互牵制、妥协的局面。 在不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前提下,将平衡牵制之术发挥到了极致,也将皇权放大到了极致。 这也是当年莫家军哗变,被迅速镇压的根本原因。 苏小楼闲来无事仔细研读将军府中藏书后,觉得这种军队结构,到有点像前世的政委制度。 所以,此次行动打点监军,是极为妥当的。 当然他在这样想的时候,陷阵营大本营内一座宅院内。 演武场上,一白发鹤颜、面皮白净,些许皱纹的老者,身穿白色单薄内衬衣衫,脚踩黑色绣古龙纹长鞋,手持一支重型金属长枪。 将军中冲锋所用的十六式重步兵枪法耍得淋漓尽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旁边恭敬站着一个高大青年,恭敬的等着。 正是去求苏小楼帮忙的青年偏将。 那白发老者将枪法路数耍完,已经是大汗淋漓,调整了呼吸后,将重枪丢给一旁的侍卫。 一旁的高大侍卫竟然只能扶住重枪,又跑来三人,这才合力将重枪插回木架之上。 看得那青年偏将暗暗咋舌,心道这老妖人不愧是陷阵营公认的第一狂人,恐怕吕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嘴上却弯腰谄媚笑着给他递上毛巾,“阿公,差事办完了,特来向您老人家汇报!” 白发老者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几个侍卫搬来了太师大椅。 端上来了水,白发老头边洗手,边道:“将前后说清楚,咱家还要写折子汇报皇上。这十一小子老是来借人,出了差错,这颗脑袋都不够砍!” “那是,那是!”青年偏将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说着就将此次行动全过程详细的说了出来,说到苏小楼河边斩杀几人的诡异之处,白发老头也微微动容。 最后说到这缴获财物私吞分配,白发老头笑着大骂道:“你这泼才,此等事如何能放在明面说?” “是,是,属下愚笨、愚笨!”青年偏将不住认错。 余光瞄向白发老头,见他没有生气追究的意思,就知自己精心挑选的那几样宝贝起了作用。 太监不好女人,这财宝如何不爱,陷阵营大名鼎鼎的监军太监也不能免俗。 “不过……”白发老者话锋一转。 青年偏将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听见他道:“此人倒是不俗,做事心思缜密,极为罕见。苏小楼,怎生从未听过此人,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闻言青年参将才落下心,如实禀报道:“听萧将军讲,他乃解元苏然之弟。那日在驿站,萧将军与他一见如故,兄弟相称,极为亲热!” 那白发老头眼睛一亮,自语道:“原来是苏然之弟,怪不得,年纪轻轻,六窍通明,无师自通。小小的木南镇,能孕育如此人杰,当真令人好奇。” “你去召此人来,杂家要亲自见一见他!” “卑职领命!”青年偏将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院外,青年偏将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都知道这妖人喜怒无常,当初讨得苏公子之计,当真是大幸。 第38章 泼天富贵 次日,苏小楼就被将军府徐管事带到城外陷阵营大本营内。 这徐管事是将军府老管家的子侄,在府中权力颇大。 说谁要见他,却语焉不详,神神秘秘,语气中还有一股子酸味,羡慕的味道。 弄得苏小楼莫名其妙。 此地非山庄豪宅,多见军中训练的器具、场地,而且规模极大,莫非是哪支军队的驻地? 带着心里的好奇,苏小楼入了一栋幽静的宅院中。 演武场上,一个白发老者正在使着一对重型莲花锤。 这是重甲骑兵的制式兵器之一,单支不会小于一百五十斤,通体用精铁铸造,柄长五尺余。 是最难使的兵器之一,主要用来破阵之用,简单来说就是用来敲开对方的防御大盾牌。 以前老瘸子师父府中就有一对,莫说使用,拿起来都费劲,所以苏小楼极少碰。 只是这白发老头身材普通,却使得精妙绝伦,阴柔中带着猛虎下山之气势。 此人非泛泛之辈。 苏小楼正瞧得出神,那白发老者一个箭步,飞跃而来。 两支黑黝黝的重型莲花锤朝他锤来,下意识苏小楼去抓腰间长剑,却抓了一个空。 这才想起,入门时,长剑被侍卫临时取下。 见那锤子如同泰山压顶,心中大骇,也顾不得体面,一个狼狈的驴打滚,堪堪躲过两支重锤。 那莲瓣实心锤头将地板砸得四分五裂,不仅气势骇人,威力比想象中还要巨大。 那老者一击不成,吸气抽身,大喝“嗨”的一声,继续挥锤攻来。 苏小楼来不及多想,脚上借力,一跃到一旁兵器架子上,胡乱抽了一支兵器,却是一柄陌刀,也顾不得顺不顺手。 双手持长刀,拼命与白发老者保持距离,并出刀格挡那威势凌人的莲花锤。 每接一锤,都震得他虎口生疼,心道这老者好生变态,如此神力,当真少见。 而且这白发老者身法灵活多变,不似军中功夫,但是那锤法又是军中常见的基础招式。 两者结合得丝滑,毫无悖逆之感,此人当真称的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这激起了苏小楼的好胜之心,全力运转灼月六玄功,一点点将灼月剑法中的精妙招式使在长刀之上,逐渐拉开与白发老头的距离。 直到距离足够后,苏小楼开始改变路数,使出横练的功夫。 一套西路边军的马上刀法,再无限制,大开大合,让白发老者也颇感惊讶。 直到三十余招后,苏小楼开始体力不支,并且对战经验不足的缺点,也开始暴露出来。 白发老者虚晃一锤,苏小楼判断错误,原本该收回的右锤,被白发老者一掌拍在莲花锤头上。 重达百斤的重锤朝他面门飞来,由于判断错误,陌刀格挡他左锤的虚招,已然来不及回刀防御,更收不回身法。 只得抽出一只手抓住那重锤锤柄,减缓重锤力道,卸力不过十之一二,胸前还是硬生生挨了锤柄一记重击。 顿时,巨大的冲击力,让护体罡气都差点溃散,嘴角溢出了鲜血。 硬生生退了半丈有余,才堪堪卸掉了这股力。 连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半跪着,竟然一时起不了身,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强忍着撞击带来的疼痛。 那白发老者收了锤,闭了气息,看着一脸不服的苏小楼,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不错,不错。能接咱家三十余招而不败,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老者突然就换了一副和善的面目。 一旁的侍卫立刻端来一碗药汤,苏小楼虽然笃定这老头不会杀他,但戒备之心还是没放下。 老头擦着汗,洗着脸道:“你这小娃娃,疑心还挺重。喝吧,别伤了根本,你既是横练小成,难道不知道这药为何物?” 苏小楼闻言,放下陌刀,这才凭借一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狐疑的闻了闻药。 眼睛一亮,将那药一口而尽,就差将碗舔了个干净。 白发老者随意坐在石台上,见此笑骂道:“你这小王八蛋,也不晓得给杂家留一口。这千年雪莲何等珍贵,杂家平时都舍不得喝!” 苏小楼此刻管不得那白发老者,药汤入胃后,犹如一团烈火下肚,全身滚烫,当即盘腿坐下,炼化这珍贵的药。 两个小周天后,苏小楼这才睁开眼,被那记重锤造成的内伤,竟然好了三成。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奇药,令他赞叹不已。 白发老者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丝绸锦衣,喝着茶。 举止如同女人一般,让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与刚才使重锤的之声威,判若两人,当真怪异。 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此人是太监。 心下猛然一凛,当即起身抱拳行礼道:“草民拜见公公,刚才多有冒犯,望公公恕罪!” 白发老者似乎很讨厌别人这样称呼他,皱眉后又松开,反而赞许道:“聪明人,太傲气,并不是好事。不过嘛,杂家不是在乎那些微末小节之人!” 此话又让苏小楼心里一惊,自己的世界观是不会见人就跪,有时候真的会害死人,毕竟这世界等级森严。 只得再次躬身告罪。 “可知杂家今日招你来何事?” 苏小楼见此人是那一类成精的老妖怪,也不敢胡编乱造,当即实诚道:“有些猜测!” “噢,说说看。”白发老者来了兴趣。 “三证其一!” 白发老者一愣,未明所以,当即问道:“何出此言?” “三个人去办一件事,哪怕是提前串通好了。若是分开审问得当,也能一分三证。反过来就是三证其一,这其一就是证明为假。” 白发老者觉得此种说法有趣,也不反对但也没有肯定。 “你可与那人说过话?” 正题来了。 也不隐瞒,如实道:“他想收买我放了他,我未应,便出剑杀人。” 白发老者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可好奇那人出的条件?” 苏小楼摇摇头,“志不在此,一切如浮云!” 白发老者闻言又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又否定心中所想,放下茶杯,道:“小小年纪,莫要学那些闲云野鹤之人。大丈夫生于天地,应当有一番作为,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草民谨记在心!” “嗯,下去吧。” “草民告退!” “等着。”白发老者突然叫住了他。 苏小楼只得又恭敬行礼问道:“大人还有何事吩咐草民?” 他刚才可清晰看见称这太监为公公时,对方眼中的不悦,所以改口称大人。 “可曾考取功名?” 这话问得苏小楼一愣,“草民性子顽劣,受不了读书那份罪!” “哼!”白发老者冷哼一声,“没读过书,行事却如那些伪君子书生一般阴狠毒辣,此道万不可取,否则终有一日,必大祸临头。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行王者之道,方能长久。” 苏小楼心里又是一惊,这老头是在批评自己做事太过冷酷? “草民谨记在心!” 白发老者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丢给他一块令牌,金灿灿的,非常压手,竟然是一块金牌。 “虽说行事不能像那些伪君子,但治国还是离不开读书人。多读些书,若能取得秀才功名,杂家许你一份泼天的富贵!” …… 苏小楼一头雾水的出了宅院,自己有光环附身吗? 此等际遇,如同儿戏一般不真实。 此人应该是陷阵营的那位监军,他口中说出的泼天富贵,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泼天富贵。 只是,自己有做官的心思吗? 第39章 以身作饵 回到镇北将军府,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以后该何去何从? 想起独眼老人师祖、师父虽年轻时候,均闯出一番名头,可到头来还是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被悟道子师祖虚无缥缈之语所困,在不甘的死去。 再想想前世,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有何用,最终还不是年纪轻轻就病死在不甘怨愤之中。 追求这些昙花一现的富贵,百年之后又是一捧黄土? 万一人到得意之时,又陷入绝症的梦魔中,那才叫悲剧。 所以,这权势富贵不是他想要的。 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出大脑,一心思作起画来。 点、皴、染,细笔勾勒,墨色浅淡相宜,留白恰到好处,雪山之巅一轮红日,却是用的杏儿的胭脂。 一幅巨大的石涧崖构图跃于纸上。 杏儿端着的茶水都忘了放下,惊叹道:“少爷,您画得好美,好像!” 然后她仔细看过去,中间房屋前的一男一女,还有几只猴儿。 “这是我吗?”杏儿惊喜的指着那画中女子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 杏儿心里窃喜,这才将茶放下,开心跑出去了,哼着木南镇的民谣:小小的花儿,莫凋谢…… 忽然苏小楼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过当前棘手的事,还是外面那些想杀他的人。 这些人分布在将军府周围,虎视眈眈,就等着苏小楼落单之时。 镇北将军府答应抽调府中内卫配合他,但是他并不放心将军府的内卫,倒不是怕有奸细,是怕他们实力不够强,人杀不到抓不到,反而打草惊蛇。 镇北将军府直接管辖的陌刀军已经全部调往铁门寒关。 木南府府衙的府兵鱼龙混杂,是万万不能用。 剩下的就是端木王府管辖的虎奋营、巡抚司下辖的铁剑营。 但这些力量,镇北将军府都不好调遣,加上虎奋营两千余将士被萧十一带到了河间府,就更不可能了。 唯一合适的就是陷阵营。 但是调动陷阵营很敏感,萧十一为陷阵营五品前锋副将,边境内行动调动陷阵营,都不能超过三百人,而且行动都要上报朝廷。 未打仗时期,朝廷对军队的管控极其严厉,动用军队政治风险很高,这还是建立在木南府地位环境特殊的情况下。 萧十一就是嫌调动陷阵营士兵手续麻烦,才从端木王府借调军队。 所以此事颇为棘手,要想将将军府周围这些人一网打尽,最少需要四五百精锐军士,也才有可能抓住一两条大鱼。 这也是苏小楼迟迟未同意徐管家行动的原因,思虑了几日不得要领,也颇为烦闷,莫非要等到萧十一回来。 他又拿起镇北将军府情报体系对于府外的详细探查记录,最后还有一份在交南城的调查简报。 看着简报的内容,苏小楼懊恼拍了拍自己脑袋,自己怎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 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斟酌几番修改后,重新誊写了一遍,交给徐管事。 心里忐忑等了几天。 这日一大早,徐管事就急匆匆的找到苏小楼。 “公子,上面批了。”徐管事一脸好奇的将批文递给了他。 苏小楼仔细阅读着蜡封的批文,见徐管事站在边上伸着脑袋想瞧得批文内容,不禁失笑。 这人才能不俗,为何只在镇北将军府做些杂事,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徐管家估计也不敢把他放出去。 “徐兄若是有兴趣,可一起参详参详!” 徐管事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可以吗?” “当然,徐兄又不是外人,而且见徐兄做事,滴水不漏,如何不可。” 闻言,他脸上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色。 被人重视,让他自信感急剧膨胀,不管何事,总要使十二分力气才行,万不能被人看轻。 苏小楼便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给了他听。 听得苏小楼去跟陷阵营那监军借兵,吓得心里一哆嗦。 关键还借到了。 他作为镇北王府联络陷阵营的主要人员之一,可是再清楚不过那太监的可怕之处,当下对苏小楼也不禁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中言语之间也开始恭敬起来。 晚上,陷阵营来了两名偏将,六名千夫长,偏将中并无上次一起那高大青年。 徐管家因有其他要事,并不能参与该项行动,不过将军府内卫任苏小楼差遣。 于是,苏小楼与陷阵营八人,将军府内卫统领参将,徐管事几人,挂上地图。 仔细研究抓捕事宜,直到后半夜才将各种细节敲定下来。 待几人散去之后,苏小楼又看着以将军府为中心的地图,仔细重复推敲一番,确定没有明显的漏洞和缺陷之后,才打坐入定。 此局,他要以身作饵,将对方一网打尽。 这么久了,这些人未寻到机会杀自己,恐怕已是心浮气躁。 人一旦失去应有的从容冷静,就会犯下错误。 往后几日,镇北将军府的内卫在逐渐减少,不论是大门口的规模还是进出的数量。 直至十日后,镇北将军府从外到内都让人觉得正常后,苏小楼才决定开始行动。 第一日,先带着杏儿与数十名明里暗里的内卫在城中闲逛;第二日开始减少内卫规模......直至第五日,他上了马车,从镇北将军府后门往北城门方向而去。 北城门方向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都是茶叶、粮油铺子居多。 由于进出的载货马车频繁,所以不允许摆摊,人流并不大,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比较安静。 过程中,苏小楼还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确保别人知道自己在马车内。 马车行到了街道岔口处,苏小楼忽然心里一跳,一支箭贯穿车夫肚子后飞入车内。 箭上真气之磅礴,用手抓住箭前箭杆都被磨破了皮。 箭尖堪堪停在自己胸前,刺破了皮肤,一阵刺痛感传入大脑。 在车夫倒地痛苦哀嚎,苏小楼大感不妙。 当即拿起一块厚厚的生铁制的圆形盾牌,跳出马车。 只听脑后破空箭矢之声,当即滚到粮油店大门前的柱子角落,将沉重的盾牌支起。 三支箭矢像是大锤砸在盾牌上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道朝他挤压过来。 第40章 长剑重现 街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了,杀人了!” 顿时,整条街乱做一团,慌不择路逃跑的人,惊慌失措关闭店门频繁出错的掌柜伙计...... 眨眼间,整条街空无一人。 只有十几辆装货的马车,突兀的停在路中央。 十数个黑衣人从交叉口的三面房顶一跃而下,均手持长刀,蒙着面。 苏小楼不敢露头,因为有一个箭术极其厉害的高手在暗中放冷箭。 见蒙面刺客此刻朝他蜂拥而来,心里焦急,心里祈求,这陷阵营的兵勇可千万不要掉链子,不然今日恐要葬身此处。 在刺客挥刀砍向苏小楼的危急时刻,三条街道的窗户纷纷打开。 露出一支支寒光闪闪的军队制式箭头。 一轮箭雨,倾泻而出。 还未等蒙面刺客反应,就被射成了刺猬。 眨眼间,十数刺客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苏小楼有生铁盾牌护体,倒也无虑。 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忍住了,不然露头挥剑去抵挡黑衣人的刀,恐怕下场好不了哪里去。 一部分弓箭手跳下了窗户,在街道上形成了防御队形。 苏小楼站起身,警惕的举起盾牌四处观望,街角正中央那座突兀高耸的阁楼引起了他的注意,当即大喊道:“元将军,贼人在东南方向!” 只见镇北将军府方向街道房顶,涌出一排排陷阵营的弓箭手,在那元将军的令旗指挥下,朝东南方向院子的树林中放出了一批箭矢。 更多的士兵从另外两条街头,涌上房顶,朝那栋塔楼射出箭支,欲逼迫树上和院中塔楼上之人现身。 此时,埋伏在周围民房中的陷阵营重甲骑兵已经完成了集结,迅速包围切断这片区域,沉闷整齐的马蹄声让人胆寒。 同时,镇北将军府各个方向的抓捕行动,也在信号烟花在空中绽放后,开始同时进行。 见将那名放冷箭的刺客封死在了那阁楼院中,苏小楼这才放下沉重的盾牌。 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心里多少有些后怕,刚才若是反应慢一点或者判断失误,恐怕自己已经是冰冷冷的尸体了。 此次以身作饵,当真是考虑不周。 小瞧这天下英雄,射出那箭,力道之恐怖,当真远远超出自己预料。 还好带的是陷阵营的重骑兵盾牌。 想着,还是将那块护心镜给戴上。 走过去,揭开了一众蒙面人的面巾,并无相识之人。 有三名未被射中要害存活下来的刺客,此时一言不发,喘着粗气,忍着疼痛。 死死盯着苏小楼,那怨毒之色像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苏小楼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将军府中的老师傅迅速将活口止血,并全部敲晕,检查口中是否藏毒,防止自杀。 行事之专业,让人侧目。 在弓箭手的逼迫下,阁楼中人最终还是与重甲兵碰撞在一起,在院内、楼房中发生剧烈打斗。 地形狭窄,并不利于重甲兵的发挥,所以伤亡不小。 但是陷阵营的重甲兵均是悍不畏死之辈,里面的士兵死了,后面的士兵举着长枪毫不犹豫的填进去。 整整半个时辰,才将一名披头散发,全身是血的中年人逼出了楼房,落到了街道的交叉口正中。 手持一柄鬼头大刀,如同困兽一般,声势骇人。 那元偏将立即止住弓箭手,并与几名军中高手,持枪围攻过去。 活口远远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院中的打斗逐渐进入了尾声,重甲士兵又活捉了三人,杀死了五人。 苏小楼站在不远处,看着陷阵营几名高手围攻那名强悍的中年人,仔细研究对方的刀法路数,寻找破绽。 此人内功深厚,悠远绵长,不是消耗战能拿下。 突然苏小楼从腰间抽出那支简陋的长剑,跳入围攻场中,爆喝道:“其余人全部退下。元将军你挡他招式,我破他命门。” 那元将军非等闲之辈,当即变换枪法,不再以循序渐进之攻势,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持重枪牵制住那中年人。 苏小楼身法灵活诡异,见缝插针,不过十余招就刺破了中年人的多处穴道。 中年人逐渐不支,护体真气也随之卸掉了大半。 他如发狂的狮子,怒骂一声:“无耻!” 若以江湖规矩来看,这招确实有些无耻。 不过苏小楼对此嗤之以鼻。 中年人在苏小楼与元将军的配合下,逐渐乱了方寸,知道再这样下去,必被两人耗死。 于是仓促之间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并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苏小楼不过是仗着身法之便。 想擒住苏小楼,以此要挟。 这恰好中了苏小楼一直示弱的陷阱。 中年人使出两计杀招连环斩,元将军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收枪防御。 一击得手后,佯装继续强攻元将军,身影却直掠苏小楼。 元将军见此心中大急,还未有所动作,只见那中年人鬼头大刀忽然停下,像被定住了身形。 中年人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小楼,极其的痛苦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灼月剑法竟有如此造诣。南凉竟然收了你这么个了不得的徒弟!“ 说完四肢僵硬的倒了下去,那支简陋的长剑插在他的腋下。 那元将军眼中露出惊讶,再看苏小楼手中,哪里还有长剑的影子,此人武艺好生可怕。 当即命令军医救治那中年人,几只银针下去,僵硬的四肢这才软下来,上了镣铐,做了一番防止自杀的预防,才塞进囚车。 那老军医路过苏小楼,竟然恭敬的朝他拜了拜,说道:“将军竟然能用如此宽的长剑,精准刺中其内穴,断其气海,平生仅见,老朽佩服!” 话中推崇之意,让周围几个军中之人都侧目。 这老军医在军中地位极高,全靠一身神鬼莫测的外伤救治之术得来,是陷阵营少有的奇人之一。 苏小楼礼貌的回应。 余光瞄到了一件熟悉之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那在楼下搬运刺客尸体的士兵厉声喝道:“等一下,不要动。” 在众人不解中,苏小楼走了过去,取下一名刺客背负的长剑,珠光宝气,极为不凡。 这不就是自己在卓名轩两千两银子当掉的长剑吗? 怪不得杏儿三次赎回均被当铺以各种理由推脱,苏小楼差点带人去找当铺理论。 还好当时一门心思排兵布阵来抓人,不然当真是自投罗网。 这样看来许多事就说的通了。 随即与那元偏将匆匆交代了几句,带着一队重甲骑兵朝南城疾驰而去。 第41章 狼狈逃窜 如果被情绪左右,终会犯下大错。 苏小楼太想将木南府之事了结,所以自以为算计无余,便再无顾忌,直奔对方老巢而去。 但他忽略了莫家军这些余孽,能在朝廷这么多年的持续高压追杀下,存活下来。 并且看这刺杀的势头,并不弱。 他犯了一个思维上的惯性致命之错。 当苏小楼带着一群士兵,横冲直撞进入卓名轩所在那条街时。 异变生,一旁看似平平无奇的摊贩,抽出隐藏着的斩马刀,从街道两侧将战马前腿斩断。 顿时,人仰马翻,战马悲愤的嘶叫声连成一片。 十五六名重甲骑兵被砍倒大半,来不及组成队形,就被数十个摊贩模样打扮之人蜂拥而上,乱刀砍死。 苏小楼在最首位置,与两名士兵堪堪逃过一劫。 来不及多想,当即厉声对两名士兵道:“速离去,去叫支援!” 见贼人势大,两名士兵也不敢犹豫,长枪格挡两侧房屋射出来的弓箭,御马灵活走位。 加之对方主要目标是苏小楼,中了几箭后,堪堪窜入一旁的小巷子中,不知生死。 苏小楼此刻也苦不堪言,战马被乱箭射死,他只好逃入一旁的楼房中。 数十人围攻,他也只有逃命的份。 谁知楼中也埋伏有十数人的刀斧手,均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之辈。 与军中之人颇为相似,实力均不弱。 加上对面有内家高手在放冷箭和暗器,苏小楼一时也施展不开,只得憋屈的四处逃窜。 这是军队惯用针对江湖高手的方式。 他无奈被逼到了楼中大厅的柜台处,身上已是多处刀斧伤。 幸好戴了护心镜,不然刚才搞偷袭的暗器,那两枚子母钉就要了他的命。 见刀斧手又朝他攻来,运足气,硬生生撞开柜台后的隔板。 疼得双眼直冒金星。 一旁的屋子是杂物间,躲在里面的几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不过下一刻就被刺客乱刀刺死。 苏小楼慌忙又破开隔栏,继续往前逃去。 这些楼房均紧密相连,结构复杂,高低错落。 苏小楼借此,一时间才堪堪与刺客拉开了距离。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刚才指点江山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 再次穿过一栋楼,忽然见到地板下的光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中灌注真气,将五六寸厚的木地板抓起,真是一个地下通道。 也来不及多想,起身一跃,来了个千斤坠,重重砸入有些光亮的地道中。 大约有两丈深,墙上点着两盏油灯,光线昏暗。 顾不得被木板尖锐端头划伤的大腿,一瘸一拐沿着地道拼命逃去。 这地道应是战时避难之用,苏小楼心知规模不会很大,但四通八达。 选了一个隐蔽的坑洞,闭气藏住身影,待几个追兵走过,立即折回。 堪堪躲过几波刺客后,出乎意料径直楼梯而上。 因为他知道,自己对这片区域极为陌生,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占了大半。 只有跑到房顶,发挥出自己的轻功优势,甩掉大部分武功不高的刺客,方有一线生机。 到达三楼后,踪迹暴露,大批刺客涌了上来。 密集的脚步声让苏小楼有些绝望。 不过认命可不是他的性格。 手成爪,顺着柱子爬上楼顶,在横梁上纵深一跃,头顶顶破屋顶,顺利到达房顶。 身形还未落,几支弓箭就破空而来。 简陋长剑施展起灼月剑法中的离剑之术,边逃跑边格挡开箭矢。 不过还是被一支箭射中后背,咬牙折断箭杆,强撑着阵阵袭来的痛楚,往北边拼命逃去。 老瘸子师父说过,习武之人若是只会拼命,定会陷入杀人者,人恒杀之的怪圈。 打不过就要逃,留得性命,方有可能。 所以,负重修炼是苏小楼的基本功课,从开始的负重二三十斤,到最后的一百多斤,八年如一日。 解下负重后,他的身法在原来的基础上快了两倍不止。 加上修习精妙变化的灼月剑法,时常要练习很多高难度的姿势,单指倒立几个时辰只能算基本功,所以身法灵活远超一般高手。 他的身法之灵活,速度之快,远超刺客的预料。怪不得他要上房顶,这看似取死之行径。 数息时间,在数名刺客中高手的惊愕中,苏小楼已经飞奔出数十丈的距离。 不过,两三道也极快的身影也掠过,直奔苏小楼追去。 苏小楼也不知逃了多久,跃过了多少房屋街道,已经分不清方向的他,真气耗尽,全凭一股子意志力在支撑着。 失血过多的眩晕已经让他意识开始模糊,最终绊到楼顶的帽檐,从房顶滑落,与破碎的瓦片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板上。 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强撑着没闭眼,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一丝力气,动弹不得。 听见房顶的刺客跃下之声,心里不禁叹道,吾命休矣。 老瘸子师父说,人总要体面些死去,看来自己办不到了。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平躺在地上,看着天。 死也要对这贼老天骂上一句。 不过最终也没骂出来。 今天的晴空,很干净、清澈,像湖水一般湛蓝,为何平时没发现这普通之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人之将死,连感官也变得善良了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天空,抵不过阵阵袭来的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咦,苏公子!” 然后就是杂乱的刀剑碰撞声,意识便沉寂在黑暗中。 这次,会不会又是一个新的梦,或者是天堂、地狱? 又或者,喝了孟婆的汤,轮回转世。 再说卓名轩,此刻数千陷阵营大军将周围区域团团围住。 城外,三万陷阵营开始全面戒严木南府,实施战时管制。 刺客被满城围杀,那名白发老者太监出现在卓名轩大门口,身后跟着十数位参将。 一脸愤怒的木南府知府、巡抚衙门大小官员御马而来,群臣激奋,誓要找这太监要个说法。 有甚者要奏表皇帝,参一参这无法无天的阉人。 兵围木南府,已经是触碰到了大家的底线。 小打小闹,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挑动到了文官体系的敏感神经。 白发老者视若无睹,掏出一张圣旨,恭敬拿在头顶,尖锐的声音大声喝道:“圣旨,听宣!” 木南府大小官员顿时偃旗息鼓,面面相觑,也只得下马跪下接旨。 片刻间,整条大街的士兵、将军、围观商贩均跪倒一片。 只听那白发老者太监抑扬顿挫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木南府惊现反贼,着陷阵营监军大太监速缉拿贼人。有牵扯之大小官员平民,特许先斩后奏之权。” 闻言的木南府大小官员一脸惊悚,均是换了副面孔,有说要留下配合抓捕贼人,有说府衙公务繁忙者迅速溜遁。 白发老者太监见此,不屑一笑,对这些文官鄙视更甚。 看着卓名轩大门,自语道:“杂家受皇上密令,追查数年无果,想不到就在眼皮底下,倒是好手段。” …… 苏小楼曾自以为能驱使陷阵营而颇为自得,焉知批文送达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阴谋诡计,相互算计,谁又能有七窍玲珑之心,算策无余。 第42章 绝处逢生 木南府的抓捕行动持续到第三天正午,陷阵营大军才逐步撤出,并恢复了城中秩序。 趁此机会,木南府知府、巡抚衙门也大肆在城中进行地毯式搜捕。 平时顾忌某些势力不敢轻易出手的两府兵丁、捕快,拿着圣旨当令箭,仅仅一天一夜,竟然抓捕了上千人。 可疑之人塞满了两府的大牢,揪出了不少鞑子、大月族的奸细,收获颇丰。 经此一事,木南府也要干净不少,两府治下也会轻松许多。 所以,此事也算得沾了阉党的光。 苏小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在石涧崖与杏儿喂猴子,抓鱼捞虾,打坐修炼。 简单悠然的日子。 只是某天平静的石涧崖,突然电闪雷鸣,正在水中闭气修炼灼月六玄功的他,被一道闪电劈中。 刺痛感从每一寸皮肤传到大脑,在水中的窒息,让他抽搐起来,最后没了动静,往黑漆漆的水中沉了下去。 忽然一道光亮出现在水底,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朝光亮游去。 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冰冷刺骨的水,也变得温暖起来。 慢慢睁开眼,重叠的虚影。 不过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让他愣了一下。 待看清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罗幔裙帐,活色生香,奢华到了极致。 盖着的丝绸绣花被子,做工精细,带着那似曾相识的香味。 他猛的坐起来,透过垂下的丝帘,房中布置,像女子闺房。 两个侍女闻声拉开丝帘,一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略带些笑意看着他。 侍女想将他按倒下去,却是纹丝不动。 “公子还是躺下为好,伤口裂开,可不好处理!” 声如灵鸟,婉转轻柔,让人回味。 徐挽歌。 苏小楼这才回过神,胸前、后背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才发现自己全身包裹着治伤的布条。 也不敢再乱动,在侍女引导下躺了下去。 “我怎生在此?那些刺客……” 苏小楼声音有些沙哑,满腹疑问。 徐挽歌优雅的坐在床边,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 “公子安心养伤,这里很安全。” 她耐心的给苏小楼喂起药来。 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徐挽歌喂完药之后,不由苏小楼说,就径直离去。 行至前院,池边楼台上,她如往常一般,坐下抚琴。 一旁的老妇人见此,不解问道:“小姐,为何要救他?他身份敏感,若惹上麻烦,恐……” 徐挽歌停下手中琴弦,站起身,负手看着这深宅大院。 微微叹息一声,打断她道:“他很像二弟罢了。” 那老妇人愕然看向她。 见久无动静,徐挽歌回过头见她模样,一时间哭笑不得,“李嚒嚒觉得我做事如此没有分寸?” 那老妇人一脸我觉得很像的样子,口中却道:“老奴不敢!” 徐挽歌轻笑了两声。 “老师就是被他带人掳走的。” 老妇人闻言一脸震惊,不等她问,徐挽歌接着道:“老师失踪,全教上下人心惶惶。也是前日灌醉了端木成风,无意探得消息。与我猜测的那般,教中定是出了奸细,可惜教主并没有将此当回事!” 说完,徐挽歌沉重的叹息一声。 教中的内斗,争权夺利,让她感到了一丝厌倦,当年那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圣火教早已不复存在。 老妇人一惊,连忙说道:“为何不严加审问,找出圣王的下落?” 徐挽歌苦笑不已,轻轻摇摇头道:“李嚒嚒,这不似打杀。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问出一个字。” “那要怎么办,就这样养着他?”老妇人干瞪眼道。 “我自有计策,李嚒嚒准备好足够的人手,待我探得老师的消息,免不了一番厮杀!” 闻言,老妇人脸色才平静下去,点点头告退,离开了阁楼。 苏小楼没死,具体那天发生了什么,侍女都是统一的说辞,那日见他血肉模糊倒在院中,被人发现后及时医治,保住了性命。 就这样,在挽风阁待了两日,传信回了镇北将军府,他才被镇北将军府的人接走。 自始至终,他都没再见到徐挽歌,许多疑问也只得压在心底。 杏儿见自家少爷伤成了这个模样,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总是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回木南镇。 每当这个时候,苏小楼心中微叹,惹下的麻烦,不处理好,回到木南镇恐怕也落不了好。 只是不能给这丫头说清楚罢,不然她恐怕睡觉都睡不心安。 也只能微笑回答,伤养好了就回去。 对于莫家军余孽的审问简报,每隔两日都会有陷阵营的传令兵送来,他阅读完后,传令兵当即烧毁才会离去。 逐渐的,事情的脉络开始清晰起来。 老瘸子师父说,莫家军并没有明面打散那么简单,至于如何不简单,也只是语焉不详。 他曾多次叮嘱过苏小楼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远离莫家军之人,不然那些东西,定会牵连到他,枉送了性命。 所以,那些东西,是什么呢? 值得这些人花如此代价来杀他,武功秘籍肯定不会是。 谋反证据也不可能,这些人明显就被朝廷视为的心腹大患,竟然动用数万大军来拿人,与明面的反贼无异。 而且经过审问,他是去了石涧崖,这些人才决定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都要杀了他。 记得老瘸子师父曾说过,去往石涧崖要低调,莫要在里面停留太久。 综合这许多零碎的线索,存在合理的可能,就是石涧崖存放着那些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可能是两种。 其一,某个京城大人物极其重要的物品,牵扯太广;其二,财宝,数量大到令朝廷都动容的财宝! 这些苏小楼都毫无兴趣,他又再思考那日前往卓名轩发生的事,自己明明叮嘱那元偏将,尽快抽调人手跟自己来,为何无增援,自己差点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脑中闪过那白发老太监阴郁狡诈的面孔,闭上眼叹息一声。 自作饵后,被这老太监算计了一把,挂上了鱼钩,拿去钓大鱼了。 都说朝堂似深海,果然不假。 与这些老成精的人相比,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些。下定决心,往后定不能再掺和这些事,不然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第43章 寺庙相遇 休养了一月有余,苏小楼才能下地行走。 又是一年年中时,夏日的燥闷让他在府中有些待不住。 但又不敢乱出府,生怕被人盯上。 直到镇北将军府的徐管家从河间府归来后,见苏小楼如此狼狈模样,也暗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此能折腾。 不过想到当年苏然与大公子萧放二人将木南府搅得天翻地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见他每日呆在院中烦闷,便划拨了一批内卫给他差遣。 有了护卫,苏小楼干脆带上杏儿到郊外踏青。 杏儿听说城外山上的天龙寺很灵验,提过几次。 干脆就往天龙寺方向而去。 出发不过二三里,陷阵营派了十数个军中高手身穿便装前来保护他。 苏小楼只得叹气,那老太监算是盯上他了,难道还要将他挂上鱼钩去钓鱼。 想到此处,他缩了缩脖子,说不怕是假的。 打定主意待伤再好上几分,便立即离开木南府。 许久不出城,树木都变得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灌木丛中绽放着各类花朵,蝴蝶、蜜蜂交错其间,不知名的鸟儿叫声此起彼伏。 不是三月阳春,更胜阳春三月。 前往天龙寺祈福还愿的人颇多,官道上都是来往的车队。 天龙寺位于木南城外,南十里的天龙山上,依山而建,比木南城的历史还要悠久。 传说是数百年前密宗所建,大夏王朝占领木南城后,由禅宗接手,进行修缮扩建。 以至今日的庞大规模,僧侣过千人,香火鼎盛。 苏小楼站在天龙寺山脚的石梯前,脑中浮现书中对于天龙寺的简单描述。 从山脚石梯而上,并无车行之路,只能从这五六丈宽的白玉石梯往上爬。 可见山脊上金碧辉煌的寺庙宫殿群,颇为壮观。 山脚有抬轿的力士,家境优厚的还愿者,都是在此乘坐轿子而上。 普通轿夫是无法承受如此强度的抬轿活,所以山脚很热闹,都是在等待抬轿的力士。 更多的人,为步行而上。 怕杏儿受不了,准备给她叫个简单的滑竿,她死活不愿意。 此去长达五里不断的石梯,这丫头就是死犟。 不出他所料,杏儿爬了两里路,已经是双脚发颤,怎么也爬不动了。 见此苏小楼只得背着她继续往上爬。 小丫头羞得将头埋在苏小楼后背,刚才大言不惭之语,让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好一会,这丫头才从情绪中缓过来,紧紧搂住自家少爷的脖子,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到达寺庙的广场,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小丫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少爷。 苏小楼觉得有趣,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子,哈哈一笑,朝寺中而去。 带着杏儿将天龙寺开放的地方逛了一遍,就前往大雄宝殿上香。 上香之人很多,排了长长的队伍。 杏儿去排队,他则坐在树下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悠然自得。 本来是大雄宝殿殿外值班和尚的位置,去了一趟茅厕,回来见一个气质不凡的青年躺在自己位置上,‘阿弥陀佛’一声。 和尚并没有叫开苏小楼,而是认真站在一旁开展自己供香客咨询的工作。 “苏公子!” 苏小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股特别的淡香味钻入鼻中,这才睁开眼。 美到不可方物的徐挽歌,恬静站在自己跟前,略带些微笑看着他。 见他睁开眼,徐挽歌打趣道:“公子好雅性!” 苏小楼这才发现站在一旁为香客讲解的大和尚,立即起身向那和尚歉意道:“大师,你请!” 那大和尚笑着阿弥陀佛一声,“施主,不碍事!” 苏小楼抓了抓脑袋,见得杏儿已经在拜佛上香,便没了进去的心思。 “徐大家也来上香?”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说的,毕竟救过自家性命,不打句招呼,也说不过去。 闻言徐挽歌抿嘴一笑,心道我不是来上香,莫非是来这赏花的吗? 此人,也有局促的一面。 “公子大家大家的唤奴家,太生份了些。也算的相熟,若公子不嫌弃,以挽歌相称就好!” 言语间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真是个红颜祸水般的女人,苏小楼暗道。 心里都有动心之感,得离她远一些。 “哪敢嫌弃,徐大……承蒙挽歌小姐看得起在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上次救命之恩,尚未来得及感谢,他日必定亲自登门谢访!” “何须他日,公子可上完香火?若不嫌弃可一路同行。” 见她温婉的笑意,明亮真诚的眼睛,不似作假,一时语塞,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时杏儿从大殿里上完香出来,唤道:“少爷,您怎么不进去?” 苏小楼这才缓过尴尬,笑道:“少爷不兴拜神佛!” 杏儿恍然,见一旁的徐挽歌,她都看得挪不开眼。 心里直呼这姐姐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长得真好看。 “少爷,这位神仙姐姐您认识呀?”杏儿小声在他耳边小声好奇问道。 神仙姐姐,苏小楼心里苦笑,点点头。 见徐挽歌依旧看着自己,实在不好拒绝,便道:“挽歌小姐请!” 徐挽歌随从的一个侍女,不过见那侍女装扮利落,腰间跨着短剑,步行姿态与呼吸协调到了一种极其自然的状态。 竟然在无时无刻运转内功,令苏小楼颇为好奇。 老瘸子师父曾说过,这天下有一种神奇的功法,可全天不停的修炼,吃饭、睡觉、赶路……不会停歇,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如此奇功。 怪不得,徐挽歌只带一人就敢来这天龙寺,这侍女恐怕武学造诣还在他之上。 这徐挽歌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个侍女都如此极端的厉害。 当下对她的忌惮更深,上次挽风楼的刺杀,她玩的是不是苦肉计不得而知,但肯定没这么简单。 再次打定主意离她远一些。 行至天龙寺外一里的观景台时,她提出休息片刻,一行四人走向一旁的亭子中。 那跨剑侍女拿出一张丝绸彩布垫在石凳上,徐挽歌这才优雅的坐了上去。 见雄伟壮观的木南府尽收眼底,徐挽歌不禁感叹道:“不识木南真面目,只缘身在楼阁中!” 这女人倒是好才气,这种诗文话题他接不了,只得笑着附和。 “公子笑而不语,是有何独到见解?” 面对徐挽歌的发问,他一愣,心道我有个锤子的见解。 “挽歌小姐之语,让我想到了井中之蛙,不识宇宙之辽阔。” “公子比喻甚是有趣。井中之蛙,倒也贴切。”徐挽歌说着,越加觉得这比喻的妙处。 这方世界没有井底之蛙的典故? 苏小楼张了张嘴,想解释来着,不过估计越解释越乱。 只得干笑了下,不再言语。 …… 就这样停停走走,与徐挽歌结伴回了木南城。 到分别时,苏小楼都没有发现,他与徐挽歌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放松,心情也愉悦不少。 潜移默化的变化,身为情绪的载体,是很难察觉罢了。 第44章 杏春集会 第二日,府中下人送来一张请帖,依旧是那淡淡的香味。 请帖上的字非常柔媚、圆润,应是徐挽歌亲自书写,末尾还有一个特殊的符号印记,兴是个人习惯。 大意是,明晚赏月诗会,邀请他前去。 原本没什么兴趣,丢在一旁。 不过脑中闪过徐挽歌那绝美的身影,昨日与她从天龙寺一起走下山有说有笑的场景,心中生出些别样的滋味。 将那请帖又看了遍,最终还是放在了桌上,去院中练起了枪法。 府中内卫见苏小楼枪法、刀法、棍法等无一不精通,时常有三两人结伴前来讨教。 苏小楼来者不拒,互相切磋。 所住的院子都成了演武场,许多侍女、仆人闲来无事都会来观看,一时间倒也热闹。 因为大家都知道,住进府中的苏公子为人和善,气度不凡,几乎不会苛责下人。 没有架子,所以府中接触他的人都很尊敬他。 又过了一日,刚与几个内卫高手畅快的打了一场,洗了个凉水澡。 杏儿仔细给他擦干头发。 忽然瞥见桌上被书压着的请帖露出一角,心里微动,一股子莫名的期待感浮上心头,怎么都压不下去。 作画间也心不在焉,难以入境,干脆放下笔。 老瘸子师父说过,念头不通达,习武之路多坎坷。 神使鬼差去换了身昂贵的黑色丝绸玄衣。 自从上次花了大价钱给自己和杏儿每人定了几套价钱不菲的衣裳,由于穿起来太过招摇,而且他也不怎么在乎衣装,所以几乎没穿。 这黑色玄衣穿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冷酷起来,杏儿眼中都冒出了小星星。 仔细给自家少爷梳了一个严谨的头饰,并取出了从未穿过的黑色长鞋服侍他穿上。 在门口扶着门框,呆呆的看着少爷出府,都没人影了也没回过神来。 前来送水果的将军府侍女拍了一下她,笑说:“傻看什么,你家少爷都走了。花痴!” “小倩儿,你找打!” 杏儿被说破心思,恼羞成怒,佯装打人之势。 倩儿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两人在房中追逐打闹起来。 苏小楼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朝杏春阁方向去。 杏春阁位于木南府,文南湖畔,接穿城而过的文南河。 因一旁一株古杏树而得名,是挽风阁在木南城一处重要的产业,主要用于承办各种节日诗会,接待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的地方。 今夜是木南书院建立三百年的寿辰,所以热闹非凡,人潮涌动,多是木南城中的学子、才子。 更有木南府学正、几大书院的院长、极富盛名的几个大儒、翰林学士等等坐镇。 是为木南府文人最隆重的集会。 杏春园内今夜来的人许多都是实权派的大人物,容不得半点闪失,两府衙门的人早早做了准备,巡抚司还调来了大量的铁剑营骑兵,巡防周围街区。 这也是苏小楼看到有大量士兵巡防的原因。 木南府不似南边的大城,这里是大夏与塞外各族暗里较劲的交汇点,动不动就是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所以稍大一点的节日、聚会,都是如临大敌。 都说木南府知府、巡抚比京城的顺天府府尹还要难做,稍不注意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这一郡府配套两套行政班子,放眼大夏,仅此一例。 而且其中一套还配备战斗力极强的军队。 另一套虽然没有军队,但是其通判司、刑典司的捕快是整个大夏大府中最多的,比京城都高出十几倍。 这种怪象也就木南府独此一份,可见其特殊。 兴许是举办集会的原因,整条街道都被清空,但是河岸两边聚满了吃瓜群众。 这种文人聚会,被读书人用华丽的辞藻修饰到了极致,所以总会令人有所向往。 侍卫查阅了帖子,苏小楼得以顺利进入杏春园中。 建筑规模极大,为文南湖约三分之一湖岸的范围,按照皇家园林的规制建造,显得极为大气。 杏春园的主体为杏春阁和文南岛。 由于文南岛去年失火,还在修缮中,因此本次赏月诗会和木南书院纪念文会在杏春阁举行。 杏春阁有六馆八堂,可容纳千人之数。 院中灯火通明,文人墨客学子各聚在一处高谈阔论。 有三五成群围坐亭台、聚于树下;有十数人坐在堂馆内喝酒品茶;也有精通音律、戏唱之人同台切磋;堂馆书桌前,聚有围观喝彩之人,论画说书法;有二三者围棋对弈,精彩之处引得多人围观谈论…… 好不热闹。 苏小楼左右逛逛,也觉得些新奇,这古时文人聚会确实高雅有氛围。 见他长相、穿着、气质均不俗,前来客套之人也不少,他都是笑而婉拒。 听得钟声响起,许多人顿时朝一旁开阔地园林围了过去,苏小楼远远的看着。 长串的灯笼从高处放下,才看清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台子,像是搞开幕式一般的仪式。 他也无甚兴趣,继续往里逛着,人也逐渐少了起来,有侍卫跨刀持剑站立在步道、楼房阴暗处。 防备森严,但并不阻止过往的文人书生。 湖边步道旁的精致楼房里,依旧灯火通明,有许多衣着华丽之人在里饮酒作乐,有舞女起舞助兴。 这些应该是权势阶层的汇聚之所。 在往里走约十数栋房屋,一道巨大的月门矗立在湖边步道之上。 月门顶端刻着:杏春阁。 见五六个侍卫守在门口,他以为不让进,便转身准备离开。 “公子请留步!”侍卫叫住了他。 苏小楼疑惑转身,那侍卫小跑过来行礼道:“公子可是来参加杏园阁的赏月诗会?” “应该是吧!” 因为已经入了园。 而且刚才听闻几个书生讲,今晚主题活动有三个,他都有点迷糊了。 那侍卫闻言有些诧异,恭敬道:“公子可否出示请柬?” 那侍卫检查苏小楼请柬之后,态度由恭敬变得热情起来,腰弯的更深:“公子里面请!” 被那侍卫引入院中,只见阁楼下是一由薄纱丝帘垂下包围的大殿,周围过道均站有长相不俗的侍女。 与那挽风阁水中楼风格倒有几分相似。 穿过那丝帘,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 是为连续的宽阔大厅,里面有溪流弯绕而过,精致木桥搭入木台之上,每个木台放有一张条桌,坐着五六人。 放眼望去,有十五六桌。 十几个穿着妖娆的侍女穿梭其中,送酒斟茶,添些水果小吃。 正中间稍低的圆形木台上,九名堪称顶级的舞女正在跟随乐曲的节拍,跳着宫廷舞蹈。 正端头,两边木梯上有半丈高台,高台上与那日挽风阁内的湖中大殿基本相似。 两梯中间是一青石石台,栽种些花草。 奢华到了极致。 见场中人穿着华丽,谈吐不俗,应该都是木南府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 高台上围坐的都是年纪偏大的中年人和老头,少有年轻人的面孔。 苏小楼左右看了看,见台下左侧角落还有一张空桌,就自顾坐了上去。 侍女立刻送来茶水点心。 饶有兴趣看着这算是权贵阶层的顶级聚会。 戌时过了一半,一个身穿宫装的美丽女子宣布诗会正式开始。 众人均起身喝彩。 第一个节目是挽风楼的舞蹈大家表演舞剑,舞剑者叫什么名字他没听清楚。 吩咐侍女送来了一壶酒,浅尝了几口,比木南镇的梨花酿好喝,但却没有梨花酿的醇厚味道。 见此女,中央舞台上舞剑,动作如同飞燕般轻盈飘逸,又如同深渊边上起舞,充满了危险和美感。 在视觉上极具观赏性,而且剑招路数连贯,许多绝妙的舞姿蕴含着的杀机。 此女定是剑术高手。 隔得太远,周围喝彩声嘈杂,所以他并不能确定此女是不是内家高手。 若是,这挽风阁当真有大问题,不过此等庞然大物在木南府会不被察觉? 其中定有一番隐秘。 第45章 一曲八音 节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都是挽风阁擅长的歌舞、填词等游戏。 高台上几位老者突然相互吆喝出了楼,应该是去给外面的书生文人打打招呼。 作为一方权威,还是很有必要的,套路应该都是大差不差。 苏小楼感觉也差不多了,喝了一口酒,正欲起身离去。 忽然一个绣球被丢到他手中,刚才注意力全部去欣赏曲子去了,没搞清怎么回事。 迷茫的看了看,见所有人将目光聚焦于自己,感觉莫名其妙。 不过他内心强大,准备将那绣球放下离去,一旁的侍女赶紧小声对他道:“公子,绣球最后一刻在谁的手里,谁就要作诗一首或者表演一个节目!” “一定要做?”苏小楼皱眉道。 侍女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 周围之人见他久无动静,又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倒也没有挑衅,责怪之意。 离得稍近的书生朝他拱手道:“这位兄台,你可要快一些,再过十息,要罚酒半壶!” 苏小楼正想问罚酒后是不是就不用出节目,谁知另外一瘦小书生接过话道:“对啊,兄台,你可要快些,上次我喝了六壶酒才作了一首上元词,醉的不省人事,惭愧、惭愧!” 感情这整不出来就要一直喝酒,这些读书人也挺会玩。 当然也有好事者,已经幸灾乐祸,看起热闹来。 苏小楼寻思着家里着火了,遁逃? 却见高台上那道丽影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热,打消了遁逃的念头。 正在这时,门外管事高声道:“天龙寺言信大师到!” 顿时场中议论纷纷,均是起身行礼。 不是,这和尚也能来参加这种文人聚会? 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麻布僧衣的中年和尚,耳垂如弥勒佛一般下垂,面目正气和善。 朝众人客气的打招呼,隔得近之人纷纷行礼喊道:“大师!” 中年和尚走到高台上,上面的老者均是起身迎接,寒暄了好一会,才又坐下。 然后走出一个管事站在高台上大声道:“到哪位才子表演才艺?若能得鸣院长点评一二,许老夫子、邓荣学正大人合作的木南狩猎图作为彩头!” 台下顿时抽了一口凉气,刚才互相推脱绣球,此刻已经是后悔得直掐大腿。 如此一个露脸机会就此错过,实在可惜。 众人又只得将目光投向苏小楼。 他见众人眼中吃味之色,还寻思着将绣球送人算了。 又见坐在正中被群星捧月一般的徐挽歌不住向他投来目光,有好奇,也有期待。 咬咬牙,大步走向高台之上。 他往那一站,高台上的木南府名流均是眼里一亮,好一个少年郎,英气逼人。 刚才灯光昏暗,台下众人看不太清楚,得见此人长相气质皆超凡脱俗,有欣赏当然也有不屑一顾。 众生之相罢了。 那管事看了看书册,一脸怪异,但还是高声道:“河间府人士,苏小楼!” 顿时,下面一阵哗然,此人竟然连功名都没有,如何进得来这杏春园。 一时间各种猜测诋毁皆有之。 首座上的儒帽白衫老者也微微皱眉,向一旁徐挽歌问道:“徐大家,此子是何来路?” 徐挽歌笑道:“高老,此人是镇北将军府萧十一的义弟,与端木王府关系密切。虽无功名,却满腹才华。” 当然徐挽歌的满腹才华不知她从何得知,亦或是想报那晚破坏她好事之仇,让他丢丢脸。 苏小楼如此想道,因为他听力极好,注意力又在徐挽歌身上,自然是听得二人对话。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底细,这样也好,至少现在未完全暴露出来。 只要处理好莫家军余孽之事,定无后顾之忧。 “噢,能得徐大家如此推崇,想必不凡!”高老颇为意外徐晚歌的态度。 其余人闻言也好奇起来。 隔苏小楼稍近的老者对着苏小楼道:“后生,可想好?诗词曲艺皆可,棋艺就免啦,我等这把老骨头恐怕难熬到半夜!” 此等洒脱之语,惹得边上几个老者也开怀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苏小楼是赶鸭子上架,余光瞄向四周,见一把古琴放在窗下桌上。 心里有了计较,对那老者行礼道:“老先生,晚辈有幸得见言信大师,回想家师多次说起天龙寺八百武僧护武帝的义举。也多有神往,曾写下一曲《天龙八音》以表崇敬之意。今抛砖引玉,献丑抚琴一曲!” “抚琴!”那老者闻言,眼睛一亮,觉得有趣,以往都是些书生作词写诗,大多无病呻吟,鲜有佳作,当即笑道:“好,好,看你这后生有没有本事将那木南狩猎图拿去!” “晚辈尽力而为!” 苏小楼处事不惊,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言信大师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小楼,将手腕手串取了下来,交予那管事,并吩咐了几句。 此举让众人惊讶不已,因身份地位的原因,只有那首座高老、许老夫子、邓荣学正和徐挽歌才有资格与言信大和尚说话。 当然刚才与苏小楼说话的鸣院长也有,只是他与高老不对付,自顾坐到最末尾之处。 几人也只是目光交换了下意见。 管事用托盘装着言信大师的佛珠走到场中高声道:“若苏公子琴艺能得认可,这串言信大师随身携带佛珠也作为彩头。” 说完,将佛珠举到四周,让台下众人看个清楚。 台下又是一阵悸动,更加懊悔者比比皆是,以往想求言信大师的符纸都极难,更别说佛珠了。 不少人向苏小楼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此时,侍女摆好了琴桌,放置好了古六弦琴。 古琴、二胡和笛箫是苏小楼唯一的业余爱好,前世是他独处解忧的良药。 双手放在琴上,左右轻试琴弦,声音杂乱。 有场中老者眉头微皱,这后生会不会弹琴? 徐挽歌见此,微微露出些惊讶,与众人说道:“抚琴者,能试琴者,均为大家。如此看来,苏公子琴艺造诣不低!” 见得徐挽歌如此说,众人都好奇起来,此子能不能给大家一个惊喜? 台下众人有为苏小楼捏一把汗的,也有幸灾乐祸者。 因场合有太多大人物,所以并无人敢出言讥讽催促。 苏小楼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渐入状态。 手指快速来回拨动琴弦,急促的琴声仿佛将军对垒前的紧张时刻。而后入了低音,若将士视死如归的冲锋。 澎湃炸裂,气势恢宏,荡气回肠。 一时间,场中安静到了极致,都是极为不可置信天下间有如此美妙、磅礴、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一层的乐曲,内心的共鸣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挥斥方遒。 少年气盛,也处幻想中,立于天地,立不世功勋。 苏小楼已经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立于山巅,看尽这世间美景。 随着最后一段高低错落之八段琴音循环落下,天龙八音全曲随着苏小楼按压琴弦戛然而止。 顿时,台下开始议论纷纷,处于震撼中还未走出之人与身边同伴感叹道:“这曲子压迫之感如同面对千军万马,当真是了不得。” “是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穿透胸膛,荡气回肠。” “当年中举,吾都未曾这般热血沸腾过。” “此人大才!” …… “晚辈献丑了!” 苏小楼起身对台上众人行礼道。 那高老长呼出一口气,抚须赞赏道:“琴之技艺虽只能算的中等,但是却能作出如此音曲,也可窥见这后生的不凡!” 那言信大师点点头,极为赞成,他也是音律大家。 此曲杀伐之意太盛,最后平缓之处仿佛顿悟,与天龙寺八百武僧护武帝后,每日念经超度犯下的杀戒极为契合。 “此子不凡!” 简单四字可见言信大师的推崇。 场中众人均赞不绝口。 此时苏小楼已经下了高台,坐在原来的位置。 今夜,已无悬念,他抢了这些青年学子、文人的风头,已无人能盖过他。 除非下一节目,有人作出契合今日场景之绝唱诗词。 第46章 所托之事 毕竟是抢了风头,将今日集会的才能展示拔高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这让大部分人都没了出手的心思,毕竟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心里有数。 若是强行为之,那真是献丑罢了。 所以苏小楼反而被冷处理,无人恭贺拉近乎,仿佛刻意冷淡刚才之事。 苏小楼也乐得清闲,见下一个节目开始热闹有气氛起来,无人在注视自己,就悄悄出了杏春阁。 走在文南湖畔,听见湖中传来远处游船微弱的戏曲之声,也用类戏曲的腔调哼唱起大明送葬曲。 倒也一番趣味。 忽然他停住脚步,沉声喝道:“谁?” 只见从灯光阴影下,如同鬼魅一般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徐挽歌的侍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若草木坚石一般。 苏小楼飞刀捏在手中,如临大敌,全神戒备,以防此女突然暴起。 那侍女却生硬道:“我家小姐有请!” 苏小楼不敢大意,因为他感到了对方的杀气。 虽然他不信挽风阁敢在这种集会上对他动手,而且似乎也没必要,不然上次救自己干什么? 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家中有事,改日再行拜访挽歌小姐!替我向你家小姐告罪。” 说完不等侍女回应,便大步朝人群密集之处走去。 同时也在自我反省告诫,以后长剑应随时傍身。 切不可心有怠慢,毕竟自己这段时间莫名其妙惹出的事太多了,还杀了不少人。 入了集会人群他这才稍稍放心,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为妙。 从大门走肯定不安全,寻思刚才闲逛时,临近河边的步道是接文南河河边街道。 当即寻到位置,见四下无人,正欲翻过围墙。 “公子,当真闲情雅致,在这赏园观景!” 突兀声音不是苏挽歌又是谁。 苏小楼惊讶之余,这女人怎生寻到此处。 “哈哈,挽歌小姐说笑。” “公子不喜集会,大放异彩?”徐挽歌揶揄浅笑道。 “挽歌小姐莫调侃我了,我本一山野村夫。打打杀杀还行,吟诗作赋就贻笑大方了。” 不知为何,苏小楼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二人也在言语中漫步在湖边步道上。 “公子莫要自谦,那天龙八音又岂是等闲之辈能写出!” 苏小楼好奇问道:“我琴弹得不好?” 徐挽歌抿嘴一笑,看得苏小楼内心悸动,装作平常面目。 “挽歌实说,公子可不要生气。” “无妨,无妨,我求之不得。这琴乃我自学而成,也不知好坏,能得挽歌小姐指教也是幸事。” 见苏小楼说的认真,不似作假。 “自学。”徐挽歌惊讶一声,转而似有所想,这苏公子奏琴之法确实一般,“难怪,不过自学能到如此地步,也远非常人能及。” 话说着,徐挽歌将他抚琴的缺点一一道来,均是对于古琴的弹奏方式上的不足和错误。 对于天龙八音,她是半点不敢评判,因为如此神来之曲,她觉得她没资格去评判。 两人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又如同一对神仙眷侣一般,闲步在湖边小道上。 在灯下,仿若画中人一般不真实。 ……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深夜,杏儿这小丫头与府中常来送水果的一个小侍女躺在睡榻上呼呼大睡,兴是玩累了。 毕竟杏儿还小,少女心,这小丫头是她要好的玩伴。 想到此处,唤来管事,将这叫倩儿的小丫头调到这边院子差遣。 不然这小丫头夜不归宿,回去肯定要被重罚。 深宅大院,多是残酷的。 苏小楼喜静,打发走了丫鬟和仆人,调个丫头来,也是合理的。 那管事应了之后,即刻去办理了。 不过半个时辰,还在书房看书的苏小楼就见到府中下人将小丫头的行李送了过来。 这将军府当真治家严厉,办事效率极高。 第二日,打坐到中午,杏儿叫他吃饭这才停止灼月六玄功的修炼。 倩儿能调到这院子,显然是极为开心的。与杏儿服侍苏小楼洗漱后,就一起坐下来吃午饭。 因平常也常留倩儿吃饭,并不避讳尊卑之别,苏小楼的思想里也没这些封建礼仪。 刚抬起碗,徐管家就来寻他。 见到徐管家,倩儿吓得一哆嗦,慌忙放下碗筷,低着头站在一边。 徐管家很诧异苏小楼让两个侍女与自己同桌吃饭。 当即笑道:“你这小丫头,我会吃人吗?” 倩儿不敢应声。 苏小楼这才示意拿碗筷的杏儿将倩儿拉到饭桌上。 徐管家也不客气,拿起米饭吃了起来。 “今日来寻公子,想麻烦您一件事!”徐管家吃了两口菜,扒了半碗米饭才说出此行目的。 苏小楼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徐管家何等人物,岂不会看不出苏小楼之意。 颇为意外道:“公子要走?” 苏小楼轻叹了一声,“离家太久,得回去了。” “那公子可能走不了!” 苏小楼一愣,不明所以。 见状,徐管家接着道:“若是公子回京参加苏大公子的婚礼,应该是还可。若是回河间府,难!” “这又是为何?”苏小楼就奇怪了。 “公子还记得南悦城……之事!”徐管家顾忌两个丫头在,说出来并不恰当,停顿了一下,似有所指。 苏小楼眉头紧锁,喝了一口菜汤,“京城来人了?” 徐管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心里感叹这苏小楼年纪轻轻,心思之缜密,只需一点,就能看到全局。 萧十一带了那么多士兵去河间府,肯定不是去缉盗、抓捕刺客之类的,定是去剿灭反贼,恐怕与那南悦城之人有大关联。 一时间也头痛不已。 用过饭后,徐管家入了茶室。 “那看来是走不了。徐管家有何事,无需客气,尽管说就是,只要力所能及,定倾尽全力!” 徐管家点点头,“公子昨夜去杏春园可曾听说一二?” 苏小楼笑了笑,道:“我本粗鄙之人,不喜读书,舞刀弄枪还行,哪能混到那些读书人中!” “公子说笑!” 徐管家却是不信的,长叹了一口气,“西边战事要起!” 苏小楼对这些也不太了解,这大夏王朝不都是北境边患吗? 怎么又扯到西边。 见苏小楼一脸茫然,徐管家解释道:“吐谷浑年年进犯边关,皇帝决心一劳永逸解决西境隐患。已经下旨,命我府大爷为西路军大将军,带领十万虎奋营立刻动身前往西境。” 说到此处,徐管家脸上闪过些莫名的哀伤,却是由内而发。 “是不是这府中大阿爷……” 徐管家点点头,“大阿爷已经年过七十,征战沙场数十年,落下一身的病。已有几年未出过府,此去应是回不来了。哎,我十三岁跟随大阿爷驰骋疆场,想不到他最终也要埋骨战场!” 苏小楼就奇怪了,问道:“这大夏将才济济,为何必须萧家大爷去。皇帝如此凉薄,都不肯给萧老将军一个晚年?” “公子慎言!”说着指了指门外。 苏小楼这才意识到自己编排皇帝,极为不恰当。 “公子有所不知,现在西境虽是端木家几个后辈在主持,防住吐谷浑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要深入吐谷浑腹地,就非常艰难。吐谷浑位于高原之上,环境恶劣寒冷,寻常人和马匹到上面,均会出现浑身无力、呕吐不止。因此西军多次尝试都无功而返。” “皇帝等不及了。”说着徐管家又是一阵长叹。 确实高原作战,与北地天差地别,当下也明白缘由。 “萧家大爷有吐谷浑腹地作战经验?” “当年大爷带领萧家六万子弟兵攻入吐谷浑都城,若不是京城惊变,皇帝连下十道金牌强令萧家军撤军回防京城,吐谷浑岂会这般坐大!” 说到此处,徐管家胸中郁结,似乎对此耿耿于怀。 “徐管家也要随军同行?” 徐管家闻言一愣,放下送到嘴边的茶杯,脸上罕见出现落寞之色,站起身来,看着院中的紫竹久久不语。 “我命是阿爷救的,他对我如同再生父母。我必须亲自将他的尸首带回家乡。” 此去万里,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本可不为,却必须而为,是愚忠? 不是,是忠孝须两全罢了! “徐管家忠义,小楼佩服!徐管家有何事尽管吩咐即可。” …… 第47章 此去半生 徐管家和萧老将军走得很匆忙。 第二日拂晓,镇北将军府前街,站满了妇孺老少和虎贲军的将士。 石狮披戴着红花,管事点了爆竹,正门口放着一盆炭火。 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色战甲的老者跨过火盆。 一旁的虎贲军参将立刻牵过来战马。 那老者步履有些蹒跚,却精神抖擞,先将一柄华丽的宝剑挂在马鞍上。 他就是萧家大爷,镇北将军萧湛的大哥,受封一等忠勇伯的萧慎老将军。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是大夏王朝一代传奇。 不过深居简出十余年,鲜有人知道他罢了。 一旁同样身穿战甲的徐管家,欲扶萧慎上马,却被他推开了。 老将军一个熟练的跨马动作,洒脱的骑上了战马。 谁说将军老矣? 随着萧慎的一声令下,他首当其冲,牵动缰绳,御马而出。 在镇北将军府数百亲人的目送下,萧老将军神色坚定,义无反顾前往战场。 只是许多萧府的妇人,面上悲戚,还有小声啜泣者。 似有悲壮之感。 徐管家路过苏小楼面前时,用眼神朝他打了个招呼。 苏小楼回应一个笑容,示意他放心。 祝愿他们能有好运吧! “少爷,那红布盖着的是什么东西?”杏儿追上返回将军府的苏小楼好奇问道。 “棺材!” “棺材。”杏儿一哆嗦,满是不解,“不是说萧老将军出征吗,为何要拉一口棺材?” “抬棺出征!” 杏儿似懂非懂。 “难道萧老将军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死在战场上?” 苏小楼笑了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生出些感叹道:“是啊,必死之局。也有破釜沉舟之意。” 杏儿吓得大惊失色,“呀,知道会死为何还要去?” “你还小,长大了或许就懂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远比死亡更重要,也更可怕。” …… 中午些时,与徐挽歌约定好,跟她学习古琴技艺。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苏小楼就是压制不住心中情绪。 一个人悠然出府,还是朝挽风阁而去。 说明来意后,被一女官带入一片园林中。 徐挽歌身穿白色绣?,衣襟袖口内褶裙均纹有走兽图案,配以简单银饰,腰间捆着淡青色丝带。 顿生碧玉怜惜之感,别有一番意味。 左手持着一把精致的团扇,坐在池塘边喂着小鱼儿。 苏小楼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坐在不远处的亭台石凳上瞧着。 待徐挽歌身边侍女提醒她,她这才起身,朝苏小楼走来。 “公子来了,为何不言语一声,让挽歌怠慢!” 她说话语气总能让人感到很舒服。 “打断别人的乐事,是非常不礼貌的。” 徐挽歌一愣,笑道:“公子哪里看出为乐事?” “感觉吧。平时见你虽如沐春风一般,风平浪静之下却心事重重。刚才才觉得挽歌小姐放下烦心事。” “噢,是吗?我都没有发现呀。” “嘿嘿,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 两人走在园林中的小道上,说着生活中的许多琐事,没有高谈阔论、诗词歌赋。 徐挽歌发现这一刻自己没有了负累,整个人莫名的轻松开心起来。 两人行至湖边小道,两旁鲜花五彩斑斓。 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萱草花正在盛开,苏小楼弯腰摘了一朵递给了她。 徐挽歌看着苏小楼递过来的花朵,脸微微一红,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在鼻尖闻了闻。 “这萱草花,在我的家乡,也叫忘忧草!” “忘忧草?” 徐挽歌些许好奇,见苏小楼不似胡编之语,这萱草在北地比较寻常见,何有忘忧之典故? “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 “可药用?” 苏小楼点点头,“我十岁时候,经常做噩梦,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师父就用忘忧草煮水给我喝,不过两月,渐渐轻身明目。” “想不到这普通的花草,有这般妙用!”说着徐挽歌美目一转,嘴角露出些笑意,接着道:“听公子说起小时候,似有怀念之感,可否说些童年趣事与挽歌?” “呵呵,童年呀,确实很多趣事,当然也做了许多蠢事!” …… 远处亭台之上,一老妇人看着两人深深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中年管事见此问道:“李嚒嚒何故叹气?” “小姐虽久居高位,自视甚高,常与青年才俊、达官贵人交集,识得人心,处事游刃有余。可是眼前此人,总感觉些不一样,希望她莫陷进去才好!” 那中年管事一脸惊讶,“不会吧,当年北地第一风流才子萧放都没能博得小姐欢心,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 “但愿如你所说的吧!” …… 两人停停走走,约莫两个时辰才回到徐挽歌住处,入了主题此行目的:学琴。 苏小楼坐在琴前,徐挽歌则坐在他身侧,她仔细用心纠正苏小楼的错误之处。 这一坐又是一两个时辰,直到侍女通知两人用膳。 两人才惊觉已经天黑。 徐挽歌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慢吞细咽,可称得上风景之说。 苏小楼习惯性的狼吞虎咽,他本性洒脱,自然不做作,令人生不出厌恶。 一旁的侍女丫鬟见此,在一旁偷笑。 徐挽歌神使鬼差的给他夹了些菜,静静的看着他吃着,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见她呆呆看着自己,苏小楼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不吃?” 如同孩童一般的下意识的发问,让徐挽歌失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端起小瓷碗,下意识又给他夹了许多菜。 饭后,二人又沿着湖中木制长廊散着步。 忽然徐挽歌轻哼起大明送葬曲的一段旋律。 苏小楼一脸惊讶道:“那晚你听见了?” 徐挽歌一个优美的转身,“此曲很新颖,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不似北地的风格,也是公子所作吗?” “不是,家乡传唱之曲!” “此曲名何?” “大明送葬曲!” “送葬?” 面对徐挽歌一脸的意外,苏小楼笑着赶紧道:“玩笑之语,玩笑之语。词曲名:此去来生!” “公子可真有趣!” 徐挽歌假装愠怒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暗思,此去来生,这名字当真如这曲风一般特别。 正想着,听得苏小楼用戏腔轻唱道:“花开又花谢,花漫天,是你忽隐又忽现;朝朝又暮暮,朝暮间,却难勾勒你的脸去半生……” 徐挽歌怔怔听着,只觉一音一字都拨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隐藏的淡淡的忧伤,竟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心中震惊,歌还有此种唱法,无论曲和词看似简单毫无章法,却能让人感到美妙至极。 这仿佛让徐挽歌打开了一扇音曲上的大门。 徐挽歌意味不明看着眼前迷一般的苏小楼,感叹道:“公子真乃大才!” “什么大才,家乡之曲罢了。若是挽歌小姐喜欢,还有许多呢!” “当真?”徐挽歌免不了惊喜。 “当然,不过这些曲子需乐器配合才能更好的抒发其中之意!” 话音刚落,徐挽歌就急不可耐拉起他小跑往自己住处而去。 一间颇具规模的乐室,乐器应有尽有。 苏小楼写下歌词后,只不过略更正了徐挽歌的旋律,她就能完整唱出这首此去半生。 而且细节处理得远比苏小楼完美,唱出后又是一番绝美的意境! 这当真术业有专攻,不愧是音乐上的大家,这让苏小楼都目瞪口呆。 此女一介青楼女子,虽卖艺不卖身,但终究是风尘女子。 能让这木南城中的大儒、名士都甘愿尊称她一声徐大家,可见她在歌舞上的天赋造诣之高。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苏小楼沉浸在弹奏古筝中,徐挽歌轻舞歌唱。 这一幕真如那画中,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 一旁的侍女都看得听得怔怔入神。 许多挽风阁之人闻声前来围观。 第48章 府中惊变 从挽风阁回到镇北将军府已经是半夜,将军府大门灯火通明,侍卫增加了许多。 正奇怪的苏小楼,走到自己住的院落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妇人的啼哭声。 走进去才发现院子聚满了人,杏儿和倩儿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 见到苏小楼,杏儿顿时喜上眉头,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屋里跑。 “何事如此慌张?” 还未等杏儿回答,府中几个老管事就欣喜喊道:“苏少爷回来了,苏少爷回来了!” 两个身着华贵的美妇从客厅的椅子上猛的站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抓住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弄得苏小楼一阵头大。 “管事!”苏小楼严厉喝道。 那老管事被苏小楼严厉的声音吓得一跳,慌忙躬身道:“这两位是府上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 两位妇人哭的撕心裂肺之态,估计也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富家小姐出身。 “两位嫂嫂莫哭,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来。”苏小楼安慰着将两位夫人扶坐到椅子上坐下。 看了一眼一旁的一群侍女丫鬟、老婆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出去候着。” 顿时一群人化作鸟兽,散到院子中去。 苏小楼毕竟是杀过许多人,若刻意,散发的气质很骇人。 杏儿端来了茶,倩儿给两位夫人递过了手绢擦拭脸上的泪珠。 苏小楼亲自给两位夫人倒了茶,两位夫人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心知府中应生了大事。 这徐管家和大爷才离开,府中就乱了起来。想起徐管家的嘱托,也是头皮一阵发麻。 这镇北将军府三代无一庸才,皆为忠心的国之良才,连同府中培养的下人也有一部分才气不俗。 这两任皇帝任上局势均比较动荡,镇北将军府只要是还能动的老少男人均在外为王朝奔波。 留得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在家,而且颇为怪异的是,萧家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女人却大多是毫无主见。 罕见有女流之辈能撑起家中繁重事务。 “徐管事去哪了?” 四下不见那徐管家的侄儿,便问那老管事。 “午时被十一爷遣人叫到了河间府。”那老管事小心翼翼回答。 苏小楼的气质与府中少爷、老爷一般,杀气很重,都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之辈。 加上萧府治家严厉,老管事不免生出些惧怕。 苏小楼心里都不知道如何评价,偌大的一个萧府,竟然沦落到他一个外人来主事。 帝国之幸事,也是王朝之不幸。 待两位夫人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才慢慢讲清了缘由。 府中大爷、二爷两房的长子,是为族中老大和老四,现今均在极南之地与南蛮打仗,多年未归。 两家各育有二子三女,均十一二岁。 这四子从小顽劣不堪,喜好舞刀弄枪,家中几个女流之辈如何能管教得住。 幸得府中大爷和萧十一在,方能约束。 可这大爷一早出征,还带走了萧府家务的主心骨,徐管家。 萧十一也外出执行公务数月未归,加之勉强能总领将军府大小家务的徐管事,也被萧十一唤到了河间府。 这四个少爷仿佛脱缰的野马,再无人可约束。 于是偷偷到城外将军府的养马场,每人强行骑走了两匹西凉马,说要去铁门寒关萧湛阿爷大将军处,建功立业。 等府中夫人发现,已经没了几人踪影。 将军府内卫几个统领已经带领大批人手在木南城北搜寻,至今杳无音讯。 心急如焚的两位夫人,婆家又远在京城,无人可相助商议,急的团团转。 只得按照徐管家临行前的嘱咐,在十一小叔子回府前,出了什么事就来寻苏小楼。 闻言,苏小楼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他是知道这萧府幼子,从小均接受骑射训练,每年都会参加府中组织的野外狩猎。 虽年幼,却具备极强的野外生存能力和精湛的骑术。 从两位夫人不见儿子算起,已经过了三个时辰。 而且如此迅速得手,绕过府中内卫,应该是蓄谋已久,按西凉马的速度估计已经跑出去百里。 府中内卫几乎不可能在木南城外搜寻到几人的踪迹。 但他也不敢露声色,生怕这两位嫂嫂吓出了个好歹,他罪过就大了。 只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堪堪将两位夫人安抚下去。 两位夫人却死活不愿意离开苏小楼所在小院,要在这等着消息。 这些女人虽无主见,倒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不是要硬逼着他出去找人吗? 苏小楼只得叫杏两人去收拾出房间。 这时府中一个内卫统领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他倒与苏小楼相熟。 见到苏小楼,仿佛有了主心骨,脸上浮起了一丝喜色。 苏小楼示意他出去说,毕竟才将两位夫人安抚好回房中歇息,若是再惊扰,估计又是鸡飞狗跳。 一行人到了将军府议事堂,因为那里有一张北境的详细地图。 苏小楼边走边安排道:“张统领,你立刻遣人将所有将军府内卫召回,几位少爷走失的消息严格保密,不得大张旗鼓。” 张统领本身就是一介武夫,哪里会思考其中门门道道,当即不疑,领命后下去安排。 对着一旁的三个老管事吩咐道:“要严格管控此消息,有乱在外面嚼舌根子的下人一律杖毙。避免消息过快走漏,威胁几位小少爷的安全。须知将军府仇人可不少。” 几个老管事闻言脸色一变,都是将军府老人,也属精明之辈,均点头应是。 到了议事堂,仔细研究了下地图,要前往铁门寒关,必须穿过两府十八州。 必经之路就是木南山脉和燕山山脉的交界处,宽度不足十里的天下雄关,玉门关。 玉门关离木南府两百余里,按照几人的体力精力,每日最多急行百余里就会吃不消。 按此算最快也要两天才到达玉门关,应该能在玉门关将其拦截下。 打定主意后,吩咐其中一名老管事立刻下去准备三十匹上等耐力更强的燕山马,配足十日干粮。 又与另外两名老管事做了详细交代,与匆匆而回的张统领前往将军府武库。 抽选了九名内卫中的高手,在武库中挑选了重兵器和弓箭后,趁着月色一人三马,疾驰出城。 抄近道前往玉门关而去。 一行十一人行了百余里,这才寻了一处水源稍作休整。 离木南府越远,越荒芜。 肥沃的土地长满杂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村子镇子。 鞑子和北蛮各族南下打谷草,玉门关周围能耕种的土地,基本荒废。 这片广袤的区域,人口也十不存一。 怪不得每年往南边的流民会如此之多,也就近两年少一些。 大夏三任皇帝皆为雄主,两任皇帝耗尽毕生精力解决了帝国心腹大患,匈奴和西夏王朝。 剩下的鞑子和大月族,虽无能力威胁到京师,但是时常南下劫掠,给大夏带来巨大的耻辱之余,造成的巨大损失。 已经让帝国财政捉襟见肘。 估计夏景帝已经是憋了一口气,只等消灭内部矛盾后,再转头来收拾大月族和鞑子。 北境逐年扩军,在木南府囤积大量粮食等物资,估计也是在为北伐做准备。 恐怕着急对吐谷浑动手,应该也是怕北伐过程吐谷浑趁火打劫,亦或者是要抽调西境军队北入。 这样说来,南面与蛮族莫名其妙打得热火朝天,是要将南面军队也抽调入北境? 这夏景帝不是单纯的想打击大月族和鞑子,而是要举整个帝国之力彻底消灭北方各族。 然后剑指苍山湖后,日益强大的女真各部。 难道说女真各部已经完成了统一,继承了西夏和后金的政治遗产和遗愿? 客商之间流传女真部落要称帝的消息,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 称帝,是大夏帝国不可逾越的红线,也是那道千百年流传的民谣禁区。 苏小楼一时间转过很多念头,不过又自嘲了一下,这些跟自己何关。 第49章 失约佳人 张统领喂了马匹一些水后,朝苏小楼走来,道:“苏少爷,玉门关戒备森严,没有通行玉蝶。几位小少爷会不会抄木南山上的小道出关?” 苏小楼明白张统领的担忧,自己就这十一人,如何能搜索偌大木南山上的小道。 许多行商之人,出入关为逃避玉门关高昂的通关赋税,铤而走险,选择走木南山小道进出玉门关。 因此在木南山上形成了密集的走私小路。 “张统领不必担忧,玉门关驻防的是两万陷阵营,我自有法调动陷阵营进山搜寻。” 见苏小楼胸有成竹之态,张统领也不再好说什么。 一行人日夜兼程急行,终是在第二日中午到达了玉门关前。 虽荒野千里,但这玉门关前颇为繁华,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池。 过往商队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玉门关宽十里,墙用青石垒砌而成,有十丈余高。 看起来雄伟壮观,不愧为天下雄关。 通过镇北将军府的人脉,联系到了玉门关陷阵营。 军中多敬镇北将军府,所以陷阵营虽不属管辖,军营中书吏还是很给将军府的面子,安排吃住好生招待。 主将一直不露脸,苏小楼虽急也毫无办法。 偏将说主将一行外出打猎,要晚些回来。 一行人在陷阵营大营内等到天黑,那主将才兴致勃勃带领一帮参将返回军营。 见到苏小楼坐在议事大帐中悠闲看着案上军中简报,那主将勃然大怒,可不管你是不是将军府之人。 正欲命令亲卫将苏小楼一行拿下。 见此张统领一行人大骇,正欲出言解释。 只见苏小楼并未抬头,一只手拿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那主将见此大惊,硬生生将话憋回了肚子,盛气凌人变成了谄媚模样,躬身笑呵呵往前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特使恕罪,恕罪!” 看来也是个军中老油条。 见此张统领悬着的心才放下。 虽然陷阵营不至于因为冒犯而杀掉他们一行人,但苏小楼如此放肆得罪主将,少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 苏小楼没心思跟他闲扯,制止了他叫亲卫上茶、上酒的举动。 即刻命令道:“你点两千将士,由副将带领,跟我进山寻人!” 那主将闻言,感到了一阵棘手,满脸为难,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 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偌大一个汉子,被为难得一脸通红。 “监军大太监那,我会亲自解释!”苏小楼哪里会不知道这主将所顾忌之处。 身为军中主将,这也算关外行动,也要征得那太监同意,不是变相说自己怕了那监军太监。 有损声誉,恐被边军其他将领耻笑。 若是胡乱同意,以后被这太监清算,恐怕自己下场会很惨。 所以,此中纠结不能与外人道也。 听见苏小楼如此说,顿时笑脸颜开,一通命令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就集结了两千陷阵营士兵在校场上。 立即趁着黑夜开拔进山,搜人。 那主将还从关前城中抓了十几个对山中熟悉的号子送来。 这号子就是走私商队的向导。 在茫茫木南山脉中,两千人就像往大海里丢入一粒石子,渺小到溅不起一丝水花。 但好在山中小道数量终究是有限,两千人分散在山中各处,不愁等不到这四个小王八蛋。 苏小楼心中也是有气,本来约好与徐挽歌去天龙寺参加言信大师讲经,被这一搅和,算是没戏了。 跑到这荒山野岭吃寒冷的西北风。 佳人相约而不得,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所以,揪到这四个小王八蛋,非得狠狠揍一顿,出下心中之气不可。 他此时带领一队士兵站在山顶,寒风刺骨,四处张望寻找火光。 士兵都是极有经验的,马匹上带有特制的羊油,用来生火取暖,火把照明之用。 而且每人带了两匹至三匹马,又只带一日物资,这羊油倒是带得很足,生火取暖也不怕耗尽。 忽然远处一名士兵指着两山之谷喊道,发现了火光。 苏小楼视力极好,也瞧见了茫茫夜色中微弱的亮光。 却命令士兵就地安营扎寨,天亮再行动。 因为若是惊吓到这几个小崽子,往石缝中一躲,黑灯瞎火的如何去寻。 这也是山中走私屡禁不绝的原因,没法抓。 因为山上走私的均为较轻,且贵重的货物,基本都是轻装上阵,机动性很强。 只遣传令兵务必在天亮之前,传令分散周围两千士兵务必完成对这片区域的合围之势。 因为有号子的传信,山中走私商队应基本暂时停止,原路返回。 所以那火光有五五之数是那四个小崽子。 他们无法离开木南城,既然早就准备去往铁门寒关,这向导应该也是木南城商队之人。 应是不知道这号子的传信之法,所以必定按计划进山。 一行人就地进行了短暂休息,随着太阳爬上了雪山顶,温度开始慢慢升高。 苏小楼也带领着数十个士兵开始向山谷疾驰而去。 到达昨夜观察火光位置,并没有见人影,只有散落的一些废弃杂物,也有新鲜的马粪。 看着山间各个方向的小道,思虑着几人会向何处走时,一支信号烟花在山那端绽放。 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带领士兵赶了过去。 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达那山脊上。 一片开阔之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被打得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应是四个小崽子请的向导。 张统领无奈看着被士兵控制住的四个少爷,任由这四个少爷破口大骂,而无可奈何。 见苏小楼一行疾驰而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小楼一脸阴沉夺过一旁士兵的马鞭。 张统领赶紧躲到一边,扭过头欣赏起雪山来。 山间很快响起哭爹喊娘的孩童惨叫声,听得张统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惨。 心道这苏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怎生如同府中几位老爷一般,心狠手辣。 为四个小公子默哀了两声,走得远远的。因为其中一个少爷是认识他的,不住向他求救。 士兵们见得几个小家伙被苏小楼马鞭抽得上窜下跳,均哈哈大笑,看起热闹来。 更有几个老兵油子,开了赌庄,赌哪个小孩最先求饶。 最后四个小鬼实在扛不住,均齐齐求饶。 一旁两个做庄的兵油子哀嚎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这要赔不少钱咧。 这时山头另外一端连续响起多束烟花,而且用的是特殊光亮的烟花。 见此,所有士兵均是收起嬉戏之态,紧张握起兵器,严阵以待。 老瘸子师父曾经给他讲过,这种烟花,是军中敌袭警示。 当下也是陡然色变,朝张统领喝道:“你先将这四个小王八蛋带回玉门关,切不可外出。” 见如临大敌的陷阵营士兵和一脸凝重的苏小楼,张统领虽满腹疑问,但也没多问。 当即招呼内卫和四个小公子,在一名号子的带领下,朝玉门关而去。 一名参将一脸惊悚,脸上有惶惶不安之色。 苏小楼沉声问道:“朝廷夏景二十二年开始,每年下拨三十万两银子,用来维持玉门关木南山四百余里范围的警戒哨所运转。你如实说,到底这些哨所有没有派驻人员?” 那参将支支吾吾,最后在苏小楼锐利的目光中,只得小声道:“没有!” 苏小楼暗叫糟糕,这三十万两估计也被层层贪污掉。 没有木南山外的预警,敌袭会悄无声息穿过木南山脉。 山外若提前无防备,木南府以北估计又要被劫掠一空,不知有多少人又要流离失所。 只是这鞑子冬季未到,这么快就南下打谷草? 化整为零绕过玉门关是鞑子南下惯用的手段,当下也只得先看这股鞑子人数规模。 正在思索着,另外一名参将带领十余亲卫疾驰而来。 面色惊慌不安。 见到苏小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当即下马行礼道:“苏大人,另外两支队伍在合木峰右侧发现大量鞑子,目测不下七八千人。” 目测都有七八千人,那分散在其它山口的鞑子,按照军中历史简报记载来看,鞑子大军不会低于三万人。 “你速遣传令兵回大营,将消息和具体情况汇报给主将。我个人建议,留一万人守玉门关。带领一万陷阵营在百河溪一带狙击鞑子,拖住鞑子过快逼近木南府,等待支援。” “是,苏大人。” “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 苏小楼取出地图,还有从镇北将军府带出的布防图,大致看了一下。 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参将道:“你遣亲信,持此块镇北将军府腰牌,往百河溪以北一百五十里处,请求哈里台萧源所部大军前往百河溪狙击鞑子。” “再遣亲信,持此令牌往东两百里,请求北三镇马福和刘其狂刀两路大军驰援百河溪,合围鞑子南下劫掠大军!” 那参将拿着令牌,亲自仔细交代亲卫,一人带三匹马,日夜兼程赶去送信。 “苏大人,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另外一名参将行礼道。 “但说无妨!” “若无大印批文,恐怕连李将军也请不动这三路大军支援。” 苏小楼闻言叹了叹,背负着手看着壮观巍峨的雪山,何尝不知此人所言。 但是要拿到大印批文,来回铁门寒关或者木南府最少需要五日,那时鞑子大军不知深入到哪了。 且死马当活马医。 “听天由命吧,如今只能靠你们这一万陷阵营大军先行拖住鞑子。”说完拍了拍那参将的肩膀。 其中意味,几个参将是懂的,陷阵营未按朝廷要求设置预警哨所,若是南下鞑子造成太大的损失,恐怕陷阵营少不了要被清洗一番。 特别是玉门关陷阵营军中高层,怕是没几个能脱得了干系。 再嘱咐了几个参将派遣几队斥候严密监视山中鞑子大军动向。 剩下一千余人先行赶往百河城,加强防御,等待增援。 苏小楼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当前的安排也仅仅基于所拥有的信息、资源,作出的最合理的安排。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跑到百河城就能大败鞑子大军。 所以他带领十余士兵返回玉门关。 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既然鞑子大军南下,已经到达木南山脉边缘,最多到晚上,鞑子前锋就会出山。 所以暂时还不能返回木南城,留在玉门关反而更安全。 鞑子三万人也不可能对木南府有威胁,木南府有两万铁剑营,六万陷阵营。 而且主将都是名将,守城绰绰有余。当年二十万鞑子大军都没能登上木南城的城墙,何况这小小的三万人。 第50章 滔天祸事 玉门关其结构特殊性,为单墙双面防御,墙厚十丈。 内储存有大量物资,可供数万大军两月用度。 听闻鞑子又翻过木南山脉南下劫掠,陷阵营那李姓主将慌忙带领大军前去阻击。 他并没有全部听从苏小楼的建议,只留了三千陷阵营看守玉门关。 这涉及到专业打仗知识,他也不好做评论。 怕鞑子折回玉门关来个出其不意,三千陷阵营士兵全部进驻关墙内,封闭内外大门,严阵以待。 这种担忧也不无道理。 苏小楼一行人干脆也搬到关墙上,以防万一。 四个镇北将军府的小少爷并不安分,又被苏小楼狠狠修理了几次后,对他是怕极了。 如今都老实呆在玉门关关墙上,再不敢闹出幺蛾子。 苏小楼每日写写画画,亦或是与陷阵营的兵勇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打斗。 时常也爬上燕山雪山上,修炼灼月六玄功,用雪山上的寒冷压制功法带来的燥热。 日子过得也算充实。 一晃一月有余,苏小楼送出的两块令牌发生了极大的作用。 三路大军支援及时,在百流溪合围敌军,斩杀近万人。 不过传来的简报,让苏小楼胆战心惊。 因为这伙人并不是鞑子,更不是大月族,而是莫家军的余孽,近万人的规模。 这让苏小楼目瞪口呆,这莫家军解散了这么多年,竟然在关外还有如此力量。 此次大规模偷摸进关,是要去报复谁吗? 联想到萧十一说太子明年要南巡,不会是要进关偷袭太子的吧。 这个可能性很大。 被自己这一搅和,全军覆没。 联想到要杀自己的莫家军余孽,心里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自己算是与这群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心里颇为烦闷。 这往后,恐怕木南镇老家也不得安生了。 解除警戒后,玉门关很快也恢复正常的通行。 苏小楼一行人立即动身赶回木南府。 没来时的匆忙,花了五日才入了木南府地界。 他另有打算,先行让张统领将四个小少爷带回去,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城外陷阵营大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在玉门关的一顿操作,算是害死莫家军残部一万人的直接凶手。 他又极度担忧莫家军余孽那群疯子会不顾一切干掉他。 所以他要去拜访一下老太监。 当那白发老太监听得他来意,忽然就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停了之后,尖锐阴冷的声音道:“你这小兔崽子,知道害怕了?” “年轻气盛,做事总有些欠缺!”苏小楼姿态很低,毕竟要求人不是。 白发老太监站起身,修长的手指做了一个兰花状,慢慢喝起茶来。 “你来寻咱家,无非怕那群逆贼来寻仇。按理说,你这小崽子立了这么大的功,此等要求无可厚非。但莫家军余孽在大夏渗透极深,又与圣火教眉来眼去,当真是防不胜防!” 闻言,苏小楼傻眼了。 想不到作为皇帝的亲信,这老太监言语间都对莫家军余孽极为忌惮。 难道只有跑去京城避避风头? 见火候烧得差不多了,白发老太监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冷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道:“你也别太过于担心,好生呆在将军府勿要随意外出,或者搬来与杂家在军中同住。兴许过个三五年,这些贼人就忘了你也不一定!” 苏小楼心里都快骂娘了,这老妖人明显是在吓唬他,自己倒是可以躲得好好的。 这父母、大哥、三妹该如何处之? 当下也只得舔着脸恭敬道:“大人,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草民还有一大家子人,也不可能全住进军营叨扰大人。” 说着瞧了瞧这老妖人脸色没变,这才又补了一句:“您说是不是?” “你那点心思咱家会不知道!”然后冷哼了一句,老太监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回去等着,杂家要将莫家军余孽一网打尽。若想以后安生,就听杂家安排!” 苏小楼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得眼睁睁见这老妖人离去。 心中咒骂这老太监之余,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被这老妖人算计了。 给自己那块金牌,估计就没安好心,就是在等着自己与莫家军余孽矛盾继续激化。 只不过老太监也没想到,苏小楼无心之举,一举消灭了莫家军余孽关外大半的力量,算得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苏小楼想了想,看来是着了这老妖人的道了,如今也只能任其驱使,至少在莫家军余孽被铲除之前是这样。 没得选呀。 心中烦闷的苏小楼不敢在外停留太久,匆匆回了镇北将军府。 他还写信给了萧十一,问他何时回来。因为心中很不安,有他在府中,总要安全一些。 只是萧十一并未回信。 往后几日,徐挽歌多次邀请他到挽风阁一聚,虽然心动到了极点,也不得不压住这躁动的情绪,均被他婉拒了。 他根本不敢出镇北将军府。 很快木南府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将苏小楼大破莫家军塞外余孽之事传得有模有样。 苏小楼就知道,自己又被陷阵营监军那老太监挂上鱼钩作饵,拿去钓大鱼。 无可奈何之下,龟缩在将军府更不敢外出,府中的内卫也从城外又调了许多回来。 还尝试从陷阵营借调了三百人驻扎在镇北将军后废弃的校场内,想不到那老太监倒是答应得爽快。 这是抽完了脸,给颗枣安抚下。 每日在院中潜心修炼,意图将灼月六玄功突破到第九层。 很快又过了大半月。 这天才从府中南院回来,他现在还身兼镇北将军府幼子的师傅之职,教导武功、齐射之术,其实也就府中管事、内卫统领管不住这些小家伙,他去做个震慑。 毕竟,苏小楼在镇北将军府孩童眼中,就是一个可怕的大魔头,不少调皮捣蛋的男娃娃,被他修理得服服帖帖。 所以时常有府中夫人前来,送些水果、甜点以示感谢,顺便与他唠唠家常,关心关心他人生大事,张罗着给他寻门亲事。 见客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还以为又是哪一房的夫人,只得将脸上烦闷去掉,换了通常的面带些微笑。 只是走进去了才发现不对,门口突然闪出徐挽歌那名高手侍女。 她倒没了平时的冰冷,而是看着他眼中有疑惑也有奇怪。 徐挽歌来了,苏小楼心中一动,内心多少有些惊喜与激动。 不过还是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 她正与杏儿小声说着什么,杏儿笑得花枝乱颤。 他心里一阵叹息,瞧这模样,估计杏儿这傻丫头被徐挽歌套得干干净净。 所以,当下也不装了,露出本来的愁容,坐到徐挽歌旁。 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挽歌本来一脸笑意,闻言当即拉下脸,淡淡道:“某人三番四次拒绝,奴家也只得不顾脸面上门拜访!” 听得她语中之气,苏小楼尴尬的笑了笑,没敢接话。 这女人生气的样子,又是一番绝美模样,让人内心跳动。 喝了一口茶,扭过头不敢看她。 徐挽歌见此,觉得有趣,看着他,认真道:“公子是嫌挽歌是风尘女子,不愿有君子之交?” 苏小楼摆摆手,怕她误会,赶紧道:“怎么会,能与挽歌小姐相识相知,我何等荣幸。只是近期惹了天大的麻烦,怕牵连挽歌小姐,这才闭门不出。” “天大的麻烦?”徐挽歌狐疑的看着他,继续道:“公子莫不是用来搪塞奴家的吧?” “呵呵!”苏小楼干笑了两声,提起这件事不仅心里难受,脸上也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挽歌小姐身处挽风阁,与城中达官贵人相识,应该听过近期百流溪发生的事。” “原来真是公子呀!我还以为是同名之人。” 这女人,明知故问,是会挤兑人的。 “挽歌小姐说笑,说笑!” 徐挽歌是个绝顶聪慧的女人,虽前些时日听得消息,却是不太信,如今得他亲口证实,也觉棘手。 因为道上已经传出消息,悬赏万两黄金取他性命。 心里也不禁为他担忧。 顿时气氛陷入了沉默,加之杏儿又被倩儿叫去一道准备午饭。 第51章 不为而为 见她竟然脸上有担忧之色,心里一暖,生出些感动。 当即说道:“也没想的那般糟糕,应该过些时日就能解决!” 正在这时,倩儿从门口喊道:“少爷,吃饭了!” 苏小楼立刻站了起来,邀徐挽歌一道去吃饭,她并没有拒绝。 用过午饭后,带着她在将军府偌大的赏园中散着步。 徐挽歌见到镇北将军府中不论何人,见到他都很尊敬,心下不免有些诧异。 这苏公子当真不一般。 两人并没有再往他的麻烦上说下去,而是说些城中趣事,乐舞之谈。 显得也轻松,晚些时候才将她送出府。 直到徐挽歌马车一行消失在街口,他才转身回府。 此时天色已暗。 不过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与徐挽歌在一起,总会让他内心宁静,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也不知道放任这份感情继续发展下去是好是坏。这就像毒药一般,用药越深,就越依赖,会上瘾。 关于徐挽歌亲自来找他的事,在将军府引起前所未有的轰动,毕竟木南府的徐大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在京城,徐挽歌名声也不小,加上当年镇北将军府天之骄子萧放苦追其不得,更有谈资的素材。 府中妇人居多,这八卦传的是满天飞。有甚者,各房夫人会前来打探一二,满足心里的好奇心。 这令苏小楼哭笑不得,费心应对。 之后半月,徐挽歌就再也没来找过他,心里不免些失落,但又不敢随意出府。 这段时间,府外异常之人逐渐多了起来,心中烦闷更盛之前。 这段时间全身心修炼,练字作画也落下了。 走进许久没进的书房,摊开白纸,心中烦乱却不知写什么。 只得将毛笔又放下,忽然瞥见书桌上的将军府府内简报和陷阵营传来的简报,放置方式不对。 陷阵营老太监处传来的简报,自从上次找过他后,就没有再被焚毁。他自可留档,兴是权限被放大了。 他看过之后,仔细交代过杏儿,将军府的简报和陷阵营的简报要严格分开,不要搞混。 杏儿做事本就严谨,怎么将军府中简报会夹杂着一份陷阵营简报。 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起那份异常位置的简报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 拉开一旁的抽屉,里面放着悦南城行动,自己写的简报手稿,忘了销毁。 依旧拿起来在鼻尖闻了闻,拿到窗前阳光下,透过光,看了看折痕。 很薄的宣纸,边角都有被人长时间拿过的印记,这是被人仔细读过一道。因为他没有这样拿着纸阅读的习惯。 未动声色,将这份简手稿和陷阵营遗留的简报均投到书桶里烧掉。 喊来了杏儿,证实徐挽歌确实在他书房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这女人莫非与悦南城那伙人有牵连? 脑中闪过徐挽歌绝美的身影,更加烦闷,自顾到院中练起剑来。 时间真如白驹过隙,转眼离开木南镇已经大半年。 此时已经是深秋,院中的枯叶偶尔落下几片,均被苏小楼长剑斩成两半。 大哥苏然计划年底在京城完婚,父母和三妹都要留在京城,要等苏然大婚后才返回老家。 也给他来了信,大致询问他要不要前往京城。 考虑了很久,还是回信拒绝了。如今境地,前往京城,跟寻死差不多,还是安生待在这镇北将军府为妙! 杏儿自从有了倩儿小丫头作伴,也不再提回木南镇之事,每日过得也算充实,这令他少了许多烦恼。 之后又过了几日,陷阵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伙贼人竟然去劫陷阵营内的大狱,被悉数斩杀、活捉。 见被斩杀活捉贼人简报记录中,无女子描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徐挽歌应该也没这么傻,去军中劫人,这跟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不过心中还是隐隐放不下心来,脑中左右都是徐挽歌的音容笑貌,剑也练不下去。 暗骂一声,只得带领一群府中内卫朝城外陷阵营而去。 监军老太监给了他很大的权利,不仅自由进出陷阵营驻地,还可查阅整个大夏王朝的兵部公文、边军奏折、银钱调动,还有一些秘密情报机构的大量简报。 他闲暇时也读过不少,因此对于木南府人文政治环境都有了一个较全面的认知,不像以前那般两眼一抹黑。 感觉这老太监有意栽培他一般,不过要他去考秀才,他才不去。 虽说没决定好以后要做什么,但做官、打仗已经被他排除。 他只想好好活着。 检查了劫狱被活捉的贼人,确定无徐挽歌的身影后,这才往地牢深处去。 再次见到那名华服老者,心里一阵怪异。 他不仅没有被严刑拷打,反而穿着干净,住的牢房也似普通客栈一般,谈不上豪华,却应有尽有。 他到底何人?老太监给他如此待遇。 见到苏小楼,那老者并没有显得惊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在书桌上埋头接着作画。 画中很血腥。 是他一剑取那五六个年轻人的画面。 “你知道我会来?”苏小楼见此皱眉道,莫非这人是神棍吗? 老头点完最后一笔留白的皴染后,放下笔,看了看不住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画作。 “我之画比公子如何?”老者答非所问。 苏小楼仔细观察,老者的用笔、皴染、布局等均比自己厉害太多,而且文人意境很重。 自己偏工艺的画风技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倒也坦然道:“远不如您!” 这份作画水平,值得自己一声尊称。 “送给你吧!”老者将还未干的画卷起,递给他。 他没有拒绝。 然后老者起身自顾躺在床榻上,侧身留下一个背影,“走吧,老夫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苏小楼想了下,还是放弃了继续询问,便转身离去。 忽然又传来老者的声音,“那日老夫说的交易还有效。” 苏小楼在牢门外定住脚步,看了看依旧侧身躺着的老者。 这才离开了地牢。 仔细回想起那夜在河边,与这老者遭遇时情景,隐约觉得当时老者似乎知道会遇到自己一般。 有了这个念头,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这老者到底是谁? 问那老太监估计他不会说。 只得带着满腹疑问先回府。 再说石涧镇,长久以来聚集的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将镇中搅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终于是引起了木南府知府衙门的注意,派遣了一千府兵进驻石涧镇,捕杀了不少作奸犯科的大恶之辈,这才勉强消停下来。 镇上突然下起雨来,雷鸣闪电,原本明亮的小镇,陷入了昏暗当中。 雨一直持续下到了黑夜都还未停息,镇中一客栈来了几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 一人在客栈门口骂骂咧咧,另一人也咒骂着这天气。 褪去避雨的装束,在客栈大厅的灯光中可见几人都三四十岁模样,腰间跨着长刀。 掌柜正在柜台专心核对账本,抬头看了几人一眼,便又继续核对。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一个血淋淋的人从客栈楼梯滚落下来。 这时,一道闪电的白光划过,那人脸上从额头被劈开,在闪电白光下极为清晰。 那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出客栈,口中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只是被淹没在雨声中。 石涧镇死了人,在这段时间只能说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死的人是令人谈味色变的锦衣卫,这就引起了一连串反应。 第52章 又是年冬 城北熙山下,听雨小轩内。 这是徐挽歌在木南城的一处隐秘住所。 此刻她戴着白色的面纱,对着窗外熙山雨中的树木、花草凝视着。 房门跪着两名侍女,李嚒嚒坐在一旁喝着茶。 气氛很凝重。 这时那名高手侍女走了进来,得到李嚒嚒同意后,将一个手被捆绑着的女子拉了进来。 听见响动的徐挽歌坐在帘布下的古筝旁,拨动了两根琴弦后,手又轻轻按压在琴弦上。 那女子见到徐挽歌,脸上并没有恐惧,反而是一脸不屑与倔犟,叫嚣道:“姓徐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何必假惺惺装样子!” “辛女,掌嘴!” 随着徐挽歌淡淡的声音落下,那叫辛女的高手侍女,狠狠打了女子两巴掌。 那女子被巨大的力扇得倒了下去,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这两巴掌女子激起了那女子凶性,嘶叫一声,挣脱束缚双手的绳子,披头散发竟朝徐挽歌扑了过去。 一支软剑如同蛇一般刁钻,朝那女子面门刺去。 “嚒嚒,留她性命!” 那软剑应声换了个方向,如同丝带一般,丝滑的滑过女子侧面脖子。 从下颚处延伸到后脑,一道细细的伤口开始渗出血来。 那李嚒嚒回身,软剑似有生命一般,又缠绕在腰间,与腰带别无二致。 李嚒嚒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娃娃,小姐不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焉敢如此放肆。” 那女子捂住侧脖的伤口,脸上这才露出惊惧,原来她真敢杀了自己。 大多数人都是惜命的,这女子也不例外,刚才拼命的模样不过有恃无恐罢了。 徐挽歌微微叹息一声,“你父亲有恩于我,今日且饶你一次。若再犯,定按教规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下去吧!” 徐挽歌心累的摆摆手。 那女子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徐挽歌,依旧是一脸不服。 “我何错之有?天师被朝廷那群走狗抓走。你不去救,还不让别人去救吗?” 徐挽歌闻言,一向风轻云淡的她,脸上生出一丝怒意,猛的站起身,拂袖负手,沉声道:“幼稚。教中就因有你们这样的蠢材,搞得乌烟瘴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挽歌懒得与她再多说,示意辛女将那女子拖了下去。 “小姐,这两奴婢怎生处理?”那李嚒嚒这才又问道。 徐挽歌淡淡道:“泄露教中机密,拉下去杖毙吧!” 那两个跪倒在地上的侍女闻言,惊悚的颤抖起来,头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血染红了地板,不住的哀求饶命。 徐挽歌不为所动,最终两个侍女被两个大汉拖了出去,楼下很快传来两人的惨叫声。 声音非常的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直至最后没了声响。 “嚒嚒,你说这会不会是苏公子故意为之?”徐挽歌突然问道。 李嚒嚒被问得一愣,迟疑了片刻才说:“天师身份敏感,既然被朝廷抓住了,又岂会轻易泄露消息。有引蛇出洞的嫌疑,教中大批人手前去营救天师,被活捉了不少。因此许多分堂、分舵都暴露,迅速被官府剿灭,圣教在木南府可谓是损失惨重。故意为之,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真是木南镇刚出来的少年吗?亦或是,是夏景帝派来的。” 徐挽歌如此想着,那个俊逸的身影在脑中浮现,有五分心思缜密,也有五分孩童的天真,似心事重重,又似纯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 一年中秋夜,是为思亲时。 在不经意间,中秋节到了。 因木南府周围府县,今年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所以中秋之夜格外热闹。 木南府城中举行各种游行庆祝活动,许多才子佳人聚集赏月吟诗作赋。 镇北将军府则预定了木南府最出名的戏班子前来府中表演,提前两天就把戏台子搭好,府中也是热闹非凡。 苏小楼不放心,亲自去看了一圈戏台周围有无隐患,又跟内卫统领、府中管事做了详细交代、嘱咐。 还从陷阵营调来五百士兵在府后校场待命,以防万一。 这段时间,镇北将军府出现了不少擅闯内府的贼人,经过审问都是镇北将军府的仇家,想掳走目标仇人的子女以作报复。 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特别是这种热闹的节日,万一出状况,也不好跟萧十一交代,更对不起自己对徐管家的承诺。 见没太大的安全问题后,他也就回到所住院子。 杏儿和倩儿征得他同意,早早就去戏台前抢位置去了。 毕竟,府中夫人长辈之后,好的观看位置不多。 加上离主家越近,各种水果、糕点、干果种类要多上许多,也能一饱口福。 天上的月亮很圆,很清亮,透过打开的窗户落在书桌上。 苏小楼伸了一个懒腰,桌上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依旧是熟悉的香味和漂亮秀气的小楷。 徐挽歌的请柬,挽风楼赏月诗会的请柬。 他终究对徐挽歌翻看他的简报之事心有芥蒂,所以并没有前去赴会。 倩儿给他端来许多水果、干果,打断他的思绪。 本想询问她一些事,谁知还不等他开口,这丫头放下后,又急匆匆跑回去看戏去了。 苏小楼也不会做那扫兴之人,强行将她叫回来。 此刻,挽风阁内湖阁楼之上,徐挽歌静静看着那道长长的木质走廊。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自己又在期待着什么呢? 徐挽歌脸上罕见露出失意的表情。 他应是介怀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不过你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她心中思绪如潮,有些不着边际。 镇北将军府内的苏小楼此时刚放下笔,神使鬼差拿起那请柬,怔怔看得出神。 在月色下,竟然有些孤独之感。 ……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月有余。 他等老太监的消息已经等得耐不住性子。 不是他耐不住寂寞,而是被困在这将军府实非他所愿。 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去拜访老太监,探探口风。 谁知从灼月六玄功入定中醒来,感觉异常的冷。 打开刺眼的窗户,院落中白蒙蒙的一片,下雪了。 又是一年冬吗? 第53章 庭中梨花 见杏儿在院中扫雪,忽然来了兴致,教杏儿堆起雪人来。 拜访老太监之事也抛之脑后。 雪不多,两人愣是花了一上午,才堆起两个人高的雪人,墨汁染黑的木球为眼,胡萝卜为鼻子……看起来倒也可爱。 可怜杏儿虽然兴致勃勃,却冷得鼻子都淌了出来,嘴唇不住打颤。 却死犟不肯回房中烤火,见此怕她着凉,只得心疼捏了捏她可爱的脸,直接将她抱回屋内。 不想被正在加炭火的倩儿遇见两人如此亲密的一幕,脸刷的一红,低着头放了炭火,然后就急匆匆跑开了。 “少爷,快放我下来,都被倩儿看到了!”杏儿娇羞的声音拉得好长。 “嘿嘿!快烤烤火吧,受了风寒可就不好受。” 说着将她放在卧榻上,准备帮她脱掉有些湿润的鞋子。 杏儿却一把拦住了苏小楼,受宠若惊道:“少爷,我自己来!” 苏小楼按住她的手,不容置疑说:“诶,别动,你侍候了少爷这么多年。少爷也侍候侍候你。” 杏儿愣了一下,真就没再反抗,闭着眼,扭过头去,不敢看,心里却莫名喜滋滋的。 …… 后面一整天,苏小楼感觉杏儿怪怪的,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一跟她说话,这丫头脸就通红。 吃过晚饭后,在院中炼起了基础的剑法,直到又飘落起雪花,这才停了。 倩儿给他端来一壶热好的梨花酿。 终究只有木南镇的梨花酿才有那种味道,这让他又想起了老瘸子师父。 院子中几棵梨树,在灯光下,竟然不知何时开出了许多花朵。 镇上酒坊的掌柜说过,十一月的梨花,才能酿出最好的梨花酿。 因此也叫这梨花酿为十一月。 十一月的梨花,也不是每年都开,老瘸子师父走的时候,已经三年没有开过十一月的梨花了。 所以他并没有喝到心心念念的十一月梨花酿,就匆匆走了。 就如他带着许多不甘一般,终究是遗憾的走了。 想到此处,苏小楼叹了叹口气,睹物思情,兴意阑珊呀。 回到屋中,本想躺下早睡,却是如何都没有睡意。 只得起身,感到屋子内的炭火很旺,有些燥热,开了窗户。 见案上装饰架上的七玄古琴,便拿了下来,放在茶室的茶案上。 脑中回想起徐挽歌教自己琴艺的场景,也轻拨动琴弦。 忽见窗外灯笼光下,梨树枝桠上的几簇白色的梨花,心里一动。 一曲《春庭雪》从手指拨动琴弦间飘出,那种焦灼的等待、期盼、忐忑不安、迷惘之感,让苏小楼轻声在琴声中唱出: 庭中梨花谢又一年,立清宵,月华洒空阶,梦里笙箫奏旧乐,梦醒泪染胭脂面,小重山,念一遍又一遍,闻,更漏咽,频教前尘辞长夜。 久无眠,深坐对宫檐,多情最是春庭雪…… 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歌曲当中,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全部放开。 杏儿和倩儿突闻,均放下手中的活。这如天外来音一般的歌声,仿佛有种魔力一般,穿透情感的壁障,让心都隐隐作疼。 一时间,两丫头竟然听得痴了起来。 突然来访的徐挽歌在院中树下,听见这歌声,也驻足聆听,直到歌声消失。 她却愣在当场,口中喃喃道:“薛涛笺上言,若如初见;这一世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公子当真要乱挽歌之心吗?” 却是转身带着侍女,踏雪离去。 苏小楼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老瘸子师父说,习武路上最大难关,便是心劫。 所以,第二日醒来之后,他似乎一夜间又变成原来的那个样子。 杏儿侍候他洗漱的时候,就生出一副崇拜的模样,“少爷,您唱歌真好听!” 苏小楼扭过头看着她,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逗一逗这小丫头。 倩儿却端着热水走了进来,道:“少爷,昨晚徐小姐来过!” 苏小楼一愣,下意识问道:“哪个徐小姐?” “就是那个美的像仙女一样的姐姐呀!” 倩儿将毛巾拧干了水递给他。 “徐挽歌,她来干什么?”自顾嘀咕了一句后,本来平静的内心,又开始烦乱起来。 这女人啊,乱吾道心! 中午时候,老太监遣传令兵送来一封信件,苏小楼看完后,就一脸凝重。 这石涧崖看来真的有了不得的宝贝,再联想到石涧镇聚集的人。 恐怕没想的那样简单,莫家军余孽一万人进关,莫非不是针对太子,而是要夺这石涧崖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人? 朝廷为何也对这东西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还有没有其他势力? …… 许多疑问浮在心头,这老太监明显要让他去引诱出莫家军余孽的高层。 老瘸子师父说过,莫家军残部有几个厉害的人物,他日遇到,当避则避,不避就要杀之,以绝后患。 苏小楼打退堂鼓了,如此看来,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可能就小命不保。 只是自己能拒绝吗? 应该是不能,若是拒绝,父母、大哥就危险了。 当真是温水煮青蛙之态,莫名其妙走进了一个死局。 信息受限,缺乏整体视角,怪不得谁。 看了看正在与倩儿下五子棋的杏儿,此去生死未知,得把她先安顿好才行。 自己在这城中也没有故交,万一自己真的栽在此事上,杏儿留在镇北将军府恐怕并不讨好。 思虑了一下,便唤来府中管理下人的主事和内卫统领。 要来倩儿的卖身契。 “苏公子要离开镇北将军府?”那徐统领惊讶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示意那老管事下去后说道:“朝廷派下来差事,要离府一段时间。” 众人均大为惊讶,这苏公子在朝廷里当差? 不过联想到他能驱使陷阵营大军,也就释然。 萧十一没有回来,自己又要提前离开,只得将府中大小事物一一给这几位统领作了交代。 留下了半块虎符,必要的时候,可以调遣府后校场那五百陷阵营士兵。 将军府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府中那些调皮的少爷,他想到了一个人,府中唯一的一个女性内卫统领,将她叫来做了一番安排,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在镇北将军府得到庇护,此恩情难以回报,只有在离开前尽量将徐管家托付之事安排周全才行。 第二日,府中一个老管事就将一张房契交给了他。 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昨日叫他帮忙物色一间两千两银子左右的宅院。 杏儿对于突然要离开将军府,既莫名的高兴,又有些舍不得。 她舍不得相处这么久的好姐妹,倩儿。 不过,苏小楼不可能带她走的,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最美好,也是沉重的负累。 只是将她的卖身契和一千两银票交给了倩儿,总归相识一场。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选,决定权在她自己。 收拾好东西后,驾着马车悄悄离开了镇北将军府。 倩儿在后门看着马车离去,眼泪终究是抑制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这几个月,是她人生中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第54章 讨价还价 与倩儿分别的情绪逐渐恢复后,杏儿才问道:“少爷,我们要回家吗?” 声音中的期待令苏小楼苦笑不已。 只得捏了捏她的鼻子,“暂时还回不去,爹和娘亲要明年才回来。” “哦。” 丫头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流露出几分失落。 马车在城中行了约半个时辰,才到达宅子所在地。 是南城旧货市场上的宅子,平日生人少,而且左右都是那老管事的乡亲。 杏儿与那老管事相熟,有什么事也有个帮衬。 将军府不知是谁又派了两辆马车,拉来许多崭新的被子、茶具等用品,苏小楼倒是没拒绝。 宅子不大,却很精致,家具都是现成的,还不错。 两人打理着院子,左右街坊的大婶就结伴前来,搭把手帮忙打扫卫生。 见几人的热情模样,不似假装,又放心许多。 又过了几天,杏儿也在这宅子逐渐习惯下来。 她虽生的不是多么漂亮,却是娇小可人,脾性又好,才几天就与街坊邻居打得熟络,倒与在木南镇差不多。 杏儿觉得日子好像又回到少爷跟着老瘸子习武的岁月,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她跟少爷两人,每日洗衣做饭。 反而才觉得踏实。 该来的总会来,他要离开了。 如同以往一般,跟杏儿交代详细后,骑着马消失在街头。 他不想有所的异常,让杏儿担心。 并不担心莫家军余孽找上杏儿。 既然老太监要对这些人一网打尽,城中应该是被他打扫干净了,因为镇北将军府前那些异常的人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给萧十一留了一封信,若是自己不幸回不来,望他务必将杏儿安全送回木南镇苏家。 十二月,北地已经非常寒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白发老太监披着黑色的披风,头戴制式黑帽,带着五六十人在官道上等着他。 见他到来,一行人便朝石涧镇疾驰而去。 虽已是寒冬,石涧镇的人不减反增,许多人没了住处,在开阔的田野中搭起了许多帐篷。 白发老太监见此,露出一丝比天气更加寒冷的冷笑:“这么个小地方,可真热闹!” 苏小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行人径直往罗氏山庄而去,本来已经暂停营业的山庄门口,早早候着一个老管事,一帮子小厮。 恭敬的将一行人请了进去,偌大的罗氏山庄住这四五十号人绰绰有余。 兴许是这帮人杀气太重的原因,侍候的小厮、侍女均显得小心翼翼。 苏小楼独自住在一栋小院中,吃过晚饭后。 老太监就把他唤到河边。 河边雾气腾腾,灯火通明。 周围许多士兵在警戒。 白发老太监躺在河边一处圆形的温泉泉眼中,一旁两名身穿锦衣的青年恭敬在一旁站着。 长相气势均颇为不俗,呼吸匀称规律,是内家高手。 白天并没有见过两人。 “小崽子,发什么愣,过来。”老太监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人唤小子何事?” 老太监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规矩,也无恭敬,与寻常人说话那般随意。 心想世间之人,均畏我如妖魔,这小子倒异于常人。 老太监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没任何怒意。 白发老太监指着一旁的锦衣青年道:“这是西厂庭尉司校尉常虎和锦衣卫副指挥石白书!” “小子见过两位大人!”都是些情报头子,礼貌些总没坏处。 两人对视一眼,摸不清苏小楼的来路,当即也回礼示好。 老太监从温泉里走了出来,一旁的侍女立刻抬来一根椅子,见他身上似乎蕴散着红光,冒着白色雾气。竟然是一身大成先天护体罡气,也只有未经男女之事的人苦练数十年方能有此境界。 这老太监定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宗师级别的人物。 那日在陷阵营大营中,对自己武功的试探,这老太监恐怕只出了不到两成功力。 “此子苏小楼,是引出那群余孽的关键,这次虽然要一网打尽,但是杂家要活捉一人。” 老太监顺道将苏小楼介绍了下,直言不讳的要他去作饵钓鱼。 苏小楼心里诽腹不已。 说着,一个参将拿着一张画打开在三人面前。 是一个老头的画像,鹰钩鼻子,国字脸,眼中勾勒有几分阴柔。 “太监!”说完苏小楼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谁知老太监不仅不恼,反而笑起来,道:“你这小崽子也懂画?” 见此,苏小楼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戳到这老妖人的痛点上,“略知一二,跟随父亲学过两年!” 老太监用毛巾擦了把手,端起侍女送过来的热酒一饮而尽。 “太监,也恰当。此人是昔年莫家军前锋大将,边军第一箭术高手,打仗时候伤了命根子。比之杂家还要凄惨三分,哈哈!” 听这老太监如此笑声,恐两人恩怨不小。 “莫非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黑衣箭神莫寻川?”锦衣卫指挥使石白书惊讶道。 庭尉校尉常虎也颇为意外,“传言此人不是早就被仇家所杀?” “嗯,不错。此人便是杂家当年所杀。”老太监说起来语气中有得意之色。 苏小楼就奇怪了,既然被你所杀,何故活捉之说? “既然人已死,为何还要观他画像?” “此事说来话长,其中隐秘涉及宫中秘事,咱家也不便与你们说。此人修炼一门邪门的魔道功法,当年被咱家一掌震碎心脉后,尸体被宫中之人带走,定是寻了灵药加上那邪门的功法活了下来。” 常虎和石白书听得这样的秘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惊悚。 难道传言中,镇北将军府那位皇帝当年亲封的少年将军,入京整顿御林军和京城城防兵丁,真的是要大开杀戒吗? “既然是宫中之人带走,为何大人又要煞费苦心活捉此人?” 看起来确实自相矛盾。 老太监却将目光看向常虎、石白书二人。 二人吓得一哆嗦,均是急忙抱拳行礼道:“我等定当用心办差!” 老太监满意点点头,继续道:“你二人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可。” 老太监起身又下了温泉。 “本来咱家一心军务,手握军权,监视边军动向。原不该插手内务政事,但皇上亲自给杂家下了三道密旨,命令咱家亲自处理此事。并钦赐内廷衙门不论品级、身份有先斩后奏之权。但鞑子和大月族蠢蠢欲动,咱家也不能因小失大,调动军情司入关,所以须你锦衣卫和廷尉司配合。” 说到这,老太监停顿了一下 “但是你们要杀何人、要办何事,无须报给咱家,若须调动军队行事,可持该护符调动木南府周围驻军。超过两千人,须先报咱家同意后,方可调动。” 常虎、石白书二人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将军士端上来的两枚玉制虎符拿在手中后,顿时有一种大权在握之感。 作为皇帝经办见不得光的事务机构,权力虽大,但依赖于皇帝及宫中权势皇族的喜好,并无政治地位,得失生死全在一语之间。 加上这些人了解权力结构和王朝运行的机制,苦于手中人员多擅长缉捕、审问、暗杀等。 稍有出格,就会被朝中大臣闻风弹劾。 大多只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明面上想立功积累政治基础是极难的。 建立在泡沫上的权利,惠及不了子孙后代,而且稍有不慎举族皆灭。 如今得战斗力强悍的边军调动指挥之权,凭借手中掌握的情报,建功立业唾手可得。 心中如何不激动! 不过皇帝赐这老太监内廷的先斩后奏之权,不就是对锦衣卫、廷尉司、六扇门、钦天监等三监六司十二府衙门有督杀之权? 本次离京来木南府,办差为辅,主要还是揪出潜伏在各自衙门的内奸为主。 皇帝这是担心这些机构趁机清扫异己,遂将天子之剑赐予这老太监。 这话也有警告之意。 当下齐齐凛然道:“我等定不负圣上所托!” 二人说完,便行礼退下,并与一旁的苏小楼眼神又打了个招呼。 “你这小崽子,听那么认真做甚。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执王者之剑,威加四海,莫要去学这些酷吏行事。” “这二人是锦衣卫和廷尉司第一高手,叫你前来,是认认人。后夜之事莫寻不着头脑。” 见苏小楼还要说什么,不耐烦打断道:“好了,下去准备一下,好生休息。此次行事凶险,若我二人侥幸不死,定向圣上给你讨份赏赐!” 苏小楼闻言,心中一阵骂娘,你这老妖人又来吓唬人。 不过心里也是暗暗发苦,见老太监面上不像玩笑之语,恐后夜之事确实太过凶险。 当下谄媚笑道:“大人,这份富贵能不能不去考秀才?” 老太监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吓了苏小楼一跳。 “你这小猢狲,当这是什么。跟咱家讨价还价,滚!” “好嘞!” ...... 第55章 镇中诱敌 苏小楼走后,才从屋后走出来十二人。 均是白面无胡须,宫廷侍官装束,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东厂十二太保。 “拜见督主!”十二人齐齐向温泉中的老太监行礼道。 老太监示意无需多礼,其中一人端过侍女手中热酒,恭敬走过去跪在老太监一旁。 将热酒双手奉了上去道:“义父,观此人言行举止,对圣上和您并无畏惧之心,会不会......” 老太监淡淡看了一眼跪在一侧的义子,端起酒杯站起身。 环顾了这十二人一眼,走出了温泉,道:“你入京十五年了吧?” 那跪在地上之人立刻起身,行礼道:“回义父,十五年零六个月!” “十五年!十五年我看你在京城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老太监忽然严厉的骂起来。 那人被吓得面如土色,当即跪下伏地:“孩儿无能!” 老太监冷哼一声,突然桀桀的笑了起来,阴冷尖锐,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剩下的十一人均是面色一紧,齐齐跪倒一片。 “呵呵呵,你十二人都是咱家一手调教出来,若是寻常人有这份心思,咱家倒也高兴。” “只是你们要记住,你们包括咱家,都是皇上的家奴。皇帝喂养的一条狼狗,看家的时候就要有狗的觉悟,杀人的时候要有狼的凶性无情。” 老太监阴阴说着,走向跪着的其中一人,换了副慈孝的面目,将他扶起来道:“小五,你说是不是啊?” 那叫小五的人被吓了一跳,强装镇定笑道:“义父说的是。” “都起来罢。” 老太监围着每人仔细看了一眼,走了一圈,又停在那叫小五之人跟前。 他被吓得手脚冰凉,不敢直视老太监。 突然,最开始说话之人一刀从他后背捅穿了他的肚子。 小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低头看着血淋淋的刀尖。 如潮水的绞痛让他面目扭曲,嘴角流出鲜血,看向老太监不甘问道:“义父......这......这......为何,杀我?” 这杀我二字,几乎是咆哮而出。 为皇家出生入死、鞍前马后三十余年,就得到这样的结局? 他不甘。 老太监叹息一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道:“你六岁净身,八岁跟随咱家在塞外打仗。咱家待你如子,本希望百年之后你能继承咱家衣钵,为皇上分忧边军之事。” “但你却苦苦哀求咱家,要进京,咱家心软跟圣上帮你讨了个司礼监肥差。景帝三年,圣上命令杂家负责在东厂浣衣局秘密组建内务衙门,监察边军动向,你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又来哀求咱家入了东厂衙门,咱家也允了。” 说着,老太监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夜京城生变,皇帝命令咱家前往木南府,走的很匆忙。临行前咱家千叮万嘱,莫要牵扯宫中斗争,你可有听进去?” 那小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强忍着伤,爬到了老太监脚下。 努力抬起头,哭着祈求道:“孩儿一直谨遵义父之言,定......是,对,定是哪个小人在义父面前进了谗言,求义父明察啊......” 老太监很失望,若是他此刻能诚心认错,兴许自己能饶了他全家。 顿时也是怒上眉头,严厉喝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景帝十年,张贵妃父女栽赃嫁祸大理寺卿,是不是伙同你去做的?” “景帝十一年,两淮盐商巨案,是谁指使你更换了送到圣上手中的简报,以至于两淮盐商被诛连数万人;景帝十六年,宫中太子中毒案,你擅自处决了与此相关的宫女太监十六人......” 这些隐秘之事被老太监一一道来。 闻言小五呆在当场,顿时心若死灰,仿佛被抽掉力气一般,瘫软下去。 忽然哈哈的狂笑起来,悲愤哭着朝天怒骂道:“贼老天,你说过我能立不世功勋,都是一派胡言,听信了你们的鬼话。咱就是作鬼也不会放了你们!” 说完,自断筋脉,喷出一口鲜血,留下最后一口气艰难道:“义父,孩...孩儿...不孝,辜负...您老人家...了。” 说完气绝身亡。 见此,老太监众义子面色各异,但无人有怜悯之心,也无人为他求情。 太监后天凉薄,倒也不假。 老太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般疼痛,沉默了许久。 蹲下身亲自将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当年允他入京,不曾想却是害了他。 “义父,要不要查?”最开始说话那人上前道。 “此事,你们莫要插手,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问起,一律不知。” 见众义子虽点头应是。 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视若己出,实在不想他们重蹈小五覆辙。 当下语重心长道:“当年四子还在咱家身边的时候,极力劝说咱家要将那苏然收入麾下,你知咱家为何帮他处理了刘家的麻烦,并放他入京?” 其中生的若女人一般妖娆的青年出列行礼道:“孩儿愚钝,未明其义!” “苏然之能,为国之利器,他日开锋露芒,必能造福社稷。我们与文官有本质上的区别,留他在身边,就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武帝至今,权势宦官不下百人,看似风光。最后千刀万剐、腰斩于市者居多,连累举族皆灭,好不凄惨。咱家能立两朝不倒,不过是看得清、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唯对皇帝忠心举事,不曾变尔。” ...... 两天一晃而过,苏小楼认真擦拭着那支简陋的长剑,剑柄掉了一块护木,已经有些影响使剑了。 在木南府定制的护木很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有装。 当下将原来残破不堪的剑柄拆了下来,露出剑柄护木内没有一丝锈迹的黑色剑把,不知多少岁月,依旧黝黑发亮,这剑的材质真是不俗。 换上了新的剑柄护木,用烧红的铁钉放入孔中捶打固定,涂了木蜡油,缠绕一层细束貂皮。 在手中舞了几式离剑招式,很契合。 有了新剑柄,长剑看起来就没那么简陋。 只是剑鞘实在烂得不成样子,许多地方都破开可以看见剑身,如果这次能活的下来,还是要找个技艺精湛的师傅修理一番。 十二支手掌长短的飞刀,两支一尺余长的短剑,一支半尺长的匕首,整齐放在桌上,细心的擦拭着。 这些都是老瘸子的随身兵器,如今,他全部继承了下来。 在枪法一道,他多少受苏然影响,时常练习。 加上前些年为了应对流民流寇,专门练习过马上枪术。 所以此次,他还从镇北将军府带出了一杆六尺长的百炼金钢黑色长枪,非常的沉重,是重甲先锋骑兵破阵之用。 寻常武者根本没法挥舞。 苏小楼虽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却骨头粗大,肌肉蟠扎,天生力量就远大于普通人,这也是老瘸子师父说他根骨奇佳的原因。 所以,使起这杆重枪,倒也不难,只是真气损耗会很快,完全是不讲技巧以力压敌。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用,带上也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将重长枪用布包裹后,放在燕山马上捆绑好。 此次他从镇北将军府挑选了两匹上好有灵性的燕山马,其中一匹,就是专门背负这只重枪和九旦军中重弓,还有自制的许多内外伤急救的药品器具。 他箭法不是很好,所以弓箭也只是让自己安心一些罢,并没有去碰它。 还有投枪,军中制式投枪太重,投掷距离太短,他在木南城寻了兵器铺打造了六支。 与木南镇狩猎的投枪相似,放在马匹上并未取下。 也算的全副武装,坐在客厅太师大椅上,闭目养神,等待老太监的通知。 随着月色降临,又飘落起雪花,一声军中号角之声响起。 苏小楼慢慢睁开眼,深呼吸一口气,将飞刀、短剑、匕首迅速放回身上。 拿起那柄长剑,心道:师父,愿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弟子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然后将长剑挂于腰间,走出房间,一跃上马,在马匹的嘶叫中,疾驰出了山庄。 庄外石白书带领着十数位锦衣卫早已等候,见苏小楼御马而出,丢给他一封书信后,往山上而去。 信中详细交代自己如何做。 在庄口灯光下读完后,随即前往镇中。 镇中一酒肆,灯火通明,许多江湖人士在行令饮酒,酒令之声在很远地方都听得到。 苏小楼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如同一个不速之客勒马停在了酒肆前。 选了个炭火很旺的桌子坐下,周围之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二上了温酒的锅炉,熟练将一斤北地的烧刀子放入锅中,另外一个小二端上热腾腾的熟切牛肉。 就这样喝酒、吃肉。 虽看上去风轻云淡,但是苏小楼心中多少些紧张。 自从木南府周边的莫家军余孽被老太监清扫一遍后,据传回情报,莫家军余孽大多潜入木南湖中隐匿。 估计这石涧镇有不少莫家军余孽藏身。 恐怕自己进入交南城就被盯上了,罗氏山庄戒备森严,这些人不敢妄动。 只是,自己这一露面,恐怕围杀就会蜂拥而至。 但愿这些余孽,不要有宗师级别的高手。 若是再来几个像那日木南城中如此厉害的刺客,自己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再遇到徐挽歌相救了。 徐婉歌,他脑中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嘴角控制不住露出些笑意。 但愿不要成为遗憾,哪怕是一场梦,也希望能与这个自己两世,第一个心动的女子做个告别也好。 想着心里又是一阵苦笑。 忽然递到嘴边的酒杯被他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一支吹箭撞到茶杯后,力道未消,弹入一旁的大汉脑中。 那大汉又砰的一声,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温酒的炭火飞溅四处,烫得同桌之人跳起来哇哇大叫。 周围之人见到大汉趴在桌上流出鲜血,惊恐的四散逃开 店家连这酒肆都顾不上,连滚带爬跑到了街对面,紧闭了大门。 转眼间,酒肆就只剩下苏小楼一人在饮酒。 周围已经是围过来数十个黑衣人,为首身穿华丽束身衣的青年,看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显然是恨极了他。 当先提着长刀就向他劈来,口中还大骂道:“叛徒,拿命来!” 叛徒,这是什么鬼,苏小楼想道。 长剑出鞘,格挡劈来的大刀。 顿时,铺天盖地的刀剑朝他攻来,让他不住的后退躲避。 应对极为吃力。 瞅准了了一个空档,吹了一个口哨,那燕山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几名黑衣人后,苏小楼一跃而上。 拼命朝镇外逃去,黑衣人纷纷掉头骑上马紧追不舍。 第56章 愿者上钩 往镇外狂于逃命的苏小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很快出了镇上的范围,扎进了黑夜中。 没有任何的亮光,黑压压的一片,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哪里还顾得上既定好的路线。 但好歹他还有灼月六玄功可化为识感,扫描身边三四丈的地形。 虽然耗费真气的速度极快,但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 刚开始,黑衣人还可以根据马蹄声来寻找他的方向。 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就彻底找不到苏小楼的身影。 此时苏小楼已经驾驭马匹,踏着积雪,上了山脊上。 山下传来黑衣人微弱的火光,这群人并没有带夜行的羊油火把。 手中的火折子并不足以在山中搜寻。 便隐约听见传来喊声:“少庄主,那叛徒不知藏在何处。没有照亮之物,根本没法搜寻!” “是啊,什么都看不到。徐六子马匹踩空摔断了腿。来几个人搭把手。” “回镇,取火把来搜山。十爷你速去通知大爷、二爷他们。” …… 随着人声越来越远,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茫茫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知身处何处,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这片区域,到了天亮再做打算。 随便挑了个方向继续前行,走了两个时辰,终是真气耗尽,再无力支撑。 只得寻了一处山腰间的山洞,先过夜再说。 马匹如此消耗,也有些吃不消,不过还好另外一匹马上放了两袋炒熟的玉米。 取下一部分来喂了马匹后,便在山洞中打坐修炼恢复真气,谁知灼月六玄功运转又出了岔子。 本想保留一丝意识,谁知经脉气息转自丹田,意识一下子就被拖入了一种玄奥的感觉当中。 想中断功法运行,已然来不及。 灼月六玄功运行十二周天后,才慢慢苏醒。 按照往常的经验,至少已经过了六个时辰。 心里一惊,当即跟着光亮跑到洞口。 这洞口刚好位于悬崖陡坡之下,雪层塌落,竟然将原本不大的洞口掩盖得只剩下三尺不到的口子。 忽然听到隐约山间传来互相交流的大喊声,杀自己的人进山了。 不过也极度庆幸,若是没这些塌下来的雪,恐怕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 后怕之余,见两匹燕山马安静的趴在洞中咀嚼着玉米,内心这才有一丝慰藉。 …… 此刻在山中某处,老太监带着东厂十二太保一行,在山顶处观察。 不过应该以后称十一太保,老太监亲手杀了一个。 “义父,那姓苏之人会不会逃走了?”其中一人疑惑问道。 因为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 老太监闻言嗤笑一声,颇为不悦:“你们在京城繁华之地,看来待得太舒适了一些!” 那人尴尬的不敢再言语。 “北地夜晚风雪之恶劣,来不了也属正常。不过咱家挺喜欢这小子的,希望他命够硬!” 闻老太监之言,几人顿时觉得不解。 那若女人之人当即问道:“他若不来,如何能将那群逆贼引到此处?” “哈哈哈!”山间回荡着老太监尖锐的笑声,“谁说杂家要引那群贼人?咱家如何算计,莫寻川那老妖人是怎么都不会信。” “哎,南凉兄的弟子,这小猢狲出现的很及时。只要这小崽子挂在水里逗一下就足矣,咱家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孩儿们,都拿出十二分精神出来,倘若侥幸不死,活捉那莫寻川,咱家向皇上求一份恩典,赏份能传承的爵位!” 老太监话语刚落,十一人脸色各异,有甚者咽了咽口水,激动到紧紧捏着马匹的缰绳。 这能传承的爵位,如何不让人垂涎三尺,特别是他们这群皇家的走狗,能光宗耀祖谁不想? “必捉此贼!” 十一人齐齐大喝道。 见一众义子激昂之态,老太监满意又笑了几声,驭马当先继续朝这十万雪山深处进发。 此时山里另外一面,锦衣卫副指挥使石白书带领着十人在山间疾驰,不时停下来看着地图。 这十人是锦衣卫这些年招安的江湖高手,都是凶悍的之辈。 同样,在另外一面,西厂庭尉司校尉常虎也带着庭尉司极其厉害的七名高手在山中赶路。 方圆百里,并无大规模的锦衣卫、庭尉司、边军甚至府兵的身影。 莫家军余孽骨干都是打仗出身,比之常人更加警惕。 并以石涧镇为中心派出探子深入五六十里,加上交南城、木南城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并未发现官军大规模出动的征兆。 当即也不再有所犹豫,决定从木南湖中倾巢而出。 毕竟圣火教、澜冰岛等势力虎视眈眈,还有一些其他隐秘原因,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 看着正在登船的后辈,手持烟杆的老头怔怔看着木南湖。 关外的九千多后辈进关,莫名其妙的被边军围杀殆尽。 逃出来不过三四百人,加上关内的六百多人,这一千人是莫家镇最后的火种了。 当年哗变前,莫家军何等的锋芒之势,驰骋塞北,得到大夏读书人、民众不吝赞美之语。 大将军莫小豪又深得皇帝信任,高官爵位、丰厚的赏赐唾手可得,何等风光。 短短几十年,却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 更为糟糕的是,关外在大月族庇护下的老幼妇孺,年轻之辈十取其六入关,如今留在关外的青壮不过五六千人。 若是取不回那些东西,买通大月族高官,恐有灭族之祸。 烟杆老头将烟斗在船舷上敲了敲,忧心忡忡。 加上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积累了深厚的家资,舒服日子过惯了,就不想顾大家的死活了。 想到此处,烟杆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阿公,准备好了!” 那桌名轩的掌柜走了上来,眉宇之间也是愁色。 “二子啊,你就不要去了。将那些异心之人都杀个干净,也能凑个百万银钱。若是我们都回不来,就带着那些银子去关外吧!” 那中年人沉默片刻后,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竟然落下了泪,哽咽道:“能不能换个人去做,我想与大家同生死!” 烟杆老者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摇摇头,些许感叹道:“当年莫家军两个耀眼的人呀,勇冠三军、人称一勇当先的前锋大将南凉是也。神机妙算、千里奇袭天谋智星莫无言是也!” 还用些戏曲的腔调。 面对烟杆老者看似玩笑之语,中年人脸上却无比落寞。 是啊,当年莫家军两个最耀眼的人,如今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南凉的徒弟都出来了,那他应该死去了吧。 他是不是到死都还恨着我们这群人呢? 中年人心中叹息,若是不恨,他徒弟就不会来木南府了。 当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九千子弟被南凉的徒弟杀了干净。 “阿公,我……” 老头用烟杆按住中年人的动作,似有期翼,平静道:“走吧,走吧,不要回来了,只有你去,关外莫家镇的乡亲父老才有机会活下去!” 中年人张了张嘴,无力将护栏上的手放下来,嘿的一声,将不甘尽露无余。 然后转身,跳下大船,落到了小船上。 “二子,若是我们都死在了木南府,带上关外族人继续往西去寻找生路吧!” 那中年人失神的看着大船,逐渐远去,木南湖的风让他感到透骨的冰冷。 第57章 水匪来袭 苏小楼一直在山洞中待到周围没有声响,这才扒开洞口的积雪,小心的观察一番,确认无人后。 这才牵着马出了山洞,天灰蒙蒙,飘着细小的雪花。 骑着马往山顶而去,拿出了地图,仔细研究了起来。 这种地图大多用特殊的山形、峡谷、平地作为参照点。 而石涧镇后的大山里,高耸入云的雪山山脉前,偶尔会有一座突兀的高峰,地图就以这些高峰作为参照。 目前能目视最近的高峰,山顶有四小峰,有些像后爪子。 自己在石涧镇西北大约三十余里处,已经远远偏离与老太监约定好的位置。 随即往镇中赶去,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石涧镇。 并不敢露面,将马匹藏在罗氏山庄一旁的村子里,给了一户农户一两银子代为照看。 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山里去。 因为这些搜寻自己的人撤得太快,好似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一般。 想象中的许多事没有发生,而且老太监说的西厂庭尉司接应也没有出现。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其实不是鱼饵,而是一颗大炮仗。 丢到水中,让大家都精神一些,有吓吓人之用,也有提醒好戏开始之意。 但他也不敢就这样就跑了,万一老太监秋后算账,恐怕镇北将军府都护不住自己。 所以,先入镇中看看情况。 换了身衣裳,脸上裹了张面巾,如同大多数江湖人一般的装束。 镇上比昨日更加热闹,由于客栈酒肆都人满为患,有些三五成群在街道边烧起火来取暖。 这石涧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聚集在此,看来石涧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若真有宝藏,为何老太监就只带这么一点点人? 许多疑问,让他理不出头绪。 一天一夜未吃东西,已经是饥肠辘辘。 镇中广场新摆出的羊肉摊,客人不是很多,苏小楼便在摊子旁树下的桌子上坐下。 老规矩,三斤熟羊肉,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加上刚出炉的饼。 埋头吃了起来。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见左右无处可去。 干脆也学着邻桌之人。 叫店家清理桌子后,上了炭火和烧酒,点了几样小吃。 忽然,街头传来了阵阵马蹄之声,轰隆隆作响,如同骑兵大军席卷而来。 所有人都为之侧目,不住张望声响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就可看见三匹马并排,均是身穿黑色皮甲,腰跨长刀,背负弓箭,手持长枪。 倒有些似胡人的装扮,但衣制规整,又似府兵样式。 骑马疾驰而过,不下五六百人。 众人见此,均议论纷纷。 苏小楼却是眉头紧锁,这些人是莫家军的余孽,跟在木南府杀自己的人非常相似。 看来,莫家军余孽已经倾巢而出。 若只是这几百人,可能还不足为惧。 却又听到一排排马车从镇口涌来,领头的是颇为讲究的官造马车,价值不菲。 后为辎重货物,足足有七八百人之多,身穿同样皮甲、全副武装的骑兵押送。 这么大的仗势,苏小楼都目瞪口呆。 这莫家军不惜冒险从关外调军,难道石涧崖的宝藏数量庞大到如此? 这些人均朝罗氏山庄方向而去,定是去石涧崖方向。而且带了这么多辎重,是准备在山里打持久战吗? 到了后半夜,与摊主商量了一下,租用他的马车作为休息之地。 毕竟如此一晚坐到亮,太显眼了一些。 摊主还将羊皮毯子借给他取暖。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 那摊主大惊失色,摇醒了在摊子周围沉睡的众人。 最后到达马车这里,焦急的解开马匹。 见他如此惊慌,苏小楼好奇问那摊主:“大叔,何故如此慌张?” “诶哟,公子赶紧逃命去吧。澜冰岛的水匪打过来了!”说着爬上了马车,拿了几件必须的东西。 不等苏小楼再问,便抱起他的儿子上马,从后方小道狂奔而去,还大声喊道:“水匪来了,快逃命罢!” 众人面面相觑,这摊主连摊子器具,剩下的酒水羊肉都不要了? 这时,几束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许多马车、拖家带口狂奔的人全部从四面八方涌来。 喊杀声也从湖边方向传来。 众人这才感到大事不妙,纷纷简单收拾之后跟随人群逃入山里。 澜冰岛的水匪一直是木南府的心腹大患,平日龟缩在木南湖中,化整为零,劫掠木南湖周边城镇和过往商船。 官府联合边军多次进行大规模剿灭,都因不善水战,木南湖中岛群密布,而无可奈何。 以至于多年发展,澜冰岛的水匪已经有近万之众。 怎么也来石涧镇凑热闹? 看这架势,恐怕来人不少! 苏小楼当即朝后方城隍庙跑去,提气手脚并用,爬到了屋顶。 然后从街道两旁的屋顶向前掠去,往更高的房屋顶而去。 超过四层的房屋,屋顶之间都会有一个凹折处,极其隐蔽,而且视线极好。 已经可见临湖方向,火光四起。 楼下街道凌乱的奔跑声和哭喊声,随着马蹄声与张狂混杂的笑声传来。 整个石涧镇陷入血腥屠杀中,人间地狱之景。 某种程度上,这些水匪比鞑子还要残忍上几分。 镇中大量的江湖人士还是给水匪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楼下五六个江湖中人就合力斩杀十余水匪,却被怒火中烧的水匪调集了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其中一人轻功极好,身中数箭,却能强行跃到这四楼楼顶,身影只差一点就藏在屋檐后,被一支箭矢射穿了心脏位置。 口中狂吐血,看见苏小楼趴在那,哀求低喝道:“救……救……我!” 不过还是朝后倒了下去,重重砸在青石板街道上,当场殒命。 那些水匪不解气,将几人的尸体用长枪捅了个稀巴烂,才满意离开。 怎生一个凶残了的。 苏小楼是半点声响不敢发出,直到动静变小后,才探出身子。 见满是尸体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后,便掠过身影,朝罗氏山庄而去。 木南府派驻石涧镇的府兵还是起了些作用,龟缩在镇府衙的后山上,利用后山险要的地势,竟然挡住了水匪的进攻。 只不过水匪的目标似乎不在此。几番尝试无果后,就只围不攻。 苏小楼不敢过多停留,翻过镇后密集的丛林和陡峭的石山,继续往罗氏山庄而去。 本以为水匪会以镇上作为据点,谁知罗氏山庄内已经被水匪占据。 许多穿着华丽之人往来其中,应是水匪的头目,定是把这罗氏山庄作了临时大本营。 踏入山下温泉小院的苏小楼再想往回走,已经是不可能,一个不慎,落到水匪窝子里。 潜藏在温泉院子中草丛里的苏小楼苦笑不已,待周围安静下来,这才又爬上两丈余高的围墙上。 只得继续进入了更为复杂、豪华的院落区。 屏住呼吸,趴在走廊的房梁上。 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落单的两名水匪从院子中经过。 当即落下,利落拧断两人的脖子后,拖入院中树林里。 扒下了衣服换上。 欲混在其中,再想法逃出山庄。 第58章 感性之决 装作无事出院子的苏小楼,后背传来一声,“你,站住!”。 惊得他差点拔剑暴起。 只是又听那人不耐烦道:“就是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搬东西到少主那!” 苏小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学着水匪对待管事一般谄媚笑道:“这就来,这就来!” “没眼力见!” 那胖管事轻踢了苏小楼一脚。 苏小楼赔笑着与众水匪去搬马车上的物件,都是一些被褥、茶具之类的生活用品,非常的奢华精致。 看来胖管事口中这少主,是个讲究人。 目的地正是对面罗氏山庄内最大的一所宅子。 主院如同宫殿的客厅内。 厚实的地毯,巨大的宫灯、香炉,极尽奢华过犹不及。 丝帘垂暮,正中如龙椅一般的黄金大椅上,坐着一个长相妖邪的青年。 端着酒杯,两个负剑、冷艳的侍女如同雕像一般站在两旁。 下方两侧七八张整齐的太师椅子上,坐着两人。 银发老妇人和一身穿紫色襦裙女子。只是那女子背影看着有些熟悉之感。 几人交谈了会,那老妇人先行离去。 待苏小楼搬第二趟东西时,那邪魅男子与紫色襦裙女子往院中小道走去。 在灯光下,他看得清晰,心中不免错愕,徐挽歌,竟然是她。 怪不得,背影有些熟悉。 见两人走在小道上,俊男俏女,心中些失落与难受。 那男子确实长得比自己俊美得多,邪魅之感连自己一男人都觉得惊艳。 “你小子,发什么愣?看什么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胖管事呵斥着,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兴是见他呆呆看着徐挽歌。 听见管事呵斥的徐挽歌,感到些异样。转过头,却只见些水匪小将正在搬东西,心里有些疑惑。 见此,那邪魅男子轻问道:“怎么了?” 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徐挽歌浅笑了一下,简单回道:“没!” …… 搬完东西后,苏小楼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 胖管事见苏小楼办事干净利落,头脑也灵活,就叫他留在这边办差。 这也正合苏小楼之意,胡乱到处乱窜,保不准被识破。 胖管事是那长相邪魅青年少主的侍从,主要负责少主的生活起居、出行等。 与胖管事二十多个手下,被分到这座主院旁住下。 跟随胖管事做事的水匪多少还有些规矩,只是嘻嘻哈哈在院中泡着温泉。 不似山庄中的其他水匪,整夜饮酒作乐,纵情声色。 所以镇上来不及逃走的妇女,被掳到这山庄中,下场非常凄惨。 虽心有不忍,但是也无可奈何。 有水匪醉酒后,起了内讧,将这好好的罗氏山庄,作践得一塌糊涂。 第二日一早,就被胖管事喊了起来,准备车驾。 是一台华丽的官制马车,为三架式,车身有楼宇之态。 这种一般是亲王级别才能用的马车。 透过马车的垂帘,车上那邪魅青年半躺着身子看着书。 徐挽歌端坐在对面与另外一个女子在说着什么。 苏小楼再次被深深的刺激到了,难受到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 不敢靠近车架太近,车两边骑着马的负剑侍女,给他危险的气息。 一支百余人的车队朝山里浩浩荡荡进发。 正是去石涧崖的路。 兜兜转转,还是要进去吗? 苏小楼略显无奈。 只是这架庞然大物,最多能向山里行二十余里路。 心中郁结的苏小楼内心烦乱。 哎,明知道徐挽歌这女人不简单,但还是没能遏制住情感的延伸。 苏小楼骑马的功夫显然比其他人都要纯熟,而且到了随意自如的地步。 见此,那胖管事笑着和他说道:“想不到你小子骑术如此了得,以前是干什么的?” “回管事,小的以前在地主老爷家看过几年的马场。” 胖管事点点头,对苏小楼更为满意。 “来,将这个毯子送到少主那去!”胖管事说着,从马车上侍女手中接过毯子递给苏小楼。 这是明显是有意让他去少主那露露脸。 苏小楼愕然,这是打算提拔他吗? 只得接过毯子,装做一副感激之色。 收拢了气息,骑着马追上了主驾,被一旁的负剑侍女拦了下来,并未让靠近。 只透过主驾马车窗帘,隐约见到那邪魅青年靠在徐挽歌耳边说着什么。 如此亲密举动,虽然不抱希望的苏小楼还是一股邪火从脚底板往头上窜,捏着缰绳的手咔咔作响。 那负剑侍女接过毯子之后,警惕的看了一眼他,只见他如一般水匪那般低贱的笑着,并未生疑。 只是厌恶的示意他快滚。 这一日,对于苏小楼很是煎熬。 车队往山里确实也只行了二十里不到,就转入一条小道。 又行了大约两里路,停在了一处平坦山腰上。 山腰处是早已搭好了营地,规模颇大,犹如行军打仗一般,布置得前后呼应。 四周的了望塔呈倚角之势,全无死角。 营前挖有成排的陷马坑槽,过道设置有活动的拒马木枪。 营后为数道两山间的垭口,均设置有拦门木墙。 这营地,倒是进可攻退可守。 山间施展不开,恐怕万人军队短时间也奈何不得这营地。 见这营地应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营造,这群水匪难道要死守在山里? 又是大半天忙碌的搬运物件,布置那所谓少主的中军大帐。 忙到深夜才消停。 此时,众人对他已经是毫无怀疑防备。因是少主车队的下人,营地其余水匪对他也客气。 正是逃离的好时机,只是黑夜很容易迷失方向,干脆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第二日,依旧被早早的喊醒做着杂事。胖管事急匆匆的找到他,仔细交代着。 原来是营地一水匪头目明日要进山,在他这寻一个擅长马术的下人,负责照看两只寻猎的隼鹰。 因为隼鹰是那少主之物。 隼鹰经过特殊训练后,主要是斥候用来侦察敌军动向,他在边军中见过。 胖管事给他寻了两匹上好的西凉马,放了两袋鲜牛肉在马上,叮嘱他如何照看喂食这隼鹰。 虽仓促,但也没其他办法。 山路不比平原,加上又下着雪,普通人很难驾驭马匹在山中急行,所以这件差事非他莫属。 马匹有了,干粮也有了,等到时到合适的时机就可遁逃而去。 等到了第二日,大营中开始吃午饭,轮换的水匪也没有应有的警惕。 而且进山的水匪推迟到下午才出发进山,时机正好。 偷偷从马厩牵了马,准备朝左侧山坡下逃去。 却见往石涧崖主道上,徐挽歌与个邪魅青年带一队人疾驰入山。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显得仓促。 站在营地斜坡下的灌木丛后,苏小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往下一直走,到木南湖边寻一条船,绕道萨哈尔城,就可避开莫家军余孽、澜冰岛的水匪等等,回到木南城等待消息即可。 因为他也算是想清楚了,老太监只是用他做一个炮仗弄出点动静罢了。 虽不知其有何计划,但是等老太监消灭了莫家军余孽,自己也就可以安心回木南镇了。 只是,脑中闪过与徐挽歌相处的点点滴滴。 天龙寺外的山道,两人漫步山间;杏春园文南湖畔,两人赏月观湖,说了许多人生感悟;挽风楼内抚琴歌舞…… 他的心里就像翻涌的海浪,看着很壮观,但嘈杂得让他烦躁不堪。 是往下还是往上,他也不知道。 马匹也被他纠结的是左还是往下的动作弄出火气,跳跃了几下以示不满。 第59章 五五之数 很多年后再回过头来,苏小楼故地重游之时。 也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对面那山坡上感性胜出的决定,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所以本来是驭马往山下疾驰的他,行了大约五六十丈。 神使鬼差的调转马头,往山上石涧崖的路狂奔而去。 转过马头的那一刻,苏小楼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是窃喜的,萦绕心头的沉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胯下的西凉马也感到没有束缚的奔跑,低沉叫了两声,肆无忌惮的狂奔起来,似乎更有力气了。 他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的徘徊在一二里处。 走到乱石堆后,他们果然停下,应该是商量着行进的方向。 没有月光,苏小楼也难以找到石涧崖的路。 比他想象的要快,只是稍作停顿,一行人就朝乱石堆中东面的小道入了森林。 虽已是寒冬,但是还是有许多不掉叶的松树分布其间,所以视野并不开阔。 森林中的积雪也更厚一些,马匹行走并不是很快。 在乱石堆停留了小半个时辰后,苏小楼这才顺着马蹄的印子,跟在一行人身后。 行了大约三个时辰,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饥饿的狼叫声从山间传来。 冬季的森林,食物匮乏,狼、老虎、豹子等猛兽,饥肠辘辘之下,也变得更加危险。 苏小楼怕再次下雪淹没马蹄足迹,所以并没有去寻找庇护歇息之地。 只是沿途做了记号,想着前面一行人应该不会再继续赶路。 便绕道山脊上,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在山的另外一面山脊上。果然看到了山下漆黑一片中,有火光传来。 大约三里远的样子,多半是徐挽歌一行人。 都是平整的土山,没有山洞可寻,还好没再飘雪。 西凉马自顾在干草丛里寻着吃的,苏小楼啃了些干粮,找了一棵巨大的树木。 在枝桠处用毯子裹着,盘腿修炼。 到了凌晨天微亮,还有饿狼从不知何处传来的叫声。 从入定中醒来后,跃下树木,西凉马竟也趴在树下闭着眼睛磨着牙齿。 幸好没遇到狼群,不然还当真棘手。 将马匹嘴用带子系好,防止它乱叫后,当即骑着马,顺着火光方向靠近一行人。 隔的半里,确定是徐挽歌一行人时,他也就放下心来。 天再稍亮些,一行人又开始急匆匆的出发。 行了大半日,逐渐进入十万雪山山脉。 都是高耸入云的大山,一行人顺着河谷旁继续深处。 河谷内的温度反而要比外面的高,里面的积雪都已融化掉。 这让他想起了石涧崖神奇的环境,寒冬时节,却郁郁葱葱百花齐放,温暖如江南之春。 这十万雪山当真是颇为神奇。 在深入河谷三十余里,两侧的树木,大多还挂着绿叶,真不像是寒冬。 河水很浅,很冰凉,不过七八十丈宽,两侧是绝壁悬崖。 抬头往上看,只看到缭绕的云雾和若隐若现的不化积雪,看不见山顶在何处。 此等景观,令人震撼。 苏小楼跟得有些近了,似乎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他不得不停下来。 干脆削了根木杆,在河中插了两条鱼,生了一小堆火,烤着吃。 解决饥饿问题后,这才继续往前。 再行十里,天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苏小楼却寻不到一行人的踪迹,因为尽头是一个似乎很大的湖。 只见遗留下来的马匹,在树林吃着草带来的些响动。 莫非这湖里有船,徐挽歌一行人乘船而去。 怎么想都觉怪异,毕竟这是人迹罕至的十万雪山中。 只是又没太合理的解释,只得寻了个隐秘位置,待到天亮再做打算。 再说徐挽歌一行人,如苏小楼想的那般,确实是乘船入湖。 可载数十人的木船,兴是多年未用,看起来颇为陈旧。 船首那邪魅青年坐在太师大木椅子上,中间放了一个炉子,生了炭火,火中放着茶壶,茶壶中沸腾的水汽吱吱不停作响。 坐在对面的徐挽歌,看着黑夜中,不知在想什么。 邪魅青年的头发被湖中之风吹得零乱,但却另有一番风华绝代之气息。 “挽歌姑娘,在想何事?” 他的声音仿佛这夜空深处传来的一般,空灵到不真实。 “永音兄,澜冰岛倾巢而出,真是为西夏宝藏而去?”徐挽歌似有深意非答而问。 邪魅青年站起身,站在船舷上,“当然!不然父亲和几个叔叔伯伯何故如此匆忙。听说你圣火教几乎也是举教而出,会不会到最后你我二人因此也会兵戎相见呢?” “若真有宝藏,恐怕真要如慕容兄说的一般,刀剑下决一胜负!” 那邪魅青年转过身,痴痴的看着徐挽歌,很平静也很认真道:“我不会还手,死在你的剑下,我想我会很开心!” 徐挽歌面色一滞,惊讶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之色,只是很可惜,没有。 这让她心里莫名抽搐了一下。 两人相识多年,虽只是君子点头之交,但是那不经意间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关系。 见此,那邪魅青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坐在椅子上。 递给了她一杯热茶,道:“玩笑之语,姑娘莫放在心上!当真有这么一天,我必要好好讨教江湖中谈色变味的云间岛剑法!” 闻言,徐挽歌这才松了脸色,不置可否。 “慕容公子可曾想过,这批宝藏的真假?” “五五之数,大家都在赌。就是看最后,花落谁家了!” …… 这湖很大,水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情况。 苏小楼寻不到船只,只得在河岸边找了几根粗大笔直的枯木,用布带绑扎成一个木筏。 往湖中慢慢划去。 硬生生划了四个时辰,才出了这水雾笼罩的湖面。 忽然就清晰明亮起来,二三里尽头就是陆地,两边依旧是万丈山崖。 只是这湖很宽阔,十里有余。 尽头在逐渐收窄,最后不过百余丈宽,有人工垒砌的船台。 均为乱石堆,并无杂草树木,有石梯往上而去。 靠了岸,并无人的踪影,只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顺着石梯而上,转角处一个水匪装扮之人倒在血泊中,已无气息。 放下警觉,身若轻燕,往绝壁上爬去。 上为一个平台,如同一个山寨一般,有寨门。 寨内分布着十几栋木制楼房,高低错落,按某种风水之局布置,有古树坐落其间。 下为河谷草地,偶尔有灌木突兀耸立其中,水鸟成群,竟有江南水乡之感。 身形藏在悬崖一处平台之上,探头偷偷看去。 只见尸体密布在寨子中,有水匪也有莫家军余孽装束之人。 莫非在争夺什么? 此刻山寨最中央那巨大塔楼前。 那邪魅男子手握着一柄罕见笔直单刃古唐刀,手上的血顺着刀身从刀尖滴落。 显然是受了伤。 古唐直刀使用难度很高,不是天赋卓绝之辈,很少选择它作为兵器。 所以这种兵器逐渐没落,已经极少看到。 对面那人,赫然是那夜带人在镇中围杀苏小楼的青年。 他一柄小号制式陌刀,胸前白色长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看来也受伤不轻。 两人隔空相对,均面色冷冽,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 塔楼前后,散落着许多尸体,有未气绝者,痛苦的呻吟声,让气氛有些诡异。 塔楼大厅中,徐挽歌长剑如舞,虽然一己之力应对两名莫家军高手而左支右绌,但却不显狼狈,反而身影优美灵动。 塔楼之后,还有十数人在混战。 场面惨烈血腥。 第60章 塔楼激战 趴在悬崖上的苏小楼不知塔楼里的情况,只得耐心到处寻找徐挽歌的身影。 此时塔楼里的徐挽歌似乎想取塔楼正中案台上的一物,被莫家军两位高手死死阻拦。 二十余回合后,硬生生将徐挽歌逼出塔楼。 莫家军两个高手一人使重型鬼头大刀,一人使柔韧度很高的白蜡杆长枪,在塔楼里施展不开。 出了塔楼,徐挽歌本来落了下风,但不至于败落的情况,急转直下。 被那使枪之人枪头刺中后背,还好反应迅速,长剑格挡开,身影一跃,跳到那邪魅男子身旁。 苏小楼见她紫色襦裙迅速被血打湿,估计伤口很深。 有了优势,莫家军那持陌刀青年不再犹豫,提刀而上。 局面成了三打二。 徐挽歌与那邪魅青年武功路数截然不同,无法配合应对,只得分开。 减少互相干扰。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徐挽歌的身形要比刚才慢了一些。 面对莫家军那二人颇为默契刀枪组合,徐挽歌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邪魅男子见此心大急,却无可奈何,眼前这人死死咬住他,他根本分身乏术。 危急关头,只见一道黑影从悬崖落在塔楼之上。 踏碎数块瓦片。 正是心里大急的苏小楼,自己再不出手,恐怕她就要命丧当场。 运足真气,将破碎的瓦片踢向莫家军两名高手。 那两人听见瓦片的破空声,不得不收刀、回枪格挡。 徐挽歌堪堪躲了躲了过去。 苏小楼从二十余丈高的塔楼顶直接来了个千斤坠。 威势骇人。 离地九尺,身影变幻,长剑出鞘,诡异的剑招铺天盖地朝那二人攻去。 与邪魅男子对战的青年见此,大喝道:“十五叔、马三叔,当心他的灼月剑法!” 两人闻言,脸色大变。 均默契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技,予以应对。 霎时间,刀、枪剑影在空中剧烈的碰撞,火花四溅,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眼睛根本看不清。 下一刻,三人身影落下,竟然都向后退了几步。 一时间,双方似乎都无再出手之意。 苏小楼左胸衣服残破,鲜血从腰间往裤腿流了出来。 对方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持枪中年人被他削去三指。 那中年人疼得面部扭曲,倒也硬气,竟然一声不吭,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包裹。 持长刀的中年人,右肩被长剑挑到了骨头,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高手杀招对决,往往是即决高下,也分生死。 没有绚丽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杀伤对方。 好在双方都没有决一生死之志,所以两败俱伤。 那持陌刀青年见此,眼中闪过无穷的怒火,想脱离邪魅男子提刀朝苏小楼杀来。 邪魅男子哪里能让他如意,死死咬住他。 高手对决,最忌讳分心。 所以陌刀青年被邪魅男子抓住了机会,大意之下硬挨了两刀后。 心知今日再战,恐怕要交代在这里。 虚晃一招后,飞跃到那两个中年人身旁。邪魅男子忌惮三人围攻自己,并没有追上去。 那青年怨毒的眼神,看着苏小楼,一字一顿从喉咙里吐出来:“我必要亲自将你千刀万剐!” 苏小楼从刀伤中缓过来,止了血,抬头见那青年。 面对他滔天的恨意,淡淡道:“能活着走出这十万雪山再说罢!” 闻声,徐挽歌面露不可置信之色,这个天降之人,竟然……竟然是苏公子。 见他这身水匪装扮,莫非一直藏在水匪中跟着自己? 她心里涌出莫名的欢喜。 苏小楼取下面巾后。 那青年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的相貌刻入大脑。 塔楼后的打杀声也逐渐停歇,只剩三四个水匪头目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青年男子见力量对比发生了彻底改变,心知今日没有机会取那东西,便戒备着慢慢朝石梯退去。 今日与澜冰岛水匪可谓是两败俱伤。 待三人消失在石梯,苏小楼再也支撑不住,口吐鲜血后,倒了下去。 徐挽歌见此大惊,急忙跑过来扶住他,焦急喊道:“苏公子,你没事吧!” 苏小楼深呼吸了两口气,看着徐挽歌绝美的脸,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我没事!” 神使鬼差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随即手掉落,晕死了过去。 他过度透支真气的恶果,没有突破灼月六玄功第九层,强行催动灼月剑法中的三路破邪毁魔,这三路强大杀招,直接瞬间掏空他的丹田。 经脉气息逆行,被反噬受了内伤。 因为他没得选,那二人都是内外横练的高手,内力浑厚,比自己要强。 若陷入缠斗,必败无疑,唯有赌一把一击定输赢。 才能根据目前状况,拿到赢的筹码。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那邪魅男子在一旁盘腿调息,见徐挽歌惊喜之后,轻揉将那男子放下,不顾自身伤势朝那男子体内输送真气。 面色颇为复杂,心里莫名的嫉妒涌上心头,也有微不可察的一丝狠毒。 …… 苏小楼在一阵木柴噼啪燃烧中惊醒,五脏内腑像是被什么挤压一般,难受到了极点。 腰间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用手去摸了摸,却是已经包扎处理好。 强忍着痛坐了起来,那酸爽的滋味,差点让他又晕厥过去。 只是眼前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徐挽歌突然从后面爆起,一剑捅穿围坐在火边的一个水匪头目的心脏。 另外几人大骇下,正欲抓起兵器反击,却全身无力,瘫倒下去。 指着徐挽歌大骂道:“你卑鄙无耻,竟然下药!” 徐挽歌立即挥出一剑,刺破了另外三人的喉咙,顿时鲜血横飞,均无反抗之力。 几人捂住脖子抽搐了许久,才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 盘腿坐在一旁的邪魅男子很平静,甚至还露出些淡淡的笑。 “挽歌姑娘,你要杀我吗?” 平静的声音,让徐挽歌面色极其复杂。 她没说话,摇了摇头。 擦拭着剑上的鲜血,从几人身上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想要的。 “你不用假惺惺,木子兮是你杀的吧。她那么爱你,把所有都给了你,你真下的去手?” 徐挽歌仿佛在与友人交谈那般,很平静,不似发问。 邪魅男子摇摇头,看了看夜空,竟然发现有几颗星星。 “我怎么会杀她,她知道太多澜冰岛的事,母亲不让她出岛罢了!” 一旁听着的苏小楼,心道木子兮,那个自己在驿站救下的女人? “公子觉得挽歌所做,是不是很下作?”徐挽歌却转头突兀的问他。 苏小楼被她问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许久才摇摇头,是他也会如此,因为塔楼里面东西应该分不成两份,先下手为强罢了。 徐挽歌见此,笑了起来。 很美,像那三月的木南花一般,独立寒风冷艳动人。 她忽然一剑拍晕了那邪魅男子后,往那塔楼里而去,似乎是去取什么东西。 许久,未见她出来。 苏小楼怕她出什么意外,强行撑起身也往里走。 塔楼第一层正中的案台后,挂着一张地图。 似乎是十万雪山的地图,当他看到了北方向的哈里台城,心里一动。 哈里台是防备大月族的重镇,驻扎着十六万镇北军。 由镇北将军萧慎之弟抚远大将军萧源统领,监军为大太监蔡明。 蔡明,苏小楼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住。 在仔细看着下地图,地图中竟然标示着一条从哈里台横穿十万雪山通往木南湖的道路。 回忆起简报上朱批的名字,不就是蔡明。 那老太监是蔡明,他竟然同时监察镇北军和陌刀军! 瞬间,脉络就清晰起来。 回想起大哥给自己来信之说,大意是萧放十二月返回木南府,要他以兄长之礼拜之,莫要失了礼数。 老太监从哈里台城调集了镇北军横穿十万雪山,而萧放带领御林军以练兵名义北上,夹击三方势力。 只是木南湖上空虚,莫非朝廷还要调水军北上不成? 如此庞大的一盘棋,是谁人所下,当真匪夷所思。 调集十数万军队,其中花费可谓是天文数字。 莫家军且不说,难道圣火教、澜冰岛的水匪已经让朝廷到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铲除的地步? 这些人,恐怕都成了瓮中之鳖。怪不得老太监如此胸有成竹,只带这么些人进山。 这时,徐挽歌从阁楼走了下来。 苏小楼对着她道:“东西拿到了?” 她微微点点头,“拿到了!” “拿到了就走吧。莫家军那群余孽先走了一步,再调些帮手来,那可真就走不了。” 苏小楼走了几步,疼痛让他不禁弯下腰,难以为继。徐挽歌赶紧扶着他,往湖边而去。 第61章 一网打尽 上了一艘船台边的小船。 她熟练在船的一端划着船桨,苏小楼坐在船另外一端,捂住胸口,疼痛让他额头冒出许多汗珠。 带的药都在马匹上,忘记带些在身上,也只有忍着。 忽然,云层里落下一道阳光,洒在山间,如同日照金山那般唯美。 微风轻拂,周围安静到了只听到心脏的跳动声,这一刻苏小楼忘记了疼痛。 那种宁静让他沉迷,看着如画中人一般的徐挽歌,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你不好奇我拿了什么?”徐挽歌拨开风吹到嘴角的头发,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摇摇头,坐到了船舱内,头靠在船首,半躺着,这样让自己舒服了一些。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 撑着起身,用手舀水打湿了下脸,因为他感觉到无尽的困意袭来,灼月六玄功开始在修复内伤。 但他还不想睡,平静盯着她,舒了一口气,“也许你不会信……” 苏小楼还未说完,徐挽歌就很突兀坚定的插了一句,“我信!” 这让他愣了一下,看着天空,又继续道:“若不是你,兴许我已经在回木南城的路上,甚至在回家的路上。许多巧合,从驿站认识萧十一开始,就偏离了初衷……”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徐挽歌停下了船桨,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只觉莫名情愫萦绕在心头。 那天救他重伤落在挽风阁内,被一群刺客追杀。 她本不想理会,只是突然想到可以利用他探查老师消息,后来故意接近他也是如此。 天龙寺偶遇,轻松的交谈像极了儿时的无忧无虑;杏春园的一曲天龙八音,震惊四座的同时,让她看到他的才华……那曲春庭梨花,彻底让她心乱。 想着她走了过去,小船摇晃了几下,稳住后她脱下外衫,垫在他的脑后。 继续划着船,驶进了水雾中。 …… 不知多久醒来后,阳光直射,让苏小楼睁不开眼。 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 马伸出鼻子在他头上嗅去嗅来,拍了马一巴掌将它赶跑。 体内的情况好了许多,腰间的伤口也没那么疼痛。 徐挽歌拿着两条处理好用木棍穿着的鱼走了过来。 “醒了!” 她似乎补了妆容,看起来比在塔楼前精神许多。 换了身黑色的束身衣,美到依旧让人窒息。 “嗯,我睡了多久?” 他按了按太阳穴,脑袋还有些沉重。 徐挽歌放下手中的鱼,走过来坐到他身边,递给他水壶。 “一天一夜了。你在塔楼前使的什么剑法,反噬如此严重?” 向他体内输入的真气仿佛一个无底洞。 说起这个他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虽算不得武痴,修炼从未敢懈怠过,但还是不如人意。 “灼月剑法,师门的独门绝技。道行不够,强行催动受了内伤。” 说着从马匹上取下几粒丹药服下。 “世间有如此奇功,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徐挽歌倒不是恭维,那诡异的剑法至今让她记忆犹深。 苏小楼不想过多的谈论师门,转而岔开话题:“我们这是在哪?” 徐挽歌美眸一转,将一条鱼递给他,一起放在火上烤。 “离湖边大约五六里的样子,若是那群人折回,也不轻易寻到此处。” 苏小楼微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忐忑问道:“你与那人……” 徐挽歌忽然笑了,眼睛眉毛微微抬起,眼神忽然定在一个地方道:“嗯,我与他认识好些年了,只是不常来往!” 一句不常来往,让他心里压着的石头瞬间被拿开一般,五脏六腑都去了大半的郁结之气。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两个未经男女之事的青年男女,各有心思,情感表达显得拘束,一时间出现了一种微妙变化。 在烤鱼这块,他比徐挽歌要强上许多。 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她,她像是被惊到了一般,轻语一声“啊”。 被苏小楼碰到的手像触电一般,紧张起来。 “快烤糊了。”苏小楼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烤鱼,晃了晃笑道,“快吃吧,这条一小会儿就好。” 说着从马匹的行囊中抽出了一支飞刀递给她。 她没有拒绝,用飞刀挑出鱼肉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简单的吃了烤鱼后,也不能在此过多停留。 毕竟两人把莫家军余孽、澜冰岛水匪得罪了个遍。 走了五六里,苏小楼纠结许久的问题,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挽歌,你还要去取那份东西吗?” “西夏宝藏?”徐挽歌并不忌讳这个话题,反问道。 原来是西夏宝藏。 见他点点头,徐挽歌思索了一会,“如果可能我当然希望得到它,不过如今看来已是不可能。公子,你觉得这份宝藏是真是假?” “我知道石涧崖有大家要的东西,今天才知道是所谓的西夏宝藏。不过,大太监蔡明目的不在此!” 对于苏小楼之言,徐挽歌颇为诧异,想到他与蔡明密切的关系,心里也生出些好奇。 出于本能的反应,不动声色问道:“噢,那他的目的是为何?” 苏小楼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如实说:“首先,他主要目标是要活捉一人,名莫寻川。其次,要将澜冰岛水匪、莫家军余孽一网打净。据传言,明年太子要北巡。” 此话让徐挽歌一时也分不清真假,与她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有很大出入。 若是真的,恐怕这里面阴谋不小,教中部众,为了西夏宝藏已经走火入魔,她劝不动任何人。 不过她是一个聪慧的女人。 脸上装作着茫然之色,仿佛不是太感兴趣一般。 其实两人都懂,却又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这样对于两人,都好。 “太子要南巡,怪不得。这些年澜冰岛确实做的太招摇!” 苏小楼闻言,心里暗笑,你圣火教又能好到哪里去,莫家军是既定打击目标。 剩下的当然是主要针对澜冰岛和圣火教、大月族等。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 雪原森林中,两人从当前遇到的困难,谈到了音律、舞蹈。 她教他唱南辞小调,他也教她唱所谓‘家乡民谣’。 一时间,乐不思蜀起来。 走了整整三天才到乱石堆处,正当庆幸没遇到莫家军和澜冰岛的人时。 铺天盖地的黑点从高空中落下,可听到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 一时间两人脸色剧变,均是抽出长剑,格挡开先头落下的箭支。 苏小楼大声喝道:“跟我走!” 徐挽歌也顾不得那么多,看着苏小楼骑着马掉头后,往乱石堆北向小道而去,也紧跟在他身后。 凭记忆,他只能大致沿着那片广阔起伏的草地往前走。 徐挽歌不知苏小楼要往哪里逃,回头瞥见后方上百人的追兵,一时间也是头皮发麻,不敢有丝毫停留。 身后,那邪魅男子看着一众手下追着二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徐挽歌,你,我要定了!” 随即带着那两个黑衣负剑侍女也跟了上去。 第62章 后金宝藏 苏小楼根据模糊的记忆,用草地中的几处茂密的灌木林暂时甩脱了追兵。 徐挽歌心知这样早晚会被捉住,当即对他道:“公子,兴许我们往外逃机会还大一些!” 苏小楼却摇摇头,叹了一声,“来不及了,估计此刻御林军和朝廷水师已经将石涧镇围得水泄不通。几方势力已经没了去处,应该都被逼得全都往这山中来,贸然往外跑,反而是有死无生!” “御林军、朝廷水师?” 徐挽歌无法理解,即便是真的,御林军和水师北上,朝廷如此大动干戈,这些势力往山里跑,又能奈何? “你们都太小瞧大太监蔡明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哈里台城抚远大将军萧源所部大军已经往这十万雪山中来了!” “他们如何敢,不怕大月族南下袭扰?”徐挽歌却是不信。 而且哈里台城往这十万大山中行军何其之难,不过转瞬想到那塔楼里的地图,心中又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看过兵部文书,年初时,木南府两万陌刀军名义上是调往铁门寒关,实际上连同北境第一镇另外那六万陌刀军,均调往哈里台。” 停顿了一下,见她脸色不太好,还是继续道:“据可靠消息,萧放半月前已经抵达了北陵城,算算时间,他带领的御林军应该是到了石涧镇。” 苏小楼说完,她微微失神,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苏小楼还不至于拿这种事骗她。 萧放,听到这个名字,徐挽歌内心同时也有些触动,只是她隐藏得很好。 就如她原本想的那般,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教中谁会信她? 所以她沉思片刻,心里长叹一声,这一切若是如苏公子说的那般,圣火教数百年的积累,虽说不至于毁于一旦,但是也得元气大伤。 老师跟她说过,圣教唯有破而后立,方能有一番成就,而破就会在这不远的将来发生。 还说她肩负圣火教的使命重任,这两年,要她不要过多掺和教中之事。 她在圣火教身份高贵特殊,她虽然很尊敬老师,但是老师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成天只会去愚弄教众的神棍。 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并不信这些东西,都是借用神佛控制人心的手段罢了。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三次插手教中事务,都险些丧命。 难道老师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 权衡利弊许久,徐挽歌终究还是放弃了通知圣教的打算,估摸着大批教众应该都抵达了开南镇,正往这山里进发。 “那公子有何打算摆脱当前困境?” 闻言苏小楼这才松一口气,真怕她出去送死。 “等天黑!” “天黑?” “天黑我就有法子甩掉这帮水匪!” …… 于是苏小楼两人和水匪追兵绕起圈子来,几次都险些命丧水匪箭矢之下。 终是熬到了残月升起。 终于在月光下看到那雪山的缺口点,苏小楼面色一喜。 又带着水匪兜了两个圈子后,朝那缺口疾驰而去。 等到水匪发现,两人已经是跑出了二里地远。 急行了十余里后前方是隐约可见的大山脉,有河水落下之声。 顺着声音,再向南行五里,为一湖泊。 沿湖而行,湖岸浅水刚好可以遮盖马蹄印记和味道。 到达长满苔藓的石碑处,苏小楼下马好一阵搜索才发现那条小道。 跟着小道入山,入了山谷。 此时澜冰岛的水匪跟到了湖边,突然失去了两人的踪迹,猎狗和隼鹰均搜索无果。 那头目只得硬着头皮前去向那邪魅青年禀报。 “少主,人跟丢了!” 头目见少主默而不语,心中怕极,低着头胆颤心惊。 “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话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失去了原本好听的模样。 还没等头目回答,后方疾驰而来一个手持火把的传令水匪。 他并没有下马,勒停了马匹后,拱手道:“少主,帮主传令,已找到石涧崖位置,叫您明早务必回到大营!” …… 冬季谷中无水,为草地,御马直入。待到谷中尽头,那两座若石柱的山之前。 已经是黎明,可见周边景物轮廓。 两人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坐在青石板上,看着来时方向,并没有发现追兵。 “你先休息一下,我看着,有异常叫你!” 苏小楼不等她回话,已经开始攀爬上了石柱一般的山上。 徐挽歌心里苦笑了一下,只得盘腿打坐,运转内功心法,恢复精力。 似乎因有他在,她感到很安全,所以入定很深,深到她在第二层意识里睡去。 这本是闭关时才能有的状态,因为此时五感关闭,几乎没有任何防备能力。 至午后,太阳落到了远方的山头,也不见追兵身影,苏小楼这才放下心来。 要么就是跟丢了两人,要么就是有事折返。 忽然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徐挽歌已经站在他身边。 他抬起头看着在微风中衣裳、秀发轻舞的徐挽歌,内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细长的腿搭下岩石,优雅坐在他身边。 如同一个少女一般,双手撑在岩石上,任由风拂过脸颊。 一时间,苏小楼看得痴了起来。 这里跟外面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寒冬腊月,这里却是阳春三月一般,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生命气息。 黄昏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背影被拉得好长。 “走吧,还有一段路程!” “去哪?” 她喊道。 已经跳下去的苏小楼转过头,指着石梯后,“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等等我!” …… 步入石梯后的徐挽歌,可听百鸟、走兽虫鸣,不仅不嘈杂,反而内心出现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让她颇为惊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也不可能跟外面冰天雪地联系起来。 走到那石涧崖三个大字对面的山口,徐挽歌的震惊可想而知。 最后一缕阳光洒在三字上面,神秘而庄重,这真是人力可能及的吗? 见她看得挪不开脚步,苏小楼也停下了。 他抱着手,依靠在一旁的巨石上道:“他们所说的宝藏,应该就是藏在那三座山后。不过不用担心,相隔遥远,这里很隐秘,没人会找到这!” 短暂的震撼过后,徐挽歌朝他打趣道:“公子就对这富可敌国的财富不动心?” “我坚持,自己创造出的财富才是有价值的。” 如此观点,让徐挽歌有些诧异,创造财富,此种说法倒也清新脱俗。 “诶,对了,你们说去说来的这西夏宝藏到底是什么回事?”说到此处,苏小楼也是一肚子疑问。 莫家军余孽因为这个东西死活都要杀了自己,就是自己从石涧崖返回镇上开始,这让他如何不好奇。 徐挽歌一脸奇怪看着他,狐疑道:“公子真不知?” 苏小楼老实点点头。 “好吧!”徐挽歌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论,遂将这西夏宝藏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第63章 忠君之事 大夏宣武二十五年,莫家军与西夏军队在燕山北麓进行决战。 莫家军大获全胜,在镇北大将军萧慎和异姓王端木龙两路五十万大军策应下,莫家军攻入西夏王城。 俘虏西夏王公贵族五千余人押送至京城献给宣武帝。 西夏宣告覆灭。 莫家军只在西夏王都缴获财物约合两千万两白银。 但是西夏称霸燕山北部广袤地区数百年,传说财富积累达到数万万两。 而莫家军只上缴了两千万两财物,这引起了宣武帝的猜忌。 加上许多势力的煽风点火,让宣武帝下定决心打击莫家军。 在后十年,莫家军高层大多被变相调离撤职后,问罪抄家。 宣武帝老迈,生怕当年倾吞西夏巨额财富的莫家军,对后继之君产生威胁。 遂拆散莫家军,将当年攻入西夏王都的莫家军剩余高层全部秘密处死。 至此,莫家军成了历史。 听到此处,苏小楼才对这宝藏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不过,据我所知,此事另有隐情!”徐挽歌话音一转,又将她知道的一一道来。 当年莫家军攻入西夏王都,确实隐藏了大部分缴获的财物,莫家军高层部分人也确实起了贪念和异心。 但是莫家军大将军莫小豪察觉后,诛杀了不少军中高层,引起哗变,莫小豪混乱中被杀。 宣武帝震怒不已。 莫小豪与宣武帝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当即秘密镇压莫家军哗变,莫家军内乱很快被镇北军和端木龙率领的军队平复。 至于后来莫家军高层相继在十年内被诛杀,有所关联之人基本被抄家灭族。 苏小楼愕然,如此隐秘若是真相,他也不知如何去评论了。 “既然莫家军被镇压,那这批宝藏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以至于许多人寻了几十年都无半点踪影。所以这批宝藏真假,尚有许多可疑之处。” 徐挽歌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而且这宝藏许多势力探查数十年不得,突然就在这两年冒出来。会不会是像公子说的一般,这批宝藏是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诱饵?” 苏小楼想到老瘸子师父是二十几年前离开莫家军,他也算莫家军高层,他为何没有被清算,反而感觉与官府关系密切呢? 而且他有略微提过,石涧崖山下的木箱,都是一堆石头罢了,不用去管它。 莫非,这宝藏真是假的? 于是道:“我也倾向于这批宝藏是假的。不过于我不重要罢了!” 徐挽歌愣了一下,面对苏小楼看着她的目光,一时间心中生出羞涩之感。 忽然感到巨石后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盯着她,徐挽歌正欲射出一枚钢针。 被苏小楼抓住了手,然后朝那巨石唤了两声。 “唔、唔!”的几声传来,一团黑影一跃而起,竟然跳出五六丈距离。 轻盈的落在他肩膀上。 一只金丝小猴儿,它两只可爱的小手抓着苏小楼的脑袋,眼神清澈愚蠢的看着陌生的徐挽歌。 如此模样,让她都心生喜爱。 “这是什么小猴子?生的如此招人怜?”徐挽歌尝试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它也不反抗。 性格温顺,与普通猴儿好上太多。 “金丝猴儿!” “它们跟你很熟诶!” “嗯,也不算。” 两人牵着马继续往里走,不知何时,又跳来两只成年的金丝猴儿,坐在马背上。 …… 此刻,莫家军余孽那烟杆老头,正带着领头追杀苏小楼的青年,在那湖边寨子中。 “阿爷,东西都被圣火教和澜冰岛的人拿走了,我们还来这作甚?” 那青年不解问道。 烟杆老头嗒吧抽了两口,吐出烟圈,用烟杆敲了敲青年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慕容,以后行事,万不可鲁莽!” 兴是见到了满地的尸体,可想当时争夺之激烈,才有如此说法。 青年摸了摸被敲处的脑袋,跟着烟杆老头进了阁楼。 烟杆老头一掌打开了案桌,将烟杆递给那叫慕容的青年。 双掌运起雄厚的内力,不断在蓄力,然后劈在了案桌后的石墙上。 在石墙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掌印,掌印处的石块向后凹陷下去。 只听得刺耳的摩擦之声,从阁楼大厅正中央升起一方石柱。 大约七尺高后,才停下。 石柱中间被掏空,里面放着一物,一根明晃晃的如同钥匙一般的金属棒。 慕容忍不住问道:“阿爷,这是何物?” 烟杆老头将金属棒收起后,拿过烟杆,轻叹道:“这是留给你们最后的退路!” …… 真正的石涧崖确实在那三个大字下的山谷中,崖高千丈,怪石嶙峋。 谷中潮湿,并未生长树木,有人为开凿痕迹。 老太监蔡明带着十一个义子在山中找了十来天才寻到。 见眼前堆积如山的木箱,其中一人用长枪挑开了一个,里面露出金灿灿的金条,也是瞪大了眼睛。 拿起一根金条到了蔡明跟前,激动行礼道:“义父,果然是西夏宝藏!” 老太监似乎不屑一顾,冷哼一声后,一马鞭将那义子抽倒在地。 顿时那义子脸上被打出一条血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连忙跪倒在地,没了刚才的激动之色。 “彦君,你说说,咱家为何抽他?” 那如女人妖娆般的太监出列,看了看堆积如山的木箱,心中忽然有了计较,抱拳肯定道:“西夏宝藏,是假!” 老太监闻言,赞许的点点头。 假的,其余人无不震惊,可这黄金是实实在在! “看来咱家的这些义子也不全是蠢牛木马,哈哈……” 山间飘散着大太监蔡明瘆人的尖锐笑声。 …… 木南湖边最偏远的一个小镇,开南镇。 燕云十六州未被收复的时候,开南镇是一个繁华的码头小镇,是经十万雪山出关的一条比较安全的商道。 从关内往关外运送茶叶、盐、瓷器、丝绸等贵重商品,交换关外白银和黄金等带回关内。 随着燕山山脉、木南山脉以南变为大夏固有领土后,都走平坦的玉门关和铁门寒关。 开南茶马古道逐渐被人遗忘,开南镇也逐渐没落。 上百年时间,原本设施完善的开南码头,也变得残破不堪,只停放着几艘小渔船。 只是,当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从远处湖里冒出来,吸引了湖边打鱼之人注意。 左右相传,镇中好事者纷纷聚在码头看个稀奇。 原本宁静的小镇,竟然热闹起来。 靠近了才看得清,是一艘艘巨大的楼船,足足有五六十艘之多。 这让没见过世面的镇民大为震撼。 首先靠船台的楼船,下来许多手持兵器之人,驱赶镇民。 有敢多言者当即被斩杀,见死了人,一时间化作鸟兽,散了个干净。 然后大批骑着马,身穿特殊统一服装的人开始逐一下船,每艘船不下百人,竟然也有五六千人。 一张绣着红色烈火的旗帜在镇中升起,赫然是分布在大夏南北的反教圣火教。 圣火教源自被大夏灭国的北梁,一直致力反夏复梁,在大夏历史许多重要的节点上,都给大夏带来过沉重的灾难和打击。 所以圣火教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对它的围剿从未停过。 不过,由于圣火教历史悠久,行事隐秘,信徒分布广泛,基石坚固。 如同野草一般,朝廷花费很大代价剿灭之后,又会在春风里发芽重生。 选择此时如此兴师动众进入十万雪山,也是对西夏宝藏势在必得。 …… 两天后,十万雪山内,开南茶马古道深处。 锦衣卫副指挥使石白书收到信鸽传信后,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 一眼看去,平缓的山坡上搭着无数个灰色的帐篷。 镇北军黑色的龙旗显得格外显眼。 中军大帐内,石白书匆匆而入。 一个身穿儒袍中年在沙盘前与众参将仔细研究着。 儒袍中年人看着石白书递过来的纸条,也颇感到棘手。 “石指挥使,消息可准确?”儒袍中年人问道。 石白书肯定答道:“不假,内应传过来的消息。将军可有把握?” 那中年儒袍硬朗的面孔上露出坚定之色道:“四千对五千,若是寻常乌合之众,倒也无虑,圣火教就另当别论。不过我军占天时地利,也是完全不惧!” “临行前,皇爷给我下了密旨,镇北军左天云接旨!” 儒袍中年人面色一紧,整理下了衣衫,正色跪下高声道:“镇北军安北将军左云天恭请圣安!” 大帐内其他参将均一一跪地。 “圣喻:着遭遇圣火邪教部众之军,吾不要活口,皆杀之。杀十人者,普卒升夫,十升百,百升千,千升偏将军;偏将以上战功卓着者,报奏核实后升一级!”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不由得内心火热起来。 “成何体统,安静!”儒袍中年人低喝一声。 众参将这才安静下来。 “左天云接旨,定不负圣上所托!”儒袍中年人又跪拜三下。 “左将军请起,各位将军也请起。” 石白书说完,递给左天云一张蜡封折子。 左天云恭敬接过折子。 正欲打开,石白书却按住他的手,笑道:“将军且慢,这是皇爷给你的密谕!” 说完,石白书大步离开了中军大帐。 一众参将见钦差走后,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相互讨论起来。 大夏王朝对于武将待遇优厚,同时对于武将的考核升迁也是极其严厉,所有的晋升都以军功为基础,平时想上升是极难的。 在塞北跟大月族、鞑子打仗,想立,功豁出命也未必能捞到一笔。 如今对这圣火教这群乌合之众,皇帝亲口许诺如此奖赏,如何不让众将兴奋。 在案首看着密折的左天云脸色开始变了起来。 他是夏景六年的恩科进士,是边军中少有的儒将,深受皇恩惠泽。 密折内容让他也不禁心里发苦,不过瞬间他内心又坚定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文华殿上,夏景帝亲自将随身佩戴的宝剑赐予他的场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第64章 帝王无情 夏景二十二年冬,镇北军大将左天云率领部四千余人在开南茶马古道狙击圣火教反贼,经过三天惨烈的战斗,大获全胜,杀敌四千余人…… 夏景二十二年冬,镇北军抚远大将军萧源率领两万余人,在十万雪山听南古道灭大月族三千余人。 夏景二十二年冬,镇国大将军萧放领六万御林军,清剿了木南湖周边水匪一千余人。 夏景二十二年冬,庆北水师攻入木南湖水匪老巢澜冰岛。 夏景二十二年春,异姓王端木龙率领三万镇北军在石涧崖消灭澜冰岛水匪、偷入关内的鞑子等八千余人。 一封封加急奏报送到京城。 …… 十万雪山内,成了一个极度血腥的战场! 此时,安北将军左天云正率领一千余部众追杀圣火教残部。 最终在开南古道南十五里处,将圣火教两百余人围困在山谷中。 左天云并没有下令放箭。 他多日苦战,全身上下多处伤口都包扎着布带,看起来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圣火教残余部众紧紧将一男一女围护在中间,犹如困兽之斗。 那男子披头散发,推开死死抱住他的女子,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朝左天云大喊道:“左将军,可还记得孤?” 喊着,那男子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面容。 左天云骑着马,手持长枪上前,并没有觉得意外。 夏景六年,文华殿上,那个威风凛凛皇家少年如今却成了这个模样! “当然记得。不过圣上有旨,恕微臣不能下马给奕亲王行礼!” 那男子闻言心里一松,他识得自己就好办。 如今为了活命也顾不得那么多,“左将军身负皇命,孤自当理解。将军可否放了他们?就当给孤一个面子!” 说着气氛紧张起来。 左天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男子见此,心里一动,立刻又加码道:“若左将军今日卖本王一个面子,他日必定在母妃那给将军讨份恩赏!” 闻言,左天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道:“当然可,不过……” “不过什么,将军请说!” “其余人可按奕亲王的意思,锦衣卫和庭尉司的人要留下!” 话音刚落,那圣火教人中,一中年男子大急道:“殿下,不要……” 只是还没说出口,那男子就示意圣火教部众将他打晕绑了起来。 没多久,十余人就被绑着送了过来。 只要自己能安然无恙,这些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左天云几名亲卫立刻检查了这些人的腰牌等信物,确定无误后,将这十余人带了下去。 然后左天云笑道:“殿下,还差一人,将他交给微臣,微臣就当今日没见过殿下。” “何人?”那奕亲王面色一紧。 “木南府巡抚衙门司狱逃走的那位!” 奕亲王闻言脸上一阵纠结,看了一眼左天云。咬了咬牙,心里恨极了此人,打定主意今日之后,定要他家破人亡。 挥挥手,带上来一个文弱老头。 老头脸上并没有惧色。 “严正先生,别来无恙!”左天云客气对老头道。 老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那奕亲王嘲讽道:“志大才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 “你……”奕亲王脸色一阵红白,羞愧难当。 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将他从木南府巡抚衙门司狱救出,却没有听他之言,落得如今地步,当真一言难尽。 “带下去!”左天云命令亲兵将大笑的严正带走,突然下马很恭敬向奕亲王道:“殿下可以离去了!” 说着还弯腰行礼。 “孤记得你了,左将军,后会有期!” 说完那奕亲王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带领残余的圣火教两百余人想离去。 左天云叹息了一声,抬起手。 顿时,铺天盖地的箭矢朝这群人射杀而去,不过片刻,两百余人就倒在血泊中。 单方面的屠杀。 左天云将长枪丢给亲兵,一只手放在腰间横跨的长剑剑柄上。 大步走到身中两箭未亡的奕亲王跟前。 他挣扎坐起身,不可置信看着左云天,还想说什么。 左天云抽出长剑,一剑刺穿了奕亲王的心脏,扶住他的后背,轻声在他耳边道:“恭送奕殿下,走好!” “父……父皇,好狠呐!” 然后再无动静。 左天云拔出长剑,这柄夏景帝亲自赐予他的长剑。 剑尖还滴着血。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 石涧崖以西三十余里处,山谷中是一座破庙,大太监蔡明已经在此等待多日。 凭借着对莫寻川的了解,他心知此人一定会来。 从石涧崖堪堪逃出来的莫寻川推开破庙大门,见庙中锈迹斑斑的大鼎前坐着白发老太监,他并不惊讶。 已经派人观察过,这破庙周围没有军队,也没有西厂众多的高手,只有十余人。 所以,莫寻川并不惧,他还带着莫家军三百余残部。 “你终于来了,让咱家好等!”蔡明尖锐的声音,如同待好友一般。 莫寻川烟杆插在腰间,哈哈爽朗笑了几声,“蔡明兄,多年不见,你老了!” 语气中似有感叹。 “是啊,我们都老了。若是你先我而去,那该多好!” 莫寻川闻言,拿出那支金属棒式钥匙,“看来今日,如何都要做一个了断了!” 他胜券在握,所以不惧。 老太监蔡明哪里会不知他的意思,当即也拿出一支同样样式的金属棒钥匙。 “皇爷说他经常做噩梦!” “噢,老皇帝怕是亏心事做多了,折了寿吧!” 老太监蔡明并没有理会莫寻川对于皇帝的讽刺,而是自顾说道:“皇爷说,要杀掉他梦中恶魔,他才睡得安心!” “哈哈!”莫寻川张狂大笑,“今日看你如何杀。” 老太监蔡明摇摇头,道:“是啊,莫兄智者如妖乎。必死之局,都能有尚存之机,咱家是从心底佩服的。为了今日,咱家谋划了多年,却不曾想遇到那小崽子,比原想的容易许多!” “你……”莫寻川一时气结,对方这是在说那关外近万大军,一时间对苏小楼的恨意再次布满心头。 “今日咱家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说着,将那金属棒钥匙用真气灌注,脱手插入大殿内的佛像脸上。 拳掌互变,朝莫寻川攻去。 莫寻川大笑两声,喝道:“来得好!” 也如同老太监蔡明一般,将手中那金属棒钥匙射入佛像脸上。 那两枚金属棒真如钥匙一般,插入后,铁筑的佛像底座下,机关响动,向外推出一个铁块。 铁块内掏空处放着一个盒子。 那如女人般妖娆的太监彦君突然从大殿横梁上跳下,取走铁盒。 莫寻川见此,喝道:“小慕容,将东西抢回来!” 站在门口围观的慕容立刻带人围了过去。 西厂的十太保也从藏身处跳了出来。 只见这十人动作稳固,气息浑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莫慕容暗叫一声可惜,为了逃跑减轻负重,弓箭和长枪都被丢掉了,不然这十人不足为惧。 为今之计,就是用人去消耗了,而且此处狭窄,不利于展开。 惨烈到了极致的围杀一触即发。 三百人对十一人,生还几率渺小到了极点。 那叫彦君的太监拿到铁盒后,顺势从破庙后小道遁逃。 慕容带领着三名高手紧追不舍。 …… 第65章 倚楼听风 数万大军在这崎岖的山中,粮草供应是极其困难的,虽然已经提前在山里多处进行储备,但还是出现不小的供给问题。 所以剿灭澜冰岛水匪等主力后,萧源、端木龙等人不得不率大军撤出十万雪山。 只留下左天云残部两千余人在山中继续追击残寇。 几路大军在石涧镇与萧放的御林军汇合。 御林军虽经过萧放数年整顿,但是没见过血,终究是成长不起来。 所以,御林军跟镇北军秘密进行成建制的互换身份,因此萧放处决了不少军中权贵子弟和皇亲贵戚。 此刻端木龙与那日木南城墙上对弈的老者,看着萧放带领狸猫换太子的四万镇北军、两万铁剑营正在整装撤离石涧镇。 广场上还摆着数百具被砍下头颅示众的尸体。 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南府巡抚、铁剑营主将应襄。 他无奈看着自己十数位参将正在责骂声下集结的御林军,不,现在应该称为新铁剑营,只得苦笑不语。 端木龙见此,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老伙计,别埋怨了。你才两万人,圣上却给了我四万。” “你知道我的苦恼,不是这两万少爷兵!” 端木龙一下沉默了,这才长叹道:“圣上身体快不行了!” 说完,转身离去。 “老伙计,少杀些人。” 端木龙停顿了一下脚步,“你跟他们年轻人说罢,圣上已经同意我到塞外练兵,暂不用回京!” 应襄看着端木龙离去,心知这老狐狸是说不动的。 他留在木南府不会是要朝东边那几家动手吧,联想到东边那几郡府都更换了许多地方大员。 想到此处,应襄顿时手脚冰凉,面色复杂。 这御林军已经被萧放整顿得有了一定的战斗力,果然不愧边军中年轻一辈公认的第一人。 但皇帝为何要执意调边军入京? 而且调边军中对他最为忠心的镇北军和铁剑营,却不允自己这个铁剑营主将入京,其中深意呼之欲出啊。 想着,应襄驭马带着十余亲卫追赶萧放而去。 …… 此刻,萧十一带领的两千虎奋军经过数月搜寻,终于在河间府一处隐秘之地,捉到了从木南府巡抚衙门司狱出逃的另外一名囚犯。 随即马不停蹄的赶往石涧镇。 …… 外面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影响到石涧崖的苏小楼和徐挽歌。 两人在那两栋小木屋住了下来。 宛如仙境的石涧谷让徐挽歌暂时放下了所有,每日与苏小楼谈论歌赋,四处走走看看。 到了夜晚,围坐在篝火旁,在他的歌声中起舞。 若仙下凡尘,一旁金丝猴儿群都不住的为她欢呼。 有时候,两人也整天切磋剑法。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转眼,一月有余。 这日,苏小楼在河中修炼结束后,捉了许多鱼虾上来。 几只金丝猴儿也不知去哪里摘了许多水果,将徐挽歌用柳条编织的两个箩筐都装满了。 简单吃过饭后,苏小楼敏锐察觉到了徐挽歌眼中藏着的心事,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有了打算。 认真教着她风云之歌那段让人意难平的萧声独奏。 “苏郎,此曲名何?”徐挽歌问道。 “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它不是一首曲子,更像一个故事吧,风云之歌!”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徐挽歌复述了一遍,心之共鸣,想到那特殊感伤旋律,深有感触。 “好了,有空再给你讲讲这故事吧。走,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苏小楼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往河边祖师独眼老人墓碑处去。 苏小楼朝石碑虔诚磕了三个头。 徐挽歌见石碑上刻着:独眼老人之墓。 心下正疑惑这是谁的墓碑,苏小楼说道:“这是师祖,你也拜一拜吧!” 闻言,徐挽歌脸一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迟疑片刻,还是跪下磕了一个头。 “走吧!” “去哪?” “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呀!” “苏郎!” “嗯?” 苏小楼正疑惑,徐挽歌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谢谢!” 说完,就跑着离开,像风中的仙子那般,倾国倾城。 苏小楼愣了一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额头,呆傻笑了起来。 二人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与金丝猴儿做了告别,这才在夕阳下出了石涧崖。 金丝猴儿在木屋顶上坐成一排,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脚的小道上,这才散去。 出了湖之后,时常发现散落路边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甚至有狼群啃食争抢。 这山中争斗,应该比想的还要残酷一些。 二人行至石涧崖,老远就听见兵器碰撞的打斗声。 两人面色一惊,跃上乱石堆。 偷偷看过去,二十余身穿锦衣之人正在围攻两女三男,周周躺着不少尸体。 感受到徐挽歌忽然情绪有些激动,欲上前救人。 苏小楼强行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随即便跳下巨石,大喊道:“常大人,手下留人!” 在一旁观战的庭尉司校尉常虎闻声,看了过去,不禁大为惊讶道:“苏公子,你没死呀!阿公还派了不少人到山里寻你嘞!” 巨石后的徐挽歌见此,这才平复下情绪,也急匆匆骑着马跟了出来。 “被你们摆了一道,还算命大。” 对于苏小楼似乎玩笑之语,常虎有些尴尬。 本来计划他去接应苏小楼,谁知一群人在山里迷路了,说出来都丢人。 只得打了个哈哈,笑道:“苏公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一众庭尉司高手停下,只围不攻。 此时,那五人中,三人已经奄奄一息,伤口致命到已经没有救治的机会。 另外一男一女,看起来也血肉模糊,但至少还能站着,应该没有太致命的伤。 那少女忽然见到不知何时戴上面纱的徐挽歌,眼泪刷的掉了下来,手中长剑也不要了。 不顾同伴的阻拦,朝徐挽歌奔来。 庭尉司高手正欲阻拦,均被常虎阻止。 且不论阿公如此看重苏小楼。 他也弄到了消息,此人亲大哥苏然可是太子府炙手可热的人物。 徐挽歌也急忙跳下马,一把抱住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少女。 “挽歌姐姐……呜呜……灵雨要死了,逃了三天三夜了,他们如何都要杀了我们,我好怕,挽歌姐姐,我好怕,呜呜……” 那少女扑到徐挽歌怀里后,像极了一个受惊的孩子,哭得闻声者落泪。 徐挽歌不住的安抚着她。 见此,庭尉司校尉常虎面色再度尴尬起来。 一众庭尉司高手对待那四人不知是杀还是不杀,面面相觑起来。 “这个,苏公子,你看这……” “这……”苏小楼也感到些棘手,他迟疑了。 这几人怕是圣火教的重要人物,自己若是这样干预,会不会落人口实,对自己不利? 见徐挽歌对另外四人并无任何关心之色,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人就交给我吧,我自会跟蔡大人解释!” “那剩下几人?” 苏小楼给了他一个眼色,就当没听到一般。 常虎哪里不懂,当即示意庭尉司高手将剩下几人乱刀砍死。 徐挽歌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小楼。 那少女哭累了,竟然倒在徐挽歌怀中昏睡了过去。 苏小楼摸了摸她的脉搏,内伤不轻,以前炼制的丹药在罗氏山庄旁那两匹马身上。 徐挽歌跟他相处这段时间,自然是知道他医术高明。 山中那金丝猴儿与其他猛兽打架,受了重伤,他都能救得回来。 “怎么样?”徐挽歌急切问道。 “外伤无碍,内伤严重。万幸经脉完好,但是五脏六腑受到了不小损伤,需下重药才能医治。” “需要去何处才有药?” 见她少有的着急模样,苏小楼安慰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先回镇上,镇上我放置着有一些丹药,保她到木南府问题不大。木南府都能买的到!” “好!” 徐挽歌干脆利落应道,就环顾四周一圈,再想怎么将少女弄到镇上,受了内伤,骑马肯定是不行。 常虎也是有眼力见的,已经寻来了一辆运送粮草的马车。 苏小楼跟他寒暄了两句,就匆匆往镇上而去。 看着三人离去后,一旁的庭尉司副校尉饶有兴趣道:“常大哥,这人人避之圣火教如同猛兽,生怕沾上半点关系而招致大祸。此人……渍渍,真是胆大包天!” “你懂个屁,常人定然不行,但是他可就难说喽!” “嘿嘿,常人,能特殊过奕亲王?弟兄们可听说了,下场可惨了,被镇北军左天云亲手用弓弦绞死,那左天云可是皇帝亲封的书生将军嘞!” “任伯,当慎言!慎言!” 那副校尉这才反应过来,意识自己说错话。 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怎么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左右看看,见无人听见,这才放下心来。 第66章 通敌大罪 苏小楼三人到达镇上已经是晚上,整个石涧镇都是兵丁,戒备极其森严。 不过好在苏小楼取了放在村民家中寄养的马匹之后,也拿到了老太监蔡明给的那块令牌,倒也通行无阻。 本想到镇上寻家客栈,可是整个镇子都被毁于大火,成了一片片断壁残垣。 没法只能给那少女服用了丹药之后,准备赶往交南城。 深冬的木南湖极其寒冷,对于那少女的伤势也极为不利。 往交南城方向的官道到处都是军队的检查卡点,才走出不到一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勒马的声音。 马匹嘶叫的响声惊动了周围的士兵,一瞬间就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却是一名身穿陷阵营铠甲的参将,他喝退了周围士兵。 紧张到手放在长剑上的徐挽歌并没有松懈,苏小楼示意她没事。 “可是苏小楼苏公子?”那参将问道。 “正是在下,不知将军拦住我等有何事?” 闻言,那参将似乎松了一口气,立刻下马行礼道:“末将陷阵营前锋参将见过苏公子,监军大人叫您去见他!” 老太监,他找自己干什么?徐挽歌身份问题? 思索片刻,逃肯定是逃不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那参将走。 罗氏山庄被毁于水匪之手,老太监暂住在保存完好的石涧山庄。 山庄全是身穿锦衣的护卫,三步一岗的程度,而且陷阵营的大营设在山庄对面。 府门迎接他的是一个小太监,看见简陋的平板马车上的少女,他就问道:“苏大人,这人怎生安排?” 话音一股子阴柔。 “找两个侍女,将她洗漱一番!” “好嘞,咱家这就去安排。苏大人,你赶紧跟着侍卫过去吧,督主等你许久了!” 那太监说着吩咐了身边手下一番,见徐挽歌没有动,便又说道:“这位贵人是徐小姐吧,督主特意交待你也一起过去,放心吧,这位小姑娘咱家会安排妥当!”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苏小楼只得示意她没事,拉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老太监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徐挽歌见他尽在掌握的模样,只好跟他进了山庄大门,末了不放心,扭过头又看了看那躺在马车上的少女。 跟随着侍卫在山庄中不知拐了多少小道,才到达一所庭院,极尽奢华之感。 见他到来,一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拦住了二人,和蔼客气道:“苏公子,在偏房稍坐。督主正在招待一个客人!” 苏小楼只得点点头,进了偏房。 一旁的主客厅隐约传来了女人愤怒的骂声和摔茶杯的响动。 他没心思去听。 心里在仔细思虑,照朝廷对圣火教赶尽杀绝的态度,徐挽歌会不会受到牵连。 只得将心下不安藏在心底,正欲与苏挽歌说点什么,那老太监匆匆走了进来,道:“苏公子,可以过去了。这位贵人在这里稍坐!” 说着几个侍女送来了茶水点心。 苏小楼给了徐挽歌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与老太监去了主客厅。 正中卧榻上老太监半靠着,裸露着上身,包裹着有些渗血的白布,脸色极其苍白,一旁两个侍女在侍候着。 竟然是伤得不轻。 “小子见过大人!”苏小楼行礼道。 “你这小崽子隔那么远干什么,走近一点,咱家说话累!” 老太监蔡明语气漂浮,中气不足,几句话都像使尽了力气般,这内伤伤得不轻。 老太监抬头看了走近后的苏小楼一眼,闭上了眼睛,继续道:“嗯,不错,好歹是活下来了!” 这句话似乎不仅仅是对苏小楼说。 苏小楼躬身恭敬道:“托大人的福,侥幸捡得一命。” 蔡明嗤笑了一声,不过这一笑似乎又扯到了伤口,脸紧绷着,等到痛楚过了,才舒了一口气。 “咱家看你是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还捡了个木南府第一美人,在山中呆了月有余,逍遥快活?” 苏小楼只得讪讪笑了笑,“大人说笑,说笑!” “说笑!咱家需要跟你说笑!苏小楼你可知罪?”老太监阴冷冷的眯起眼睛,神情一瞬间也变得冷峻。 苏小楼顿时打了个寒颤,收了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心里有些发虚回道:“小子不知!” “哼!不知,明生你来说说,私通圣火邪教之人该如何处置?” 一旁那引路而来的老太监走到中间行了一礼,并没有看苏小楼,面带微笑娓娓道来:“禀督主,按律凌迟处死,两族腰斩,三族流放岭南!” 苏小楼傻眼了,心里也是一阵惊悚,这是全族消消乐。 拿不准这老妖人要玩什么把戏,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跪倒在地,不住大声求饶道:“大人高抬贵手啊,小子知错了,知错了!” 蔡明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见这小子肯服软,冷笑一声,心道也不过如此。 “起来吧,咱家要想杀你,也不用等到现在。只不过要让你知道,朝中风云变化莫测,稍不注意就会家破人亡,我辈做事,当一心为君,恪尽职守!” 苏小楼后背冒出了一些冷汗,心知这老妖人是在敲打自己,不过确实也如他所言,自己这小命就在他言语间。 “谢大人不杀之恩,小子铭记在心。您的大恩大德……” “好了,别整那些废话,咱家不兴那一套!”蔡明厌恶的打断他。 “咱家说过,只要你能活着,为你讨一份封赏!” 苏小楼哪里还敢要,当即一脸受宠若惊之色,诺诺道:“小子不敢,小子不敢!” 蔡明没有理会他,自顾说道:“请赏的折子咱家已经递上去,能有多大的赏赐,就看你的造化了。” “虽说那徐姓女子是京中贵人所保。但是方知君心难测,有许多事不能与你多说。莫要被人利用了都不知,行事更不能随心所欲,不然咱家也保不住你。下去吧,明日一早,与咱家去办些事!” 不等苏小楼言语,就已经被蔡明示意下的老太监将他请了出去。 回到偏房,徐挽歌不安的在屋内徘徊,见到安然无恙回来的苏小楼,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无事,莫担心!”苏小楼轻声与她说。 “苏郎,谢谢!” “我们之间,何须这般客气。不过,似乎是京城之人帮了你!” “京城之人?”徐挽歌疑惑问道。 “嗯,老太监是这样说的!” 徐挽歌思索起来,跟在苏小楼身侧,往住所而去。 客厅内,那蔡明捻起茶杯,淡淡扫视了一眼前来的几人,锦衣卫的石白书,庭尉司的常虎等人。 “督主,所有收集到的情报均整理成册,您老过目!”常虎首先出列举着一本厚厚的书册道。 蔡明摆摆手,阴冷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无需给咱家看,做到实事求是即可。十日后,端木王爷和御林军萧将军在木南府举行府会,你们将手中之物尽数移交给萧将军后,速速回京!” 听得老太监如此说,众人齐身行礼道:“属下领命!” 然后正欲离开,蔡明又低声喝道:“等一下!” “督主还有何吩咐?”却是最后的石白书行礼道。 “管好下面的人,若是谁乱嚼舌根子,被咱家知道,一律抄家灭族,连坐三班!” 众人闻言,面色凛然,纷纷做出了承诺保证后,才离去。 瞬间,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那名老太监和蔡明。 老太监对着蔡明道:“李贵妃如此撒泼,传到圣上那去,恐对督主不利!” “无碍,咱家问心无愧!这疯女人是活腻了,回京之后,将此事如实向太后禀告!” 老太监点点头,忽然问道:“那妖人点名要见刚才那苏小子,这是为何?” “那妖人突然出现在木南府,当时咱家不信,没当一回事。吩咐陷阵营去办理,谁知陷阵营那参将寻到了这小崽子帮忙,捉到了活口。倒是意外之惊喜!” 那老太监闻言愕然,想不到圣上搜捕了几十年而不得的人,竟然如此儿戏就捉住了。 “当真是天意使然!” “哼,哪里有什么天意。完全是此子心思敏捷,心狠手辣使然!” 老太监见到蔡明对此事满意的表情,心里一动:“督主有意栽培这小子?” 蔡明站起身,叹息了一口气道:“明生,你我老矣!观身边后生,唯此子颇像咱家年轻时候,行事毫无顾忌,胆大包天,却知进退轻重,也文武兼具!” “可他不是太监!” “是啊,咱家又何尝不知,不过接这北境监军之责,倒也不可。皇爷也跟咱家提过几次!” …… 第67章 一纸谶言 在一个小太监带领下,两人到了住处,一栋幽深的宅院。 院中有一棵古树,枝桠延伸到围墙之外。 徐挽歌迫不及待去寻那少女,卧室内,两个婢女侍候在左右。 将她擦拭干净换了身贴身宫妆,躺在床榻上昏睡,呼吸有些紊乱。 两个婢女见到徐挽歌两人进来,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模样,虽脸上有稚嫩之感,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苏小楼再次检查她的脉搏,叫过来小太监,吩咐了他几句。 “苏郎,她怎么样了?” 面对徐挽歌忧心忡忡,苏小楼将她拉过,坐到了一旁的桌边,微笑道:“无碍,小丫头年纪太小,这内家的护心丸不能再吃。进来时,见得陷阵营大营就在对面,随军大夫应该跟随着,我吩咐小太监去取些药回来,给她用副药!” 徐挽歌轻叹一声,取下面纱,露出那绝世的容颜。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忧愁! 苏小楼握住她的手,只能无言中给予她信心。 “苏郎,这小丫头身份有些特殊,能不能……”她说着,欲言又止,轻轻抽出苏小楼握着的手,站了起来,看着院中的树木,说起另外的一些事,“我与九公主相识多年,这些年蒙她关照,才无人敢前来打扰!” 语气中,也有些苦涩。 “你……你,当真不介意我是圣火教之人?” 苏小楼靠在椅子上,“我不知什么圣火教,我只知木南城大家徐挽歌尔!” 声音低沉之中,含了些许笑与柔光。 徐挽歌一愣,也反应过来,暗道自己这是着相了。 也有感动。 “莫要多想。你既然与圣火教有干系,而这么多年老太监都不动你,自然也是知道你与所谓圣火教牵扯不深,愿意卖九公主一个面子。所以,你只是木南城大家徐挽歌!” 徐挽歌一双美目,看着眼前心上之人,心中欢喜之余,也隐忧。 若是你知道我本圣火教圣女,圣火教下任教主,你该如何想? 思至此处,她内心烦乱,不过藏得很好。 苏小楼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至于这小丫头,明日我去求老太监吧!” 徐挽歌自然看得出,这求人之事艰难,千言万语不在言中。 冰凉的手,轻轻抓住他衣袖里的手指,紧紧握住。 二人就这样,牵着手站在窗前。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 第二日,一早苏小楼就被一个太监带到了山庄后,一处巨大的山洞之中。 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陷阵营士兵,左右山腰、山顶均有大量的弓箭手。 苏小楼不禁咋舌,这里莫非关了什么了不得的要犯? 山洞不深,约十来丈。 有四间牢房,用铁柱子封闭,牢内干净整洁,有完整的生活设施。 第一间关着一个白衣青年,坐在案桌前正在写画着什么。 第二间,苏小楼诧异的发现是一个老熟人,南悦城捉到的那华服老者。 华服老者也看到了他,朝他和蔼笑了笑,好似知道他会来一般。 这让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舒服。 “大人这边请!”小太监将他邀了过去。 便没见得第三间、第四间关押的何人。 在石崖下一处宽阔的平台上,摆着烧得正旺的炭火,老太监蔡明坐在火边闭目沉思。 一旁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盒,铁盒旁边用镇纸压着两张发黄的草纸。 “大人,小子……” 老太监没睁眼,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苏小楼只好悻悻闭嘴。 这时,那华服老者被两个锦衣侍卫带了过来,他朝苏小楼打了个招呼,便坐在火边。 熟络的与苏小楼说:“想不想再考虑一下,我说的依旧有效!” 苏小楼心里一阵无语,凭着自己这血肉之躯能把你从这救出去不成? 见他这副表情,华服老者哈哈一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腿烤起火。 第二个被带过来的是第一间牢房的白衣年轻人。 他目光有些迟钝,面无表情,见到华服老者后,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行了一礼,恭喊了一声:“父亲!” 华服老者见此,唉声长叹,没了刚才风轻云淡,反而是脸色衰败了几分。 竟然是父子,苏小楼这般想道。 第三个被带过来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一股子酸臭味。 模样很凄惨,手上带着镣铐,琵琶骨被洞穿,锁上了锁链。 并无行动能力。 被侍卫拖着放在了凳子上,见到老太监蔡明后情绪很激动,恨不得上去吃他两口肉一般。 第四个是一女子,身穿黑色束身玄衣,一脸的阴沉。 此时,老太监这才睁开眼。 环顾了一周后,目光落在了华服老者身上,尖锐的声音道:“人聚齐了,你可愿配合?” 华服老者看了看一旁白衣青年,点点头。 蔡明很满意,继续道:“咱家说话算话,明日就将他送到海外。听咱家一句劝告,走了莫要回来!” 说完,示意侍卫将那白衣青年带了下去。 蔡明拿起桌上发黄的草纸,无不讽刺对那蓬头垢面的老头道:“当年莫家军凭借一纸谶言,发动叛乱,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胜者王,败者寇。蔡明老狗,你莫要得意,要杀就杀,何须聒噪!” 那老者咬牙切齿。 蔡明也不气,长长的指甲轻轻刮了刮一旁那玄衣女子的脸,站起身走到老者的身后。 “你确实没用了,咱家就这样杀了你太便宜你了。看看,这就是南凉的徒弟,嘿嘿!” 蔡明手放在苏小楼肩上拍了拍。 那老者见此,目光几乎喷出火来,朝苏小楼吐了两口唾沫,被他躲开了。 老者怒骂道:“你这小畜生,老夫恨不得生啖你肉!” 弄得苏小楼莫名其妙,只好躲得远一些,还好此人锁骨被破,动弹不得。 “寻川兄,莫要激动。还有更有趣的事儿!”蔡明不怀好意的说着,得意的大笑起来。 尖锐阴冷之感,让苏小楼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老阉狗,有屁快放,少在这里羞辱老夫!” “不要着急,想知道石涧崖的宝藏为何是假?想知道这谶言之语错在何处?” 老者忽然瞪大眼睛,然后摇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宝藏是我与南凉亲自押送至石涧崖,这几十年间又取了数万两黄金。” 说着老者目露精光,讥讽道:“你这老阉狗,胡说八道!” “莫寻川,你太过于自负。”说着拍了拍手。 这时一队士兵抬着两口大木箱上来。 木箱上的铜锁、封条等,可确定是石涧崖的宝藏木箱。 见到此物,莫寻川眼中的光黯淡下去,这本是他们起事最大的资本,竟然落到如此境地,老天当真不公。 随着士兵撬开大木箱,里面却无金银珠宝、玉石古董,而是一箱砖头。 莫寻川此刻再次瞪大眼睛,怎么都不信,这宝藏竟然是假。如此想来,许多事就说的通了。 见此,蔡明趁热打铁道:“咱家想知道,当年是谁救了你,做了这一切。若是你肯说,咱家就将这缘由一一给你细说,让你做个明白鬼!” 显然,莫寻川有些心动,但还是嘴硬道:“寻了两箱烂砖头,也能来诓我!” “你是聪明人,咱家给你些考虑时间!” 说着,老太监蔡明将手放在那玄衣女子肩上,“到你了!” 那玄衣女子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颤抖,面目惶恐。 “当年是你带走莫寻川,你只要说是谁指使你,咱家可放了你,也可饶恕你全族。” 蔡明之语,如同恶魔之言。 那女子依旧闭口不言。 老太监蔡明并没有这么多耐心。 第68章 仙人何处 那女子呼吸急促,依旧闭口不言。 老太监蔡明的手突然放在她头上,只听得咔嚓一声,竟然老太监当场扭断了她的脖子,一声闷哼后女子栽倒了下去。 莫寻川跟那华服老者见此,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是苏小楼内心震颤了一下。 这老太监真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怎么样,寻川兄,可考虑好?”蔡明坐回了太师大椅子上。 莫寻川低头不语,面色凄然。 老太监冷笑一声,他确实没多大的耐心,喝道:“来人!” 一锦衣侍卫上前躬身抱拳行礼道:“督主,属下在!” “将此人腰斩后,砍下头颅送回京城。皇爷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属下领命!” 莫寻川随即便被侍卫拖了下去。 一代枭雄就此落幕,与老瘸子师父相比,说不上谁的下场好,谁的下场凄惨。 苏小楼微微感叹,生死由命也。 场中就只剩下三人。 蔡明拿起另外一张发黄的草纸递给华服老者。 华服老者接过后,微微失神,似有回忆道:“家师楞语道人善占卜之术,与华严、白马、天龙三寺高僧相聚讲道。那时我还是一个八岁道童,在一旁端着茶水!” “论至分歧之处,四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都到了快要动手的地步,最终师父他一口难敌三人,败下阵来。论道结束后,师父他整日郁郁寡欢。” “这场论道也预示着道门的没落,皇族参禅礼佛更盛。师父心有不甘,想挽回道门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于是耗尽寿元推算王朝之命,写下两份谶言后,还没来得及献给皇帝,就心神俱消后坐化!” “这上份谶言,完整的预示了大夏三任帝王之命运,预言中许多大事与发生过的高度契合。大师兄无意发现后,大为震惊之下,如获至宝,兴冲冲将此物献给了宣武皇帝!” “却不想给道观带来了灭顶之灾,一夜之间被官军屠戮殆尽。我跟师叔外出采药,躲过一劫!” 说至此处,华服老者满是叹息。 “师叔悲伤过度,两年后也郁郁而终。那时,老夫恨极了朝廷,花了数十年时间研究谶言,终是逐一释义。此时新皇登基,旧皇陨落的更替也在预言之中,更加印证了老夫解读预言的正确性。” “老夫而后又花了整整二十余年,利用对于王朝大事的预言,逐步建立了一个庞大势力。鼓动了许多针对皇室的阴谋,有那么一瞬间,王朝真有摇摇欲坠之感。真是应了谶言上这句:明初在北,圣火在南。是曰:相送金龙复故旧,灵明日月振边疆!” “这句老夫解义,还都复旧朝,南面圣人夺之,恢复礼制。有道是,万杰归顺,以镇边疆。所以,西夏王都破城后,便不竭余力鼓动了莫家军之变。可惜,此语老夫理解有误,太子大案爆发后,蔡明兄入京,才是明初在北真正的释义。蔡兄说服了皇帝,以至于狸猫换太子之谋划的算盘落空,京城局势瞬间稳定住,宣武皇帝也迅速腾出手收拾北境乱局。其中凶险,蔡兄自是明了,我便不在多言!” “夏景帝继位后,大力推行其祖父高宗皇帝时期的执政思路,是为故复旧之语。如今大夏人才济济,国富民强,武有端木辉晨、萧放、刘其一刀,文有文清史、欧阳安、柳森龙等青年才俊,远比老一辈萧慎、端木龙、李普基等人更具雄才大略。极为契合灵明日月振边疆之语。” “大夏国运昌盛,非人力所能撼动。当年对于谶言理解之误,血流成河至此,老夫也多有悔意!” 华服老者一脸失落愁伤,大概是复仇无望。 苏小楼与蔡明老太监听得入神,想不到小小谶言,竟然是宣武皇帝时期血雨腥风的源头,都不禁感叹这虚无缥缈之语带来的威力之大,超出想象。 “这下半段谶言,老夫便一一将自己多年解读……” “咱家与这小子不适宜听,就到此为止罢。”老太监打断了本要继续讲述的华服老者。 华服老者微微一笑道:“也对,听天机者,有大因果,年纪轻轻也不便。不过,你乃方外之人,听与不听,其实并无大碍!” 却是对苏小楼所说。 方外之人,蔡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苏小楼,心道此子也不像能去出家修道之相。 苏小楼被老太监看得心里一阵发毛,转过话题,问出心中疑问:“听老先生之言,心有不解,不问心恐有结。恕小子无礼,敢问先生今年高寿?” 华服老者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倒也爽快回道:“老夫今年一百四十有六,历经三朝帝王!” 苏小楼目瞪口呆,这老登活了一百四十多岁,难道也与悟道子祖师那般,遇到了仙人不成。 见老太监蔡明面上有些不悦,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老者,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老先生,这世上可有仙人否?” 华服老者愕然看向他,似乎想通了何事一般,大笑起来。 站起身,单手背负,另外一只手抚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有也有,无也无。问仙人在何处,仙人无处不在,在相生,在恶,在善,在心……东方有道观,观有一湖,不映山川树木,只映日月星辰!” 说完,华服老者便被带了下去。 蔡明拂袖冷哼了一声,骂道:“老神棍,装神弄鬼!” 再看看一副若有所思的苏小楼,心中不快,又朝他骂道:“赶紧滚,带着你那美人,滚回木南府。晚了,小心咱家改变主意,将她的皮剥下来!” 苏小楼闻言一阵恶寒,赶紧告罪而退。 生怕这老妖人真的发起疯来,匆匆带上徐挽歌回了木南府。 受伤的小丫头得药服下之后,情况要好上许多,面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回到木南府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入了挽风阁,立刻开了药方,并去购买了一套制作丹药的用具。 挽风阁确实实力强大,不过两个时辰就将药材采购回来。 多达数十种的药材整齐摆放在院中长桌上。 先要将许多药材粉碎成粉,有些药材又需要压出汁水亦或者熬煮成胶糊状。 一大帮子人在院中忙碌着。 待到半夜,将各种加工好的半成品药材按比例混合成糊状后,用带有圆形凹槽的制药丸木板,做成圆形颗粒状。 将丹炉用炭火烤得通红后,药丸用铜盘托装入丹炉烘烤六个时辰。 取出降温后,就得到一粒粒黄豆大小、清香宜人的淡黄色药丸。 因为这种药丸的烤制对火候极为讲究,苏小楼根本不敢离开半步。 徐挽歌与苏小楼守了一夜,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琴萧和奏,宛若神仙眷侣一般。 很快就在挽风阁内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徐大家有了情郎。 忙了一天一夜,将丹药给那少女服下之后,做了些叮嘱,便与徐挽歌暂时分开。 他还记挂着杏儿那小丫头,两个多月没回来,过年也没在,倒是苦了这小妮子。 旧货市场前,见到糕点铺子,便走上前去。 左右摸了摸,却发现自己没有银子。只得尴尬朝掌柜笑了笑,就走开了。 走到小院,门前贴着崭新的对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莫敲了,这就来!” 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门就被咯吱一声拉开了。 小丫头湿漉漉的双手还滴着水珠,衣袖挽起,梳了两个可爱的辫子。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来。 “怎么,不欢迎少爷?”苏小楼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一把就将头埋进苏小楼的怀中,已是泣不成声。 苏小楼见路过之人指指点点,干脆抱起她进了院中。 待她情绪过了之后,才放下她,替她擦了擦泪痕。 见自家少爷笑呵呵看着自己,杏儿也被这笑容感染,破涕为笑起来,显得些不好意思。 见院中放着一盆正在搓洗的衣服,她小手冻得发青,也有些心疼。 “少爷,杏儿好想你!”半天她才低着头说道。 “少爷也想你呀!去弄点东西来吃,少爷快饿死了。” “嗯!”她点点头,开心道:“少爷,我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一蹦一跳进了厨房。 苏小楼见此,微微摇头,小女孩儿,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 坐在水井边,双手灌注真气,将那未洗的衣服给洗好,晾晒起来。 卧室书房内,杏儿又添了许多东西,砚台、毛笔一应俱全,书桌上一尘不染。 坐下来之后,提起毛笔蘸了墨汁。 将这段时间十万雪山发生的事,朝廷内廷机构办事人员情况,木南府、边军情况做了详细的总结。 打算将它寄送给大哥苏然,也许这些东西对于他的仕途应该有用吧。 他听庭尉司之人说,大哥去了太子府上任职。 其实他个人非常不赞成这种决定,太子本来就是个高危的职业,太子府署官员也是一损俱损,搞不好就是全家消消乐。 他不了解京城的情况,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老太监蔡明说老皇帝身体快不行了。 所以他得早做准备,如果苏然跟随太子一脉,失败了,就只能带着父母、三妹进十万雪山先躲一段时间了。 因为他自己也跟圣火教牵扯不清,必定是要被清洗的一方。 在石涧崖储存些物资,看来也显得必要起来。 第69章 再遇故人 思虑了很多,还有老太监蔡明。 感觉这老妖人不会插手皇位之争,而且他属皇家家奴,这种人只会忠于皇位,跟皇帝是谁并无关系。 所以不管新皇是谁,他的权柄肯定是依旧。 看来得好生巴结一下他才行,不过这老东西不喜欢溜须拍马,是个务实之人。 这个得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跟他进一步拉近关系。 “少爷,吃饭了!” 杏儿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 做了一大桌子菜,让他想起了上一个大年夜那天。 杏儿还给他拿来了梨花酿。 两人好久没这样坐着一起吃饭了,聊着些琐碎的事情。 杏儿又说起倩儿,说她选择出了镇北将军府,很快就嫁了一个人家。婚后来看过她一次,看起来过得不是很好。 苏小楼闻言沉默了一下,虽然走何种路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是胡乱干预别人的人生,未必就会种下好的因果,往后当谨慎对待。 饭后,昨夜熬了个通宵,苏小楼也感到了倦意,便回了房间休息起来。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后半夜。 屋内很暖和,杏儿烧了一盆很旺的炭火,见她趴在床边睡得正香。 轻轻起了身,笑了一下。 将这小丫头轻放在床榻上,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 将窗户开了两扇后,在不大的院子中练起了剑。 他今年十七,灼月六玄功修到了第八层,但面临着很大的瓶颈。 徐挽歌长他七岁,却是内家大成者,自己与他对战,凭借灼月剑法诡异的剑招虽然能数十招不败。 但内功不如她深厚,加之运气法门不够纯熟,后继乏力,均会力竭落败。 而且这次在十万雪山,见识了那邪魅青年精妙的横刀刀法、那莫家军余孽青年霸道无匹的陌刀刀法后,他也开始正视自身实力起来。 万不可小视天下英雄。 自己把生死看得淡,每每遇险均以命相搏,剑走偏锋,纯粹是在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也在深刻自我反省。 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 想到此处,长剑朝围墙刺去,低喝一声“破”,长剑如同插入豆腐一般,夹带着一缕光芒没入院墙的石块中。 收了气息,尝试将长剑拔出来,却怎么也拔不动,最后只得放弃。 怔怔看着长剑,那若有若无的元炁为何总是如此,只能在特定的状态才能勉强运用。 就像太阳下一根透明的线一般,偶尔在光的反射下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用手去抓,却空无一物。 无意识的时候,坠入悬崖又可捏住它,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 他尝试了很多方法都不得要领。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烦闷之下,下意识又抓住剑柄,插回剑鞘。 刚才用尽全身力气和内力都纹丝不动的长剑,抽出来竟然无半点阻塞之感。 体内的真气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状态在自动运行。 突然,他内心一动,立刻盘腿坐下,进入空明之境。 …… 清晨的光很刺眼,杏儿揉搓了下眼睛,见无少爷身影,起了床。 推开门,外面的雪很厚,只见自家少爷光着上身,虬结的肌肉泛着红光,杏儿脸瞬间刷的红到了脖子根。 正欲回房躲着,却忍不住偷偷看了起来。 只见自家少爷用那井水准备从头上浇下去。 见此,杏儿顾不得害羞,惊道:“少爷,你干什么呀,这么冷,着凉了!” 只是水已经浇了下去,顿时他全身冒着水汽。 转过头,对一脸担忧的杏儿笑道:“没事,少爷练功呢,不怕冷。快去拿张毛巾和衣服来!” …… 没多久,镇北将军府的马车到访,萧十一回来了,请他一聚。 于是便带上杏儿,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街道上的雪都被清理了干净,虽然寒冷,但依旧热闹非凡。 萧十一住在镇北将军府西面,一处巨大的宅院当中。 有练习马术、箭术的马场,有用大理石铺砌的演武场,规模宏大。 在镇北将军府待了数月,他也未曾来过这个地方。 浮雪覆盖于池水之上,亭楼的布帘垂下,留有湖向之口,可观湖中美景。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粗犷的萧十一还有这种细腻的审美。 只见他坐在桌前,看向湖中似有心事。 面前摆着碗筷酒杯,桌中火锅冒出些热气。 两个美婢在一旁躬身侍候着。 见到苏小楼,当即笑了起来,起身相迎:“楼弟,坐,坐!好久未见,可想煞哥哥喽!” “萧大哥,您请!” 两人落座后,杏儿站在自家少爷一旁。 萧十一举起酒杯与苏小楼先喝了一口,吃了两口牛肉。 “楼弟,莫要客气,吃、吃!” “使得,诶,对了,萧大哥,你去河间府数月未归,连这过年都未回来,所为何事?” “嗨,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萧十一顿时脸上一阵无奈晦气之色,“楼弟可知监军蔡明大太监?” 苏小楼点点头。 “前几年犯了些事,被这老阉人捉住了,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去宫里当太监,要么到陷阵营里带兵!” 见萧十一不像说假,心里也不禁愕然道:“你是镇北将军的儿子,他敢将你送到宫里当太监?” “这你就不知道了,不说我这个小小的镇北将军府的公子,皇亲国戚落到他手上,都讨不了好。北王府的小王爷就是被他阉了送到京城!” 说着,萧十一一脸惊悚的回忆着。 “皇帝不追究?”苏小楼好奇了,这北王府呰亲王,可是夏景帝的亲弟弟。 “追究,呵,老皇帝连下了三道圣旨,严厉斥责呰亲王和亲王妃,夺了北王府好些爵位。直到现在北王府都支楞不起来!” 苏小楼吸了一口凉气,这老太监比自己想的地位要高呀! 萧十一难得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知道这木南府为何没有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恶少吗?就是这老阉人在这镇着。所以啊,楼弟,千万不要得罪他,不然我父亲出面都不好使!” 苏小楼深以为然点点头,“那老阉人安排你去的河间府?” 萧十一又是一脸郁闷模样,夹了两颗花生米送入嘴中。 “除了他还能有谁,入了陷阵营这么些年,被他呼来唤去,哥哥我是敢怒不敢言!”说着端起酒杯又与苏小楼碰了一杯,烈酒下肚,顿时神清气爽,“前段时间巡抚衙门的司狱逃了一名白衣书生,老阉人大发雷霆,命令我带领两千虎贲军去抓回来。这老不死的还派人威胁我,找不回来人,就送我到宫里当太监!” “所以,哥哥我心里怕极了,带着人将木南府翻了个遍,大年三十都不敢回家,寻思着再搜不到人就逃到京城投奔我大哥去算了。” 苏小楼心里有些想笑,这家伙被老太监逼得有家不敢回。 萧十一说到此处,长嘘了一口气,继续道:“最后好歹将人围在了河间府。前些天才抓到的,送到石涧镇交给老太监后,昨日才返回家中!” 见他一脸郁闷样,陪着苦笑着同喝了几杯。 不过萧十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怪异对他道:“我大哥带兵攻入了木南湖中水匪老巢,捉住了一名女子,说是认识苏然之弟苏小楼,不小心被水匪掳上了岛!” “额”苏小楼愕然,自己就这点人际关系,怎么又跟水匪扯上了关系! 见此,萧十一还以为苏小楼也是个多情之人,一副不愧是我之兄弟之意。 “大哥派人将那女子遣送到我这,吩咐我核查清楚。啧啧,那女子长得可真是美若天仙,只比挽风楼的徐大家稍差了三分韵味!” 说着就示意侍卫将人带了上来。 木子兮,在驿站救的那女子。 “木姐姐!”杏儿一脸惊讶喊道。 “杏儿!苏……苏公子!”她惊讶杏儿在此,可看见苏小楼冷冷的目光,心中忐忑。 苏小楼怕节外生枝,微笑与萧十一道:“有过一面之缘!” 萧十一面露狐疑:“当真只是一面之缘?” “千真万确!” “嘿嘿,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姘头!” 姘头,苏小楼苦笑不已。 那木子兮闻言,脸上不悦,又不敢发作。 萧十一见此,知道自己讲错话,当即起身赔笑,请木子兮入座。 然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斯斯文文,对木子兮大献殷勤。 感情这家伙看上了木子兮! 只是,这女人可是刺杀过端木王府之人的女刺客。 于情于理,苏小楼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只是,几番暗示,这家伙被情爱蒙蔽了大脑,毫无用处。 第70章 长枪对决 苏小楼无奈之下,只得随他了。 这女人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听徐挽歌等人之言,她似乎与澜冰岛那邪魅男子有瓜葛。 一顿火锅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萧十一有些微醉,拉着苏小楼到演武场比试枪法。 苏小楼也有些兴趣,随即取了一杆轻骑兵冲锋所用的硬枪,枪杆用柘木制成,拿在手中冰冷刺骨。 萧十一则选了一支白蜡杆步兵枪,杆身韧性十足,对使用者要求很高。 “楼弟,请!”萧十一跳到场中大喝一声。 苏小楼也不废话,提枪朝他攻去。 两枪相碰,感到一股巨大的内劲,让他险些长枪脱手。 当即也不敢再有所大意,全身心应对。 木子兮、杏儿,还有一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镇北将军府的少爷、小姐,在一旁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着。 两人枪法时而飘逸灵活,时而刁钻古怪,又有军中枪法的刚猛,外行人看起来,极具观赏性。 加上两人身材匀称,均为黑色束身衣,气质不凡。 来来回回,已经走过三十余招,基本的试探已经结束。 两人两枪一计猛烈碰撞,身影靠近,用内力对了一掌,弹开丈远距离,却是没再出手,持枪警戒起来。 都是在寻找对方之弱点。 萧十一枪法以刺、戳、点、扫、挑为主,有边军枪法的精髓,也有常山赵氏枪法的灵巧,两者做了一个融合,颇为不俗。 而苏小楼枪法来自于老瘸子师父,传自悟道子祖师与友人切磋后自创,以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拿六直为枪法核心,枪法灵动善变,精妙绝伦之下也具刚猛之势,有浓烈的道家气息。 能拒敌于枪身之外,还有许多杀招。 所以萧十一被压制得有些难受。 也在暗自心惊,苏小楼所使枪法,大开大合,这河间府何时出了这么一派枪法? 当下也不得不放下小视之心,紧捏枪杆,一跃而起,泰山压顶之势,大鹏展翅之形,枪从空劈下,枪头却若怪蛇点头,朝苏小楼后背点刺。 一出手就是一杀招,苏小楼不敢硬刚,只得一个横扫,逼得萧十一身形不敢过多靠近。 他那白蜡杆枪身撞击在苏小楼格挡的后半截硬枪杆上,巨大的力道让他身体都往下沉了一下。 弯点刺过来的枪头,离后背皮肤只有寸余,他都能感觉到枪尖的冰冷。 趁萧十一的白蜡杆枪弹开的间隙,猛的往后退了几步。 萧十一原以为苏小楼要拉开距离防守,哪里能给他机会,枪收势后立刻一招三连扫攻过去。 苏小楼以枪拒之,一截二进,待萧十一点戳相交,化解苏小楼两步快攻后,刺挑互喝,霸道无匹,逼得苏小楼不得不转身回防。 谁知,苏小楼手中长枪以一个难以置信的方式,枪头枪尾瞬间换了左右手,后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一枪。 却是直攻萧十一头部而去。 如此古怪刁钻的精妙招式,让萧十一猝不及防,因枪攻他下盘,已来不及回防。 萧十一虽年龄不过十八,却与大月族、鞑子大战不下百场,也可谓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远不是苏小楼可比。 只见他侧身横倒,苏小楼的枪头刺破了他的发髻。 一记杀招回马枪,虽然逼的萧十一狼狈不堪。 但他凭借经验躲过之后,趁苏小楼身形未归之时,白蜡杆长枪拍中苏小楼腰部。 这记重击,让他闷哼了一声,身形顿时停滞了一下。 再想收枪进攻,已然来不及,萧十一枪头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萧十一虽披头散发,但却气势骇人,不愧为镇北将军府第一武痴。 苏小楼苦笑两声,收枪认输。 萧十一则长舒一口气,也收了枪,将长发拨至身后,一脸心有余悸。 “楼弟,你这枪法可真古怪,刚才差点着了你的道!” 两人勾肩搭背,从演舞台上走下。 “萧大哥枪法刚猛中,带着细腻,当真了的!” “哈哈,就不要互吹了。刚才你使的最后一招叫什么?” 萧十一坐在太师大椅上,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密集的汗珠。 “此招名为一截二进,百鸟入林,回马之枪。本为马上枪术,本门师祖经过改进后,为步战回马枪!” “可否教教我?这枪法在乱军相搏时,有很大的优势!” 萧十一并没有拜入固定门派,授其功法者大多为军中高手,所以不知武学门第之见。 好在这枪法也只是老瘸子师父闲暇时教授他,并非门中不传之术,所以当即应允道:“当然可,萧大哥要是看得上,定倾囊相授!” “哥哥也不能白学你的!”说着,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去牵过来!” 很快侍卫牵过来两匹不凡的大宛马,通体棕红色,体态匀称,头窄颈高,体形高大优美,神态威严,威武彪悍! 这马匹看着就不俗,苏小楼阅读过一本名为《相马册》的书籍,跟其中的汗血宝马的描述颇为相似。 “汗血宝马?”他不确定问道。 萧十一眼中露出些惊讶,“楼弟还懂相马之术?” “略知一二,算不得懂。” “此马确实为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速度耐力都远超最顶级的燕山马。我二叔前些时日,围剿西域三国所缴获,将它送给了我。这其中一匹,就赠与楼弟!” 如此贵重之物,怕不下万金,苏小楼哪里肯收,当即拒绝道:“无功不受禄,弟弟我非军中之人,何必浪费了如此神驹!” “哈哈,楼弟可想差了,在两军大战中,它反而是累赘!哎,其中门道就不一一赘述了!” 苏小楼还欲拒绝,萧十一摆摆手继续道:“楼弟再拒绝就是看不起哥哥了,那这枪法我虽神往,却是不敢再厚颜开口!” 闻言,苏小楼只得苦笑不语! 略作了休息,又与萧十一带着一大帮军中士兵前往郊外打猎,玩的是不亦乐乎。 天黑了,才返回城中,正喝酒喝得起劲,萧十一因接到军中公务函,只得骂骂咧咧去办差去了。 于是,酒也没喝得成,便带着杏儿骑着那匹汗血宝马返回旧货市场的宅子。 宅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腰挎长剑冷冷的黑衣女人像石雕一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徐挽歌那名高手侍女。 见到她,苏小楼下马惊讶道:“你怎么寻到此处?” 将杏儿接下了马。 便听她没有感情的声音:“小姐说,你莫不会是忘了她罢!” 闻言,苏小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确定问道:“你早上来过?” “来了三次!” 苏小楼心里咯噔一下,忘了与徐挽歌说一声,恐怕她要生气了。 只得解释道:“拜访个友人……” “你去跟小姐说,跟我说没用!” 苏小楼表情一滞,不知说什么好,这女人真是直来直去。 与杏儿说了几句后,就上了马车,去往挽风阁。 到了挽风阁徐挽歌的住处,却没见着人影。 那黑衣侍女将他带入客厅,也退下了。 见四下无人,干脆自己坐在茶桌上煮茶喝。 茶没煮好,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徐挽歌一身红色的罗裙,头发还有些湿润,如同出水的芙蓉,一尘不染,仙气萦绕。 看得苏小楼都挪不开眼。 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责怪,她反而挂着浅淡的笑容坐在他身侧。 “喝酒了?” 兴是酒味还很浓。 “喝了一些!” 递给她一杯热茶,她却没有接,交代了侍女几句,然后就直勾勾看着他。 苏小楼自认为内心足够强大,但这目光竟然让他有些无措之感,不自然的躲过她的眼睛,泡起茶来。 “怎么,不解释一下?”她笑着说了一句。 “解释什么?”苏小楼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又道:“镇北将军府的故友相约。而且几日奔波,我也想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接受你的解释!”徐挽歌淡淡道。 苏小楼才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快,这种女人独立性太强,生气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哄得好! “嘿嘿!”苏小楼些许尴尬挠挠头,转过话题:“那女孩好些没?” “嗯,醒了。” 这时,五六个侍女鱼贯而入,端来许多精美的菜肴。 第71章 山花开时 本来还有些饿的苏小楼可不管这么多,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徐挽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看着他。 “你不吃?” 徐挽歌摇摇头,给他盛了一碗汤,偶尔还会给他夹夹菜。 有那么一瞬间,苏小楼感到她像极了一个妻子一般,安安静静陪着他吃饭。 他这一生,最怕触碰的禁区,也许也可焕然一新。 用过餐后,徐挽歌要处理挽风楼一些账目问题,却也不许他去何处。 在书房陪着她,无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坐在卧榻上看起来。 进进出出许多管事,都用异样的眼神偷偷看了他几眼。 我很像小白脸?苏小楼心里苦笑想道,干脆往徐挽歌的卧室去了一趟,在梳妆台上,拿了一面铜镜。 她的闺房非常之大,那股淡淡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极尽的奢华。 有许多她私人的物品,他也不便过多停留。 出来后又半躺在卧榻上,用铜镜照了照,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确实长相不凡,没有十六七岁应有的稚嫩之感,眉宇间还有那么一点忧郁之色。 徐挽歌看了过去,见他举着个铜镜在发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原来他也有孩子气息的一面。 这时,那李嚒嚒走了进来,见到不远处卧榻上的苏小楼,眉头紧锁。 却也没说什么,在徐挽歌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徐挽歌便让几名等候着的管事明日再来。 “你认识木子兮?”徐挽歌坐在他旁边。 “额!”苏小楼赶紧放下镜子,走神了,“认识!” 不过这样回答他觉得简单了些,于是解释着说:“救过她的命,她救过我师父的命。所以两清,算不得有什么关系。她打着我的旗号,在澜冰岛逃过一劫,并不恰当!” 徐挽歌这才恍然,迟疑了片刻,她还是说道:“我想把她带离镇北将军府。” “嗯,本来我也想跟你说的,最好是让她离远一点。老太监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别搞的我到时也只有跑到十万雪山里避难去!” 徐挽歌心下感动。 “我很喜欢那!”她幽幽的说。 “可惜,你不属于那!” 看似无心之语,徐挽歌却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 “苏郎!” “嗯?”苏小楼这才发现她的异常。 “等我把所有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不好?” 苏小楼一愣,她虽说的认真,但她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吗? 不过他还是一笑道:“好啊!” 天依旧很冷,不过木南府的夜晚不会因为冷而停歇脚步,挽风楼内依旧夜夜笙歌! …… 从石涧镇回来之后,徐挽歌就再也没有参加任何文会、诗会,亦或者歌舞表演,也没再露过脸。 一时间,木南府关于她的谣言传得满天飞,有说她被某个权贵强行掳了去。有说她去了京城,入了皇宫…… 于是,木南城有头有脸的文官体系里的大佬,纷纷询问挽风楼到底怎么回事,徐大家到底有没有出事。 若是出事了,少不了要向皇帝递折子参人。 倒不是人家觊觎徐挽歌之美貌,完全就是歌舞上的造诣、人格魅力所致。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大太监蔡明为何不动她的原因,文官永远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可以不择手段对待军队派系、地主豪族、皇室权贵,却不敢对清流文官下手太狠。 清流文官,发起疯来,都是亡命之徒,又懂得操控舆论,邪门歪理可以弄出花来,这些都是锋利无比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挽风楼不得不一一解释。 此时,正主徐挽歌正与苏小楼在城外的木南河畔游玩。 现在已是四月阳春,河边许多花开,也有一番美景。 两人走在河边的草地上,宛若画中之人。 杏儿则左右摘些花草,捆成一束,开心得像只百灵鸟一般,哼着小曲:“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徐挽歌跟着杏儿的旋律哼唱起来。 当然她的声音比杏儿稚嫩之声多了许多梦幻的色彩。 见她看向自己,苏小楼笑道:“再说是家乡民谣,恐怕你也不信。前些年上山打猎时候,即兴哼唱的,杏儿这丫头倒全学了去!” 徐挽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歌词浅白,却朗朗上口,越回想就越有另外一番滋味。不过,感觉并不完整!” 徐挽歌狐疑看着他,不愧是音律大家。 “嗯,这个……有时候残缺才令人回味。” 徐挽歌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修长妙曼的身姿在他旁边跳起了一支舞蹈。 口中轻唱着:山上的山花开呀…… 如此,循环了两遍。 杏儿跑过来,眼里都露出了崇拜之色:“挽歌姐姐唱的真好听!” “噢,是吗?你家少爷还教过你什么,可以说给姐姐听吗?” “当然可以,教了好多。只是杏儿笨,很多都记不住了!少爷还会作诗呢!” …… 所以,回到挽风阁,徐挽歌恼怒的将他捉进书房,给了他笔和纸,怎么都要把所做之诗写出来才行。 苏小楼这就傻眼了,原本那些印象深刻的诗词,完全是为了教杏儿写字即兴之作。 任凭他再三强调为古书里看到写下来的,徐挽歌却是怎么也不信。 无奈只得提笔写着: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徐挽歌拿苏小楼写的纸,苏小楼迟疑了半天不肯松手,被她硬拽了去。 自己这年龄、阅历实在与这意境差的太离谱,所以苏小楼总感觉不妥。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徐挽歌失神的重复了一句,看向苏小楼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好似要把他看穿一般。 “公子有相恋之人,又何必来扰挽歌呢?” 却是连一声苏郎都不肯再称呼! 能写下如此扣人心弦的感伤之词,必定是用情至深! 苏小楼冷汗淋漓,暗叫不妙。看来今唯有真诚才是必杀技。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虚岁十八,连镇上都没出去过,一心好武,何来的男女之情?不过是上元夜,一个外地戏班子,唱了这么一场戏,那女子哭诉真切凄惨模样,令我有感而发,才以那女子的视角写下此词。” 见苏小楼苦笑之像,不似作假,而且以她的聪慧,刚才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如今听他所言,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词以女性视角去描写。 而且杏儿也说她的少爷从小习武,极少跟外人接触。 不过,女人生气是毫无道理的。 “没骗我?”她还是装作不确定的模样。 “我怎么会骗你,当然不会。” “那也不行!” “为什么?”苏小楼没辙了。 “你能给个陌生女子作出如此凄美之词,必须也得为我作一首。” “这……” 毕竟,剽窃别人的东西,总是有负罪感。 “不愿意?”徐挽歌横眉看过来,面色又冷了下来。 苏小楼只得举手投降,认输道:“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徐挽歌这才露出笑意,给他铺上了纸,帮着他磨了磨墨。 苏小楼几次想下笔,都觉回想诗词不恰当,一时间陷入颇为为难的境地,手里捏着毛笔苦思着。 一旁的徐挽歌见此,心里也极为期待,眼前的情郎好武不善文她信。 毕竟,她经史子集功底极深,而且有独到的见解,木南府几个大儒对她都颇为推崇。 苏小楼就明显不通圣贤之意,史集之见,反而是一堆邪说歪理,说的头头是道。 这也是她为他着迷的地方之一。 不过,不通文史并不意味着没有诗词等之才。 百年前,那位布衣宰相,未拜一师,未读一书,大夏帝国将倾覆时,力挽狂澜,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和文章。 所以,她很期待! 第72章 敢与君绝 苦思中的苏小楼灵光乍现,暗道如何将这首短句忘了,立刻提笔写到:‘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待他写到最后一个绝字时,徐挽歌睁大眼睛,微微颤抖的手拿起墨迹未干的纸,走到窗前,喃喃重复了一遍。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说着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佩。 递给他道:“这是我本命之物,今送与君,以此为证。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苏小楼不曾想还是低估了古代女子对于感情的含蓄表达,这首似词非词的短句,几乎就是最大胆、最露骨的表白了。 这让徐挽歌如何不触动,她出身高贵,从小接触过太多人杰,也见过太多黑暗面。 所以哪怕是面对萧放那等人中龙凤,她内心依旧心如止水。 她还清晰记得,那夜实属无奈的刺杀之举,那个普通车夫一般穿着的少年只顾低头饮酒,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这让从小就被目光所集聚的她,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快。 他阻止了那场她精心安排的刺杀,徐挽歌心里大恨之下,不止一次想派人除掉他,不过都压下了心思。 后面发生了许多事,她在庆幸,当时若是真的将小王爷和萧十一杀掉,很多事会坏到根子上。 所以内心反而有些感谢苏小楼。 而后就是惊闻老师在悦南城被官兵活捉,经过多番打探之下,得知是他带人抓走了老师,一时又恨意大起。 不过他龟缩在镇北将军府内,一时也拿他毫无办法。 那日他身受重伤逃进了挽风阁,她感叹当真是报应不爽,不过心里挂念老师安危,心里便有了一个计策。 压下心中恨意,不仅没杀他,还救了他一命。 而后是天龙寺巧合的相遇,到后来杏春园一曲天龙八音技惊四座,湖边一曲此去半生,让她潜意识里对这个神秘的青年开始有了好感。 最终,她拿到了她想要的情报,知道了老师被关押之所。 通过内应,联系上了老师。 不过,他应该发现了此事,所以他在躲着自己。 最后,是她自己再也难控制心中情绪,那夜亲自去拜访他。 一曲《春庭雪》,让她彻底心乱,也知两人身份殊途,她必须处理好许多事才行。 所以,那夜,她下定了决心,也离开了。 只是不曾想会在十万雪山发生如此多的事,而且他如同鬼魅般的一现,救了她的性命,也让她放下心里所有的顾忌。 苏小楼捏着玉佩,他身无旁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随身之物。 这一刻,他内心有了许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温暖,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上去。 “对了,苏郎,你还没有提名!”徐挽歌轻轻推开他道。 苏小楼莞尔一笑,拿起毛笔在短句后写下:上邪! “我无甚特别的随身之物送你,我为你画一副画吧,这一生第一次为人作画!” 徐挽歌闻言一脸娇羞,“我知你心就好,你还会作画?” “呵呵,可能作画才是我最擅长之事吧。” “是吗,那我倒要见识一下,我的苏郎,是否能下笔生花!” 她好奇极了,当真有人能通音律、善诗词书画,并通武学? 苏小楼叫她坐在一旁的卧榻上,摆出一个看书的姿势。 然后摊开空白的画轴,将各种类型的毛笔摆开,一丝不苟的勾勒起来。 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将画构画完成。 徐挽歌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只见,人高的画卷上,一女子正在庭院楼亭里看着书沉思,梨花露出一角,有花瓣落下。 留白巧妙,可见是雪花飞落。 那女子神情淡雅,眼如星辰般深邃,长发如九天落下的瀑布,白衣如雪,一股超脱凡尘之气。 一时,令徐挽歌心里惊讶不已,并不是他画得多好,毕竟她对绘画一道,也颇有研究。 而是此种写实、唯美之风,仅靠黑白墨色,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实在是罕见。 一时间让她爱不释手! “苏郎大才!”她不得不感叹一句。 “哪里什么大才,我父亲是一个画师匠人罢了。跟了他学了两年,加了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是否有些不伦不类?” 徐挽歌严肃摇摇头,认真道:“苏郎莫要妄自菲薄。昔年有幸遇到画圣他老人家。他言绘画一道,形意兼备,讲究天人合一,非得数十年的磨练沉淀才能有所成。除非能开陈出新,自创一道,未必不能有一鸣惊人!” “莫要夸赞我了,小心我得意忘形,哈哈!” 苏小楼一笑,正欲放笔,徐挽歌却道:“教教我,这勾染之法!” 她对于苏小楼画中的白、淡、浓墨的衬染之法,她闻所未闻,不免一时技痒。 …… 两人,就这样探讨作画通宵,第二日清晨才带着睡意朦胧的杏儿离开挽风阁。 见自家少爷傻傻的一个人笑。 杏儿心里不免叹气,心想若是自己是个男儿身,也会被挽歌姐姐勾走了魂。 挽歌姐姐太美了,美的都不真实。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这种神仙日子很快也到头了,老太监突然来了命令,要他护送一行文官前往铁门寒关。 这一去一来,也要个把月。 旅途倒是没遇到太大的曲折,只是被大月族半路截杀,死了不少陷阵营的士兵。 幸好巧遇从乌苏里城办差回来的萧十一所部大军才逃过一劫。 再次返回木南城已经是端午了。 月余未见徐挽歌,回城后连老太监蔡明那都没去述职,就急匆匆往挽风楼去。 却没见着徐挽歌,说是她在招待贵客,让他在挽风阁内一处宅院等她。 等到了晚上还不见人影,莫非这贵人是那公主不成。 微微失望,离开了挽风楼,毕竟老太监那不去露个脸怎么也说不过去。 谁知到了陷阵营驻地,老太监却没见他。 不见正合他意,又返回城中。 见每家每户门口挂着艾叶,几个孩童趁着灯光试飞着制作的纸鸢,才恍然记起明日就是端午了。 这让他想起了许多童年趣事。 杏儿也是在来他家的第一个端午,才开口说的话吧。 想起了杏儿,嘴角不免露出些笑意,又骑马折出城。 摸着黑,在田埂上摘了许多新鲜的艾叶。 路过城中最为繁华的中街,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福字香囊。 端午的节货,夜晚都很热闹。 回到旧货市场的宅院,门并没有反锁,他轻推门而入。 见杏儿一个人坐在水井边的石桌旁,手撑着下颚,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有那么一股子忧郁。 苏小楼用了轻身之术,悄无声息到了她的身后,轻声在她耳边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杏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呀的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见少爷笑着看着她,她从大惊失色瞬间变成了惊喜,惊声脱口道:“少爷怎么是您!” “怎么,不欢迎少爷?” 闻言,她急忙摆摆手,慌忙道:“人家是被吓到了嘛,哪里不欢迎少爷,天天都在想呢!” 苏小楼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子,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掏出香囊。 小丫头见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接了过去,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喜欢吗?” 杏儿用力点了点头,如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将香囊收入怀中。 “少爷,您吃饭没有?” “还没呢,饿得前胸贴后背嘞!” “杏儿这就给你去做!” 见这小丫头开心的往厨房去,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特别的宁静之感。 记忆也回到了九岁那年。 那年深冬,父亲带了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回了家。 她胆小极了,浑身发抖不肯与人说话,别人一碰她,就撕心裂肺的哭。 母亲拿她都没办法。 后来还是苏小楼用了一份糕点,让她放下了戒心。 从那以后,苏小楼就有了一个小跟班,去哪都紧紧跟着他。 她就是苏杏儿,母亲给她取的名字。 也是从那年起,内心始终有种难以言喻孤独的苏小楼,第一次感受到了心中的阳光,再一次拨开云层落了下来。 第73章 端午文会 木南府突然沸腾起来,都快盖过了端午的节日气息。 萧放回来了,那个木南城第一才子、御林军大将军、九门提督,大夏帝国最年轻的三品文官、二品武将,也是大夏最为夺目的青年,回到了木南府。 目睹他风采之人,挤满了镇北将军府前的街道。 本想去镇北将军府寻萧十一叙叙旧的苏小楼,见到人山人海的围观萧放的民众,只得打道回府。 晚些时,苏挽歌遣她那高手侍女送来了一张请帖,杏春园端午文人聚会。 本来不喜欢热闹的苏小楼不想去,见到杏儿那丫头,站在门外看端午游街的活动,看得意犹未尽。 于是,晚饭后,决定带她到杏春园去瞧瞧热闹。 毕竟杏春园今晚不仅有文南湖畔的文艺型的龙舟比赛,还有比较有意思的斗花斗草大赛和嬉钟馗的表演等,许多节目。 比之外面更有观赏性,带杏儿去瞧瞧也不错。 递了帖子,得以顺利入园,园中的文南岛已经修缮完毕。 灯火通明,各处都游玩、观赏的城中富家子弟和家眷,热闹非凡。 湖边还有烟花表演。 杏儿哪里见过这些,拉着他这里瞅瞅,那里逛逛,玩得不亦乐乎。 遇到一处聚满少女的廊亭,却是一个猜迷的摊子。 两个年轻的小尼姑正在廊亭柱子系着的长线上,挂着提前写好的谜题。 不需要银钱,都可以参加。 猜中的彩头就是月禾庵的老师太免费帮看一次姻缘。 月禾俺的老师太颇为神秘,对姻缘之术看得极为的准,只是她不轻易出手。 名声在木南府很大。 这种机会,自然是许多未出阁的少女不能错过。 至于为什么没有男子,因为这些富家小姐让自家陪同的丫鬟和老婆子在外站成了一个保护圈,根本不让男子靠近。 所以,苏小楼也被拦在了外面。 杏儿古灵精怪,头脑好使,两下就挤了进去,得了一个迷题的纸包。 她打开看了之后,却看得云里雾里,又挤了出来。 兴冲冲的递给苏小楼:“少爷,您看,您看,杏儿看不懂诶!” 苏小楼拿过纸条,是四句谜语,猜一物。 乍看之下,读都读不通顺。 思索良久后,苏小楼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一旁摆着字画摊子书生那借了笔,在纸条上写下了两个字后,叫杏儿拿去试试。 没一会儿,杏儿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拿着那师太写下的批语。 杏儿倒是勉强能看得懂,字面上说她婚姻称心如意。 倒是,仔细解读意思也是姻缘能心想事成,至于怎么个成法并不重要,甚至阴阳相隔又如何? 见此苏小楼眉头微皱,哪有姻缘如此写法,倒像冥婚的批语。 他毕竟在道观中苦修了几年,接触过很多道家的东西。 有心去找那老师太理论两句,却怕杏儿担心,只得暗骂晦气,不得不作罢。 心中忽然就有了隐隐不安之感。 只是,环顾这四周,一片歌舞升平之景,自己兴是多心了吧。 摇摇头,将这些心思抛之脑后,又带着杏儿继续逛了起来。 正逛的起劲,徐挽歌那高手侍女就寻到了他,去岛上参加诗会。 他倒也没拒绝,这么久没见到苏挽歌,看看也好。 岛上的必经之路还有一道检查的关卡,古树很多,在宫灯的照耀下,依稀还见有火烧的痕迹。 树林中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这让苏小楼心中不安更甚。 只是这岛上护卫三步一岗,湖中还有巡逻的船只……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自己怎么变得疑神疑鬼的。 还是如上次文会那般,岛上阁楼亭台中,聚集满了青年才子饮酒、对弈……高谈阔论者有之,端是热闹,比岛外更盛。 岛中一个巨大的院落,由于天气很好的原因,主场宴会设在了偌大的院中,木南府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 还有许多文人才子在一旁吆喝助兴。 苏小楼到处搜寻徐挽歌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奇怪时,突然回首,在宫灯之下,贵客席有一隔帘,徐挽歌戴着面纱,陪着一个同样戴着面纱的女子,在有说有笑。 旁边戒备的侍女皆有杀气,不似一般护卫。 不时有身份之人前去朝那女子恭敬的敬酒,可见那女子身份不低。 场中,挽风阁最顶级的舞妓正在跳着绝美的舞蹈,也是这宴会的一大风景,许多文人书生看得如痴如醉。 节目也大差不差,木南城中几个学政巨头、名士和挽风阁拿出了不俗的彩头。 琴棋书画君子四艺,胜者博得彩头,还可在一众大佬面前露个脸,自然引得众人争相而上。 也为此次宴会,增添了许多热闹。 比至诗词一道,场中贵宾席上最耀眼的那位。 镇北将军府的长公子被众人吆喝而出,作诗助场。 他本就是木南府久负盛名的诗才,七岁作律诗《行玉门关》,轰动一时,甚至还得到了皇帝的称赞! 只见他实在推脱不掉,只得站起身来。 见他长相,苏小楼也不禁叫好:好一个翩翩公子! 生的高贵清秀,有三分阴柔,却又含着一股浩然之气。威严中的从容,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大名鼎鼎的木南府萧放,果然名不虚传。 他言语间极有水平,客气一圈后,却是对着徐挽歌道:“昔年一别,五年有余。不知挽歌小姐可好?” 徐挽歌轻声道:“劳萧大哥挂念,挽歌安好!” 虽如同好友一般客气的问候,可她语气中那股拒人千里之意从未变过。 萧放不免心里叹息一声。 他又朝木南学院学正、几个有名望的大儒拱手道:“今日,端午盛会,蒙各位长辈看重,萧放偶的一词,就献丑请各位长辈点评!” 众人闻言,均是眼睛一亮,这萧放极少写诗词,但是每一首都是让人眼睛一亮,流传千古之作。 “萧师侄,勿自谦。本次端午盛会,有你之诗词助之,必定是一番佳话!” “李老儿言之有理!” …… 木南府一众学政大腕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这可不是恭维。 这些老顽固是出了名的怪,才不会管你官职权势。 许多文人学子,看去萧放的目光,都是羡慕。 如有几何,自己方能有如此风光? “不过,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萧放话风一转。 那大儒卢老先生,些是微醉,大手一挥道:“贤侄有何言,尽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善者,定尽力而为!” 其余人无不一个意思。 见气氛烘托到位了,萧放这才露出一个似有苦笑之意,又朝场中诸人抱拳道:“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各位……”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转身朝徐挽歌道:“希望这挽风楼的彩头,换成挽歌小姐为我抚琴一曲!” 徐挽歌闻言,笑容戛然而止。 而几个学政、大儒均是知道些当年之事,也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笑意。 才子佳人,是也,当然愿意顺水推舟一把。 于是就有木南府知府许大人朗声向徐挽歌道:“徐大家,可否给许某个薄面,还萧贤侄一个所念!” 徐挽歌迟疑了,“这……” 另外几个大儒也纷纷说兑。 她没法拒绝,忽然瞥见角落里看得起劲的苏小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有了定计。 装做一脸难色道:“奴家不过一风尘女子,得萧公子如此垂青,着实汗颜,挽歌也不能拂了众长辈之意。” 说着,她目光狡黠的看了看角落里的苏小楼,“不过,若是萧大哥能胜过他。挽歌扫榻相迎又何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纷纷朝她所指方向看过去。 那方向的书生纷纷让开,直到苏小楼,她才微微点点头。 挽风阁的管事立刻去请他,本来看几人对弈起劲的苏小楼莫名其妙的就被捉到了中央。 成了众人之矢! 第74章 派系之争 一脸懵的苏小楼看见徐挽歌朝他眨了眨眼,杏儿也在后面激动的扬起小拳头。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来。 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诶,这不是去年赏月文会那奏琴少年么?” “是啊,一曲《天龙八音》至今记忆犹深!” …… 此刻,苏小楼满脸无奈,只得向萧放行了一礼,道:“萧大哥,小楼有礼了!” 萧放正疑惑着,不知从哪窜出的萧十一,兴奋朝萧放道:“大哥,他是苏然大哥之弟,苏小楼,亦是我的好兄弟!” “原来苏兄之弟,无需客气!”萧放微笑朝他点了点头。 首座几个老学究也在不住说起去年赏月诗会之事,那鸣院长抚须道:“那木南狩猎图就是被这后生得了去,一曲天龙八音,技惊四座,老夫至今记忆尤深!” 许老夫子也点点头,“不错,此子虽琴技普通,却能作出那般扣人心弦,直插内心之曲。想必不凡,我等且看看!” 许老夫子说完,其余人也颇为赞同和期待。 如今大夏年轻一辈人才济济,有百花齐放之态,再出一个妖孽少年也不足为奇。 “萧大哥,我本嗜武如命,不通文章。与萧大哥比试,自取其辱罢了!”苏小楼苦笑再次向他行礼道。 萧放却不以为意,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贤弟,你既然是徐大家力荐,想必不俗,何必妄自菲薄!” 萧十一也不忘在旁边点火道:“是啊,楼弟,认识你第一天就觉得你不凡。你若是赢了我大哥,我将那支玄铁剑送给你又如何!” 他这没由来的兴奋劲,让苏小楼颇感怪异,这真是他口中那位尊敬大哥的亲弟弟吗? 怎么听,他都想看萧放出丑一般。 当然萧十一那支玄铁剑他垂涎已久,奈何萧十一也视做心头肉。 不过,这风头实在没必要去出,而且自己这斤两怎能与萧放相比。 正想说几句客套话,就下去。 徐挽歌似乎看出了苏小楼的意图,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玩味道:“苏公子,你可要考虑好,若是萧公子赢了,奴家可要为他抚琴起舞,饮酒一夜!” 苏小楼闻言愣在当场,这种彩头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客套认输之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过,左右都是为难。 犹豫了许久,才咬咬牙道:“那就,请萧大哥赐教!” 萧十一闻言,兴奋得朝身边几个狐朋狗友急不可耐吼道:“我赌我楼弟赢,一千两!” “嘿嘿,十一,你可不要赖账,我赌你大哥赢!” “我也赌你大哥赢!” …… 许多书生见这几个纨绔子弟,如此有辱斯文的肆无忌惮打赌,纷纷避之不及。 几人才不管那么多。 挽风阁主事也将下面参加的文人书生的诗词之作收了上来。 贵客席位的几个老头拿起仔细看起来了,时而摇头,时而皱眉叹气,显然是极为不满意。 最后选出两首勉强过得去的律诗。 此刻萧放已经提笔写了起来。 这种节日聚会作诗词,并没有要求什么主题。 萧放写完后,淡淡看了一眼徐挽歌,便回了位置。 几个老头看了之后,连连称赞,绝对不是恭维之语。 很快,萧放写的词被挽风阁管事读了出来,确实大气磅礴,精妙无比。 顿时场中又是称赞一片。 此时,苏小楼还在桌前苦思,台下唏嘘之声倒是没影响到他。 只是这萧放写得太好了,寻常诗词恐怕比不过他。 徐挽歌看着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自己看着办吧,输了她就要跟其他男人走了。 苏小楼咬咬牙,剽窃就剽窃吧,可万不能输给萧放。 观他看徐挽歌的眼神就不太对头,绝不可能让他二人独处! 想起刚才寻找徐挽歌身影时的一幕,忽然心里有了计较。 于是在许多人催促下,提笔写道:“青玉案-会文端午!” 隔得近的文人,均是惊讶。 这词牌青玉案可是较难,双调六十七字,前后段各六句五仄韵。 没有极深的功底,很少有人敢去碰它。 敢在如此集会上写它之人,绝对不简单,放下刚才不屑之心态认真看下去。 苏小楼字虽算不得多老辣,但字形纤细刚劲、飘逸顿感,给人眼前一亮之感。 非所见之字体,不免又多了许多诧异。或许,这少年当真不凡。 只见他奋笔疾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竟然是一气呵成! 随着灯火阑珊处落笔,顿时,场中鸦雀无声,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十一见此,不明所以,抓过一中年书生问道:“怎生不言语,我楼弟做诗如此之差吗?” 那中年书生也不恼,推开萧十一,苦笑道:“你这兄弟当真是……恐怕今日端午夜后,这青玉案,再无人敢碰!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哈哈!” 萧十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都抱着输几千两银子的打算,就是为了恶心一下大哥。 尊敬是一回事,这家伙到哪里都是自带光环,让他颇为不爽。 此刻,徐挽歌已经拿到了誊写版本。 她身旁那女子本来正在看着萧放之诗,却瞥见徐挽歌手上的青玉案。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女子读了一句,内心之震撼,能写出此等词句者,是何等之大才? 此时才正眼看过去,见苏小楼长相虽比不得那萧放,但那股冷傲贵气,却是丝毫不输! 忽然发现徐挽歌与他有眼神交流之意,再看看两人所处位置。 因为为了安全,所以相对隐蔽些。巨大的宫灯挂在转角处,从台下往上看,被帘幕和台柱遮挡,若没有合适的角度,还真看不到二人。 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当真是极为契合,神来之笔也! 所以,那女子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挽歌。 徐挽歌沉浸在词中,不可自拔! …… 一首青玉案-文会端午,造成的轰动很快就传出了文南岛。 萧放默然阅读了一遍,叹息一声,倒也豁达,向那鸣院长道:“萧放不及也!” 几个老头对萧放如此洒脱的态度,也是颔首认同。 “此子,有大才。放儿,刚才见他称你为大哥,可是相识?”首座高老问道。 “老师可还记得苏然?” “被那老阉人力保的持剑白衣书生?”那许学正皱眉道。 萧放苦笑点点头。 不过,那鸣院长可就不高兴了,苏然是他的得意门生,如何能给这老东西侮辱。 正欲发作,旁边几人赶紧将他拦下,二人若再发生冲突,今晚非得搅黄了不可。 “此人是苏然之弟,我与苏然兄交往颇深,在京城也常相聚。苏然兄多次提及,他有一弟,更胜他。当时也只当他是玩笑之语,今日得见,恐怕不假!”萧放饮了一口酒后道来。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那鸣院长脸上自是得色。倒是那高老和许学正面色就有些难看。 说去说来,还是文官与阉党之争,当年苏然因得罪木南府罗家,被蔡明力保,自然被划成阉党一系。 萧放对此并不以为然,他虽也算的上文官系,只是以后必定持天子之剑,为帝国开疆拓土,所以他并无体系之见,对事不不对人罢了! 而后,那基本不怎么言语的许知府挂着笑容道:“闻京中好友之言,这小兄弟也在给大太监蔡明办差,似乎还立了大功,为他请功的折子都递了上去,圣上已经批了。恐怕不日这封赏就要来了。” 萧放闻言,眉头拧成一团。这许知府当真是个老阴人,以后得小心防备他。 此话一出,苏然兄这亲弟,在文官体系里基本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不出他所料,哪怕是还在维护苏然的鸣院长,也一脸阴沉喝着闷酒,不再言语。 一场诗词之争,因为党争,苏小楼这名副其实的第一,就因此没了下文。 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轻一揭而过。 阉党,都要给予全方位的打击。 出过风头的苏小楼也乐见其闻,悄悄隐遁在了人群中。 不过他似乎也看明白了,大哥当初本身在吏部待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被排挤到钦天监,若不是得太子看重,恐怕也是要被边缘化的一个人。 大哥苏然与老太监蔡明的交集,蔡明身边之人跟他提起过。 恐怕大哥苏然也被这些虚伪的文官划入了阉党一脉。 第75章 血溅文南 等徐挽歌回过神来,已经没了苏小楼的踪影。 萧十一与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正拉着苏小楼在岛上湖边,一间雅室吃酒。 几人对刚才苏小楼的惊人之举,简直崇拜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所以非常热情! 能胜过萧放,哪怕是在诗词一道,他们都觉得惊为天人。 只是苏小楼心中不安,始终没有消散。 两碗酒下肚,不仅没有减缓,反而不安更甚。 忽然发觉湖中巡逻的船只似乎换了一批。 转念想着,不对,巡逻的船只不会用这种速度慢,载客较大的船。 见到湖中灯光逐渐向小岛围了过来。 苏小楼拉住正在拼酒的萧十一。 见苏小楼一脸严肃模样,他放下手中的酒碗,手示意他五个友人暂停。 “萧大哥,情况似乎不对!” 见苏小楼盯着湖面,语气凝重。 萧十一何等人物,当即也看出这苗头。 “十一,怎么了?” “徐山,恐怕今日有麻烦了!”萧十一指了指湖中逐渐靠拢的船。 “这船,怎生像打仗一般靠近这文南岛。”另外一人奇怪道。 如此一说,几人都回过味来,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对视一眼,都没带兵器。 “让林,你去拆几根椽梁下来,若真是贼人,也好有个防备!”萧十一沉声道。 这时,一个岛上侍卫从石梯滚落了下来,透过灯光看去,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 隔的最近的杏儿吓得尖叫起来,苏小楼赶紧将她搂进怀里。 却是两个黑衣人轻身落在几人面前,如此突兀出现,双方都吃惊。 说得也快,最前萧十一与那徐山两人爆拳而去,竟是一拳将那两黑衣人打出半丈远,砸在了石梯上。 另外两人赶紧走了过去,扭断了两黑衣人的脖子,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见两人黑衣下的打扮。 几人都是军队体系里的人,大多都参与了十万雪山里的围剿,均是猜到了什么。 那叫让林之人,也不敢再耽误,从一旁矮小的木屋里拆了几根木棍出来,每人分了一根。 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也不见慌张,立刻将屋子的灯全部吹灭。 听得小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心知贼人恐怕已经登岛了。 “楼弟,你带着杏儿丫头很棘手。跟在哥哥几个后面,先杀到石桥那,那桥下有几艘小船!”萧十一用低沉的声音与他道。 “好,萧大哥小心!” 他点点头,听得外面脚步越来越近,当即低喝一声:“动手!” 六人手持木棍,鱼贯而出,只听得几声惨叫后,那叫徐山满脸是血,跑过来对他道:“苏兄弟,接刀!” 扔过来一把腰刀。 此时,文南岛上已经开始火光冲天,打斗声也传到了这边。 有些客人和家眷慌不择路,朝这个方向逃来,悉数被黑衣人乱刀砍死,那惨叫之声让人毛骨悚然。 萧十一几人将这一片的灯全部破坏掉,藏在花丛中慢慢朝石桥潜去。 杏儿被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响。 苏小楼紧紧握住她的手,趴在草丛里。 暗自责,今晚就不应该来凑这个热闹。 见手中腰刀,是那澜冰岛水匪的兵器,恐怕正是那些余孽前来报复。 在这岛上如此残忍的手段,也符合那群人所为。 躲过了几队人后,为首的萧十一低喝道:“走!” 一行人弯着腰,凭借着花丛的高度,又走过了几栋木屋阁楼。 有从阁楼里杀完人出来的黑衣匪徒,几人均是用匕首等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有惊无险的到达石桥几棵古树的位置。 见大批匪徒聚集在桥头,还有更多的匪徒从船上登岛。 岛对面杏春园已经是狼烟四起,估计也是一处修罗场。 几人藏在密集的紫竹林里,大气不敢出。 只见古树前方的宽阔处,集聚了大量的书生、学子,被驱赶到了一起。 惊恐的哭声、求饶声混杂一片。 为首的一黑衣青年,苏小楼透过光看过去,心里一惊,不正是那在十万雪山遭遇的邪魅男子,他还没有死! 只见他一挥手,涌出数十名弓箭手放箭,顿时场中书生、学子被射倒一大片。 见此,靠后之人,慌不择路冲破黑衣匪徒的包围,往树林中逃去。 只是文弱书生,又如何能抵的过凶残的匪徒。 均死在匪徒追击的乱刀之下。 几人见此,心底一沉,对方有弓箭手,就非常麻烦了。 当下均趴在地上,不敢稍有异动。 他用手势与萧十一作了交流,如今之计,全部跑出去不现实,只有水性好的先走,游出湖寻求援兵! 水上船只密集,必须能在长时间在水下憋气之人。 有此水性不过其中两人。 等到匪徒散去一些人,再继续屠杀下一批人发生混乱时候,那两人迅速从紫竹林里窜出,一跃而起跳到湖边花丛中。 险些被转过身的匪徒发现。 见两人跳入了湖水之中后,剩下的六人丝毫不敢大意,继续潜伏着。 俗话说,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 第三批被收拢过来,准备屠杀之人发生了骚乱。 人在极度恐惧下爆发的潜能,让周围的匪徒都措手不及,没拦住这数十人,像无头苍蝇般四散逃窜。 弓箭手也顾忌夹杂在其中的几方之人,没敢乱放箭。 这样的追着砍杀更是血腥。 杏儿吓得根本不敢抬头,双手捂住耳朵,抖得更厉害。 忽然,有几个青年书生在几个匪徒的追赶下,往几人所在的紫竹林逃来。 紫竹林密集,光线又暗,根本不适合快速奔跑。 有几人很快被绊倒,被追赶的匪徒砍杀而亡。 最前面那三人眼见后面追赶的匪徒越来越近,一起逃亡的人死都在长刀之下,已经是惊恐到了极点。 发出些毛骨悚然的怪叫声。 最后一人运气不好,被前一人拨开的竹子弹回去撞到了。 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惊恐的哭腔尖叫:“我……命……” 怪叫未落,就被匪徒手中的刀砍杀了。 还可听见那劈砍到肉之声。 另外两人更加惊恐,啊呀哇的怪叫,更加慌不择路在紫竹林里奔逃。 隐藏在不远处的几人,都祈祷这两人可不要往这边来。 只是似乎运气不好,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其中一人被绊倒后,立刻换了个方向,正是向几人这个方向来。 无奈,萧十一几人只得坐了起来,将苏小楼和杏儿推到最后,分散开做好搏杀的准备。 追杀的匪徒,举着火把,点燃了紫竹林,顿时视线好了不少。 很快就追上了那逃往此处的书生,正欲持刀朝他砍去,那书生似有所感,已经喊破音:“我……的妈呀……” 忽见前方藏着的几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喊:“救命,救命……” 竟然一个箭步,跳到了苏小楼跟前,堪堪躲过了身后砍来的腰刀。 死死抓住苏小楼。 怕他如落水之人,在极度惊恐下缠住自己就麻烦了,当即用刀背拍晕了他,重重摔在了杏儿的跟前。 杏儿正欲尖叫,被苏小楼捂住了嘴。 他与萧十一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分开走。 若是没有杏儿,几人合在一起,活下去的希望可能要大些。 只是杏儿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死得更快。 如今只有萧十一等人去吸引贼人的注意力,他带着杏儿折返回湖边的亭楼群,找个隐蔽之所躲起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几人也不迟疑,提着腰刀就往追赶的那几个贼人杀了上去。 几人都是边军中凶悍之辈,不过几招就将周围几个匪徒解决掉。 苏小楼也不敢有半点迟疑,因为听到了动静,许多贼人开始围了过来。 直接抱起杏儿,往来时方向狂奔。 只是到处都是贼人的身影,虽提刀杀了几人,反而引来更多。 这样也不是办法。 藏在湖边小楼杂物间里大气不敢出。 只听得湖边小道上开始大量集聚来抓他的匪徒,开始一栋栋房屋进行搜寻。 忽然想起许多阁楼,都是从水中支起的柱子。 随即,轻推开了窗子,轻身翻过窗户,干脆直接将杏儿敲晕过去后,将她慢慢放入水中。 关好了窗户,扶住她,潜藏在支撑阁楼的水中柱子后,只露出一个脑袋。 六月的文南湖水,还是有些冰冷,苏小楼只得向杏儿体内输送真气,防止她失温。 待几波密集的脚步声与吵闹声过后,苏小楼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没敢出去,又等待了许久后,才从水中出来。 抱着杏儿,朝岛上最安静的方向潜行而去。 第76章 生死搏杀 小道上到处散落着尸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文南岛最安静的西侧,是一座类似于寺庙的院落,里面有一栋高塔。 传言这里是文南岛祭拜木南龙王的地方,昏黄的宫灯下,弥漫着诡异。 安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前方的文南岛主体院落火光依旧冲天,似乎杀戮已经结束,或者往岛外的杏春园而去。 苏小楼见此,暗松了一口气。 带着杏儿爬上房顶,朝塔中掠去。 塔为木制结构,最底层是一间宽阔的祭拜大厅,藻井下是一尊巨大的龙王造像,颇为罕见。 烛火通明,有烟味散发。 本以为没人,苏小楼便朝塔上攀爬。 毕竟带着一个人,没控制好体内真气运转,踩碎了一层飞檐石斗拱上的瓦片。 霎时间发出碎裂的响声,瓦片掉到底层须弥座上的青石条上。 苏小楼一惊,当即顺势纵身而上,飞跃到二层,将杏儿轻放在檐廊上。 正欲释放灼月六玄功特殊的识感探查周围情况,却传来几声喝声:“是谁?” 就听到轻功往上飞跃而来之声,来不及考虑,只得出刀往左侧人影杀去。 左手射出六支飞刀阻拦另外三道人影。 以防这些人发现杏儿,束缚住自己手脚。 黑夜中火花四溅,刀剑碰撞之声,飞刀被击飞插入塔中木柱中。 四道黑影被硬生生逼落下去。 苏小楼与那黑影硬碰一刀,顿觉得虎口生疼,暗自心惊,高手。 随即他借力轻落在四人身后。 没有过多言语,射出数道真气,将蜡烛尽数熄灭。 顿时塔前陷入了黑暗之中。 苏小楼刀做剑使,凭借灼月六玄功特殊功能的感应识感,剑快到了极致,力量也爆发到了极致。 一出手,就是灼月剑法的杀招,神佛俱灭两路十三招剑法。 快,快到了极致。 舍弃防御,以攻为守。 眨眼间,黑暗中刀剑碰撞了数十下之后。 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人,捂住脖子,踉踉跄跄往塔内跑去,最终跪倒在龙王造像前,血流了一地。 口中不可置信道:“嗬……你用的什么……嗬嗬……妖术?” 血从他的指缝中喷射而出,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苏小楼一脸冷漠的站在他身侧,全是豁口的腰刀勉强撑着身体,血从手臂上滴落下来。 脸色开始苍白,他亦受伤不轻。 灼月剑法分六部十五路剑法。 其中俱灭,比上次在十万雪山中使的那破邪毁魔三路剑法更加邪门,只要修到灼月六玄功第六层就可以催动。 但是老瘸子师父说过,俱灭虽对本身修为要求不高,但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会瞬间透支经脉内的真气,集中爆发,两路十三招邪门剑法,可以在眨眼间刺出六十剑。 修为差距不大、出其不意之下甚至可以一对多人,瞬间将其全部斩杀。 只是,反噬也极为严重,会造成经脉破损,气机紊乱,稍有不慎恐会爆体而亡。 不到绝境,师父叮嘱他慎用。 所以,此刻他不仅被这灰衣中年人反击刺中肺下,被另一人挑到肩骨。更要命的是从气海到手臂少阳的经脉破裂,疼痛难忍。 此刻竟然站立都有些困难,面目也狰狞起来。 他没得选,这四人实力高强,特别是灰衣人,比自己都要强上不少,若是缠斗,自己必死无疑。 看着木南龙王的凶恶造像,最终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无奈苦笑起来。 体内真气乱窜,让破损经脉的刺痛更甚,不得不盘膝吐纳控制体内失控的状况。 寺庙外,五六人持着火把而入。 为首少年大声喊着:“马二叔,刘三叔?” “刘三叔?”后面跟着的一青年也跟着喊了起来。 院中回荡着几人声音,安静得可怕。 只是半天没有回应,又见塔前院中灯火皆灭。 几人一惊,当即抽出长剑。 另外几人将周围宫灯点着后,搜寻起来。 “少主,少主,刘三叔在这!”须弥台下那人慌张喊道。 几人跑了过去,只见地上的血流了一地,口中所谓的刘三叔被一剑割喉。 那少年见此,失神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伤悲,啪的一声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刘三叔!” 身后那青年四处警惕张望,拍了拍处于悲痛中少年的肩膀。 那少年猛的站起身,拿起长剑,怒吼道:“谁杀了刘三叔,出来受死!” 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 这时,塔内传出一声惊恐之声:“少主,马二叔也死了!” 几人立即跑向塔内,只见木南河龙王造像下,那灰衣中年人仰面倒在蒲团之上。 眼睛圆睁,死不瞑目之态。 那少年怒到了微微发抖的地步,眼见一旁盘膝调息的苏小楼,当即怒喝道:“还我马二叔命来!” 长剑刺了过去,带着无尽恨意。 一旁的青年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长剑刺到苏小楼面门时。他眼睛忽然睁开,手夹住他的剑尖,硬生生折断少年的长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年猝不及防,不知是变拳还是变掌。 明显刚入江湖,打斗经验不足! 不过是一恍惚的分神,已经犯下了致命的失误。 苏小楼左手挥出一掌,正欲拍碎少年头骨。 那青年却不要命一般面门大露,只为获得最快的拦截速度阻止苏小楼杀掉那少年。 苏小楼掌至少年额头瞬间,青年长剑也刺到了他的手掌皮肤。 如此不要命,那我成全你,苏小楼暗道。 当即收掌,打在少年胸口。 左手已经是匕首在手,插入那青年玉堂处,暴起身形,收回右手。 双手握在匕首上,大喝一声,硬生生从青年气门穴划至天枢穴,带出半丈。 那青年口涌鲜血,内脏落了一地,不住抽搐。 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让其余四人竟然一时愣住。 眼前血淋淋之人,到底是人是魔? 那被苏小楼一掌拍飞的少年,挣扎着站了起来,见此一幕,竟然捂住肚子在一旁狂吐起来。 苏小楼也不敢停顿,体内气血翻涌,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当即射出四把飞刀,当即射杀了被吓住的四人。 掠过身形,捡起一把长剑,朝那少年杀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尔敢!” 苏小楼只觉眼前一黑,后背挨了一棍重击,如断线的风筝飞出撞在那龙王造像上。 巨大的撞击让青石雕刻的龙头断裂,苏小楼差点昏死过去,口中不停的吐出鲜血。 掉落在蒲团上,动个手指都困难,痛苦淹没了他的六感。 感觉内脏都全部移了位。 却是一个手持禅杖的大和尚,百斤禅杖杵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被这禅杖击中,当真是去了半条命! 苏小楼心里不住苦笑,勉强翻过身,大口的喘气。 心里想起老瘸子师父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当真不假! 今日,恐怕要死在这了。 这让他想起了在青城山道观里快要死去的日子。 不禁唏嘘不已,笑了出来,夹杂着吐出的鲜血。 第77章 绝望之夜 “少主!” 那老和尚没有管重伤的苏小楼,而是第一时间,跑去看那还在呕吐的少年的伤势。 推开大和尚的手,颤抖的指着苏小楼道:“大师父,我无事。这贼人杀了马二叔和刘三叔,弘文也死在他手上!” 又瞥见口中那青年弘文尸体和一摊内脏,顿时又捂住嘴,差点又吐了出来。 那大和尚见此眉头微皱,射出一道暗劲,隔空抓取了一支地上的长剑递给那少年。 “少主,此人已是你的心魔,去杀掉他!” 那少年迟疑了一下,接过长剑,想到惨死的亲密之人,怒火又涌了上来,盖过了恐惧。 当即呀的一声,拿剑再次刺了过去。 见此,那大和尚欣慰点点头。 苏小楼倒也无惧,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能力。 他不想看到自己血溅当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安然等死。 恍惚间,他听到了杏儿喊自己,内心又是许多惆怅。 自己死了恐怕这小丫头会很伤心,丫头,好好活下去吧。 活着比什么都好。 只是许久都没传来刺痛,他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跟前。 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窜出来挡住长剑的人影,那少年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立即恢复过来,拔出长剑。 血在空中洒出一个弧线,落到了苏小楼的脸上。 滚烫的鲜血让他手脚冰凉。 他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口中焦急的喊道:“杏儿!” 杏儿倒在了他的怀中,嘴角溢出了鲜血,四肢在快速的僵硬,他知道,这一剑刺中了杏儿的心脏。 “啊……”苏小楼仰天狂怒,愤怒像是一团烈火仿佛要把他吞没。 他清晰的记得,那年冬天,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他。 那年秋天,银杏落叶下,那个小女孩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少爷。 他愣在当场,心中忽然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温暖。 母亲也愣了,于是给她取名苏杏儿。 从那以后,他不再孤单,至少在内心来说,他不再孤单。 那种噬心之痛,涌到了全身各处。 这一刻,他才明白,也许杏儿才是他唯一的家人。 所以,他失去了理智,经脉中的真气在往皮肤外扩散,血管膨胀,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极度的痛苦之下,他体内丹田在向四肢释放那股若有若无的元炁,排挤着真气。 噬血的眼神,将那少年硬生生吓退了两步。 他从未见过这等印在心底的痛苦之色。 不远处的大和尚却脸色剧变,大喝道:“少主,躲开!” 已经被苏小楼散发的恐怖气息吓在当场的少年,竟然一动不动。 大和尚焦急之下,飞身欲抓起少年暴退。 只见苏小楼猛的跃起来,浑身发出血色的光芒,只听从喉咙挤出如恶魔一般的声音:“都给我去死!” 一道巨大的掌印打向二人,大和尚只感到无比的威压,心知硬抗不得。 只得挥舞禅杖抵挡,那禅杖竟然被一掌劈断成两截。 余力打在大和尚胸前,皮肤外的僧衣瞬间化成了灰烬,诡异的力道穿过他的身体,将后背的僧衣都震得破碎。 大和尚用力将少年抛到了一边,身体飞出了塔内大殿,重重的撞击在院中大钟之上。 发出巨大的钟声,竟然是当场经脉寸断而亡。 恨极的苏小楼隔空抓去一支长剑,就朝那少年杀去。 那少年过度惊吓之下,‘啊’的一声尖叫,用手下意识挡住在了脸前。 长剑贯穿他的手臂,停留在他的眼前。 苏小楼只觉得身体忽然被什么掏空了一般,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体内玄奥具象化的元炁,仿佛失去了载体一般,立刻烟消云散。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柱子上还滴着血的细针,这根针准确的穿过他的灵台穴。 他艰难的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确实是她,她特有的暗器。 绝美的身影,徐挽歌。 这一刻,他好想看到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样,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带着负累! 苏小楼自嘲的笑了一声,坐倒在地,手扶住长剑,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很平静的问她:“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句话,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平静,却像失控的怒吼。 两行眼泪从苏挽歌眼中滑落,平静的质问声像钢刀插入她心脏那般痛苦。 她颤声道:“苏郎,对不起,他是我弟弟!” 苏小楼只是艰难的叹息一声,脸上失去了原有的生机与光芒,哪怕是在最绝境时候都还保留的光芒。 他努力爬向杏儿,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抓住杏儿的手,他的已经非常冰冷,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看见满脸是血的苏小楼,却还露出心疼的模样。 另外一只手努力的伸起来,摸了摸苏小楼的脸:“少……爷,杏儿……好冷!” 苏小楼紧紧将她抱住,此刻已经是泪如雨下。 只听耳边传来她微弱的声音:“少爷……杏儿……好喜欢……少……爷!” 说完,仿佛完成她最大的心愿一般,再也没了声响。 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只剩苏小楼半跪着搂住杏儿气息全无的身体,在不住的哭泣,像一个孩童失去至亲一般,无助! 此刻,寺庙外传来了震天的杀声。 原来萧十一一行五人,被贼人追杀到了这寺庙前。 本来独木难支的四人面对众多贼人围攻,多处负伤,求生无望之下,开始了不要命的打法,反而杀死了不少贼人。 带领黑衣贼人围攻,正在一旁看戏的青年,正是那莫家军的余孽,使一柄小号陌刀,名莫慕容之人。 见此,也不再袖手旁观,当即提刀而上。 只是突然间,数十支箭矢从树林中飞出,黑衣贼人当场死了一大片。 莫慕容当下一惊,见林中杀出许多官服打扮之人,当即退至黑衣贼人后。 萧十一定眼一看之下,竟然是木南府知府衙门龙剑心、巡抚衙门司狱洛百秋等人率部众强行登上了文南岛,心中顿时狂喜。 所谓绝处逢生,正是如此! 龙剑心见全身血淋淋、披头散发衣服残破的萧十一,惊讶问道:“萧将军,怎么是你,可有碍?” 被压着追杀这么久的萧十一本来憋了一肚子火,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让他讲话都不敢动作太大,扯着疼。 “无事,死不了。给我一杆长枪,老子要去杀人!” 见他说的咬牙切齿,龙剑心当即吩咐人送过来了一杆长枪。 其余几人也是如此。 拿上了趁手的武器,加上有了府兵的帮衬,五人又跳到现场中砍杀,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让人侧目。 几人凶悍,龙剑心与洛百秋虽早有耳闻。不过今日得见,只觉平时想的还是太粗浅,军中悍将,果然不是江湖悍匪可以比拟。 两人对视一眼后,也提刀杀入场中。 随着陷阵营、虎贲军、府兵大量涌入文南岛上,文南岛上的黑衣贼人很快被屠戮殆尽。 见到自己部下登岛的萧十一更加不要命,带着陷阵营的重甲骑兵在杏春园里开始了全面的屠杀,杀红了眼,友军都不敢靠得太近。 这一夜,杏春园血流成河。 数千人在狭窄的园中短兵相接,那种血腥,堪称绞肉机。 直到凌晨,杀戮才开始慢慢停止,暴乱已经延伸到了半个木南城。 等到全面镇压结束后,大太监蔡明一脸阴沉的站在杏春园前的大街上。 陷阵营的士兵和府兵将此次遇害的木南府高官、名流的尸体整齐摆放在街道中,足足上百具之多。 光着上衣的萧十一疼得脸都快变形了,忍着剧痛让军医割开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衣物。 忽然一名手下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萧十一脸色一变,推开军医。 翻身上马,朝文南岛而去。 “诶,萧将军,使……使不得!”那军医无奈喊道,摇了摇头,只得也骑马跟了上去。 蔡明看了一眼,也没管他,与同样满身是伤的萧放在角落里商量着什么。 文南岛上,寺庙塔内。 萧十一匆忙下马,见到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小楼之惨状,和已经僵硬的杏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军医,军医……”他暴喝道,后面已经是嘶吼出来。 那老军医下了马,慌忙拿着木箱回道:“老朽在这,在这!” …… 第78章 古道送别 苏小楼做了很长一个梦。 满天风雪,他穿着破旧的胶鞋,衣衫褴褛,流着清鼻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看着小院的木门,一动不动。 终于木门在咯吱声中开了一个口,被硬拽了几下,露出一个满脸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依旧是一脸怒气。 从房门内随便抓着一样东西砸了过来,他并没有躲。 任凭那不知何物砸破了头,鲜血布满了脸。 那女人见此更怒了,插着腰怒骂道:“扫把星,你还在这干什么,怎么不去死!”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还传来两声‘呸’,“晦气!” “阿娘,为什么不让哥哥进来呀?” 奶声奶气的孩童声从院墙传了出来。 “娘的小心肝,那扫把星不是你哥哥,他是一只白眼狼,会吃人,要离他远远的!” …… 最终,他还是垂着头转身向水泥路的尽头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倒下了,倒在了路边的水沟中。 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卫生院。 村长看他可怜,找了个愿意收养他的中年夫妇。 他们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 虽然贫穷,但却对他极好,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那两年,也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最后,还是终结于一场山洪。 养父母和三个姐姐都死在了泥石流里。 唯独他在房梁下躲过一劫,三天之后被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因为已经没有人愿意收养他这个灾星。 他的继母为了不背上抛弃他的骂名,到处散播他的“恶”。 所以他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家破人亡的灾星。 在孤儿院里,大一些的孩子经常打骂他,许多孩子恶毒的骂着他,骂他会给孤儿院带来厄运,为什么不去死。 谁都想他死,他偏要活着,所以他翻墙跑出了孤儿院。 又开始了流浪。 他不想背负所谓的灾星,偷偷爬上了拉煤的火车,去往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很幸运,被一个拾荒的瘸子老人收养,给他办了户口,供他上学。 那年,去首都读大学时,他带走了家里仅剩的一千五百元,老瘸子因此无钱看病输液,而痛苦死去。 直到三个月之后,警察通过学校找到了他。 听到那一刻,他愣住了,然后发疯般痛哭。 …… 他是个不祥之人,去哪都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景物,交错混乱的记忆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 精美的刺绣床幔,燃着的香炉……全身的刺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强忍着坐了起来,简单的动作,几乎掏干他的力气,大口喘息起来。 上半身裹着厚厚的草药。 刺鼻的药味让他不住的干呕。 听到动静的两个侍女赶紧跑了进来,慌张道:“苏少爷,您没事吧!” 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苏小楼摆摆手,示意无碍后,问道:“这是在哪?” 两个侍女这才扶着他。 “镇北将军府,十一公子的院中!” 看来又捡回了一条命。 “扶我到桌子旁。” 两个侍女身材瘦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扶到圆桌旁。 “去叫一下十一少爷!”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谁要叫我?” 苏小楼一愣,忽然肆无忌惮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见萧十一被包裹伤口的布条缠得跟一个木乃伊一般,杵着一根拐杖,一只脚根本不能落地。 只露出一双眼睛,头发也被剃光了。 确实很滑稽。 萧十一嘿嘿一笑,坐到了他的身边,示意两个侍女退下。 倒了一杯茶,自顾喝起来。 “你莫要笑话我,你也好不了到哪里去!” “额,不给我倒一杯?” 苏小楼确实倒茶都难,右肩骨和左手上经脉受损,确实倒茶都是问题。 “你笑啊,怎么不笑了?” “这……”苏小楼只得苦笑。 萧十一忽然叹了一口气,整整一个月了,他还是难以下地,内外伤太过于严重。 不过这楼弟命还真硬,整个木南府的名医都给他判了死刑,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所以,二人对视一眼后,均不在言中。 “你把手伸过来!” “干什么?”萧十一狐疑看了他一眼。 不过,还是将满是伤疤的手摊在桌上。 苏小楼艰难挪动右手,放在他的脉搏上。 好一会儿,他才道:“还好,还能调理过来!” “怎么,你还会医术不成?” 萧十一却是不信。 “每天子时,你胸口下两寸会剧烈疼痛。每日清晨鸡鸣时,耳鸣、头疼欲裂!” 萧十一眼中不信变成了惊讶,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苏小楼所说的这些症状,已经折磨得他有点受不了,城中名医束手无策,大哥萧放求来的御医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萧大哥,虽然你所受之伤,均无致命。却因伤口交叉密布,坏了人体表面经络,失了血气,若不调理,后果难料!” 萧十一闻言却真信了,急切抓住苏小楼的手,“楼弟,可知医治调理之法?” 苏小楼被他这一拉,疼得差点叫出来。 “你先放手,卧槽,真疼!” 萧十一这才发现自己动作大了些,放开手,尴尬嘿嘿一笑。 “某种程度上,我的医术比我的武功更高一些。你我二人的伤,有我调理,有把握三个月好到六七成。” 萧十一闻言眼里露出兴奋之色,立刻朝外吼了一嗓子:“笔墨侍候!” …… 而后,萧十一这所宅院就长时间飘散着刺鼻浓浓的药味。 药浴配合内服的丹药,双管齐下,二人几乎是全天泡在药里。 所用药材,都快堆成了小山。 只此一次采购费用,就高达数百两黄金。 许多罕见的药材,还是托了老太监蔡明的关系,从皇家贡品里弄到的。 最终,两月之后,两人基本能活动自如。 为了泡药浴,萧十一干脆叫工匠在院中挖了一个池子,用青石板镶砌。 有管道连通两个超大的灶台,可以循环加热,设计得倒也巧妙。 练习骑射的巨大场地如今也变成了药材的储存地,密集的木制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比武的演武场,放着各种制药、制丹工具。 如此阵势,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苏小楼也暗自庆幸,遇到了镇北将军府,若是自己流落在外,纵是有无数银钱,估计也无济于事,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通过灼月六玄功逼出损坏经脉周围累积的淤血后,他也逐渐在开始恢复着状态,那种痛苦也在慢慢消失。 老和尚一禅杖,让他内腑受损严重,没个几年时间,是很难好得彻底。 他不愿提及杏儿之事,不过最终还是得面对。 萧十一叫人送来杏儿的冰棺后,苏小楼就一个人坐在冰棺旁,一天一夜没动过分毫。 看着不是办法的萧十一,本想第二天劝劝他。 一大早却见他正在仔仔细细收集着地上的骨头与灰烬。 看了许久,萧十一终究没说什么,叫了侍女拿来一把扫帚,跟着他收集起来。 “为什么要火葬?” “嗯!”苏小楼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没有注意萧十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杏儿说过,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才不要满身爬满蛆虫!” “也是,那模样太可怕。你要走?” 苏小楼默默合上了骨灰坛的盖子。 “嗯,我要带她回木南镇,丫头一直问我何时回木南老家,我总是说快了,快了……” 说着,苏小楼笑着道:“哎,总算要回去了!” 心酸到些许哽咽,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 又是一年的秋。 萧十一目送苏小楼一人骑着马消失在木南城外官道尽头。 凉亭外,古道边,老鸦在凄冷叫着。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此,是绝别!所以,他目光如这入秋的气息一般萧瑟。 第79章 又一年冬 赶了三日的路,终于还是到了木南镇口,熟悉的石碑前。 他在石碑处徘徊了许久。 离开的时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未知带来的期待。 仅仅一年多时间,物是人非。 他下意识扭过头,却再也没有那道可爱的身影,会问:“少爷什么事?少爷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十足的一个好奇宝宝。 陷入在回忆里的苏小楼,恍惚还听到丫头的声音,他露出了一个趣味的笑容。 只是,那个位置是一坛枯骨,让他笑容凝固了,心里抑制不住生出悲伤的情绪。 丫头,少爷带你回家了! 轻叹一口气,骑着马往家去。 许多相识之人均打招呼,他也礼貌的回礼。 熟悉的街道,苏府门前依旧安静,几条大黄狗慵懒的躺在墙角呼呼大睡。 听到马蹄声,警觉的起身,发出几声犬吠。 待见来人,开始剧烈叫唤起来。 苏母正好推开了门。 见到苏小楼后,微微一愣,然后笑了出来,轻声道:“楼儿,回来了!” 苏小楼跳下马,丫鬟春梅将马牵到后院。 “阿娘,孩儿回来了!”苏小楼情绪低落道。 苏母左右不见杏儿的身影,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但并没有问。 而是将他搂入怀中,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久才放开他。 苏小楼眼睛有些湿润。 “饿了吧,走,阿娘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他点点头。 ……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苏母和苏洋生都没有问过杏儿的事,只是儿子日渐消沉的情绪让两人开始担心起来。 自从回来后,他很少再练武,也极少出门,每日就在房中写写画画,几乎也不与人说话。 在他们眼中,苏小楼自九年前大病痊愈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孤僻、自律。 银月还在时,担心她的性格影响到苏小楼,所以苏父、苏母给苏小楼重新找了好几个丫鬟,他都爱理不理。 除了他们意想不到杏儿,去哪苏小楼都愿意带着她,而杏儿也只跟着他的时候才会说话。 所以,苏母自小就把杏儿当成女儿一般来养,其意也是明显的。 镇上算命先生说,杏儿非长命之相,夫妻俩虽然心有些担心,但也只当那算命之人不准。 此次杏儿死在了外面,他们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因情而牵挂罢了! 管家阿福虽然在京城把病医治好了,精力却大不如前,有许多后遗症,所以便回老家养老去了。 苏小楼去看过他一次,他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嗮着太阳,身边围着几个孙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也算的上安享晚年罢! 这天一早,他被苏母硬交代了去镇上布料铺取布料的任务,大约是不想他整日呆在房中。 无奈之下,他只得出门。 初冬的木南镇依旧热闹,走过一个个熟悉的摊位、店铺,一条条熟悉的街道。 城隍庙重新翻新了一道,金碧辉煌。 他忽然驻足而望,往里走去。 穿过城隍庙后门,往城隍庙后的木南泉而去。 泉边梨树之下,站着一个绝美的身影,地上还有。 是她! 苏小楼心里百味杂陈,有初见的一丝激动,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恨淹没了内心。 他想歇斯底里的问她,问为什么?即便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扭头走掉,他忍不下心对她下杀手。 见此,徐挽歌轻唤道:“苏郎……” 虽心中千言万语,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 苏小楼轻轻从脖子上扯下那块玉佩,他想过放下心中之恨,可他做不到。 真是一场令人唏嘘不已的悲剧。 将玉佩丢给了她。 徐挽歌看着手中定情之物,心被什么刺中一般,隐隐作疼。 “天地合,敢与君绝!” 她声音之中,有惶恐不安。 苏小楼怔怔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复杂道:“心已死,如天崩地裂。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说完,苏小楼大脑一片空白,转身正欲离去! 徐挽歌却不顾一切从他后背抱住了他,已是泣不成声,“苏郎……” 苏小楼内心一阵阵触动,那种噬心的痛苦,夹杂着那枚血淋淋的钢针和杏儿弥留之际的模样。 狠下心来,掰开她冰凉的手指。 大步离开这木南泉边! 步入城隍庙中,木南泉边传来一阵凄美的歌声:庭中梨花谢有一年,立清宵,月花洒空阶…… 他定住了脚步,对着城隍庙中的几尊造像轻叹几声,踏过了城隍庙古老的门槛。 一曲歌毕,只剩徐挽歌泪如雨下,她心里知道,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那种感觉,可真让人生不如死。 …… 连续几日,呆在房中烦闷,拿起长剑和柜子上杏儿的骨灰,就往山里去。 后山的山谷中,炊烟缭缭,不似以前那般荒凉。 在这里安置了八十多户流民,左右的良田均已被开垦出来,一片繁忙之象,想必老瘸子师父看到这一幕,定会倍感欣慰吧! 沿着山路往半山腰去,老瘸子师父的墓地被人打理得很干净,还用条石垒砌了一个平台。 木制墓碑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一块青石碑,还插着几柱未燃尽的青香。 山谷中定居下来的流民严格的遵守当初苏小楼的要求,在某种意义上,他才是这片土地的地主,只是不收租,他们不免感恩戴德。 前些时日跟这落日谷的村长说了,置办了一块墓碑。 苏小楼便拿起铲子在老瘸子师父墓旁挖了起来。 将骨灰坛子放了进去,搬来些石块垒砌,将青石碑立好。 苏杏儿之墓,这一行字刺疼了他。 点燃了香烛插在两所墓前,拿出梨花酿,倒在老瘸子师父墓前。 坐在墓前,狠狠的喝了一口梨花酿,叹息道:“师父,徒儿要走了,母亲非要给徒儿张罗婚事。徒儿是个不祥之人,留在这木南镇害人害己罢了。别人想我死,老天想我死,我偏要活着,而且要永远的活着。” 说到此处,回想起徐挽歌那根要命钢针,心又如刀绞,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平复了情绪,他又继续道:“徒儿想了很久,既然悟道子师祖能遇到仙人。想必这世上真有仙人,徒儿要去寻仙问道,以求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看尽这世间奇景!” “徒儿还遇到一个奇人,徒儿问他,世上可有仙人,他说有也有,无也无!” “哎!”苏小楼再次叹息一声,将葫芦中剩下的酒全部倒在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走到杏儿墓前,摸着青石墓碑,沧然笑道:“丫头,等少爷成了仙人,少爷再来看你!” 说完,跃上马,绝尘而去。 苏小楼很认真陪着父母吃完晚饭,一反常态的陪他们坐了许久。 苏母一直在说下聘礼之事。 河间府柳家的小姐很中意苏小楼,柳家也极为赞同这门婚事,毕竟如今苏然为太子一系炙手可热之人。 他曾担心大哥是否会在皇位之争中落败,看过许多内监简报,才大致知道,太子是皇位唯一而且固定的继承人。 所以,那等担忧也完全没了必要。 对于父母,他心里多有愧疚。 这夜,漫天大雪。 在书房内提笔写下了一篇简单的书信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包裹和长剑。 悄悄从后门而出,鸡鸣声起,微微见亮。 又是一年冬。 漫天大雪之下,苏小楼放下了凡尘牵挂,踏上了寻仙之路。 第80章 本源元炁 他必须解决剩下的麻烦,莫家军那使陌刀的青年莫慕容和澜冰岛的那名邪魅男子。 东厂内监的简报,这两人在文南岛血腥的杀戮中再次逃过了一劫,依旧逍遥在外。 这对于木南镇的父母亦或是大哥苏然、甚至是三妹苏婉都是很大的隐患,他必须解决这些自己惹出来的因果,自己才能安然追寻仙人的踪迹。 到了木南府后,就先去拜访了大太监蔡明,他却没在木南府。 木南府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他也不敢再待在木南府。而是到铁门寒关至哈里台城一带代天子巡查边军武备,暂避风头。 不过他似乎料定苏小楼会来找他似的,留给了他一枚虎符,可调两千陷阵营士兵。 还有一份朝廷的任命封赏文书,简意是封他为庭尉司二等校尉、世袭子爵、御前带刀行走侍卫,食三百户,赏黄金千两。 这封赏还挺有意思的。 而后两月,他一边派出木南府庭尉司大量的探子四处打探,结合庭尉司东南边的情报,分析莫慕容和那邪魅男子身处何处。 一份边军递交给兵部的文书引起了他的注意,大意是某个皇亲国戚准备向关外出售一批粮食、药材、食盐等,数量颇为巨大,请报兵部核实。 这本是大夏对西域几个对王朝俯首臣称的小国扶持策略下,正常的商业行为,特别是冬季,粮食贸易往来原本也正常。 只是货物中的药材、铁器等一应俱全,按道理来说,往西域贩卖药材、铁器、食盐是没有太大的利润,反而没有茶叶、丝绸等这种高利润商品,显得异常。 结合附庸在大月族的莫家军余孽准备向西逃窜的情报,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兵部的批复也还需要一些时日。他还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伤势,所以呆在陷阵营大营内基本不外出。 文南岛重伤那夜,从气海生出的那股力量,让他似乎抓住了元炁作用的诀窍。 如今他经脉受损严重,灼月六玄功运转存在许多问题,连催动灼月剑法都显得极为困难,这也是几个月来他不碰剑的原因。 强行使剑,反而会加重内伤。 不过数月的尝试,他开始慢慢能寻找到所谓元炁,并使其具象化。 但是他对于如何运用它去修炼,却是两眼一抹黑。 真气即内力,从丹田往经脉散发,经脉韧性、通畅程度决定真气属性,丹田的宽度、容度决定着威力。 内家修炼,就是通过特定的真气运行路线方法不断打通更多的经脉,同时打坐参禅,吸收日月精华,不断扩充自身丹田。 而这模糊的元炁,老瘸子师父修炼了数十年,都未曾摸到可寻的规律。 而苏小楼隐约找到了一丝元炁存在的概念,老瘸子师父说他习武根骨奇佳。 悟道子祖师曾言:所谓根骨,这骨是骨骼粗壮、有力;而所谓根,指人体修炼气的某种非具象化存在的结构。 所以,普通人修习内家功法罕见有大成者,甚至入门都难。反而是根骨奇佳者,事半功倍。 而所谓元炁,也生于丹田,却不依赖经脉运行,而是行于某种玄奥的规则。 更像事物本质、规则,赋予万物本源的力量,其威可断金玉,也血肉再生。 …… 苏小楼似乎抓到了什么,当即在演武场中盘膝而坐,闭眼入定。 他的意识穿过身体犹如森林迷宫一般的血管、经脉,跳动的心脏,血色的多彩斑斓世界……最终到达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站在风和日丽的沙滩上,空气中都是海水的咸味,踩在洁白的沙滩上,细腻的石砂从皮肤传过过来,很舒服。 他看过暴风雨,电闪雷鸣,千丈巨浪,如同末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便身处在海洋之巅,紫色的闪电从云层落下,炸响的声音和刺眼的亮光扩散千万里,海浪的呼啸声一重接着一重。 震撼人心。 此时他似有所感,轻轻手一挥,便成了万里平川,御风而飞。 …… 这元炁可以演化万物。 他也不再变幻,漂浮在高空,从识海深处,一道道淡蓝色的柔光开始涌进他的额头。 识海外,苏小楼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道道如水波纹一般的光圈从他身体扩散开来。 光芒逐渐大盛,如同盛开的莲花一般翻涌,最后到了衰落前的极致。 苏小楼忽然睁开眼,眼中迸发出幽幽的蓝光。 一口乌黑的血从口中喷涌出来,落在雪中,如同掉落的炭火,吱吱的融化雪水之声。 顿时,苏小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内脏、经脉之损带来的肉体疼痛、精神上的沉重一扫而空。 他凌空抓取五六丈远的长剑,一跃而起,满天剑光。 两路十三式神佛俱灭,六十剑如剑雨一般,布满了整个演武场。 周围的兵器、石锁,甚至廊亭的柱子,均被剑光齐齐斩断。 而苏小楼体内依旧真气充盈。 落下身形后,他端起长剑,陷入了沉思。 既然元炁可以演化万物,为何不能演化七经八脉,甚至演化成真气,去驱动灼月剑法。 想不到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真的行得通。 那诡异的元炁,不仅模拟了经脉、真气,而且玄关无阻,任督二脉仿佛被直接打通一般。 全力使出神佛俱灭,经脉不仅没有受损,消耗的真气反而也极少。 而且在经脉模拟中,那股淡淡的光芒还修复好了经脉损伤。他又模拟了内脏,连同内脏的暗伤也被修复。 体内的淤血瞬间被逼了出来。 只是他高兴得没一会,阵阵眩晕感,让他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床上,手脚无力,跟虚脱一般,没有半点力气。 写了一个药方,吩咐人去抓了之后,他赶紧探查体内状况。 经脉和内脏损伤确实全部治愈,只是丹田气海如同进入了寒冬,如同万物衰败,没有生机,连海水都失去了颜色,太阳都变得阴冷。 忽然,他心里一动,盘腿入定后。 体内那淡淡光芒的元炁确实消失不见。 他暗想道,若猜想得没错,这元炁是从日月精华中汲取,而不是凭空产生。 因为,每次打坐结束后,丹田气海里会多出一些淡黄色的光融入识海,慢慢的识海里面漂浮着许许多多这样的光条。 每次入定到了那玄奥之境中,长剑可刺穿坚硬的青石、斩断玄铁锻造的禅杖,剑身都被那淡黄色的光芒所包裹。 而且识海内的淡黄色光芒会相应减少。 自从上次生死和极度悲伤中,抓住了元炁具象化的方法之后,引导它模拟,修复经脉、内脏,并以巅峰状态使出灼月剑法,竟然将那淡黄色的光芒一掏而空。 所以,他打坐运转灼月六玄功,印证自己的想法。 随着十二周天运转结束,数道淡黄色的光芒涌入识海,整个识海又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丹田、经脉中的真气也开始充盈。 只是这几丝微不足道的元炁,模拟一下心脏跳动都做不到。 自己八九年的积攒,似乎被自己一夜掏空。 想着那淡黄色光芒充斥识海的规模,又想到如今打坐六个时辰能恢复的元炁数量。 量小到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怪不得那种玄奥的状态很难进入,归根结底,还是这所谓元炁数量太少。 一时间,也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伤势得到根本的治愈,也让他兴奋不已。 至于这元炁,等把这几件棘手的事做完,再慢慢探索也不迟。 用药调养几日,感觉到达了巅峰状态之后。他立即带着一队陷阵营的人马往第三镇的阳关而去。 他要在阳关等那莫慕容,若是他猜得没错的话。 第81章 北入阳关 大夏北境第二镇,阳关位于燕山山脉与祁连山交界处。 是防备大月族重要的边塞重镇,也是出西域最重要的经商通道之一。 阳关处于荒漠戈壁滩上,是一望无际的沙海,从内陆看去,落日消失在祁连山和燕山之间的戈壁滩中,于是为阳落之地,取名阳关。 阳关落日,是西域第一奇景。 苏小楼亲眼见到,远比在木南府听人说起阳关落日更加震撼。 巨大的红日与地平线连成一片,蕴散的红光如同狂潮一般在汹涌翻腾。 令他想到了一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随行的陷阵营将士兴是见惯了塞外之景,并没有表现出新奇之态。 不过停下休整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着酒躺在沙堆上,看着这落日。 戈壁滩夜晚极度寒冷,所以阳关落日快要结束时候都开始去拾胡杨和梭梭树的枯枝。 警戒的斥侯也穿上厚厚的羊毛衫,往周围三四里扩散去。 戈壁滩的马匪非常凶残,神出鬼没,所以须小心防备。 此次往阳关,为避免莫家军余孽勾结阳光守备,他分六路带了一千两百人陷阵营将士分开入阳关。 一行两百余人,也比较惹眼。 许多为了安全的商队远远跟着他们,陷阵营在北境威名赫赫,以治军严厉、战斗悍不畏死,为北境边军之楷模。 “将军,斥候来报,西六里发现大股马匪。”一个参将前来禀报。 他现为二等内庭校尉,等同于抚远参将,叫将军也合理。 “大概多少人?” “不下百人!” 苏小楼沉思了一会,如今当低调行事,避免节外生枝。 “注意警戒,若无袭扰,便不用管他。阳关河谷马匪横行,明日起放慢些速度通过阳关河谷,护一下跟着的商队!” “末将领命!” 待那参将走后,一旁的庭尉司主事不解的问道:“大人,如今要事在身,为何还要护着这群下贱的商贾?” 士农工商,刻入骨子的观念。 他也只得耐心解释道:“这些商队大多是京城权贵世家的附庸,我等全一副陷阵营着装,若放任马匪劫掠,会在京城落人口实,于东厂和庭尉司都不利,再一堕了陷阵营的威名。” 那庭尉司主事恍然,“还是大人英明!” …… 通过阳关谷地三天的路程,马匪都只在七八里位置尾随着,没敢动手,或许是慑于陷阵营威名。 入了阳关城地界,开始有了军屯,马匪不敢进入。 苏小楼一行这才提起速度急行军赶往阳关。 在不远处,一支三十余辆马车的商队,为首的掌柜和镖局的头领这几日也是捏了一把汗,好在有前方陷阵营的士兵。 “阿爹,这帮子军队似乎在护着我们嘞,是京中的贵人安排的吗?”一头戴毡帽的女子问道。 那镖头与手持烟杆的老掌柜对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镖头感慨道:“是不是京中贵人安排我不知道,不过若是没他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呐!” 闻言老掌柜也微微叹息,阳关前不太平,若不交买路钱,基本都被劫匪劫掠了个干净。 若是交这买路钱,辛辛苦苦出关一趟,利润也被马匪分了六七成去,根本没有活路。 所以自夏景十六年开始,走阳关的四十几家商行决定拒交买路费,而是联合聘请镖局、江湖帮派护送,十多年下来,与马匪发生不下百次冲突,各有伤亡损失。 这种损失比起买路钱,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尝到甜头的商行纷纷开始重金聘请商队护卫。 如同这周家商行,三十余辆装载丝绸的马车,镖局护卫不下百人。 马匪想进行掠夺,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商队间前后呼应,一家有事,纷纷上场帮忙。 本来冬季大规模出动的马匪,愣是没敢出手。 商队护卫只是其一,前面的陷阵营军队才是马匪真正忌惮的。 那女子反而露出许多不解道:“阿爹,这官府为何不把马匪给绞杀完,凭白上了这么多通关税!” 还没等镖头说话,老掌柜却笑道:“林小姐有所不知,这官府和边军年年都对马匪进行清剿,只是这祁连山何其之大,遁入其中,拿这些马匪也没办法。林小姐入了阳关,此种话还是要慎言,若被官府中人听了去,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见老掌柜说的严重,那女子俏皮的伸了伸舌头。 惹得老掌柜和镖头又是一阵笑意。 待那女子走后,林镖头才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我看这群陷阵营的将士,每人三匹马,均带重弓和重枪,却没有带盾牌、投枪,马匹也没有披上护甲,不像是去和大月族打仗。恐怕这阳关不会太平!” “是啊。”老掌柜苦笑两下,都是塞北摸爬滚打的老江湖,如何不知异常,“但是货物拖不起,必须在五日之后在阳关进行交割。不然东家也承受不了这违约的损失。” “兴许多虑。东家不就是叫我等护得货物安全吗!”林镖头笑道。 …… 阳关城很大,因塞外贸易而兴建,所以布局多以角货市场那种联排的仓库型木屋为主,墙体均用砖块垒砌。 只有漠北的沧桑,没有江南的古朴。 阳关城墙长三里,扼守燕山和祁连山最窄之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与玉门关颇为相似,只是规模远远小于玉门关。 关前的城却要比玉门关大得太多,沿着祁连河而建,顺着河谷延绵十余里。 苏小楼一行在阳关东面的兵屯集合,阳关守备早已备好了一千两百余人的粮草,布置好了军营。 出于保密,此次行动第二镇的边军都不参与,连阳关城知府衙门都不得而知。 安排好大军事宜以后,苏小楼就带着十余庭尉司之人入了城。 庭尉司在阳关城没有据点,此次仗着苏小楼是庭尉司二等校尉之便,求爷爷告奶奶参加此次行动,就是想把自身的情报触爪伸到第二镇来。 城中前来接应的是一名东厂秉笔主事,长得阴柔,分不出到底是太监还是女子。 他给苏小楼一行人安排了住处之后,就将如今掌握的情况一一道来。 在场的二十余人,都是庭尉司和东厂的精锐,在那东厂秉笔主事介绍完具体情况后,苏小楼略作思考,就作了任务分工。 很快,二十余人纷纷被遣至城中各处。 休息一夜后,第二日清晨,换了身装束,带上庭尉司那主事,到城中打探去了。 如今,奏报中说的那批货物数量庞大,肯定不会集中存放,而是分散在城中各处。 离兵部批文下达到阳关,还有五六日时间,比较仓促。 按照奏报批文中的信息,苏小楼首先探访的是西河蝎子谷中的周家商号。 西河蝎子谷主要是货物交割之地,人潮涌动。 奇装异服,有异于大夏的杂技、歌舞街头表演,还有路边摊售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颇有异域之风。 周家商号门口有几株巨大的胡杨树,根据这个特征,倒也很快就寻到。 两扇破旧和开的大门虚掩。 一个伙计昏昏欲睡靠在门口的石狮处。 门前的空地还停放着几辆损坏正在维修的马车,车架上周记两个字很醒目。 庭尉司主事拍醒了门口的伙计,入了商号中。 进了大门,穿过一排房屋后,是非常宽阔的空地,一排排简陋的木草棚里整齐堆放着成捆的货物。 有马车在装卸。 这时,一高大汉子风尘仆仆从卸货区过来。 苏小楼持府衙腰牌正在查验商号掌柜送过来的账册。 那高大汉子都走了过去,又不确定的回头看了回来。 突然回身向苏小楼径直走去。 庭尉司主事立刻伸出手挡住了他,差点拔出腰刀。 那商号掌柜赶紧笑着解释:“误会,误会,这是东家请的林镖头!” 见那汉子憨厚模样,庭尉司主事这才放下戒备。 那掌柜对着林镖头责怪道:“老林,你也是老江湖了,怎生这么不懂规矩?” 那林镖头尴尬笑了笑,道:“我认识他,一时没注意,李掌柜莫怪!” 苏小楼闻言来了兴趣,示意庭尉司主事将人带过来。 “你认识我?” 那林镖头不卑不亢,拱手行礼道:“草民认得,前些时日若不是大人所部之威,我等恐怕要死不少人。” 言语之下,倒有几分诚挚的感激。 “噢,你是后面哪几支商队?” “正是。草民给军中将士送解毒蛇药时,见过大人。” 苏小楼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见他言语谈吐都是见过世面,而且也直诚,心下一动,问道:“问你一事。” “大人请问,草民知而不言!” “你们所运何种货物出关?” “江南上等丝绸。” 闻言苏小楼眉头紧锁,这奏报上说,这商行运输都是精盐。 点点头后,也没有再查的必要,便带着庭尉司主事回了住处。 然后一个人呆在房间,叫人送来了这阳关城商号登记册。 整个阳关城数得上规模的共计一百五十九家商号。 仔细研究了奏报,里面提及的商号大多为京城一带的商号。 既然能出奏报验引,明显就是混淆视听,有意为之。 这周家商号明明是只做丝绸、麻布等布料生意,奏报却说其贩运精盐、茶叶等。 明显不符。 这供货之人在用京中权贵之势来阻挡兵部批文前的调查。 所以奏报上应尽数都是假的,可是这些商号为何会配合隐瞒?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供货之人,地位权力不是一般人。 明显,老太监也不想查这供货之人。 连老太监都不想查的人,定然是外戚,而且是个很有威望、权势的宫中之人身后的外戚。 这样来说,是谁就很明显了。 此人出自蜀中,蜀中盛产粮食、铁器、精盐,倒也合得上。 但是蜀中离第二镇遥远,一般蜀商出关,均走玉门关,极少有走阳关的。 思虑至此处,苏小楼心中有了决断,命人往知府衙门取阳关城中商号交引原件。 这交引原件本为当地官府为所在地商号开具的类似于无犯罪证明一般的东西。 到了夜晚,送过来足足有十口大木箱。 他与那庭尉司主事,清查到了后半夜,才将三百多份交引原件清查完毕,果然找到了九家蜀商。 第82章 仇人见面 随即命人速去调查这九家蜀商情况,直到第三日午时,才将消息逐一汇总。 东厂的一队人马在探查一家名为王家商号时,遭到截杀,死了不少人。 那东厂秉笔主事也受了些伤,心中也不免惊骇,自己在这阳关城中翻去覆来的查了数月,没有一点头绪。 被督主几番斥责。 想不到眼前半依靠在卧榻上的青年,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就找到了核心问题。 想到此处,那秉笔主事不禁面上羞愧得发烫,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分析完调查情况后,他也颇为咋舌,这九家商行囤积了最少可供两万人三四年用度的粮食、盐等,铁器等物资也不少。 照这个情况来看,怕是往关外已经运了不少,已经超出朝廷批准的额度。 怪不得要通过其他大商行的名字申请兵部核准。 情况基本明了,如此规模的物资出关,关外必定有人接应。 所以,必须在关内解决。 虽然他感觉莫慕容应该在主持着这些物资出关事宜,但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就看天意吧。 既然敢截杀前去探查之人,他定藏在这王家商号。 这时,庭尉司主事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兵部的批文下来了。 事不宜迟,他当即写了手令,命陷阵营参将入城。 召集了东厂和庭尉司的骨干,等待陷阵营参将到齐后,做了仔细的任务分配和部署后,就开始了行动。 一千两百多人的陷阵营依旧兵分六路,东厂秉笔主事从边军又借调了六百精锐,分头绞杀这九家商号。 苏小楼没有让庭尉司和东厂之人跟着,只带着陷阵营跟他最陌生的一个参将率二百将士,往那王家商号而去。 怕打草惊蛇,马蹄都裹了棉布。 此时已经是深夜,极其的寒冷,街道上空无一人。 王家商号位于祁连河南一处洼地集市,占地数百亩之大。 好在后方为平缓的草地,便于封锁整个商号。 由于不熟悉地形,只得强行从一处院中抓了一个老头,做了一番讲解后,在商号周围三处必经之路上,各埋伏四十人,手持重弓。 苏小楼则带八十将士从前门突入。 因有了昨日的截杀,他也就不客气。 敲开了紧闭的王氏商号的大门,一刀了结了前来开门骂骂咧咧的小厮后,冲入商号中进行一边倒的屠杀。 很快,整个商号内乱作一团,也逐步建立起了抵抗。 这些人明显就不是普通的护卫,比之陷阵营精锐也多遑不让。 只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建立不起阵脚,加上封锁的弓箭手往内压缩,没有铠甲和重兵器,并不能建立起有效的防线。 苏小楼与那参将交代几句后,便跳上楼顶,到处搜寻着莫慕容的身影。 直到飞跃到最高的了望塔上,看见商号货物通道中,一队人手持火把,整齐有序往后山方向而去。 苏小楼也不迟疑,立即追了上去。 在火光中,隐约这群人身着华丽,不似普通人。 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烟花,点燃射到空中。 很快,陷阵营的将士就围了过来,将一行人围到了商号后山小道前空地。 被弓箭手射杀了不少人。 随着这群人信号的发出,商号中那些凶悍的护卫不顾一切杀了过来。 顿时围困陷入混乱,有几人趁乱往山中而去。 苏小楼并没有急着动手,黑漆漆也看不清模样,他必须确定是莫慕容之后,才会全力一搏。 务必保证出手必杀之。 一直紧紧跟随着这伙人进了山里,直到天明。 通过隼鹰的联系,完成商号围剿的其余陷阵营将士也入了山。 在山中一处谷地,狼狈逃窜的一行人停下休整,躲在不远处的苏小楼这才看清几人。 那莫慕容赫然在其中。 他心中一喜,也不再犹豫,拔剑就冲了出去。 直杀到莫慕容跟前。 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莫慕容见此,也不慌乱,手持陌刀格挡开苏小楼的长剑。 一旁几人也反应过来,手持大刀朝苏小楼攻来。 实力都不弱,一时将苏小楼逼得连连后退。 待看清来人,莫慕容瞳孔一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叫着提着刀就向苏小楼攻去,新仇旧恨全在这用尽力气的狂暴刀法中。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让旁边几人都不得不退到一边。 机会来了,苏小楼暗道,手中长剑化作漫天剑雨。 剧烈的碰撞之下,莫慕容口吐鲜血摔了下去。 苏小楼一出手就是灼月剑法中的杀招,只是顾及另外几人,没用全力。 但是还是一剑重伤了莫慕容,他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小楼,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剩下几人手持大刀,立刻护在他身旁。 正欲再次动手的苏小楼只得停下。 双方对峙起来。 莫慕容心惊苏小楼这诡异剑法的同时,也惊心他武功进步之神速,比之在十万雪山内塔楼前,又要强了不少。 自己因仇恨蒙蔽了理智,大意之下,竟然重伤于他手。 心中不甘,竟然到了急火攻心的地步,捂住腹下三寸长的剑伤,好歹恢复了些理智。 沉声道:“今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上次,你也这般说。” 苏小楼这淡淡之语,让莫慕容不禁语结,感觉胸中郁结之气更盛了几分,涨得面色发红。 许久,他才缓过劲来,然后朝天咬牙切齿道:“石玉兄,你再不出手,那件东西你就休要再想!” “哈哈哈哈!”一阵熟悉好听的笑声传出。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白衣翩翩公子和六个高大的护卫。 那白衣公子生的邪魅俊俏,赫然是那澜冰岛的少主,那个苏小楼打算第二个必须除掉的人。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慕容兄,不要惊慌。为兄自会帮你取他的人头!” 言语间,已经是那横刀出鞘,杀向苏小楼。 剩下几人在莫慕容的示意下,也一起围攻苏小楼而去。 苏小楼不敢托大,连连后退。 这邪魅男子的直横刀刀法凌厉,如同狂风暴雨夹带闪电之势,加上另外几人的大刀配合,苏小楼已经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见此,莫慕容强忍着疼痛,朝着几人打斗方向大喊道:“石兄,将他留给我,我要亲自剥了他的皮。” “慕容兄放心,他是你的,跑不掉!” 自信孤傲之声在山间回荡。 第83章 阴谋诡计 邪魅男子的刀法刁钻毒辣,在其余七八人的配合下,苏小楼已是独木难支,身上挨了十几道刀伤。 在这紧要关口,一支箭破空飞来,命中一人心口位置。 那人惨叫一声,被箭矢带飞了出去。 几人心里均是一颤,围攻苏小楼的动作也慢了两分。 苏小楼灼月剑法中一路风中之雪,身形移位换形,留下一道道残影,瞬间刺出十余剑,逼得几人收刀防守。 但是那邪魅男子何等高手,根本不受这虚张声势的剑招影响。 直横刀径直穿过剑影,刺进苏小楼左侧胸口。 他疼得闷哼一声,真气汇集于掌心,朝邪魅男子打出一掌。 却是莫家军内少有人炼成的摧心掌,那邪魅男子知道不凡,只得抽刀躲开。 一掌劈空,苏小楼也赢得了逃跑的距离,如脱弦之箭,往后急退而去。 见他拉开与贼人的距离后,后方赶来的陷阵营弓箭手当即放箭。 上百支箭矢组成的箭雨,瞬间射倒了五六人。 两名陷阵营参将已经带领士兵,手持长枪骑马冲锋,左右侧扩散包抄,是对付江湖高手的那一套。 脱离危险的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简单止了血后,发现莫慕容已经没了身影。 如今管不得他了,先将这邪魅男子杀了再做打算。 两三百余陷阵营陆陆续续到达,他已经是瓮中之鳖。 几名实力高强的偏将,取出专门对付内家高手的特殊弓箭,准备将还在负隅顽抗的几人射杀。 苏小楼立即示意几人留下那邪魅男子活口。 很快,他身边的护卫相继死在陷阵营将士的长枪下。 那邪魅男子端是了得,一柄直横刀使得出神入化。 以短兵之弱对长枪之强,还杀伤了不少陷阵营士兵。虽是对战之敌,如此勇猛,几名参将都不得不另眼相看。 邪魅男子抢得了一匹马匹,正欲奔逃,被几名偏将射出的特殊箭矢命中身上数处。 从马上载倒下来,随后便被十几名陷阵营士兵的长枪抵住了喉咙,缴了那支直横刀。 苏小楼一行人骑马飞奔而来。 那邪魅男子口吐鲜血,往苏小楼看了过去,仿若身处梦境一般不真实。 逃过了十万大山的数万追兵追捕,文南岛杀疯了的官兵都没能奈他何,想不到竟然要死的如此莫名其妙。 他突然放声笑了出来,轻蔑道:“要杀便杀,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对得起他那逆天的长相,面对生死,倒也洒脱。 “杀肯定要杀,你活着,我始终不放心。问你一事,如答了,给你一个痛快!” 他只是惨然一笑,嘲弄的看着苏小楼。 苏小楼面色平静,许久才开口道:“文南岛之事,徐挽歌是否事先知道?” 邪魅青年明显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苏小楼要问澜冰岛之事。 忽然看清楚了缘由,指着苏小楼道:“原来你也被那女人骗了,哈哈哈哈……” 同是沦落人。 他狂笑中夹杂着悔恨、不甘、自怨,笑着笑着,突然戛然而止,面色显得极度的阴沉。 见此,苏小楼也不再废话,抓过一旁将士的长枪,一枪捅进他的心脏。 邪魅青年抽搐几下后,慢慢没了气息。 抽出长枪扔还给那将士,他说到做到,给他一个痛快。 莫慕容逃了没踪影,前去搜索的士兵陆续来报,都没能追到人。 阳关城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军屯,他受了重伤,绝对不敢逃出阳关城。 所以,苏小楼心里并不急,他还有其他一些计较。 这邪魅男子出现,打乱了他原来的计划,计划得提前了。 如今陷阵营和第二镇边军在城中如此行动,阳关城知府衙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出动兵丁对全城进行大搜捕。 只是,这种搜捕,免不了搜刮油水,城中商户也不得不大出一次血。 回到住处之后,随军大夫处理了伤口后,他就画了莫慕容的画像交给东厂、庭尉司、知府衙门,召集画师,复刻之后,来了个全城通缉。 不放心阳关以北关口,也将画像给了边军,加派人手巡查此人踪迹。 一连两日,消息倒是不少,就是没抓到人,不过苏小楼从情报中窥视出端倪,此人已经被控制在了西河蝎子谷一带。 如此,他也放下心来,开始思虑后续的计划。 他不可能这样一走了之,特别是朝廷的封赏下来,里面的爵位非同寻常。 没有在东厂和锦衣卫里给他谋取职务,而是选了庭尉司这个特殊的机构。 年仅十八,就给了一个二等实权校尉,相当于四品文官。 蔡明这老太监这是把他当做继任者来培养的趋势,叫他去做太监,知道他宁死也不会去。 去锦衣卫又与文官矛盾过于尖锐,不利于做某些事。 反倒是庭尉司,与天子和后宫、皇族关系密切,又与文官武将有职务上的频繁往来,这是要他做新皇的爪牙。 关键,这些老皇帝都默认了, 若是这样平白无故走了,不仅有损皇家颜面,也会得罪蔡明,少不了给大哥和家中父母带来麻烦。 所以,他必须以死脱身,既能顾及皇家颜面,也能明志于老太监蔡明。 只是,如何‘死’,得仔细思量一番。 而且让他彻底死心之事,是徐挽歌事先知道文南岛要生乱。 既然她事先知道,有许多事就说不通,那里面的阴谋就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大太监蔡明在文南岛之变扮演了什么角色? 萧放是否受无妄之灾,亦或是以身作饵? 文南岛上死了那么多木南府的地主豪强、文官大儒,这些人拥有庞大的土地财富,极力反对对大月族用兵,联想到太子马上要北巡,这是在为新君扫清北境控制边军的障碍吗? 想到这里,苏小楼心里一惊,隐约有了猜想。 不过,这一切,跟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了。 休养了两日后,基本可以确定莫慕容在蝎子谷区域,陷阵营联合知府衙门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贼人。 苏小楼换了身白色轻衣衫,带着庭尉司主事往蝎子谷而去。 来往的兵丁并没有影响街上的商贩,只是人流少了许多。 耍无赖的泼皮,街头的杂技歌舞都没了踪影,倒也清静不少。 周家商号,掌柜热情的招待了他二人,正说着些关外之事。 门口那林镖头几番想进门都忍了回去。 见此那老掌柜颇为不高兴,向苏小楼告罪之后,沉着脸走了出去。 在门口劈头盖脸骂了那镖头几句后,不知又在低语何事。 没一会儿,老掌柜有些不安的走进来,突然向苏小楼跪下。 “诶,老掌柜何故行此大礼?”苏小楼赶紧扶他起来。 “小老儿,向大人告罪。念及这商号中的汉子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小儿,能饶过这几十口人。” 却是怎么也不肯起来。 苏小楼一头雾水,只得道:“老掌柜请起罢,只要不坏国乱法,谁能轻言取人性命。” 闻言,那老掌柜这才老泪纵横起了身。 躬身叹息道:“前些时日,林镖头的女儿在后山救了一男子,与画像上通缉之人颇为相似。林镖头发现后,立刻来报。” 说完老掌柜小心翼翼看着苏小楼的反应。 见他喝茶不语,心中有些焦急,正欲说什么,苏小楼开口道:“叫那林镖头进来说话!” 见此,老掌柜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立刻告退将那林镖头叫了进来。 还没等他行礼,苏小楼就道:“可知窝藏朝廷钦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那林镖头被吓得魂飞魄散,即刻跪下嚎啕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不知……” 如此一个汉子这番模样,苏小楼暗自摇摇头。前些时日见他不卑不亢,这朝廷苛法确实能压垮人。 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林镖头莫急,不知者无罪。为今赎罪之举,就是速将那贼人擒来!” 那林镖头一听可以赎罪,鼓起眼睛重重抱拳道:“大人,就是拼了草民性命,也要将这贼人拿来!” 说完,提起大刀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庭尉司主事已经通知了陷阵营将士,将这周家商号团团包围。 很快,在院子中,莫慕容被一众镖局之人五花大绑,架了过来,嘴里还塞着麻布。 再次见到苏小楼,激烈的挣扎,那要吃人般面目让人不寒而栗。 十几个身强体壮的镖师将他死死按住。 一旁还有一个倔强落着泪花的女子,脸上的五指印格外的清晰。 林镖头将她死死拉住,严厉的眼神警告她。 这女子恐怕对莫慕容动了情,还好遇到的是自己,若是东厂和锦衣卫,这周家商号又要血流成河。 “带走!”苏小楼轻喝一声,数名陷阵营将士立刻从镖师手中将莫慕容带走。 苏小楼友善朝林镖头和老掌柜笑了笑,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道:“感情冲昏了头脑,付出的代价,是你我都无法承受的!你比我幸运,你遇到的是我,而我遇到的是一个老妖人!” 三分自嘲。 而女子眼中依旧是倔强的愤怒,并没有听进去一分一毫,只是被自家父亲严厉目光看得不敢乱说话。 说完的苏小楼凄然一笑离去。 留下林镖头和老掌柜面面相觑,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完成目的之后,也未在城中停留,而是返回了校场。 第84章 假死脱身 莫慕容被关在校场中的牢笼里,手脚都被镣铐锁住。 夜晚,他被士兵开了镣铐,带到了校场中的演武台。 周围戒备森严,场中如石雕一般闭眼沉思的苏小楼站在场中。 莫慕容一时不知苏小楼玩什么花样,只是死死盯住他。 苏小楼将他的陌刀扔还给他道:“师父说,他欠你师父一个恩情。今日,这份恩情就由我来还罢,若是你能胜了我,我便放你走。若是你技不如人,活该今日葬身此处!” 当真是新仇旧恨不共戴天,莫慕容当即提刀而上,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你给我去死!” 苏小楼长剑出鞘,丝毫不避莫慕容这霸道的一刀,与他的陌刀刀锋碰撞在一起。 激荡的真气炸开,一声砰的巨响,二人身形都往后退了几步。 均是气血翻腾,手微微颤抖,这记是内力的直接碰撞,试探之举。 莫慕容内功要比苏小楼的浑厚,这还是他经历过元炁淬体后,内力得到一定幅度的增长下。 不过,莫慕容被苏小楼一剑伤到了内脏,旧伤未好。 所以旗鼓相当。 一想到眼前此人害得近万族人葬送在边军手中,这次又破坏往关外给族人筹备的物资,无异于给族人挖坟掘墓。 恨极了的莫慕容根本理智不起来,被怒火充斥心头的他,提着陌刀又杀了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停歇,已经到了百招开外。 感到时机成熟的苏小楼一招寒风飘雪,身形从高空持剑落下,幻化出漫天的虚影,剑气四散开来。 莫慕容大吼一声,竟然弃刀不用,双手合住苏小楼从天而降的长剑剑尖,将苏小楼扔了出去。 左脚后踢在插在一旁的陌刀刀背,陌刀从他头顶飞身而去,莫慕容紧跟其后,抓住刀柄往苏小楼刺去。 以刀直刺,非常罕见。 虽出其不意,力道天生就少了三成。 机会难得,苏小楼定住身形,好似躲避不了那陌刀一般,任由陌刀刀尖刺入自己胸膛。 莫慕容一愣,他怎生自己往这刀上撞来。 苏小楼顿时长剑脱手落地,口喷鲜血。 周围观战的几个陷阵营参将大惊失色,纷纷往场中飞来,数杆长枪将莫慕容逼的只得抽刀爆退。 莫慕容瞥见苏小楼不可察觉的向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此时苏小楼血流了一地,皮肤也在迅速冰冷僵硬,那和他比较相熟的张参将赶紧为他按住伤口。 “杀了……杀了他,嗬……嗬,杀了他!”苏小楼口中涌出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喝道,然后就没了气息。 见此,那张参将悲呼一声,提起长枪也杀了过去。 不过几招,莫慕容被二十余陷阵营高手围攻,乱枪刺死。 模样凄惨,被长枪扎得如筛子一般,全尸都没能留一具。 苏小楼死了,死的些莫名其妙,但是尸体又摆在军中大帐之中,随军大夫查验后,确定是死了。 庭尉司和东厂之人心里骂娘,这回去如何交差。 特别是那东厂秉笔主事,可是知道督主有多喜爱这小子,看来免不了一番责罚。 三方人共同见证,签字画押后,才将苏小楼下了棺,钉上铁钉。 准备奏报大太监蔡明后,再将他运回木南府安葬。 此时,棺材内的苏小楼僵硬的身体开始恢复,运转灼月六玄功封闭伤口。 刀伤离他要害两寸许,他可以躲过那看起来极具威势的一刀,是他主动撞上去的。 只有这看着华丽却少了几分力道的一刀,才不会被一旁的一众高手看出端倪。 没有经验丰富的仵作验伤,很难看出伤口的异常。 老瘸子师父曾教过他一门假死的功法,可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气息全无,脉搏心脏停跳,皮肤僵硬没有血色。 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自己还有保命之物元炁,不过算是幸运,及时的醒了过来。 释放灼月六玄功特殊的识感,等待了两个时辰,周围无人后,用内力逼出棺钉,轻推开沉重的棺盖。 周围一片漆黑,应该是放置在一座军中大帐内。 三四十丈外有巡逻的士兵。 如同轻燕落地,身上的伤口扯着疼,只得强忍住。 轻轻打开帐篷一角,发现是靠近山侧的一座帐篷,当即闪身而出。 飞跃到悬崖平台上,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换到提前准备好的一具与自己相仿的尸体上。 将尸体放回棺材内后,用真气将棺钉恢复原样, 按照已经规划好的路线,沿山而上,狂奔了五六里路。 拿上提前放置好的包裹,骑上马匹,回首看了看木南府方向。 毅然驭马消失在茫茫燕山中。 从此,凡世再无苏小楼,只有追寻仙人的苏小楼。 …… 一个半月后,装着苏小楼的棺材被运回了木南府。 老太监蔡明阴沉着脸,开棺验尸,只是尸体腐烂到了难以辨认的地步。 那柄长剑,所穿衣物都显示就是他。 蔡明虽心里多少有疑问,但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心烦之下,手一挥,命人将棺椁送回木南镇苏家。 惊闻苏小楼已死的萧十一火急火燎的跑回陷阵营大营,抱着棺材哭的伤心至极,闻者落泪之象。 蔡明见此,唤他过来,劈头盖脸怒骂训斥了一番。 …… 几日后,木南府一处隐秘宅院中,徐挽歌戴着面纱,坐在古琴前,伤感的琴声让人黯然。 “小姐!” 那名高手侍女走了进来。 徐挽歌心里一颤,拨断了一根琴弦,随即止了琴声,故作镇定道:“什么事?” “已探查清楚,苏公子确实死在阳关城莫慕容手中,莫慕容后被陷阵营士兵乱枪刺死。木南镇苏家已经起了灵堂,准备三日后下葬!” 徐挽歌听到苏小楼已死的消息,两眼一黑,差点昏了过去,后面说的什么,她也无心再听。 示意侍女出去以后,她才强撑着站了起来,失神喃喃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回想起与苏郎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泪如雨下。 第85章 印天道观 抛开了凡尘俗世,将所有感情压制在心底,苏小楼在走属于自己的路,过往都是云烟罢了。 他很快穿过了祁连山,出了大夏王朝的势力范围,看着手中地图,他第一站便是西可里大峡谷。 在大夏《鬼闻异志》一书中,有描写西可里峡谷的鬼怪之事。 …… 一晃五年,一人一马,持剑走遍了北边最神秘的所有地方,直到抵达了冰天雪地的极地。 然后停止了继续往北,朝东边行至大洋,探寻海外岛屿。 在海上浪迹十年而毫无收获后,返回大夏。 他此刻有些体会到独眼师祖最后的心态,苦寻仙人数十载不得,不甘病逝在石涧崖。 他手中拿着翻看不知多少次,悟道子祖师画下的仙山。 继续辗转在大夏名川大山,拜访无数古刹、道观,结交无数道家、佛家和隐藏世高人,想寻得仙人蛛丝马迹,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此时,已是又过了十五年,苏小楼已经是个成熟青年模样。 灼月六玄功炼到了第十五层,超越了老瘸子师父、独眼老人师祖,境界也直逼悟道子祖师。 灼月六玄功修至第十四层,有留春驻颜之玄妙功效,即使他已经四十九岁,却如三十岁一般模样。 这计划最后一站,便是拜访北屋山,悟道子祖师墓。 道观早已破败,人去楼空,杂草树木丛生。 找遍整个山头才在一处洼地中找到悟道子祖师的墓碑,将周围打理了一番后,上了香烛祭拜。 又在北屋山停留了两个多月,将整个北屋山走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收获。 几十年的苦苦追寻,让他第一次怀疑这世间真有仙人存在吗? 同时也感到了一丝的倦意。 所以,他前往江东以北百余里处的印天山。 这里是他走过的这么多地方中,唯一一个让他感到心旷神怡的地方。 有山有水,四季常青,花草树木云雾缭绕,生机勃勃之象。 并不似北国的风景。 特别是冬季下了雪,溪流边上热气腾腾,远山的黑色悬崖与白色积雪交错成辉,犹如仙境。 由于印天山是大夏王朝分封的十大神山之一,寺庙、道观密布,是着名的佛道道场。 但印天山北麓,悬崖石壁密布,地势陡峭,出入山路困难,逐渐也就没了香火。所以北麓上仅有的几个道观,大概也因此荒废。 苏小楼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印天山北麓斩龙山,半山腰有一座湖,平静如镜,清澈见底。 湖不大,前后左右不足一里,山崖下有一山脊延伸至湖中央,周围均是光滑的巨石,巨石缝隙中是肥沃的黑土,长满了杉树和奇花异草。 山脊上有一座废弃的道观,湖边有石梯延伸至道观大门,残破的牌匾上依稀还见得印天二字。 是为印天道观。 道观前为三清祖师大殿,泥塑造像早已被风雨侵蚀损毁,房顶也塌落漏雨。 后为两排禅房,均是破败不堪,禅房后是一片菜园子,只是长满了灌木丛。 苏小楼很喜欢这个湖,他用长剑在印天道观下的湖边巨石上刻下:斩龙之湖。 四字,以后它就叫斩龙湖吧。 他看着破落的印天道观,观前的石梯都缺失了不少。 心就像这破落的道观,大抵是失落的。 忽然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将这道观恢复原样,反正仙人也寻不到,不如暂时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整整三十年了,他在印天道观,神使鬼差的停留了下来。 去往二十余里外最近的一个小镇,买了许多工具材料,将这印天道观重新修缮一番。 首先对道观前船台和连接的石梯进行修复,花了整整六个月,才将垮塌点的石梯基础,缺失的石板补齐。 整个石梯焕然一新,石梯上的青苔也被他清理了个干净。 其次,修缮改造禅房用作居住。 将禅房断裂腐朽的柱子、脑椽、脊檩等一一更换,翻新了瓦片,不够的从三清大殿拆来先用,打算后续修缮三清大殿再进行烧制。 用时整整一年,才将禅房和后院收拾出来,在后院种了许多蔬菜。 院中铺砌的石板也被他一一翻新,整个禅房焕然一新,作为居住、写画、茶室、厨房的功能场所,引入了前世许多生活风格理念。 比如茶室,将院墙拆掉,装上了帘子和两道巨大的推拉门,铺上了木地板,摆上了巨大的茶桌,泡茶喝茶时,打开门,便可欣赏印天湖和印天山的美景。 有了个舒适的住处后,也就开始着手修复三清大殿。 由于三清大殿非常高大,仅是支撑的几根柱子就高达三丈有余。 被雨水淋湿后已经腐烂,必须要更换,他不得不前往后山谷地里,砍了十余根数百年树龄的巨大的杉树。 虽然砍倒后,放置了几个月,去了七八成水份,但是每根依旧重达千斤,以现在苏小楼灼月六玄功大成的功力,倒也不难搬动。 只是山路崎岖,刚开始搬运,也被弄得头破血流。 搬运了几次,积累了经验,这才慢慢的掌握搬运的诀窍。 对三清大殿的修缮、改造持续了八九个月。 整个印天道观也变了个模样,只差粉刷墙体和给木柱子上漆,这个活就比较麻烦。 为了避免后期出现问题,他还是选择到镇上聘请了数名工匠,耗时两月有余。 至此,花费两年多时间,印天观修缮、改造结束,焕然一新的模样,令他颇为满意。 工匠粉刷墙面和柱子时间,他也完成了三清祖师彩色造像的修复。 同时,也恢复了道观三清殿的香火。 在清理后院时,发现地窖里许多书盒里,数量还不少,书籍均完好。于是选了一间禅房改造成了藏书房。 书籍大多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道家典籍,有经教、符箓、驱魔、奇门遁甲、灵图等书籍。 内容丰富庞杂,一时到让苏小楼沉迷在书中,每日在湖边垂钓,手不离书。 这样悠闲的日子又过了两月余。 这日,印天山通明寺住持衍赫大和尚来访。 衍赫大和尚与苏小楼因论道,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均是互相不服。 二人反而成了朋友。 他带着徒孙,两个可爱小沙弥。 见到这印天道观之风水布局,建造特色,也不禁大为惊讶。 “苏施主,当真是巧手慧心,不过两年就将这道观打理出来,阿弥陀佛!”大和尚一见到他,就打心底的夸赞一句。 苏小楼笑了笑,没说话,引三人入了三清大殿后的院子茶室中。 “大和尚,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寻我何事?”苏小楼给三人沏了茶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补了一句,“谈经论道就免了,佛道无极,你我二人就是拼了性命,也分不出个高低!” 大和尚闻言,脸上露出一个非也的笑容。 “阿弥陀佛,苏施主误会了。大和尚今天不是来论道,而是想请施主帮一个忙!” 闻言,苏小楼有些惊讶,不过看到一旁两个端坐着的小沙弥,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眼神示意了下两个小和尚。 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佛珠从手上拿在手中,拾捣起来,单手佛礼道:“苏施主猜得对!” “明人不说暗话,我怕麻烦,不帮。” 大和尚似乎知道苏小楼会拒绝一般,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 见此,苏小楼两眼放光,正欲抓向那经书,大和尚却先一把夺了过去。 笑道:“佛说,摸不得,摸不得!” 苏小楼呵呵一笑,暗骂这大和尚实在老奸巨猾。 “佛尚可舍身割肉,如何摸不得!老和尚莫要装怪,道爷答应就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苏施主这句话,大和尚就放心了。不过这经书,为果。待这因了之后,才能交给施主,施主勿怪!” 苏小楼不屑暗哼一声,这死秃驴! …… 吃了斋饭后,大和尚衍赫独自一人下山而去,两个小和尚则是留在观中。 这老秃驴下不了手杀生,难道本大爷是嗜杀之人? 嘿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杀之又有何妨! 这老秃驴还是懂本大爷的,苏小楼想道,关了上道观大门。 两个小和尚乖巧老实,被他安排打扫卫生、清洁书房茶室……许多年,没有人侍候,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通明寺还俗弟子娶了一地方豪强之女,产下二子后不幸离世,女家一怒之下迁怒于这还俗弟子,放纵家奴将其乱棒打成重伤。 幸得友人相救,这还俗弟子撑着重伤,将两个孩子送到通明寺后,不幸重伤而亡。 几年后,那豪强打探到两个外孙在通明寺,召集了许多江湖正准备向通明寺要人。 通明寺自然不会给。 而那两个小和尚就是那还俗弟子之子。 第86章 送死之人 是夜,苏小楼在后院禅房打坐入定,如今他的灼月六玄功大成,识感可清晰感知周遭半里范围风吹草动。 在半里至一里范围内,可有模糊的感知。 所以,整个印天道观都在他的识感中,像一座立体的图像投影一般,上帝的视角在观察。 湖面驶来的小舟也在他的注视之下。 月光洒下之处,他的识感更加的清晰,甚至能构建出人的长相来。 三个携带长剑的青年男子。 独来独往时间长了,也觉得有些意思。 两个小和尚睡在书房的卧榻,苏小楼从窗户射出两道真气将小和尚击晕后,就飘身而出,落到了道观门口。 他的内家修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轻功已经不需用特殊的动作配合真气运行,仿佛仙人飞行一般。 三人下了船,左右观望,正欲翻过道观围墙。 苏小楼淡淡道:“不请自来,可不礼貌!” 三人一惊,止了翻墙的动作,均是齐齐转身。 其中一人喝道:“谁?” 苏小楼从月下阴影走出,一身灰色的道袍,七分仙气。 三人见此,对视一眼,也不犹豫,提剑杀向苏小楼。 苏小楼叹息一声,本想饶过这三人的性命,见三人出手狠辣,估计手下亡魂不少。 所以,他身影如鬼魅闪现,身后的三人像是被定住了身影,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后背的衣衫均残破,像是被什么从胸口破腔而出来但又不见一丝伤口血液。 第二日清晨,两个小和尚一早就来向他请安。 不过一声师叔祖的叫法,让他眉头微皱,这老秃驴连这都要占他便宜,谁说和尚四大皆空? 正在给菜地除草的苏小楼丢给两人锄头、铲子,指着院外的树林,道:“去挖坑,八尺深,三尺长!” 小和尚一脸愚蠢天真模样,稚嫩的声音道:“师叔祖,挖坑干什么呀?” 另外一个小和尚也用清澈眼神看着他。 “你家师祖没给你们缴纳饭钱,挖坑抵账,挖不好不给吃饭!” 两个小和尚深以为然,恭敬行了礼,就拿着锄头到林中认真挖坑去了。 苏小楼见此,微微摇头,好好的良才之苗,估计也要被通明寺秃驴教成了杂树。 午饭时,给两个小和尚送饭时,两人还在一丝不苟的挖着。 没再理会,去了道观对面湖边的入口,用长剑在显眼的巨石上刻下:擅入道观者,死! 觉得这般像邪魔外道行事,又在一旁补了一句:请礼貌拜访! 到了夜晚,在厨房做好了晚饭,两个小和尚一身狼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 依旧恭敬向他行礼,道:“师叔祖,挖好了!” 苏小楼见此有些好笑,故作严肃道:“嗯,吃饭吧。吃了饭,去洗一下,别弄脏了书房!” “是,师叔祖!”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道。 苏小楼则去将那三具尸体给埋了。 回来时,两个小家伙已经将厨房打理了干净。 去书房看了一眼,已经有了微微的鼾声,挖这么大个坑,累得不轻。 后半夜,他坐在湖边的巨石上,湖中依旧又来了三人,他不想再挖坑了,当然也不能污了这湖水。 为此,他颇为苦恼,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 直到三人轻声下了船。 他才说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走吧!” 三人也算江湖高手,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身旁毫无察觉,顿时后背冒出冷汗,纷纷抽出长剑戒备。 “你是何人?装神弄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道。 三人身穿黑衣脸戴面巾,看出是何模样。 “我数到三!”苏小楼并未理会,自顾说道。 如此轻蔑,让三人大怒,好歹也是江湖响当当的剑客。 “一……” “吃大爷一剑!”其中一人忍不了苏小楼如此狂傲。 挥剑而上。 只是剑至苏小楼身前三尺之处,身体像是被定住一般,双眼充血,睁得恐怖的大,仰着倒了下去。 已然没了呼吸。 另外两人大惊之下,一时持剑犹豫,显然有了胆怯。 毕竟,死去的同伴并不比他们二人弱,如此诡异的死法,眼前之人到底是人是鬼? 心怯则斗志失,苏小楼二字喊出口,两人对视依旧是惊惧犹豫不决。 三字喊出口时,两人飞快跳入小舟上,往湖岸而去。 只是三已出口,焉能失信。 所以,二人踏出湖岸前小道,慌不择路在山间狂奔。 只是月色下一道白影闪过,双双被扭断了脖子。 苏小楼丢下另外一具尸体,再这样也不是一个事,有必要杀鸡儆猴一下。 一掌劈断了一根杉树,断成了三截,将三具尸体用强悍无比的真气钉入道观必经之路的悬崖上,很显目也诡异恐怖。 哪怕是在昏暗的月色下也瞧得清楚。 江湖中,青山三剑客和蛟龙帮三大用剑高手均死在了印天道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青山派门人冒死将悬崖上的三具尸体取下,见手粗的杉树被硬生生钉入岩石中。 如此恐怖的手段,让青山派之人根本没敢生出报仇的心思。 低调退出了印天。 印天城刘家万两黄金的赏金,似乎也变得棘手起来。 原本以为通明寺难,现在似乎更难! 不过这万两黄金的吸引力,某种程度上,盖过了死亡。 又来了几波不怕死的,尸体挂在了断龙山下,犹如人间地狱。 一时间,断龙山的印天道观令人谈色变味。 这万两黄金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的。 江湖顶尖高手加入了其列。 第一位是浪里狂刀客,登门挑战苏小楼,对视十息后,认输离去。 第二位是金刀门第一高手,金刀大侠,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输的,只是知道他拔刀三寸,口吐鲜血后认输。 这第三位,是多情剑客,他出了三剑后,自断三指后离去。 这三位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均败得彻底,一时间在无人前往印天道观前去挑战。 不过苏小楼在等,等一位自己能出手的高手,三十年,游历山川河流、异域大洋,死在他剑下亡魂不知有多少。 四十三岁后,他再也没遇到一个能让他值得拔剑之人。 或许是心中有感。 一大早,苏小楼就换了一身黑色的束身衣,手里拿着一直长剑。 站在船台,好似在等友人一般。 日出山巅,一白衣剑客踏湖而来。 整整一里长的湖面,全靠轻功掠过,苏小楼可以做到,但未必会如此轻松从容! 这人不凡。 白衣剑客落在苏小楼丈远处的巨石上,哈哈笑了两声道:“阁下似乎在专程等洒家。” 看着斯文儒雅的青年人,开口却充满了豪爽,反差很大。 “非也,等一个能让我拔剑之人而已。” 苏小楼看着平静的湖水淡淡道。 “那阁下拔剑吧。” “你不是。我拔剑,你死。走吧,道爷今天不想杀人。” 因为道观门口突然出的那两个小和尚救了他的命,他不想当着小孩子面杀人。 这印天山不是木南镇,不需要这么残酷去扼杀孩童的天性,通明寺有能力让他们活在襁褓中。 面对苏小楼的狂妄,白衣剑客被气笑了。 只是眨眼间,隐约感觉到一道残影闪过,苏小楼依旧负手往道观石梯走去。 而他额头的长发落了一缕,掉在青石板上。 白衣剑客瞬间大惊,摸了摸额头,似乎还残留着剑气的冷意,不是剑的剑气,而是意念中的剑气。 第87章 凡尘仙家 意念中的剑气,白衣剑客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出声道:“且慢!” 苏小楼停下了脚步。 白衣剑客也没了刚才的傲气,拱手继续道:“我有入魔之一剑,十年来无人在此剑下生还。谨以此剑,向阁下讨教!” “入魔一剑。”苏小楼轻语一声,来了些兴趣。 转过身对着那白衣剑客说道:“我可接你的挑战,不过你若输了,便去印天城将那刘家家主给杀了,了却因果。” 白衣剑客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身影飞退至湖中,顿时光芒大作,长剑出鞘,却如恶魔咆哮。 漫天的黑色剑影,天地都为之色变。 化作一道夺命百丈之长的剑气法相,这不是实体的一剑,而是幻相,杀往内心的一剑。 苏小楼透过其本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剑,五年前的自己,也会栽在上面。 他出剑了,平平无奇的一剑,漫天的黑色剑影与异象消失。 剑尖抵在白衣剑客的喉咙之处。 白衣剑客口吐鲜血,那慢吞吞的一剑,似乎包含了万物之理,溢出的剑气,刺在他引以为傲的魔剑每一处关键节点上。 魔剑破,他也遭到了反噬,受了内伤。 “我输了!” 白衣剑客苦涩说道,再次抬头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只在道观前环绕着他的声音:“五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出剑之人。” 白衣剑客朝道观大门叩了三礼,转身下山而去。 江湖之人,承诺往往比性命还重要,他要去杀了刘家家主。 决心苦练十年之后,再来与这人一较高下。 …… 十日后,通明寺衍赫大和尚前来领走两个小和尚,颇为不舍的交出《嗔阿大罗经》。 印天城刘家,被那白衣剑客杀得血流成河,一时间轰动江湖。 万两黄金也就不了了之。 为此,衍赫大和尚还假惺惺罪过超度一番。 看着大和尚带着两个小和尚离去,不屑哼了一声,虚伪的老秃驴。 迫不及待回去翻看经书。 作为通明寺镇寺之宝的《嗔阿法华经》,里面记载了一段通明寺先代祖师被仙人点化的场景。 他从茅山术士口中得知此消息,才前往印天山,通明寺求取经书一观。 但通明寺死活不给,他自顾翻遍了整个通明寺都未寻到,加上通明寺有几个棘手的老家伙,若是联合围攻自己,恐怕胜负难料。 所以,也没敢逼的太紧,只得换了一个思路,与住持衍赫大和尚论道以求经书,只是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此事,只得暂时作罢。 所以,那日衍赫大和尚来求他帮忙,如此麻烦之事他都毫不犹豫答应了。 只是阅读完那段被仙人点化场景,提到的地方,他也去过,并未找到异常之处。 所以,只得叹息一声。 拿出悟道子祖师手绘仙山图,再次在心中问出疑问,这世上可有仙人否? 如今,灼月六玄功修炼到十五层,他已经开始能触碰玄奥天机的气息,自己若是能到达悟道子祖师十八层的境界,也可活过百岁。 时间不多了,六十年很长吗? 转瞬即逝! 这天,衍赫大和尚与一身穿绸缎儒衣手拿折扇的威严中年男子、一身穿青色道袍手拿拂尘的老道,乘船来访。 龙虎山尘心道人和江州名士周符俊。 二人皆是他好友。 引入观中茶室,路过三清大殿尘心道人在三清大殿上了三炷香。 “怎生,苏兄决定隐居在这断龙山上,与大和尚做邻居?”周符俊打趣笑问道。 不等苏小楼回答,衍赫大和尚摆摆手,“周施主此言差矣,我与苏施主心知辉印,天涯咫尺,何处不是邻居!” “哈哈,你这秃驴,就喜欢打哑谜。”尘心道人抚须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却不知大和尚你与苏道友论道,可有结果?贫道可好奇的紧。” 大和尚收起念珠,表情肃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尘心道人一副看妖怪的模样,不屑冷哼一声,目光又看向苏小楼。 “佛本是道,道本是佛。是胜是负,并不重要。”苏小楼思虑了一会才说。 衍赫大和尚闻言却是眼睛一亮,佛本是道,道本是佛。 周符俊听着神色一动,插了一句:“可是宫中那位又问起来了?” 尘心道人惊讶的“咦”了一声,当即询问周符俊:“符俊兄从何处知晓此事?” 周符俊笑道:“道长可是忘了,再过一月,就是六年一度的佛道论法之日,这宫中两位天后各执信一道,胜负也关乎宫内斗争。你龙虎山和皇家关系密切,如今又急切询问苏兄与大和尚论道之果。周某斗胆猜测,与宫中之人有关!” “符俊兄大才!”尘心道人由衷赞道,随即露出几分苦恼无奈之色,“怎敢忘下个月便是佛、道两家在白龙寺论法盛会。其中门道,我们两家都感到棘手。官家若是不满意,断了龙虎神殿的修建,我与师兄几人就成龙虎山的罪人。若是做的太过,惹了那位不高兴,恐怕结局也差不多!” 闻言,衍赫大和尚哈哈大笑起来,“前些时日,京城白龙寺、园清寺等住持师兄均来信询问,我皆回复不可说。” 大和尚说着,又笑眯眯看向苏小楼。 尘心道长也好奇看向他。 苏小楼暗骂这老秃驴会生事端,只得说道:“佛、道本清静静修之地,何故要参杂这些权力斗争?我还是那句话,佛本是道,道本是佛。” 尘心道人闻言,面露沉思之色。 四人都是顶尖聪明之辈,如何不能明白苏小楼之言。 于是,尘心道人便不再提及此事。 周符俊见时机已到,便开口说道:“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见三人对视一眼,这话是跟自己说的,苏小楼便道:“符俊兄请说。” 周符俊喝了一杯苏小楼倒过来的热茶,整理了下思绪说:“当今土地兼并严重,工、商、税赋存在极大的矛盾,致使国家税赋入不敷出,加之大月族和后金残部崛起,边患日益严重。而朝廷无力扩充边军,府兵松弛,如此下去,国之大事危矣。” “幸得新进内阁首辅苏然等人得到皇帝全力支持,提出变法。如今不过两年,新法初见成效,更需有才之辈开继变法。不才,同乡之人向皇帝推荐,入朝为官,为这变法继而为之。” “我等,饱读诗书,当为国为民抒予胸中所学,不求名留青史,但求百姓能安居乐业。” 苏小楼听得一愣,感情这符俊兄要去当官了。 当年靖江王强行将他绑了去,他连月俸八百两的王府长史官,连死都不肯做,还严词拒绝靖江王向皇帝保举他为两江巡抚。 一时间名动江州。 如今变了性子? 不过转念他就想明白了,变法之事,他多年前就有所耳闻。 如今变法执行两年,虽重重险阻,但也初见成效。 必然会赢得许多不入世大才之心,恐怕这符俊兄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变法他想到了一个人,王安石,结局可不怎么美好。 这么说来,他又有些担忧起大哥来,三十年了,他也从太子府小小翰林学士,做到了权倾天下的内阁首辅。 “符俊兄决定应允,为朝廷效力?” “苏兄此言差矣,这是为这天下众生谋未来福祉!” “符俊兄高义,苏某佩服。” 尘心道人与大和尚在一边,看得有趣。 “苏兄愿不愿意为这天下苍生,极尽所学?” 他是邀请自己入朝为官。 苏小楼摇摇头,露出回忆之色,叹息一声:“符俊兄,若是当年不生出那绝人心的意外,或许我还在铁门寒关外与鞑子等异族征战。如今物是人非,我心已逝。追求不同,志不在此罢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道尽了沧桑。 周符俊张了张嘴,想了又想,最后也只得苦笑喝了一口茶,不再提及此事。 既然能为友,必定是通晓一些对方性格,说多了,恐怕连友人都没得做。 只是可惜了这位神秘的苏兄,一身通天的本事。 大和尚衍赫却是恍然,原来这苏小楼在边军中待过,怪不得杀人如此不拘一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四人在茶室坐到了天明,从儒家释义,道家无为而为,佛家那一套慈悲度化之论,有共同的认知点,也有激烈的争论。 也谈及书画,鬼怪。 不过让苏小楼颇为苟同的是,尘心道人那句:仙人既然不在灵山仙海,何不去那凡尘俗世之中追寻一番! 所以,送走了三位友人后,苏小楼毅然决定,结束隐居在这断龙山印天道观。 他要前往凡尘俗世之中,追寻仙人的踪迹。 第88章 六道引气 苏小楼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凡尘寻仙,虽然渺茫,但也总比在这道观坐以待毙好。 所以,他又将道观楼宇许多地方进行再次防腐处理。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断龙湖能让他心生宁静。 打算将这印天道观交给衍赫大和尚代为照看。 前些时日在这山中散步时,见道观后,山顶下垭口平地处有几所坟墓。 其中一块墓碑依稀可见刻有:印天道观第五十六代观主三友道人之墓。 其余几所坟墓均年代久远,不知其主人是谁。 按理说来,自己也是鸠占鹊巢,理应祭拜这前任观主,续上香火才行。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就带上了工具,将周围六座破败的无名墓地简单清理一番后,着重整理这最完好的三友道人的墓。 墓墙年代久远,部分倒塌,还有部分被进山的猎人拆去做了临时住所的草屋基础和火坑,他一一收集回重新垒砌恢复。 并将墓上添满了新土。 墓前的道童石雕,也被他找了回来,立在两边原来的位置。 飞身至一旁的悬崖上,手指射出澎湃的真气,在石崖上刻下六个醒目大字:印天道观禁地。 然后将墓前清扫干净后,恢复了墓前的青石地板,摆放了些水果,烧了些纸钱香烛。 躬身行了三礼,准备离开时发现墓碑有些偏。 用力推了一下,却纹丝不动。 运转内力,拍在墓碑上,墓碑‘咔’的一声,回到原位,并不是断裂的声音。 而是挤到了什么,破碎之声,棺材? 按理说,木制棺材如此久的年月,应早已化作黄土才对。 本来都已离开,左右想想,若是真是弄碎了棺材,那可是大不敬。 于是又折返了回去,将重达千斤的石碑拔了出来,露出石碑后青石垒砌的石墙。 却不是棺材,而是年代久远墓墙变形后中的一个空腔内的象牙盒,被挤出一个角。 刚好苏小楼强行用内力将墓碑打回原位,挤裂了象牙盒。 象牙盒不知放在这墓墙里多少年月,表面有些发黑,但掩饰不了上面精美的纹饰。 苏小楼好奇将裂开的象牙盒取了出来,铜锁早已锈蚀,轻微一掰扯,就断裂脱掉。 盒子间被卡得很紧,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盖子弄开。 毕竟象牙盒虽然裂开,若是再暴力拆解,弄碎了也不太好。 此时已是夜晚,月光皎洁。 象牙盒上层,放着五个洁白的小玉瓶和一个蓝色的玉瓶,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遇到月光,光芒便扩散得更远一些。 苏小楼见此暗暗称奇,这小玉瓶应是少见的宝物。 拿出几个小玉瓶后,取下隔层,下面放着一本厚厚发黄的书籍。 书页封面上用古字写着:六道引气诀! 他有一段时间,对大夏王朝以前的朝代文字来了兴趣,痴迷研究过,所以对古文字颇有造诣。 这书难道是功法,引气诀,听着像道家养生术。 再次检查象牙盒,确定没什么遗漏后,便将石碑复位。 抑制不住心中好奇,坐在墓前阅读起这所谓炼气诀。 书首页是一段序语:炼气者,吐纳天地灵气精华,化凡为仙,化仙为道,化道为凡,以凡入道;不入轮回,汲取六道之力,先死后生,再生而死,如此往复,三死而立,三死而生极。是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法。 初读,只觉玄奥晦涩,不明其义,后两句与道家理论倒是极为相通。 这死而生,谁能死了重生? 不过此段话中,化凡为仙让他产生了浓厚兴趣。 又朝三友道人墓前三拜,暗道莫非真是天意,我苏小楼命中确有仙缘,不然怎么能重活一世? 下了山,在茶室煮了茶,边喝茶,边仔细阅读起这六道引气诀。 与江湖内功心法却是截然不同,里面的修炼理论他闻所未闻。 首先说,这炼气者,要具备灵根。 这灵根书中大致说来为气海中的一物,还有图解,不过都说的语焉不详! 在苏小楼两世的知识体系里,《南都赋》里言‘固灵根于夏叶’。 《太上黄庭内外景经》也写到‘玉池清水灌灵根’。 在道家理论中,特别是《黄庭经-太上黄庭内外景经》中提到的灵根,大多注解为舌根。 佛家经书也有提及,所泛指修行的天资和悟性。 不过,照书中图册来看,这灵根位于气海与下丹田重合的某个位置。 这倒让苏小楼想起前世在青城山道观,曾遇到一个邋遢老道,前来化取斋饭,便与他闲聊了几句。 当时因为处于病重中,已经是疾病乱投医,对于这类道家修炼养生之法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于是也说起过当时正在研究的《黄庭经》,谈论过‘玉池清水灌灵根’。 那邋遢老道说这玉池不是口腔而是指下丹田。 清水则是心无旁骛,无欲无求产生的干净虚无的水。 然后灌溉滋养灵根,便可明目轻身,百病皆消。 当然这不是正统的道家注解,不过倒与这书中画像颇为契合。 悟道子祖师也曾说过根骨,其中根,指人体修炼气的某种非具象化存在的结构。 从佛道两家和所遇几人的释义,得出一个大致的猜测,这灵根莫非就是二者所言之物。 再联系三十年前自己所受重伤,快速复原的那股元炁产生的源头,便是气海某处。 只是,那种状态太过玄奥,具象化很难,而且这所谓元炁也不是凭空产生,有时候在某些地方可以快速吸收储存,有些地方则无半点感应。 …… 诸多庞杂的知识在大脑中乱战,一时也无法印证这灵根到底该如何释义。 干脆放下厚厚的六道引气诀,到湖边透透气。 不过还是抑制不住思考这灵根之源,忽然抬起头,看向平如镜面的湖水,再看看漫天繁星的星空与清冷高挂的圆月。 这断龙湖,如同将整个星空都截取下来显示在湖面一般清晰。 只是…… 苏小楼心有所动,右手射出一道真气,击断远处树枝,隔空吸取过来后,放在湖面,确有倒影。 不过,这湖边几座山与隔的近的古树,为何在湖中没有半点倒影? 这不符合基本的常识。 思绪又回到在木南城,那华服老者之语:东方有道观,观有一湖,不映山川树木,只映日月星辰! 那老者连这道观都算了出来? 不映山川树木,只映日月星辰。不正是说眼前这怪异的断龙湖。 莫非,今日无意得到的这六道引气诀,真是自己仙路的开启之物? 思虑至此,他决定暂缓离开印天道观。 第89章 心魔缠身 六道引气诀一书,其中理论明确了人无灵根、兽无妖丹,则属后天未开化,后者灵智未启。 难逆天改命,逃脱轮回因果。 所以,自己到底有没有灵根呢? 他也不知道,不过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这六道引气诀,自己照着尝试炼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做就做,但他做事心思缜密,不会徒一时兴起而为。 将引气基础部分的图解、口诀等,进行反复推论注解,做到胸有成竹。 还画了一幅巨大的身体像,将书中引气部分的图解,全部集成在一幅画像之上。 首先第一步,感应元炁。 他很多年前就能感应这东西,具备先决条件。 做好了万全准备后,焚香沐浴,给三清祖师虔诚的上了香,给前任观主又烧了许多纸钱。 无非图个吉利。 因为这引气诀与灼月六玄功存在理论上的根本性冲突,若是引气失败,从体内真气与这云里雾里的元炁运行机制来看,轻则经脉寸断,沦为一个废人,重则气血逆涌,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三十年前,用元炁模拟经脉,没有爆体而亡,实属运气使然。 这三十年,他做过类似的尝试得出的结论。 深呼吸一口气后,又仔细看了一遍挂在墙上的引气图解,在书房禅坐上闭目入定。 开始如书中所说,先去其浊,便是先化掉体内庞大如洪水一般的真气。 这一步,会非常痛苦,就如散功一般,如万虫叮咬。 …… 十五日后,清晨百鸟鸣叫。 印天道观,苏小楼化作一道流星一般的光束,直冲入断龙湖中。 巨大的碰撞声,吓得湖边不知名的鸟儿惊散而开。 好久,苏小楼才从湖中浮出脑袋,周围之水一片浑浊。 他走上了船台,用手拉扯了一下头发,如同枯草散发恶臭的头发被他一把抓下。 眉毛也落了个干净。 看着湖中的倒影,脸上褶皱的皮肤破开了一道口子。 用手撕扯,很快露出如同婴儿一般白嫩的皮肤。 心下大骇的苏小楼再次跳入水中,脱掉了道袍,全身上下竟然如同蛇脱皮一般,硬生生扯掉了层出来。 再次看向湖中的倒影,虽无眉无发,与十六七岁时的自己,一模一样,气质更加的超脱凡俗。 运转灼月六玄功第十八层,九窍具开,经脉无阻,拇指少商、小指少冲两路剑气化形喷涌而出,隔十余丈,将水桶粗的百年杉树一击而断。 这是灼月六玄功驱使灼月剑法的最高境界。 当即飞身而起,灼月剑法中的一路漫天飞雪,无数剑气落在水中,发生剧烈的爆炸。 不计其数的鱼儿被生生震晕漂浮了起来。 落在船台上的苏小楼怔怔的看着自己双手。 这六道引气诀,引气自己算是入门了,看来自己是具备灵根这东西的。 体内真气皆被化掉,替代的是更加神秘强大的力量,模拟真气运行不在话下,而且可玄关皆通之相。 引气入体、伐髓淬炼,模样也年轻了十几岁,一种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轻松舒服之感。 只是,三十年的元炁积累,似乎又消耗一空。 总感觉这方世界,缺些什么东西,阻碍自己修炼这六道引气诀。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将书房内淬炼肉体排除的杂质清理干净,那恶臭才少了一些,只得开窗透气。 将狼藉的道袍换下,穿了一身束身衣。 在山间化成一道道流光。 这并不是飞行,而是被那股力量包裹下的跳跃瞬移,一次跳跃可至百丈开外。 如同飞翔一般畅快,只是还没多久,就感到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心下大惊,迅速停下盘腿探查,原来是体内那股力量耗尽。 只得入定打坐,吸收元炁恢复。 这入定一坐,又是三天。 不过恢复原来那股力量的三成。 这让苏小楼颇感无奈,也不敢再使用这力量去尝试,徒步翻山越岭回到印天道观。 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若是吸收元炁产生这股力量如此缓慢,自己有这么多寿命去修炼这仙法大成,获得更多的寿命吗? 这是一个悖论。 所以他加快了六道引气诀的第二阶段修炼准备。 心无旁骛去全力释义、探索六道引气诀。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十五年,这一年苏小楼六十五岁。 面目仿佛定格在刚修炼六道引气诀,洗髓萃体后十七岁的样子,不曾变过一丝一毫。 也是这一年,他将六道引气诀修炼到了第八层。 此时他能一跃二三十丈高,提气便是二三里远。彻底褪去了凡气,手劈坚石、目能远视,感应周遭数里风吹草动。 能清晰的感到自己与普通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是仙凡之别,是道之所界限……那种感觉,很玄妙,难以言喻,仿佛自己跳脱了生命轮回的束缚一般。 印天道观周围,也栽种满了各种奇药,都是苏小楼从各地以及海外苦心收集而来,部分也从市场上进行重金求购。 不仅移栽还进行了大量的培育。 修炼这六道引气诀,需要大量的灵药辅助,书中也做了详细的介绍。 而且书中炼丹之法,做了大篇幅的描述。 只是这些所谓的灵药,远达不到书中的要求,只是勉强够用。 …… 又过了五年,六道引气诀他已经炼到了第十一层,他感觉到了瓶颈。 也遇到了他修炼以来,最大的问题。 六道引气诀第十层开始,就要开始汲取六道之力,代替元炁产生的那股力量。 按照书中之法,汲取六道之力后,才发现他有温和、也有狂暴烈,有善,也有恶。七情六欲,哀乐悲欢,无处不在。 这让他心魔缠身,两世记忆交杂,时常身处现实与虚幻间,真假难辨,已经严重到入魔的地步。 他经历过世间最为残酷的一面,也直面过人性最恶,体会过死亡的痛苦和恐惧。 但是他内心,舍弃不掉的是最深处的温暖,那是牵挂、不舍、温情的交织。 他又记起了华服老者之语:问仙人在何处,仙人无处不在,在相生,在恶,在善,在心…… 他连这个劫数都算出来了吗? 在心,是啊,在心。 苏小楼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那华服老者若还活着,那该多好,有许多问题要问他。 不过,坐以待毙一直不是他的性格,心中之疾,当需心药医治。 凡尘牵挂难了,必定是修炼中最大的障碍。 所以他准备前往木南府。 心中深藏着的牵挂,也该有了一个了断。 五十二年了,父母应该早已作古,大哥苏然、三妹苏婉,萧十一……还有徐挽歌,对呀,徐挽歌,她还活着吗? 站在断龙湖边,苏小楼一时内心烦乱。 一个中年和尚驾船而来,老远就焦急喊道:“师叔祖,师叔祖,你快去寺中,师祖不行了,一直说要见您……” 闻言,苏小楼一愣,不知觉,当年那个小和尚已经人到中年。 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往通明寺而去。 中年和尚到了岸边,摸了摸脑袋,疑惑自语道:“咦,刚才不是见师叔祖在这吗?跑哪去了。” “师叔祖,师叔祖!” 道观里,只剩中年和尚依旧焦急的呼喊声。 …… 通明寺佛塔内,大和尚衍赫躺在禅座上,神志已经模糊不清。 银白的眉毛和胡须,褶皱的皮肤,毫无生机,大和尚都这么老了吗? 苏小楼心里止不住的叹息,示意通明寺一众僧人退出佛塔。 众僧不敢不从,偌大的佛塔藻井下,只剩苏小楼与衍赫大和尚。 见到苏小楼,衍赫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脸上有了些许血色,浑浊的目光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艰难说道:“苏施主,你数……咳咳……数十年模样未变,真的寻到了仙人?” “大和尚,你不是不信这些?” 面对苏小楼的反问,他苦笑不已。 倒不是他贪生,他跟随苏小楼学了一些吐纳之法,活了一百零九岁,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心中好奇罢了,佛说,众生相,不若如此。 见大和尚苦笑不语,苏小楼也笑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洁白的陶瓷瓶,取出一粒清香的白色丹药。 用茶水给衍赫大和尚服下,衍赫大和尚本来是不吃的,但也没有反抗之余地。 丹药下肚,他立刻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从丹田流出无数股热流到四肢……似乎一瞬间,他便恢复到了健康的状态。 还坐了起来。 这一切,令他还没反应过来。 再看,已无苏小楼的人影,只听得耳中传来他的声音:“大和尚,你我佛道争论数十载,且也不服谁,在我心中,你亦友亦师,如同我一面镜子般,让我看到了我属众生的一相。如今,你要死了,我虽很伤心,但也没办法,生老病死,天道循环,我还改不了。这粒丹药,可维持你两个时辰的生命,去看看你想看的吧。” 大和尚笑了,笑得洒脱,心中默念道:“遇到苏施主,当真是大和尚之幸。” …… 两个时辰后,通明寺大钟响了十二下,也预示着德高望重的衍赫大师圆寂了。 苏小楼听到了钟声,怅然若失,只得化作叹息,身化流光,消失在这印天山间。 第90章 白衣剑客 离开印天道观前,他还需炼制书中名为聚气丹的丹药,用于辅助汲取六道之力。 书中炼丹之术脱离了苏小楼知识范畴,当初为了寻到一个合适的丹炉,他跑遍了整个大夏,最终在京城玉京观得到一个。 能承受炼丹之火而不坏。 六道引气诀修习到第五层,他便能驾驭水火。 水中能下潜水下百米,比鱼儿更加灵活快速移动,仿佛自己融入水中一般。 书中并没有所谓法术介绍,结合在水中产生的感悟。 苏小楼根据道家天罡六十四术,提取其精华,结合体内元炁力量,可化水为冰。 也可将这股力量碰撞、压缩等方式,生出火焰。 并经过长时间的探索,化水为冰、驭火可用于搏杀打斗。 所以他彻底脱离了武功高手的范畴,对所谓的武林高手有绝对的压制。 但与想象中的仙人又相差甚远,介于武者与仙人之间? 他是如此想的。 而这炼丹之火,就是这力量所化火焰,寻常之物,很难承受其烧灼而不损坏。 在三清大殿旁苏小楼新建了一栋高大的丹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尊人高与香炉相似的青铜丹炉。 他偶然听见前来拜访衍赫大和尚之人提起。 说是玉京观中有一宝物,名曰玉京炉,普通炭火在里燃烧,可发出阵阵奇香,闻者神清气爽…… 加之当时他又在到处寻找丹炉,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玉京观中的这宝贝偷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这尊人高的青铜丹炉,其表面铸造花纹华丽到了极点,虽不知放了多少年月,却依旧寒光闪闪。 说是青铜,应该不是青铜材质,只是这类东西都是用青铜浇筑的罢了。 一旁木制架子上摆放着聚齐丹所需的药材,金钱草、魔眼根、雪凉果、九眼灵花……这些东西,区别于寻常药材,里面都或多或少蕴含着那元炁产生的力量。 为了寻找书中描写的这些不知名的药材,他不得行偷盗之举。 洗劫了江宁、洛阳城等一带富户。 用银钱的方式在各地进行高额悬赏,才堪堪收集到所用之药材。 短短二十年,已经是花掉近千万两银子之巨。 所以这修炼,当真是一个无底洞。 当然也在江湖得了一个飞天巨盗的恶名。朝廷悬赏额高达三十万两银子,为追捕嫌犯中榜首。 巨额的悬赏让江湖高手对于他的追踪从未停止过。 想到此处,忽然记起今日又是那白衣剑客前来挑战的日子,便暂停炼丹之事,飞身出了道观。 当年饶他一命,尔后第十年,第十五年他前来道观挑战,两次均败在苏小楼灼月剑法之下,而且败得很彻底。 这也是苏小楼除了修炼外,为数不多觉得有意思的事。 断龙湖上的魔之一剑,白衣剑客二十六岁。 如今二十年已过,当年的青年剑客饱经沧桑,已成了冷酷的中年剑客,少了许多儒雅的气息,多的是杀伐、专注。 气息也更加的内敛,实力更盛以前,有返璞归真之象。 他一如既往驾船而来,依旧看见一身黑衣的苏小楼站在湖边巨石上。 这道士二十年了,不仅不见老去,反而变得比第一遇见更加年轻,实力也更加深不可测。 他暗暗称奇下,但也丝毫不惧。 他入魔之剑,几番奇遇,从当初初窥一角,修成如今以身入境。 入魔剑法也从一剑变成六剑,他对此战信心十足。 两人对视一眼后,白衣剑客颔首道:“阁下请拔剑!” “五年前,我便不再用剑。于我而言,万事万物皆可为剑,你尽管施展便是。”苏小楼淡淡道。 湖中的水忽然飞出一束,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柄长剑的模样。 见此,白衣剑客还以为也是幻象,因为他没有感到一丝的真气波动。 也不再多言,一柄六尺长剑脱鞘而出,他飞跃到十丈高空抓住剑柄。 顿时剑光大盛,连同周围的湖水都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天地色变,有恶魔疯狂咆哮。 只是他挥剑刺来的瞬间,所有异象全部消失,仿佛飞身刺来的一剑,平平无奇。 但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已经完全脱离了当初刺心的虚幻一剑。 周围隐藏着的铺天盖地的剑气,这剑气若不是苏小楼天眼已开,神识因炼丹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还真探查不到。 而且,这剑气无孔不入,仿佛自带穿透属性,比之第入魔一剑的攻心,在虚幻中隐藏实质一剑不同。 这一剑反而反了过来。 化实为无奇,千万杀招却隐藏其中。 此人真乃绝世天才,这一剑,试问天下江湖,何人能破? 何谓返璞归真,这剑就是。 如此鬼斧神工、神来的一剑,苏小楼起了好胜之心。 灼月剑法中两路俱灭,与他这一剑碰撞在一起。 顿时,无形中的碰撞发出阵阵闷响。 俱灭六十四剑,攻体、攻心兼具,竟然一时挡不住白衣剑客的剑,他的长剑直抵苏小楼喉咙两尺之地。 灼月六玄功强大无匹的真气,编织如同一层层的无形网,挡住了他的剑尖。 白衣剑客的剑尖刺出一道道锥形的光圈。 苏小楼手中水剑脱手而出,化作漫天剑雨,从高空俯冲,汇集成一柄巨剑朝白衣剑客头顶刺下而来。 这剑,威势骇人,激荡的剑气蜂拥而来,白衣剑客脸上、手上等均被割出细小的伤口,护体真气根本挡不住这剑气。 灼月剑法中漫天飞雪,演变而来的一剑。 那白衣剑客却丝毫没有收剑之意,身影暴退十余丈,双手起剑式,怒喝一声:“心剑!” 一道十丈长的剑光冲天而起。 竟然以身为剑,苏小楼惊愕不已。 那剑光与漫天飞雪一剑碰撞,水剑破裂,水珠如同一粒粒钢珠一般射向周围树林、岩石,顿时激起一片火花和剧烈的碰撞嗡嗡声。 一击破了苏小楼的漫天飞雪后,白衣剑客身影如同离弦之剑,再次握住刺向苏小楼的剑柄,用尽全部的力量,爆喝道:“给我破!” 真气的激烈碰撞仿佛撕裂了空间,抑制不住外泄的真气碰撞,在周围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苏小楼身前的真气网瞬间被白衣剑客的长剑撕裂,如同破碎的斩天湖面一般,荡起滔天巨浪。 剑尖继续刺向苏小楼。 白衣剑客见此,正欲强行收剑。 只是一道道玄奥符号的光环,从苏小楼身后扩散开,与白衣剑客的剑气迎面接触,均化得粉碎,被这光圈抵消得无踪影。 白衣剑客只感到一股令人颤悚的力量凭空而生,长剑接触到那力量刹那,一柄江湖中称得上神兵的长剑,顿时化成了灰烬。 白衣剑客对战经验何其之丰富,虽大惊失色,但及时快速抽身后退。 不过还是被那股力量冲击,重重砸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苏小楼则落在船台上静静等待,待白衣剑客爬上岸。 看了他一眼之后,眼中也多是赞许之色,随即飘身入了道观。 以身化作遁光,如同鬼魅,一时间白衣剑客也不知这道士是人是鬼。 只听得道观内传出他的声音:“我输了。这柄剑跟随我数十年,曾是本门师祖随身佩戴之物。如今我不能全身心修炼剑法,它跟在我身旁,不过是埋没了它。今我毁你长剑,这柄剑就赠于你吧!” 一支古朴得长剑从天而降,插在白衣剑客身旁的青石板上。 老瘸子师父的那支长剑,也是当年独眼师祖的佩剑。 白衣剑客拔出长剑,只听得一声龙吟,剑身寒光闪闪。 随手一挥,一道霸道的剑气射入水中,炸起一排浪花。 竟是比自己原来长剑还要了不得的神兵,当即不由得赞道:“好剑!” ...... 白衣剑客离开后,苏小楼也开始准备继续炼制聚气丹。 书中炼丹之法,不似老瘸子师父教授的道家炼丹简单之法。 而是穷其本质,通过修习六道引气诀到了第五层,书中概念中的神识,初步可控后,用神识解析灵草中的成份。 并控制体内力量剥离灵草中所需成份,按照不同的顺序、数量、温度将其融化成丹。 炼丹极其耗费心神和消耗元炁,往往炼制一炉丹药,苏小楼需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书中有一门增强神魂的打坐之法,深入修炼之后,才勉强可以炼制复杂的丹药。 第91章 全力炼丹 吞了几粒丹药后,右手指延伸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如同水一般包裹丹炉。 意念一动,淡蓝色的光‘砰’的一声炸响,化作蓝色的火焰。 待丹炉烧得通红,左手释放元炁控制木架子上的灵花、灵草飞入丹炉中,并释放神识,开始剥离其中需要的成份。 通过精细操控,剥离的灵药成份通过复杂组合,高温融合。 此时苏小楼已经感到极为吃力,精神力的消耗让他头疼欲裂,不过不能功亏一篑,只得咬牙坚持。 待最后一株重楼草移入丹炉中,加大了元炁的输入,蓝色的火焰急剧暴涨。 炽热的热浪喷涌而出,此时的苏小楼已经是全身冒出热汗,如雨一般落下,面色上也有痛苦之色。 元炁与精神力的透支,已经让他虚弱到站立都显得困难。 不过,此时丹药炼制到了最后关头,透过丹炉孔隙可见,七色光芒在丹炉中旋转。 丹药最后能否成功,还有一步极为关键,便是融合瞬间对于力量属性的赋予。 丹药即称为灵丹,必定有相应的法则。 书中对此说的极为详细。 所以,苏小楼双眼迸射出两道金光,玄奥的符文环绕整个丹炉,蓝色火焰顿时炸开。 苏小楼瞬间被掏空体内元炁,瘫倒在地,捂住刺痛的脑袋,久久都缓不过来。 强行撑起身,盘膝入定,打坐恢复。 十个时辰后,才勉强能站起身,揭开丹炉的盖子,四五十颗发出淡淡黄光,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漂浮在丹炉中央。 苏小楼隔空摄取一粒,丹药表面流光四溢,纹理规则清晰,如书中所说,是极为成功的。 当即吞下,运转六道炼气诀,盘腿而坐炼化丹药。 不多时,一道道淡黑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涌入他体内,以他为中心,巨大的字符阵环交替扩散。 将黑夜中的印天道观照得通明。 汲取六道之力,转化为元炁,确实能让他快速恢复。 不过六道之力黑暗属性污染了他的心境,又让他陷入幻觉之中。 这是六道之力的反噬。 文南岛上寺庙佛塔前…… 那种重新来过一遍,记忆犹新的痛苦让苏小楼倍受折磨。 清醒后的他,不得不开始诵读佛家清心咒,压制心魔。 都说修道之人,当内心通达,果然诚不欺人。 这六道之力太过于诡异,但是竟然能一夜补全自己需要打坐修炼十数天,甚至数月才能恢复,因透支一空的元炁和神识精神力。 如果能如此快速吸收元炁,往后修炼也能事半功倍。 如果仅靠这天地间、日月之下极度稀薄的元炁和贫瘠的灵草,到达这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恐怕最少也需要五六十年之久。 自己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都是问题。 所以,这心魔反噬必须想法化解。 逃避过去显然不现实,前世不过过眼云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不过留下了一个执念:活着。 所以木南府是必须回,不过每每想到回到木南府,他心里就免不了些似惧非惧之心。 给大和尚衍赫的舍利塔上了香,当年护下的两个小家伙,如今也长大成人,为寺中主事。 交代二人代为照看印天道观后,便下了印天山。 二十年了,他第一次朝木南府方向而去。 近乡情怯,此时才深有感触。 这二十年间,大哥苏然带领的变法大获成功。 不仅北击鞑子、大月族,极大削弱两族实力,后金女镇各部也被消灭殆尽,东面高句丽也被压得喘不过气。 苏然于去年辞官归隐,算的古往今来,罕见功成身退,权势滔天的首辅宰相。 三妹苏婉年二十一时,嫁给了玄乐亲王,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婚后也辛福美满。 如今大夏边境线已经往北推了千里,以往的边境重镇木南府,如今也变成了大夏北境的腹地重镇。 一扫五十年前的荒芜,人口密集,来往商队旅客络绎不绝,有几分江南之地的气息。 木南镇的规模也扩大了好几番,当年的木南镇如今也升级成了北木南府,独立出河间县。 镇口的石碑,成了城中的标志性建筑。 深秋落叶,微寒。 苏小楼站立在石碑前低头沉思。 一身单薄的黑色玄衣,乌黑的长发齐腰,简单的梳理,俊美到虚幻的容颜,仿若仙人一般。 引来许多人围观侧目,指指点点。 待苏小楼回过神来,眉头微皱,随即从石碑左侧小道离开。 物是人非,五十年前熟悉的街道、店铺都换了一个模样。 记忆里的面孔,都没了踪影,见此他便无心逛下去。 只是几个贼眉鼠眼之人,跟了他一路。 见此,他往清静的素衣巷而去。 素衣巷依旧卖着棺材等物,几十年了不曾变过模样,还是清静如初。 过了街道转角,见四下无人,飞身上了房顶。 待那一直跟踪的三人拐过街角,左右观望,四下没了苏小楼的身影,几人不禁叫可惜。 “大哥,这人瘦弱,怎生跑得这快。若是捉到月香楼,生得俊俏,细皮嫩肉,卖个千八百银子不成问题。”其中一人不甘道。 另外一人却不以为然:“二哥,这素衣巷屁大点地方,明日多派这弟兄蹲守,只要知道他住哪,到时候……嘿嘿……” 那络腮胡子头领觉得有理,正欲说什么,苏小楼如同鬼魅一般从房顶落下,吓了他一激灵。 苏小楼也懒得与他废话,抬手射出一道真气,了结了三人的性命。 留着在外面,也是祸害人。 如今仙凡有别,所无因,他便不会招惹果。 所以他不会去管这群人,人口买卖之事。 这三人运气不好罢了。 释放出火焰将尸体烧成了灰烬后,在街边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合适的木制面具戴上。 往后山而去。 只是如今的后山已然成了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有序,两旁的店铺、摊位,售卖着各种商品。 远处的山上却是依旧,山脚还立了一个巨大牌坊。 右侧刻着:星河灿烂山河耀。 左侧刻着:百世前行赖君导。 顶刻:落日山 一旁立有石碑,刻着牌坊的修立原因、时间等。 从牌坊处开始,有一丈宽石梯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那不是杏儿跟师父的墓地之处? 念及此,他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了石梯的尽头。 当年简陋的半山平地,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白玉铺成的平台,有两具青铜大鼎立在两旁。 有三层高台,用白玉石梯连接,护栏雕刻精美。 最上为两座坟墓,也用青白玉垒砌而成,有祭拜的石台、香炉。 可谓是香火鼎盛。 刚刚才有人上了香离去。 左侧坟墓巨石碑上一字未刻,右侧墓的墓碑则刻有:苏杏儿之墓。 苏小楼取下面具,心道当年那帮流民也算有心了,懂得知恩图报。 只是心中更多是复杂,难以言喻的心酸罢了。 朝着老瘸子师父墓前磕了三个头,默念道:“师父,这可能是弟子最后一次来看您了,如今弟子机缘巧合下得到仙法,也算遂了结独眼祖师的夙愿!” 一壶梨花酿出现在他手中,狠狠饮了一口,便将剩下的全部倒在墓前。 然后怔怔看着杏儿的墓许久后,用神识扫视后,才释放出元炁,包裹墓地的骨灰坛子,硬生生从土里扯了出来。 “丫头,少爷回来带你走,去个很美的地方!” …… 第92章 归家之宴 又是一年秋啊,苏小楼怅然站在模样大变的苏府门口。 当年的小院现如今扩建成了宰相府邸。 两头巨大的石狮矗立在门口,有卫兵站岗。 大门挂着喜气的红布,不时有马车停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往里而去,似乎苏府今日有什么喜事般。 门口招呼客人的主事见到苏小楼长相气质、穿着均不凡,而且看着苏府许久未曾离去。 便与一旁的几个小厮交代几句后,就走向苏府对面站着的苏小楼。 那主事走过去之后,礼貌拱手笑道:“这位公子,小人观您在这驻足良久,可是识得我家主人?” 苏小楼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 “我家主人今日八十大寿,何不入府静坐,吃杯寿酒。待我禀报我家主人!” “好!”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苏小楼。” “苏小楼……”管事心里默念了一句,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当下躬身邀请苏小楼进了府内。 入了内院,院中阁楼均摆满了酒席,颇为热闹。 演武场也被布置成了寿台。 小厮将苏小楼请入了一旁安静的茶室招待。 那管事越想越觉得此人名字在哪里听过,便将门口迎客的差事交给另外一名管事后,急匆匆往苏氏祖祠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静坐喝茶的苏小楼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在哪,在哪?快带我去!”一个老者浑厚且着急的催促之声。 “诶哟,老爷你慢点,慢点。” 然后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头发银白,身穿华服的老者,颤抖的看着他。 那十六七岁的模样,确有苏小楼八岁时的影子。 华服老者见此很失望,身形也有些摇晃,心里大起大落。 身旁两名贵妇赶紧搀扶着他。 他将贵妇赶到了一边,走了过去,正欲坐下。 “大哥,您老了!” 华服老者闻言,浑身颤抖,不小心将茶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 那两贵夫人和几个锦衣少年纷纷急着上前搀扶。 华服老者摆摆手,平复了心情,道:“我无事,你们都到外面去候着吧!” “爷爷……”一锦衣少年正欲说什么,被华服老者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等到茶室人空,华服老者苏然似有所思问道:“你可知那年冬天,杀了多少头鹿?” 话音结尾,已经有了杀机。 太过邪乎,若是自家弟弟还活着,也应该年过古稀。 刚才闻苏小楼名字,太过激动,冷静下来,只觉是阴谋,毕竟经历过那么多朝堂明争暗斗。 苏小楼喝了一口茶,开始说起那年的冬天。 说到最后,苏小楼也忍不住长叹道:“大哥说要过考察我的武艺。” 听至此,一生身居高位、霸道的苏然,眼眶竟然湿润起来,他已经能确定眼前十五六岁模样的人就是自己苦寻多年的弟弟。 因为他从未信过,棺材内那具尸体是他。 “这些年过的可好?”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长兄如父的关切。 苏小楼轻点点头,也问:“大哥呢,可也好?” “大哥好着了。就是苦了母亲,临死前依旧放不下你!” 想起苏母的模样,一时间苏小楼眼角滑落了两颗泪珠。 “孩儿不孝!” “莫要自责,回来就好。明儿去给他们上炷香,报个平安。” 苏小楼点点头。 …… 苏然的八十大寿,不知为何过得很潦草,应付完老皇帝贺寿的队伍后,就不再接客。 夜晚,苏府没有了外人。 祖祠内,已经如往常家聚一般,摆好了简单的饭菜。 灯火通明,苏然的十几个孙儿在院前打闹。 他的三个嫡系儿子和五个偏房儿子、儿媳均在祠堂前恭候着。 只见自家父亲苏然与母亲,有说有笑与一个十七八岁少年漫步而来。 几个儿子均感到无比的怪异,自从父亲辞官归隐后,还从未见他如此高兴过。 见一大家子人都在等,徐老夫人就说道:“都别站着了,老大,老三和老五,你们仨坐你父亲身边!” 闻言,众人纷纷落座,那被徐老夫人点名的三个中年人,赶紧搀扶着苏然落了主座。 徐老夫人却将那少年引入苏然身侧,让众人目瞪口呆。 苏然却将大儿子苏林赶开,指了指远处着桌上的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道:“将苏烈喊过来,坐在这!” 苏林只得无奈将自己儿子抱了过来。 母亲徐夫人却是满脸笑意,将苏林招呼了过去,叫管家在她身旁加了根凳子。 毕竟自己这大儿子如今也是一方大员,身居一品,内阁大学士。 虽自家丈夫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也不好赶到旁桌去。 苏林倒没什么,父亲那脾性他自然熟悉。 “这加根凳子,让我孙儿坐中间。” 苏然发话后,下人立刻在他与苏小楼中间加了根凳子。 见此,苏小楼敏锐察觉到旁桌几道嫉妒的目光。 苏家,也成了豪门贵族,如此也正常,人不令人嫉妒,都是庸才。 “爷爷,您吃!”刚坐下的苏烈就抓起一个烤馒头递给苏然。 苏然哈哈一笑道:“好,爷爷这就吃!” 真咬了一口后,与苏烈道:“你可知,你身边之人是谁?” 此言一出,一桌上除了苏然正妻徐老夫人外,均竖起耳朵,也好奇得紧。 苏烈看了微笑着的苏小楼,诚实的摇摇头,“孙儿不知!” “他可是你二爷。” 小孩子也不懂辈分与年龄的划分,不同于众人的目瞪口呆,反而开心道:“孙儿知道了,他是爷爷口中心心念念的楼二爷!” 苏然闻言,满意抚须点点头。 这小子也是聪明绝顶极具慧心之人,得自家爷爷确定后,当即下桌,朝苏小楼跪拜道:“孙儿见过二爷爷!” 见此,徐老夫人与苏林均面露笑意。 苏小楼闻得这一声‘二爷爷’,漂泊多年的他内心一暖,当即起身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无需多礼,初次见面,二爷爷送你一个小玩意!”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只见玉佩做工精美,发出淡淡荧光,不似普通之物。 苏烈并不敢接,而是看了一眼自家爷爷,见他点头后,才接过。 又拜谢苏小楼。 “小家伙不错!”苏小楼对苏然说道。 苏然点点头,“调皮捣蛋,比你当年丝毫不为过。” “嘿嘿,大哥也不逞多让!” 言至此,两人端起酒杯,对视一眼,大笑而饮。 旁人只觉得怪异不已,苏小楼如此年轻的模样,真是那个传说死去多年的苏家二子? 一顿简单的晚餐,让苏小楼许多年都没这样开心过。 和苏然喝到了深夜才休息。 第二日,苏府早早就准备了车驾,往苏家祖地祭拜苏父、苏母。 听闻自家二哥返家的消息,居住在河间府的三妹苏婉也匆匆赶来。 数十年不见,年过六十的她,驻颜有术,若四五十岁一般的贵妇人。 她不可置信之下,轻声唤了一声:“二哥?” 苏小楼露出她熟悉的笑容答道:“三妹!” 苏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抱着苏小楼失声痛哭起来。 …… 祭拜完苏父、苏母后,苏小楼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又在苏府停留了几日,留下了一封书信后,悄然离去。 这几日,让他沉溺在其中,家人亲情让他难以自拔,已经在动摇他的道心。 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留下来,不仅六道引气诀难以有突破,还会给苏府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灾难。 苏然似乎早就知道苏小楼会不告而别,拿着那封书信看了又看,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多年的夙愿,如今犹若梦里。 内心如何都不舍苏小楼离去的。 一旁还放着两瓶丹药,信中言可延年益寿,祛除百病。 一瓶留给他,一瓶留给苏婉。 想到自家弟弟那十七八岁的容颜和强健的身体。 凝视这丹药,兴许真如二弟所说,延年益寿、祛除百病。 所以苏然毫不犹豫吞了一粒。 他多年为帝国苦命奔波,塞外征战,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能活到这八十岁,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发现身体实在不行之后,他不得不婉拒盛武帝的苦苦挽留,坚决辞官归隐,就是怕任上而亡,造成朝局混乱。 若是再能活十年,必能完成如今同样病入膏肓有知遇之恩盛武帝所托,给新皇登基保驾护航。 …… 盛武四十九年夏,辞官归隐两年的苏然,突然陪同太子进行北巡。 同月,盛武帝下旨,加封苏然为太子太保、辅政总理大臣、世袭一等公爵、配享太庙。 一时轰动朝野。 第93章 梨花未开 离开北木南府后,犹豫了很久,他才决定往木南城而去。 木南城,改变了他一生的地方。若是无文南岛之变,他现在会不会与徐挽歌在北木南府颐养天年呢?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罢了,最艰难的一步总要迈出去。 先是去看了旧货市场的宅院,依旧如初,只是换了主人。 院中水井旁的那棵树,长大了许多,回想起杏儿在水井旁洗衣的模样,他嘴角溢出笑来……只是很快又回到了现实,免不了叹息。 城外的陷阵营早已将大本营搬到北边,所以原来陷阵营的驻地已经成了外城扩建的住宅。 这木南城,比五十年前更加的繁华。 木南河边热闹更盛。 月很明,赏月的花船在河中飘荡,街上许多庆祝的活动让他猛然想起,今是中秋之夜。 中秋啊,意难尽。 站在石拱桥上,看着灯火通明的木南河畔,一时间有些恍惚。 再次踏上文南岛上,那夜一幕幕仿若昨日。 文南岛因五十二年前的灾变,死了那么多人,别人也不愿意再来搞商业开发。 因时常发生闹鬼之事,官府干脆将十里处文殊寺迁到了文南岛。 多年来扩建了不少寺庙楼宇,但当年那座塔以及寺庙都完整保存了下来。 再次见到这里的一景一物,苏小楼的手都微微颤抖,摸着已经修复的柱子,那根钢针就插在这个位置。 心还依旧隐隐作疼,五十二年了,自己还是不能释怀。 焚香的和尚见此,佛家礼仪行了一礼道:“施主,文南塔入亥时关闭。如须上香祈佛还愿,可到大雄宝殿!” 苏小楼收了手,微微点点头。 出了佛塔。 身后传来和尚关闭文南塔大门的咯吱声,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过去,两扇木制大门渐渐盖过了里面蜡烛的火光。 就让往事如同这关闭的大门随风而去吧。 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是大哥苏然给他的。 大哥苏然掌权后,开始调查自己死因和杏春园灾变的原因,为了报杀弟之仇,与这件事有牵连者,都被他一一清算。 盛武皇帝也借机利用此事,开始进行血腥的清洗,杀得血流成河,连同老太监蔡明都没能得到善终。 信中定是关于徐挽歌的信息。 他在文南岛的入口处,犹豫了很久,他恐惧面对徐挽歌。 但是他不能在心中留下如此魔种。 所以他还是拆开了,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木南街郡主府! 化作一道流光,朝木南街而去。 熟悉样式的阁楼,与当年的挽风阁如出一辙,连院子里的假山花草都一模一样。 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五十二年前,挽风阁内漫步赏园,历历在目。 这郡主府因中秋灯火通明,却依旧幽静。 寻着声音到了府邸中央,一小湖中雅致的宫殿。 湖边楼帘下,隐约可见几个年轻女子在弹奏歌唱。 苏小楼轻身落到一侧。 这时音唱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姑妈,茵儿唱得怎么样?” “还得多练习,身子骨偏弱,中气不足……咳……咳。” 苍老的声音中,是那魂牵梦绕的熟悉之音。 苏小楼心颤起来,差点控制不住现了身影,唤声‘挽歌!’。 又听得那妙龄少女‘嗯’一声后,另外一个少女道:“姑妈,上次您答应给我和茵儿讲,文南岛青玉案-会文端午。那句: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让人好生向往!” 半躺在卧榻上的徐挽歌,虽年逾七十,兴许是修炼功法原因,却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一般,脸上虽有苍老之色,却并无太多的皱纹。 她闻言,微笑了一下,溺爱的摸了摸那少女的头,道:“好好好,姑妈就遂了你俩的心愿。” 说着,徐挽歌面色陷入了回忆之中,口中娓娓道来,从挽风阁那场刺杀开始讲起。 …… 苏小楼在窗外听得入神。 说到文南岛文会后的灾变,徐挽歌停顿了一下,省略了过去。 只是说到木南镇城隍庙旁,梨花树下的诀别,她两行清泪控制不住滑了下来。 “姑妈,你怎么哭了?”听得痴痴的两个少女急忙问道。 “姑妈应景生情罢了,无事!” “这清玉小姐做了什么呢?苏公子为何一定要离开她?” “是啊,是啊,姑妈可知道?” 面对两个少女期待的目光,徐挽歌默而不语,最后摇了摇头。 清玉与苏公子。 窗外的苏小楼心里深深叹息。 “姑妈会唱这首《春庭雪》吗?” 徐挽歌坐起身来,来了些兴致:“茵儿,你去将琴取来!” 一曲古琴中的春庭雪从房中飞出,熟悉的声音没有变过。 不仅有两个少女听得如痴如醉,窗外之人闻曲也失神心如刀绞。 这一世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是啊,咫尺之间。 人生有太多的意难平,梨花要开了吗? 是了,春未到,冬也未来,算不得分别,不是吗? 春欲晚,梨花谢了又一年! 这一刻,苏小楼心有所悟,他们之间,从未分开过,海角天涯之间的距离,都牵挂着彼此。 这不是梨花盛开时。 苏小楼扶在木制柱子上的手,因情绪变化,竟然嵌入柱子中,发出尖锐的撕裂声。 房内琴声戛然而止。 徐挽歌心有所感,快步从房中跑了出来。 “姑妈,姑妈,小心……” 两个少女在她身后焦急喊道,跟着追了出来。 房屋转角处,宫灯下,哪里还有人影,只见柱子上的抓痕。 再看护栏上放着一瓶发着荧光的小瓷瓶。 瓷瓶下压着一张信纸。 徐挽歌心跳剧烈加速,缓步走了过去,颤抖的手拿起信纸。 看完之后,眼泪再次滑落,仰头看着清月,泪珠印着星光。 她眼中是幻意,脸上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喃喃道:“谢谢你,苏郎。挽歌至此心中再无憾事!” …… 告别了徐挽歌,苏小楼觉得内心被彻底释放了出来,那萦绕在心间的黑暗烟消云散。 前往石涧崖,祭拜独眼老人师祖后,他也要继续追寻自己的路。 人生就是一个拿起,背负,困惑,追寻,顿悟,再放下的过程。 有时候,顿悟放下,只需要给我们内心一个能跨的过去的交代罢了。 不一定是风起云涌、惊天撼地。 每个人都值得拥有,轻身拥抱春天的阳光! 第94章 时轮本经 苏小楼再次踏入石涧崖,却成了孤身一人。 这条路,也许会很孤独。 当年那群熟悉的金丝猴儿如今也如陌生人一般看他。 当真物是人非! 这里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温暖,站在那几棵长大许多的老树下,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蜕变了一般。 ……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游历了西北和苗疆,并前往吐蕃国法轮寺,窃取了法轮寺镇寺之宝,也是密宗无上至宝的《时轮经》本经。 衍赫大和尚曾见苏小楼心魔爆发时的惨状,私下曾偷偷与他言,万里之外法轮寺有一部奇书,里面有一法,可净心明台。 做完这一切,于第二年冬天返回了印天道观。 心愿一了,他也要打算闭死关,欲突破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 不过六道之力的负面反噬,他花了整整一年才全部根除。 所以平时修炼,他很精细的控制吸取的六道轮回之力的数量,虽比以前速度要快上许多,但相对于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的宏观阐述,就显得很缓慢。 在继续大量汲取六道轮回之力前,他必须解决好这个问题。 木南城一行,过往从利刃变成了心修的基石,但人欲贪恋,长时间被六道之力腐蚀,难保不会出现大问题。 在吐蕃,他也拜访过几位密宗高僧,打听这《时轮经》,虽说得玄奥,具体如何他也无从得知,所以便去盗取了这部经书。 打开存放《时轮经》的紫檀盒子,里面一本羊皮做成的厚厚经书呈现在眼前。 还有一股未消散的血腥味。 羊皮似乎是被血液染红,上面的梵文却是白色。 苏小楼对于梵文多有涉猎,阅读起来倒也不是很吃力,只是很多密宗专用的术语让他一知半解。 不过也在第三卷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三卷主要讲述人最大的妄念,即是攀缘过去、现在、与未来,而流转于六道,故诸佛示说无数解脱法门,以度有情出离轮回。 情器世间是随着十二年轮,一期一期的不断增益或毁损,由因缘和合生出轮回流转中的乐与痛。 还有大篇幅的打坐修炼之法。 到与六道引气诀关于轮回论述有一定的共源性。 而且《时轮经》三卷,着重讲解如何跳脱轮回之苦,依时轮法修持,如改正阳不当或四大不调。 化斗争为和谐,令毁灭的得以复生,化苦难为幸福。可获得平息一切刼难,促进心境平和,提升生命意义,使涅盘不轮回,往生净土等多种功德。 终极奥义是理解人类生命在宇宙时空中的生灭规律和与其相应的方法及最终目的。 越深入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此经书当真凡人所作? 不过也令他欣喜若狂,这大大超出原来希望它能压制六道轮回之力反噬的期望。 这《时轮经》卷三结合六道引气诀神识修炼之法,或许能根本解决这恐怖的反噬。 所以他时常来往于通明寺和京城白马寺、金陵梵音寺等寺庙,向禅宗、密宗高僧请教这《时轮经》卷三修炼,遇到的晦涩难懂之处。 …… 时光飞逝,十年弹指挥间而过。 苏小楼到处请教《时轮经》的内容问题,终是引起了吐蕃密宗的察觉。 密宗高手尽出,第一百四十三代转世如徕,带着吐蕃国主亲笔书信,亲访大夏皇帝,以求寻回密宗至宝《时轮经》。 此时,吐蕃公主刚下嫁大夏十三皇子,大夏正值与吐蕃结盟攻打大月族之际。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 所以白马寺住持亲访通明寺,毕竟那论经少年均是持通明寺文书拜访。 此时,通明寺上任住持刚圆寂不久,当年苏小楼护下的那两小和尚兄弟中的哥哥弘悟大和尚,刚继任通明寺住持。 住持上任,报朝廷文书也得了皇帝批准。 此时他正一脸为难的招待白马寺住持观真大和尚。 心里暗暗心惊,师叔祖如此胆大,竟然真的盗取了密宗重宝。 虽然他很清楚苏师叔祖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但还是不敢相信师叔祖竟然胆大至此。 怪不得前些时日,密宗那些和尚被打断了手脚,丢在印天城府衙门前,还是自己去保释出来的医治。 恐怕都是去向师叔祖讨要经书才遭此横祸。 想想师叔祖都快一百岁了,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的模样,特别是那通天的手段神秘莫测。 至此弘悟就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喝下一口茶压了下去,不露声色。 观真何等人物,都是老成精的,哪里看不出弘悟绝对是知道此事的。 但通明寺有太皇太后撑腰,他也不敢太过逼迫。 从怀中掏出皇帝的密喻,笑眯眯递给弘悟道:“圣上之意,弘悟师弟可莫要嫌师兄我咄咄逼人!” 老和尚说着,也喝了一口茶掩饰下,并偷偷看了一眼弘悟,见他识得新皇笔迹,这才继续道:“这经书,密宗人无能,丢了便是丢了。若是我等能寻回此书,圣上断不会断了万佛山的修建。弘悟师弟,必能留名我佛教经书之中。” 弘悟放下皇帝的手谕,面有意动之色,当年万佛山开工,通明寺捐了数百年的积累,十万两银子。 但是自家师祖连名字都未能刻在万佛山上面,至死都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 说到底就是通明寺为苦修寺院,太穷。那十万银子都还是历代宫中娘娘们的捐资。 如果能写进万佛经内,不仅能圆祖师夙愿,自己也能让通明寺之名,流传万代。 观真哪里知道弘悟心里转了那么多道道,只见他露出心动之色后,继续趁热打铁道:“盛武皇帝去世,太后命白马寺主修万佛经,师兄不才,正好负责此事……” “好,我应了师兄。”弘悟赶紧出言,生怕观真反悔一般。 “不过。” 弘悟应过之后一句不过,让心落的观真老和尚心又提了起来。 弘悟站起身,左右踱步,最终颇感为难道:“我家那师叔祖有通天之能,神鬼莫测。想要他拿出经书,只有一人能办到!” “谁?”观真赶紧问道。 “我师弟,弘性。” 观真皱了皱眉,感觉这年轻的弘悟要作妖。 “师弟难道还驱使不动自家师弟不成?” 弘悟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瞒师兄,师弟这住持是论道胜出而来,全寺就弘悟师弟极为不服,正在气头上。” “那我亲自去劝说?” 弘悟赶紧拉住他,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之色,道:“我那师弟性子暴躁,极难沟通。家师坐化前,命他监造佛主大殿,一天不完工,一天不准下山去。” “这有何因果?” 弘悟见观真上套了,便表演上了,长叹一口气道:“我通明寺原为入世苦修,得小成。如今师弟遵循师命建造佛主大殿,下不得山,也就修不成这小成佛法。我虽想帮助师弟,奈何寺中也困苦,无力给弘悟师弟太多的帮助。所以他对我这师兄多有怨念!” “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观真听得一愣,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这小子真是出家人吗? 怎么化缘都化到我老和尚头上来了。 面露不善道:“这么说,只有帮了你家师弟建造这佛主殿,你才请的动他?” “是极,是极。家师曾言师弟修心不足,嗔念太重,罪过,罪过……” 观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和尚,气的咬牙切齿,但也不得不压下心中不悦,和颜悦色道:“这有何难,建造佛殿本就是功德之事。京中有一富商,为了还愿,欲出资修建大雄宝殿一座,师兄过几日便将他请过来。” 弘悟皮笑肉不笑道:“那我要替师弟谢过师兄了,等那富商来了,与弘性师弟进行了交接,必定能请得动他去师叔祖那。” 闻言,观真心里大骂弘悟无耻,难道怀疑自己会诓他不成。 面上却笑道:“好说,好说!” …… 也确如弘悟说的那般,苏小楼一向对心思单纯的弘性颇为喜爱,所以全寺也只有弘性敢在这印天道观自由出入。 不请自来的下场都很惨。 待那富商前来确定出资建造通明寺主佛殿后,弘性就带着弘悟、观真、密宗的几个高僧,还有内庭太监往印天道观而去。 乘船到了道观口石梯,几人均被这里的壮观景色所震撼。 弘性礼貌的拦住众人道:“各位师兄请留步,师叔祖他老人家不喜陌生人。劳烦在此稍作等候,我去禀报他老人家。” 见弘性言语间毫无心机,如同孩童那般透着单纯。 观真心知被弘悟坑了一把,冷冷看了他一眼。 弘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呵呵。 那几个密宗高僧虽然面有不悦,但是也听同行武僧说这道观中道士深不可测,万不可轻举妄动。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已至黄昏落日,一行人都快失去耐心时,弘悟才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盒从道观中走了出来。 见那木盒上特殊的图案,几个密宗高僧激动的跪地恭拜了一番后,这才打开盒子。 其中一个最老的密宗和尚洗了手,开始检查《时轮经》的真伪。 确定为真后,观真老和尚与那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 悟性叫住了正欲离去的密宗和尚:“几位大师留步,我家师叔祖说当年取走《时轮经》时,阿巴松赞大师是默许的。如今归还时,请代向阿巴松赞大师转达他的感激之情,并将此物代为转交给他。” 却是一个发出淡淡荧光的玉瓶和一封书信。 几个高僧闻言,这才恍然,也未曾有疑。 难怪法轮寺地位崇高的那位大师从不过问《时轮经》丢失之事,只与信徒说,该归时它便会归。 见这道观主人与阿巴松赞大师平辈论交,几人心里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恭敬接过玉瓶和书信后,才离开断龙山。 第95章 轮回净心 根据《时轮经》本经第三卷,苏小楼以十年自身对于其的理解,各大寺院高僧的注释,抽出其中的精华,揉和成了迦罗轮回净心诀。 今夜他就要尝试这静心诀到底有没有用。 口中吞服一粒聚气丹后,开始汲取六道轮回之力,无数黑色光束往他身体内涌去,在上灵台丹海处以六道轮回诀进行转化,元炁归入气海。 同时那被转换后剩余的黑色光束开始在他识海沉积,苏小楼立刻感受到了负面的情绪。 于是开始起伽罗轮回净心诀的密宗手印,念出咒语,辅以元炁运转。 刹那间,玄奥的经文符号组成的光圈交叉平替释放在整个道观中。 苏小楼清脆的经书诵读声,突然变得深邃浑厚,然后开始重叠,慢慢放大,最后仿佛千万密宗僧人在同时诵读着这咒语一般。 整个断龙山被金色佛光笼罩,那光芒、声音让万事万物都进入了平和的状态。 山间正在厮杀的狼群、捕食老鼠的猫头鹰、断龙湖中大鱼追着小鱼群进食……忽然就停止了下来,嗜血的气氛变得平和下来,连同花草树木都沉醉在这声音中。 数十里外的通明寺一众僧人纷纷出了佛殿,虔诚跪拜起来。 那金色的光芒好似组成了万佛之会一般,如此神迹,百里可见,一时轰动整个大夏。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苏小楼体内识海,化作一个拟化的他,漂浮在混乱充斥着各种暴力、黑暗、躁动……情绪海洋中,吟唱起伽罗轮回净心诀,一段段晦涩玄奥的经文,在识海中组成一道道圆环,经过复杂的组合,形成了对这些负面情绪绞杀的利器。 不过片刻,识海就归于平静。 苏小楼也停止了伽罗轮回静心诀的运转,缓缓睁开眼。 与此同时,断龙山的异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元炁从气海与丹田间所谓灵根处,往全身筋脉、穴道循环进出,有生生不息之态。 不禁喜上眉梢,十年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这脱胎于《时轮经》第三卷的伽罗轮回净心诀,完美的解决了六道轮回之力的反噬。 自己也可安心闭死关来突破十一层,争取十五年内达到此目的。 此时天色大亮,看着鼎中快要燃尽的巨香,自己这一入定修炼,竟然过了整整三日,感觉不过片刻间。 这让他既享受也担忧,担忧自己的寿命真的够把这六道引气诀修炼到大圆满吗? 忽然几声喊杀声从远处传来,他的神识立刻铺天盖地的散了出去。 断龙湖西六里的树林中,几个持剑江湖人士正在围杀三人,两个女人一个孩子。 那两女人已经是伤到要害,仅凭一股子意志在护着那六七岁的孩童。 孩童背负的长剑让苏小楼眉头微皱,数道剑气横跨虚空而来,将一干江湖人士尽数斩杀。 如此诡异的惊变,那两女人持剑紧张四处张望戒备,但是除了满地的尸体,再无他物。 …… 苏小楼一直在道观石梯下的船台等着,待那艘小船靠岸。 此时那两个女人已经全无生机,只剩男孩在悲伤的哭泣。 见到如仙人一般的苏小楼,男孩哭泣戛然而止,愣了许久后,才艰难从船上爬出来。 身上有不少伤口。 他挣扎着跪了下去,只是如此动作,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竟疼晕了过去。 苏小楼摇了摇头,释放出元炁包裹着小男孩,带入了道观中。 喂了几粒丹药,处理好伤口,倒也无性命之忧。 这小家伙很幸运,伤口离要害位置都只有寸许。 拿起小男孩紧紧握住的长剑,古朴的模样,不正是自己赠送给那白衣剑客的长剑吗? 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白衣剑客已经将剑法练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江湖上能正面取他性命之人,至少苏小楼至今都还没遇到过。 江湖人心远比对决更加凶险,苏小楼微微摇头。 他杀了那么多江湖中人,成就魔之一剑,死在别人手中也不足为奇。 第二日,苏小楼正在禅室内打坐,那小男孩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简成拜见仙师!” 稚嫩声中竟有几分成人之态。 “起来罢,这支剑是怎么来的?” 只听破空之声,那柄古朴长剑就漂浮在男孩身侧。 男孩并没有起身,脸上浮起悲伤之色,不过咬牙克制住,带些哭腔道:“回禀仙师,这是家父佩剑。家父遭奸人暗算,中毒身亡。临死前叫我带上这把剑,来寻仙师求的庇护。” 苏小楼点点头,以示知晓。跟自己猜测的也差不多。 “你父亲与我颇有缘分,你可在这观中安心住下。衣食住行,且需你自行动手。” “简成谢过仙师!” 男孩再次拜谢,抬头后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从这天开始印天道观多了一个叫李简成小男孩。 弘性每月都会上断龙山,给师叔祖打扫三清大殿、整理菜园子、药园,一般会呆个三四日才会离去。 一来二去,与小男孩熟悉起来,见他穿得破破烂烂,弘性专门到印天城给他做了几件合身的道袍。 所以穿着道袍的李简成出现在苏小楼视线里的时候,他眉头微皱,心里想是不是将这小家伙送到通明寺算了。 不过他的言行举止,或许是因为家中变故的原因,显得极为成熟,并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这让他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日,弘性正在给药园除草,见李简成闷闷不乐坐在一旁,弘性放下锄头,坐在他的身边,喝了一口水:“阿弥陀佛,小简成,何事这般忧愁?” 李简成看了一眼弘性和尚,闻言忽然眼睛一亮,期待问道:“弘大叔,你能教我武功吗?” 弘性一愣,他虽毫无心机,内心至诚,但不代表他傻。这孩子眼中的仇恨他还是看得出。 所以他摇摇头,双手合十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弘大叔不能破戒,起因而赎果,阿弥陀佛。” 李简成脸色黯淡下去,拉耷着脑袋。 见此,弘性不忍,拿起锄头继续除草。 “你何不去问问师叔祖,以解心中之惑!” 弘性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给他指点了一条路。 李简成也拿起锄头,有气无力的跟着一起除草道:“仙师说他不收徒!” “非也,人当有凌云之志,心如坚石,何愁不能拜入师叔祖门下,习得一身本领。” 李简成闻言心里一动,若有所思,隐约有了主意。 是夜,禅房内,李简成跪拜在苏小楼前,一言不发。 整整三个时辰一动未动,苏小楼都诧异这孩子心性坚韧,如此长时间跪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起来罢,我说过,我不收徒,你跪着也没用!” 李简成泣不成声道:“回仙长,简成每日回想起家父、家母惨死画面,夜不能寐,心若刀割。若简成无力报得此仇,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哪怕是死了,又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恳请仙长收我为徒!” “仇是你之事,与我何关?虽与你父亲有些渊源,让你留在这印天道观之中庇护于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莫要不识好歹!” 话音落后,苏小楼消失在禅房。 李简成却在里面整整跪到了第二日中午,还是弘性发现他已经晕倒在禅房内。 将他抱出,喂了药。 小家伙内伤未愈,又如此跪着,差点小命不保。帮他盖好被子后,见他那倔强的脸色,也于心不忍。 只是,师叔祖行事不按常理,他也无能为力。 因担忧小简成做什么傻事丢了小命,忙完道观中琐事的弘性并没有下山。 就这样,李简成天天到苏小楼房外跪着,以求拜师。 如此执拗的性格实在不像一个孩童。 此举终究还是让苏小楼松了口,不然这倔强的孩子必定要跪死在他房门前。 所以一个月后,苏小楼对他说了一句:“想拜入我门下,也不是不行。后山二里处山崖下,有一堆落石,你若能将这些落石搬回山顶,便可入我门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简成欣喜若狂,旁边弘性却是苦笑不已。 当李简成狂奔到那山崖下时,不禁也傻眼了,只见山崖下堆满了拳头大小的落石,足足有十丈之高。 从喜到绝望的落差,让李简成瘫坐在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想到父母惨死,两个姑姑带他拼命逃命,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埋头在地,哭泣起来。 走近的弘性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正想开导一下这小家伙,却见他突然站起身,目光含泪坚定的看着眼前如小山一般的落石堆,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第96章 门内首徒 于是乎,断龙山上多了一个每日从山脚背负落石往山顶的孩童。 弘性教会了他如何做饭、种菜,传授了他外家用药养身的知识,将他身体调养好后,这才放心下山。 此时已经是五个月后。 而后两年,李简成无论寒暑,都在往那山顶搬运落石。 闭关少则一两月,多则五六月的苏小楼见此,都惊讶此子的毅力。 看着那瘦弱单薄的身躯,艰难的背着一竹蒌落石,艰难的爬往山顶,苏小楼沉思起来。 也许,这小家伙出现在这道观,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自己答应过师父,灼月六玄功、灼月剑法绝对不会在自己手中断了传承。 苏小楼还是被这孩子持之以恒的态度打动了,深夜他唤醒了正在熟睡的李简成。 三清大殿另外一侧,是他花了一些时间建的一栋大殿,用于摆放悟道子、独眼老人、自家师父的牌位,还有杏儿的骨灰坛。 李简成一脸疑惑的跟着内心里那道声音走进大殿,见到正在灵位前点香的苏小楼,心里一惊,当即跪拜道:“拜见仙师!” 两年而过,李简成因为搬运落石,劳苦不堪,加上清茶淡饭,身高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面色发黄,有些营养不良。 “起来罢!”苏小楼说完,将香递给了他。 李简成还没有反应过来,拿着香一脸茫然。 只听苏小楼继续道:“本门悟道子为开宗祖师爷,独眼老人为师祖,南凉为家师,你且行三拜九叩之礼。” 闻言,李简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自己……仙长要收自己为徒吗? 他是聪慧之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执香。 “一拜悟道子祖师爷,再拜独眼老人师祖,三拜南凉师祖。” 李简成跟随苏小楼言语叩拜,将香插入香炉。 “叩头!” 见李简成认真模样,恍惚间回到木南镇,当年自己拜入老瘸子师父门下的场景,简单的入门仪式。 “礼毕,起身。为师宣读本门门规。” “谨听仙长……”李简成话音未落,苏小楼凌厉的目光看过来,他立刻改口继续道:“谨听师父教诲!” “入我门,有四规。一规严禁滥杀无辜,二规严禁私传门内绝学,三规重忠守诚,四规不得断绝传承。你可记住?” “弟子谨记在心!” …… 寒暑冬夏,山中又十年。 闭关两年之久的苏小楼入定中醒来,心情大好。 他冲破了六道炼气诀第十一层,如今元炁循环三关,沉入灵根,实力暴涨了三四倍有余。 体内元炁充沛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似乎突破了一个关口。 就好似爬山之人,终入山顶,见得山后之景一般,窥得玄奥天机,触摸到万物根本。 所以,他能清晰感受自己的寿命已经得到了延长。 未突破十一层时,他有感自己的命数大概就在一百岁左右的样子,如今那种玄妙之感下,似乎又多了二十年的寿命。 莫非,这功法每每突破还能增加寿命不成,思至此,苏小楼不禁内心火热起来。 道观前,传来了剑气爆裂的声音。 李简成已经习惯了师父这般神出鬼没,突然出现。 当即收剑,抱拳行礼道:“师父,您出关了?” 苏小楼点点头,十年,这徒弟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生的一股子浩然正气,或许是受苏小楼气息所感染,也有那么一股子超脱烟火。 “将灼月剑法漫天飞雪,全力使出!” “是,师父。” 李简成很自信自己的剑法修为能让师父满意。 化作漫天残影与无孔不入的剑气,激荡的真气在空中炸开。 苏小楼二指成势,一道元炁构筑的透明长剑凭空生出。 他仿佛能瞬移一般,出现在李简成的剑势圈中。 剑势圈中真气与剑气交错薄弱之处,苏小楼眨眼间刺出二十余剑。 李简成只感觉进可攻退可守的漫天飞雪如同气泡一般被师父戳破,如遭重击,口吐鲜血重重砸在水中。 艰难的爬上岸后,还心有余悸,剑法被破的一瞬间,仿佛被扯下了兵刃,任人宰割一般,他感到了恐惧。 “为师只用了与你相同灼月六玄功六层的修为,却可轻易破你之剑,可知道为什么吗?” 李简成陷入了迷茫,苦思无果后,道:“徒儿不知!” “经验算一小部分。这十年为师命你与山中老虎等猛兽搏杀,看来你并没有理解为师的用意,一味只知杀戮泄愤。虽然你天赋异禀,但修剑者当心无旁骛,你却很难做到。” 李简成闻言满脸羞愧,低头不敢言语。 “你若不能静心沉气,即便炼成两路俱灭之剑,遇到高手,也不堪一击。希望你好自为之,藏书阁内有早年为师修炼心得笔录,你可借鉴。五年后,为师再行考核,若是还这般沉溺在仇恨中懈怠,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李简成闻言心头一震,再看过去,已然没了师父的身影。 师父很少手把手的教他,更多是在关键的时候给予他指导,防止他走弯路。 这些年他进步神速,已经能在弘性叔手下走过百招。 不曾想与师父之期望相差甚远。 痛定思痛后,李简成做出了改变,他心境不稳,没法全身心投入修炼中。 所以他决定暂停修炼,到通明寺研读佛法,以求克制心中着魔一般的仇恨。 苏小楼则开始了第二阶段收集灵药,不得已又开始洗劫江南一带的富户。 短短两年,断龙山上本来被使用一空的各种药材又栽满了山间。 得到足够多的灵花、灵草后,他便着手准备炼制引气丹。 与聚气丹不同,引气丹能催化六道轮回引气诀的运转,加速汲取六道之力。 就好比聚气丹比作用葫芦瓢舀水,而这引气丹就是给你足够的力气,用桶直接装满。 炼制引气丹难度要比第一次炼制聚气丹要容易得多,因为此时苏小楼元炁充沛、神魂强大远胜当初。 棘手的是收集来的灵药太过贫瘠,与六道引气诀中描述的灵草相去甚远,炼制所需灵草数量是书中所说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上百倍。 所以单单提取灵草中的有用成份,就耗费了苏小楼大量宝贵的时间。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他对于元炁、神识的操控日渐强大。 三里之外,可在一堆白米中挑出混杂在里面的芝麻,无聊的尝试罢了。 灵药需求量实在太过于庞大,他也不得不远行,前往北境大山、外海岛屿和深海寻找罕见的灵药。 第97章 故人之后 得益于早年的游历,稀缺的灵药倒也有迹可寻。 将引气丹炼制出足够的数量,已经是五年后。 一大早,李简成就跪坐偌大禅殿前的蒲团上,等待师父苏小楼。 禅殿是五年前重新建造,连接地下室,主要是打造一个闭关场所。 主墙上是一幅苏小楼亲笔所画,丈高的断龙山全貌图。 待苏小楼从闭关室出来以后,李简成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五年之期已到,来接受苏小楼的考核。 此时龄过二十二的徒弟,比之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也差不了太多。 不似五年前那般锋芒毕露,气息内敛,呼吸规律又中气十足,如同一颗掩盖光芒的明珠。 苏小楼见此比较满意,随手从禅殿外的古衫树上隔空折了一根树枝。 “出剑吧!” “弟子得罪。” 李简成话音间拔剑飞身刺向苏小楼,不见半点真气、剑气外泄。 苏小楼持树枝迎上,碰撞的瞬间,巨大的力道传递到他手上。 苏小楼喝道一声:“好,小心为师四路四季雷雨之剑!” 这雷雨之剑,为灼月剑法第二段剑法中的基础,学会很简单,精通却非常难。 剑招对真气运行有着极高的要求。 没有激荡的剑气碰撞,只有肉眼可见的精妙剑招,不过十息时间,二人便走了二十余招。 简单试探后,苏小楼便不再进攻,而是将李简成的剑招逐一进行拆解、破解,有教导之意。 一个时辰,李简成将灼月剑法悉数使完,见此苏小楼剑法路数一变,却不再是李简成熟悉的灼月剑法。 剑法虚实结合,刁钻毒辣,比之灼月剑法更加精妙,一时拆招变成进攻,李简成被压制得连连后退。 苏小楼一招润雨无声,破了他俱灭的离剑式,树枝拍在他手腕上,长剑失去控制,蜂鸣着插入一旁的柱子中。 树枝回转直抵他的喉咙,李简成被逼得只好停下动作,一脸震惊与失落。 苏小楼并未言语,而是收了树枝,隔空拔下长剑,喝道:“莫要分心,看为师出剑!” 然后苏小楼身形缓慢演示剑法,一点点的加快速度,最后快到了只剩下虚影。 李简成拼命集中精力观察师父的剑招和真气运行的路线。 不过最后,他产生了极大的疑惑,此剑法虽然不似灼月剑法,但是又有其的影子。 比如漫天飞雪中最为精妙的化雨为冰,应该在两息间刺出二十一剑,攻敌面门。 而师父所使则是面门佯攻,剑势回转。直取人之后背,其中变换难度不言而喻。 半炷香过后,苏小楼收了长剑,问道:“记住多少?” “徒儿未记住一招一式。”李简成忐忑如实说着,并继续问出了心中疑问:“徒儿拼命的想记住,但原有的灼月剑法却打乱了我的记忆,到最后反而不知该如何去使这剑法,但是对灼月剑法的五段剑法中的部分剑招有了新的感悟。” 说着还不安看向了苏小楼脸色。 谁知苏小楼却出乎预料的满意点点头,将长剑递给还给他,负手走出禅殿:“记不住是对的,当年师父传我灼月剑法剑谱,只是简单的教了我一些关键之处,曾言:悟道子祖师爷创造的灼月剑法高深莫测,五段剑法不过是其基石,千人千面,不拘泥于剑谱限制,才能掌握其真正的奥义,破天下之剑,达到万物为剑的地步。跟随自己的本心走,才是灼月剑法真正核心的精髓。” 李简成拿着那柄长剑,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似乎抓住了心中迷雾中的亮点,化作一道残影,手中长剑包裹着爆裂的真气,一剑刺入院中的巨石中,直至剑柄。 再想拔出长剑,已是纹丝不动。 ...... 苏小楼下了断龙山,往印天城而去。 弘性在印天城采买物资时,遭人偷袭重伤,通明寺高手尽出,在印天城南五十余里的上饶县抓住偷袭之人。 因为是两名女子,所以关在了印天府衙大牢,弘悟遣人来告知其中一名女子声称识得他。 已经有些时日了,他在专心炼丹,所以也就未理睬。 直至今日才得空闲,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识得他。 因为两女子识得自家祖师,通明寺一直派了四个武僧在府衙牢狱中看守两名女子。 所以见到两名女子时,倒也完好,被好吃好喝招待着。 见到苏小楼,四名武僧赶紧行礼道:“参见师祖!” 苏小楼示意四人先出去。 两名女子应该十六七岁的模样,听见四个中年和尚叫这眼前俊俏像假的一般少年郎为祖师,也是暗暗称奇。 确定自己记忆中无两人痕迹,便欲转身离去。 两名女子也是心思敏捷之人,虽然通明寺的和尚不会杀了自己,但是移交给官府,凭二人美貌,下场有多惨,自是知道。 其中一女子当即着急道:“你就是那苏小楼?” 闻言,苏小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坐在牢头的值更木桌旁,淡淡道:“如何认得我?” 此刻他大概也有了些猜测,莫非是哪个故人的后代? 说话旁边那女子却摇摇头道:“姐姐,他怎么会是,要是他是,如今也百岁了。瞧他不过十六七......” 另外那名女子却恶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她只得悻悻闭了嘴。 若他不是,二人哪里还有活路,哪怕他不是,也要强行扯上关系,姐妹二人方有一线生机。 忽然苏小楼瞥见了那美美女子脖子上挂着外露的玉佩,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叹息。 摆摆手打断了女子正欲胡编乱造,心神一动,牢房栅栏锁砰的一声炸响断开。 两姐妹吓了一跳,如此神通,让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想被官府流放边疆,就跟着。” 此时苏小楼已经走过了牢房转角。 二女惊疑不定,对视一眼后,慌忙抓起桌上的行囊追了上去。 不管如何,先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再说。 出了府衙牢狱,苏小楼将二女带到裁缝店。 二女眼睛沽溜溜转,正在打逃跑的主意,只是跟在后面的那四名武僧太厉害,也不敢立刻逃开。 苏小楼却仿若未见,跟制衣店掌柜说了几句后,朝二女道:“想活命,就不要乱跑。如今朝廷正在全力绞杀圣火教,先去通明寺暂住两年,两年期间不得下山。” 闻言,二女像见鬼一般看着他。 见苏小楼已经走了出去,其中妹妹鼓起勇气,大胆问道:“你真是徐奶奶临死前,都还牵挂着的苏爷爷?” 顷刻间,苏小楼的心脏好似被什么刺中一般,疼到大脑都空白起来。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并未回答她,飘然离去。 这么多年了,本以为能忘记她的。 ...... 如今到处都有人追杀姐妹二人,能入通明寺避风头,真是求之不得。 毕竟通明寺与皇室关系密切,哪里有人敢造次。 重伤弘性本是姐妹无心之举,二人看中了弘性大和尚的直诚,借着赔罪的借口,每日为还卧床不起养伤的弘性端药倒水。 一来二去也就和他熟络起来,只是无论二人如何打听苏小楼的消息,弘性均是讳莫如深,半点不会提及。 第98章 下山复仇 夜深人静,苏小楼在断龙湖边的巨石上打坐,吐纳月之精华。 忽然他睁开眼,看着湖水若有所思道:“已经决定好了?” 原来一旁巨石阴影下,李简成背负着行囊跪在一旁。 “徒儿决定好了。” 他声音中含着坚定。 “决定好了就好,最好能活着回来。这断龙山,些是太过冷清。” 闻言李简成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酸楚,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在他心里,师父早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那就赶紧下山吧。这些丹药收好,关键时候能保命。勿要轻示于人,更勿胡乱赠送。” 三个白色玉瓶和一叠银票凭空出现在他跟前。 李简成本来担心师父不让自己下山,捏着银票和丹药,心中生出许多暖意来。 从见到师父第一眼,师父就很冷漠。拜入他门下后,冷漠不变中又多了苛刻的严厉。 有时候他在想,师父收自己做徒弟,不过是因为门规第四条:不得断绝传承。 如今看来,师父总归是关心自己的。 李简成心道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苦练十余载,不敢懈怠半分,就是为了报的大仇。待徒儿手刃仇家,侥幸不死,再来侍奉您老人家。 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后,踏过断龙湖的水面,消失在黑夜里。 这偌大的断龙山,又归于一人。 弘性按照惯例,月末往道观来打扫卫生、整理菜园和药田。 那两少女硬缠着他,也跟上了断龙山。弘性怕师叔祖生气,只让二人在湖边等候,并不让进入道观中。 姐妹俩本想偷偷潜入道观寻找苏小楼,却被弘性发现后严厉的训斥了一通。 见这老实的大和尚动了真怒,姐妹俩也不敢再胡来,只得在湖边瞎逛起来。 沿着湖边漫步,宛若仙境的断龙山让姐妹二人流连忘返。 忽见延伸至湖中巨石上有一凉亭,便朝凉亭走去。 走近了些,才发现凉亭里坐着一个人,距离太远也看不得太清是谁。 并不敢贸然打扰,只在远处花丛后偷瞄起来。 “鬼鬼祟祟干什么,过来,有事问你们!” 姐妹俩吓了一跳,妹妹惊慌四处张望,却无人影。 正在惊惧中,耳边又传来那声音:“不用看了,你们前方之人。” 终是分辨出了苏小楼的声音,本欲寻他的姐妹俩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因为如此距离的传音,必定是江湖最顶尖的高手,若是要为难她二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走近了之后,姐妹俩才看清确实是苏小楼,正在石桌上独自一人下着围棋。 两人站在一边不敢言语,只是用眼神在交流着什么。 “你们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二人一跳。 慌乱中姐姐慌忙道:“我叫徐燕儿,这是我妹妹徐书菁。” 苏小楼点点头,又问道:“这玉佩从何而来?” 妹妹徐书菁见苏小楼手上的玉佩,慌忙拉出脖子上系着玉佩的红绳,那玉佩确实不在了。 惊得睁大嘴巴,因为刚才从花丛走出来,担心玉佩发出撞击声,所以特意塞进衣服里。 竟然诡异出现在这人手中,如何不惊。 不知真相的徐燕儿责怪的看了一眼妹妹丢三落四后,如实回答道:“这是徐奶奶临终前送给我妹妹的?” “徐奶奶?” “她是我爷爷的姐姐。” 听到这解释,苏小楼恍然,沉默了一会,将玉佩还给徐书菁。 “她叫你们来寻我的?” 徐燕儿摇摇头道:“不是,那日我们被一群蒙面人追杀,听弘性大叔报苏小楼的名字收购药材。打斗过程中,弘性大叔救了我们俩,妹妹误以为他要抓我们,所以不小心重伤了弘性大叔。我们逃走后,被通明寺的武僧捉住,送到官府要发配崖州,我惧怕之下,才口不择言说认识苏小楼。” “她给你们说过我?” 徐燕儿一脸古怪,一旁的徐书菁也一副难道真是的表情。 “徐奶奶临终前给我和菁儿说了,我们问了她许多年为何终身未嫁的原因,并讲了当年全部的故事。” “终身未嫁……”苏小楼叹息,“我也终身未娶。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直教人生死相许。” 徐书菁见此,再次忍不住问道:“您真是徐奶奶口中的苏爷爷?” “怎么?不像?” 苏小楼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他算起来已经是百岁的老头子,可您才十七八岁,你休要我骗们!” 见自家妹妹语有不敬,徐燕儿大急,瞪了一眼徐书菁,赶紧行礼道:“我妹妹不懂事,言语不敬,前辈恕罪,恕罪!” “无事,我确是你们口中的苏爷爷,既然都叫了一声爷爷,我就送你们一份余生富贵吧,也不枉我与挽歌相识、相知一场。” “您……您真是苏爷爷?”徐燕儿确实被震惊到了。 苏小楼没再理会她,而是自顾道:“皇帝对圣火教恨之入骨,定会斩尽杀绝,没有你徐奶奶的庇护,你们终难逃一死。” 徐挽歌是宣武皇帝亲妹妹韩国公主之女,这也是她当年在文南岛之事后逃过一劫的原因。 韩国公主在夏景帝、盛武帝心中有着特殊地位,这也是徐挽歌虽为圣火教圣女却无人敢动的根本原因。 而且盛武帝继位后,不顾皇族宗室的激烈反对,赐予了徐挽歌韩国郡主的地位。 这是苏然给他关于文南岛之事卷宗,阅读后知晓的事。 说到追杀,姐妹俩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自从徐奶奶去世后,许许多多人都想杀了她们,如同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凭借着几分运气活到现在。 苏小楼站起身,从袖口中拿出两封信件,递给姐妹二人后,凭空消失在这凉亭中。 只留下他的声音:“过了冬至,就出发前往京城,持这封信件去找当朝内阁大臣、吏部尚书苏林,他会帮你们处理好一切。” 姐妹俩拿着信封面面相觑,心中却是不肯相信。 但返回通明寺没几天,大批锦衣卫就到访了,说是缉拿要犯。 通明寺也配合,只是托词皇太后年冬要在通明寺礼佛,若要搜查应先禀报皇帝,以免乱了佛气。 锦衣卫无奈,只得派驻大量人员在通明寺周围,监视寺庙一举一动。锦衣卫很明显是来缉拿徐燕儿和徐书菁姐妹二人。 但二人又与自家师书祖相识,交出去是不可能的,为此住持弘悟大和尚愁坏了,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有了主意,便吩咐弘性去给姐妹俩说了此事,叮嘱她们不要乱跑,冬至皇太后礼佛,可混在仪架中逃出寺庙。 所以姐妹俩听到寺院变故和安排之后,均是震惊不已,那少年苏爷爷能未卜先知吗? 慌忙去找那两封不知被丢到哪的保命信封。 …… 第99章 求医问药 第二年春,京城内阁大臣苏林夜晚刚下朝回府,管家就送来两封书信,说是有两个女子持信拜访。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自家这管家也是精明人,定是那两女子看着不凡,才会将书信递过来。 苏林随即打开了信封,随后面露惊愕,心中震惊之下打翻了茶水。 在书房候着的管家听到了动静,赶紧进了屋。 却见一向镇定自若的老爷慌忙穿着鞋,口中还急忙吩咐道:“快去将那两女子请到议事堂。” 管家正欲帮自家老爷穿鞋。 “不用了,我自己来,快去。”苏林打断了管家,催促道。 “是,老爷。” …… 忐忑不安的徐燕儿和徐书菁被带到了苏府议事堂,陪同一起的还有风度翩翩的苏烈。 见苏林坐在首位,低头沉思喝着茶。 “两位妹妹,这便是家父!”苏烈走到父亲身边介绍道。 姐妹俩对视一眼,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权倾朝野的吏部天官,当即跪拜齐声道:“小女子徐燕儿(徐书菁)拜见苏大人!” 苏林面露慈祥,完全没了平时的严肃,微笑道:“无需多礼,请坐!” 一旁的苏烈对父亲的态度,也颇感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姐妹俩警惕心很重,见苏林如此,反而心中多了许多担忧。 但苏林是何等人物,哪里会看不出两个小姑娘心中所想。 当即笑道:“按辈分来说,你们应称我一声苏叔叔。圣火教之事,本不应牵扯后辈,此事我会向圣上讨一份赦免,所以勿需担心。” 闻言,姐妹俩心中担忧稍落。 苏烈见此,笑道:“父亲与圣上关系有些特别,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让父亲开口求圣上。” 听苏烈如此说,姐妹俩心中疑虑去了大半,当即再次章苏林跪谢。 苏林转头吩咐管家备好房间后,一脸严肃对着姐妹二人道:“记住,以后切勿掺和圣火教之事,万不可跟人提起丝毫,就当忘了这回事。” “小女子谨遵苏大人之命!” “称苏大人见外了些,以后就叫我苏叔叔吧。” 虽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还是默认了苏林的说法。 苏林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还有一事须问你们,给你们信封之人在何处?” “通明寺。”徐燕儿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苏林点点头,对着自家儿子苏烈说:“你安排你这两位妹妹下去好生歇息,莫要怠慢!” “是,父亲!” 苏烈应了之后,热情招呼起姐妹俩道:“两位妹妹请跟我来。” …… 见到几人离去后,苏林吩咐管家安排马车,连夜进宫觐见皇帝。 去往皇宫的路上,苏林闭目沉思,久远的记忆涌了出来。 都说木南苏家无女儿,确实三代人无一女性后代。 不过苏林知道,父亲苏然曾有一女名苏攸宁,从小体弱多病,最后实在是没法医治后,只好按照算命术士的意思,将不过五岁的苏攸宁交给了金陵水月庵的师太抚养。 并彻底断了联系。 也真如那算命术士说的那般,送到尼姑庵后的苏攸宁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长大后的苏攸宁虽还是体弱,但娇柔美丽,蕙质兰心,加上水月庵的师太并没有将她当成尼姑来养,只言她红尘未断,所以她还成了金陵有名的女才人。 阴差阳错与当今皇帝,当年的三皇子相识。 三皇子取得帝位后,将她迎娶入宫,封为宁贵妃,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宁贵妃体弱,多年来只产下一女,名姜南子,是为当今皇帝最疼爱的十六公主。 而这十六公主过完六岁的周岁宴后,就得了怪病,昏迷不醒。 天下名医均束手无策,为此皇帝还杀了好些人,还是宁贵妃极力阻止才避免太医院血流成河。 如今三月而过,如果再无医治办法,恐难活过月末。 苏林脑中浮现,父亲苏然离世前的场景。 他始终放心不下的女儿苏攸宁,多是心怀愧疚,再三嘱咐包括他在内的几兄弟: 攸宁性弱,淡泊名利,后宫中权利斗争惨烈,万不可让她在宫中受了委屈,平时多多帮衬…… 所以每每想到此事,苏林就头疼不已,不说这十六公主是自己亲侄女,他更担心自家那体弱的妹妹熬不过丧女之痛,有愧父亲临终所托。 虽然他也在满世界派人寻访名医,可是一次次束手无策之后,他都生出了绝望。 刚才拿到那两封信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可没忘记自家那神秘的二叔。 他也不是没想过寻找二叔治疗侄女,毕竟六七十岁的人,竟然如同那十六七岁的少年,定是修道有成者。 只是天下之大,杳无音讯,不得不作罢。 如今有了消息,心中也希望是自己这侄女命不该绝。 深夜,午门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庞大的车队疾驰出城而去。 整整两个甲子,国家无战事,午门夜不取锁的传统被打破,引得京城中议论纷纷。 十日之后,弘悟看着皇家如此大的仗势和奄奄一息的十六公主,差点愁得哭了出来。 只得寻来弟弟弘性商量,毕竟皇帝都下了圣旨。 只是师叔祖平时深居简出,这京城是何人知晓师叔祖有如此能力。 想去想来,也只能想到前些时日刚离去的徐燕儿姐妹俩,颇为后悔将她们放走。 只是事已至此,自怨无用。 弘性远比其他人了解苏小楼,他知道自己那师叔祖肯定不会救,皇权是没办法压他的,搞不好血流成河。 师叔祖那通天的手段,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所以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急的左右踱步。 跟随一起来的苏烈,见通明寺住持进了内禅房商量,许久都没有个结果,心里思虑起来。 按理说,自己那二爷爷肯定不会对自家人见死不救,而京中那两位妹妹说三月前见过二爷爷。 所以,二爷爷绝对不会是外出云游,思至此也想通了缘由。 待通明寺两位高僧出来后,他便主动道:“二位大师心有顾忌,苏烈理解。只是这十六公主与那前辈有些渊源,劳烦两位大师代为禀报一声,若是那位前辈不愿意医治,朝廷也不会为难通明寺。” 这倒也不是场面话,毕竟皇太后是通明寺的后台,如果不谋反,还真拿通明寺没办法。 闻言,弘悟迟疑了,说什么渊源,肯定是托词罢了。 只是想让师祖知道是皇家之事,可你们哪里知道,这些对于师祖毫无意义。 弘悟心中苦笑不已,又不敢言明,只得看向自家师弟。 而弘性听了却信以为真,双手合十道:“施主,可否说清这十六公主与师叔祖有何渊源,我也好如实禀报。” 听到师弟如此说,弘悟差点急的哭出来,这一根筋的脑袋怎么能明说他是师叔祖,这样说如果师叔祖不救,那不变成通明寺对十六公主见死不救吗? 弘悟真想爆起垂一顿自己这傻弟弟,真想玩全寺消消乐吗? 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万不能让他再接触到京中达官贵人,不然突遭横祸自己还蒙在鼓里。 闻言苏烈心中一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住持大和尚。 弘悟被苏烈看得心里发毛,只得老僧入定之态。 苏烈当即对弘性道:“大师,这涉及皇家隐秘,我不便明说。请将这封信交于贵寺祖师即可!” “阿弥陀佛,应该的。施主稍坐,弘性这就去禀报师叔祖!” …… 第100章 山中南子 苏小楼拿到苏林亲笔书信也是一愣,心有感叹,割不断的血脉如同藕断丝连一般,冥冥之中似乎自有联系。 随即苏小楼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通明寺文殊大殿中时,吓得众人齐齐退了一步。 弘悟见此不等众人反应,将闲杂人赶了出去。 只剩司礼监大太监、庭尉司校尉、苏烈三人。 苏烈再次见到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二爷爷,面露惊喜,当即跪拜道:“孙儿见过二爷爷!” 如此,令那老太监和庭尉校尉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白衣,好似不食烟火的仙人一般,那俊美到极致的容貌令二人也不禁微微失神。 更诡异的是堂堂御林军统领、九门提督的苏烈,叫他爷爷! 苏小楼朝苏烈笑了笑,目光扫过那二人,顿时老太监和庭尉校尉顿时昏死过去,并用神识抹去二人刚才的记忆。 如此,苏小楼忽然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次过后还是该去解决一下。 “起来罢,不用多礼。许多年未见,都长这么大了,挺好。” 说着,一道淡淡的光芒包裹着躺在佛莲上奄奄一息的十六公主,一起消失在这大殿中。 等反应过来的苏烈再想说什么时,已然来不及。 只听空旷的大殿传来苏小楼之声:“她叫何名字?” “姜南子!” 而后,却再无动静,留下苏烈和弘悟一脸懵。 两个时辰后,从断龙山赶回来的弘性对苏烈说:“师叔祖说了,人还有救,就是不能离开印天山。每年六月初六和腊月初六可来寺中探望,十五年之后再来接走。” 闻言的苏烈傻眼了,这回去如何交差呢? 一时间也愁上眉梢。 不过对于此,苏林似乎早有预料,不知是如何跟皇帝和宁贵妃说的,二人竟然同意了。 …… 印天道观。 山中走一人,又来一人,老天也不忍自己孤单吗? 只是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女孩,又觉棘手,自己哪里会照顾小孩子? 思虑至此,忽然想到一人。 用元炁护住姜南子的心脉后,便下山而去。 晚归时带回了一个哑巴中年妇女,还穿着囚服。 他去劫了狱,此妇人本是印天城外一农妇,其子在印天城书院求学,因看不惯城中张家少爷欺虐街头卖艺父女,被张家少爷指使恶奴殴打致死。 张家用钱买通了官府,张家少爷遂被无罪放了出来,后因妇人丈夫不服再次状告张家,那张家少爷又命人打死了此妇人的丈夫。 此妇人万念俱灰下,冤屈无处可伸,手持镰刀,将那张家少爷砍死后,到官府自首。 官府判的斩立决,只是刑部核实批文还未送到,所以还未行刑。 苏小楼到印天城收取药材时无意听旁人说起,觉得这妇人可怜之余,倒也是个有血性之人。 只是可惜官府担心刑部核刑官来核实时她乱说,用刑割去了她的舌头。 用来照顾这小丫头倒也合适,毕竟都说这妇人善良敦厚。 解决好照顾小丫头的人,他得好好思虑如何救治姜南子的病。 小丫头脉象微弱杂乱,手脚些微肿胀,肺脏有积血,并且血管血液循环时强时弱。 这是胸痹之症,就是心脏病。 心脏缺陷可就比较棘手,用元炁暂时修复心脏缺陷部分倒也不难,只是如何根治才是大问题。 一时间,苏小楼也陷入困境中。 将六道引气诀又仔细研读一遍后,对于六道引气诀第十二层有很长一段描述,似功法非功法。 大意是引气圆满,无生有,有生简,简生复,以此往生,气聚成海,铸道基,血肉重生。 这血肉重生之法似乎要等六道引气诀大圆满后,进行某种蜕变所用。 苦思斟酌口诀和图绘后,干脆盘腿尝试修炼,元炁经过复杂的交汇、重叠后,变成了一股特殊的力量。 感觉行得通的苏小楼当即在山中抓了一头灰狼,在灰狼心脏上割下了一小块,在灰狼尚未断气前,用这股特殊的力量尝试重构心脏缺失部分。 一天一夜后,苏小楼一脸郁闷的站起身,灰狼也死掉发硬。 这方法虽然行得通,但是需要的元炁量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补齐灰狼心脏指甲盖大小区域,就掏空了他体内元炁,连同炼制的引气丹也吃了大半。 重铸器官所需的元炁并不多,元炁的作用更像器官所需成份的提取工具,从天地之间收拢相应的物质进行复制。 耗费元炁的是重铸之后,让它具备原来的功能,这就涉及到六道引气诀中的万物之理,也就是某种规则,这东西玄奥到了极点,对于元炁的消耗也是个无底洞。 看看断龙山上满山遍野的灵花灵草,估计零头都不够。 那小丫头心脏损坏不止一点半点,所需的元炁是个庞大的数字。 这只能边走边看,如今只有先搞清心脏的构造后,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工作。 苏小楼通过神识的扫描、跟踪功能,很快将小丫头心脏,用鹅毛笔在一张半丈长宽的纸上,放大九十余倍精细画出。 然后通过对比自己的心脏,并用阻断结构的方式标注出小丫头心脏病变及缺陷的位置。 虽然折磨自己心脏的过程让苏小楼很痛苦,但结果很有效。 整整用了半年,他才将整个心脏有问题的区域和功能绘制完整。 这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心脏,能活到六岁简直就是奇迹。 由于怕运动给她心脏带来负荷,所以半年,苏小楼一直让她沉睡,并用药浴强化她的身体。 服用六道引气诀中一种用于排出凡气的丹药和辟谷丹。 如今找到了问题,便很快规划出修复这颗心脏的方案。 首先第一步便是重铸心脏病变的膜瓣,使之能承受正常运动所带来的输血压力。 因为膜瓣只是病变,并不用切除重构,所以……嗯,这两百瓶,两千颗引气丹应该能完成修复。 这是自己多年来的压箱底存货,心疼到不至于,如此使用反而能促进六道引气诀的快速精进。 偌大的禅殿,那妇人王英将小丫头梳洗后,换了身束身衣放在禅榻上,眼中还流露出母爱之色。 半年的悉心照料,让遭逢剧变的她,对这小丫头产生了感情。 人之本性罢了。 苏小楼示意她出去,她不舍看了一眼小丫头后才行礼退出了禅殿,并顺手关上了禅殿大门。 隔丈远,苏小楼盘膝入定,慢慢漂浮起来,从额头涌出一道柔洁的光芒包裹住小丫头。 她也从禅榻上漂浮而起,慢慢竖立,脸上还挂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这是苏小楼干预了她的梦境,避免梦境中出现梦魇,加重心脏负荷。 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六道引气诀中对于神魂描述口诀的尝试,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只要自己神魂足够强大,用作攻击也不是不可能。 在梦境里他勾勒了游乐场,童话乐园,还有自己,照顾她的王英。 梦中勾勒自己与王英,避免苏醒后怕生受到惊吓,小孩子焉能分清梦里和现实。 确定无异常后,苏小楼就开始了漫长复杂的心脏心膜修复。 玄奥的符号环绕,淡淡的流光甚至溢出了禅殿。 …… 第101章 储物蓝瓶 修复小丫头心脏完成后,已经是五天后。 疲惫不堪的苏小楼推开禅殿大门,闭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 王英兴是一直守在门口,见苏小楼出来,脸上欣喜同时,口不能言,一脸期冀看着他。 “小丫头三个时辰就会醒来,通明寺的大和尚送来了一些鸡蛋,半个月内莫要给她喂食杂粮,做鸡蛋羹给她吃。水不能喝凉水,烧开后温水服用。” 见王英认真听记,有些吃力,苏小楼放慢语速,让她缓了一下。 接着道:“我有事要外出几日。若遇要紧事,敲击那院中大钟,我自会知晓。” 王英点点头,又做了两个手势,大意是能不能给小丫头吃些鹿肉、鸡肉和如何用药。 “不能吃。每日用药与以前一样,不变。” 王英心里默念了几道,认真记下,再看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随即赶紧入了禅殿,打了热水,仔细替小丫头擦拭身体,换了衣裳。 …… 当初洗劫江南富户所得银票也花得差不多。 因为他多次大规模的洗劫银钱活动,吸取经验教训之后,许多富户将银钱等贵重之物分散存放,而且存放之地更加隐蔽。 一时让苏小楼短时间也凑不出太多的银子,毕竟毫无节制洗劫无恶富户有伤气运。 所以他便将目光放在了沿海无恶不作的海盗及占岛为王的帮派身上。 一时间沿海哀嚎一片,短短两个月,他就抢掠了等值一千两百万两白银的银锭、黄金、珠宝玉器以及古董字画。 海船装了整整六大船。 一方面用来支付十数个郡府灵草培植费用,另一方面支付天南地北采药人的费用。 数十年来,灵药种植、采集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络,就如本次洗劫海岛,有专门的船队来装财宝。 苏小楼把自己藏在最深处,得到不计其数的灵花灵草的同时,代价就是每年维持这张利益网运转,令人咋舌的银钱。 至于这些银钱花的合不合理,值不值得,不在他考虑范围。 七月中旬,印天山上有些闷热,宁贵妃已经焦急在通明寺内等了一月有余。 弘性和王英将姜南子带出来后,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当真是劫后余生之态。 王英却是不愿意了,着急咿呀咿呀向弘性比划着什么。 弘性见此,立刻准备上前,赶来的弘悟赶紧拦住他,得罪宁贵妃,可是要掉脑袋。 问清缘由后,弘悟这才上前面带微笑道:“弘悟大和尚参见贵妃娘娘!” 闻言苏攸宁才收起哭态,优雅掩面擦去泪痕后,才回道:“大师不用多礼!” “小公主患的是胸痹之症,我家师祖虽施以神通手段,但想痊愈,还需数年。此病不能极哀极乐,需保持内心平静,不然有返病之险。” 听得此言,宁贵妃大惊失色,当即收了那爆发的情绪,换了副笑脸,与自家女儿说起些趣事。 弘悟大和尚见此,心道不愧为六宫贵妃之首,这情绪控场之力,强到令人咋舌。 短暂相聚之后,王英说什么都要带姜南子回道观,因为药浴时间到了。 宁贵妃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办法,为了女儿的病,她也只好忍痛分离。 苏小楼回到印天道观之后,开始了潜心炼丹,暂时还没有为姜南子继续修复心脏的打算。 等待炼制引气丹的数量足够以后,他需要闭关突破六道引气诀第十一层中境。 他研究了很久当时一起从前任观主墓地取出的那三瓶丹药。 丹药拇指大小,蕴绕着淡淡的黄光,丹纹走向极其的复杂,他还看不懂。 用神识扫去,里面蕴含的元炁庞大到恐怖的地步。 他不敢吞噬,若是没有合适的办法炼化,恐怕会爆体而亡,所以端倪了丹药一会,只得又放了回去。 其中那蓝的玉瓶,里面并无丹药,无意间发现其能储存物品,但是只能放进去,怎么取出来还在尝试。 这应该就是所谓乾坤法器,用元炁包裹物品,然后神魂连接玉瓶,建立联系之后,便可将物体放进去。 但想取出来,好似瓶子有什么限制一般,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没能成功。 若是能正常装取,将大大方便自己的日常行事。 所以对于小蓝瓶的尝试还得继续。 兴许只有步入六道引气诀第十二层后,他隐约觉得可以解开其隐藏的功法,或许就能搞定这小瓶子。 因为多年对六道引气诀的研究、修炼,他总感觉许多地方有内容缺失,这缺失并不是人为的,而是功法结构如此,只是未到达相应的境界,看不到。 所以每次突破,他都能在脑海里看到一些模糊的东西,虽然看不清,但似乎又隐隐抓住了什么。 正在思虑时,从湖边一蹦一跳的姜南子手里拿着一束美丽的花,头上还戴着王英给她编织的花冠。 老远就开心的喊道:“师祖,师祖,花……” 六岁孩童的纯真声,让他微微一怔,落下了手中白子。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爷爷,但血缘辈分又在那去了,所以师祖听起来还能接受。 小丫头一个箭步跳到他怀里。 梦境里将自己的戏份整的太多了,导致这小丫头有些黏自己。 不过,他喜欢这感觉,内心会莫名多了几丝温暖。 苏小楼溺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小丫头将花朵插了两支在他的头发上,捏起小小的拳头傲娇回答道:“早上就做好了,南子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那师祖就要考教一下你。” “好呀,今天我要打败师祖。” 小丫头说完跳出了苏小楼怀中,想爬到棋桌对面的凳子上,奈何身高不够。 一旁的王英心疼的将她抱了上去。 道观旁,古树下,一风华绝代的男子与一孩童对弈,只是这幼童爱耍赖! 山间还有那理直气壮的孩童反悔声音。 …… 在闭关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做,也具备了成熟的条件。 抹去自己在世人间的存在。 对于六道引气诀的修炼逐步深入,他渐渐感到了因果之论对于命数气运的影响。 入世过深,对于修炼极为不利。 就像姜南子这意外的小丫头一般,肯定会耽误他数年时间。 但他又不得不救。 血脉同源,他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而且有个人的陪伴,于六道之力负面的炼化也会有一定帮助。 特别是对于伽罗六道静心诀第三部分理论框架的构建,注入新的感悟。 通过对小丫头梦境的尝试,他已经能控制抹去人之记忆而不损伤大脑的地步。 此次下山,便是要去清理许多自己存在的痕迹。 首先就是京城徐燕儿和徐书菁姐妹,苏家之人,还有当今的皇帝、宁贵妃。 苏家已经权盛三代,没有长盛不衰的世家,已经快要到了月满则亏的节骨眼上。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给苏家后代带来更沉重的灾难,忘记自己才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长生是帝皇未曾变过的渴望。 …… 于是,他便从京城开始,辗转大夏各地,抹除了关于自己的所有痕迹。 做完此事,已经是三个月后。 第102章 突发惊变 苏小楼做完这些事,已经是三个月后。 回到断龙山,安排好道观之事后,就着手闭关。 只是意外来的那么突然,他病了,病的很重。 一股如同死水的气息涌入他体内丹田,然后慢慢扩散至全身,元炁都奈何它不得。 并且很迅速,迅速到苏小楼都来不及去阻止。 苏小楼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衰老在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这让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慌,慌乱中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半点好转。 不过短短三月,虚弱退化到百岁老人的地步,连走路都显得吃力。 虽然容貌未变,但却像被抽掉了精气神,如同一棵少年而亡的枯枝。 突遭如此变故,心里如何能接受得了。 开始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连上山照顾他的弘性,还有王英都经常被他责骂。 但姜南子就好像他的镇定剂一般,不知为何,不论他再如何的烦闷、暴躁,也对她生不出一点脾气。 时间长了之后,苏小楼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虽极度不甘,但也不得不接受这结果。 有种上一刻拥有全世界,下一刻一无所有的巨大落差感。 修炼几乎也陷入了停滞,每日在道观前的老树下,一坐就是一天,不知在想什么。 体内那股死水一般的力量已经充斥他的全身,除了元炁的泉源灵根,还保留着最后一片净土。 但是元炁就好似被冻住了,变成了冰一般,失去了本身的灵性。 他自已经尝试了,所能尝试的办法,都毫无作用。 腊月初六这天,苏小楼唤来弘性和弘悟,让宁贵妃带走姜南子。 这决定他考虑很久,自己这模样能活多久可能都不知道,也无力继续为小丫头医治。 只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他也只得编了个谎言,说姜南子痊愈,让她回京与父母度过这最后一两年。 这是她本该拥有的。 也幸好自己提前抹除了皇帝和宁贵妃与此相关的记忆,不然通明寺就要遭殃了。 送走姜南子和弘悟兄弟后,怅然的苏小楼艰难的向断龙山最高峰爬去,他想最后看一次,这美丽的风景。 平时提息而至的山顶,此时却像要了命一般,每爬几道石梯,都要停下来大口喘息。 山顶,似乎遥不可及。 不过他的毅力远超常人,连跪带爬,终于是到了半夜,达到了山顶。 此时他颇为狼狈,头发凌乱,衣服残破,鼻青脸肿,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在悬崖边,仰天倒了下去,看着满天繁星,一阵眩晕后,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人生之变故,突如其来,真让人措手不及,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他做了一个梦,从木南镇开始,再到大哥苏然带自己打猎,老瘸子师父教自己剑法,杏儿的英容笑貌……最后文南岛上那痛苦的一幕,让他仰天痛苦大喊。 极度的悲愤好似冲破了重重迷雾,看到了刺眼的阳光,冰冷中也有了温暖。 觉得似乎有雨点砸到脸上,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艰难的睁开眼。 模糊慢慢清晰,却是哭得伤心不已的姜南子。 见此,他很心疼,想安慰她。 喉咙却干燥得像冒火一般,说不出话来。 见此一旁一脸担忧的弘性心落了不少,赶紧递过来水壶。 在弘性的搀扶下,背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这才勉强笑着嘶哑道:“哭什么,师祖只是累了,睡一觉。”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可南子怎么叫师祖,师祖都不醒,南子好担心。担心师祖睡去了,像外婆一样,永远都醒不过来。” 说着又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一时间让他也手足无措。 只得拍拍她的后背,待她哭够了,认真对她说:“师祖向你保证,不会睡了不醒,好不好?” “那您要保证,我们拉钩,一百年不变!” 她伸出她那稚嫩的小手。 苏小楼却是一愣,郑重点点头,也伸出了手指。 …… 姜南子没有走,聪慧异常的她无意听到了苏小楼的安排,并在下山途中说服了弘性。 说到底,六个月的梦境和大半年的相处,她对苏小楼生出了亲情,而且她不想回到皇宫那深宫大院中。 小丫头回归似乎让他重拾了一些信心。 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敲的粉碎。 再次尝试了数月,也毫无进展。 这将苏小楼逼得绝望,他不想死,他还没有看尽这世界繁花。 他不想像师祖、师父们那般,不甘而去。 但是,门派的魔咒如今似乎到他这了,真是天意不可违。 有时候,看开就是这么一瞬间。 他身体每日愈下,已经到了坐轮椅的地步,服用大量的灵草也无济于事。 有感时日无多。 体内的元炁,被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全部压缩到灵根,也让他备受火烧般炙痛的煎熬。 他运转不了六道引气诀,同样他也停止不了六道引气诀汲取六道之力。 六道引气诀汲取六道之力并不依赖于元炁、身体,而是某种玄奥的连接。 所以体内灵根处那片不大的区域,元炁浓度已经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犹如铜墙铁壁,生生将元炁困在里面,而且还有继续向内缓慢压缩的趋势。 苏小楼都怕哪一天灵根突然爆炸,将这断龙山夷为平地,他可深知这元炁所含的威能。 那日在山顶梦境中,无尽的痛苦冲破了灵台,似乎能通过某种他还无法理解的方式沟通灵根处的元炁,而调动而出。 所以此刻他指尖正在燃烧着一团淡蓝色的火焰。 但也就仅此而已,对于自身没有半点帮助。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若是将这弱小的元炁输入小丫头体内,淬炼她的心脏和其他内脏,哪怕是心脏功能不全,辅以灵药,多活几年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每日教授她课程后,又花两个时辰用元炁淬炼她的肉体。 …… 有小丫头的陪伴,这生命黄昏光景,似乎也不是那般凄惨。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已经将灵根处压缩得只剩不足十丈空间,想象中的爆体而亡并未发生。 为此每感要生问题前,他都借口出去走走,叫弘性带他到很远的鸡冠山去,避免元炁炸体波及断龙山。 只是这元炁浓度达到了临界值后,竟然化成了液体,慢慢的变成一潭深不见底,透明翻滚的源泉。 这让苏小楼更加无法理解,只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也无精力去研究个所以然。 第103章 吞服丹药 又是一年寒冬时。 整个断龙山被白雪覆盖,只剩高大杉树露出的黑点,如同一幅意境的水墨画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的苏小楼,已经手脚失去了活动能力。 每日清晨弘性都会用轮椅推他出去湖边走走。 王英知道苏小楼每天都会去湖边,所以早早的就起来铲雪,将往湖边的小道清理出来。 姜南子先去看了师祖一眼,然后也一同陪着王英铲雪。 一年多的元炁淬体后,姜南子身体也开始健康起来,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没了以前那病殃殃的模样,仿若春天的花草,生机勃勃。 所以从禅殿推出苏小楼后,弘性看了看健康的姜南子,再看看骨瘦如柴的祖师,心中一阵酸楚。 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师祖,你能医治南子师妹,为何就不能医治你自己呢?” 苏小楼闻言错愕的看了弘性一眼,这小子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此时竟然眼中闪着泪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四五十岁的大男子,如此作态,却让苏小楼心中也不是滋味。 叹息一声后,道:“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或许师祖并不能有违天命吧。莫要悲伤,佛说极乐轮回未必不是幸事。” 道理都懂,可弘性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几十年的相处,哪里能如此轻松一揭而过。 到了湖边后,姜南子在凉亭一旁堆了一个雪人,这还是去年下雪时候苏小楼教她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 王英在凉亭里点了炭火,温了些热酒。 喝酒似乎也成了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他叫弘性用木节草做了一根吸管,不用别人喂他。 这种毫无自理能力的生活,也让他备受煎熬。 看着如画的断龙山,白雪皑皑,云雾缭绕。 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冬天。 冬来冬去,倒也合理。 只是他很想再回木南镇、木南城、石涧崖看看,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叹息了一声。 在雪地里玩耍了一会的姜南子回到凉亭,刚好听到苏小楼的叹息,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师祖,您在叹息什么?” “师祖在想念故人。” “师祖的妻子吗?” 苏小楼摇摇头,“师祖的父母、哥哥妹妹,好友……还有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是什么人?”姜南子一脸不解,她撕了一块烤熟的饼给他喂下。 苏小楼咀嚼了好一会,才道:“你还小,有一天会知道的。前些日子教你背诵的经文可曾完成?”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讲到这经文,姜南子就撅起嘴巴,一脸苦相:“太拗口了,背了六天,才背了一半不到。” 苏小楼笑了笑,“将记下来的背给我听听!” “吾有心神,神心旷远,远宿伽罗,于心本咒: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听着这伽罗六道轮回静心诀,苏小楼内心忽然平静极了。 直到姜南子背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开始卡壳。 苏小楼见此便道:“好了,可以了。记得多用些心,将它熟记在心,将来兴许对你有大用处。” “师祖,太难了,背着总想睡觉诶。” “额,还有这种情况?” 刚才没注意,再看她脸上竟然有了倦意,都开始打起了哈欠。 没一会就倒在王英的怀中睡了过去。 见此,他若有所思。 徒弟李简成下山数年,杳无音讯,不知生死。 他怕灼月六玄功和灼月剑法失传,愧对师父嘱托,整个通明寺的小和尚都不适合炼这门功法、剑法。 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寻找一个徒弟,所以他开始把这些东西在有限的时间里,传给姜南子。 她天资聪慧,倒也符合功法对天赋的要求。 …… 这天深夜,他吐了好多血,就像老瘸子师父死的那天一般。 内心没由来的沉重,面对死亡,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坦然。 不甘充斥着内心,无声的呐喊与歇斯底里并没有用,他只想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临死之前,他想去给前任观主祭拜一番,是他给了自己这孤独但精彩的几十年。 第二日一早,他就叫弘性将他送到三友道人墓地,看着那石碑,一时间心里颇为复杂。 或许这三友道人也遇到如自己的一般的问题,有仙法,却没能修入仙家的命。 看着腿上象牙盒,里面装着六道引气诀。 当年取出,是该放回去了,静待下一个有缘人。 叫弘性打开了盒子,看着那七个古文字:六道轮回引气诀,颇为感触。 对了,还有那三个玉瓶。 玉瓶,如果能动,苏小楼真想拍自己两巴掌,怎么将它给忘了。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希望,也生出一丝火热来。 急忙叫弘性将自己送回道观,在闭关室内拿出了那三个玉瓶。 便吩咐弘性关上了闭关室的大门,控制那丝弱小的元炁打开玉瓶。 原本不敢触碰的丹药,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吃了也许会立刻死掉,但有希望。 不吃,很快会死掉,没有一点希望。 想了好一会,万一死在这,许多后事都没交代,于是用那丝灵台中调动来的元炁控制毛笔写了三封信件。 一封给那生死不明的徒弟李简成,一封给弘性、弘悟兄弟,最后一封给姜南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随即挑出两瓶丹药中的其中一瓶,取出一粒。 淡淡的光芒萦绕,玄奥的丹纹流光溢彩,他能清晰感受到丹药庞大的药性。 生死在此,毫不犹豫的丢到口中。 丹药顺着肠道而下,落至胃前。 通过内视,丹壳破解,犹如核爆一般炸开,刺眼的光芒和毁灭一切的冲击,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此时他的体内,爆裂而开的丹药,释放出精纯的元炁和玄奥的符号,涌向苏小楼的全身。 与那死水一般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苏小楼整个身体漂浮起来,冒着淡绿色的光芒,衣服、头发瞬间化成了灰烬。 那光芒化做一朵洁白的莲花,将苏小楼包裹而入。 …… 苏小楼的意识深入并坠落无边的黑暗,也不知下落了多久,开始有了亮光。 苍穹天月之下,有紫气萦绕,目之所及仿若仙境。 有高塔、宫殿之群,瀑布如同九天落下,花草树木均散发着各色荧光,绚丽至极。 一座巨大的浮空山逐渐在视线中放大,苏小楼感受到了重力,身体开始极速下坠。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失重给心脏和大脑带来的压力,不过任凭他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 ‘砰’的一声巨响,他落入了水中,撞击的撕裂痛感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梦境才对,如何会有这种真实的触感? 感受到了窒息,拼命的往上浮去。 湖中稀疏分布着莲花。 水有些冰凉,深不见底,莲花的根茎像发光的玻璃管一般,延伸到看不见底的深水处。 发出的光将清澈的水照亮,淡冷的色调,倒有些唯美。 许发光鱼儿围着他好奇的转着。 感到了呼吸困难后,他才收起好奇心往上浮起来。 一座很大的湖,湖中间有一座小岛,岛上栽种着许多绚丽的花朵。 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感觉身体内的污浊之气都排之一空。 他震惊了,元炁,平时感应不到辛苦收集的元炁。 在这里呼吸一口气,抵得自己不吸收转化六道轮回之力,半年打坐的量。 这……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构筑的梦境中? 第104章 恐怖女人 他走上了小岛,小岛上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宫殿到处都有明亮的宫灯,虽然是夜晚……对了,这夜空上悬挂着的月亮,大到离谱,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线内的十分之一,而且可清晰看见夜空中的星河,壮观到了极点。 地面很光滑平整,用某种白玉铺砌,极度奢华之感。 只是这宫殿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他进入不了。 在岛上逛了一圈,没什么收获,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他便沿着湖中木制走廊往岸边而去。 湖中分布的莲花,洁白到了极致,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湖边还有许多精致绚丽建筑,只是每一栋房子都有无形的屏障,他只能在走道上通行。 建筑群的园林布局让人觉得自然,许多奇花异草分布其间,散发出浓郁的元炁。 随便一株都是苏小楼以前梦寐以求的灵草。 这一切让他大开眼界。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是一座山,有一道宽十丈的石梯一直延伸到山顶。 这山应该是这片区域的最高峰。 他想去制高点看个究竟。 所以沿着石梯,走了两个时辰。 山顶是白玉铺砌的平台,有水流从平台边缘如同透明的丝布往下飘落十丈之高,落在一道长百丈的水池之中。 令人称奇的是没有一点声音。 两侧各有一座龙首鸟身,手持长枪的巨大雕像。 两侧有石梯相连着平台。 沿着石梯而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无边界水池,淡淡水汽,用手摸着,竟然是温热的。 这里好似可以手摘星辰一般,如果在里沐浴,会是怎样手握山河之感。 周围全是洁白的玉石铺成,最里目测有五六十丈距离,有十几根同样洁白的玉柱矗立,中间是精美的玉石雕刻。 怎么看都像一个浴池的构造。 站在水池的边缘,看向山下,他被震惊得张大嘴巴。 只是这时,一道冷若冰霜之声:“谁!” 苏小楼一惊,寻声看过去,香艳的一幕让他气血上涌,腹中燥热。 只见一个女子穿着透明的薄纱,破水而出,一时间让他看得愣住了。 霎时池水蒸起薄绡似的雾气,水面忽然浮起零落的洁白莲花花瓣,被暮风推着,在蒸腾的热雾里载沉载浮。 那女子破水而出的刹那,满池银砂般的月光都被惊碎了。 水珠沿着遂黑色长发滚落,在她锁骨窝里聚成小小的星子。 雪白的肌肤泛着珠光,此刻被浸润得透出水色。 雾气在她腰肢间缠绵,倒显得那抹剪影愈发清减,恍若白鹭掠过寒塘时惊鸿一瞥的颈项。 她抬手拨开额前湿发,指尖带起的水帘在月光里碎成水晶尘屑。 眉梢沾着的水痕蜿蜒至下颌,倒像画师用银鼠笔蘸着晨露,在生宣上勾出的冰裂纹。 她缓缓走了过来,水中冒出两根金蟾模样的白玉石雕,金蟾嘴里忽然涌出流萤。 碧荧荧的光带缠绕着她赤裸的足踝。夜风掠过水面时顿了顿,竟把几片莲花瓣在她耳畔。 此刻万籁都屏息,唯听得水珠坠入泉眼的清响,一声,又一声。 这一幕美到令人窒息。 她似乎感到了窥视,所以冷喝一声,身上环绕着光芒,下一刻便是穿上了一身白色飘逸的玄衣。 苏小楼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女子误会自己偷窥。 但是,她似乎看不到自己。 只是她绝美而威严的脸上忽然涌起了怒气,周围的水都在她情绪变化下结成了寒冰。 这……这是传说中道家至高境界的言出法随吗? 苏小楼惊得呆若木鸡。 那女子已经散发出杀气,铺天盖地的威压让苏小楼动弹不得,内心充斥着恐惧。 只见女子双手捏出复杂的手印,四周光芒大起,无数玄奥的符文光柱涌起。 苏小楼只感觉一道来自于,不能用尺度去衡量距离的时间长河中,可怕的力量,击中大脑。 顿时意识归体,如遭锤击,禅殿闭关室内漂浮着的他,从空中重重摔落而下,疼得两眼直冒金星。 等缓过来之后,竟然发现手上局部区域褪去了一层皮,露出洁白生机的皮肤。 苏小楼见此喜从心来,难道那丹药真的有用? 立刻盘腿而坐,内视体内状况。 只见体内那如同死水般的力量如同潮水而退,元炁疯狂占据着退开的位置,犹如久旱逢甘霖,万物复苏一般。 开始在迅速恢复。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全部往上丹田汇集,那架势好似大脑中有什么那力量非常忌惮的东西,急着去消灭一般。 此刻识海内,高悬着三道巨大圆形图案,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死水一般的力量见到那三道圆环,好似看见了仇敌一般,疯狂涌去,似乎是想吞噬那三道圆环图案。 三道圆环立刻变化位置,涌出三道金光,金光里走出一个赤足的女人。 一身白衣,数朵莲花在她身边绽放,淡淡的柔光环绕,圣洁到不可亵渎。 她竟然是那出浴女子,怎么跑到自己大脑里,难道自己思春了? 不过,这女人可真美到无可挑剔。 只是她目光看过来,如同寒冰利刃,吓得他内心一颤,赶紧在识海里躲了起来。 那女子眉头微皱,更有一番风情万种。 面色闪过几丝疑惑,口中道:“小小凡魔气,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破!” 她抬手轻指,那死水一般的力量像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疯狂四处逃窜,哪里还有上一刻要吞噬那三道圆环的气势。 只是顷刻间,死水一般的力量就被这一指,寂灭得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这女人威压实在太过恐怖,苏小楼将意识强行归位,不敢再去看那女人。 只是那女子离去前,回眸疑惑的一观,让他神魂瞬间遭受重创,口吐鲜血,痛苦不已。 在地上抽搐了半天才安静下来。 再三确定那女子走后才敢运功修复神识。 那女子一指就破掉了差点要了他命的力量,虽然她重创了自己的神魂,但似乎还是划算的。 只是那女人留在识海的三个圆环为何不跟着她一起散去? 他又记起刚才来自于时间长河一般的一击,正是那一击拉回了他的意识,也留下了这三个圆环。 还有那女人说这股力量叫凡魔气,这又是什么鬼? 不过当下也顾不得这些,修复神魂才是最要紧。 一连几日都见不到苏小楼出闭关室,弘性忧心忡忡。 虽然师叔祖经常闭关十天半个月甚至半年都很常见,但是如今他成了那模样,如何叫人不担心。 闭关室大门用两尺厚的精铁铸造,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所以只能干着急,还得费劲编织理由骗姜南子。 第105章 凡人魔气 当苏小楼穿着很少穿的道袍,走出来后,弘性长松了一口气,不停虔诚拜着佛祖。 此刻师叔祖没了头发,甚至眉毛,弘性祈祷完了之后,感觉很奇怪。 师叔祖也要出家吗? 只是他没敢问。 师叔祖又恢复到当初那般,弘性很开心,咧开嘴在那傻笑。 端着水盆正欲洗头发的姜南子却是愣在当场,手中的盆都掉落了下去。 脸颊划过两串泪珠,飞奔朝苏小楼来,搂住他的脖子,泣不成声道:“呜呜,师祖,您……您的……病好了?” 她才八岁,有时候真不像个孩子。 拍了拍她后背,将她放下来,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笑道:“莫哭了,师祖好了应该开心才对!” 小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鼻子啜泣了几下,看到苏小楼光秃秃的脑袋,一下子又破涕为笑起来。 一旁的弘性和王英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欣慰的笑。 “师……祖,你的头发呢?怎么像弘性师兄那般,呵呵!” 小女孩,真是多变,上一刻还哭得伤心,此刻却笑的花枝乱颤。 苏小楼摇摇头,手背负在宽大的道袍里,往湖边而去:“会长出来的。” 见此,姜南子赶紧喊道:“师祖,等等南子!” …… 以往冰冷的印天道观,似乎也有了烟火气息。 遭此剧变,苏小楼内心也开始在坚定一些东西,这短暂的一年,游走在绝望和生死的边缘,注定会改变他。 这不似在青城山道观中重病中绝望痛苦的死去。 人拥有得越多,就会瞻前顾后,以至于失去最初的自己。拥有得越多,越怕失去,最后反而失去的更多。 他这几十年着魔一般的追寻仙人的足迹。得到仙法六道轮回引气诀后开始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修炼它,以获取更多的寿命。 但这六道引气诀是可以看到尽头的,炼到十二层大圆满,如果寻找不到仙人或者后续修炼之法,自己最多也就如悟道子祖师那般,活到一百五六十岁就顶天了。 仙人啊,自己将这天涯海角翻了个遍,都没能发现半点踪迹,也许仙人在这个世界都陨落了也说不定。 他苦笑的看着断龙湖,自己要的是比普通人多出来的两倍寿命吗? 显然不是的,既然不是,为何要丢掉当初的自己。 当初为了全身心投入六道引气诀的修炼中,将甚至心爱的古琴和玉箫放在这凉亭隔层里。 音律,时常能让他感到愉悦。 将古琴取下放在石桌上,抚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琴弦,一时心中颇为复杂。 姜南子见此,在一旁手拨动了几下琴弦,竟然是《华胥引》的旋律。 “南儿,你会弹奏古琴?” “嗯,宫中的师傅教过,师祖您也会吗?”姜南子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当然会,师祖的师父粗浅的教过。后来有个很特别的人,又教得师祖真正的去使琴。” 说着他脑中浮起与徐挽歌学琴时,嘴角不知觉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小丫头闻言很开心,坐在对面,双手撑着下额,满怀期待说道:“哦,师祖可以弹一首给南子听吗?南子最喜欢琴声了。” “好。” 轻拨动琴弦,找回熟悉的感觉后,一曲《回梦游仙》在他指尖下缓缓而出。 姜南子一时听得痴了起来。 淡淡的悲伤的意味,让一旁的王英罕见露出迷惘的表情。 不过她回头看了看道观,迷惘变成了坚定之色。 …… 很长一段时间,苏小楼都没有去修炼,而是在调整心境。 在那股可怕的死水力量来源没有搞清楚前,他不会恢复修炼。 梦境中那恐怖的女人,说是凡魔气。 何谓凡魔气呢? 又到哪里能寻找到答案呢? 这一关键困扰着他许久的问题,某天夜梦境中,他找到了线索。 通明寺镇寺之宝《嗔阿大罗经》,半叙事半经文的经书。 当年为了寻找仙人踪迹,挖空心思得来的经书,发现没用了之后,就扔在了藏书阁。 他当时仔细阅读过一遍,只是时间长了,内容他也不感兴趣,所以逐渐忘记。 不曾想梦中莫名重现了经书内容。 在藏书阁翻了许久,才在角落里找到这本《嗔阿大罗经》,已经满是灰尘。 迫不及待在书桌上翻看起来,里面记载着一段过去佛,转世修炼的场景,有一段简短的话,提及到了凡魔气。 大概就是讲如何击败过去佛黑暗一面。那花王庭的皇帝,贵为人皇,天下共主,身负凡人前世、现在、未来大因果。 过去佛为了消灭自己黑暗一面,设下计谋,让他去沾染人皇的大因果。 于是过去佛得以消灭了自己黑暗的一面,度过劫难。 但人皇因果变化的凡魔气却不幸污染了现在佛的胎生莲花,是为须弥山劫难起因。 人皇的过去、现在、未来因果,凡魔气。 苏小楼思索着,脑中猛然回想起自己潜入京城皇宫养心殿的场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场景慢慢在脑中回放。 是夜,孝文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苏小楼化作一道流光,施法定住了周围侍卫、太监、宫女。 不过正欲步入大殿内时,仿佛听到从遥远的星空传来模糊的声音,似乎在阻止自己进入大殿。 只不过当时没当成一回事。 走进大殿中后,皇帝已昏死在龙椅上,自己神魂接触他身体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侵入自己的识感。 现在想来,怕就是那东西。 孝文皇帝身为人皇,天下共主,夏朝姜家气运千年不断。其不仅背负王朝兴衰气运,也承载姜家千年命数。 六道引气诀中也有相似提及,天道气运者,有阴阳之分,无关乎实力高深,同道行者,受其滋补,逆道行者,受其反噬。 同逆相悖,殊途,仙凡有别。 如此来说,自己未经熟虑,贸然接近人皇,受此劫难,看来不冤。 虽然不知道这凡魔气如何产生,但是绝对是接触孝文帝那一瞬间被感染。 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帝王者、有大声望权势者,应尽量避免施法接触。 找到了缘由后,他也要开始闭关,如今卡在十一层中境太久了。 跟弘性仔细交代了关于灵药的继续接收事宜后,就是剩下姜南子心脏修复问题。 不过现在她性命无忧,自己刚大病痊愈,有什么后遗症也说不定,所以也不能贸然给她治疗。 花费极大的精力炼制了两炉心元丹,留给她长时间服用。 心元丹是六道轮回引气诀中一种极其重要的辅助丹药,可改善人体五脏六腑,去除杂质和凡尘气,以便元炁更好的运转。 用在凡人身上,强化五脏六腑是必然,但是会发生什么异变,苏小楼也不知道,总归不是坏的。 同时也更改了姜南子用药的药方,从改善体质,变成提升精气神为主。 自己这一闭关,少则三年,多则五六年,道观安全是一个问题,毕竟王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所以吩咐弘悟,请了通明寺两名老僧人住在印天道观,都是武学上极为恐怖的老和尚。 苏小楼只给姜南子说她要远行一趟,有很重要的事去办,要去好几年。 她却不愿意了,生了好久的气,苏小楼却不知道怎么哄她。 每次见着她,都是气呼呼的扭头走开,他也只能无奈苦笑。 这次闭关,多少有些风险,他没有选择在印天道观中,而是选择在断龙山后山绝壁的山洞中。 寻常人,哪怕是江湖高手都难入其中,而且也很隐蔽。 临走时,去看了看姜南子,她正在书房中做今天的功课。 苏小楼给她制定了完整的学习计划,佛道儒三家理论,君子六艺,还有修炼灼月六玄功。 见她正在写得认真,便准备离去,谁想她却气鼓鼓的跑过来,递给他一张画。 树下二人对弈的场景,绘画手法上还有稚气。 苏小楼笑了笑,认真揣进怀里。 “师祖走了!” “哼!”姜南子气鼓鼓回到书桌前,没理他。 苏小楼摇摇头,转身离去。 “师祖,早点回来,南子会想您的!” 闻言,苏小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 第106章 福祸相依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山中光景,飞速流逝,已是五度寒暑。 这一年春,道观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李简成。 王英拦住他,没让他进道观。 他也不言语,默默的在道观前站着,神情木讷。 王英到底是个心善之人,半夜心神不宁,出来观望,发现他还站在道观门口。 于是赶紧给他拿来一件棉衣,春始之夜特别寒冷。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办法,王英只好下山去寻弘性和尚。 弘性上山见到他后,惊讶道:“简成师叔,怎么是你?” “弘大叔。”李简成见到弘性,脸色才稍微有点变化。 弘性见他沧桑模样,比自己看着似乎还衰老几分,不知遭了什么罪,完全没了当年那英俊少年郎模样,心中生出几分痛心。 但他本就是不善于交流表达之人,所以也无从过问。 只是与王英说了他是苏小楼的徒弟,王英恍然,赶紧将他迎入了道观。 道观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古树下多了一个练剑的少女。 这让李简成陷入了回忆,自己当年也是这般,师父新收的弟子吗? 想那时候在道观内习武生活的日子,虽然单调,但他却活的很充实。 “弘大叔,师父没在吗?”他许久才问了一句。 “师叔祖五年前闭关,还未出关!” 李简成点点头,也没有问那练剑少女是谁,见她灼月剑法耍得有模有样,再想到当年的自己。 也在同一个位置,不论寒暑,痴迷的钻研着剑法。 为此,他脸上终于生出些微笑来。 他住的房间,依旧还留着,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很干净整洁。 里面的东西和六年前自己离开前一模一样,这让他心生感动,自己在师父心中还是有位置的,这印天道观一直有属于他的一间房间。 这里才是他的家。 坐在书桌前,他又陷入了回忆中。 九年,当真物是人非。 弘性再次想与他谈谈,但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间又不知从何下手。 于是,这年春天,印天道观又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沧桑青年。 每日上山打柴,除草种地,几乎不说一句话。 姜南子几次与他说话,他都是沉默不言,时间长了,他反而成了姜南子一个忠实的听众。 少女心思多变,山中又只有一个哑婆婆,与他说些心事,他又不讲话,倒也合适作为听众。 说起想念母妃,想念师祖的时候,他才会有些反应。 姜南子都认为他和哑婆婆一般,不能言语。 …… 如此,又到了年末。 腊月初六,姜南子与宁贵妃见过面后,宁贵妃却不愿返回京城。 她与孝文皇帝这一两年关系出现了裂纹,孝文皇帝不再宠幸她,二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于是她决定离开皇宫,到印天山无为庵出家修行。 孝文皇帝竟然批准了。 无为庵离通明寺不远,这样想念女儿的时候,也可以经常见见。 多年的深宫生活,明争暗斗,已经让她厌倦到了极点,苏攸宁是认真皈依佛门。 ...... 又下起了漫天大雪,印天山白雪皑皑。 穿着单薄的李简成,正在极为认真的整理着菜园,将积雪清除,翻动着土,让冰雪冻死各种害虫,来年蔬菜长势会更好。 这时,后山的石梯忽然走下来一个,一身同样单薄的白衣少年,风华绝代的模样,犹如仙人下凡。 李简成愣了愣,手中的锄头掉在了地上。 那白衣少年只是眨眼间,好似瞬移一般,到了李简成身前。 “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着关切,远胜嘘寒问暖。 “嗯,师父,徒儿回来了!” 这一刻,李简成心中许多的委屈、痛苦,好想与师父述说,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海湾一般。 只是他拼命的忍住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苏小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说着,漫步往道观中而去。 苏小楼并没有问他如何变成这副颓废模样,因为他们性格有一定相似性,自己种下的困境,别人是帮不了什么的。 六年不见,姜南子也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生的清水芙蓉,一尘不染,冷冷的美中带着三分柔弱。 她见到苏小楼第一眼,异常的激动,不过立刻被她压制下去。 变得矜持,极为有书香气息小声行礼道:“师祖,您回来了!” 苏小楼点点,露出些微笑,折下古树的上一根树枝,轻喝道:“看招!” 姜南子反应也极为迅速,侧身闪过拔剑而上。 十余招后,苏小楼止了进攻,颇为满意,六年她未曾懈怠过。 “不错!” 小丫头收了剑,听到师祖的夸赞,颇为得意。 于是欲欲跃试:“南子有许多六玄功和剑法疑问,正欲向师祖请教!” 苏小楼却陷入了沉思,“师祖教你些其他东西,这灼月六玄功没必要继续练下去。不过也要谨遵门规,不得随意外传本门绝学!”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南子知晓。师祖要教南子什么呢?”她好奇不已。 “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便到三清大殿上了几柱香,让姜南子也祭拜了一番。 六年时间,他顺利突破了六道轮回引气诀中境,到达巅峰之后,一鼓作气,突破到了第十二层。 体内的元炁化成元炁泉眼后,本来预计要数十年才能突破,却在短短六年时间完成。 原因就是这元炁源泉能超快速度完成对六道之力的吸收转化,他甚至服用引气丹的量,只有计划的十分之一。 所以,上次差点要命的劫难说不上是福是祸,祸福相依罢。 突破十二层后,还解锁了六道轮回引气诀的隐藏内容。 一方面是直接在识海中浮现,一方面是书中隐藏内容,有些像前世的信息加密,通过某种规则将内容隐藏在全书中。 所以当务之急是整理出这些隐藏内容,至于脑中凭空生出的,倒也不用摘抄出来,好似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一般,成了记忆一部分。 凭空而生的内容很晦涩,基本他无法理解,似乎是在讲万物演变之理,还得花时间去好好研究。 第107章 六道炼气 随着对六道轮回炼气诀隐藏内容的整理,发现多是以法术为主,极难修炼。 例如御风术,里面虽然详解了如何运转元炁借风而行,但是真正修炼起来,会面临诸多的问题,元炁的外放控制,风的感应和气息的掌握等等,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 相比于元炁遁形,御风术速度更快,且消耗元炁更小。 若是资质稍差,可能修炼十余载,也难小成。 里面最让苏小楼感兴趣的便是六道御剑术,御剑术的修炼口诀足足有近两万字,详细阐述了御剑术的基础和修炼方式,内容晦涩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往往两句口诀,他都需要花费数月去解读然后尝试。 修炼了大半年,连整体理义他都还未理清楚。 怪不得修仙之人,需心无旁骛,有限的寿元里以最大速度的提升自身境界,获取更多的寿命......最终问道长生,神游天地。 所以,他必须处理好身边之事,心无旁骛修炼。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六道轮回引气诀已经看到了尽头,既然突破十二层,打开了它的隐藏内容,或许这些法术和出现在大脑里大篇幅的功法、图案是后续功法也不一定。 寿元耗尽之前的突破口也许就在这上面,所以他必须全身心投入。 首先便是姜南子身体问题,现在修复她的心脏,以自己目前的境界,问题不是太大。 夜里,他神识侵入姜南子梦境中,利用梦境帮助她完成心脏的彻底修复。这是书中的一门神通,名离魂束梦术。 女子体阴,元炁为阴阳平衡之气,若直接用元炁辅以六道轮回引气诀中的血肉再生功法,便会在她体内残存更多的阴气,受此影响,会产生梦魇、性情大变等反噬。 而离魂束梦术,以梦境投入现实,梦境为阴旋之地,会吸走那部分超出人体精气神所承载外的阴气,但跨梦施法,对于元炁的消耗也会成倍增加。 所以,也用了两月余,才完成。 姜南子很困惑,梦境真实与现实的过度贴近,以至于产生了严重的烦躁和不安,只是她性情温和,内心阳光才不至于出现更大的问题。 她很想去求助师祖,只是师祖基本都在闭关,她也见不到人。无奈之下,她忽然想起师祖传授给自己的伽罗轮回静心诀,每日诵读两遍之后,这些症状消失不见。 这让她对师祖的话深以为然,毕竟师祖说过它对自己有大用。 治疗姜南子过度损耗元炁恢复整整六天的苏小楼醒来之后,见明月高管,忽然耳边传来伽罗轮回静心决的镇魔音篇之声,这镇魔音不是口中诵读,而是运转静心决后,由心而发,有镇压心魔,驱除邪魅之功效。 这让他感到极为诧异。 跟随着声音的来源而去,却是姜南子的卧室,穿过房门,见她静谧的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一股熟悉的真气流转她全身。 灼月六玄功,她竟然在无意识状态下,吸收月之精华,自动运转六玄功。 而镇魔音正是由六玄功催动,淡淡的镇魔符文在她周身散发。 这让苏小楼立刻用神识扫描了她全身,发现这不仅无害,反而在滋补她的肉身和精气神。 放下心来之后,苏小楼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这灼月六玄功只是内家修炼功法,与仙家吐纳之法有着本质的区别,内家功法以人体为力量之根本,练出内劲,跳脱不了凡胎肉体的桎梏,所以寿命有限,驾驭的力量也有限。 而仙家功法,以灵根为基础,吸纳元炁滋养肉身,提升精气神,并作为沟通大道的桥梁,驾驭万物,超脱万物,道不亡则身不亡。 这也是道家所说,修仙者本是逆天而行的来源。 为何作为内家功法的灼月六玄功可以催动自己改进后的仙家功法伽罗六道静心诀呢? 苦思不得其解,除非,这丫头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与自己一样,拥有那自己还未具象化的灵根,而灼月六玄功本是悟道子祖师所创,他有仙人点化的奇遇,应该也能算得上修仙者。 他创造灼月六玄功必定也融入了部分仙家理论,这也能解释自己还未接触六道轮回引气诀前,自己偶尔能感应运用元炁的原因。 但徒弟李简成也可以在无意识之下一剑刺入院中巨石中,按理说应该也是进入了灼月剑法中引元炁的状态,为何自己多番检查,发现他并不具备转化汲取元炁的能力,也就无灵根。 许多疑问,让他并无头绪,不过他提前准备测试小丫头是否具备灵根。 这个想法很久之前就有了,他被凡魔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用元炁滋养她身体的时候,发现她身体竟然可以吸收微量的元炁,当时就有想法测试一番,奈何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元炁被凡魔气禁锢。 随即,从他额头涌出一道淡蓝色的柔光,进入小丫头的上丹田。 他极为小心的控制元炁包裹过小丫头的经脉,因为自己的元炁太过于霸道,她脆弱的肉体是无法承受这种力量的冲击。 将她全身经脉用元炁包裹后,开始循环模拟六道轮回引气诀第三层的运转,逐渐往气海和下丹田汇集。 正如自己想的那般,元炁确实在下丹田和气海之间形成气眼,但是与自己刚开始修炼六道引气决差的太遥远,气眼的规模实在太小,而且分散,根本不足以支撑六道引气决的修炼。 所以他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这小丫头他心里很喜欢。 说她没灵根也不完全对,毕竟能生出气眼,李简成直接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他还拿过弘性和弘悟兄弟和通明寺许多小和尚试过,都没有。 能不能在自己模拟六道轮回引气决下在气海和丹田间生出气眼,是有无灵根的判断方法,只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 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也只有眼前这小丫头才能生出气眼,但是她的灵根似乎是残缺的一般。 不过自己要是将这六道轮回引气诀进行缩减修改,兴许小丫头也能修炼,虽难以增寿,但是活到八九十还是比较容易的。 于是说做就做,花费了数日,截取了六道轮回引气诀的一部分精华,缩减改进成六道炼气诀。 虽与原功法相去甚远,但是比较合适姜南子的身体情况。 至于为何叫炼气诀,删除了汲取炼化六道轮回之力部分,而是改由主要通过丹药引入元炁,增加功法境界后,由打坐运转功法汲取天地之间的元炁。 毕竟六道轮回之力太过于恐怖,他也并不是很了解这力量,若是没有六道引气诀堪称庞大完整的辅助炼化方法,只会心魔入体而亡。 自己能解决六道轮回之力带来的反噬,运气成分占了大部分,若是当时没有寻到时轮经,恐怕自己早变成了一捧黄土。 六道练气诀也仅仅只有原书的十分之一不到吗,但也有多达五万多字,其中一半,是自己的修炼注解心得。 所以每日姜南子的功课全部变成了六道炼气诀,师祖比平时多了严厉,稍微理解背错就要被打手板心,偷偷哭了好几次鼻子,把王英心疼坏了。 苏小楼见她哭的伤心时,也很心疼,很不忍,但是六道练气诀不比寻常内家功法,稍微出错,反噬会轻易要了自身性命,所以严厉是必须。 第108章 终有一别 断龙湖边,经常可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与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男子打坐修炼,成了断龙湖边固定的风景,男子风华绝代如同仙人下凡,小女孩也超脱烟火,如同圣洁的白莲花,一尘不染。 闲暇时,李简成也经常会静静地看着师父带着......嗯,应该称作师侄,在打坐修炼,有时候看的似有所感,也会远远的一同盘膝而坐,修炼六玄功。 时间如流水,山中一年又一年。 又是寒冬时,腊月初六这天,宁贵妃头破天荒的没有穿僧衣,而是华丽的玄衣到访印天道观,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宫中持剑女侍卫与几个太监。 孝文皇帝终究是放不下她,纵情深色几年后,思念愈深,三访印天山无为庵才求得宁贵妃的原谅。 终究是尘缘未了,难入佛门。 苏小楼吩咐了弘悟,腊月初六这天,通知宁贵妃来接人。 见到苏攸宁,眉宇之间有两分大哥苏然的影子,心里莫名高兴了起来,自己也算她二爷,能见到也是缘分,便打算赠与她一瓶延年益寿的丹药。 姜南子这些年不知道宁贵妃在无为庵静修之事,但是见到这仗势,聪慧的她哪里会不知道要发生了什么。 眼眶一下子红红的,跑进屋子伤心的哭泣不肯出来,还是王英将她劝了出来。 十五岁了,正是风华正盛之时,怎么能待在这山中呢,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苏小楼心里这般想着,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妹妹,苏婉。 她比苏婉更加的美丽、温婉。 “走吧,师祖能教给你的都教了,两年前你的身体师祖就帮你医治好了。这山中清冷,不是你的归宿!”苏小楼些叹息对她说。 姜南子却倔强的看着他,哽咽道:“可......可师祖您说的是十五年后!” 这时,宁贵妃走了过来,唤了声:“南儿!” 闻声,姜南子好似找到了悲伤的宣泄口,飞奔入宁贵妃怀中伤心哭了起来。 “母妃!呜呜,师祖...师祖要赶南儿...走,可南二,舍不得...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师祖......” 苏攸宁疼爱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可南儿的家不在这,你父皇,你皇奶奶他们都很想念你。想了,还可以回来看看。” “可是......” 姜南子知道这成了定局,可是后面无力而说,她知道自己是大夏身份崇高的十六公主,不可能老死在这山中。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苏攸宁是个异常聪慧之人,三言两语就将她安抚好了。 之后便带着姜南子向苏小楼走了过去,苏攸宁在姜南子惊讶的目光中,向他行了长辈之礼,道:“苏攸宁见过二叔!” “不用多礼,你与你父亲很像!”苏小楼微笑道,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行礼。 她是个极为优雅的人,心里惊讶的同时,轻微躬身。 对于父亲,她几乎没有记忆,所以也无从谈起感情,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应了。 她拍了拍姜南子,小丫头还生着他的闷气,见此,只得像个受气包一样上前行礼:“师祖,南子走了!” 苏小楼点点头,她内心很失落与不舍。 “攸宁告辞!” “嗯!” 这一声嗯,大约就是自己与木南苏家最终的诀别吧。 往后,修行路上,会更孤独,毕竟牵挂的根都将不复存在。 姜南子三步一回头,却只见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越来越远。 见一行人登船后,苏小楼的神识铺天盖地延伸了出去,抹掉了苏攸宁记忆中关于自己的信息,她目光呆滞了几息时间,只是无人发现。 待行至山下,内心逐渐平静的姜南子问起母妃为何叫师祖二叔时,她却一脸茫然,反而奇怪的说,她本尼姑庵长大,哪里来的二叔。 这令姜南子目瞪口呆。 在印天官道口等待已久的悟性,将一马车数百瓶的丹药交给姜南子,还有苏小楼的留给她的书信,并吩咐她回到京城再看。 王英不愿意随姜南子前往京城,也不愿离开道观,苏小楼也只得随她了,有个人给李简成做饭收拾厨房,打扫下道观卫生也好。 六道轮回引气诀十二层隐藏内容中有关于阵法的论述,只是这阵法的材料极为特殊,他打算外出寻找这些材料,为断龙山打造一个幻境阵法与世隔绝。 ...... 转眼半年过去了,回到皇宫的姜南子最终还是打开师祖留给自己的信件,全部都是关于用丹药修炼六道炼气诀的注意事项。 末尾还有一个写了一半的字。 姜南子叹息了一声,在印天道观的点点滴滴,似乎在淡去。 苏小楼在姜南子体内下了一道术法,关于自己与印天道观的记忆会慢慢变得如同梦境一般,开始虚化,到最后这些记忆会慢慢消失在她的人生中,但这九年所学却可以保留下来。 ...... 此刻苏小楼开始凡尘入世,一方面寻找阵法材料,一方面是他将大脑中出现的功法理了个大致,发现它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关于神魂和心境的修炼。 六道轮回之力太过邪异,伽罗轮回静心诀虽然可以压制它的反噬,但是会在内心深处种下魔种,这功法就是为了化解魔种而来。 而修习这篇六道炼魂,最理想的环境就是入世,看尽世间百态。 所以他开始游历大夏各地,不仅是修炼六道炼魂,他还记得尘心道人那句话,凡尘寻仙。 ...... 这一游历,转眼便是三十年后。 苏小楼的模样也从十七八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满头银发的中年人。 三十年,他走遍了大夏各地,看遍世间冷暖,于两年前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小镇停留了下来,寒山湖底,他终于发现了布置阵法的材料,一种蕴含元炁名为启灵铁的黑色矿石。 这种矿石异常的坚硬,而且数量极为稀少,苏小楼将寒山湖底挖得千疮百孔,也只挖得不过二十来斤矿石,去除杂质,恐怕也只剩下一半。 这寒山湖底被自己往下挖了百丈,用神识探测后,在未发现启灵铁的踪迹,应是被自己挖了个干净。 所以,他要离开寒山小镇,是时候回到印天道观闭关,三十年他化掉了魔种,将三十多门法术融会贯通,六道轮回引气诀也进入了中境,是时候冲破第十二层,看十二层后的世界了。 他在镇上开了一家书画店,刚放下鱼篓,打开店门,一小男孩就跑了过来,翻看他的鱼篓,几条手掌大小的鲤鱼在里面翻滚,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手插着腰,另外一只手挥舞,“又有鱼汤吃了,又有鱼汤吃了。苏先生,我这就去地里摘些葱回来!” 说完,朝屋后飞奔而去。 苏小楼微微摇头,笑了一下,招呼了几个购书的书生后,就到后院清理起鲤鱼。 将锅中的米饭下水蒸煮,将一同买回来的牛肉,做了一锅香喷喷的干锅牛肉。 待牛肉出锅,院中就出来男孩的惊呼声:“好香哇!” “哥哥,苏先生又做好吃的吗?”一个稚未脱的小女孩声音。 两个孩童风风火火跑到了院中,见院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干锅牛肉,急不可耐伸手去抓,苏小楼用筷子打掉两个小馋鬼脏兮兮的手,道:“慌什么,快去洗手,道童将葱拿去洗一下!” 两孩子不舍的看了看干锅牛肉,熟练的跑到井边,打水洗手。 “哥哥你又淋我,看我不咬你!” “略、略、略,你来咬啊,哈哈,你追不到!” ...... 院中响起两个孩童嬉戏打闹之声。 最终坐在饭桌上,小女孩边扒饭边哭泣,任苏小楼如何安慰,都收不了伤心。 他只得无奈摇摇头,只得命令小男孩不准动,给小女孩咬了一口才作罢。 一餐平常的晚饭在欢声笑语中进行。 饭后,两孩子在院中玩耍,苏小楼在书房中作画,正是两个孩童嬉戏的场景。 “苏先生,苏先生!”两声浑厚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小女孩扔下手中的木剑,欢快朝门口跑去,口中喊道:“爹爹,我在这!” “诶哟,我的乖女儿!” 却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将小女孩抱在怀中。 苏小楼走出书房。 “阿大,收摊了?” “收摊了,今天杀了两头猪,比平时晚了一些,这是新鲜的猪肝还有孩他娘从老家带回的老姜,先生可尝一下老姜猪肝汤!” 苏小楼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也走了过来,向苏小楼尊敬的打了一个招呼:“苏先生,今天又麻烦您照看道童和妞儿!” 苏小楼只是淡淡笑了笑。 “那苏先生,我们先回去了!” 苏小楼点点头,见到道童满脸的不情愿,突然苏小楼想到了什么,向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道童还以为苏先生留他在这玩耍,兴高采烈的往回跑,中年夫妇一脸无奈。 不过苏小楼没让他进小院,而是将一个包裹递给了他。 “先生明日要远行,这房门钥匙在里面,帮先生照看一下院子!” 说完摸了摸他的脑袋。 道童一脸失落,仰起脸问道:“先生要去哪呢?多久回来?” 苏小楼并未回答,而是说:“快回家吧!” 道童见此,只得不舍又跑向父母,入了不远处的院门,还扭头再次看了一眼苏先生。 转身回了院子,关上了大门,这小男孩名张道童,性格开朗善良,这两年经常来他这玩耍,让苏小楼生活中多了些点缀。 褪去了中年人伪装,露出那十七八岁本来的面目,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此刻对面的小院中,那小女孩兴奋的指着天空:“快看,哥哥快看,流星!” 木道童应声抬头看去,只觉得那道青色的流光似曾相识的熟悉。 第109章 炼制阵旗 断龙山还是风景不改。 在道观中打坐的李简成似有所感,闪身出了道观,见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断龙湖边的巨石上,心里颇为激动,三十年未见,师父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压住心中情绪,躬身行礼道:“师父,您回来了?” 苏小楼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湖边多出来的凉亭。 见此李简成赶紧道:“师父,那凉亭是徒儿所建!” “有损风水,明日将它拆了!”苏小楼淡淡说了一句,便步行往道观石梯而去。 李简成楞了一下,看着师父的背影,露出苦笑。 三十年,他从当年下山复仇的变故走了出来,加上灼月六玄功大成,反而没了当初沧桑的模样,虽五十多岁,却面色红润,目露精光,如三十岁的青年一般,正气不凡。 “师父,前些年王婆婆病重,一直说要见您,我找了你好几年都没找到。王婆婆于年前病逝了!” 闻言,苏小楼停顿了下脚步,“带我去看看她罢!” 后山的山坳里,李简成将王英葬在了三友道人墓旁。 上了两炷香之后,见这道观坟地残破了些,于是对李简成说:“你将这祖地好好修整一番,将来死了,葬在这也不那么落魄!” 李简成闻言,心中苦笑更甚,只能点点头,看着这偌大的山坳,工程量不小,心中哀叹。 “对了,弘悟和弘性那两个小家伙怎么样了,没死吧?” “两位大叔,还好,还好,就是时常挂念您,经常问徒儿您回山了没有。” “时间过得可真快!” 苏小楼感叹了一句,化作一道流光下了山。 留下心里诽腹不已的李简成,想来师父难道真是仙人吗?自己就是将轻功炼到百倍千倍,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吧。 几十年了,师父依旧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点未变,听弘性大叔说过,他八九岁的时候,师父就那模样。 几十年未使用的丹炉,依旧寒光闪闪,不曾生锈。 入了六道引气诀第十二层之后,他已经掌握了小蓝瓶取出物品的办法。 将启灵铁矿石从小蓝瓶取出,控制元炁催生出蓝色火焰,很快就将丹炉烧得通红。 控制起灵铁矿石飞入丹炉中,神识控制矿石开始将不需要的成份溶解掉,沉积在丹炉底部。 一团黑色发光的金属块慢慢在丹炉中心形成,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慢慢成型。 收了火焰,打开丹炉盖子,那团发光的黑色铁块漂浮着飞了起来。 捏在手中,冰冷刺骨。 将丹炉底部的杂质清理掉后,控制一册书籍翻开书页,上面有着许多复杂的图案和文字说明,水生云烟幻灵阵的阵旗和阵盘的炼制方法。 可惜,寻找了数十年,也没能找到炼制阵盘的水灵木。 只寻到了炼制阵旗的启灵铁,没有阵盘,也就无法发挥这道阵法的全部功效,不过阵旗可起风生雾,幻形移象,将这断龙山隐藏起来倒是够用。 阵旗的制作核心在于画,不是用手画,而是用元炁控制启灵铁进行编织作画,还要注入阵法某种规则,赋予它灵魂一般。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苏小楼也显得极为生疏。 他在事先用木板刻下的阵旗纹路上,用元炁模拟铺砌图案,感觉自己能控制图案的走向时,他这才准备开始。 指尖射出一道蓝光,顿时蓝色的火焰将漂浮在空中的启灵铁烧得通红。 苏小楼精细的控制元炁在启灵铁上进行抽丝,细如发丝滚烫的启灵铁经过苏小楼左手化冰法术冷却后,变得异常的柔软。 很快在木板模具上平行铺成了细小的格子。 苏小楼开始控制启灵铁抽出大小不一的丝线,多达十余股,如同刺绣一般,快速在木制模具上进行编织生画。 整整三个时辰,一张一尺长的三角阵旗才成型,微小的符号图案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 此时苏小楼心神俱疲,感到非常吃力。 但是不能前功尽弃,努力调集元炁融化出一根启灵铁阵旗杆,上面同样雕刻许多细小的符文,然后与三角旗进行融合。 丝线穿过旗号上的小孔,光芒一闪而过,一面深浅黑色不一的阵旗立刻环绕着玄奥的符号,从木制模具上脱落,漂浮在空中。 见此,苏小楼也不停留,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红色光芒的图案,盘膝而坐,额头涌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束融入那阵旗中。 阵旗瞬间仿佛具备了生命力一般,散发出浓烈的水雾气息,还有磅礴的元炁。 上面的图案划过一道道光芒。 见阵旗已成,苏小楼收了功法,此时他已经是透支过度,吞服了几粒丹药后,依旧觉得头晕目眩。 不过阵旗落在他手中的时候,里面的数不清的符号相互连接变换排列,随即便感受到阵旗里沟通雨雾的玄奥联系,特别是他通过阵旗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水份像有生命力一般,在他周身欢呼。 他不禁暗暗称奇,阵法一道,过于玄奥,涉及到炼器、神魂修炼、阴阳五行道法等等的掌握程度,从某个方向来看上比修炼这六道轮回引气诀还要难。 书中一共十六道阵法,他花了整整三十年,也才参悟其中最简单的一道水生云烟幻灵阵。 他迫不及待想试试这阵旗的功能和威力,当即飘身出了丹房,神识操控阵旗插在断龙湖边的巨石上。 默念法诀,阵旗开始向四周释放某种力量,顿时断龙湖水涌动,雾气从空中凭空而生,不过转眼间,便淹没了整个断龙湖和印天道观。 他御风术早已大成,借着涌动的雾气,到了高空,可见单面阵旗的作用范围有十里左右的范围。 想要将整个断龙山用阵旗隐藏,最少得有六面阵旗。 特别是移雾幻形,需要六面阵旗同时驱动才能有此功效。 只是炼制这阵旗对自己元炁和心神实在损耗太大,只得徐徐图之。 争取在十年内将六面阵旗炼制出来。 李简成正在练剑,忽见雾从断龙湖中起,颇为诡异。 赶到湖边时,只见自家师父身边漂浮着一面黑色的小旗子,那些雾气正快速被这小旗子吞噬。 不过几息时间,断龙湖又恢复了碧空万里之模样。 目瞪口呆之下,问道:“师父,您真是仙人吗?” 苏小楼没有理睬他,化作淡淡散开的光点消失在断龙湖。 空旷的断龙湖回荡自家师父的声音:“速去通明寺,你弘悟大叔有难!” 闻言,李简成顾不得惊叹,心里大惊,如一道狂风,朝通明寺而去。 通明寺内,大广场内聚满了江湖人士。 住持弘悟大和尚正在与白衣青年交手,弘悟大和尚炼的一身般若掌虽早已大成,但那白衣青年不知使的何种功法,对佛门功法压制性很明显。 所以十余招后,弘悟大和尚开始落了下风。 按理说弘悟一身佛门玄功早已大成,虽然在招式上被白衣青年压制,但凭着一身大圆满的内功倒不至于落败。 只是他随着持续真气满负荷运转,出现真气运转不畅的问题。 所以一时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第110章 明寺变故 这让通明寺僧人大惊,一时不知出了何状况。 那白衣青年感到了弘悟老和尚变化后,心里一喜,收了拳,抽身后退。 运转一股极其阴柔之力,双掌蓄力,猛的朝弘性大和尚劈出一掌。 弘性见对方掌法带着强烈的煞气,知道不凡,不敢大意,当即运转佛门玄功防御。 谁曾想,真气再次出现阻滞,气息不畅。再想闪身躲避已然来不及,只得将全身真气汇于右掌,硬生生接了白衣青年一掌。 顿时,那股股煞气涌入弘悟经脉中,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涌,口吐鲜血飞了出去。那白衣青年一击得手后,非但不停,左手闪电般射出两道凌厉的真气。 竟是想取弘悟大和尚的性命。 这让通明寺一众僧人大惊失色,想驰援住持已然来不及,谁也不曾想,一场普通的比试,此人会痛下杀手。 连围观的的江湖人士都议论纷纷。 就在两股真气接触到弘性皮肤一刹那,一道剑气横跨虚空而来,破掉了那两股真气。 白衣青年脸色一变,一击不成,竟然不顾江湖比试规则,欲再挥掌而上,强取弘悟性命。 不等通明寺僧人出手,一声暴喝:“无耻小儿,竟然敢害弘悟大叔性命,找死!” 话音还未落,满天的剑气就已经包裹住了那白衣青年。 声音中夹杂着磅礴的真气,实力较弱的江湖人士只感觉头晕目眩。 那白衣青年心下大骇,连忙收掌,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 此时在一旁观看的一个华服老者也大惊道:“云儿,快退!” 说的也快,留下一串残影,挥拳而上。 此时那白衣青年的软剑好似被这剑气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半分。 被通明寺僧人接住的弘悟也是大惊,急忙喊道:“简成师叔,剑下留情!” 喊完,也昏死了过去。 只是李简成因白衣青年卑鄙的手段欲取弘悟大叔性命,是怒极出剑,而且是灼月剑法中的杀招,俱灭。 俱灭一出,如何收得了手,而且他也不准备收手。 只见满天绚丽的剑气,冒出火焰之相,瞬息间不仅破了青年的护体罡气,六十四剑均划在白衣青年身上。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李简成可不会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白衣青年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后落去去,两个青年飞身接住了他。 只是此时的白衣青年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两人都不忍直视。 一众江湖人士惊骇这剑法的诡异,也心惊这黑衣青年的狠辣手段。 见老者一拳带着恐怖的威势,真气激荡散开。 李简成一反常态将长剑入鞘,右手同样积聚真气,挥拳迎上,拳法竟然毫无规制章法。 他以真气为拳,欲硬接华服老者的拳。 那老者本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破天拳仇冥,破天拳纵横江湖数十载,还从未有人敢以拳对之。 一众江湖人士都在为李简成的无知而可惜,练就如此通天的剑法,却要栽在这破天拳之下。 通明寺几个高僧却摇摇头,一脸担忧。 两拳猛烈相撞,碰撞的真气在四周炸开,生出一道道猛烈的罡风。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通明寺。 一众江湖人士想象的李简成右臂断裂的场景没有出现。 反而是那老者右手从手腕处至肩膀,骨头直接炸裂,真气逆流,口中狂喷鲜血。 犹如脱弦之箭一般,被猛的击飞出去,撞在广场旁廊房下的柱子上。 水桶一般粗的柱子,竟然被撞断。 老者身体嵌入柱子中抽搐,齐腰被折断。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怨毒的看了一眼李简成,然后歪下头,没了气息。 众江湖人士不禁抽了一口凉气,一拳打死纵横江湖多年的一流高手破天拳仇冥。 再看向如同战神一般降临的李简成,多了畏惧之色。 通明寺几个老僧人仿佛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脸上无奈之色,有僧人见此惨状,不禁扭过头,均是一声阿弥陀佛,心中为亡者诵经。 李简成落在弘悟身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瓶,倒出一粒丹药给他喂下,昏迷过去的弘悟脸色开始有了血色。 探查起弘悟大叔的脉象,李简成一脸阴沉。 对着通明寺一众僧人道:“弘悟大叔被下了药,无色无味的黑胆粉!” 闻言,通明寺僧人恍然,怪不得刚才住持运功出现异常,纷纷暗骂卑鄙。 连同一众江湖人士对白衣青年同行之人也露出忌惮之色。 随即几名寺中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均盘膝探查,两周天后,通明寺三十余位核心骨干僧人脸色大变。 黑胆粉取自一种深海怪鱼黑胆炼制而成,无色无味,严格来说算不得毒药,甚至还可以当做补品食用。 但是内家高手摄入后,会出现真气间断阻滞情况,特别是在运转两周天后更为频繁,内力只能发挥不过原来的十分之一。 而且黑胆粉药力极难清除,内家大成者逼出药力都需要数月时间。 联想到此,通明寺一众僧人相互对视,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是要针对整个通明寺。 一名通明寺长老指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老者沉声道:“罗掌门,我寺遵守承诺,每二十年与贵门比试,想不到贵门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欲欲何为?” 面对通明寺长老的指责,那坐在一旁看热闹罗掌门却淡然一笑,反而横加指责:“我派按照祖师遗训,与贵寺比试,想不到你等出家人出手如此狠辣,害我师弟师侄性命。” “你……”清醒弘悟被此等无耻之语气的讲不出话来,通明寺一众僧人也义愤填膺。 观战的江湖人士也议论纷纷,对神拳门行为多有不耻,只是慑于神拳门实力,并不敢公开指责。 李简成将丹药给一众僧人分发完后,沉着脸上前与那罗掌门道:“此地乃佛门重地,赶紧滚!” 罗掌门闻言笑吟吟的面目转寒,猛的站起来喝道:“好大的威风,你通明寺杀我师弟、师侄,难道不给交代?” “你这人好生无耻,先下药在先……” 罗掌门负手走到场中,寒声打断通明寺说话的僧人,“下药,我神拳门乃武林公认的名门正派,何会做那等下作之事。莫不是你通明寺徒有虚名,怕比试落败,施的不耻手段?” “你少血口喷人……”弘性怒喝道。 李简成按住暴怒的弘性,道:“弘性大叔,此事交给我处理就好,黑胆粉虽服下压制丹药,但也得尽快运功逼出!” 弘悟见一众通明寺骨干均遭暗算,叹了一口气,只得对李简成道:“简成师叔,莫要杀人!” 李简成笑了笑,“弘悟大叔放心吧,我可要快点。若是师父他下山,你知道后果的!” 想到师叔祖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和变化莫测的心思,他可不认为师叔祖是什么信男善女,弘悟只得叹息一口气。 李简成随即吩咐寺中小和尚,将一众高僧扶下去疗伤。 那罗掌门见此,气笑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怒喝道:“我看谁走得了!” 做了个手势,神拳门一名弟子领会朝空中放了一枚信号烟花。 刹那间,四周房顶涌出大量的弓箭手。 边军!一众江湖看客惊呼。 到底是江湖经验丰富之辈,虽穿便装,但是手持重弓和连弩,腰挎长刀,均有杀伐气息,不少人一眼就认出来。 此时,有不少门派也反应过来,印天山玄剑派掌门就出列沉声问道:“罗掌门邀我等观战,此番欲欲何为?” 那罗掌门狂笑道:“张师兄,你难道还看不出吗?我神拳门欲控宁河漕运,奈何尔等三番五次阻拦……如今,哼!” “无耻,勾结朝廷,不怕武林之人耻笑吗?” “是啊,神拳门就不怕被武林讨伐吗?” …… 面对一众江湖人士的口诛笔伐,罗掌门只是冷笑,看着李简成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说完,挥下手势,房顶的弓箭手竟然朝一众江湖人士放箭,顿时惨叫一片,数十人倒在血泊中。 有几名高手挡开了箭矢,朝罗掌门杀来,他身后神拳门高手迅速拦截。 李简成却丝毫不惧,反而是露出些玩味的笑容,这些江湖人士的死活他不关心,见通明寺一众僧人被扶进佛塔内后,也放下心来。 对方似乎是想活捉通明寺僧人。 “我只问一次,受何人指使?” 面对李简成淡然一问,罗掌门愕然,随即又狂笑起来:“你……” 只是‘你’字未落,罗掌门就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出来。 后方一众神拳门面对此变故,竟然呆在当场。那边军将领正欲继续放箭,只觉眼前一花,李简成就如鬼魅一般到了他的身前。 那将领惊骇之下正欲抽刀,一块明晃晃的金牌被李简成亮出。 那将领见此,腰刀抽了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手势止住了周围要一拥而上的士兵。 反而单手抱拳跪下道:“陷阵营前锋将军张林恭请圣安!” 李简成将金牌拿到眼前看了看,自言道:“难道当年救下的那小子还真是皇子不成!还当了皇上?” 随即李简成手一挥,上千手持弓箭的便衣边军如潮水一般退去。 李简成持长剑,化作漫天的剑气,不过十息时间,就将神拳门残余人尽数斩杀。 侥幸逃过边军的江湖人士惊愕这惊变,都说这通明寺与皇族关系密切,果然不假,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调边军勾结神拳门打通明寺的主意。 第111章 再收二徒 两日之后,江宁城燕王府。 私调边军是重罪,太监宣读圣旨后,大批军士涌入燕王府开始抄家。 燕王府六百余口皆被腰斩于菜市口,整整杀了六天才杀完。 一时天下震动。 北境陷阵营大本营,太子持天子之剑,在一众老将陪同下,开始对陷阵营进行了残酷的清洗。 朝廷也加大了对各地藩王的监视,并开始着手进行削藩之事。 通明寺事件还在持续发酵,并成了削藩的导火索。 此时燕王已经被押解回京,关押在锦衣卫的诏狱,失去了雍容华贵,蓬头垢面,蜷缩在恶臭牢房角落。 一阵柔和的光芒后,周围的狱卒均无声昏迷倒下。 动静惊吓到了燕王,他惊惧走到牢房门口,不安的张望。 此时他早已不是那个权倾天下的燕王,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安。 忽见如同仙人一般的苏小楼从水波纹一般的柔和光幕走出来,燕王愣住了,竟然一时忘记了害怕。 苏小楼神识直接穿透过他的识海,在他的意识里搜寻起来。 很快,在皇宫内苏林与老皇帝深夜交谈的一幕便出现,商议救治姜南子之事。 而那时还为宫中皇子的燕王躲在楼帘后全部听了去……再后来,燕王被封江宁,深得新皇信任,数年征战塞外,立下不世之功。 后因旧伤复发,不得不返回封地,寻访天下名医医治,却收效甚微,身体情况逐渐恶化。 联想到十六妹当年病入膏肓,如今身健神明。 于是自知命不久矣的燕王多次拜访通明寺和十六妹,想寻得苏小楼踪迹,医治旧疾。只是通明寺和十六公主根本不承认有此人此事。 通明寺跟皇室关系密切,燕王虽有权势,却也奈何不得通明寺。皇帝本来就很爱惜十六妹,自然是拿她无可奈何。 在长时间对于死亡的恐惧中,燕王决定铤而走险,也就有了前些时日通明寺的危机。 只是结果是凄凉的,燕王不仅未得生路,还害的全家六百余口皆为帝皇刀下亡魂。 生,是多么有魅惑力的一个字,特别是燕王这种站立在权财巅峰之人。 苏小楼叹息了一番,他没法去评论,因为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抹掉了燕王关于此的所有记忆后,他才悄无声息离开诏狱。 此行不仅是为了弄清通明寺之危的原因,也想走一趟京城,弄清这凡人魔气的一些特性。 毕竟,他差一丝死在这凡人魔气之上。 事实也与他推测的差不多,如燕王这等权势凡人,有凡人魔气,只是很淡,不足以威胁到自己。 看来只有人皇的那股气息,才能威胁到自己,自己万不能再接触皇帝。 当年一条漏网之鱼,竟然会给通明寺惹来如此大祸,他庆幸当年跟苏家断绝联系是非常明智。 世间因果,谁也不知道天秤会倒向哪一边。他对于万事万物因果论,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三十年的凡尘游历,也给了他一些参照。 离开京城后,苏小楼又朝宁江漕运河逆流而上,欲从京城出发,返回印天道观,认真看一看这大夏最繁华的地带。 燕王之事,给了他一个警醒,前任道观观主三友道人既然也会被埋葬在后山,就预示着六道引气诀对于人寿命增加是有限的。 这也印证了六道引气诀隐藏内容,并无更高深的修炼功法的事实。 若是在能看得到的四十年有限的生命里,还是寻访不到仙人或者在六道引气诀中找到新的奥义,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 死也要体面一些,无谓的挣扎太过于悲惨,不是吗? 望着落日下的宁江运河,苏小楼自嘲了一下。 “公子,前方就是扬州,可要停船歇息玩耍两日?”船夫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苏小楼摇摇头,又丢给了船夫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夜晚船也不要停!” 那船夫愣了一下,褶皱的脸上顿时笑出了花,点头哈腰不住道:“公子请放心,我与小儿就是豁出命撑船,也断不能让船停!” …… 苏小楼没理会他,躺在另一头的船尾躺椅上闭目养神,船夫的女儿正小心翼翼给他泡着茶。 船夫和他的儿子架船的技艺很好,在繁忙的运河上,穿梭在运货的大船中间,丝毫没有颠簸之感。 又行了五六日,船上物资也消耗得差不多,必须要停在姑苏城进行补给,顺便办理通关文碟。 姑苏城,苏小楼嘀咕了一声,忽然想起了寒山小镇外那两个小家伙。 正在这时,船家小女儿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兴许是见到苏小楼睡醒,就紧张起来,不小心绊到了一旁的绳索,一声惊呼‘啊’,倒了下去。 苏小楼轻轻扶住了她,左手还接住了落下的茶杯。 看到苏小楼如神仙一般俊逸的脸,小女孩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脸上唰的一下红了起来,赶紧站了起来,羞怯的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苏小楼走下了船她都没反应过来。 那船夫的儿子见此,才走进船舱,轻拍了妹妹的脑袋:“发什么痴,苏公子都走了!” 少女被自家哥哥道出心思,更加羞怯,一跺脚就跑开了。 只留下船夫的儿子在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寒山镇,在这里挖了好几年的矿,自然是熟悉,标准的江南人文气息和风景。 只是经过张阿大家宅子时,却只见一堆火烧过废墟,他皱了皱眉。 当即问一旁修鞋的匠人:“老丈,这张家生了什么事,如何只剩一堆废墟?” 那修鞋匠人见遮掩外貌后的苏小楼长相气质不凡,也愿意说道说道,他叹了一口气:“走了水,张阿大和他娘子都被火烧死了,可惨了。平时阿大人还是不错的……” 苏小楼没听他后面的念叨,又问道:“可有生还者?” 问到此处,那老鞋匠更是摇了摇头:“两个孩子活了下来。公子若是阿大的亲戚,可到后街看看,阿大那弟弟可不是什么好人咧,可怜两个娃了……” 说着老鞋匠抬起头,哪里还有苏小楼的影子,正奇怪着,便问一旁卖烧饼的同村:“大郎,刚才那公子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你老糊涂了吧,哪里来的人?” …… 后街多是售卖粮油和布匹的铺子。 询问了两个路人,终于在街尾找到了张阿大弟弟家。 开着一间布匹铺子,见铺子旁的院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后院很大,竹架子上都正在晾晒着染好的布匹,染布的作坊。 再往里走,有十五六个工人正在染池里按工序染着布,两个身材矮小的孩子特别的显眼。 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明显是营养不良,费劲的往染池里倒着调配好的染液。 不正是道童和妞儿,这般惨状,如何也不能跟当初在张阿大夫妇呵护下的两个无忧孩童联系上。 苏小楼摇摇头,这张阿大的弟弟果然如那鞋匠所说,可不是什么好人。 想着便往前院而去,寻到了张阿大弟弟的夫人,一个面相极为凶恶的女人。 买了五十两银子的布匹。 见是大客户,夫妻俩于是在一旁谄媚的推销。 二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再看一旁唯唯诺诺的张阿大弟弟,苏小楼也懒得废话,直接与他那凶恶夫人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前街那间宅子的地契,换走两个孩子。 两人闻言,眼睛都快放出了光,命下人到衙门将地契验明真伪后,就迫不及待将道童和妞儿带出来。 于是,苏小楼带走了道童和妞儿。他并没有选择继续坐船,与船家说了声便带着两人离开了运河。 只是船夫女儿一直在船首眺望苏小楼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回过神。 船夫只是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安慰什么,这样对于爱女会是一堂生动的社会课,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去奢望,不然痛苦的是自己。 苏小楼租了两辆马车,赶往了姑苏城,给两个孩子订做了几身衣服。 见道童对他还是一脸警惕,将妹妹护得好好的,也不肯吃一桌子的美食,苏小楼自顾喝了两口酒后道:“苏先生托我来接你们,吃吧!洗漱好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到后院找我!” “是苏先生……”道童激动惊呼,只是苏小楼已经离开了客栈,跑到客栈门口想问个明白,只是转眼便没了眼前人的影子。 …… 第二日,道童忐忑带着妹妹到了后院。 见后院摆着一张案桌,一个香炉,露出了疑惑,正欲问苏先生之事,苏小楼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做完拜师礼后,算的入了师门。 苏小楼北上途中,开始的教授二人武功,而且极为严厉。 至第三年春,才返回到印天山。 经过三年的调养,道童和妞儿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面黄肌瘦,道童俨然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一身束身玄衣,傲冷与贵气让人眼睛一亮。 苏小楼重新给妞儿取了一个名字,道曦。 不过十岁的她,还显稚嫩,只是脸上有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初见断龙湖,二人也被这景色震撼到了。 一个风华绝代的青年站在船台微笑的看着小船驶来,道童和道曦暗自心惊,因为他们俩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虚实。 只不过那青年见到苏小楼踏上岸,立刻上前行礼道:“师父,您回来了!” 不过看到还在船上站着二人,露出疑惑之色。 “你师弟、师妹,为师要闭关几年,代替为师好生教导,切不可怠慢。” 苏小楼说着,身上的伪装如同破碎的水珠,露出真身,不过十九岁的模样,那种超凡脱俗的气息让道童和道曦目瞪口呆。 不过转眼,苏小楼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师父……师父他……”道曦惊得说不话来,师父是神仙吗? 道童也是满心疑问,不过他好歹是年长一些,当即下了船,朝李简成抱拳行礼道:“道童拜见师兄!” 李简成很高兴,“不用客气。随师兄来,对了,师妹叫什么名字?” 道曦赶紧跳了过来,学起哥哥行礼道:“师兄,我叫道曦,还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咧!” …… 印天道观随着道童和道曦的到来,也不再冷清。 六年后,闭关炼制完五面阵旗最后一面后,心中似有所感,于是出关。 李简成正与道童、道曦吃午饭,见苏小楼突然出现,非常惊喜。 道童和道曦对视一眼,在道观中待了六年,自然是知晓了师门前后,立刻起身行礼:“师父!” 苏小楼见二人灼月六玄功都炼得不错,特别是道曦也成长大了,花季少女模样,心里也颇为高兴,点点头:“随我到通明寺去送送那两个小家伙吧!” 闻言,李简成手中的碗筷都掉在了地上。 道曦转头奇怪看着笑容骤然消失的师兄:“师兄,您怎么了?” 李简成默默拾起碗筷,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师兄没事!” 一行四人步行下了断龙山,到达通明寺时,已经是深夜。 弘性重病卧床不起,弘悟虽还能行走,却预感大限将至。两人均年岁过百,也此生无憾。 只是,临死之前不能见一面师叔祖他老人家,耿耿于怀。 所以,当苏小楼步进房中时,弘悟愣了一下,正欲说什么,苏小楼只是摆摆手。 弘悟偷偷抹了抹眼泪,李简成和道童、道曦纷纷出言安慰着他。 苏小楼径直走到佛塌前,弘性病重已经陷入了昏迷,苍老衰败的面孔,见此他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恍惚间,九十多年前见到那个两个小沙弥的场景。 单指指在悟性的额头,一阵光芒后,悟性慢慢睁开了眼睛,从疑惑慢慢变成了开心,他嘴角艰难露出一丝微笑。 “师……师叔祖,您出关了?” “嗯,出关了” “那我就放心了,师叔祖,我好想念师父!” 闻言,苏小楼怔了怔,衍赫大和尚也死了好些年吧,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孤独之感。 握住弘性那双苍老的手,听着他说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最后才慢慢没了声息。 苏小楼叹息了一声,将他的手放在胸前,站起来看了好一会,才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简成悲伤的哭声。 满天繁星的天空,他凝视了好久。 第112章 临终安排 弘性和弘悟的逝世,让苏小楼心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与自己同辈相识之人皆慢慢逝去,让他感受到了紧迫之感,加大力度对于六道引气诀的探索。 开始了非常频繁的闭关或者出外海寻仙。 内陆他已经往北探索了数万里不得踪迹,他便把目光放在大海,不仅探索人迹罕至的岛屿,更是下潜到海底上千丈,在自己能承受的极限范围内进行探索。 甚至花费数年时间到达冰雪极地……除了收获很多灵花灵草外,毫无仙人踪迹。 此时已经又过了三十年。 虽然没有寻到仙人踪迹,六道引气诀也没有得到太大的突破,却看尽了这方世界的奇境,虽有太多的不甘,却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预感寿元将近,苏小楼赶回了印天道观。 此时大徒弟李简成已经年过百岁,虽白发白须,却面色红润,目露精光,完全不似一个百岁老人。 数十年间,李简成并未娶妻,收了六名弟子,也有了十几个徒孙,让印天道观颇为热闹。 道童在印天城娶了一个富家小姐,成了家,多年江湖打拼,积攒了不少家底,在山下买了许多田地,建了庄子,生下了两双儿女,过得倒也美满。 只不过他大半年都会在道观里静修,也收了三个资质不错的徒弟,他其中一个儿子还拜在师兄李简成门下。 道曦也三十岁了,并未嫁人,在江湖中游历,尚未归来。 以往冷清的印天道观,如今也有了三十来人,总算是有了真正意义的香火之气。 他也不愧于师父所托,师门绝学将得到很好的传承。 看着一群资质上佳练小家伙在院中有模有样的练习灼月剑法的基础剑招,苏小楼觉得有趣,便露出了真身。 随手折取了一旁古树上的一根枯枝,化作道道残影,枯枝如剑,在他的话音中:“心不在焉,起手势内劲太小,剑势方向不对,身形有误,下盘不稳……” 枯枝普通有生命力一般,均点在每个人的弱点之处。 一众小家伙只觉得瞬间与人交手了数十招,自身不足纷纷暴露出来,被无形的剑气击飞得横七竖八,一时惨叫连连。 听见如此动静,一道白影从后山直掠而来,道观中也涌出八九个身穿道衣的青年。 只见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黑衣,如同仙人下凡一般出现在古树下,面带微笑,气势骇人,俊美到如同假的一般。 一时间被这气势所慑,竟无人敢上前。 那道白影见来人,一个急刹,重重落在黑衣少年跟前,激动跪倒下去:“师父!” 一声师父,后面几个青年和一干缓过神来的小家伙目瞪口呆,自家师父(师伯、师祖)竟然叫这个少年师父。 整整三十年没见,这徒弟也老了。 摇了摇头,负手朝内殿走去:“这群小家伙很不错,教得也还不错,但还需刻苦,方能有所成!” 见自家师父走了进去,李简成站起身,眼睛凌厉的一扫,一众徒弟徒孙吓了一个哆嗦,均是齐齐朝苏小楼方向跪拜道:“谢祖师指点(拜见祖师)。” 李简成冷哼一声后,这才跟上自家师父的脚步。 “你道曦师妹还没回来?” “师妹前些时日才来信,要到年底才会回道观!” 苏小楼点点头道:“派个人去将她喊回来,为师要交代一些事!” 说完苏小楼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闭关室门外。 “是,师父。” …… 中秋,整个印天道观灯火通明,外出历练的弟子均归来,所以颇为热闹。 只是一众弟子都对远处禅室好奇不已,特别是对那如同仙人少年长相一般的神秘祖师。 远观可见李简成、道童恭敬跪坐在蒲团前。 一旁道曦可没有那拘谨,这么多年了她性格还是没变,给苏小楼沏了一杯茶后,就大大咧咧坐在苏小楼一旁。 苏小楼见此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快三十好几的人了,要有姑娘家模样!” “我……”道曦脸一红,这才撇撇嘴摆正坐姿 。 李简成见此也咧嘴一笑,溺爱的看了看师妹。 “徒儿心中有一困,困扰多年,望师父解惑!”始终不语的道童忽然开口道。 苏小楼知道他要问什么,在一阵光芒后,幻化成了另外一个模样生。 道童和道曦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苏先生的模样一直牢记在心,同时惊呼道:“师父,您就是苏先生!” 苏小楼摆摆手,却没在提这回事,而是正色道: “我派自悟道子祖师,传到为师这,已经是第四代,每代均人丁凋零,这也是我师父的一大心病。如今能有这般枝繁叶茂,他日黄泉之下,为师再见他老人家也能问心无愧了。” 说到此处,苏小楼轻叹了一口气,“简成,这些年辛苦你了!” 李简成眼睛有些湿润,反而是露出笑容:“师父,徒儿不辛苦。”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皆不在言中。 接着苏小楼又道:“我门虽为道门,但对于娶妻生子并不限制。道曦也老大不小了,作为大师兄,辛苦些,多帮衬帮衬她的终身大事,青灯古佛,我门不兴那些。还有你,道童!” “是,师父!”两人皆同声道。 只有道曦羞得满脸通红,抓住苏小楼的胳膊,撒娇说:“师父,我一个挺好,才不要嫁人!” 苏小楼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为师这几年要事缠身,抽不出空管你,都成了老姑娘了!” “谁是老姑娘了,人家还这年轻!” 说完起身做了个妖娆的动作,看得三人不住摇头。 虽然修炼灼月六玄功的缘故,三十岁的人,却有着二十出头的长相,但确实三十了,终身大事迫在眉睫。 “好了,坐下。”苏小楼严肃对道曦说道,“此次召集你们仨,是为师要闭死关,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 说完一个小蓝瓶浮现在三人眼前。 三人正疑惑之时,小蓝瓶中飞出十本厚厚的书籍,分成了三份,飘浮到三人跟前。 “这些是师父多年来在武学、医道上的心得体会,今日就悉数传给你三人。师父其余的本领,你们都没有修炼的先决条件,也就不传给你们。后山上的灵花灵草,均是师父多年收集而来,对你们乃至于徒子徒孙都会有大利益处。我门一直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往后就叫悟道门吧!” 话音刚落,苏小楼手轻挥,一道磅礴的光芒飞向院中的巨石,悟道两个大字被印在巨石上。 李简成三人见怪不怪,只是远处的徒子徒孙就惊为天人,这种神通,是人力可及的吗? “随为师来!” 一行人往祭祀殿而去,苏小楼点了三炷香递给李简成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悟道门第五代掌门人,给师祖上香!” “师父,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李简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到师父平静如水的目光,他不得不照做。 “复述门规!” “一规严禁滥杀无辜,二规严禁私传门内绝学,三规重忠守诚,四规不得断绝传承。” 李简成坚定的声音被苏小楼用神通放大到每一个印天道观的角落。 苏小楼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五道阵旗从天而降,落在印天道观周围五座山顶,顿时,天地狂风大作,风云突变,碧空万里瞬间被云雾淹没。 整个道观也被淹没得只能见七八尺的距离,李简成三人跑出祭祀大殿,还没搞清楚什么原因,他耳边就传来师父的声音:“为师通过推演,悟道门六十年后有灭门大劫,遂在这段龙山布下水生云烟幻灵大阵。此阵世间无人可破,可御下劫难,大阵的操控方法为师已传功于你,切记教导后人遵守门规,灼月六玄功炼不到第六层,严禁下山。” “为师预感大限将至,十五年后若闭关室大门依旧未开启,就用为师传给你的方法打开闭关室大门,将为师葬在后山祖地。记得靠外一些,为师喜欢这断龙山的风景,哈哈!” 话音落,六块白云令牌从天而降,漂浮在李简成身前,水生云烟幻灵阵的六块令牌,随之而来的是大脑里涌入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大脑在短暂的刺痛后,李简成用灼月六玄功的真气催动令牌,令牌发出一丝丝的光芒,瞬间水雾褪去,印天道观又恢复了晴空万里。 道童脸上困惑更盛,正欲发问,李简成摇摇头,怔怔的看着天空,露出了难以察觉的悲伤。 …… 在江宁郡久传已久的仙境断龙山断龙湖,忽然离奇的消失在印天山中,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神秘的印天道观,一时间轰动整个大夏。 毕竟断龙山的美景经过多年的传播,许多文人墨客江湖人士纷纷踏足而来,虽然印天道观那一片区域是禁地,未能踏足,但是断龙湖前的美景已经让他们被惊艳了一番,自然是记忆尤深。 只是此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太过突兀之余,又留给人们无限的谈资。 因此一文人写下千古名作《断龙湖游记》。 第x章 无效章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wěng)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duo)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niǎo,nuo)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mo)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第113章 夺舍之变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 苏小楼坐化在闭关室,虽生机断绝,却尸体不腐,栩栩如生。 李简成按照师父的遗愿,将他葬在印天道观后山的祖地,靠着最外面的地方,视野很好,可观断龙湖全貌。 后十年,李简成最终也寿元耗尽,至一百二十六岁而逝,葬在苏小楼墓旁。 道童继任悟道门掌门。 二十五年后,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悟道门规模扩大了好几翻,门内弟子逾百,在江湖中也闯出了偌大的名声。 这年,道曦因病,至九十而逝。道童因悲伤过度,也于这年寒冬坐化,年一百零二。 印天道观后山,又多了两个坟头。 正值大年三十夜,断龙山上云雾缭绕,可见不过六七尺。 笼罩断龙山的水生云烟幻灵阵失去了控制,一时间悟道门一众门人大惊失色,搞不清缘由。 忽然一道偌大的闪电落到了后山祖地,顿时山摇地动,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刺眼的光芒连水雾都未能阻挡,那道粗大的闪电如同水流一般从高空四散泄下,水雾都被这电浆驱散,巨大的能量似乎快要把空间撕裂。 天地色变,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万丈高空闪电雷鸣中,形成一个巨大闪电光球。 闪电光球发出一道道如同水波纹一般的无形力量,瞬间将整个断龙山上的生灵皆震晕。 悟道门百余人也不例外。 如此巨大动静的异象,宛如末日一般,千里外之人都可见。 随着那闪电光球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旋涡以闪电光球为中心形成,花草树木均被卷入其中,在高空中形成一道道圆环。 此时,苏小楼的墓地被这狂风席卷,露出石棺,石棺隐约还散发着光芒。 忽然漩涡中心的闪电光球炸开,刺眼的光芒扩散至万里之外,爆炸后天空出现一个漆黑深邃的窟窿,里面传来‘桀桀’的狂笑之声。 接着便是浓郁的元炁从窟窿里涌出来,瞬间扩散至整个断龙山,所有在狂风中留存的植被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快速生长,寒冬腊月,竟然有三月阳春万物复苏之势。 浓郁的元炁接触石棺的一刹那,石棺‘砰’的一声炸开,埋葬数十年的苏小楼尸体竟然依旧如同活着一般,面色红润,被一团光芒包裹着漂浮至高空。 疯狂的吸收着从天空黑色窟窿里涌出的元炁。 元炁被无形的规则压缩,在苏小楼尸体周围形成了无数道元炁浅绿色光带。 当元炁涌入苏小楼体内达到临界,他的皮肤开始出现裂纹,从裂纹中涌出金色的光芒。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最终炸开,尸体的皮肤如同破碎的陶瓷一般掉落。 里面只有人形模样,五颜六色的流光,随着元炁继续涌入,流光慢慢变得凝实。 凝实后的流光开始了复杂的变化,竟然勾勒出人体的内脏器官,直至手脚大脑,最后眼睛鼻子等五官。 最后凝结出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童。 流光在孩童脚下幻化出一朵六色艳丽的花朵,孩童顺势躺在里面,逐渐有了呼吸。 时光逆转,转瞬便是黑夜,繁星降下一道光芒,没入孩童的额头。 苏小楼猛然的惊醒,仿佛在水中坠落了无尽高度一般,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来不及探究自己的手为何如同孩童,就听见天空中传来狂笑声:“桀桀……本座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哈哈……” 又不过转瞬间,又成了白日,天空中巨大的黑色窟窿慢慢开始闭合,直至最后一点缝隙,一道黑色光芒从里窜出,直接没入苏小楼大脑中。 苏小楼的意识也一下子被拖入识海,眼前一个身坐在一张华丽九龙缠绕大椅上的威严老头,让他一愣。 他站起身,散发着凉气的铠甲在他脚下形成了一道道冰石梯。 苏小楼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无法动弹分毫,甚至都无法说话。 身穿战甲的老头,走到他的身边,伸出如同刀刃一般的指甲,轻轻划在苏小楼脸上。 苏小楼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刀割一般疼痛,但是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炼气修为,却有着如此强大的神识,如此强大生机的肉身,命不该绝,命不该绝。想不到这仙绝之地,本座也能浴火重生,哈哈……桀桀……” 阴冷刺骨的声音让苏小楼灵魂都在颤悚。 说完,老者目光看向识海之空,仿佛要撕裂空间一般,抬手指着,怒吼道:“本座终有一天要将你们的魂魄丢入魂帆中,永世受那极阴之火的灼烧!” 说完,他猛然回过头盯着苏小楼,愤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阴冷的声音:“能在这仙绝之地修炼到炼气十二层,简直不可思议,若不是本座肉身被毁,兴不得收你做徒弟。只是……嘿嘿,本座夺了你的肉身,也是你的福分!” 话音落,苏小楼身边就燃起冰冷的火焰,对,冰冷的火焰,没有炽热,只有比冰冷更冰冷的冷,冷到了灵魂最深处。 他痛苦的想大叫,但被束缚住,叫不出半点声响。 本能运转六道引气诀中的神通进行抵挡,却发现体内乃至于周遭没有一丝的元炁,继而本能的汲取六道之力进行炼化。 此时,那朵衬托着苏小楼肉身的花朵,接触到六道之力后,开始燃起蓝色的火焰。 识海里身穿铠甲的老者脸色剧变,立刻捏出复杂的手印,顿时无数玄奥符号光圈环绕着他,他猛的挥拳朝识海劈出一拳,口中大喝:“破!” 只是,在识海高空幻化出声势骇人、毁天灭地一般的一拳,却如同水中丢入一粒小石子一般,只溅出了点小水花。 幻化的拳头如同泡沫一般破碎,浅蓝色的流水从识海海洋中,伸出两束朝他的拳头包裹而去。 老头想抽身,那浅蓝色的流水却已渗透到了他的血肉甚至灵魂中而去。 他惊恐的大叫起来,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一般,疯狂的挣扎。 苏小楼顿感困住自己力量和冰焰骤然消失,所有的痛苦一下子被抽走,让他识海中的意识都差点昏过去。 勉强撑起身形,见刚才还有着恐怖威势的老者,七孔流血,痛苦的翻滚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那淡蓝色的水流不断涌向老者身体,苏小楼心有所感,这淡蓝色的水流不就是六道之力吗? 此人惧怕六道之力,苏小楼见此,说的也快,当即全力运转六道引气中汲取六道之力的口诀,疯狂的汲取六道之力。 识海里两道淡蓝色的水流,瞬间又猛增出数十道,全部涌向老者身体。 老者此刻也知是苏小楼搞的鬼,痛苦的哀嚎朝他冲了过来,声音都变得惊恐:“你干了什么,快给本座停下,停下……” 最后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苏小楼被老者的气势压得灵魂都在剧烈的颤抖,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拼了命汲取六道之力,并且不去转换丝毫。 六道之力负面的反噬瞬间将他一魂一魄都抽离了出去。 但是老者被六道之力反噬更加严重,三魂七魄被滞留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残影。 待老者艰难冲到苏小楼跟前,也只剩一道微弱的神魂之力。 第114章 孜由仙谷 但是哪怕是残存的神魂之力,也让苏小楼受了极重的伤。 被击飞出去百丈远,三魂七魄被震得差点散掉,头疼欲裂,一时间竟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老者被六道之力侵蚀,留下满天的虚影和惨叫,双眼冒出黑色的火焰,他的魂魄正在被六道之力燃烧。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老者的元神才在苏小楼的识海中慢慢消散。 见没了危险,苏小楼这才敢转化六道之力,修复神魂损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苏醒后,大脑如钢针一般的刺痛让他险些从花朵上摔了下去。 想起刚才识海中发生的一切,依旧心有余悸,若不是那妖人被六道之力克制,自己的意识自然被对方吞噬,夺舍,当真是恐怖至极。 六道轮回引气诀提过夺舍之说,以残魂之身修炼就需要夺舍。 所谓夺舍就是吞噬掉对方的神识、意识、记忆,占取对方的肉身。 随着脚下的花朵在慢慢消散,苏小楼恢复了一些元炁,化作一道光芒落在一片狼藉的印天道观大门口。 自己一丝不挂,皮肤洁白如雪,如五六岁的孩童一般,左右看了看自己稚嫩的手,他摇摇头,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日寿元耗尽,已经找不到突破的办法,意识也就堕入黑暗……后面,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深水中捞出一般。 在内视灵根处,原本只是翻滚元炁泉眼,此刻已经冒出六条元炁小溪,延伸至身体各处。 比闭关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隐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 但是眼前也不知还有何危险,只能将这感觉先放一边,催动失效的五面阵旗,恢复水生云烟大阵。 化作一道光芒遁入闭关室内,当年给年幼的李简成订做的道袍依旧放在架子上,穿上后还是宽大,只得运用神通将道袍继续改小。 整个悟道门百余人依旧还在昏迷中,似乎被什么邪恶的力量入侵了心智。 探查一番后,他当即有了计较,盘腿而坐,朗诵出伽罗轮回静心诀,无数的镇魔符号组成的圆环一道道横竖交叉扩散,镇魔之音很快就祛除门人心智中那股邪恶的力量。 连同整个断龙山上的生灵一起,随后那股邪恶的力量汇集成一团黑色的光雾,似乎有意识一般,急切想逃离伽罗轮回静心诀的镇魔音范围。 苏小楼哪里能让它如意,当即运转静心诀第三部分灭魔,经文的符号没了第二部分镇魔的柔和,仿佛出鞘锋利的刀刃,将那团光雾包裹、绞杀,直至消散。 忽然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引起了苏小楼的注意,他化作一道流光往后山祖地而去。 只见三友道人墓后的平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黑雾。 苏小楼操控元炁将坑中之物取了出来,赫然是一具尸体,那名身穿铠甲的老者。 身上千疮百孔,滴落着鲜血,脸色苍白,已然没有了生机,死得很透。 苏小楼依旧不放心,凝聚出一柄长剑,刺入老者的额头。 毕竟这老者的神通太过骇人,必须确保他死掉。 只是原本削铁如泥的化形剑气,竟然像普通刀剑刺在铁木上一般,难进分寸。 好强大的肉体,苏小楼震惊了,继续尝试了半天也没有进展。 忽然他灵机一动,当即在剑气灌注汲取而来的六道之力,剑气这才缓慢没入老者的额头,直至洞穿到后脑勺,他这才放下心来。 将老者全身搜了个遍,除了手上有一个金属手环之外,并无他物。 这让苏小楼有些失望,用神识探查了那个金属手环,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就丢进了小蓝瓶中。 控制火焰,注入六道之力,焚烧老者的尸体。 整整两个时辰,才将老者烧成灰烬。 这六道之力竟然有如此威力,还好自己会炼化。 想到当初第一次汲取六道之力,炼化口诀还比较生疏,没出问题,纯粹是运气使然。 只是他没注意,燃烧后的老者尸体位置,隐约有人体轮廓的光线。 那些光线慢慢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等待苏小楼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那图案刹那间扩大了数千倍,笼罩整个断龙山,往天空发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 “大意了。此人竟然将阵法刻在身上,以身为阵法的载体……”这是苏小楼被卷入那光柱前的意识。 光柱只持续了三息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巨大的阵法图案也慢慢消散。 悟道门苏醒后一众门人也赶到了后山,看着一片狼藉的祖地,也是面面相觑,特别是祖师的石棺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 另一方世界。 孜由谷里的小城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热闹非凡。 十年一度的无道、上清、惊龙、虚玉四大宗门的收徒盛会,将于十日之后,在孜由谷的修士坊市进行。 孜由谷四宗收徒大会已经举办了数百年,招收五岁到二十三岁之间的修士,也称为孜由谷升仙大会,是年轻散修及其后代鱼跃龙门,难得的机会。 所以每十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散修聚集于此,渴望能通过考核,加入四宗其一。 因对年龄有着极其严厉的限制,孜由城大多是年轻的面孔,或者是父母长辈带领着的孩童。 这日,孜由谷西两百余里处,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在被追杀而夺命狂奔。 十年一度孜由谷升仙大会虽然热闹非凡,但也暗流涌动,一些散修抓住这个机会,埋伏在孜由城外,专门打劫前来参加升仙大会落单的年轻修士。 这青年很不幸,成为了被打劫的对象。 好在他身法了得,多次躲过了劫匪的杀招,在森林中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六个蒙面劫匪都是炼气十层的高手,打斗经验丰富,而且配合默契,抵消了青年身法上带来的优势。 所以在河边开阔草地上,青年最终力竭被合围,他面色惶恐,手中握着的长剑都在微微颤抖。 六名蒙面劫匪没有半点拖拉,迅速合围而上,冰火法术,爆炸的符箓全往青年身上招呼。 不过十息时间,青年就被打成了重伤,倒地不起,全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青年腰间挂着的储物袋被为首的蒙面劫匪隔空摄入而去,神识一扫,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正当几人要杀人灭口时,只见一声临头炸响,接着一道白色的光柱撞击在河中,掀起水花和乱石。 几个劫匪被撞击的气流掀翻在地。 趁此机会,那受伤青年蓄力已久,强行御剑而去。 只是领头劫匪反应也迅速,闪电般扔出一张符箓,一团火焰直接在青年身边炸开。 青年惨叫一声,掉入了河中。 此时光柱消失,不过三四尺深的河水中站着一个光头的小道士,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 不正是被以身承阵,被强行拖入传送阵的苏小楼。 青年掉入水中的动静让他眉头微皱,再看看六个持刀蒙面人,正戒备看着他,并没有敢动手。 他大致猜了个缘由,不是被仇家追杀就是被人劫掠。 六个蒙面人都很厉害,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在他们身上,苏小楼嗅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难道,他们都是修仙者? 他内心翻涌,震惊。 正欲开口询问,六个蒙面人却御剑而去,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第115章 升仙大会 苏小楼只得将那泡在水里,晕厥过去的青年捞起来。 此间的元炁浓度让苏小楼再次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辛辛苦苦一天炼化六道之力而来的元炁,竟然抵不过这里几口呼吸。 让他一时间不知作何评价,难道这里是什么仙境还不成? 给青年喂了两粒丹药,处理了皮外伤,寻了处山崖过夜。 因为,天已经有了夜色之感。 天际露出的六轮巨大的月亮,让他心微微一沉。要么是梦境,要么就是来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如此浓郁的元炁,若真是仙界,那该会有多少高手,又会隐藏着多少凶险。 昏迷的青年,最少也有自己六道炼气七层的实力,被围攻,差点丢了性命。 加上六道轮回引气诀已经修炼到了瓶颈,后续该如何提升实力,自己又如何从死亡后变成这孩童模样…… 心中太多的疑问,一时让他颇为烦躁,摇了摇头,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 为今只有等这青年苏醒了,先打听下情况。 但他也留了一手,在青年身体上丹田种下几丝六道之力,以防此人心恶。 如此浓郁的元炁,让苏小楼忍不住修炼了两个周天,以往珍贵无比的元炁,在这里简直就是烂大街一般的存在。 那种差落之感,真是天壤之别。 以往不转换六道之力,汲取元炁,仿佛如海中捞针一般困难,数年才能将灵根、四肢储存满元炁。 如今,灵根吸收完元炁,也不过呼吸之间,便可填满全身,当真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站起身来,此时那五轮浅色月亮已经高挂头顶,整个人神清气爽,看星空都多了些深邃。 虫鸣和远处野兽的叫声交织传来,森林中的灵植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遍地都是,随便一小株,都抵得过以前上万株的功效。 他忍不住摘取了许多放在小蓝瓶里面,可惜没有丹炉……只得生了一堆火,小蓝瓶里取了一个砂锅,将一些灵草放进去熬煮。 将熬煮好的灵植汤药给青年灌了下去,没过多久,青年就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惊醒,许久才缓过神来。 却见一个光头小道士正在贪婪的整理着森林中寻常的灵花灵草,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心中只觉得怪异,忍住伤口的疼痛,站起身行礼道:“感谢道友救命之恩!” 苏小楼这才停下手中整理灵花灵草的动作,手一挥,收入小蓝瓶中。 并将那灰色的储物袋丢还给他:“这小袋子不错,就是装不了多少东西!” 青年接过自己的储物袋,愣了愣,里面三十块灵石依旧还在。 心中感激,竟然行跪拜礼道:“道友大恩,子期无以为报!” “什么大恩,随手为之,不足挂齿。”苏小楼奇怪这人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法力将其托起。 谁知那青年却正色拱手说:“不瞒道友,家姐病重,携带全部家资三十块灵石,欲往孜由城购买洗髓丹医治。不知何时被贼人盯上,若无道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青年面露苦笑。 苏小楼点点头,不以为意,不过却对灵石是何物产生了兴趣。 用来购买东西,难道是这个世界的货币? “这灵石是何物?” 青年闻言,又是一愣,他不知道灵石? 不过想到此人不过五六岁模样,而且发问模样不似玩笑,当即解释道:“灵石是我辈修士之间交易的货币,分普通灵石、中品灵石、上品灵石,但中上品灵石极为罕见,所以以普通灵石为主。灵石不仅仅作为修士间交易的货币,也是修炼、炼丹、炼器、阵法等不可或缺之物。” 说完,青年手中多出了一块两头尖尖的半透明多面晶体,绚丽夺目。 里面蕴含的精纯元炁让苏小楼震惊之余,大开眼界。 这亮晶晶的小石头里面蕴含的元炁好似经过压缩提炼的一般,没有任何杂质,浓郁精纯。 若是辅以修炼,绝对可以事半功倍。 虽然心喜,倒也不至于流露贪婪之色,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了解。 见苏小楼自顾躺在火堆边闭目小睡,青年虽有太多疑问,也不好再问,只得靠在崖壁上,吞了一粒丹药后,运功疗伤。 第二日清晨,青年伤势好了许多,有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此人昨晚一直在周围警戒未曾离去,想必不会是那种心恶之人。 苏小楼想着,放下了些许戒备,主动与他攀谈起来:“这孜由城是什么地方?” 青年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不过想起昨日他还问灵石是什么东西,当即也就不觉得奇怪,细细说了起来。 两人朝孜由城方向步行而去,苏小楼问了许许多多的问题,都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青年也见怪不怪了。 通过青年的讲解,苏小楼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这里确实是一个修仙世界,当然也有凡人,修仙者与凡人用阵法隔绝,凡人是窥不到仙人所在。 所供修炼并不称元炁,而是称为灵气,所描述的同为一物。 修仙者,具备灵根,引气入体后,修炼至圆满,进行筑基,筑基之后就是冲击金丹境界,至于金丹之后他就不知道了。 金丹大修士,寿命数百载,拥有翻江倒海的大神通。 只不过这青年也为他口中的散修,对修炼一途也是一知半解,说的笼统。 其中这筑基之说,让苏小楼眼睛一亮,自己六道轮回引气诀已经炼到了大圆满,莫非要去进行这劳什子的筑基不成,这让苏小楼内心不禁火热起来。 再问青年如何筑基,筑基不仅要到达炼气十二层巅峰,还需筑基丹的辅助,才有望筑基成功。 筑基丹珍贵,一般需加入宗门才能得到,市面购买,需数千灵石才能购得一枚。普通散修根本无力负担,而且筑基所用筑基丹,往往需要两枚或者更多才能筑基成功,所以加入宗门才是散修唯一的选择。 但宗门收徒,对天资要求极高,能入宗门者九牛一毛。 正听的起劲,到了一个岔路口,青年这才又拱手道:“还未问道友要去何地?” “去……”苏小楼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眼珠子一转,当即变了话锋,“我也是来参加宗门考核的,只不过不知道在哪,听你这么说,我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这孜由城。” 青年恍然,脸上露出些激动的神情:“那正好,我们同路!” “孜由城往哪个方向?” “这边。我们得快些,还有九日考核就要开始。孜由城方圆三十里的范围,施了禁制,无法御剑飞行!” …… 行了五六日,遇到的行人车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往这孜由城参加考核的人。 在一处简陋的坊市略作休息。 “小楼,你会不会骑马?”青年忽然问道。 数日的相处,两人也相熟,青年名叫公良子期,商灵城人士。 他点点头。 随即公良子期不知从何处牵来了两匹马。 有了马匹的加持,两人速度快了不少,行至第二天下午,就隐约可见孜由城。 翻过了山头,是遮天蔽日的森林,正欲找个地方过夜,听得前方有厮杀声传来。 第116章 再遇截杀 二人对视一眼,正欲绕开。 耳边传来了一道邪恶之声:“小妞,本大爷看你往哪跑!” 说的也快,只见几道人影瞬间到了跟前。 四个长相瘦弱、贼眉鼠眼之人,将两名女子围在中间。 忽见骑着马,未动的苏小楼和公良子期。 双方凝视相对,一时间安静下来,陷入紧张气氛中。 两人正欲调转马头离去,对方那四人似乎也知道两人不想多管闲事,并未有阻拦的打算。 只不过其中一个女子忽然惊喜喊道:“子期大哥,是你吗?” 这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公良子期愕然,却是苏小楼先发制人,飞身而出,朝那四人杀去。 炼气期能使用遁术吗? 不过他也不敢迟疑,拿出长剑也杀了过去。 对方四人中,一人炼气十一层,三人炼气十层,苏小楼一个照面斩杀了其中两人。 手法之狠辣,让公良子期都抽了一口凉气。 炼气十一层的这人还有些手段,苏小楼一时兴起,并没有着急杀了对方。 神识铺天盖地的散发出去之后,确定周围无人,便与他较量起神通。 对方的神通主要是跟火有关,火球术、火焰爆裂之术等,变化有道,颇为玄奥。 比自己强行用元炁,嗯,灵气揉捏出来的要强上许多。 只是自己的力量要远比对方强,来来回回交手数十息之后,苏小楼见没了新意,便灵气化剑,瞬间六尺长的幻剑暴涨成百丈之长。 六道轮回引气诀中的神通,六道御剑术。 带着破空之声朝对方劈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对方竟被这一剑劈成了两半,周遭树木化成了灰烬,留下一道百丈长的焦土。 苏小楼走了过去,微微皱眉,没控制好力道,还得多加练习。 取下对方的储物袋之后,手指射出一道火焰,将惨不忍睹的尸体化成了灰烬。 公良子期正与最后一人打得激烈,苏小楼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那人身前,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幻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一旁两女子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来了,毁尸灭迹,赶紧撤!” 公良子期愕然,见苏小楼如此熟练的搜刮,当下也学了起来,将另外两具尸体烧成了灰烬。 “子期大哥……” 不等那女子喊出,公良子期就低喝道:“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先撤!” 说完扔给两女子一匹马,跳到马背上苏小楼的身后,疾驰而去。 两女子也不慢,紧随其后。 几人走了不过片刻,大队人马便杀到了,只见四周一片狼藉,均是面面相觑。 …… 四人狂奔了半个时辰,才在离孜由城不远处的一个小坊市停了下来,坊市有守卫,即便发现了几人,想必对方也不敢贸然出手。 客栈内,上了一壶茶。 茶香清香怡人,蕴含着水木气息的灵气,喝起来味道好极。 苏小楼很喜欢灵茶之味。 两个女人看起来也十七八岁的模样,其中一女长相甜美,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另外一女,生的高冷,美艳到了极致。 如此长相,不被有心人觊觎才怪。 喝了几口茶,两女许久才从不安中慢慢恢复。 见此,公良子期才问道:“暮清、灵羽你们不是上月就到了孜由城吗?怎会出现在城外?” “子期大哥,说来话长。” 灵羽叹了一口气,接过话,有些自责道:“爷爷将我和暮清姐姐送到孜由城后,家中有事匆忙离去。我听人言这城外有灵狐出没,待在城中无事,我便撺掇暮清姐姐出城抓灵狐,谁知遇到这四个贼人,追了我们好几天,若不是遇到子期大哥……” 说着灵羽眼睛红了起来,后怕,自责,情绪低落。 暮清拍了拍灵羽的肩膀,示意她并无责怪她之意。 公良子期摇摇头,“好了,人没事就好,往后几日不要乱跑。对了,这是小楼道友,今日之事若不是有他,恐怕我等凶多吉少。” 二女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苏小楼身上,见他虽五六岁模样,生的俊俏让人心生喜欢,但那时刻散发出的冷傲气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感。 刚才杀人如麻的场景,犹在眼前,实在难与这样一个孩童联想到一起。 二女对视一眼后,起身郑重行礼道:“暮清(灵羽),谢过道友!” 他只是点头以作回应,被客栈院中栽种的灵植所吸引,自顾去研究灵植去了。 弄得二女不知所措,公良子期却见怪不怪,当即说道:“楼道友性情如此,不必放在心上!” 二女也就将信将疑。 “子期大哥,此次孜由城升仙大会,欲拜入哪一个宗门?”暮清岔开了话题。 子羽闻言,来了兴趣,刚才之事抛之脑后:“对呀,子期大哥。你为上品金灵根,天赋过人,不论入哪一宗门,必定能拜入内门!” 公良子期却露出苦笑,记忆回到十年前的孜由城升仙大会,他被检测出上品金灵根,惊龙宗极力邀请他加入,却被他拒绝。 如今,惊龙宗是如何都不会再收他,但无道、上清、虚玉宗功法方向并不最适合他这上品金灵根。 但他没得选。 “顺其自然就好,不强求!” 暮清露出些可惜之色,不仅是惋惜子期大哥无法加入惊龙宗,更惋惜因为他姐姐病情耽误了整整十年,被族人误会嘲笑了整整十年。 “是啊,四大宗门都是了不得的宗门,只要能入门,谁还敢小视!”灵羽扬了扬小拳头,很认同公良子期的话。 见此,公良子期笑道:“灵羽妹妹先天灵体复苏得怎么样了?” 灵羽得意道:“加入仙门不成问题!” “得瑟。”暮清敲了下灵羽的脑袋。 灵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这楼道友何来路,为何我看不清他的深浅?”暮清小声问道。 灵羽也好奇竖起耳朵听,在她心里,搞不好苏小楼就是那种修炼返老还童功法的老怪物。 公良子期就将前些时日被打劫,被苏小楼救下之事一一道来,他也记不得那时昏迷后苏小楼如何救的自己,不过他那恐怖的实力,那四个劫匪断不是他的对手。 灵羽忍不住好奇问道:“他会不会是……” 公良子期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失笑道:“想哪里去了,楼道友骨龄不过六岁,炼气十二层,也是来参加升仙大会!” “六岁就炼气十二层!”暮清惊呼道。 “暮清姐可还记得,楼道友斩杀那名贼人所使用的御剑之术?” 暮清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道:“炼气期能使用金丹大修士才能使用的神通,以气化剑?” 这让公良子期和灵羽一时无言以对。 三人都出身于商灵城的小家族,虽对修行一途并不是太了解,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 第117章 神秘残片 往孜由城路上并未再遇到什么意外。 与其说是城,更像一个巨大的村落,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反而临时棚子鳞次栉比,依山而建,多是售卖商品的小贩。 这令苏小楼有些失望,原以为这孜由城应该是想象中那种仙境一般的豪华大城。 唯一有些仙家味道的便是,开阔谷中山上的高塔。 公良子期说那座塔就是明日神仙大会所在之地。 暮清和灵羽来的早,在谷中小河边租用了一座简陋的宅院,倒也有个落脚之处。 整个孜由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公良子期和暮清三人去逛夜市,苏小楼并未一起。 搜刮那几人储物袋,得了一百多块灵石,他对灵石的购买能力这段时间,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集市上售卖灵药灵草、兵器、符箓、丹药的数不胜数,但多是些普通的东西。 毕竟他也不是刚来时的样子,这方世界灵气如此浓郁,用普通灵花灵草炼制出来的丹药对于修炼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六道轮回引气诀里提及几种特殊丹药,也许是突破的关键,就是所谓的筑基。 基础材料,这方世界应该是有的,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学习分辨灵花灵草,买了好几本关于灵植的书籍。 加入宗门得到筑基丹虽然是一条不错的路,但鬼知道能不能加入宗门内门,他必须做好两条路的准备。 毕竟升仙大会只是拿到了进入宗门的入场券,想入内门难如登天,大多数人寿元耗尽都只能在宗门外门打杂,接触不到更加高级的功法,得不到修炼所需资材。 所以,趁此机会,他要买一个丹炉。 当年要是将印天道观那尊丹炉收到小蓝瓶里就好了,只是没有如果罢了。 找了好几圈,卖兵器倒是不少,卖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很多,就是卖丹炉的没找到。 逛到了一棵古树下,一个老者的摊子围着古树摆了一圈。 摆卖的大多是些手稿残卷,兵器的残片,黑漆漆不知名的矿石等。 大约是有些质量,围看的人不少,买的人也不少。 在这些摊子中倒是少见,所以苏小楼停下脚步,待一个青年付了灵石带走一本残卷后,苏小楼赶紧挤进去,占了一个位置。 他目光大致扫了一遍,并没有自己想要的。 忽然他心里一动,一股熟悉的气息,六道之力。 这令他很诧异,当即释放神识,目光锁定在摊子最里,角落里放着的一块白色残片。 “小弟弟,你要看这个?”一双修长洁白如玉的手将白色残片递到了他的面前。 苏小楼微微一愣,看了女子一眼,说了声:“谢谢!” 接过残片端详起来。 一声谢谢让女子哑然失笑,对这个气质超凡脱俗的小孩来了些许兴趣。 她取下头上带着纱帘的斗笠,露出如星空一般黑发,不过脸上依旧戴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长相。 “小弟弟,你也是来参加升仙大会?” 苏小楼完全被这白色残片所吸引,敷衍的点点头。 见此,那女子便没再打扰苏小楼,招呼其他顾客去了。 忙碌了一圈,见苏小楼依旧拿着那白色残片在端详,正欲说什么,她父亲走了过来,笑呵呵道:“这位小兄弟,若是喜欢,这残片打五折,一枚灵石。” 苏小楼眉头微皱,下意识道:“这么贵?” “诶,平时可是要价两枚灵石。我家闺女得太清宗仙师青睐,直接入太清宗内门,老头子我也可以享清福去了,今日之后就不再摆摊了。” 此言一出,周边众人一片哗然,羡慕妒忌者皆有之,不过都纷纷向老者道喜。 再看向老者身旁,那身材妖娆黑色面纱女子时,已然没有了先前欣赏肆无忌惮的轻浮,取而代之是畏惧。 由心而发的畏惧。 这太清宗有这么可怕? 苏小楼摇摇头,丢下一枚灵石,便出了人群。 那黑色面巾女子似有深意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一直逛到了深夜,也没发现丹炉,只得回了住处。 公良子期三人在院中闲聊饮茶,多是说明日的升仙大会。 见到苏小楼,公良子期笑道:“小楼,可买到你需之物?” 他摇摇头,坐在了桌子一边,端起茶杯叹息着喝了一口。 老气横秋的模样,惹得暮清和灵羽抿嘴一笑,毕竟他骨龄确实只有六岁。 “楼道友要购何物,说来我们大家参详,兴许我们有线索也不一定!” 暮清这女人声音冷冷的,却很好听,一身蓝色的衣裙,当真是尤物。 不过他也就心里纯粹欣赏罢了。 “丹炉。” 公良子期惊讶道:“丹炉!小楼你会炼丹?” “说大话不怕闪了腰,炼气期能炼丹,丹火恐怕你都升不起!” 灵羽一点都不信,出言嘲讽。 苏小楼单指指向灵羽坐着的石凳,一股蓝色的火焰瞬间包裹石凳,炽热之感吓得灵羽花容失色,慌忙惊叫了一声跳开。 单手插着腰,怒视苏小楼。 公良子期和暮清两人无奈一笑,灵羽与苏小楼不和,吵吵闹闹已多日。 灵羽很想教训一下这个小屁孩,奈何自己打不过他,只得将一肚子气咽下。 不过再回头看那石凳,在蓝色火焰包裹下,慢慢化成白色的粉末。 三人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不过也见怪不怪了。 “丹炉在这孜由城可没有,要到大一些的坊市才有。” “暮清说的对,孜由城平时无什么人,自然不会有卖这类器具。要到修士专门交易物品的坊市才有,不过最普通丹炉售价都在千枚灵石以上。” 听公良子期如此说,苏小楼眉头紧锁,小小的炼丹炉,这么贵? 自己洗劫来的灵石可不够。 这时,灵羽端来了棋盘放在桌上,挑衅看了一眼苏小楼,得意道:“小屁孩,知道这是什么吗?围棋……说了你也不知道。” 苏小楼冷笑两声:“井底之蛙,闭上眼睛都可以杀得你丢盔弃甲。” 闻言,灵羽再次大怒,咬了咬牙,掏出灵石扔在桌上:“少说大话,敢不敢赌,五枚灵石!” “赌就赌,小爷还怕你不成!”说着也掏出五枚灵石放在桌上。 …… 一个时辰后,灵羽崩溃捂住脑袋,不可置信看着苏小楼,将自己辛辛苦苦积攒几年的灵石收入囊中,伤心的埋进暮清怀中哭了起来。 公良子期看得又是一阵苦笑,再看看棋局,巧妙到匪夷所思。 灵羽是商灵城围棋天才,挫败不少高手,如今却败在名不经传的六岁孩童身上。 晚些时候,公良子期回到房中,见桌上摆着一百多枚灵石,惊讶看向正在另外一边卧榻上看书的苏小楼。 苏小楼收了书,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在街市听人言,洗髓丹需二百三十块灵石一粒!” 公良子期愣了好一会,看着桌面上的灵石,心里复杂,朝苏小楼方向诚挚鞠了一躬。 他没法拒绝,这几日他也在为灵石之事发愁,姐姐需洗髓之际,自己全部身家也不过三十灵石,从那贼人身上搜刮了六十枚灵石,缺口也在一百多枚。 他本想通过升仙大会,加入宗门,就可以拉到一些小家族的投资,从而获得购买洗髓丹的资费。 只是那般,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姐姐若是错过洗髓时机,必将一命呜呼。 第118章 杂役弟子 第二日,十年一度的孜由谷升仙大会如期举行。 从五湖四海而来的散修已经在街上排起了长龙,足足五六里长。 谷中山下不知何时多出一块通体深蓝发光的丈高巨石,听得公良子期说这是检测灵根的法宝,名测灵石。 因几人昨夜没有休息一直等待着,所以排在了队伍最前面。 苏小楼好奇的看了看那块大石头,自己找寻灵根多年,也只摸出了个大概,它能读取灵根各种特性? 石头有六面,检测队伍也分成了六队,每一面有一个摸骨的老者,小于五岁或者大于二十三岁都将失去检测机会。 原本身穿统一着装的护卫也换成了各宗的弟子,锦衣玉器,威风凛凛,多手持长剑,气势慑人,场中一时竟无人敢大声喧哗。 所以显得井然有序。 排了大约半个时辰,灵羽首先通过了灵根的检测,还是极品水灵根,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相比之下,暮清就要普通得多,中品火灵根和普通木灵根。 公良子期不出意外,上品金灵根,本来也很罕见,但是在灵羽极品水灵根的轰动效应下,并没有显得有多出彩。 很快就轮到苏小楼,老者手指放在他手腕处,便大声道:“苏小楼,骨龄六。” 旁边青年立刻在册子上记录上,随即示意他将手掌放在那巨石上。 苏小楼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也有一丝激动和期待,自己这灵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将手贴在石头上,一股让人舒服的冰凉涌入心头,也就没有其它感觉。 老者露出一脸疑惑,怎么半天没反应?哪怕是凡人,测灵石也会有相应提示。 “小子,将另外一只手也放在上面。” 苏小楼立刻照做了,只是除了涌入心里的凉意,并没有任何反应。 老者口中念叨着:“怪哉!” 然后走了过去,检查了一遍苏小楼的手掌,发现并无异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与另外一面老者商议了一下,叫苏小楼到测灵石另外一面继续尝试。 只是依旧没有反应。 见此只得叫苏小楼在一旁等待,其他人则继续。 此刻苏小楼心也一沉,莫非自己没有灵根还不成? 测试完的公良子期三人在远处也是不解,不知生了何事。 很快,一道遁光从天际飞来,一个青年男子落到了测灵石旁,飘逸的玄衣,一股子仙人下凡之感。 周围宗门之人均躬身行礼,男子示意无需多礼,将一块洁白的玉璧递给苏小楼。 “运功,往玉璧里注入灵气。” 苏小楼照做了,顿时玉璧光芒大盛,涌起三色光芒。 见此,男子点点头,示意苏小楼交还玉璧,然后化作一道遁光,消失。 而身后老者高声道:“苏小楼,三系水、火、金灵根,通过测试,领取考核令牌!” 三系灵根,人群又是一阵议论。 三系灵根非常少见。 苏小楼领过令牌后,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自己是有灵根,具备修仙的前提。 随后穿过人群与公良子期三人汇合。 见到苏小楼,公良子期就关心问道:“小楼,生了什么事,耽误了这么久?” 暮清和灵羽也是一脸好奇。 苏小楼抓了抓脑袋道:“那破石头检测不出我的灵根,后来来了一个人拿了一件法宝,检测出水火金,三系灵根。” “三灵根,倒是少见。” 灵羽却是幸灾乐祸道:“小屁孩,这你不知道吧,你惨了。三系灵根,注定你此生不可能修炼有成。” 苏小楼没理她,而是疑惑看向公良子期。 公良子期随即解释道:“一般认为,单灵根修炼最为快速。多灵根之人,修炼时间、资源都是单灵根之人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双灵根尚且可以用功法补足这些缺陷。但是三灵根、四灵根甚至五行灵根,就非常艰难。人的生命毕竟有限,所以不能在短暂的寿命里有突破,最终不过身死道消。” 闻言苏小楼心里又是一沉,不死心问道:“有没有多灵根修炼所成之人?” 接话的却是暮清:“当然有,不死海那位先贤就是五行灵根。只不过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罢了。” 公良子期拍了拍苏小楼肩膀,安慰道:“是啊,多灵根也有出路,我辈修行者本就是行逆天之举。不要因此影响了道心。” …… 测试灵根只是升仙大会第一道筛选,大概会留下三分之二的人。 第二道筛选是测试灵气,这道关口会刷掉剩下一半的人。 第三道筛选是测试悟性,也是最残酷的一关,基本是百取其一。 数万人,留下的不过八十余人。 很幸运,苏小楼、公良子期、暮清和灵羽都顺利通关,入了谷中升仙塔。 此时已经过了半月。 四大宗门会根据测试过程的表现,对通过者进行录取。 当然也有通过三关测试,但还是达不到四大宗门招收要求之人。 这些人将会抽签,随机分配至四大宗门做杂役弟子。 能入外门杂役弟子也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所以升仙塔中气氛很诡异,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跳,有些人甚至紧张捏紧了拳头,闭上眼睛,在不住祈祷。 毕竟谁也不想失去未来,去做那没有前途的杂役弟子。 偌大的升仙塔内,站着本次通过考核的青年才俊。 一名白发白衣老者突然出现在塔中高台上。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聚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抬手一指,一道光幕在侧面亮起。 颇为威严的声音说道:“此次升仙大会最后一项,分配宗门。需要注意,宗门分配结束后,你们只有一个时辰去处理俗事,一个时辰后各宗门的渡空舟会降落在塔外,错过了就意味着自动放弃。可听明白?” “明白!”众人小声齐声道。 白衣中年人退到旁边,开始念道:“李念一,虚玉宗,接令牌。” 一少年飞快出列,一块淡光包裹的令牌落在他面前,他面露喜色颤抖的拿着令牌,飞奔出升仙塔,口中激动大声喊道:“啊爹、啊娘,孩儿被虚玉宗录取了……” …… 灵羽因其顶尖的天赋,直接被惊龙宗收为嫡传弟子,再次轰动了整个孜由谷。 暮清被虚玉宗录取,公良子期也很幸运,被太清宗录取。 由于三人前来参加升仙谷考核都没有家人陪同,所以三人均在塔外等待苏小楼。 只是久久不见苏小楼出来,公良子期面露些忧色。 此刻在塔内的苏小楼也是紧张得不行,谁也不想当个杂役弟子。 不过只剩下十来人还是没念到他的名字,顿时心沉到了谷底,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待只剩十人时,白衣老者走到高台前方:“你十人,虽通过了考核,但是达不到宗门收徒门槛。可选择放弃或者入宗门成为杂役弟子!”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少女呜呜的悲伤大哭起来,其余人脸色都非常不好,唉声叹气皆有之。 众生之相,苏小楼感叹,很不幸,他也成了相之一员。 只能苦笑了,却是第一个走出去拿漂浮在空中暗签之人,没有犹豫打开了暗签。 白衣老者随即高声道:“苏小楼,入无道宗,杂役弟子,接令牌!” 一块竹制无字令牌漂到他的跟前,这杂役弟子的令牌都是如此简陋,与被录取的白玉材质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小楼再次叹了一口气,拿着令牌走出了升仙塔。 在外等候已久的公良子期见此,心里也有了答案。 第119章 无道仙宗 见苏小楼落寞的表情,平时与他不对付的灵羽也露出同情之色,毕竟都是心善之人。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安慰苏小楼。 见他走到塔前石梯失魂落魄的坐着,几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灵羽见子期大哥和暮清姐都无计可施,一咬牙就跑过去坐到苏小楼身边。 暮清正欲阻拦,公良子期却拉住她,微微摇摇头。 灵羽小心翼翼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屁孩!” “干什么?”苏小楼没好气道。 “凶什么凶……” 只是见到苏小楼不善的目光看过来,灵羽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不过这样显得自己怕了他似的,面子过不去,所以降低了声音:“凶什么凶,杂役弟子也是弟子,也可以修炼……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苏小楼忽然觉得这丫头也挺可爱的,逗一下她。 “大不了……”灵羽涨红着脸不知如何说,忽然灵光一闪,“大不了人家以后的修炼资源分你一点就是了。” 只是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苏小楼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指着她:“你说的呀,不给是小狗!” “给……怎么不给,不给是小狗。”她只得伸着脖子心痛道。 …… 经这么一闹,苏小楼也恢复了正常,自怨自艾没有用,杂役弟子就杂役弟子吧。 去往住处收拾了东西后,便赶来升仙塔处等待。 首先到来的是惊龙宗的渡空舟。 苏小楼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被深深震撼了一把。 只见一艘百丈长木质大船破空而出,四道数十丈高的船帆上是玄奥的图案,看起来巍峨壮观。 船身通体为黄褐色,数十道船桨伸出两边,上刻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如此一艘巨大的船体,行动却很灵活。灵巧的靠在升仙塔外的广场边,自动伸出一道木梯。 目光看过去,里面的奢华比外表更甚。 灵羽三步一回头,似乎很舍不得暮清。 三人目送她上了渡空舟,渡空舟缓缓升起,忽然她从舷窗伸出脑袋,朝着三人大喊道:“小屁孩,你等着,我说话算话!” 公良子期和暮清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苏小楼只是笑了笑。 心道,运气还不错,来这个世界认识的这三人,都是心善之辈,短短月余相处,建立起了纯粹的友谊,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道宗的渡空舟降落了,相比惊龙宗渡空舟的奢华,无道宗的渡空舟个头小了一圈,黯淡无光,显得有些寒酸。 “子期道友、暮道友,就此别过!”苏小楼郑重向两人行了一礼。 “小楼(楼道友)保重!” 苏小楼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又看了看即将升起的五轮圆月,转过身正欲上船。 “小楼!”公良子期忽然喊道。 “何事?” “时常写信。” “好!” 他答得很洒脱,然后头也不回走上舷梯。 又是一个人的路途,这样也好,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无道宗此次收了七名外门弟子,一名杂役弟子。 作为特殊的杂役弟子他可没那么好的待遇,被分到渡空舟底层又窄又小的简陋房间,床铺都有一股子霉味。 还好有一扇舷窗可以看看窗外之景,听接待的师兄说,此去宗门无道仙山,要横跨十数万里,需一月时间。 底层大多住着维持渡空舟运转的杂役弟子,都是年过半百,不过精神抖擞。 见分了个小家伙下来,均是惊讶不已,常有三五人结伴来寻他唠下家常。 通过十几天的交谈,他对无道宗也大致有了一个了解。 无道宗位于北极无道仙山之上,门人逾万,分九峰一道。 这九峰指无道宗的九个分支,分别为上元道飞雪峰、落霞峰、闻仙峰,中元道玄机峰、万妖峰、仙剑峰,天元道有道峰、观云峰和听涛峰。 九峰各承无道宗一道道统传承,各有所长。 而这一道,指核心宗门机构,掌管全宗大小事务,坐落在无道仙境,宗门祖地、议事、宝库、藏书、传功、药田、秘境等核心组成的所在地,也是宗主居住之地,是整个无道宗之核心。 外门则坐落在无道仙山之下的忘忧仙谷,新入门弟子都要在忘忧仙谷进行为期五年的学习考核,最终确定是否能进入内门,分入九峰进行修炼,或者进入无道仙境,直接成为掌门、各殿的弟子。 若是考核不通过,就只能留在外门,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外门弟子,为宗门在外办理事务。 可以领取基本的修炼资源,办差办得好,还可积累贡献值,换取更多修炼资源。 而杂役弟子,嗯,无道宗已经有百年未收过杂役弟子了。 门中做杂事之人,都是直接签署卖身契,还要被打入禁制,与为奴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杂役弟子的章程也没几个人记得了,操纵渡空舟的这些人大多是百年以前招收的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修行天赋本就存在缺陷,百余年来,大多杂役弟子纷纷寿元耗尽而亡。 剩下这二十余人,嫌呆在山中烦闷,主动申请来驾驭渡空舟,就是为了在剩余不多的寿元里,到处走走看看。 无道宗对于杂役弟子态度大多是放任自流,当然也可以领取修炼资源,只有外门弟子的一半不到。 并且无人指导修行,但可以到宗门藏书阁借阅功法,反而外门弟子没有这个权限。 还可以缴纳灵石使用丹堂、器堂等设施,灵石充裕甚至可以到秘境中进行修行。 这些外门弟子都没有资格,甚至内门弟子都有一定的限制。 唯一对杂役弟子严苛的是,不允许擅自离开宗门,平时还需到宗门各机构或者各峰做事赚取灵石养活自己,宗门不会免费养活你。 总的说来,就是没人管,自食其力。 所以这些仅存的杂役弟子都比较同情苏小楼,毕竟小小年纪就已经炼气十二层,入不了内门,无人指导修行,运气好能结丹都算是祖坟冒青烟。 因为纵观无道宗历史,杂役弟子最高成就,就是结丹。 少部分杂役弟子筑基境界寿元耗尽而亡,更多的是困在炼气期不甘而逝。 第120章 你没资格 路途中会停靠几个城市进行补给,有这些杂役弟子前辈关心,倒也过得充实。 吃吃喝喝,采买生活用品,甚至是衣装,因为宗门三年只发一套统一服装,想穿其它的就只能去买,宗门里的贵得离谱。 而且苏小楼又是在长身体时期,身材一年一变,所以买了很多不同大小衣服鞋子。 这些杂役弟子大多没有家室,家人大多也先寿元耗尽而去,两百多年的时间除去修炼花费,也存了不少灵石。 见苏小楼两兜空空,都纷纷慷慨解囊。 修士城市确实不是孜由城那种简陋的坊市可以比拟的。 无道宗是隐世宗门,所以都尽量避开大型城市,停靠一些小城,避免不必要的应酬。 即便是他们口中寻常见的小城,也让苏小楼震撼了一把。 次第而建,飞檐反宇直指苍穹,华丽高楼矗立于台基之上,白玉栏杆环绕,龙尾道长七五十丈,檐角鸱吻吞云,琉璃瓦在日光下流金溢彩。 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的灰尘破旧之感,到处都流光溢彩,与凡人之城相比,多了仙家之气。 大约无道宗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城中修士见到他们都是极为的客气。 苏小楼也去逛了不少店铺,看了许多形制用途的丹炉,只是都贵得令人咋舌。 公良子期说的那种一千枚灵石还属于低档货,只有穷乡辟谣的坊市才有售卖,城中售卖的丹炉最便宜的青金石丹炉,也要五千以上灵石。 虽爱不释手,但苏小楼也只能望洋兴叹,看了几次也就没了兴趣,甚至都懒得下船了。 城中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奈何自己买不起,这种感觉实在令人难受,还不如眼不见心无欲。 自然也不能像在断龙山那般,到处打家劫舍。 他算是知道,自己这炼气十二层,在这方世界实力低微,随便一个高阶修士都能碾压自己。 境界之差,犹如天堑。 前些时日孜由城的两次遇险,都只是一些炼气期修士,他可不敢自大。 就是渡空舟上打扫卫生的杂役,都有筑基期存在。 所以到无道宗苟着发育才是王道。 因为买了许多书籍,路途中都是在看书和修炼中纠结着。 看书是为了更快速了解这方世界和修炼体系问题,修炼则是如此浓郁的灵气让他沉溺其中。 毕竟在一个所谓仙绝之地两百余载,很清楚从天地间吸取那丝丝微弱到让人感到无力的元炁之痛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月有余。 听师叔辈的杂役弟子说渡空舟已经驶入了无道仙山地界。 他没有资格前往前甲板,只能在残破的后甲板看一看这所谓的仙山。 渡空舟行于云层之上,放眼看去,远处一座山头露出云层,似有金光萦绕,若隐若现,让人为之震撼。 只是还没瞧得清楚,渡空舟就跃下了云层。 还没回过味来,就见得周遭景物快速变化,渡空舟似乎在被什么力量快速牵引着。 随着一阵轻微的抖动,渡空舟落在了水面上。 周围模糊的景物也变得凝实清晰起来。 一个了无边际的湖泊,微风拂过,让人神清气爽。 弦梯搭在了船台上,负责此次招收弟子的师兄将八人清点了一番,便出了渡空舟。 船台旁还停着两艘更大一圈的渡空舟,金碧辉煌,奢华感十足。 感情去接这群外门弟子的渡空舟是淘汰货。 不过苏小楼的目光很快被无道宗的山门所吸引。 只见有百丈宽的两段平缓石梯接到山门楼里,两旁雕刻着异兽的玉石柱,直升到云层里,看不见顶端。 山门门楼高达数百丈,分三进三出,云雾缭绕,正中一块发光的牌匾,可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道宗。 门楼两旁五六十丈高的位置是两颗巨大的龙头雕塑,精光闪闪,竟给人难以言喻的威压。 苏小楼走到那玉石柱下,抬头仰望,自己真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大到夸张,身体还不如玉石柱上的异兽鳞片大小。 内心之震撼可想而知,哪怕是前世那些高楼大厦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八人也同样是东张西望,赞叹连连。 带领的师兄似乎有些嫌弃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师弟师妹,面露不耐烦的神色喝道:“好了,别看了,以后有得你们看。随师兄来,去李长老那报道,晚了少不了受罚!” 听师兄这么说,八人也不敢再东张西望,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山门内走去。 跨过高耸入云的山门,一只全身火红鳞甲的巨兽,趴在宽阔的广场等待着,身躯竟有数十丈长。 巨大的眼睛在咕溜溜的乱转,看到几人来了,把臂膀压得更低一些,收敛了气息。 这便是接他们的座驾,展开长达百丈的翅膀,扑腾几下,在周围形成巨大的气流旋涡,然后直冲云霄而上。 乘坐在这头异兽背上的一众新入门弟子,除了苏小楼,都被吓得惊叫一声。 不过有玄奥的符号束缚着众人,想象中的失重、掉落并没有出现,反而平稳异常。 那师兄见此,对苏小楼倒有些刮目相看。 入门弟子第一次乘坐这火熥兽没一个不被吓到的,当然除了那几位。 这小子可惜,是个杂役弟子。 火熥兽飞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山谷,许多精致的建筑分布在山间,有瀑布从万丈悬崖而落,宛若仙境。 平稳的停在山谷前的广场中,三道连续的牌坊矗立在前方,牌坊上刻着:忘忧谷。 一个身穿白色玄衣的中年男子负手站在牌坊下,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那师兄恭敬将书册递给中年男子,行礼道:“六师叔,新入门弟子带到。考核通过八人,实到八人!” 白衣中年人点点头,看了看书册,眉头微扬:“谁是苏小楼?” 正在好奇左右看看的苏小楼赶紧出列道:“回禀前辈,弟子苏小楼!” 白衣中年人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是苏小楼言语让他有些不悦。 他瞬间拉下了脸色道:“我忘忧谷只接收入门弟子,杂役弟子没资格入。” 说完便带着那七人离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苏小楼在微风中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看向那师兄,见他也是一脸茫然,顿时觉得无语至极。 难道这宗门杂役弟子怎么安排的都忘了? “师兄,这……”苏小楼只得问道。 那师兄干咳了两声,装作一本正经道:“师兄记错了,杂役弟子确实不能入忘忧谷。跟我来!” 两人又踏上了火熥兽,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眼前之景再次冲击着他的内心。 漂浮着的山,一旁的水从虚空中落在湖中,湖中无数的小岛屿,华丽的亭台楼阁分布其间,散发着柔光的奇花异草和不知名的树木。 此等手笔,当真只有仙人才做得到。 火熥兽停在了湖中圆形平台上。 放下两人后,那大鸟扑通一声,飞跃入了湖中,瞬间没了踪影。 苏小楼暗暗称奇。 随着那师兄捏出了几个法诀,一道淡黄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两人吸入其中。 苏小楼只觉眼睛一花,便出现在了一片农田边。 一望无际的田里整齐种植着花草,清香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孔,体内的灵气源泉竟然在蠢蠢欲动。 苏小楼大惊,赶紧压制,并隔绝这香味入体。 山脚下是一座古朴的宅院,那师兄叫他在外候着,他则独自一人进了院子。 很快那师兄就出来了,示意他进去。 苏小楼只是看了一眼宅院,再回过头,哪里还有那师兄的身影。 只得走进了院子,院子里又是一番天地。 如同水墨画里一般的园林。 一老者正在假山下修剪一株艳丽的花。 见四周也没什么人,就走了过去,刚准备行礼询问,那老者却先开口问道:“杂役弟子苏小楼?” “晚辈苏小楼,见过前辈!”他恭恭敬敬答道。 “杂役弟子,门内一百多年都未收杂役弟子了,今儿怎么弄了一个回来,怪哉!”老者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苏小楼听一般。 “炼气十二层,三系杂灵根……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随着他剪刀落下,最后一根突出的枝条被剪下后,老者这才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仔细端详了苏小楼几息时间。 “炼的什么功法?”老者发问道。 苏小楼自然不会将六道引气诀托出,毕竟六道之力太过于诡异,怕招致麻烦,便答道:“不知名的功法残卷。” “残卷……使出来看看。” 苏小楼只得照做,法力化成剑刺入苍穹。 老者见此,抚了抚胡须:“不错,正统的玄功,小小年纪就炼至炼气巅峰,虽是杂灵根,但还是有过人之处。” 说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就漂浮到他手上。 “这是本宗门规,下去仔细研读,若是犯了条规,下场都落不得好。” 老者说着,又开始修剪起花来,口中道:“鹤儿,带他到后山,那灵月洞闲置多年,就给他暂时住着吧。” 话音中,一阵淡光中走出一个女子,穿着浅绿色的衣裙,冷冷的模样。 她对着老者行了一礼后,冷冷看了一眼苏小楼,然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跟我来。” 第121章 挑水任务 那冷冷的女子带着他站到了院子外的一块圆形平台上,繁复的图案纹饰,有些像阵法的阵盘。 也如他想的那般,女子指尖露出控制阵法的光芒,整个圆形平台光芒大盛,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转眼间,景物就换了个模样。 却是一栋小院,修建在山腰之上,院中有一清潭,旁边有一棵古柳。 后方是六扇合开的大门,房屋嵌入山体里。 前方则是美到极致的无道仙山之景,好地方。 “这位师姐……” 苏小楼正欲发问,那女子手指指向苏小楼额头,只听得她说:“放开识海,不要抵抗。” 苏小楼虽疑惑,但还是照做了,随即女子手指光芒大盛,他脑海中涌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做完那女子便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大脑中多出来的记忆,主要是无道宗宗门内的一些基本情况。 比如自己暂住的洞府灵月洞,位于无道仙境的边缘,灵药种植园一旁。 还有如何操控各处传送阵、驱使宗内飞行灵兽之法。 但她还是没说要自己去做什么,搜寻半天她注入脑中的记忆画面,也没寻到苗头,也懒得管了。 推开大门,里面一尘不染,布置的很雅致。左侧靠窗是两排书架,放满了书籍,前方是一张书桌,笔墨纸砚齐全。 正中是打坐的卧榻,墙上挂着一幅丈高的山水巨画。 右边则是一张巨大的茶桌,器具倒是齐全,只是没茶叶。 屋顶照明则是某种矿石制作成的宫灯,亮度颜色均可以调节。 推开内室大门,里间是一间卧室,同样精致干净整洁。 将里外查看了一番后,坐在茶桌前,烧开水喝着,开始整理思绪。 如今也算是在无道宗落了脚,筑基之事就显得迫切。 杂役弟子没有资格免费领取筑基丹,只能通过灵石购买,只是价格恐怕在这山上做一百年苦力也买不起。 所以,为今选择就是炼制六道轮回引气诀中那三种丹药。 一名:固魂丹。二名:回元丹。三名:破茧丹。 这三种丹药,六道轮回引气诀隐藏内容中有特别说明,未完成首死而生,严禁服用。 自己这小孩模样,这所谓首死应该是完成了,所以突破的希望就只能先指望这三种丹药。 打定主意后,明日得去丹殿咨询一下丹炉的具体使用要求和费用。 还有各种灵药的收集,感受着无道仙山更加浓郁的灵气,就不信这偌大的无道仙山上集不齐。 砍了几棵树木,制作了一张躺椅和桌子,在院中躺着看星空,今夜他决定什么都不做,好好休息一下。 服用了几颗辟谷丹,饥饿感顿时消失,指尖冒出蓝色的火焰包裹茶壶,没一会儿,水就滚开冒出热气。 从小蓝瓶里翻出了以前放在里面的茶叶,虽无灵茶之气息,但苦中甘甜之味还是让他颇为享受。 第二日清晨,醒来后,换了身门内衣衫,青黑相间的玄衣,形制还是很美观,冷酷的味道。 不得不说,这无道宗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丹殿位于无道仙境西北侧,紧靠着药田,主体建筑为存放六只镇宗之宝鼎炉的丹房,按照六角塔形制建造,高过百丈。 六座巨塔坐落在山间,呈等边之势,中间以亭台楼阁连接,规模宏大令人咋舌。 除了这六座炼丹塔,丹殿还有炼丹室八百一十九间,各种规格用途的丹炉两千一百二十顶。 每日产出丹药不下万粒,源源不断供给宗内修士,部分还对外出售。 丹殿是无道宗最重要的组成之一,门众保持在一千六百人左右的规模,设有丹殿大长老一名,长老十名,总管丹殿大小事务。 丹殿还设有学堂,可自主招收弟子。 这些都是那团记忆里来的,远比船上那帮杂役弟子前辈们说的要清晰。 丹殿是宗门重地,所以一向戒备森严。 进入丹殿要过五六道检查,只是他杂役弟子的身份,惹的一众师兄侧目,有甚者还笑着指着他窃窃私语。 多是嘲笑的那一类。 他对此,内心毫无波澜。 过了最后一道检查后,终于是进入了丹殿,犹如一个城市一般,街上并无什么人。 他径直朝丹殿的办事宫殿走去。 偌大的大殿内,摆放着数百张椅子,取了号,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轮到他了。 接待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还有浅浅的雀斑。 “这位师弟,你来丹殿要办理何种业务?” 兴许是苏小楼如瓷娃娃一般可爱模样,少女态度很好。 “这位师姐,我叫苏小楼,刚进宗门的杂役弟子。我想咨询一下,使用一般的丹炉需要什么条件!” “杂役弟子?”少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惊讶问道:“你要炼丹?” 苏小楼点点头。 “炼气期如何能炼丹?能使用先天丹火的丹炉,你不具备权限诶。” 少女很耐心的解释道。 苏小楼露出孩童的幼稚语气:“师姐,我就咨询下普通的丹炉使用条件。” “呵呵。使用丙级丹房,每次七十五灵石,时长三个时辰。” 苏小楼点点头,暗道可真贵。 “谢谢师姐!” 说完便转身离去,赚灵石去。 内务殿是宗门处理各种杂事的部门,坐落在无道仙境南侧。内务殿规模就远远比不上丹殿,湖边六七栋零星的宫殿。 在任务发布大殿内,架子上玉牌显示着对应任务内容。 可根据自身实力选取不同难度任务,后方则有对应的奖励。 人还挺多,数百人的样子,三五人成行在讨论商量。 架子的颜色越红,就代表着任务越危险。 他这炼气期就只能看最外,最浅红的架子,多是一些报酬低得可怜的任务,比如某个长老需要一个试药的药童,十天一枚灵石;某个长老外出,照料他的灵兽,十天一枚灵石…… 当然也有宗门任务,到秘境中击杀十只疾风狼,奖励两枚灵石,仅限炼气期弟子;到秘境中采摘三色花,奖励十枚灵石,仅限炼气期弟子…… 宗门任务报酬倒是很高,大多是秘境中的任务,有详细的任务介绍,都比较凶险,估计宗门也有考验入门弟子的因素在里面。 看得苏小楼比较纠结,支线任务风险低,报酬少。宗门任务报酬高,却很危险。 作为杂役弟子的他,每月可以领取灵石两枚,聚灵丹六粒,作为修炼资费,少的可怜,杯水车薪。 而他才刚入门,宗门任务稳妥起见,暂时还是不接。 还是打劫来的快呀! 看去看来,他接了一个挑水的任务,到上元道飞雪峰将谷仓桶内水装满,五块灵石的报酬。 他想过谷仓桶很大,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大,放置在飞雪双峰道场旁,横竖有三十余丈,这令他目瞪口呆。 只是,选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带领他过来的飞雪峰师兄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想不到真有傻子会接这个任务,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见他一脸抑郁的模样,那师兄拍了拍他幼小的肩膀,然后飞身离去。 飞雪双峰间的道场很宽阔,修建有各种奇妙的阵法,供弟子进行修炼。 而谷仓桶的作用是灌溉一侧山上的奇花异草,大约是上个接任务的倒霉蛋,将水装满后,用得只剩一点了。 苏小楼看着这个巨大的水桶,郁闷极了,坐在筒仓旁,看着巍峨的飞雪双峰有御剑穿梭的弟子,没由来的一阵羡慕。 干活吧。 于是飞雪河至飞雪双峰间石梯,有一个孩童,一手双桶,健步如飞提着水桶来回穿梭,日复一日未曾停歇。 第122章 没必要赌 此刻飞雪峰左峰山巅下,飞雪宫内。 围满了飞雪峰的弟子,数十人之多,场中一男一女正在对峙。 围观弟子都很兴奋,女的是三师姐李筠,男的则是二师兄西极。 二人皆是飞雪峰的天骄,实力强悍,均拜在峰主南荣即墨门下。 两人私下不和,已是由来已久。 今日因一些琐事,到了动手一决高下的地步。 直到一声咳嗽声响起,顿时所有弟子噤若寒蝉,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白发老者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西极和李筠面色一紧,立刻向老者行礼道:“弟子拜见大长老!” 老者拐杖在地上轻杵了两下,凌厉的眼神扫了一圈,围观弟子顿时化作鸟兽,眨眼间就跑了个精光。 偌大的大殿就只剩下三人。 “西极,你身为师兄,就不能让一让你师妹?”老者似乎也很无奈。 西极傲然挺胸道:“不能,我等了这么多年,志在必得。” “李筠,你呢?就不能缓缓?”老者又问。 李筠面色铁青,斩钉截铁道:“不能。” 如此倔强之态,将老者都气笑了。 “好,好,好。”老者语气冷了下来,“那就按照宗规,十日后双峰之下,飞雪阵内分个高下。” 说完,老者拂袖而去。 此事一出,轰动了整个飞雪峰,甚至在整个无道宗内都掀起了不小非议。 飞雪阵内决斗,既分高下,也可能决定生死。 飞雪阵建造之初,本来是用于峰内弟子练习飞雪剑诀所用,大阵后来出了些变故,并受到无道仙山灵脉的影响,加上建造此阵的飞雪峰远祖坐化以后,魂魄融入阵法中,让阵法失去了控制。 因为人为不可控,飞雪阵反而成了无道宗解决内部矛盾利器,并写入宗规。 弟子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均可入飞雪阵一决高下来解决。 因无法从外部干预,所以飞雪阵内决斗,经常出现伤亡情况。 同时飞雪阵内决斗也被看作是宗门内不和之相,平时极少有在阵内决斗之事。 如今飞雪峰传出这种消息,加上飞雪峰主南荣即墨闭关多年未出,可窥其内部矛盾日益激化。 因此宗门长老纷纷亲自前往飞雪峰协调,但收效甚微,飞雪峰内部利益平衡机制已经在失控边缘。 将飞雪峰大师兄欧阳翌从不死海召回,似乎迫在眉睫。 十日后,飞雪双峰之下,聚集满了飞雪峰众弟子,还有其他峰的弟子也来围观,倒也不是来看热闹。 西极和李筠是无道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如此以命相搏,对于围观者自身修行,大有裨益。 所以,宗门一般弟子还没有资格来围观,九峰和宗门各殿都是派精英弟子前来。 可谓是无道宗年轻一辈的天骄罕见齐聚一堂。 苏小楼见飞雪峰下人山人海,也好奇不已,便没去挑水,而是也跟着去看热闹。 因为需要经常出入飞雪峰,飞雪峰的师兄嫌频繁为他打开护山大阵感到麻烦,直接给了他一块飞雪峰的令牌。 不明情况的飞雪峰女弟子见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师弟,还热心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师姐,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呀?”苏小楼好奇问一旁绿衣裙的女子。 “你不知道?今天是二师兄西极和三师姐李筠飞雪阵内决斗,太令人激动了。” 见她那兴奋劲,苏小楼无法理解,不就是一场打斗吗。 左边另外一个女弟子伸手来捏了捏他的脸,完全不顾他的抗议,也同样兴奋道:“是啊,期待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二师兄一定会赢!” “二师兄哪里是三师姐的对手。”绿衣女子闻言立刻出言反驳。 “胡说,明明是三师姐不如二师兄。” …… 说着,原本的好姐妹差点吵起来,到最后均是生气扭过头,互相不搭理。 卡在中间被喷得满脸是口水的苏小楼心里一阵无语,同门之间动不动就翻脸,怪不得飞雪峰师兄师妹,内部要搞生死决斗,知微见着,可见一斑。 随着宗门执法殿长老宣布打开飞雪阵,十二根巨大的黑石柱缓慢从地下升起,待出地面十丈于高,铺天盖地的阵环光芒直冲云霄。 西极和李筠化作一道遁光直接飞入阵中,六道巨大光幕在双峰之下亮起,可通过光幕窥见飞雪阵内的一举一动。 这开直播吗? 苏小楼心中生起一种古怪的想法。 飞雪双峰右峰之下的一座亭台中,一白衣青年男子正与一黑衣青年男子对弈。 两人气场极为强大,根本没有弟子敢靠近。 白衣男子是天元道听涛峰六师兄卢道元,黑衣男子是宗主三弟子马君良。 白衣男子夹着白子落下,口中道:“君良师兄,你以谁会赢?” “筠师姐。”马君良说的很简略。 卢道元却不置可否:“听说西极师兄已经练成了九天斩灵诀,号称金丹之下第一进攻功法。” “我坚持,筠师姐。”马君良淡淡说道。 “那就打个赌。” “不打。” 卢道元眉头紧锁,沉声道:“你不敢?” “没必要。” 闻言卢道元反而露出了一个似有深意的笑。 不远处另外一个亭子内,天元道无道峰大弟子李曦挽将二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绝美成熟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站在一旁的有道峰弟子感受到大师姐的气息陡然变化,自觉后退了一步,显然是极其畏惧这位大师姐。 正对面依山而建的阁楼里,一个长相和身材都极为妖娆的女子,伸出雪白的大长腿,修长的手指在腿上轻轻划过。 坐在一旁长相敦厚的青年显得很拘谨,脸涨的通红,根本不敢看那女子。 那女子声音也极为有魅惑力:“木师兄,师妹美吗?” 那敦厚青年喝茶遮掩尴尬,突闻如此娇媚之声,顿时茶都喷了出来,剧烈咳了几声,慌忙站起身来,跑回远处中元道玄机峰聚集处。 那妖媚女子见此,掩面而笑,扭着身子站起身,又朝那敦厚男子走过去。 见此,玄机峰一众弟子笑嘻嘻散到一边看热闹,原本躲在人群中的敦厚男子可怜无助的目光向周围师弟师妹求助。 一俏皮师妹怪笑道:“大师兄,你就从了颜师姐罢!” 一旁的一众师弟师妹哄然大笑,纷纷附和。 敦厚男子恨铁不成钢一般指着平时疼爱的几个师妹师弟,正欲出言训斥这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那股让他颤悚异香已经钻入了鼻孔。 吓得他一哆嗦,尴尬笑到:“师……师妹,还有何事?” 那妖媚女子手搭在他肩上,脸凑近他,吓得敦厚男子又是一阵哆嗦,闭上眼根本不敢看她。 如受惊的小鸡崽一般。 忽然妖媚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轻轻在敦厚男子脸上亲了一口。 顿时围观的师弟师妹发出唔欧的惊叹之声。 敦厚男子应声睁开眼,那妖媚女子已经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飞雪峰。 见那妖媚女子离去,敦厚男子恢复了镇定,只是一众师弟师妹看他的眼神,总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意味。 被看得全身不自在的敦厚男子,羞成怒道:“看你一个个闲的,回去训练加倍!” 此言一出,一众师弟师妹大惊失色,纷纷出言讨好这位大师兄,敦厚男子不为所动。 刚才那俏皮的小师妹举手抗议道:“大师兄,你在打击报复,你又不是师父,怎么能给我们加训练的量?” 敦厚男子露出一抹冷笑,嘿嘿笑道:“师父闭关,长兄如师,我说的算,不服皆可去找峰内长老。” 一众师弟师妹想起那可怕的训练,纷纷跟大师兄撒起娇来,心软的敦厚男子哪里经得起师弟师妹的软磨硬泡,不过一会就败下阵来,收回了刚才的话。 远处见到玄机峰一众弟子其乐融融的模样,一位宗门长老与旁边之人说道:“木雨生性温和敦厚,天资聪慧,有大气运,将来必定成就不俗。” 一旁身材高大的老者抚须点点头,赞同道:“我无道宗皆是争强好胜之辈,以至于宗门内许多关系极为紧张,若多有几个木雨这般一样的孩子,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能少操点心。” 此言一出,另外一个老者深以为然。 作为师祖级别的长辈,这帮后辈的师父一辈虽是现在宗门的核心骨干,但现在正处于突破的关键阶段,宗门内事务多无暇顾及,还得他们这帮老家伙来管理。 关键,每一辈无道宗弟子,年轻的时候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比如今日这飞雪峰搞出的生死决斗。 但他们也何尝不知道,争强好胜也是无道宗强者辈出的原因之一。 第123章 修士大战 苏小楼注意力被空中的光幕吸引,决斗的两人,听旁人说,均是结丹巅峰修士。 连筑基都没弄明白的苏小楼,自然是对结丹没有什么概念。 当然内心的好奇很盛,这修士之间的战斗到底是何模样。 是否如江湖高手那般厮杀? 自己虽修道数十载,但在修仙术法这方面的战斗经验一片空白。 前些时日在孜由城外杀的那几人,是自己实力强过他们太多,一眼便可以看清对方的破绽。 若是势均力敌呢? 所以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二人身上。 阵法内是另外一方世界,冰天雪地,可感受到那股寒意。 西极与李筠两人相隔百丈,对视有一会,谁都没有率先出手。 最后还是李筠忍不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纤细长枪,通体铜黄色,刻画着精美的纹路,纹路间有流光划过。 她飞身而起,娇喝道:“二师兄,师妹得罪了!” 长枪卷起一道冰龙朝西极杀去。 面对如此威势,西极丝毫不惧,双手捏诀祭出一件白色的玉佩,玉佩化作六块法相盾牌护在他周身。 紧跟着白玉幻化出的盾牌,挡住了李筠的冰龙,破碎的冰块满天飞舞。 她似乎是早有所料,身浮在高空,长枪高悬于头顶,身后升起一个巨大的光环。 在她的操纵下,长枪融入那光圈,然后从中射出无数杆枪,快若闪电朝西极杀去。 枪潮犹如洪水一般,声势骇人。 西极见李筠杀招来势凶猛,也不敢大意,默念口诀操纵六块幻化出来的盾牌合为一体,本体玉佩也融入其中,挡在西极前方。 如洪水一般的长枪撞击在盾牌上,火光四射,光芒大盛。 李筠踩着枪流,几束枪影在她手中合成了长枪,再次幻化成一头咆哮的冰龙。 西极当即抽身,双手捏诀,一道若隐若现的蛟龙在他身边环绕,不过瞬息间变得凝实,朝冰龙撞了过去。 双方的化形法相剧烈碰撞,一团刺眼的光团随之炸开。 两人都被碰撞产生的爆炸抛出数里远。 西极在高空定住身形后,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没有丝毫的停顿,如同脱弦之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束朝李筠杀去。 李筠丝毫不惧,也持枪而上。 两人来往十余招,爆裂的剑气和枪影将地面划得千疮百孔,沟壑纵横。 此刻在外观看的苏小楼心中震撼可想而知,捏紧了拳头,神往中他下定决心自己也要拥有这般的实力。 两人在空中缠斗,满天的光芒中还使出了许多法宝。 李筠想拉开与西极的距离。 西极似乎明白她的意图,死死缠住她在一定的范围。 李筠被压制得似乎出了真火,竟然收了枪,祭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钟,那钟光芒大盛。 其法相瞬间笼罩住李筠,硬抗了西极一剑。 剑与钟碰撞,发出刺耳的长鸣,钟身法相玄奥的符文四溢。 西极的长剑奈何不了这钟。 只见李筠再次捏出法诀,指尖光芒大盛。 西极见此,脸色微变,急忙抽身而退,那玉佩幻化的六面盾牌挡在身前。 与此同时,钟的法相涌出十二道高达数十丈高的人形光影,手持巨大的长弓,并拉开满弦。 弦上疯狂汇集着力量,很快凝结出一支黑色光芒的箭矢。 在外观看的不少人心里大惊,想不到这李筠竟然成功炼化了灭仙钟。 再看光幕中,随着李筠指尖光芒越来越盛,那十二道虚影,前后顺序释放出十二支黑色光芒的箭矢。 第一支轻松破掉西极的一面盾牌,撞击在第二面上,并产生了龟裂。 见此,西极终是面色大变,他有些托大了,如今再想组织防御是没有机会了。 第三支黑色光芒箭矢就破掉了六面盾牌,并撞击在玉佩本体上。 见此,李筠变换操控法诀,剩余的九支箭三三合一,威势更盛,第一支合体黑箭就将那玉佩击得粉碎,并撞击在西极的护体灵气层上。 巨大的撞击将西极从高空直接撞入地下,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外面之人纷纷为西极捏了一把汗,气氛也紧张到了极点,整个飞雪双峰下顿时安静下来,屏气观望。 后面两支合体之箭已接踵而至,说得也快,西极胸前如泉水一般散发的光芒中,凭空出现一张血红色的符箓。 两支合体黑色箭矢撞击在符箓上面,顿时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玄武法相。 见此,无道宗众长老才长舒了一口气,西极及时祭出了拥有绝对防御的玄武金身符,挡住了李筠致命一击。 同时也看得出西极的战斗经验是极其丰富的。 不过一众长老又生出好奇来,这李筠已经没有时间,同时也禁不起法力的消耗,再次催动灭仙钟的防御功能。 她又该如何破解这玄武金身符中蕴含的致命一击:水之玄印。 那玄武金身符挡下灭仙钟射出的箭,身长百丈的玄武法相在西极的催动下,嘶吼着朝她吞噬而去。 玄武法相所到之处,周围涌起漫天的水,水在高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印章,比之玄武法相还要大。 玄武法相一头扎进印章中,空有其形的印章仿佛注入了生命和力量一般,在章首形成了玄武坐像,章面则形成四个大字:神形俱灭! 朝着李筠压下,她能感受这印章的巨大威能,自己是难以正面硬刚,所以她想遁逃而开。 但是那枚占据整个天空的印章,释放出透明的符文,充斥在李筠的周围,这符文似乎有某种规则,李筠惊恐发现自己遁术施展不开。 容不得她多想,双手捏出复杂的手印,十二面阵旗从她的储物袋中飞出,插入地面。 刹那间阵光四起,随即一块白色的阵盘落到阵旗中心,无数如同闪电一般的光束从地底钻出,在那枚印章落下的一刻将李筠包裹了进去。 印章直接将地面砸得四分五裂,天地都在晃动,尘土碎石冰块飞扬,冲起一道千丈高的巨大蘑菇云。 光幕画面一转,李筠如遭重击,口吐鲜血从虚空中被抛了出来。 远处西极化作一道遁光已经杀了过来。 李筠强忍着伤痛,召唤出了一只全身洁白的不知名大鸟,落在大鸟背上,遁逃而走。 那大鸟的速度之快,不过瞬息间就将西极甩得没了踪影。 此刻无道宗长老皆议论纷纷,李筠所使遁逃的阵法,名为十二天干移形阵。 是公认最为复杂晦涩的阵法之一,只有阵法上的超级天才,才能掌握此阵的运用之法。 虽然李筠还得依靠阵旗阵盘作为载体,施展十二天干移形阵,但若是假以时日,她能步入化神修为,能随手布置催动该阵,在同阶之下,就可先立于不败之地。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帮后辈都在藏拙。 阵法殿的几名长老却打起了其他的主意,这些都落在执法殿大长老眼中,他对阵法殿长老道:“几位师弟,莫要打这小丫头的主意,南荣即墨师侄既然将这小丫头的阵法天赋藏得这么好,肯定有她的打算。” 几个长老闻言虽附和点点头,眼中却不以为意。 见此,执法殿大长老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道你们是没吃过那即墨师侄的亏。 第124章 我没有输 光幕再次切换画面,此时已经是飞雪阵中核心部分区域,大雪纷飞,狂风呼啸。 西极从暴风雪中走了出来,面色开始凝重起来,他的神识铺天盖地的释放出去,能捕捉到李筠的存在,但是她在方圆百里的范围不断的跳跃,自己根本无法锁定她。 她不可能有这么多法力再去催动那诡异的瞬移阵法,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身处在她布置的大阵中,阵法的道则掩盖着她的踪迹。 想到此处,他紧张起来,并开始尝试飞到高空,只是暴风雪上阴沉的天空好似永无尽头,越往上,感受到压制的力量越大,直到超出他本体承受能力之后,才不得不落下。 光幕外的无道宗一众天骄看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西极所遇为何物。 见此,执法殿大长老操控画面一转,却是高空俯瞰的视角。 只见方圆数百里范围被一团暴风雪笼罩,笼罩范围外却是阳光明媚。 此刻一众无道宗天骄才恍然,飞雪阵并没有被激活,所以这团暴风雪是李筠布置的一道大阵。 只是没人识得此阵是何阵法,连阵法殿的那几个长老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另外一道光幕切换到了李筠,她此时并不好受,不断的吞服丹药维持阵法运转。 而西极落到地面之后,从储物袋中释放了六张符箓,在他法诀的操控下,符箓上刻画的青色小鸟,散发着荧光飞出了符箓,朝四周暴风雪中飞去。 他看不透这阵法,不过当前主要精力是防止李筠操控大阵,对自己进行出其不意的偷袭。 释放的符箓名为青鸾鸟精魄符,将灵兽青鸾鸟通过特殊的方法炼化封印在符箓中,此时青鸾鸟保持着它的本体神通:火眼。 青鸾鸟的火眼可以透过本质,看到灵力的运行规则。 很快通过神识与青鸾鸟的连接,如末日一般的暴风雪,在西极散发着幽光的双眼中,大阵淡绿色的灵力按照某种难以理解的运行机制,错综繁复的交叉重叠。 这些灵力幻化出的风雪,已经超出西极的理解范围。 当灵力光束快速变化时,西极知道,自己那师妹的攻击来了。 他不得不加倍小心应对,一块玉如意被他唤出,上面刻画的饕餮神兽化作虚影,环绕在他的四周。 他必须找到阵法的阵眼,不然迟早被李筠耗死在这阵中。 也不出他所料,暴风雪中,忽然夹杂着刺破空气的尖锐之声,竟然是高空中落下了一支支寒光闪闪的冰柱,手臂大小,端头如细针一般。 西极灵活的躲闪,那冰柱蕴含的力量极其的恐怖,插入坚硬的地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随着落下的冰柱越来越密集,西极躲无可躲,只得催动那玉如意硬抗,不断的在暴风雪内遁逃。 连续不断的撞击,让他气血都有些翻涌。 经过长时间控制青鸾鸟观察,他终于在大阵运行的灵力路线上找到了突破口。 一处力量转化的节点,复杂到极致的一面阵旗,虽然阵旗掩藏在阵法的法则之下,但他有信心劈开这看起坚不可摧的保护屏障。 他引以为傲的飞雪峰最神秘杀伐功法,九天斩灵诀。 千百年来,能练成此诀的人不超过五人。 虽然他还没能完全驾驭九天斩灵决,强行催动,势必被遭到反噬,但此刻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当即唤出长剑,双手起势复杂的法决,长剑直破长空,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九天斩灵决的灵力与阵法的灵力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待长剑酝势达到了巅峰,剑身在西极的操控下,俯冲而下,剑的法相开始一层层溢出,逐渐扩大,以致最后一层已经有百丈之长。 以雷霆之势落下的长剑并不是要轰击地面,而是刺破虚空。 最外层的长剑法相破掉现实之物后,大阵某种力量破碎散落,第二层长剑法相已经刺入阵法的灵力规则。 接着第三层、第四层……直至长剑本体,西极催动玉如意挡住头顶的冰柱,双手合十,指尖光芒大盛,做出一个劈砍的姿势,大喝一声:“给我破!” 那长剑本体应声燃出了炽热的火焰,速度也快了十倍不止,直接撞击在阵法的灵力规则上。 刺眼的光芒散开后,才是迟滞的尖锐碰撞声。 碰撞后,地面并没有出现想象中毁天灭地的破坏,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长剑飞回西极手中,他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冰柱消失,暴风雪似乎也定格在碰撞的那一瞬间,一切仿佛停止了一般。 远处李筠身体如遭重击,再次狂喷鲜血,但她还没输。 只是毁了一面阵旗,她还有底牌。 只见她储物袋里飞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化作黑色的液体,渗透入地面。 …… 阵法中的较量持续了整整两天,各种层出不穷的法宝、功法,让人眼花缭乱。 原来修士之间的战斗是如此的惨烈。 苏小楼震撼可想而知,同时也为他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直到第三日,李筠的阵法终于被西极攻破,但是斗法并没有结束。 两人又换成了各种神通法术之间的较量。 持续到第五日,两人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未能分出胜负。 两人的状态也引起了宗门长老的担忧,但是飞雪阵内他们又干涉不了,只能强行传音勒令二人停手。 只是两人充耳不闻,誓要分出个高低。 再打下去,即便不死,也有损根基。无奈之下,飞雪峰大长老只好去拜见宗主。 而后一道敕令刺破虚空而来,竟然直接穿透飞雪大阵,进入飞雪大阵的小世界,两人见此,这才不甘停手。 能无视飞雪大阵防御,只有是无道宗那位神秘的掌门出手了。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如此惊才绝艳的后辈死在内斗中。 这场持续六天战斗,让九峰和宗门本部的天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没有刚来看戏时的游戏心态,大多面色凝重。 一言不发,纷纷离开了飞雪峰。 没一会,就只剩飞雪峰一众弟子。 飞雪峰大长老操纵飞雪阵,一阵阵光芒闪过后,狼狈的西极和李筠出现在众人眼前,两人透支严重,几乎站立不稳。 与二人交好的师弟师妹,纷纷上前扶住,喂下丹药。 西极在两名师弟的搀扶下,正欲离开。 李筠叫住了他:“我没有输!” 她脸上倔强之色,让西极无奈苦笑,连声师兄都不肯叫了吗? 西极只是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在两个师弟搀扶下,化作遁光飞回了飞雪右峰峰顶。 人很快就散去,苏小楼还坐在角落里,心里的震撼还未熄灭,随即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飞雪峰。 回到灵月洞,苏小楼躺在床榻上,脑中依旧是西极和李筠绚丽的打斗画面,符箓、阵法、御兽、功法、丹药…… 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第125章 雷电紫树 虽然无道仙山的灵气比外界浓郁好几倍,苏小楼体内的灵气泉眼也出现过许多异变的征兆,但是无论他如何吸收吐纳灵气,境界没有丝毫的松动。 炼气十二层已经到了极致。 所以,筑基迫在眉睫,筑基需要筑基功法、筑基丹药的辅助,但他在无道宗地位低微,自然是接触也得不到这些东西。 为今能做的,便是炼制那六道轮回引气诀中那三种丹药,并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这修仙世界,处处要钱,做什么都要灵石。 看来这世间本质是一样的。 可惜自己没有下山的权利,不然倒可以到外面去搞一点灵石。 往后的日子,无道宗人好似忘了他一般,没人管无人问。 花了一个多月,终于将飞雪峰的谷仓水桶装满,拿到那五枚绚丽光芒的灵石,激动得差点流泪,起早贪黑,实在不容易。 这样看来,当初将抢来的那一百多枚灵石给公良子期,似乎冲动了些。 在这无道宗赚取灵石实在是太难了。 除了做各峰和宗门本部的任务,剩余的时间都在无道仙山他能去的地方采集灵药。 在印天山,那等灵气枯竭之地,他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灵药种植经验,这方世界土壤等环境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所以他寻到的大多数灵植他都移栽到灵月洞周围。 因此开垦了许多药田。 此时已经是两年后。 这日他正在后山的湖里抓三眼蓝翅鲤鱼。 两年前带他到灵月洞那名冷冷的师姐在湖边应该是站了很久。 从水中钻出来的苏小楼见此,微微一愣,将装满鱼的竹篓放下后,立刻抱拳行礼道:“苏小楼,见过师姐!”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一身白衣如寒风傲雪,遥不可及。 “跟我走!” “去哪?” 苏小楼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金光卷入。 被晃得七荤八素的苏小楼好不容易站稳,才发现到了一个院落中。 院落很大,花草树木有些颓废又杂着生机盎然之感。 “跟我来!” 她话语依旧是简短而不容置疑。 苏小楼心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理,只得跟着她穿过精美的门廊。 亭台楼阁均是金碧辉煌,一尘不染,相比之下,印天山那方世界的皇宫在此都显得黯淡无光。 最后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天井下,五六十丈宽的消水池,水深约八尺,里面喂养着五彩斑斓的小鱼,还有会发光的水草,屋檐上落下水幕。 看着很有意境。 中间是用白色玉石垒砌的石台,木质走廊连接。 石台中央是一个半丈见宽的巨大圆形花盆,花盆四周有五个拳头大小的龙首,往里喷着水雾。 圆盆里栽种着一棵人高,在滋滋冒着闪电的紫色树木。 对,冒着闪电的树木,这让苏小楼惊讶不已,这世间当真无奇不有。 紫色雷电树枝桠密集,光秃秃没有树叶。 那师姐负手站在树前凝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了许久没见动静,苏小楼只得小心翼翼喊道:“师姐,师姐!” 她奇怪而冰冷看了苏小楼一眼,丢给他一块令牌,指着紫色雷电树,说道:“救活它!”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留下苏小楼呆愣在当场,这什么跟什么。 不过她给的令牌苏小楼一眼就认出来,丹殿管辖区域禁制和阵法的通行令牌。 丹殿是整个无道宗管辖区域最大的机构,不仅管辖无道仙境绝大部分区域,九峰一部分适合栽种灵药的区域也划归丹殿管理。 适合建立药田的地方毕竟只占少数,所以丹殿管辖范围内大多是野生灵药密集的山岭。 因设有禁制和阵法,普通无道宗弟子无法进入这些区域采摘灵药。 门内高级弟子和丹殿弟子又看不上这些灵药,所以常年累月下来,这些区域灵花灵草密布。 苏小楼早就垂涎三尺,奈何无法进入。 他能去的区域,灵花灵草早就被门内普通弟子清扫了不知多少遍,大多都只能采集到幼苗,移植到洞府范围进行培栽。 如今拿到这块通行令牌,如何能不激动,他都在幻想到了去丹房去炼丹的画面。 不过激动归激动,现实又摆在眼前,这棵树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看着滋滋冒闪电的树,他又觉得这令牌拿着烫手。 仔细围着紫雷电树看了几圈,也无甚头绪。 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苏小楼警觉的躲闪,顺手抓住飞来的物体。 却是一本厚厚的蓝色封面书籍,上面四个古朴的白色大字:百草本纪。 书中最后几页被折叠。 苏小楼若有所思看了看书飞来的方向,便坐在玉台的石梯上翻看被折叠的那几页。 只见折叠的第一页有一幅插画,与圆盆中的紫色雷电树基本相似,只是插画内有树叶,而盆中没有。 往后便是详细的介绍。 混沌紫雷树,生长于混沌海六方雷电山。九天紫雷六百年孕育一种,落于六方山之巅,八十年破壳而生…… 混沌紫雷树,苏小楼又看了看圆盆中的小树,按照书中描述,这颗树确实正在凋零。 枝干有紫色光芒流动,生生不息。紫叶散发雷电,与天地共鸣,犹如混沌海上的雷暴。 而盆中树,枝桠暗淡无光,主干紫色光芒毫无力气,滋滋的闪电如同病中呻吟,毫无力量气势而言。 所以这株树是紫雷树,就是病了。 要么就不是紫雷树。 书中并没有描写树的功能和特性。 苏小楼又翻了翻,全书都是描写罕见灵植外观、生长地、来源,所以对他也没多大用处,便丢到一边。 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他能在印天山那等仙绝之地培育灵植,自然是有特殊能力。 炼化六道轮回之力,会产生四类炼化之物。 第一类是修炼所需的元炁,即是这方世界所说的灵气;第二类是负面黑暗的精神类污浊之力;第三类是黑暗邪恶的力量;第四类某种特殊的灵气,但又不能作为修炼的灵气。 当年侥幸寻得时轮本经创造伽罗轮回静心决,驱逐炼化六道之力产生的第二类污染心智的力量,消灭第三类的邪恶力量。 第四类特殊的灵气,对于身心并没有侵害,但是不能长久储存于气海内,每过一段时间,需用六道轮回引气诀中特殊的功法,将其化液后,从指尖逼出。 在印天道观时,他无意发现这种特殊灵气浓缩的液体,能催生植物生长。 所以才有了断龙山上满山遍野的灵植。 这也是他能在灵月洞府周围培植灵植的主要原因。 受限于伽罗轮回静心诀第三部份灭魔还不完善,而且始终找不到突破口,以至于他炼化六道轮回之力产生的第三类邪恶力量不能快速清除。 这也是他不敢汲取炼化太多六道轮回之力的原因,毕竟若是能快速催生那些采摘而来的灵草幼苗,他的修炼定会事半功倍。 但是,世间万物,似乎有某种环环相扣的规则,使人不能随心所欲。 第三类邪恶的力量会污染体内灵气,虽然被污染的灵气会变得更加强大,但他能感受那些黑色灵气的狂躁、嗜血。 所以对待炼化六道之力他一直非常谨慎,如今这方世界灵气浓郁,除了培植灵植,他几乎不碰六道轮回之力。 毕竟它是把双刃剑,搞不好就丢了小命。 整整两年,炼化六道之力产生的第四类灵气化液,也仅仅能保证将采摘而来的灵植培育成活,至于催生,就捉襟见肘了。 六道轮回之力产生的特殊灵液对这小树有没有作用呢? 万一将小树搞死了,这位师姐会不会宰了自己? 所以,万不能胡乱尝试,自己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杂役弟子。 第126章 炼丹材料 踌躇许久,苏小楼只得将手中的《百草本纪》放下,朝来时的方向轻喊:“师姐,师姐!” 却没有半点响动,正打算放弃时,灵气与空气碰撞声炸开,幽冷的白光如同水波一般散开。 那位师姐突然就出现在苏小楼前面,一脸寒霜。 “叫师叔!” 她轻轻落到玉台上,冷漠中有一丝愠怒。 无意间释放出来的气势让苏小楼胆颤心惊,高阶修士的威压,感觉她轻抬手就能捏死自己。 当下也更加的谨慎,“是,是,弟子愚钝,师叔勿怪,勿怪!” 她走到紫雷树旁,修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树枝,似乎这树是她心爱之人一般。 “若无办法救治它,就离去吧。” 她忽然一反常态,声音也似乎没那么冰冷。 苏小楼心里一喜,正打算告退开溜,突然瞥见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心里一凛。 这女人,动了杀心。 后背有些发凉的他,心里快速思索着对策,咬了咬牙,抱拳行礼道:“弟子有一家传秘法,有七成把握可医活这株紫雷树,只是……” 闻言,女人眉毛轻挑了一下,眼中冰冷的杀意这才慢慢消散。 “只是什么?” “需要很多价值不菲的材料。” 苏小楼说完,女人就这样冰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躬身行礼抱拳的苏小楼头都不敢抬,紧张到掌心都冒出汗。 他在赌,赌这棵树对她太过重要,赌对了自己筑基三种丹药所需材料也就有了着落,赌错了就小命玩完。 许久,那女人才冷冰冰道: “你要敢骗我,我会将你丢到三尸炉里祭炼。” 说完,女人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井上空。 见此,苏小楼紧张的神经这才松下来,瘫坐在石梯上喘了两口气,感叹实力低微,为了活命他也不得不得卑躬屈膝,拿命去赌。 回到灵月洞,琢磨了一番,提笔写下炼制固魂、回元、破茧三丹所需材料。 早在一年前,他花费三枚灵石进入宗门藏书阁,借阅了大量关于灵植的书籍,根据三种丹药炼制材料的特性,对应找出来了相应灵花灵草。 足足有一百一十六种之多,两年下来了,他也不过收集十一种,有些还是幼苗,需数十年才能入药,离完成还很遥远。 有时候他都想,离开无道宗,多打几次劫,搞不好还能搞到灵石购买筑基丹。 只是首先自己根本出不了无道宗的护山大阵,哪怕是出得去,一个运气不好,遇到高阶妖兽或者修士,恐怕只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就算是运气逆天,搞到筑基丹,万一自己修炼的六道轮回引气诀,筑基丹无效,不是白忙活? 权衡利弊之下,苟在这无道宗反而是对当前最有利,毕竟自己骨龄不过八岁,就不信七八十年时间,自己找不到筑基的方法。 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意外,管不得这么多了。 夜晚,那女人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院子里,苏小楼忐忑的将写好的材料交给她。 还小心翼翼观察着女人,生怕她觉得太多,突然暴起,将他给杀了。 不过还好,女人看了一遍之后,眉头只是微微皱了一下,一声不发的离去了。 于是他等了几天,始终不见那女人前来,难道她找到了其他办法医治那树还不成? 心里忐忑又等了一月有余,却依旧不见她身影,苏小楼也就慢慢把这回事抛在脑后。 有了丹殿的令牌,他沉溺在无道仙山各处采集灵药,种植灵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年中。 这天他正在洞府院中练习六道御剑术,坐在围墙上的灵猴傻乎乎的看着他,等待投喂。 几只高大的雕类灵兽在房顶昏昏欲睡。 由于平时也接触不到什么人,无聊之余,与山中的灵猴、猛禽建立起了友谊。 无事时,会用原始的制丹方法处理一些枯萎的灵花灵草,只是没有丹炉的炼化,药效不理想,多是拿喂给猴儿和这些猛禽。 所以每到中午,这些家伙全都来讨丹药吃。 现阶段主要修习的六道御剑术操控越加得心应手,已经没有当初使用的隔阂感。 只是用灵气化剑,消耗实在太厉害,得去寻一柄趁手的长剑。 收了剑气,看着眼巴巴盯着他的金丝灵猴儿,摇了摇头。 从院中木质支架上取下簸箕,解开上面禁制封印。 因为丹药未全部融合凝结,具有毒性,怕这些家伙偷吃才下了禁制。 他的动作让围墙上一排猴儿全都飞身而起,如同恶鬼一般,一拥而上。 房顶的大雕也瞬间没了瞌睡,扑腾着大翅膀落了下来,拼命的挤进猴群抢食丹药。 一只瘦小的金丝灵猴儿被大猴扔出来,不敢再往里挤,可怜巴巴的在那掉眼泪。 苏小楼哭笑不得,将那只灵猴儿抱了过来,从怀中摸出了几粒自己吃的丹药,偷偷塞给它,摸了摸它的头:“藏好罢,莫要又被抢走了。” 猴儿这才止了委屈巴巴的模样,急不可耐的吞了一粒,将剩余的几粒捏在手中,左右警惕的观望,见无猴注意,朝苏小楼吱吱叫了几声,跳上围墙,消失在树林里。 苏小楼正叹这瘦猴儿是只白眼狼时,树林中又窜出它的身影。 背上还背着一只虚弱的小猴儿。 它将小猴儿递给苏小楼,咿咿呀呀不知道在焦急表达什么。 然后摊开手,露出那几枚丹药。 苏小楼恍然,将丹药捏成细颗粒,找了一把小竹药勺给那只虚弱的小猴儿喂下去,连续灌了两粒,小猴儿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见此,瘦猴儿双手落在胸前,看着小猴儿的眼睛里竟然露出光的模样,是欣慰和开心。 这让苏小楼微微一怔,万事万物,皆有灵性。 这只小猴儿严重营养不良,或许经常被其它猴儿欺负,已经是奄奄一息。 不知跟这瘦猴儿是何关系? 将小猴儿放在篮子中,提到了屋内。 扭头见那只瘦猴儿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苏小楼对它说:“进来吧!” 它这才进了房间,拘谨的坐在小猴儿旁。 苏小楼从茶桌上取了一个陶瓷瓶,里面装的是朝阳花的花露,蕴含变异的灵气,可调节体内血肉与灵气的契合度。 当然也是肉体上的超级补品。 苏小楼打开瓶盖的瞬间,瘦猴儿闻到气味,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不自觉的伸过脑袋和爪子,欲抢过来。 苏小楼给了它一个脑瓜崩,没好气道:“这不是给你吃的,搬开它的嘴。” 瘦猴儿吃痛,摸了摸脑壳,自知理亏,立刻搬开小猴儿的嘴,竟然露出尴尬的模样。 这猴还真通灵性。 忽然,院中猴子发出惊叫,大雕也急促的拍打着翅膀。 心里奇怪的苏小楼走了出去,猴儿和大雕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惊恐的四散而逃。 苏小楼的嗅觉天生就比较灵敏,那股熟悉的淡香,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往右边水潭看过去,果然,那冰冷的女师叔就站在柳树下。 都过了快一年了,几乎忘掉了她和那件事。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叔!” 她依旧还是那般冰冷,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苏小楼一动不动。 苏小楼被盯得心里发毛,偷偷瞄了她一眼,没有杀气。 这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许久还没动静,苏小楼受不了,小心试探问道:“师叔……” 她随手一挥,六个储物袋漂浮在苏小楼跟前。 “救不活紫雷树,我先将你皮剥了,再丢进三尸炉里。” 苏小楼闻言,心里呵一声,完了,救不活那棵树,虽不知那三尸炉是何物,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要先剥皮,苏小楼想到那惨状,吓得一激灵,缩了缩脖子。 上次都只丢炉子,这次还要先剥皮,难道这凶女人收集这些材料付出了大代价? “尽量,尽量……”只是还没说完,感受到她如刀一般冰冷锋利的目光,立刻改口道:“一定,一定,一定不负师叔所托!” 第127章 师叔怒归 待苏小楼抬起头,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柳树下的青石地板上,有几滴鲜血。苏小楼用手指摸了摸,温热,是人血。 她受伤了? 苏小楼心里忧心忡忡。 她的修为最少都是所谓金丹以上,按道理到了这个境界的修士,已经可以通过功法、丹药自行恢复伤口,除非被一些特殊的功法、法宝所伤,伤口无法自愈。 如此这般,他的心里仿佛像压了块大石头,若是真的救不了那棵树,自己恐怕真要身首异处。 这些炼丹材料中莫非有罕见的灵药,而且是无道仙山上没有的。 这也合理解释了她消失了数月。 苏小楼心中哀叹,思虑如何将这谎言给圆起来,能修仙者,哪个不是聪明绝顶之辈,自己这小心思若是被她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直接用六道轮回之力炼化的那特殊灵液去医治那树木,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为了应付眼前的危机,苏小楼近一年除了必要的灵植他会用上这灵液之外,其余皆储存了起来。 尽量能不用就不用,所以有大量的灵植枯萎掉。 坐在茶桌前,看着手中的玉瓶,不过三十来滴,半瓶不到,心中祈求这灵液有效。 那只瘦猴儿在逗弄恢复了些精神的小猴儿开心,这让苏小楼心有感触。 当即瞬移到禅榻上,盘腿而坐,开始汲取六道轮回之力,他要尽可能的多炼化那特殊的灵气。 一连三日,凝结出六滴灵液。 虽然觉得还是有些少,但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没时间了,他神识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气息。 所以他走到院子中,这位冰冷的女师叔已经站在院中。 “准备怎么样?” 她首先开口,冰冷的语气多了生硬。 苏小楼觉得奇怪,人的语气能这般变化吗? “回师叔,准备妥当,可以炼制救树的丹药!”苏小楼一如既往的态度卑微,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敬。 她寒声道:“炼丹?” 怒了,她感觉自己被苏小楼戏耍了,还冒着差点身死的风险去取那味灵药。 在她的情绪变化下,整个院落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那水潭表面更是结了一层冰霜。 苏小楼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夺路而逃,咽了咽口水,强行压下恐惧,高声音道:“是,炼丹,将这些材料用家传秘法融合成丹,可使枯木逢春,灵植血肉再生!” 她此刻已经是怒极,但是花这么大的代价去弄来这些材料,这般杀了他,太便宜他。 当即抓起苏小楼,化作一道遁光往丹殿疾驰而去。 苏小楼从未感受到如此快的速度,只觉得失重之下,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扯了出来。 待身体快要承受不住时,砰的一声巨响,直接被她从屋顶砸进了一间丹房内。 如此大的动静,引来了丹殿许多人。 不过见到空中漂浮着的人影,全都打了个寒颤,一溜烟全散开了。 苏小楼被砸进了丹房的地板里,强撑着身体的不适,爬了出来。 好好的一个英俊少年郎,成了一个乞丐模样,全身的衣衫破破烂烂,披头散发。 此刻他心中生出悲凉之意,心中已是恨极,弱小就活该被人支配生死吗? 但他不能有丝毫的表露,女人已经落在了丹房内。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停留,取出那六个储物袋,将各种材料整齐的分门别类摆放在木架上。 见到苏小楼如此熟练的用灵力分拣炼丹材料,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 站在一边的冷眼旁观。 苏小楼见此,心稍落。 固魂、回元、破茧三丹炼制极其复杂,三丹相辅相成,并不是分开炼制,而是一种混合炼制方法。 所以他也不敢大意,虽然自己的神魂已经很强大,但炼制这三丹也需要全力以赴。 将丹方用灵力打在空中,以防自己哪一步出错,还有文字可以警醒。 那女人也是炼丹高手,见到苏小楼释放出丹方,浏览了一遍,只觉得根本无法理解,狗屁不通,所以脸色也更冷了几分。 直到苏小楼释放出蓝色的火焰,包裹着丈高的丹炉时,她脸上罕见浮出了惊讶之色。 众所周知,炼气期无法炼丹,根本原因是体内灵气、神识弱小,无法长时间支撑炼丹丹火和长时间控制丹药的炼化。 能释放如此庞大的丹火,这是炼气期能做到了吗?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女人心中忽然这样想到,不然也没法解释灵月洞府外,被种活的三耳重心草。 无道宗许多能人异士,探索了无尽岁月,都没能培育或者移植成功的三耳重心草。 这种灵草一般生长在土地贫瘠,灵气稀薄之地,所以生长极为缓慢。 它是炼制明胎丹的核心材料之一。 明胎丹可以在修士晋升的关键时期,压制心魔,所以一直供不应求。 供不应求其中两大的原因,生长缓慢和需求量庞大。 虽然这种灵草并不稀少,但是因为没法培植、移栽,由于其特殊生长环境,能用药的数量就比较稀少。 所以她无意间见到移植成活三耳重心草时,内心震撼可想而知。 不过她也没有声张,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苏小楼则按部就班将材料往丹炉里送,整个人盘膝漂浮在空中,闭目双手放在膝盖上,全部用神识控制。 这点与炼丹修士炼制方法截然不同,一般材料融合都需要用法诀配合,为了降低神识的损耗,都要用手印诀配合。 材料的投放持续了整整两天,六个乾坤袋数量的灵花灵草全部扔了进去,如此庞大的数量,就是化成灰也能将这丈高的丹炉填满。 可丹炉中只有如星空一般,星星点点,有散发冷光的流光。 苏小楼脸上也罕见生出疲倦之色,地上全是装丹药的陶瓷瓶子。 他两天吞下了数百瓶丹药,以维持对材料的前期焚化灵力供应。 此刻庞杂的材料成份已经被丹火和六道引气诀特殊的法力融合,随着苏小楼双手捏起几个手势,指尖泛着幽蓝之光,口中念出晦涩的咒语。 从丹炉底部冒出一个个文字符,环绕在丹炉周身。 苏小楼如同被抽掉力气一般,掉了下来,爬到一旁,剧烈的干呕。 一方面是透支太过于严重,一方面是吃了太多自己制作的劣质丹药,杂质太多,对于肠道有极大的刺激。 许久才停歇,靠在墙角,大口的喘气。 那女人如同冰块一般,两天了,一动未动。 见苏小楼停下炼丹,虽然面色不善,但也没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显然是苏小楼如此炼丹,打破了她对炼丹的认识,她心里还是恢复对苏小楼的期望。 两只玉瓶漂浮到他面前,苏小楼疑惑看了她一眼,接过一瓶后,打开盖子闻了闻,顿时精神一震,如此精纯的灵气味道。 倒出了一粒散发幽光,流转玄奥丹纹的丹药,磅礴的药力,他平生仅见,眼睛一亮,暗道好东西。 随即吞服了一粒,瞬间只感觉灵根处枯竭的灵泉,喷出磅礴的灵气,瞬间淹没全身。 疲态一扫而空。 不得不再次赞道,宝贝呀。 第128章 炼制三丹 “师叔,我需要回到灵月洞取一样核心材料。”苏小楼恭敬行礼道。 见她看着丹炉,苏小楼又道:“此刻正是丹药基材融合的阶段,还需六个时辰,过程不能做任何干扰。” 话音刚落,感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扯出来一般,只不过瞬间就落在了灵月洞府的院子中。 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见女人站在柳树下,他赶紧进了屋子,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全身狼狈让他非常难受。 三年,他的头发、眉毛都长了出来,九岁的模样已经有了原本的轮廓。 看着桌上那瓶灵液,苏小楼沉默了一会,如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也许是等得太久,女人脸上有些阴沉。 “师叔……” 他话音还未落,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又回到了丹房。 只见丹炉里的星光点点和冷光光带逐渐暗淡下来,丹炉底部流出许多五颜六色的胶状物。 而炉顶漂浮着一层浊气。 炉中心的冷光光带上夹杂着许多细小的颗粒。 原本通红的丹炉也冷却了下来。 苏小楼取出一个大木盒,里面是启灵铁的粉末。 在印天山世界,挖空心思寻找的启灵铁,在这无道山就是烂大街的存在,满山遍野都是。 闲暇时,通过数十道的提炼,得到很精纯的启灵铁粉末。 炼制这三丹需要阵法配合,六道轮回引气诀内一道名为释艮阵的阵法,这道阵法原本是利用纯阳之物作为阵法基础,用于收集天地之间纯阴之气。 而三丹原材均为至火至阳之物,需引入至阴至寒之气,进行阴阳调和,达到升华的平和状态,才能安全服用。 这个过程风险很高,稍有差池,不仅会毁掉珍贵的炼丹原材,自己也会被纯阴之气侵蚀,而造成修为大幅度退化。 所以,运气成分也占了一部分。 他在一旁的桌子上摆上了一个香炉,既然修道,这种关乎生死之事,那就沐浴洗手给三清祖师上炷香。 权当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见苏小楼虔诚跪拜一个莫须有的香炉,女人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随即苏小楼右手起剑诀手势,指尖冒出一团深蓝色的火焰,指向木盒子里的启灵铁,启灵铁粉立刻被蓝色火焰包裹,慢慢变得通红,最后融化成黑色铁水。 由于没有丹炉功能特性的加持,并不能在启灵铁水中进行抽丝,不过好在苏小楼神魂足够强大,已经到达了能控实物的地步。 左手起剑诀手势,指尖冒出淡黄色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启灵铁表面形成了一个抽丝器具一般,一股丝线从黑色溶液里被拉出。 苏小楼额头迸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半凝实的魂魄,引导启灵铁丝线,以丹炉为中心,快速勾画一个复杂阵法图案。 阵法五丈见规,中心丹炉底部是一个阴阳交汇的图案。 这一幕让那女人脸上再次浮现惊讶之色。 她似乎是看到苏小楼神魂之力透支严重,抬手一指,一道柔和的光芒涌入他后背神道穴,顿时苏小楼感觉疲倦一扫而空,神魂似乎得到了某种力量的滋养。 知道是这女人在帮自己,于是加快了图案绘制,整整半个时辰才将阵法图案刻画好。 有那女人力量的加持,苏小楼并没有透支太过。 他不敢停留片刻,盘膝而坐,漂浮在空中,双手结成繁复的手印,转瞬间便是十几道光芒涌入阵法图案中,顿时阵光大盛。 玄奥的阵法图案闪烁起阵圈,交替扩散出整座丹房,六道黑色光柱直冲云霄。 一时引得天地异象。 整个无道宗都被惊动了,不知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毕竟丹殿对于无道宗太过重要。 顿时无数道遁光从无道宗各处涌向丹殿方向。 这让那女人脸色微变,咬了咬牙,飞身出了丹房。 与此同时,苏小楼咬破手指,用血在空中划出一张符箓模样的图案,双眼射出两道精光,撞击在那图案上,图案立刻飞到丹炉顶部。 与此同时,苏小楼再次燃起丹火,待丹炉被蓝色火焰烤得通红。 那如符箓一般血红的图案,化成一丝丝血雾被吸入丹炉内,丹炉内炼丹材料立刻与阵法产生了联系。 上层的浊气和底部胶状物化成一道道流水般的光束涌向中心漂浮的颗粒。 随着苏小楼双手捏出一道乾坤印,念出晦涩的咒语,释艮阵开始冒出一道道淡黑色的光芒,涌入丹炉内。 …… 五个时辰后,深夜,苏小楼跌跌撞撞出了丹房,他面色惨白,无力坐在丹房门口的石梯上。 女人站在丹房门口不远处,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 苏小楼抬起头,无力说道:“成了!” 女人没说什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丹房院中。 苏小楼立刻吞服了这女人给的丹药,随即也化作一道遁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灵月洞,坐在茶桌前,将三个葫芦瓶拿了出来,法力操纵打开瓶盖。 每个葫芦瓶里飞出七粒丹药,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黄光,不同于其他丹药有丹纹,这三种丹药形状很怪异。 核心是幽蓝色米粒大小颗粒,外面是一层透明泛着光护罩,核心蓝色颗粒周围环绕着数十粒更加小的颗粒,围绕着核心蓝色颗粒核心旋转。 怎么看怎么怪异,他甚至感受不到丹药里的任何力量。 但与六道轮回引起诀中的描述一致。 所以心里异常的激动,不枉冒了这么大的险。 但现在不是吞服的时候,得把眼前困境摆脱了才行。 收了丹药,只留了一粒固魂丹,尝试用法力破开丹药那层透明的护罩,发现可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然这谎还没法圆了。 取出装着特殊灵气化液的灵液,往丹药透明护罩内注入灵液,不过一滴就注满透明护罩,而且没有发生排斥或者其他反应,很稳定。 见此,苏小楼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 取了一个小玉瓶,将这改装过得的丹药装好。 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化作一道遁光来到洞府外的药田,一只灵鹤正在偷吃他栽种的灵植。 正欲驱赶,发现灵鹿右前腿上部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心下终究是不忍,只得叹息一声,任它将不小的一片庚禹花吃了个干净。 思虑着,得想法去学布置大型的禁制或者防御类的阵法,护住这些灵植才行。 六道轮回引气诀上的阵法太过复杂,主要方向都是杀伐,而且造价昂贵,并不适合。 月光下微冷,他回到小院中,躺在柳树下的躺椅上,看着星空,思绪飘得很远。 那只瘦猴儿和小猴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坐在苏小楼一旁的木桌上,看着他,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第129章 无情居所 深夜,无道仙境西北区域,如同水墨画一般的园林内。 那老者坐在亭子里看着书。 冰冷女子落到了一旁。 老者头也没有抬,问道:“今日为何在丹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炼丹。”女子生硬回答。 老者这才抬起头,手指敲在石桌上,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冰冷女子扭头便步行而去。 “鹤儿,这么些年过去,是该放下了。”老者忽然叹息道,不过又立刻变了语气,严厉道:“肆意破坏丹殿丹房,按宗规,去执法殿领十道鞭刑!” 那冰冷女子停下了脚步,咬了咬着了嘴唇,没说话,两行清泪顺着绝美脸颊落下,脸上冰冷更盛。 化作一道遁光朝执法殿而去。 第二日,苏小楼怕夜长梦多,自己寻到那处天井,因有令牌的缘故,倒无人阻拦。 落在木质走廊上,却见那女师叔站在那株紫雷树旁,如同一座冰雕一般,散发着骇人的冷冽。 她的周围已经是结满了一层冰霜,见此苏小楼没由来一阵心虚,自己骗她搞到三丹材料,根本不是用来救治这树的,她若知道后,会不会把自己大卸八块? 恭敬的行了礼,试探问道:“师叔,可以……” 还没说完,她冷冷的看了一眼,便走到一旁。 见此,苏小楼心领神会,也识趣没再问。 取出装着改装后的那粒回魂丹,心里忐忑不已,若是没有用……偷偷看了女人一眼,心里一凛,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将丹药取出,改装丹药中凝聚的灵液散发出的磅礴气息让女人颇为诧异,哪些材料能炼制出这种丹药。 她脸上浮现一丝狐疑。 苏小楼运转法力,将丹药放到紫雷树的顶端。 一年不到的时间,紫雷树上冒着闪电更加弱小。 将丹药击碎掉,里面的核心突然爆炸,诡异的力量直接涌向苏小楼,灵根的灵泉忽然沸腾起来。 苏小楼大惊,强行隔离掉丹药的力量,用特殊的方法将灵液化成雾气,开始喷洒在紫雷树上。 灵液水雾接触到紫雷树的一刹那,那树枝上的雷电竟然沸腾起来,吓得苏小楼赶紧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原因玉盆涌起阵光,将欲爆发的雷电束缚住。 那女人见此,脸色巨震,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瞬移立刻到了苏小楼跟前,抓起他的衣领,厉声问道:“还有没有?” 苏小楼根本挣脱不开,开始呼吸困难,挣扎着想脱离她那如同铁爪一般纤细的手。 不过还好女人知道自己力气重了,赶紧松了手。 苏小楼半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许久才缓过来。 因窒息充血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心里恨极这个女人,但丝毫不见表露。 反而一如既往恭敬说道:“师叔莫着急,这丹药只是激活紫雷树的药引,想救活它需要辅以另外一种灵药。” 女人眉头紧锁,再看看有了生机的紫雷树,冷冰冰道:“救活它,师叔可以满足你三个条件。” 兴许是看到了希望,语气中少了那份苛刻和冷漠。 “弟子该做的,弟子该做的。”他哪里还敢提什么条件。 女人似有所思看了他一眼,一块雕刻精美的玉牌出现在他跟前。 “这是无情居令牌,有它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在宗门内所有人为难你,可出示令牌。后院无禁制的空房,你皆可住。记住,不得带外人来这里。” 她说完,轻拂宽大的衣袖,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井中。 苏小楼愣了半天,难得她一次说那么多话,这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弯。 看着手中的玉牌,又拿出上次她给的丹殿令牌,在无道宗,自己这也算是有后台了? 是不是以后在无道宗行事会更方便了,这块玉牌能不能出山门呢? 他忽然想到许多问题。 在看被阵法困住的紫雷树,神识对树木根系进行扫描,果然这灵液极为有用,本来枯干的毛细根竟然恢复了生机,在贪婪的吸收灵气。 随着根系的逐步恢复,树干也在吸取灵气,而且吸取的量越来越大,不过十几息时间,就将周围灵气抽取一空。 这让苏小楼大为震撼。 只见周遭灵气被抽空后,消水井中一阵沉闷的响动后,六座麒麟玉雕石台从水中升起。 天井周围的房子一阵嘈杂的摩擦声,竟然全部沉入地下。 取而代之的是升起十余丈高的玉石柱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水也将周围全部淹没,转眼间便成了一个方圆十里宽的湖。 忽然岸边柳树下一道石梯从水里升了起来,一直延伸到玉台上。 六根玉石柱开始散发着像泉眼一般的光芒,石柱内六坐麒麟玉雕石首也开始吐出雾气。 是灵气,如同灵气压缩成液体一般浓厚的灵气。 这玉石柱和麒麟石首是何物,竟然能涌出如此浓郁的灵气。 紫雷树都如此恐怖吸收灵气的能力,对于释放出的灵气都只能算是一小部分。 若是自己能成功筑基,跑到这里来修炼,估计能事半功倍。 想归想,让他来,他都不敢。 如今,最主要的任务,是养活这棵紫雷树。 凭借自己培育灵植多年的经验,炼化六道轮回之力产生的特殊灵液确实能催生这棵紫雷树,但从它的根茎来看,它似乎还缺点什么东西。 从五行法则来看,雷为木电为火,培养的土壤虽然是上等的灵土,但性温,缺少对应属性养分。 所以必须得更换土壤。 于是往后两年苏小楼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来照料这棵紫雷树。 每三天更换一次土,土用灵木、火山岩、天雷石碎屑混合而成,掺杂一定量药田内的灵土。 每十天,用水稀释一滴特殊灵液进行灌溉。 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样又过了两年,紫雷树树干紫色开始凝实,紫光有力生生不息。树枝上也生出茂密绚丽的紫色叶子。 根系已经突破了花盆,扎根深入地底,高度也长高丈余。 已经不需要进行换土和浇灌稀释的灵液。 四年时间,紫雷树就像一个婴儿成长为自食其力的成年人一般。 这也让苏小楼松了一口气,再多观察一段时间,若没有意外,自己也可以抽身专注于自己的事。 为了养活这棵树,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和时间。 不过看着茁壮成长,雷电滚滚的大树,一丝莫名的成就感在心中升起。 树主干周围,紫雷树的伴生物紫雷石,也结出了好几块。 书中说,紫雷石可以克制邪物,所以苏小楼忍不住偷偷摘了一块。 还好那女人没发现。 他听丹殿弟子说,紫雷石价值万枚灵石,而且有价无市。 若是三丹筑基不成,就拿这个紫雷石去换灵石买筑基功法和筑基丹。 也不枉自己四年来白白为这女人打工。 继续观察了半年,确定紫雷树后续生长不需要再辅以外物后。 他思虑再三,往那女住处而去,老远就见她坐在宽阔的院子里,孤零零的亭子中,独自一人下着围棋。 自从把紫雷树养活后,这女人对他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没刚开始动不动就要杀的架势。 “师叔!”他躬身行礼道。 四年了,他也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生的比印天道观时候更加俊美,不知是不是六道轮回功原因,多了一股浩然正气之感。 毕竟当初进无道宗时,那老者说他修炼的是正统玄功。 女人轻看了他一眼,不经意间,当年的孩童也长大了。 “跟我来。” 她说话永远是那般简略。 苏小楼心中一阵疑惑。 下一刻,一只火熥兽从虚空中钻出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了在院中。 乘坐火熥兽往无道仙山外广阔的湖驶去。 女人一袭白衣,在风中飞舞,如同冰雕一般,不曾动过丝毫。 苏小楼恍惚间瞥见女人面孔,绝美的容颜中似乎有一丝哀伤。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怪异,认识她也快十年,大多数时候都是满满的恨意,甚至时常幻想自己若是有一天实力超过她,定要狠狠教训她。 此刻,似乎心里又生不起恨来,人性的复杂。 这几年,除了丹殿那几个小屁孩,也不曾接触过什么人,虽然她还是冷言冷语,有时候她外出几个月,还会有点想念。 想念,苏小楼一阵恶寒,赶紧驱逐这个诡异的想法。 正在胡思乱想间,火熥兽在湖中一座小岛落下,岛不大一眼可以看到头。 很平整,四周是百丈高的悬崖,可以听见湖水拍打岛岸的声音。 绿油油的草地上是一座座坟墓,密密麻麻。 这岛是专门埋葬人吗? 第130章 灵植交易 “跪下!”她忽然冷冷说了一句。 苏小楼吓得一哆嗦,以为这女人要杀人灭口,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 见她眼中并没有杀意,这才恍然,这女人是要他给跟前的坟头跪下。 心里松了一口气,跪在坟前,一块小墓碑上刻着:玄羽上人墓。 第一眼便觉得墓碑上的字体、写法与断龙山道观后三友道人墓写法有些相似,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不成? 跪下之后,疑惑了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只听她说:“磕头。” 苏小楼也照做了。 等起身,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四处张望,才看见她站在悬崖边,看着无边无际的湖。 小跑过去,小心翼翼道:“师叔!” 她扭过头,破天荒露出一丝比寒冰还要冷的笑容:“还叫师叔?” 这让苏小楼不明所以,试探小声说:“师父?” “为师外出办事,那条小虫子会送你回去。” 说完她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留下苏小楼在风中凌乱呆愣着,这都什么跟什么! 火熥兽兴是听到女人小虫子之语,女人一走,就不满朝女人消失的方向哇哇的大叫,宣泄不满。 不过它似乎忘记了苏小楼在旁边。 等发泄完了,猛然想起还有苏小楼,想到那女人恐怖,生怕苏小楼告状,于是屁颠颠跑到苏小楼身边,谄媚的大献殷勤。 搞得苏小楼一阵莫名其妙,平日这狗东子在丹殿可是高傲得很,喊都喊不应。 与那女人一样,今天都吃错药了吗? 回到灵月洞,将今日之事理了一遍,自己就这样潦草的拜那女人为师? 他连这女人姓氏名谁,在无道宗身处何位都不知道半点。 他也曾偷偷问过管理丹丹室的师兄,但他们都对此闭口不谈。 将一枚回元丹取了出来,看了好一会,克制住想服用的欲望,事情还未了,不是闭关尝试的时候。 闲着无事,便带上了那把用启灵铁炼制的小锄头,整理药田内的杂草。 两只皮毛飘逸的金丝灵猴不知从哪窜出来,帮着他祛除药田里的杂草。 四年了,当初奄奄一息的小猴儿也长大了长壮了。 在这山中有苏小楼的庇护,活的也算无忧无虑。 不过自己又能得谁庇护呢? 所以呀,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傲立于世。 不然也只能如自己这般,卑躬屈膝。 强大,像飞雪峰那决斗的师兄师姐拥有强大的神通,多么令人向往。 若是有那样的神通,天下何处去不得。 …… 又是胡思乱想的一天。 从山中移栽的灵茶树已经结出了嫩芽,散发着阵阵清香。 拿来了一个竹篓,将新鲜的嫩芽采摘收集起来。 两个猴儿疑惑苏小楼采这树叶,不过看他认真模样,也有学有样摘起来。 然后放在手掌中,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拿给他看。 苏小楼笑着点点头,将竹篓挂在金丝灵猴的脖子上,跳上一棵人高的茶树上,采集最顶端那几颗生机勃勃的绿芽。 采集了一下午,终于将茶树采摘干净。 回到小院,将茶叶嫩芽放在簸箕里摊开晾晒,待水份去掉两成,就可以开始炒制。 这还是他在断龙山总结了数十年炒茶得来的经验。 宗门内灵茶极其昂贵,一两普通灵茶就售卖到十枚灵石的高价。 苏小楼忍痛买了一两,每次泡都只泡几颗粒。 两年下来,差不多也快见底了,刚好自己培育的灵茶树也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 灵茶不似普通茶叶,清香更盛,蕴含灵气,饮下后能静心明台,调节体内血气,使注意力更加集中。 是修炼良好的辅助灵物,就是太过于昂贵。 今夜月亮很明亮,并且五月重叠,原来又到了月中了。 两个猴儿眼巴巴看着苏小楼手中热气腾腾的茶壶,灵茶对于这些灵兽的吸引太大。 只得给两猴发了杯子。 忽然想了一下,指着当初那只小猴儿道:“给你取个名吧,以后你就叫……嗯,叫小猴。” 然后又指着当初那瘦猴道:“你就叫大猴。” 说完,两猴儿高兴的上蹿下跳。 大约是能听的人言。 …… 第二日一早,就有两个丹殿新入门不久的弟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在门口等待着。 见到苏小楼,赶紧行礼道:“拜见师兄,上门叨扰,望师兄见谅!” 见两人如此客气,平日又几乎无人到访的灵月洞,所以苏小楼还是挺高兴的,无论二人的目的为何。 所以他颇为热情打开了门,邀请道:“两位师弟,请进。” 在柳树下的石桌坐下,倒了茶。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抱拳道:“师兄,可还记得一年前所说的裂阳花之事?” “烈阳花!”苏小楼回想了一下。 忽然记得一年前,无意听到丹殿新入门的几个弟子在聊天,宗门内售出的烈阳花太过昂贵之类的,于是见其中独自一人时,与他说了此事,他需要阵法、符箓、炼器的书籍,可以来换。 “师弟可是寻到了阵法、炼器等书籍?”苏小楼心里一动。 矮个子的那师弟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六本书放在桌子上。 “此次跟随三师姐前往星陨城参加丹道大会,我与郎师弟合资从天吾格购买到六本阵法全录。师兄,您且查阅!” 说完他还示意一旁的合伙人师弟。 苏小楼心里怪异,这两人看起来怎么这么心思单纯,就不怕自己骗他们吗? 拿起其中一本名为《阵道初解》的书仔细翻阅起来,里面详细介绍了阵法的数种原理和机制,以及核心的思想,前世今生的现状和数种发展的方向。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阵法入门书籍。 苏小楼不动声色问道:“不知师弟购书花费几何?” “不瞒师兄,我二人全部身家加起来不过三十枚灵石,只购得这六本书籍。”矮个子丹殿弟子略微惭愧道。 身为内门弟子,囊中羞涩到如此地步,估计也是散修出身罢。 苏小楼倒没表现出什么,起身道:“如此,二位师弟稍等片刻。” 二人见此,面露喜色,赌对了。 苏小楼往洞府侧面的药田而去,烈阳花他种植有上千株,能入药的也不过十余株。 用六道轮回之力分解来的灵液催生后,五年时间,达到两百年份的烈阳花也有九株,他本来留着炼制清魂丹,辅助神魂修炼。 不过,能换急需的阵法类书籍,往后推推也能接受。 两百年份的烈阳花一株宗门内售价为三十灵石,所以苏小楼挖取了两株,连同根部泥土一起取出,用布袋缠绕。 烈阳花离开土壤就会凋谢,药力会大打折扣。 …… 送走了两位满意至极的师弟,苏小楼回到院中,想着自己虽然不能离开宗门,若是这灵药的生意能打开,不愁得不到自己所需之物。 第131章 乾坤之火 如今自己的药田已经扩张到灵月洞府左右侧的山谷中,栽种的灵植经常被山中灵兽偷食,令苏小楼非常头疼。 所以对防御阵法的需求尤为迫切。 送走两位师兄后,他就开始研读这几本阵法书籍。 相对于六道引气诀中所述的阵法理论,要简单得多。 从阵法基础,到几种常见的阵法细述,苏小楼全身心投入,也足足花了三月有余才基本研究透彻。 其中一名为六合阵的防御阵法,非常适合药田和自己洞府的防御和隐私保护。 六合阵为六面阵旗,对应乾、坤、生、死、水、火,六门遥相呼应,环环相扣。 天地生死全方位封锁,水火之力源源不断运转,撑起一道强大的水火属性防御护盾。 中心安置阴阳阵盘,用特殊方式炼制,可自行吸收转化灵力为大阵护盾提供力量来源。 炼制六合阵旗需要玄晶铁,镇盘则可用水灵木,还需一道乾坤之火作为阵盘水性调和之物。 在无道宗有道峰西北侧,盛产玄晶铁,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水灵木就比较稀罕,无道仙山公共区域早就被砍伐一空,剩下的都是年份不到,不成材的树苗。 五年前,苏小楼移栽了几株到洞府后院中,施以灵液催长,如今有水桶一般粗细,折龄六百余。 离炼制阵盘的七百年份,近在咫尺,所以也不忧这水灵木。 唯一比较棘手的是乾坤之火,何谓乾坤之火? 一时他也不明所以,指尖冒出幽蓝色的火焰。 六道轮回引气诀中的一门灵气化火的功法,需用秘法注入六道之力,可精准控制,不仅可溶解各种灵药成份杂质,还可以轻易烧融各种矿石。 这种火,有很强的单一特殊性,似乎有灵性一般,可剥离混杂的材料成份而不损伤成份特性,并且可以为各种成份融合提供某种法则。 神魂越强大,六道之火就能越精细的控制,同时也越加强大。 似乎跟自己的境界没有太大的关联,对于灵气的消耗也非常低。 与这阵法书中所说,水之调和物的乾坤之火,实在不沾边。 一连数日,他都在搞懂何谓乾坤之火,甚至还花费二十枚灵石进入宗门藏书殿中,都没能寻找到介绍的书籍。 直到一月后,他照例前往无情居,给紫雷树修剪枯枝、枯叶。 这紫雷树的枯枝、枯叶蕴含着磅礴的雷电之力,定是炼器的上等材料,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用,他都全部收集起来,以待不时之需。 一转身,就见那便宜师父冰冷冷站在一旁,吓得他猛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定住心神后,只得尴尬行礼道:“师……叔……师父!” 一声师父,让她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罕见没有冷言冷语。 “为师观紫雷树根已嵌入地底灵脉,是否还需换土施药?” “回师父,这株树已成气候,药物养分对它已无用。” 女人点点头,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树枝上滋滋作响的闪电。 苏小楼看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他无意碰到这闪电,被电得外酥里嫩,痛苦异常,花了数月才调养过来。 这女人根本无视闪电的伤害,甚至树冠凝结成的紫雷落到她手上,也不见半点动静,反而很享受。 她的肉体强悍到如此地步了吗? 那她又是何修为? “回去吧,为师要闭关修炼,若无要紧事,暂时勿入无情居!” 闻言,苏小楼一喜,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去研究筑基之事。 正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一事,抱拳道:“弟子心中有一疑问,望师父解惑。” “说。” “何谓乾坤之火。” “你一个炼气……”她忽然想到什么,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随即随手一挥,苏小楼就被一团光包裹着,出了无情居。 一团光芒从无情居中,如脱弦之箭一般朝他飞来。 他一个倒空翻,卸掉光团之力,将包裹之物拿在手中,定眼一看,一本厚厚的书籍,上写着:乾坤神火诀。 苏小楼一愣,随即心里狂喜,乐呵呵返回灵月洞。 …… 半年后,灵月洞后山山谷中,苏小楼漂浮在空中,双手结印,一团巨大的黄色火焰凭空炸开,顿时淹没整个山谷。 他御火而上,脚踩着一条火龙,意念之下,炽热的火焰形成一把长剑,朝对面的小山头轰去,小山头在熊熊烈火之中四崩五裂。 收了法力,落在另一座山头,长呼一口气,心道这《乾坤神火诀》算是入门了,炼制六合阵阵盘应该够用。 等炼制好六合阵,自己也能安心闭关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年后。 整个灵月洞所属区域被一道道六合阵光笼罩,山中灵兽根本冲不破这无形的护盾。 对长势良好的灵植只能流流口水了。 灵月洞府外,苏小楼立了一个牌子:闭关中,勿扰。 他要开始闭关,吞服丹药,寻找筑基之法。 …… 这样又过了一年。 山脚石梯处两男一女,身穿丹殿弟子服装,往灵月洞而来。 到达洞府下石碑处,见阵法光环流转和刻着闭关字样的石碑,矮个子男子向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道:“厌休师姐,恐怕今日要白跑一趟了,这位师兄闭关了。” 被称为厌休的女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道:“两年前,烈阳草就在此处购得?” 高个子的男子点点头,“是的,师姐。不然我与师弟如何能炼成那百阳丹去参加考核。只是此间,这位师兄闭关中,恐怕我们只得另寻他法。” “宗门内紫气炎魔果已被宗门炼制补婴丹消耗一空,等下一轮紫气炎魔树果实成熟已是二十年后,我们也等不起。阳师兄说的在理,六个月后的山海镜秘境,恐怕怎么都得去闯一闯。” “抚玉师弟,我丹殿弟子不善杀伐,去那秘境里争无异于自寻死路。” “阳师兄何出此言,我等修士,本行逆天之举,若是贪生怕死,如何能修道有成。” “师弟莫要张口胡说,谁怕死!” 那阳师兄有些恼怒。 “刚才不知某人说的。”抚玉阴阳怪气的回答。 “你……” 厌修面露厌恶之色,厉声打断了二人:“吵什么吵,聒噪!” 说完,厌修转身离去。 只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二人,对视一眼,又互相扭过头,显然二人都不服对方。 丹殿五十年一度的内门考核即将开始,前三十的弟子,有资格拜入丹殿各个长老的门下。 对于年龄也有限制,骨龄八十以后,就不能参加考核,意味着一生只有一次机会。 这对丹殿六百余弟子有着非常致命的吸引力,拜入长老门下,意味着能学习到更加高深的炼丹方法,获得更多的炼丹实践机会,也能得到更好的指导,同时也能获得更多的宗门资源,对于自身的提升百益而无一害。 若无大机缘,拜入长老门下,是丹殿弟子唯一的出路。 纯粹的内门弟子,只能听公开课,学的都是一些炼丹基础的东西,难有大的成就。 丹殿东面的丹魂谷,坟墓逾万,绝大数是丹殿普通内门弟子的坟墓,谁也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每次丹殿内门考核,竞争之激烈,无异与生死搏杀。 也因此次考核,丹殿内门弟子分成许多山头,抱团取暖。 三十岁以下的内门弟子,极少会选择参加考核,但却可以加入要参加考核的师兄师姐的阵营,出谋划策,同时学习难得的考核经验。 这阳师兄和抚玉就是如此,他们虽不参加考核,但是却比考核者还要上心。 第132章 达成交易 厌休骨龄七十二,是丹殿这一辈第七轮内门弟子,也是丹殿内门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丹殿名气很大,排第九,一般人称九师姐。 原本她在外历练,这次内门考核,专程赶回来,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作为内门地位较高的弟子,她在丹殿所辖的清溪谷有自己的洞府。 由于她一向独来独往,除了自己内门已逝的恩师当年收下的两个徒弟,阳廉和抚玉,在宗门内也没有其他亲近之人。 所以她的洞府很冷清。 多年未归,虽有宗门杂役打理,但是院中古树下的石桌已有斑驳之色。 此次内门考核,她势在必得,她中意丹殿段诲长老,欲拜在她门下。 寻找紫气炎魔果,原因是她要尝试炼制紫元丹,以完善自身的四级炼丹法,确保考核不出遗漏。 丹师分级,以炼制出不同等级的丹药进行划分。 四级炼丹师已经可以炼制结丹修为所需的全部丹药,她虽步入四级炼丹师的行列,但道行不稳。 以紫气炎魔果为核心炼制的紫元丹,是四级炼丹师能力的标志性体现,炼制复杂繁琐,对于炼丹师自身炼丹的水平、经验、学识,甚至是本身的修为都有很高的要求。 原本凭借她四级炼丹师的身份,本可在宗门领取一份紫气炎魔果,奈何宗门库房已经消耗殆尽。 花灵石买也很难买到,因为此次宗门联合其他几个大宗门炼制十炉补婴丹,将市面上的紫气炎魔果都搜刮了一空。 如今,想获得此物,恐怕真的只有走一趟山海镜秘境,只是其中凶险,她也不得不慎而又慎,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内门考核。 正在思虑时,洞府大门被敲响。 厌休眉头紧皱,这两个师弟像狗皮膏药一样,又来找她做甚。 虽然心中厌恶,但在宗门内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驱使,只得压下心中不快,打开了洞府的阵法。 门也在她法力控制之下缓缓打开。 “还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叫……”她下意识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自己那两个小师弟,而是一位翩翩少年,一袭黑衣,超凡脱俗的气息给人极为深刻的印象。 此人正是闭关而出的苏小楼。 他正欲开口,却见这位师姐露出不耐烦之色,语气不善冷冷的接着道:“有何事?” 苏小楼一愣,看来这女人也不好相处。 只得礼貌行礼道:“这位师姐,冒昧拜访,请多多包涵。今日听闻山中灵猴说,师姐与那两位师弟曾前往寒舍拜访,由于外出,并未招待周全,望师姐恕罪!” 闻言,厌修面露狐疑之色,不过语气要好了几分:“你便是那灵月洞的苏小楼?” “师姐可查验!”苏小楼递过便宜师父给的玉牌。 检查一番后,厌休这才放下戒备,邀请他入院中一叙,眼中还露出奇怪之色。 入院中后,说到紫气炎魔果,苏小楼直截了当道:“紫气炎魔树需树龄万岁,方能结果,无论在何处都是重宝。师弟自然是没有的。” 厌修面露些失望之色,但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不过……”苏小楼话锋一转。 “师弟但说无妨!” “紫气炎魔果师弟没有,但是月凝草师弟倒是有几株!” “月凝草?”厌修语气惊讶道。 苏小楼点点头。 “何以证明?” 这女人倒是说话干净利落。 苏小楼拿出了一片叶子放在石桌上。 叶片为月光的清冷淡白色,散发着特殊的气息。 厌休大为震惊,手略微颤抖拿起叶片细细查验,确为月凝草无疑。 她呼了一口气,不动声色道:“师弟说说条件!” “今日我持令牌往山门,守卫并未阻拦,我可自由出入宗门。” 此语,厌休不解,内门弟子出入宗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最多报备一下即可。 只听苏小楼继续道:“十一月初六,山海镜秘境开启,我要里面一物。” 听到这里,厌休又是一脸怪异。 “山海镜秘境凶险异常,若不是如此,我又何苦去拜访师弟。” 苏小楼却摇摇头,站起身负手道:“紫气炎魔树在山海秘境深处,自然凶险。但我所需之物,是秘境外围沼泽上空形成的浊气。” 厌休更加怪异道:“那东西在秘境外围随处可见,以你炼气巅峰修为,随手可取,为何要花如此代价要师姐去取。” “非也,非也。那浊气离开秘境沼泽,就会变质。我需师姐施展九幽之火,炼化浊气,师弟用秘法收集带走。” 厌休只觉得此举很是荒唐,那沼泽浊气能拿来干什么? 反正在她的世界观里,是毫无用处。 不是很确定问道:“师弟,你确定?” 苏小楼认真得不能在认真回道:“确定。” “成交。不过师弟不要怪师姐小人之心,我需看到实物。” 毕竟月凝草不是普通之物,比紫气炎魔果还要珍贵几分。 “师姐随我来!” …… 与这位厌休师姐谈妥后,苏小楼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筑基成功,不过桌上摆放着他还原的《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一书。 那三味丹药虽不是筑基所用,却是开启六道筑基功法的钥匙。 按照功法上所述,苏小楼用秘法按顺序吞噬三种丹药后,就陷入了深度沉睡,神魂之力被无限放大,意识被拉入一个山巅。 山巅上有一道丈高的石壁,刻着六道轮回诀筑基篇的全部内容,原本他过目不忘,谁知却记得很吃力,花了整整一年才全部记在脑子里。 记完后,也苏醒了,原本以为是一个梦,谁知真的过了一年,苏小楼这才意识到梦境里或许是真的。 随即将记忆中的《六道轮回功筑基篇》誊写下来,连同插画都原封不动的复刻下来。 梦境里,对于这筑基功法早就不知研读了多少遍。 修六道轮回引气诀者,构筑根基,首先需祛除体内六道浊气。 而如何祛除六道浊气,功法中也有详细的论述,便是以毒攻毒。 需要更加污浊混乱的浊气,配合相应的阵法达到祛除的目的。 六道浊气,为善恶贪嗔之浊化之物,比之更加污浊之气,也只有宗门藏书殿里一书中所说:山海镜,沼泽为界,葬有万千生灵,浮空起浊,腐臭怨念冲天,万念万欲困于其内…… 刚好他又听到宗门之人谈起这山海镜开启之事。 正愁自己修为低微,难以取得。并且浊气不能现世,不然会被某种力量侵蚀,吞噬掉这浊气特性,需用九幽之火进行禁固,方能完整取出。 就遇到丹殿实力强大的九师姐前来拜访,没有立即现身,是不想让那两个大嘴巴师弟听到打算的交易。 所以就有了他亲自拜访。 虽然亲自前往山海镜秘境,风险很大,但他别无选择,因为能盛装浊气而不变质的只有那小蓝瓶。 而且小蓝瓶只有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才能驱使。 筑基,看似近在咫尺,但又波折不断,但愿此行能活着回来吧。 第133章 劫掠药田 翌日清晨,无道宗无道仙境,无道仙宫内。 童颜鹤发、身穿道衣的老者正在宫殿内讲道,下坐着宗门青年才俊。 还有许多优秀的内门弟子,因大殿内无座位,挤在大殿两侧认真听着,场面好不热闹。 传道课整整持续一天一夜,老者起身离去后,殿中弟子还有不舍之意。 传道殿后,一中年人躬身在老者身旁。 “筑山,本座记得上一轮新入门弟子中,有一杂役弟子,今在何处?”老者声音很是威严。 中年人闻言,面露微笑恭敬回答道:“老祖,您怎么有闲心关心起一个杂役弟子来?” “你管说来就是!” “是、是,孙儿这就去查。” 中年人赶紧应和,化作一道遁光出了传道大殿。 半柱香后,中年回来复命:“禀老祖,确实有这么一个杂役弟子,因宗门一百二十七年未收杂役弟子,忘忧谷的小师弟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按照宗门旧规,转到太一老祖那了。” 老者点点头,“本座知晓,你且退下!” 待中年人走后,老者看着后殿正中挂着的无道宗道统创立老祖的画像,微微一叹,“百年浮华,转瞬即逝,杂役弟子入门之时,也是乱世将起之日。道长魔衰,何以为乱?” 老者化作淡淡光点消失在传道后殿,出现在问道山之巅,遥望着东方,陷入了沉思。 …… 灵月洞府左侧山谷内,三名青年站在谷上悬崖上。 一道遁光落在三人旁,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他谄媚向为首的俊逸男子行礼,语气兴奋道:“六师兄,下面确实有成片的烈阳花、三眼灵花、木稂子等成熟灵药!” 俊逸男子转头问向一旁青年:“年师弟,你确定是无主之物?” 被称为年师弟的青年男子抱拳拱手道:“此地只有十一年前入门的杂役弟子,平时在丹殿做这杂活养活自己。” 另外一名白衣青年却皱眉道:“师兄师弟,这些灵植明显为人为种植,又有阵法保护,若是门中哪位长辈所种植,我等如此做法,恐被门规处置。” 态度谄媚的麻脸男子立刻笑呵呵对白衣青年道:“墨师兄无虑,我查阅了宗内登记册子,确定这灵月山中无人种植灵植。” 为首的俊逸青年用手势止住白衣青年继续说,脸色一狠:“师弟勿需多言,既然登记册未有记载,偷偷取了这些灵植,谅谁也抓不出把柄。” 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内门弟子每月修炼资源虽然算的上丰厚,但是要额外购置丹药、符箓、法器之类的,就显得捉襟见肘。 而且几十年一启的山海镜秘境马上就要开启,若是能取得这些灵植,换取灵石,购置更好的装备,进入山海镜秘境收获将会更加丰厚。 年师弟也在一旁煽动道:“墨师兄,你也进入筑基巅峰多年,宗门下次发放紫气丹,墨师兄恐怕最多能分到两枚,加上前些年领取的两枚,恐怕还不足以结丹,若是能在山海镜秘境中……” 白衣青年闻言,内心在挣扎,最终还是抵不过结丹诱惑。 一言不发,漂浮到空中,释放出七面黑色阵旗,落到山谷两侧山峰各处。 见此为首俊逸青年面露冷笑,心道平时装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此,若不是这山中六合阵不能强攻,这等好事又怎会叫上他。 在白衣青年的操纵下,七面阵旗释放出七道符号在他前方汇集成一个极其复杂的罗经盘,他控制罗经盘一层一层的转动,经过数轮的演算尝试,破解了六合阵乾坤生死四门。 又经过几轮的破解,白衣青年收了阵旗。 麻子青年急不可耐问道:“墨师兄可是破解掉这阵法?” 白衣青年阴沉着脸没有回答,指尖射出一道光芒没入六合阵上,六合阵的护盾竟然慢慢消散而去。 见此,另外三人化作一道遁光往药田疾驰而去。 不过十几息时间,谷种药田便被席卷了三分之一,白衣青年摇摇头,叹息一声,也化作遁光而下。 四人来回穿梭,将好好的药田糟蹋得一片狼藉。 此时,打坐入定的苏小楼似有所感,面色大变,化作一道遁光往山谷而去。 见到贼人破掉六合阵,将自己费尽心血培育的灵植一扫而空,心里在滴血。 怒火中烧,大喝道:“无耻,偷盗药田!” 四人被这愤怒的一声,震得气血翻涌,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门内长辈,正欲夺命狂逃,却发现对方只有炼气修为。 神识扩散开,并未发现其他人。 除了白衣青年,三人立刻停了脚步,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三人立刻朝苏小楼杀去。 如此默契,看来平时打家劫舍、伤天害理之事没少做。 苏小楼愤怒过后,心里一凛,对方是筑基期高手,心道不妙,转身欲逃走。 三人的攻击已经封死了退路,逃无可逃。 力量的悬殊是如此的明显。 长剑、爆裂的灵气化拳、一支短枪从三个不同方向杀来。 这是不留余地,杀人灭口的架势。 在一旁观战的白衣青年想阻止,但是如今事已至此,他内心也在纠结。 自知无力硬抗的苏小楼欲躲开攻击,但是无论自己朝哪个方向,剑拳枪好似充斥整个空间,没有一丝空间可逃走。 只得全力运转灵气,护在周身。 砰的一声,与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护体撞击在一起,发生绚丽的灵力爆炸。 苏小楼犹如脱弦之箭,被爆炸直接冲击撞入山谷巨石上,巨石被巨大冲击砸得乱石飞溅。 三人诧异到了极致,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安,一个炼气期,竟然能抵挡三名筑基后期全力一击。 虽然此刻苏小楼不知骨头断了多少根,口中狂吐鲜血,动弹不得,但还没丢掉性命。 见三人毫不犹豫又朝自己杀来,他惨笑起来,看来这山谷是自己葬身之地了。 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对于力量的极度渴望,但是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可惜自己十多年辛辛苦苦培育的灵植,不知会便宜何人。 自己都努力的控制对外交易量,非常注重保密,就怕有朝一日遭来横祸,想不到如此快就应验了。 就当苏小楼闭眼认命之时,忽然脑中传来几声模糊的心声: 必须毁尸灭迹! 一会想法跟墨师兄换点烈阳草! 这两个狗东西,速度够快,拿的比自己还多,非叫他们吐出来一些不可! …… 苏小楼疑惑之际,忽然眼里一亮。 强大神魂形成的气场,正欲杀过来的三人猛的定住了身形,惊疑不定四处观望。 忽然三人七孔流血,抱住脑袋惨叫起来,体内灵力失控,从高空突然坠落在山谷中。 远处的白衣青年大惊,不知发生何事,慌忙飞过来查看。 此举正中苏小楼下怀,只听得白衣青年焦急喊道:“师兄、师弟,你们怎么……啊……” 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白衣男子也痛苦捂住脑袋,砸在光秃秃的药田中。 此刻苏小楼全力运转灵力,注入神魂之力,在四人识海中疯狂的破坏,炮制超级灵气炸弹,狂轰滥炸,幻化上古洪荒猛兽,肆意的破坏…… 四人顿时在地上疯狂的翻滚,头发、皮肤都被抓破,血淋淋,极其恐怖。 当初那便宜师父给的丹药还剩四粒,控制小蓝瓶取出一粒吞服了之后,全身破裂的骨头和移位的内脏,以极快的速度在恢复。 不过十几息时间,他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从巨石坑中艰难的爬出来,踉跄的走到奄奄一息的四人旁边,此时四人头骨都被自己抓露了出来,场面极度的血腥。 他是炼气期不错,但是他的神魂却堪比结丹修士,加上六道轮回功中诡异的束梦术,他在濒死之际,成功反杀了四人。 那麻子青年虽然把自己一只眼睛都挖了出来,苏小楼停了神魂攻击后,他竟然率先恢复了一丝神志。 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苦苦求饶:“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等意欲熏心,做出这等下作之事,猪狗不如,我不是人……” 说着还自己打自己耳光,面目上的血肉横飞,诡异到了极点。 此人倒是个人物。 苏小楼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第134章 惊天逆转 原本苦苦求饶的麻子青年突然暴起,残破的嘴巴喷血狂喝道:“妖人去死!” 一支匕首带着磅礴的力量朝苏小楼刺来。 只是匕首离苏小楼心脏寸许,那磅礴的力量戛然而止,匕首掉落地上。 麻子青年又摔在地上,全身血管上浮,不住的翻滚抽搐,残破的喉咙发出渗人的低喝声。 苏小楼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自嘲道:“我不是刚出象牙塔的学生,我修为低微,如何会给你们翻身的机会!” 当然麻子青年不知道何谓象牙塔。 体内灵力逆流暴乱,如同万根钢针在扎着身体疼痛感最明显的地方,痛苦到让他想立刻死去,但意识又无比清醒。 原来刚才苏小楼趁四人防御崩溃的同时,在几人灵根上种下几丝六道轮回之力。 不调动灵气还好,一旦调动灵气,六道轮回之力就会使灵气发生变异、混乱,强行运转功法,就爆体而亡。 “你越是调动灵力,你就会死的越快!”苏小楼坐在一旁,欣赏起来麻子青年的惨状。 如此作态,让麻子青年愤怒的不顾一切运转灵力,想杀掉苏小楼。 也正如苏小楼所言,下一刻,麻子青年身体‘砰’的一声,炸得尸骨无存。 灵根处的灵力发生扩散性爆发,浅白色的冷光像水波一般扩散。 见此,另外稍微恢复些的三人,吓得不敢有所动作,只是惊恐的看着苏小楼。 “杀人者,人恒杀之,怪不得别人。刚才若不是你等想杀我灭口,我又何苦施如此残忍手段。”苏小楼一瘸一拐的往灵月洞府方向而去。 见苏小楼逐渐远去,三人以为苏小楼放过了他们,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刻,三人灵根处的灵气河海忽然翻涌,随即三朵盛开的血肉之花在谷中炸开。 四个储物袋也飞向了步履蹒跚苏小楼,被小蓝瓶一股脑的吸了进去。 他伤得太重了,残破的身体和透支到极限的神魂,全凭一股子意志力往洞府而去。 艰难走到房中卧榻上,吐了几口血后,强行催动法力,激活洞府六合阵,再也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他体内看似残破的灵泉,开始往身体各处输送灵力,按照六道轮回功的法诀,逐步断断续续的运转。 …… 十日之后,苏小楼悠悠转醒,身上的伤口已不见踪影。 他上下摸了摸,确定无碍之后,慢慢回忆起那日发生的事。 看着屋内满地干涸的血迹,他心里一阵后怕。 推开房门,见柳树下的石桌上,摆着十个不同的水果,那两只灵猴每日会给他送来一个,都成了习惯。 看来已过了十日,心里一惊,顾不得狼狈模样,化作一道遁光飞向山谷。 整个山谷就像被犁过一道一般,一片狼藉,触目惊心,散落着发臭的残肢断臂。 看来并无人发现。 当即运转乾坤神火诀,汹涌的烈火瞬间淹没整个山谷,将残肢断臂、散落的树木灵植,烧了个干净。 他可不会天真的上报宗门。 发现六合阵阵盘和六面阵旗并没有被破坏,心下奇怪,六合阵更像是被关闭。 竟然还有这种神通术法。 但当前也顾不得想这些,恢复六合阵后,将四个乾坤袋内的灵植重新种了下去。 山谷中被摧毁的树木,也从别处移栽过来。 如此也花费了十几日。 将自己多年辛苦积攒的一千多滴特殊灵液,用水稀释之后,撒在整个山谷。 有灵液的催生,整个山谷不过十余日,移栽的树木灵植疯狂生长,仿若长了几十年一般,药田范围外被火烧的焦土,也疯长出杂草。 仔细将山谷反复检查几遍,确定再无战斗痕迹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他从丹殿也听到一些消息,四位听涛峰的内门弟子命灯熄灭,在宗门内被杀,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执法殿为首的联合调查队伍,很快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灵月洞,只是苏小楼刚好把山谷恢复如初,抹掉了所有战斗痕迹。 想起那残酷的战斗,惊险到了极点,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不过也没有谁会怀疑他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也鉴于他与无情居特殊关系,洞府周围的药田也就不足为奇。 其实苏小楼不知道,经常出入无情居,才让他得到了安全保障。 那四人,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在外历练,仗着无道宗的名头无恶不作,太过顺利,以至于回宗后,行事也肆无忌惮起来。 正所谓报应不爽。 此事之后,苏小楼思考了许久,决定等这件事风头过了之后,缩小灵药种植规模,仅限于洞府后院和后院山洞内,以免遭再次来横祸。 如今下一步打算,也只有耐心等待山海镜秘境开启。 秘境开启之前,他主要精力放在六道轮回功筑基功法理解上。 为此,他经常出入藏书殿,翻阅古籍,甚至花费大价钱进入藏功阁,翻阅大量的筑基功法。 同时加大了灵植的出售力度。 这天夜晚,从藏书阁返回的苏小楼发现院子中坐着一个黑衣青年。 六合阵的防御对他毫无用处,看来筑基后第一要务,就是在洞府布置水生云雾幻灵大阵。 让他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不过他面色如常。 “阁下不请自来,不恰当吧!” 黑衣青年微微诧异,一个炼气期弟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道:“掌门赐予我调查门内弟子遇害案,有急事从权之权,师弟可翻阅门规第十条中第三十六款细则,里面有详细叙述,我当前拥有的权利。” 苏小楼闻言,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难受之感,他说的如此详细,应该不假。 “师弟请坐,需问你几个问题!” 这是反客为主。 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得坐下,沉声道:“阁下问吧!” 却是连声师兄也不肯叫。 黑衣青年也不恼。 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一直未停,“可还记得飞雪峰下,西极师兄和李筠师姐的斗法?” 苏小楼不明所以。 黑衣青年则一脸回忆之色,继续道:“那时你才这么高的个,短短十年,已经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了。哎,时间过得真快!” 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一句话,让苏小楼陷入了沉思,忽然记得决斗散场之时,不远处亭台内一人,朝他打了个招呼。 不正是此人。 苏小楼心中戒备不知觉放下了一些,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此人当真了得,善于把控人心。 “想不到十多年了,师兄还记得我。” 见此,黑衣青年也只笑了笑,伸出拳头道:“听涛峰,卢道元。我知道你叫苏小楼,不过我有一疑问,你真是个杂役弟子?” 举拳之意,在无道宗算是示好的相识之礼。 苏小楼也只得举拳与他碰撞了一下。 “嗯,如假包换。” “怪不得呢,十多年了,师弟依旧停留在炼气十二层。若师弟不嫌弃,闲时有空,可到听涛峰来寻师兄,师兄知而不言!” 见他言语之间不似玩笑,苏小楼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嘴中只得敷衍道:“哪里敢嫌弃,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卢道元点点头,似乎是认真的,递给他一块听涛峰的令牌。 苏小楼傻眼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见此,卢道元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不悦道:“师弟莫非以为师兄是玩笑之语?” “哪里,哪里,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只得接过令牌。 见此,卢道元满意点点头。 然后正色道:“例行公事,要问师弟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苏小楼只得点点头。 卢道元掏出一个记事本,边问边记道:“七月初二,师弟可听到什么动静?” “在修炼打坐,不曾听到。” “六月初三至八月十五期间,可遇到陌生面孔之人?” 苏小楼毫不犹豫答道:“没有,若是算上拜访丹殿九师姐的话,那就有。” 闻言,卢道元脸上浮出了些好奇:“你认识厌休师妹?” 苏小楼摇摇头,如实回答:“听闻九师姐要参加山海秘境,我上门求她带我一道,毕竟整个宗门,我仅与丹殿师兄弟相熟!” 卢道元点点头,又继续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 第135章 前往秘境 三个时辰后,苏小楼客气的把卢道元送到了山脚。 离开后的卢道元返回无道仙宫,跟上来一青年。 “卢师兄可有发现?” 他摇摇头。 那青年又问:“这么说那灵月洞府的小子没问题?” 卢道元依旧摇摇头,似有深意道:他回答得太完美了,这才是问题!” 他先去询问过厌休师妹,对于山海镜秘境之事,多有遮掩,这他能理解,个人隐私罢了。 但是自己一问,那位苏师弟就自己将所有事情做了交代,甚至山海镜秘境之事也毫无保留,有些欲盖弥彰之感。 此人,心思之缜密,颇为罕见。 那青年闻言,疑惑道:“既然有问题,何不将他抓起来,严加审问?” “呵,我可没那胆子。” “一杂役弟子而已,有何不敢!” “幼稚,知道洪千那鸟人为何将此事派给我二人?” 青年一脸茫然:“师弟愚钝!” “他以为我是你,哈哈!” 卢道元得意笑着,都以为他卢道元是个直脑筋。 迷惑竞争对手的感觉还真不错,至少不用去做那些无用繁琐的破事。 …… 四名弟子在宗门内被杀,造成的后果远远超出苏小楼预料,调查有愈演愈烈之态。 来询问他的宗门师兄、师姐一波接着一波的来,搞的苏小楼心里隐隐不安。 迫切希望山海镜秘境开启的到来,出去避避风头,不过还有些时日,若此刻离开宗门,反而是欲盖弥彰之感。 疑神疑鬼数日,总觉得不对劲的苏小楼几番挣扎后,还是硬着头皮前往无情居。 自己那便宜师父没出现,干脆就在无情居找了间空房住下了。 果然,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住进无情居后,一连十几日都没人来找他。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几个青年在无情山下徘徊了数日,谁也不敢去敲响无情居的禁制。 不过被逼得没办法了,一个女弟子最终还是动手了。 不过下一刻,一声仿佛天外而来,冰冷刺骨:“滚!” 一群人吓得面如土色,转眼就跑的没影了。 下一刻,无道仙宫第十层内,无情居主人鹤翊君,就出现在云雾缭绕的荷池边。 在荷池边喂鱼的中年人吓得一哆嗦,赶紧躬身行礼道:“拜见师叔!” “若是再有人出现在无情山,吾亲手废了你的修为!” 话若寒冰,中年人心中充斥着透体的凉意,恐怖的威势,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惧意。 再抬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见她离去,中年脸色阴沉,暴怒喝道:“洪千,你给我滚过来!” …… 在无情居又住了十来天后,感觉风声过了之后,这才偷偷潜回灵月洞。 将左右山谷中的灵植有价值的全部挖出,打包甩卖给丹殿弟子。 最终山谷的药田被全部清空,可惜了被灵液水雾滋养过的灵土。 洞府后院山崖下,有一个狭长的山洞,洞顶是一道狭长的裂缝,阳光可射入洞中。 苏小楼将山谷中最肥沃的灵土挖入山洞中,对山洞进行全方位的改造,以适应种植灵植。 不过,山海镜秘境开启之日很快就到来了。 进入山海镜秘境修为有限制,结丹修为以上的修士无法进入,开启时间有限,所以各门各派都分配了固定名额。 无道宗原本分配有两千一百人的配额,因为凶险的原因,每次入秘境人数都维持在七百人左右。 山海镜秘境死亡率非常高,十折其三。 所以苏小楼报名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无道宗离山海镜秘境有半月路程,出发之日颇为热闹,两艘庞大的渡空舟,在各峰师长、亲朋好友的送别下,七百余无道宗弟子登上了渡空舟。 苏小楼姗姗来迟,最后船梯快收的时候,才踏上渡空舟。 众人无不诧异,一个炼气期弟子去干什么? 不过渡空舟的阵法被激活,化作一道巨大的流光直冲云霄。 这艘渡空舟超级豪华,可比当年去孜由城接新入门弟子的那艘气派得多。 巨大的渡空舟目测宽三十余丈,长百丈余。 还有几只火熥兽慵懒的趴在前甲板上,有同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渡空舟护盾外的景色。 苏小楼长相俊美,带着三分妖异,气质更是不俗。 自然惹的许多女弟子投来欣赏的目光。 甚至有些胆大的师姐师妹都蠢蠢欲动,欲搭讪。 同样也惹的许多男弟子投来嫉妒的眼神。 忽然一只火熥兽挤开人群,屁颠颠跑到苏小楼跟前,像条小狗一般,用滑稽的脑袋蹭着他的腿,大献殷勤。 这一幕让众人大跌眼镜,火熥兽性情高傲,为无道仙山特有的驯化飞行妖兽,平时乘坐它,都是爱理不理,怎么对一个炼气期这种态度。 顿时议论纷纷。 苏小楼嫌弃的将它巨大的脑袋拍开,是上次便宜师父唤来送他们到湖中墓岛的那只。 忽然感觉一道特别目光在船楼上的阳台看着自己,定眼看过去,不正是厌休师姐。 心里一喜,她也在这艘船上,正好。 立刻跑上船楼。 本欲过来与他搭讪的女弟子扑了个空,却见他跑向丹殿那位天骄,无道宗最年轻的结丹修士、最年轻的四级炼丹师厌休。 一个孤僻冷漠却又名播无道宗的传奇人物。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她淡淡说了一句。 “嘿嘿,有些急事耽误了会,师姐一人?” “不然呢?” 她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相比上次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你取令牌没有?” 苏小楼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令牌?” 厌休丢给他一块竹牌,原来是船上的门卡一类的东西。 这女人倒是心细,见她往船楼里走,苏小楼喊道:“师姐,你去干什么?” “回房打坐!” 苏小楼可不想待在房间,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除了视觉疲劳的无道仙山,还真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景色。 在船楼上找了个没人的小阳台,掏出躺椅,桌子,拿出茶具,泡上自己亲手炒制的灵茶,躺下看着船外的山川。 此刻,船左弦的了望台上,几个气场不俗的青年男女正在聊着天,普通弟子根本不敢靠近。 忽然一人伸出脑袋有趣的看着苏小楼惬意的躺在那僻静的小阳台上。 一个妖娆的女人见此,好奇问道:“道元,看什么呢?” “额,颜师姐,一个朋友。” “朋友!”颜叶嘀咕一句,这卢师弟看似待人热情客气,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恐怕自己在他心中也当不得朋友一词,所以也好奇的伸出头看过去,却是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怪异,“你这朋友可真有意思!” “嘿嘿,志同道合者,何关修为。” 卢道元向着旁边几个人行礼道:“李师姐、马师兄,各位师弟师妹,我去跟个朋友打打招呼,失陪!” 几人均点点头,卢道元抱拳歉意而退。 僻静的小阳台上。 “还有凳子吗?” 突兀声音将发呆的苏小楼拉回了现实,扭过头,却是一张浩然正气、颇具威严的脸。 他立刻起身收起了躺椅,拿出了两张凳子。 “卢师兄,这么巧,你也在船上,请坐!” “你倒是悠闲。” 苏小楼不置可否,拿出了一个白瓷茶杯,给他沏了一杯灵茶。 “尝尝,我亲手制作的茶叶。” “想不到师弟还有这种手艺。”卢道元颇感兴趣,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不错,不错。” 倒不似恭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 第136章 酒后试探 “道元哥,你在这呀!找你好久了!” 一个漂亮的少女走到卢道元身旁,她看了看苏小楼,一个炼气期弟子,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这个世界,帅不能当饭吃! “呀,蔚儿师妹,你怎寻到此处?”卢道元有些意外道。 “颜叶师姐告诉我的。走嘛,蓝师姐和师叔找你!”少女抓起卢道元的手就欲往外走。 卢道元拉住她,向苏小楼介绍道:“师妹,这是……” 他还没说完,少女就不悦道:“下次再说了,走啦师兄,晚了师叔可要不高兴了!” 少女强行把他拖到了过道,卢道元只得尴尬的向苏小楼示意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过道内还隐约传来少女的声音:“道元哥哥,你可是宗门天骄,怎么与个炼气期的蝼蚁来往……” 苏小楼苦笑不已,实力低微的蝼蚁。 筑基,势在必得! 被这少女一搅和,苏小楼也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按着令牌找到了房间,修炼打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 却是厌休师姐。 “怎么,一个人待在房内,不出去结交下同门师兄弟?”厌休打趣问道。 “师姐不也是一个人!” 厌休笑了笑,道:“走,陪师姐喝一杯!” “喝酒?” 这个词多么的陌生,这些年都快忘记酒的味道。 厌休见他那意外的模样,奇怪道:“怎么,你不会是不会喝酒?” “呵呵,当然会,只是许多年没碰了。” “许多年,你才多大!” “嘿,也是。” 厌休不太理解苏小楼的话。 两人来到船尾,竟然开着一家酒馆,需要付灵石。 船尾巨大的甲板上,放置着许多桌椅,苏小楼找了个看船外风景不错的位置,刚坐下,厌休就端着一坛灵酒而来。 她随手一挥,一套精致的酒具就出现在桌上。 感情这师姐好酒呢! 苏小楼打开酒坛,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鼻孔,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蕴含灵气的灵酒,好东西! 将精致的玉壶倒满,用玉壶倒了两杯。 厌休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绝美的脸上很快就生出红晕。 这酒,劲这么大? 带着疑问,也喝了一杯,酒香四溢,醇厚甘甜,如同一团火一般从喉咙滑落而下。 仅一杯,苏小楼就感到有些发晕,真猛! 里面蕴含的精纯灵力,让他体内的灵泉极度活跃起来,只得运转功法进行压制。 而后,厌休基本不怎么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脸上淡淡红晕渐渐变成娇艳欲滴的羞红! 苏小楼拦都拦不住,喝了大约三个时辰,偌大的一坛酒,绝大部分被她一人喝完。 最后,她眼神都迷离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死死看着苏小楼。 搞的他心里直发毛! “师……弟……”她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起来,含糊不清。 结丹修为也会喝醉吗? “师姐,你说什么?” 厌休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坐到他身边,顺势就倒进了他的怀里,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听不清。 此举,吓得苏小楼心里一颤,她淡淡的体香让他内心有些躁动。 见周围同门投过来的异样眼神,苏小楼赶紧扶住她,道:“师姐,您喝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于是直接抱起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进了船舱过道,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一时也不知往哪去。 而她伸出手搂住苏小楼的脖子,不安分的在他怀里乱动。 苏小楼被她整的燥热难耐,路过的同门指指点点,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去了自己的房间。 关了门,心跳得厉害。 将她放在床榻上,她却死活不松手,柔软的肌肤相贴,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让他想入非非,差点心神失守。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看着她绝美的脸,记忆忽然浮现文南岛自己重伤后,那张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看到脸,木南镇城隍庙泉边梨花树下那张绝望凄美的面孔,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怅然一叹,默念伽罗轮回净心诀,心中铺天盖地的欲望随着净心的经文在识海中响起,消散了个干净。 强行挣脱她的手,给她盖上被子,心虚的逃一般离开了房间。 苏小楼离开后,厌休迷离的眼神闪过一道光芒后变得清澈起来。 赫然她在装醉。 她坐起身来,右手掌心,一支散着寒光的本命飞剑赫然出现。 看着关闭的门,厌休脸上露出些落寞的神色,收了本命飞剑,抱着腿,任由月光散落在她身上,孤独中是哀伤。 这不过是一场试探,若是苏小楼当真动了邪念,他此刻已经是飞剑下的亡魂。 每个人都有故事,或好或坏,都改变了我们成为此刻的人罢了! 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何每每回忆起,心还是会这般疼,苏小楼心中透露着不解。 他本以为自己内心足够的强大,强大到没有破绽,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爬到船楼最顶层,坐在屋檐上,一时思绪如潮,神使鬼差的拿出古琴,手指拨动琴弦,一曲《春庭雪》,仿佛又置身于木南城。 她说,他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那句话,真的触动到他那颗无以为家的心。 许多没人的夜里,他不知道幻想过那场景多少次。 只是…… 琴声忽然戛然而止,一根琴弦断裂,沉闷之声让他如梦初醒。 收了琴,站起身,目光也从迷惘中变得坚定起来,他不想死,他要看遍这世界。 超越普通的人,在哪里都不会黯淡。 船楼三层,丹殿那位惊才绝艳的九师姐与一个炼气期弟子的亲密举动,很快传遍整艘船。 甚至二人还进了一个房间,如此惊爆的消息,自然是越传越离谱,什么青梅竹马,三十五年之约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都出了好几个版本。 整艘渡空舟有三座船楼,最前方一座船楼一般集聚着宗门有着比较高地位的弟子,带队的长老也住在其中。 最顶层是茶室,中间是一个圆形平台,是一座复杂的阵法,可通过该阵法进入一个异空间,供乘客比试斗法所用。 陆陆续续有弟子从阵法中比试后出来。 两个玄机峰弟子从阵法中出来后,径直走向弦窗旁的同伴处。 刚坐下,其中一个青年男子就神神秘秘与从阵法中走出来的人说道:“劲爆消息!” “什么劲爆消息?” “丹殿那位九师妹找了一个炼气期的道侣!” “胡说八道吧,厌师妹何等眼光,莫要胡乱说。”另外一人有些不悦。 同桌角落里一人兴奋道:“大师兄,可不是胡说,我与刘师弟在酒馆饮酒,可亲自见厌师姐与那炼气期师弟搂搂抱抱,好不亲热!” 说完几人对视,你懂的,表情笑了起来。 面露不悦的那男子面色有些难看,轻轻拍了拍茶桌,几人这才收了笑声,他问旁边一男子:“五师弟,你说!” 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年这才抬起头,小心看了面色难看的大师兄一眼,低声道:“是的,大师兄,好多同门师兄弟都看见了,他们还进了一个房间!” 闻言,那男子一愣,喃喃道:“怪不得厌师妹平时拒人千里,原来如此!” 几个师弟见此,都不敢再出声。 不过让几人意外的是,他们的大师兄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瞻后仰,眼泪都笑了出来。 根本不顾及一旁饮茶的同门不满的微词。 这让几个师弟一时无所适从。 好久他才停止了发笑,指着几个师弟道:“不好笑吗?” 几个师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异口同声附和道:“好笑,好笑!” 忽然隔间茶室传来聊天,只听一人说:“……厌休那女人,平时高冷,对谁都不屑一顾,搞的跟个圣女似,昨日那作态,好贱……” “嘿嘿,谁说不是,到底是一个贱人,装清高!” …… 这话像火一般,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猛的将椅子砸穿了隔墙,隔壁说话的那青年被蕴含恐怖法力的椅子生生砸飞出丈远,口吐鲜血。 巨大的动静,惹得喝茶的同门纷纷跑出来围观,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那玄机峰大师兄,疯一般站起来,一个瞬移到了那被椅子砸飞出去的青年身边,捏起他的脖子提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你说谁是贱人?” 第137章 大打出手 那被他捏在手里的青年口吐鲜血,剧烈挣扎,随着那只如同滚烫烈火一般的手释放的法力,青年感到自己的金丹都在烈火中焚烧,痛苦到了极点。 那青年的同伴都被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 玄机峰一众师弟见此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拉住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大师兄,但毫无作用。 只见他眼中冒出白色的火焰,靠近那青年,语气冷漠到了极点:“你说,谁是贱人?” 说完狠狠给了那青年几个巴掌,那青年脸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青年害怕到了极点,抓住他的手,艰难求饶道:“我…我…不该…乱嚼舌根……厌…师姐,师兄…饶命…咳咳…” 这时,只见一道光芒从第二栋船楼飞了过来,一支灰色毛笔,笔直飞向玄机峰大师兄手腕处。 那支毛笔蕴含着恐怖的力量,玄机峰大师兄也不敢硬接,只得放开手中的青年。 那毛笔在空中闪电般写下一个移字,青年随即被传送至茶楼门口的甲板上。 一个白衣、打扮妖异的青年从光芒里走了出来。 刚才被玄机峰大师兄打成伤的那青年的同伴见此,面露喜色,纷纷跑过了过去,一人激动对白衣妖异青年说道:“师兄,玄机峰欺人太甚,无故将十六师弟打成重伤!” 白衣妖异青年抬手止住一干情绪激动的师弟,沉声问道:“王师兄,无故伤我峰弟子,欺我闻仙峰无人?” 那王师兄冷笑道:“闻仙峰确实无人,都是一群只会在背后中伤同门的跳梁小丑!” 白衣妖异青年面色微寒,看向一众师弟,见几人目光躲闪,低下了头。 心里知道恐怕是自家这群师弟冒犯在先。 但闻仙峰威严可不能任玄机峰踩踏。 “师弟不懂事,冒犯了您,也应由执法殿按宗规处置,王师兄下此重手,毁伤金丹,是否也要有个交代!” 那王师兄却‘哈哈’一笑,不屑道:“没取他的贱命,已经是顾及同门情谊,欧阳师弟,你还要什么交代?” 他显然没将眼前闻仙峰之人放在眼中。 “既然师兄如此,那师弟得罪了!” 白衣妖异青年那只灰色毛笔迅速在空中画出一条墨色猛虎,怒吼着朝王师兄撕咬而去。 王师兄丝毫不惧,召唤出四具褐色甲士傀儡,朝那头猛虎按去。 剧烈的撞击,将整个茶馆破坏得一片狼藉。 忽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放肆!” 白衣妖异青年和王师兄均是面色一凛,停下了手。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似乎被两人大打出手气得不轻。 面色阴沉的从喉咙憋出一句话:“跟我来!” 两人似乎畏惧此人,只得乖乖跟着老者离去。 一旁的弟子道:“这下惨了,带队的竟然是苟长老,王师兄和欧阳师兄恐怕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谁说不是,苟长老可是执法殿最心狠的长老。” …… 玄机峰弟子与闻仙峰弟子因厌休大打出手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艘渡空舟,又引得哗然一片。 一时间,关于丹殿那位九弟子厌休的往事又被众人提起来。 出于门内团结需要,很快执法殿就下达了禁令,严禁讨论此事,违者从重处罚,还有许多执法殿弟子到处巡逻,发现有违反禁令的弟子,都予以重罚。 所以,此事也很快冷寂下来,没人再敢提及。 一连好几天,苏小楼都在躲着厌休,大多时间都偷偷躺在第三栋船楼顶端。躺着看风景。 直到十三日后,渡空舟抵达山海镜秘境所在的山海城,苏小楼等着所有师兄弟都下船了,他才偷偷摸摸从渡空舟的货运通道出来。 离秘境开启还有三天,许多弟子也趁这个机会到山海城内游玩一番,放松一下自己。 毕竟进入秘境后,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厌休独自一人悄悄下船后,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来。 直到第二天,她下楼后,就看到苏小楼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客栈大堂内喝茶。 好似预料到他会来一般,不过还是略微好奇:“师弟如何找到我的?” 毕竟她三十岁离开宗门,在外历练数十年,多少艰难险阻都堪堪走了过来,对于自己隐匿于市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苏小楼看她似乎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没有一点不自然,心里怪异。 “十二年前,我培育了几株百丌草,去年结了果!” 厌休恍然,乌黑的头发上飞下一支发簪,发簪上确实有一粒浅绿色的珠子。 “我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不过,这百丌草果实可很罕见,用来追踪,暴遣天物!” “呵呵,师弟我修为低微,不过一杂役弟子,也只有这东西能拿的出手了。” “你可真有趣,既然师弟如此看不上这果实,那师姐就不客气了。” 说着,厌休将那粒果实收了起来。 “诶……”苏小楼心有不舍,毕竟十一年的培育,百丌草也只结出了三粒果实。 “怎么,师弟舍不得?” 苏小楼心里叹了一口气,收都收了起来,难道你还会拿出来不成。 “哪里,哪里,师姐看得上,就送给师姐了。” 厌休一副还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 山海城,如今人山人海,鱼龙混杂。 自己与厌休的亲密举动,惹得玄机峰和闻仙峰弟子大打出手的事,苏小楼也有所耳闻。 所以他非常担心有人会报复,行事极为低调,隐秘下了船之后,依旧一直被人跟踪,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在城外甩脱了跟踪之人。 再看看这位厌休师姐淡然的表情,忽然想到她,会不会是故意之举。 一时间对于她的防备,又多了几分。 这时,客栈外传来几道声音:“师兄,那小子在那!” 随后客栈就涌进来一群无道宗的弟子,看打扮应该是玄机峰的弟子。 来者不善的一群人,见苏小楼与厌休坐在一起,顿时偃息旗鼓。 但依旧目光不善的看着苏小楼,好似在说:你小子等着! 对峙了一会,只得散去。 见此,厌休并未说什么。 苏小楼则是心里骂娘,看了看这个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在装傻充愣的女人。 顿感无力。 也许选择和她合作,实属下策! 没再说什么,跑路要紧,往客栈二楼而去。 厌休看着苏小楼消失在二楼的背影,若有所思,被一群筑基期的弟子到处追杀,却可安然无恙,他真是一个炼气期弟子吗? 也许,丹殿的传闻不假,他或许真是鹤祖师的徒弟,若是如此,自己还得叫他一声师叔。 思至此,厌休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无道宗门人倒不至于杀了他,最多教训他一顿,所以她并不担心苏小楼的安危。 想了一下,又将收入储物袋的百丌草果实放回发簪里面。 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中有一门五行匿身术,虽然他还是炼气期,但神魂足够强大,可剖析五行之力,进行部分修炼。 经历过灵月洞山谷大战,苏小楼深知,自己侥幸生还,运气占了大部分。 在实力低微期间,逃跑显得尤为重要,所以苦心钻研这门五性匿身术,通过转换自身态势,隐藏在金木水火土属性浓郁之地,也可化身对应的五行之力进行遁逃。 这是苏小楼能逃过一帮子筑基期围追堵截的原因。 但因境界不够,修炼有残缺,在隐匿或者遁逃过程,五行属性之物出现更替、断开,就会显露踪迹。 也是无法彻底甩脱这些人的原因。 第138章 定格瞬间 对苏小楼围追堵截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玄机峰之人,似乎闻仙峰的人也加入了进来。 他如同丧家之犬,被追得抱头鼠窜,狼狈至极。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得返回宗门渡空舟。 两伙人见此,也不得不作罢,但守在渡空舟各处,死守他出来。 离秘境开启只有一天,若是这些人一直堵着自己,恐怕去不了秘境。 为此,苏小楼也暗自发愁。 下了船,只要不伤他性命,执法殿的师兄肯定不会管他。 几个时辰过后,眼看秘境开启时间在即,他还是毫无办法,心里也开始急了起来。 难道筑个基就这般坎坷? 要不回宗门,花灵石借阅一本筑基功法,用筑基丹筑基算了。 但是他又无指导之人,若是胡乱去修炼陌生的筑基功法,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时间,心里烦乱。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正当他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想办法时,忽然瞥见前甲板站着四人,一位宗门长老正向四人交代着什么。 定眼看去,其中一人是卢道元师兄。 心中一喜,化作一道遁光朝前甲板而去。 见到苏小楼,卢道元面露惊讶道:“苏师弟,你不是要入秘境吗?怎生还停留在船上?” 苏小楼作尴尬模样,回道:“我……我不知秘境在何处,打坐醒来,船上都没了人。卢师兄要去秘境吗?” 卢道元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苏师弟就与我们一道吧!” “那麻烦了!” 苏小楼全然不顾一旁那少女厌恶的目光。 卢道元唤出一个飞舟法宝,刚好可以乘坐五人,化作一道青光,往山海镜秘境入口而去。 玄机峰和闻仙峰的弟子见此,拼命朝那叶飞舟杀去,只是速度远不及飞舟,不过十几息时间,飞舟就没了踪影。 卢道元一脸怪异的问苏小楼:“师弟,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苏小楼装作一脸茫然道:“没有呀!” “那就怪了,怎么玄机峰和闻仙峰的师弟似乎在追赶我们?” 同行紫衣女子微笑道:“玄机峰和闻仙峰素来不和,如此齐心协力追击,恐怕是认错人了!” 说完,看着苏小楼笑的更盛,显然猜到了其中缘由。 苏小楼只得尴尬的扭过头去。 躺在飞舟端头的慵懒青年伸了个懒腰,手撑着脑袋,嘴里还含着一根狗尾巴草,“若不是秘境开启在即,这群不懂礼数的东西,非得去好好教训一下不可!” …… 半个时辰后,到达了一个宽阔的湖,湖中心是一个巨大方形巨石,高出湖面百丈有余。 看起来突兀的壮观。 巨石上很平整,有人为修整痕迹。 上面密密麻麻整齐的站满了人,不下万人。 有许多飞行妖兽和飞行法宝在空中盘旋。 无道宗一行七百余人集中在西北角一块高台上,可俯瞰整个石台,由此看出无道宗在修仙界的崇高地位。 因为一些小门小派就只能拥挤的挤在下面的平台上,可没有无道宗如此宽敞的地,看起来从容不迫,极有气势。 六名无道宗长老站在最前。 对面还有四个同样大小高度的高台,人数规模基本一致,也有五六名长老站在最前面。 苏小楼在飞舟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就慌忙跳下飞舟。 如此做法,让卢道元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通过百丌草果实的感应,他很快就找到了厌休。 她站在人群最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像一个旁观者一般。 “你去过秘境?” 厌休看着天空,一道光柱缓缓从高空落下。 她有些落寞的说:“他成全了我!” “最年轻的结丹修士?” 她点点头。 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苏小楼如此想,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做的有点过了。” 她这才扭过头,似笑非笑的说:“若是你连那些小鱼小虾都应付不了,又如何有资格与我交易!” “我不想与你有瓜葛!”苏小楼认真说道。 厌休抱着手,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幽幽道:“我可记得,你那双不安分的手。” 苏小楼听得老脸一红,扭过头去,“我是个正常的人,咳,正常的男人!” 这女人,可是什么都敢拿出来说。 厌休嗤笑一声,放下手,密切关注着天空中的变化。 “一会跟紧我!” 苏小楼不知一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只见那道水桶粗的光柱落到这座巨石孤岛中心,孤岛中心升起来一根方形石柱,约十丈高。 方形石柱四面刻画着复杂的图案,流光划过图案,四束刺眼的光束从方柱射出,没入湖水中。 顿时巨石孤岛周围掀起一道巨大水幕墙,高达千丈。 见此,各宗三十多名长老拔地而起,均是向水幕射出一道恐怖的法力。 那水幕在法力的约束下,开始往下掉落,化作一股股水龙一般,在高空进行汇合。 形成一道长数百丈,高十余长的水幕。 天空落下的那道光柱忽然消失,下一刻光柱径直落到水幕里,水幕光华大盛,慢慢出现了景物。 昏暗的一个世界,阳光从厚厚的云层落下,大地狼烟四起,瘴气弥漫,透露着一股诡异。 山海镜秘境之门。 随后相继有宗门弟子开始进入那道水幕。 并没有混乱,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定的顺序。 无道宗排在第六。 随着一众同门都涌入那道水幕,苏小楼正欲跟上脚步,厌休却一把抓住他,摇摇头,趁宗门长老不注意,移至最后小宗门所在的区域。 “师姐,为何不跟同门一起?”苏小楼奇怪的问道。 厌休并没有回答,也是紧张的看着水幕产生的变化。 此刻苏小楼才注意到,水幕画面确实一直在变化。 根据画面变化,厌休拽着苏小楼不断在各个宗门人群里换着位置。 水幕里是一片湛蓝色的海面时,她与苏小楼跟上了正在进入水幕的一个宗门,堪堪跟上了尾巴。 等控制水幕的各宗长老发现入水幕人数多了两人也来不及阻止,面面相觑起来。 没入水幕那一刻,厌休不厌其烦的再次提醒苏小楼跟紧她。 所以他紧紧攥着厌休的手。 苏小楼只感觉全身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挤压,挤压越来越重,让他呼吸有些困难,也睁不开眼了,冰凉之感透入心底。 同时巨大的挤压,他抓住厌休的手几乎要被隔开。 怕两人走散了,他用力挣扎了一下,整个人抱住了厌休。 厌休反应很激烈,奈何被这挤压力量压缩得动弹不得,只得苏小楼抱着自己,心中没由来的愠怒。 当然苏小楼此刻也顾不上一些,这挤压之力让他难受到了极点,拼命的运转功法抵挡。 怪不得山海镜秘境,罕有炼气期进入,就这入门的挤压,都够吃一壶。 随着时间越长,苏小楼感觉这压力都快要将自己挤爆了一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忽然他灵光一现,这产生挤压的力量也好,物质也好,不会超脱五行存在。 那五行匿身术会不会有用呢? 他立刻进行了尝试,水火金土木,均试了一遍,当拟化为木属性时,神奇的事发生了。 挤压突然消失,也可睁开眼。 发现自己处于某种淡绿色的液体中一般,在很缓慢的往上浮。 放眼望去,只见无边无际,周围上千人蜷缩在其中往上浮。 有修为不足者硬生生被挤成了一团血水,看起来非常血腥,血液往周围渗透,形成一团血雾。 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处在一团很柔软的东西上,回过头猛然发现自己双手紧紧的抱在厌休师姐的胸上。 仿佛触电一般,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这误会就大了。 不过她依旧保持着一个优雅的姿势,白色的衣裙没有丝毫褶皱,黑色飘逸的秀发在这液体中丝滑飘散着。 苏小楼像游泳一般,游到她的正面,只见她双眼轻闭,微微有些抖动,绝美的脸,仿佛时间停止一般,定格在最美的瞬间。 她左脚轻收,右脚踮起,修长完美到了极点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仿若画中人一般,满足了对于神女的全部幻想。 这一瞬间,苏小楼心动了。 第139章 盐海之镜 不过微微的震动让他回过神来。 游到她的跟前,捏出一个复杂的法诀,五行匿身术拟化的气息将她包裹。 她猛然睁开眼,苏小楼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远处一条长相凶恶鱼类凶兽正在里面穿梭,凶兽每跳跃一次,都会引发一道刺眼的爆炸。 而在爆炸波及范围的人类修士立刻被摧毁得粉身碎骨。 而且经过苏小楼仔细的观察,那凶兽只会出现在剧烈挣扎的地方。 一些人类修士修为不够,灵力剧烈无法抵挡这压力后,剧烈的挣扎时它就会出现。 但是有些剧烈挣扎却坚持下来的修士处,那凶兽并不会出现。 所以苏小楼猜测,这凶兽应该是出于对修士的恐惧捕捉而出现。 还处于震中惊的厌休被苏小楼一把抓过,斜向上快速游去。 厌休本想拉住他,问个清楚,但回过头一看,惊恐的发现刚才所处的位置,那头凶兽出现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周围十数个修士都被炸得粉身碎骨。 因此她也不敢再有所停留,紧跟着苏小楼。 但她只要一脱离苏小楼,立刻就会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只得伏在他的后背,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配合往前划。 怪兽跳跃的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刺眼的爆炸闪光如同烟花一般,绚丽之下,都有几条鲜活的生命在消失。 也不知游了多久,苏小楼看见了紫色的光晕,木之力也在急剧变弱。 忽然只感觉头顶像浮出水面一般轻松后,就被吸入某种风暴中。 苏小楼立刻切换五行属性,在金属性中找到了切入点。 厌休只感到苏小楼身上发出一股怪异的力量,身体解开了束缚,见到了周围之景。 仿佛身处传送阵光里一般,四周是紫金色的光束,而他们二人仿佛穿梭在金属中。 一挣脱他的手,就如刚才在那淡绿色液体里,失去行动能力和感知。 所以厌休紧紧抓住他的手,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速度穿梭在这紫金光束中。 也不知飞行了多久,感觉灵魂都要被抽出身体,让她痛苦异常。 反观苏小楼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疑惑的看着她。 穿越水幕,进入山海镜秘境最难受的时刻,她体会过很多次。 但依旧让她痛苦到了极点。 忽然她抓住苏小楼的手,涌过来一股奇异的力量,稳固住了她的魂魄,瞬间所有不适都消失。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二人就落在了一个道观中。 熟悉的古树,熟悉的大殿,熟悉的茶室,还有淡淡的人影在巨石旁炼剑,这让苏小楼呆愣在当场。 转身四处张望。 见苏小楼如此模样,厌休抽出被他死死捏住的手,拍了拍他。 苏小楼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周围景物开始具象化,确实也是个道观,怎么跟印天道观这么像呢? 他内心惊疑不定,捏出一个法诀,一旁大殿里的闭关室大门应声而开,空无一物,但无不与印天道观一模一样! 见此,一旁厌休心中震惊简直难以言喻,眼前这个炼气期的师弟,莫非与这山海镜秘境有关不成。 “你……你来过这个地方?” 见到厌休师姐惊疑不定的模样,苏小楼自然不会如实相说,只道:“梦里面见过,怎么会这么像呢?” 说着还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 “会不会我这是在梦里?”他又疑惑道。 厌休见他如此,一时也分不清苏小楼说的真假,用手掐了他一把。 刺疼感涌入心中,疼得龇牙咧嘴道:“师姐,您轻点!” “哼,登徒子,刚才你手往哪抓?”说完,她自己的脸都红了起来。 “失误失误,又不是故意的,诶,师姐等等,这是哪?” 厌休化作一道遁光飞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小楼尴尬的看了看犯错的手,摇摇头,追了上去。 灰蒙蒙的世界,许多灵植散发着各种颜色的荧光,颇为梦幻。 没断龙山的模样,道观很像,密室门也很像,透露着诡异。 飞过了几条峡谷,突然有了阳光,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到了极致。 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二人眼前,二人高速掠过水面,激起一道道水花,突破音障的爆炸声响彻四周。 厌休暗暗称奇,一个炼气期的弟子,竟然能遁行,而且除了法力上的差距,遁行的技巧和灵力的操控,比上自己都要精妙许多。 让她联想起进入山海镜秘境的场景,别人都只能被困淡绿色犹如浓稠的水里面,任凭那浓稠的水作用力慢慢往上,他却能像鱼儿一般在里面自由游动。 在那紫、金光的世界里也是一般。 她三次踏足山海镜秘境,两次险些身死在入秘境的这两道关口中,特别是淡绿色液体内,那凶兽造成的巨大伤亡,让她后怕不已。 淡绿色液体的挤压是造成伤亡的一部分原因,但是那只凶兽似乎才是造成入秘境关口最大伤亡的原因,怪不得有些实力强大的金丹修士也会身陨其中。 山海镜秘境鲜有炼气期弟子进入,就是实力不够,连入门的两大关口都很难挺过。 一时间,厌休对这个师弟极为陌生。 刚才在那道观中,他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硬是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山海镜秘密太多,足以让人为之疯狂,这让厌休多了其他一些想法。 当然感觉一切都新奇的苏小楼可没注意到厌休脸色变化。 前方是绿油油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地中生长着一种会发出紫光的花朵。 苏小楼见此,心里大喜,楪邑草。 寻了这么多年,竟然能在这遇到,当即落在草地上,拿出锄头就开始挖。 见此,厌休落在他身旁,一脸不解道:“这楪邑草需三千年才能入药,此间药龄不过五六十载,你挖来做什么?” “我寻遍无道山的各个角落,都没找到楪邑草的踪影。五六十年的药龄对别人不够,对于我足够了!” 苏小楼言语间就挖了五六十株,也够用了。 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又问道:“这离瘴气沼泽还有多远?” 厌休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对于山海镜秘境,根本没有任何书籍、文献有所介绍,只有同宗门的不断探索总结出来的经验供同门参考。 而且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他能接触到的,对于秘境所谓外围的沼泽,根本没有几人知道,这位师弟又是从何处听来? 他又如何知道用九幽之火可炼化瘴气? 谜团似乎越来越多。 “我们身处山海秘境灵镜面中。” 苏小楼不解道:“灵镜面?” “对,之所以称为山海镜秘境,是因为里面有两个世界,实镜和虚镜!” “照师姐所说,我们处于一个虚幻世界?” “是也不是,很难说清楚,等到你快要结丹的时候,再来一趟这里,就会明白。我们得快一些,我能感到许多人陆续踏入实境。” 苏小楼也只能将信将疑的跟上她。 炼气期进行遁行,灵力消耗巨大,苏小楼不得不换成六道轮回功中的神通御风术。 笔直的飞行轨迹变成了毫无章法的变换,踩着风尖进行跳跃滑行,甚至一度超越了厌休。 这让她更加震惊。 但她好歹是结丹初期修为,灵力的充沛量不是他这个炼气期可以比拟的,所以很快就把他扔得老远。 往草原深处走了整整两天,到达了海边,因为海水特有的盐味苏小楼很熟悉。 海边的沙滩是洁白的,踩上去很舒服。 厌休朝天一指,一道光芒射入苍穹,原本平静的天空顿时沸腾起来,闪过刺眼的光芒。 苏小楼赫然发现整个空间都布满了反光镜片,犹如棱镜一般,看得人眼晕。 同时也很壮观。 每一面镜片内,都闪烁着景物。 “我们不会要去这镜子中吧?” “镜子?”厌休诧异看了他一眼,随即解释道:“这是山海秘境传送大阵,名为镜之眼,从这里可以去往山海镜秘境各处。” “噢,原来如此,是不是进入秘境之人,都要在这集合传送?” “当然不是,镜之眼位于秘境深处,虚镜的盐海之上。” 苏小楼大惊失色,都说山海镜秘境深处凶险异常,他咽了咽口水道:“会不会,有危险?” “你这么怕死?” “怕,怎么不怕,辛辛苦苦修炼到炼气十二层,就这样枉送了性命,怕是做鬼都难以释怀!” 厌休噗呲笑了出来,想不到这师弟还这样诚实,若是别人怎会说出这样有损自己形象的话。 “这里是虚镜,不会有危险。幸好你遇到的是我,不然被困在里面寿元耗尽也有可能。”她面色复杂道。 “师姐来过这个地方?” 她点点头,开始操控镜之眼大阵。 整个盐海上的镜片还是在变换位置,盐海的水化成一束束水流飞向镜片中,与秘境入口时的景象有些相似。 待镜片内装满了水,仿佛被注入某种力量一般,开始变得耀眼夺目,如同反光的宝石一般绚丽。 一块五丈余长宽的镜片飞向二人,厌休抓住他落在镜片上。 镜片随即飞向镜片群,四周都是绚丽夺目的反光面,仿佛置身于宝石的世界一般。 那宝石一般的镜面形成一幅幅扭曲的山河画面,厌休屏气凝神的观察着,极速穿梭在其中。 突然她再次抓住苏小楼后背衣领,跳下镜片,两人高速的坠落,速度快到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血压飙升,非常的刺激。 第140章 沼泽浊气 也不知坠落了多久,只听砰的一声。就感受到刺骨的冰冷。 赶紧运转功法,化作一道遁光飞了起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入鼻孔。 漫天的灰烬,定眼一看,更加灰蒙蒙的世界,如同世界末日,只有天边有一丝亮光。 如同竹笋一般的山峰长在大地之上,山峰顶面冒着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灰烬是从那浓烟里落下。 下方是黑漆漆的沼泽,沼泽的水里还冒着气泡,有的被憋得很大,然后轰隆一声下来,涌出一团火焰。 苏小楼感觉全身粘乎乎的,用法力进行清除后,才觉得舒服一些。 吞服了两粒解毒的丹药后,眩晕之感才消失。 这里的环境可真恶劣。 他四处张望,却不见厌休的身影,只得释放神识到处寻找。 终于在西面一座火山岩浆喷发凝固后形成的石林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师姐,你在看什么?” 厌休一脸凝重,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指着凝聚在高空的浊气道:“你确定你要的是这个东西?” 苏小楼很肯定的点点头,高空的浊气纯度比书中描述的要高十数倍不止,这写书之人肯定是听别人之语记录,不然描述偏差怎么会这么大。 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下,他从未怀疑这里或许并不是山海秘境的边缘。 “那好,我布置九幽离火阵法需要五天时间,你给我护法!” “应该不用这么麻烦吧,我查阅过古籍,说是九幽之火若是用乾坤神火作为阵法载体,可在两个时辰内布置完成!” 厌休睁大眼睛,半信半疑道:“难道你会乾坤神火?” 苏小楼可不知道乾坤神火意味着什么,抓了抓脑袋道:“我为了炼制六合阵的阵盘,跟宗门一位前辈学的。” “炼制六合阵阵盘只需要乾坤之火,丹殿北六十里处就有地生乾坤火,阵盘在里煅烧三个时辰就可以……”说到此处,厌休停顿了下,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继续道:“你不会以为乾坤之火与乾坤神火是一回事吧?” “不一样吗?” 厌休嘴角抽了抽,她似乎对苏小楼如此已经麻木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施展一下乾坤神火!” 苏小楼捏了几个法诀,然后四周就被充斥着凭空生出的炽热火焰。 厌休也不想多说什么,这位师弟身上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一些基本修炼的常识。 不说乾坤神火为无道宗禁术,只有到达结婴中期之后才能借阅,而且整个无道宗的元婴修士,也没听谁练成了这门神火神通。 而他一个炼气期,释放出来的神火确定为乾坤神火无疑。 她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用神火火焰刻画九幽阵法。 以石笋为基础,火焰为灵魂,不过两个时辰,阵光大起,六道阵环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一道道黑色气体被引入阵法之中,九幽之火也随着阵法符号的闪烁,凭空燃起,没有想象的炙热,而是阴冷,直刺内心的阴冷。 隔得很远,苏小楼都能感受得到,那幽蓝色的火焰中蕴含的阴冷之气。 颜色到与自己炼丹所用的六道引气之火颇为相似。 做完这一切,厌休额头有些许汗珠,灵力透支很重。 “通过九幽之火固化的浊气,会侵蚀魂魄,使人丧失神志,你确定你要这东西。” 苏小楼神秘一笑,祭出那小蓝瓶。 小蓝瓶内有六方世界,一方只能装死物,一方可装灵植、活水,一方可纳污浊之邪物。 另外三个空间他还没找到方法打开。 小蓝瓶瓶口涌出玄奥的符文,在苏小楼玄奥咒语的催动下,那玄奥的符文将整个九幽阵法包裹起来。 被九幽之火固化的黑色浊气全部被吸入小蓝瓶内。 厌休看得目瞪口呆,这又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储存这污浊之气,她算是彻底麻木了,他一定是鹤师祖的徒弟或者后辈,不然怎么会这般邪门。 见苏小楼在那一脸兴奋模样,厌休看得莫名其妙,淡淡道:“我要去沼泽收集些材料。” 苏小楼头都没有回,摆摆手,示意她随便。 如此敷衍之态,感情利用完了自己就可以丢到一边了,厌休非常生气,一脸愠怒,不过她还是忍下来了。 化作一道遁光朝沼泽地而去。 落在冒着泡爆炸的沼泽中,她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山海镜秘境边缘的沼泽气体没有这么强的毒性,而且也不会出现会爆炸的气泡。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唤出本命飞剑,飞剑向着沼泽中冒出浓烟像烟囱一般的黑色石柱攻去。 确实跟她猜想的一般,飞剑被那黑石柱弹开,边缘沼泽中的这种黑石柱没有这么硬。 她双手合十,施展出一道恐怖的剑诀,她本命飞剑飞向高空,然后折返了下来,化作一柄百丈长的巨剑,向着石柱落下。 厌休合十双掌,光芒大盛,整个人升到高空,一个落剑式,那支本命飞剑变幻的巨剑剧烈加速,与空气摩擦出剧烈的火花,仿佛要刺破虚空一般。 在她落剑式的催动下,巨剑撞击在黑色石柱上。 恐怖力量将石柱周围三里范围粘稠的黑色液体瞬间气化,露出发亮的黑色底板。 那黑色石柱在撞击下,从十丈深的底部开始碎裂,随着厌休落剑诀继续爆发,巨剑刺破石柱顶端,势如破竹一般插到石柱底部。 石柱的碎块漫天飞舞,黑色的浓烟中,露出一块发光的矿石。 厌休见此收了本命飞剑,施法隔离了黑烟,那块发光的矿石显露了出来。 浮在地底冒出的黑色光流下,复杂的纹理,不间断释放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看着就像某种了不得的材料。 但厌休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脸色大变。 祭出乾坤袋,将矿石装走。 拿走黑色矿石的一刹那,一道恐怖的黑气从矿石底座直喷到云霄,将天空中的浊气都吹散了不少,在天空形成几个诡异的圆形旋涡。 忽然一道粗重沙哑的声音从浊气中传了出来:“人类,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盗本座的伴生物!” 那声音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将刚收回小蓝瓶的苏小楼震得头晕目眩,痛苦的捂住头倒了下去,吐了一口鲜血。 一道白色的遁光如闪电疾驰而来,将苏小楼卷起,往东边高耸入云石柱中逃窜。 浊气中忽然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滚,伴随着狂风与闪电。 在闪电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看见寒光闪闪金属光泽的鳞甲。 随之而来一颗巨大的脑袋从漆黑的浊气中撞击在一座石柱山上。直接将千丈高的石柱山撞得粉碎,张开血盆大口,欲图直接吞噬掉那道遁光。 那遁光在铺天盖地的碎石中,被那张大口全部吸入口中。 但是下一刻,那颗巨大的脑袋仰天长啸:“狡猾的人类,本座誓要将你撕成碎片!” 那道遁光是厌休一件模拟她气息的法宝,此刻她带着苏小楼已经向相反方向遁逃出了上百里。 她心知,那法宝拖不了多久,停在了一条漆黑的河边。 她捏出几个法诀,脖子上佩戴的一片金属叶子飞出,幻化成一片丈长的叶子。 受伤极重的苏小楼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被厌休粗暴的扔上了树叶。 “卧槽……”苏小楼目瞪口呆指着天际。 只见一颗大到超出想象的乌黑色大龙头,从浊气中探出脑袋,双眼冒着黑色的火焰,巨大身子搭在山间,寒光闪闪如蛇身一般扭动,让人不寒而栗。 厌休脸色大变,立即跳上树叶,树叶如同脱弦之箭,直插云霄。 身后传来那黑色巨龙的嘶吼声,震得苏小楼耳膜生疼。 只得拿出便宜师傅给的丹药,心疼的倒出一粒,吞服下去。 服用三粒,也只剩三粒了。 第141章 沼泽黑龙 焦急的厌休见到此丹药,露出狂喜之态,一把夺过苏小楼手中的丹药瓶,将两粒丹药直接灌入口中。 苏小楼愣了一下,想抢回来,已然来不及,心疼到滴血。 真是暴遣天物,要吃就吃一粒就行,吃两粒干什么! 只见厌休吞服了那两粒丹药后,顿时气息暴涨,苏小楼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境界都在增加。 随着她掌心贴在树叶上,树叶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那头黑色的巨龙大到夸张的爪子,从虚空抓过来的一瞬间,那片树叶好似穿越时间一般,周围的景物都变成了各色的光线。 转眼间不知道飞出了多远。 厌休体内的法力疯狂的涌入树叶,树叶的速度还在增加。 不过十几息时间,厌休就面露疲倦之态,涌入树叶的法力也开始在变弱。 随之而来树叶速度也在变慢。 最后树叶脱离了那如穿梭时间的状态,虽然依旧很快,但却可依稀看清周边景物。 随着厌休法力被树叶抽空,她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最终法力透支严重,昏倒了过去。 正在观察四周的苏小楼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发现她只是透支太严重,也就放心下来。 树叶没了法力的支撑,慢慢飘落而下,停在了一座山头之上。 然后缩小之后,又飞回厌休脖子上的项链上。 苏小楼取出躺椅,将她放在上面。 此处竟然鸟语花香,植被葱郁,碧水蓝天,显然是离开了那沼泽范围。 神识铺天盖地的释放出去,也没发现方圆六十里范围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厌休似乎陷入了某种状态的沉睡,苏小楼喂了她几粒丹药,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放弃了。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敢乱跑,刚才那大黑龙无论气势和力量,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单单嘶吼声就让他身受重伤。 鬼知道这秘境中还有多少这种怪物。 虽然服用便宜师父高档丹药,但是大黑龙似乎在他体内留下了某种邪恶的力量。 他也必须想法化解。 唤出六合阵阵盘和阵旗,在这山头布置了一道六合阵法。 灵气化剑,用六道御剑术在一旁的悬崖上挖了一个山洞。 暂时弄了个栖身之所。 将厌休放在石床上后,他也盘膝而坐,内视体内情况。 灵根泉眼之处,淡白色冷光的灵泉翻涌中,似有几丝黑气。 苏小楼尝试用灵力抽取这几丝黑气,黑气不安分在灵泉中乱窜,识海中响起巨龙的咆哮之声,震得他头疼欲裂,口吐鲜血。 只得停止了抽出黑气的举动。 这力量怎么这么诡异,苏小楼心沉到了谷底。 他明显感到这黑气在缓慢吞噬他灵泉中的本源之力。 按道理说自己六道轮回功的法力在体内拥有绝对控制力,而且六道轮回功的法力霸道到了极致,那黑气接触到六道轮回功法力之后到处乱窜,也说明这黑气惧怕六道轮回功。 但自己承受不了识海传来巨龙咆哮的攻击。 说到底,还是自己修为太低。 思至此,他叹息了一声,筑基实在是迫在眉睫。 若是这黑气召来那头大黑龙,那就全玩完了,这让苏小楼在山洞中左右踱步,思索对策。 忽然他灵光一现,这黑气在汲取灵泉的力量,说明它并不具备实体力量的属性,它释放巨龙嘶吼攻击自己的识海应该也是某种神魂类功法。 那自己的伽罗轮回净心诀是不是会对它有用? 想到这里,苏小楼就立刻开始尝试。 直接运转第二部分镇魔之音,佛光从他身后闪耀而起,复杂的经文光圈以他为中心,形成圆形阵圈,交替扩散。 随着他捕捉灵泉内的黑气,巨龙嘶吼之声又开始响起,在发生破坏的一刻,仿佛来自万佛吟诵之音在他识海响起,那头巨龙忽然显露了真身,只是轮廓很淡。 镇魔经文竟然将大黑龙嘶吼声吞噬,万佛的虚影在识海上空显现,镇魔经文从温和变得凌厉,从凌厉变得有恐怖的杀伤力。 巨龙被变异的镇魔经文缠绕,嵌入看似坚不可摧的鳞甲内,痛苦的翻滚呻吟…… 此刻,沼泽内,那头长达千丈的黑色巨龙从浊气云层中落下,砸在石柱巨峰之间,顿时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大黑龙冒着黑色火焰的双眼黯淡下去,仿佛在承受着什么恐怖的痛苦,巨大的脑袋拼命的撞击着一座座石柱巨峰,口中还痛苦吼道:“不要念了,痛死本座了……” 而此时,苏小楼体内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伽罗轮回净心诀的镇魔音在疯狂的汲取他的灵力,不过十几息时间,灵根处的灵泉就被吸了个干净。 苏小楼只感觉识海漆黑一片,头疼欲裂,自己也从内视状态苏醒过来。 十几道黑气从厌休和他的体内,像是丧家之犬一般,惶惶飞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石柱巨山间的大黑龙,也虚脱一般停止了挣扎,他嘴鼻眼都流出黑色的液体。 粗重的喘着气,一阵黑雾包裹着他庞大的身躯,忽然电闪雷鸣。 那黑雾形成一个旋涡,冒着刺眼的光芒,周围巨石、沼泽液体均被那旋涡吸入,在沼泽中形成一个万丈高的巨大漩涡。 随着一道黑色巨大的闪电劈在旋涡中心,一切异象顷刻间消失无影无踪。 在黑雾散去后,一个全身赤裸,长着邪异人类的面孔,全身鳞甲的类人生物出现。 他双眼冒着更加邪恶的黑色火焰,那黑雾慢慢在他如人类手臂一般的爪子中凝聚,形成一支丈长的三叉战戟,他举着战戟变天怒吼着。 怒吼声蕴含的力量,形成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数十里石柱巨山摧毁殆尽。 而此时恢复神智的苏小楼没由来打了个寒颤,这让他疑神疑鬼的四处看了看。 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他还是释放神识探查周围。 伽罗轮回净心诀为何会失控呢?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那幕万佛诵经的压迫场面让他记忆尤深。 再探查灵根处,那黑气已然消失。 一连几天,厌休师姐虽没有苏醒的迹象,但也没在出现什么意外。 苏小楼干脆到周围的山中寻找灵植,找到了一些珍贵的灵药。 还在山下河里发现了一种罕见的灵鱼,有古籍记载,这种灵鱼通过熬汤服下,对伤势、修炼都大有裨益。 但是这种灵鱼速度极快,苏小楼在河中抓了几天都没能逮到一条。 最后还是一条灵鱼被他追击过程中,不小心撞击在河中巨大的鹅卵石上,晕了过去,才被他逮住。 足足有十五六斤,通体金黄,鳞甲坚硬如铁,有六颗锋利无比的牙齿和三只眼睛。 苏小楼灵气化剑都没能破开它的鳞甲,还是动用炼丹的幽蓝之火,加持在灵气化剑上才破开灵鱼的肚皮。 费劲力气将灵鱼处理好,回到山洞,发现厌休师姐已经醒来,只是虚弱到根本动弹不得。 苏小楼心中高兴,提起手中的鱼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三目灵鱼,抓了好几天才抓到,给你补补!” 厌休虚弱的咳嗽了几声,苦笑道:“师弟,你可真让人着迷。这种地方都能捉到三目灵鱼,你可知道这种灵物有多珍贵吗?” “嘿嘿,珍贵不珍贵我不知道,书中可说这东西对伤势恢复大有裨益。师姐你且等着,我去整个石锅炖给你吃。” 第142章 不告而别 苏小楼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厌休闻言,心里却莫名的一暖。 没过多久,苏小楼就端着一大锅滚烫的炖鱼肉走了进来。 不知从哪掏出了一般大的勺子,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着她,还会吹两口,降低些温度。 虽然以她金丹期肉身的强度,这种温度对她造不成半点伤害。 忽然,厌休心里没由来一阵心酸,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不知是被苏小楼感动,亦或是孤独一人多年的悲哀。 苏小楼察觉她情绪变化,关心问道:“师姐,是不是这鱼有问题?” 见他紧张模样,厌休强行收了情绪,些许不自然回答:“没事,这鱼蕴含的灵气太重,师姐正在运功消化!” 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多吃点,好的快。诶,对了,师姐,那浊气里的大黑龙到底是什么来头,怎生这么恐怖,山海镜秘境边缘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家伙?” “它并不是真正的龙,是远古巨龙陨落后,其魂魄经过沼泽浊气的滋养,重组肉身而来的浊龙。” “它实力比之师姐如何?” 厌休露出无奈之笑道:“它吐出一口气就可以将我飞灰湮灭,只有宗门老祖级别那样的超级修士,才有可能压制得住它。” 苏小楼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大黑龙竟然如此厉害,他有些惊悚继续问道:“它不会找到我们吧?” 厌休摇摇头,“浊龙受到沼泽浊气的道则约束,并不能离开沼泽。” 如此,苏小楼这才放下心来,因为他总感觉那大黑龙在不断定位着二人的位置。 浊龙确实很难长时间离开浊气后身体不散,但是厌休不知道是,浊龙通过远古巨龙的记忆修炼成人形后,就不会再受到浊气的约束。 “那等师姐伤好后,我们就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厌休一愣,叹息道:“师弟,我们恐怕一时难以离开山海镜秘境!” “为什么?”苏小楼大惊,心中隐约有了令人不安的猜想。 “我们正身处山海秘境最深处。” 一句话让苏小楼脑袋都炸开了,这简直要命了,喂她的鱼汤都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沉默着继续喂她,把整条鱼吃完了,苏小楼都没再言语。 厌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她结丹初期修为在这山海镜秘境核心区域自保都困难。 苏小楼出了山洞,躺在山头上的悬崖上,看着天,一时内心惶恐。 厌休师姐那片树叶将二人带到这片秘境核心区域宁静地带,纯属运气使然。 山海镜秘境核心地带的凶险是公认的恐怖,走出秘境这等逆天的运气还能继续保持吗? 想想那大黑龙,内心就觉得可怕,一声怒吼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 那虚空中伸出的利爪,若是没那树叶飞行法宝,恐怕二人早就被大黑龙生吞活剥了。 他还不想死。 自己深陷危机而不察,这次他又该如何走出这个鬼地方呢? 苏小楼陷入了迷惘。 过了不知多久,厌休轻坐在他身旁,微风吹着她的头发,些凌乱,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美到令人窒息。 不过苏小楼却难生出欣赏的心思。 “师弟,你怪师姐吗?” 她忽然问了一句。 苏小楼站起身,仰天道:“修仙者,本逆天而行,如何说得上怪谁。而且,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完如此豪言,他自己都笑了起来,然后又坐下。 厌休美目略微失神,有些遗憾道:“你刚才模样,很能让女孩子心动!” “哈哈,现在就不心动吗?”他摆出了一个自认帅气的表情。 厌休却认真说道:“不心动,太复杂,看不清!” 苏小楼摸了摸脑壳,看着天边的彩霞:“也许吧!” 经过这么几句话,苏小楼心里的焦虑消失了不少。 “师姐。” “嗯!” “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送您一件东西。” “为什么要想着送师姐东西?” “不知道,心里突然就有了这种想法。” “那可说定了,不要食言而肥。”厌休笑道,如高贵惊艳的花朵那般,让人怦然心动。 苏小楼认真点点头。 两人躺在悬崖上,沉默了许久。 厌休忽然喊道:“师弟!” “什么?” “你的琴,弹得很好听!” 原来在船楼顶,她听到了。 “有个人教我的。” “你在想念她吗?”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苏小楼没有说话,点点头。 许久,厌休叹了一口气道:“师姐也在想念一个人。” “是不是很难受?” “说出来了,更难受。” 苏小楼听着笑了,笑着笑着,就又沉默下去。 他们有一定拟同的地方。 情绪发泄完后,总要面对起现实问题。 所以二人又很快凑在一起研究起秘境地图来,这份地图是无道宗千年来进入秘境的先辈绘制而出。 根据地图描述,他们正在处于一片实镜和虚镜的交界之处,受到秘境道则影响,这片区域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妖兽和凶险的环境。 但就是没有方向,踏过镜面交汇之地,他们有可能到达秘境核心地带任何一个地方。 秘境中心方圆千万里是一片空白,就意味着那片区域至今也没有人活着踏出来。 这片空白区域也包含二人侥幸逃出来的沼泽之地。 厌休将她曾经去过的地方一一标记出来,并仔细跟苏小楼介绍那些区域详细的情况。 一旦踏过镜面交汇之地,他们都有可能被传送到这些地方。 想出秘境,只有穿过这些核心地带,到达实镜的四千到五千里范围中部地带,由中部地带的祭坛进入虚镜。 那里的虚镜有大型传送阵,可到达秘境边缘,然后等待秘境传送阵再次开启。 但穿过两千至四千里这道圆环核心区域,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而且这些区域还分布着大量各宗结丹期的顶尖修士,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也许比秘境更加可怕。 若是遇到自家宗门之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二人内心都非常沉重。 待在这虚镜和实镜之间,天上二日重合之日,他们就会被强行抛出此地。 搞不好还会进入空白区域,那真是一点生还可能都没有。 所以,必须在双日重合前,主动离开这里。 是夜里。 苏小楼考虑了很久,趁着厌休疗伤之际,他留下一封书信后,毅然往东面御风而去。 自己留在她身边,就是她的一个累赘。 她一个人,不为自己分心,才有更大的机会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这倒是不是伟大。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 从某个方面来说,不长的相处,他似乎对她动了某种感情。 毕竟生死成全,对于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讲,不太可能圣母之心泛滥,更别说是她的失误造成现在的困境。 向东飞了两天,终于到了两镜交汇处的边缘。 边缘像是有两面交叉的镜子一般,在不停的转动,直冲云霄。 与厌休师姐描述的一致,需要等待两面镜子一般的空间面夹角最小时,才能踏入镜面。 时间很短,只有六息时间。 苏小楼观察了几个镜面旋转循环,深呼吸一口气,瞅准时机,镜面空间面最小夹角时,一跃而入。 至于会到哪里,就听天由命吧。 第143章 山海之殿 在一片多镜面的世界漂浮了很久,苏小楼被旋转得头晕目眩。 终于,在看到一片光亮后,他遮住眼睛,只感觉被什么力量吸进去一般。 一个疯狂旋转的旋涡,他被搅得,五脏六腑都快涌出了胸腔。 然后砰的一声炸响,他被摔出落在地上,满头的金星。 不过立刻爬着疯狂呕吐起来。 许久眩晕感才消失,整个人才勉强回过一点神志。 吞了两粒丹药后,才勉强站起身来。 却见满天落日黄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中,周围全是纯白色的建筑。 巨大的石柱十几丈高,地面的石板光滑可以倒映出人影。 前方是一道巨大的城门,高达百丈,上面的浮雕华丽生动,规模庞大,让人为之震撼。 而后方则是白色的迷雾,不时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苏小楼没由来打了一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 这雾气中有什么怪物不成。 还是远离一点好,化作一道遁光往那城门而去。 白色城墙上的浮雕是战场搏杀的场景,有仙人、异兽、法宝……活灵活现,一时让苏小楼看得起劲。 百丈高的城门上落下几束阳光,隐约可见三个大字:千机殿。 千机殿,这又是什么地方?不过周围的建筑景观倒是美轮美奂,让人心情都舒畅不少。 他的神识铺天盖地散了出去,却只能延伸到所有建筑面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禁制在阻挡他的神识。 忽然后方那白雾中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般,发出一阵狼吼声。 还没等苏小楼反应过来,一只火红色的狼就从白雾中冲了出来,带着红色的光芒,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他的跟前。 苏小楼赶紧侧身躲过,那火红色的狼消失在大门后,笔直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火红色狼,形成了一个狼群,快若闪电。 苏小楼躲无可躲,被狼群撞击飞向天空,重重的摔在白色大门下,双眼直冒金星。 等缓过来后,再往远处白雾望去,一大群象群朝大门狂奔而来,苏小楼大惊失色,暗叫还来。 只得化作一道遁光往大门内逃去,也顾不得大门内是否有危险。 山海殿外围,三百来人穿过木之林海,被林海中的树妖杀了不少。 此刻剩余的百来人,正停留在一道万丈高的浅红金属光泽的光幕前。 虽看起来雄伟壮观,但经历刚才木之林海的凶险,许多人脸上只有惊惧之色。 与同伴互相对视,并无人敢贸然进入。 一百来人,除了一群和尚只有十数人外,剩余的九十多人分成了两派。 四道光芒落到了金属光泽的光幕前。 分别是一个手拿丈高禅杖、胡子花白的老和尚,西极玄金寺金光老祖。 一身青衣,面目消瘦,颚骨高挺的老者,玉衡岛祖师陆藏峰。 白衣绣花、金领垂凶,面目慈祥,抚须微笑的老者,隐元宗老祖隐上人。 黑袍连衣帽下,半张脸露出渗人白骨,宽大长袖中,只露寒光闪闪的指甲,隐元宗鬼修老祖魔手。 魔手伸出枯干的手,摸了摸脸上的白骨,冷笑道:“藏峰兄,刚才您躲哪去了?” 陆藏峰面露微笑,仿佛听不出魔手语气中的怒气,假装略微歉意陪笑:“隐兄、魔手兄,刚才我玉衡岛的徒子徒孙被百木巨妖缠住,分身乏术,见谅,哈哈,见谅!” 魔手发怒,指着他大骂道:“说好你驱动玉衡炉驱散百木妖王,言而无信,让我隐元宗徒孙死伤无数!” 陆藏锋被魔手点出他的私心,仿佛被踩到了痛处,也跳起来指着魔手,激动道:“姓魔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谁说本座没有驱动玉衡炉。呐,金光大师可以作证,那炉子可是一直开着的。” “阿弥陀佛,陆施主的炉子确实开启的,老衲可以作证!” 金光老和尚倒是实话实说。 不说还好,魔手更加怒不可遏,指着金光和尚破口大骂道:“你这死秃驴,若不是你在魔树妖王口那里堵着,我隐元宗会死这么多人。” 金光和尚任他指着鼻子怒骂,也不生气,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老东西,你必须给个交代。”魔手又将矛头对着陆藏峰。 陆藏峰双手摊开,装作无奈道:“贵宗弟子无能,要我给什么交代!” 魔手正欲暴怒,被久久不语的隐上人止住了,阴冷的说道:“陆兄,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这道金之天陨,就由贵宗打头阵……” “金光大师以为如何?”隐上人话锋一转,却是问向一旁的大和尚。 “如此甚好!” “你……”陆藏峰一时对老和尚之态为之气结。 不过他也好歹是心机深沉之辈,虽然在木之林海中,自己对玄光寺频频示好,还将玉衡炉部分借给老秃驴使用,但金光老秃驴绝对不会倒向自己。 陆藏峰心知理亏,若是不打头阵,恐怕两家要对他下黑手,只得冷冷哼了一声后,带领徒子徒孙先入了金之天陨。 见此,隐上人阴阴一笑,向金光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寺先请!” 金光和尚倒也没反对,微笑着洒脱的踏入金属光泽的光幕,十几个玄光寺弟子也跟紧祖师脚步。 “师兄!”魔手正欲跟着玄光寺进入,却被隐上人阻拦。 “让他们先进,我等且看看情况!” …… 金之天陨,古籍记载,其由大阵环绕,灵气枯竭,内万事万物皆蕴含五行金之力,孕有金蟾蜍、黄金蛇、血金蜂等专一属性的五行妖兽分布在百里金砂之地、百里金之流域,凶险异常。 加上每隔三个时辰,天陨启动,有金之碎片撞击整个金之天陨。 …… 所以,十五日之后,在水之幻境石碑前,原本百多人的队伍,已经不足五十人,且许多人身负重伤,狼狈至极。 水之幻境,一望无际,水深不过三寸,天为水,地也为水,两水之间,让人根本分不清天地、方向。 山海殿的凶险,远比当初预计的要高出很多。 虽然死去的都是宗门的精锐,但三宗老祖却不怎么在意,其态度透露着诡异。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不能抵达山海殿核心传送阵,怕是要全军覆没在回去的路上。 所以,只能继续往前。 尝过金之天陨之苦的三宗祖师,虽互相戒备之心很重,但也心知,这水之幻境若不齐心协力,恐怕难以通过。 所以,短暂休整后,三宗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水之幻境,有极地之危。 古籍只有缪缪数语,但也道尽其中凶险。 …… 此时,苏小楼被困在一座时间、上下、左右随时在颠倒的城内,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失去了空间感,御风飞行、遁行均会撞击到城内各种建筑物、结构物。 神识被某种力量干扰,根本没法用。 全靠眼睛辨别。 所以摔得鼻青脸肿,一连几天,还是原地踏步,未进分毫。 连来时的方向,都找不到。 苏小楼心知这样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是没有任何作用,只得躺在一城墙上的过道上,缓口气。 不过,还没等他有个解决的思路,整个城墙开始向上翻涌,苏小楼砰的一下掉到一座宫殿的屋檐上,砸在屋檐上的龙头雕塑上,疼的呲牙咧嘴。 翻个身,又落在宫殿坚硬的地板上。 气的苏小楼想破口大骂,虽然自己肉体经过灵气滋养,强度远超凡人,但是如此没日没夜的折腾,也是吃不消的。 还没缓两口气,地板开始左右对调,苏小楼心里骂娘,没完没了,又来。 只得飞身而起,化作遁光,抓住宫殿石柱,待变化至身前,又跳跃至走廊顶。 第144章 颠倒迷宫 忽然那走廊一下往上收缩,他只得往上跳跃,抓住顶端的一块城墙石。 还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又被倒转过来,已经身处在一个巷道之中。 两边全是丈宽的青色巨石垒砌而成,他仰头观望,城楼已经在天空中左右上下颠倒。 忽然一旁的两块巨石左右横移,交错间光芒大盛,竟然是互相穿过互相。 苏小楼心道,这鬼地方,随时都在乾坤变换,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让人疲于应对。 还没等他瞧出个所以然,两边城墙互相压缩对撞而来,苏小楼只得拔地而起,一跃数十丈高,两方城墙穿过对方,换了位置。 怀中不小心掉落的丹药瓶子被挤压得粉碎,这让苏小楼大惊失色,想不到这颠倒变化是有实际破坏力。 分神思考不过几息时间,天地颠倒,原本跃上天空变成了往下坠落。 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身边的云雾都是一闪而过,短暂慌乱后,苏小楼并没有急着遁行,而是感觉快要落地时,往反方向飞,顿时天地再次颠倒,然后他再次急速下坠。 与他猜想一般,这方世界当所受正力时,它便会释放反力。 知道这一特性后,他便御风飞行,往目的方向,则反行之,颠倒后修正角度,再次利用颠倒的特性,得到前进的路程差。 这样努力了两天,才出了这片城楼区域,到达一所宫殿。 宫殿的建筑更加复杂,往前行也更加困难,而且由于宫殿内巷道、密道多如牛毛,苏小楼被通道方形石柱和水流颠倒弄得一身外伤。 才向前行了不过六栋大殿。 终于进入一片云海,有许许多多高耸入云的石台,石台间用石制拱桥连接。 苏小楼一踏上云海上,瞬间身边景物大变,周围的方形石柱密密麻麻,颠倒来往穿梭,将他所在空间急剧压缩。 只得到处躲闪,一个不小心,被两根移动的方柱挤压到,顿时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双掌拍出,将两根石柱拍开。 两根石柱被苏小楼掌力改变方向,顿时长短、颜色、雕刻不一的方柱全都改变了移动轨迹,速度更加的快。 苏小楼只得运起全身法力,左右遁行躲避,顾不得灵力的快速消耗。 在整个云海方柱之间不知跳跃了多久,根本没有边际。 苏小楼顿时心沉了下去,自己体内灵力终究是有限的,恢复灵力的丹药也吃得只剩下两瓶,若是再找不到破解之法,恐怕要被这方柱撞死在这里面。 正当他忧心忡忡时,无意瞥见三根一模一样的方石柱巧合汇集在一起,然后三根石柱融合成一根。 这令苏小楼想起一个游戏,这会不会是破解之法? 随即他开始尝试起来,这些方石柱可以通过外力改变高低方向,只能在正交方向移动。 将一根十丈长的方石柱往上一击,刚好在一个节点跟另外两根一模一样的方石柱撞击在一点上,瞬间三根方石柱融合成一根。 这令苏小楼兴奋之际,自己猜想得没错,三消其二。 他在闪躲的同时,仔细观察着移动的方石柱,不断计算着同一石柱的位置和出现轨迹,将石柱往上下左右平移后,促成三柱合一。 …… 一连六天,终于将漫天的石柱合并成最后三根,他躺在一根石柱之上,六天的高强度法力和精神损耗,他累得虚脱过去,连手指都懒得动。 不过下一刻,云雾散去,千丈深下是一座巨大的石台,中间有三个巨大的石孔。 上空漂浮的三根百丈长的石柱,缓慢下降,插入石孔中。 苏小楼从石柱上滑落下来,躺在石孔边,终究是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声巨大的闪电之声将他惊醒,整个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三根百丈高的方石柱屹立在高台之上,极为壮观。 苏小楼只感觉全身酸痛,勉强能行走,拿出丹药瓶,对着嘴,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只得叹了一口气,将丹药瓶扔到一边。 此地灵气稀薄,灵力恢复缓慢,此行预备的两百多瓶聚灵丹,用得一粒不剩。 他无力看着前方,雄伟壮阔的城池,一时间顿生无力之感。 这三根石柱仿佛钥匙一般,打开前方的迷雾,露出遥无尽头华丽的城池。 此处无乾坤逆转之象,他实在不想动,又躺了一会后,还是站了起来。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从储物小蓝瓶里拿出平时采集的灵草,胡乱往嘴里塞,然后咀嚼。 苦涩到了极致让他困意全无,蕴含的药性涌入百汇四肢,运转起六道轮回功进行吸收炼化,慢慢进入忘我之态。 两天之后,苏小楼从入定中醒来,全身灵力恢复了大半,思考了很久,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继续向前。 沿着高台的石梯一直步行往前方而去,回过头,那三根高耸入云的石柱依旧屹立在高台上。 石梯很长,长到似乎没有尽头。 他心中越想这石梯很长,石梯就跟随 他的心意一般,变得无尽的长。 这让苏小楼自嘲不已,莫非自己想石梯的尽头,就能到尽头? 下一刻,苏小楼惊愕的看着眼前巨大的石碑,再回头看了看不尽的石梯,还真是心有所想,便是如何出现。 吓得他赶紧赶出脑中不着边际的想法。 再看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颠倒迷宫! 左侧还有一排小字:随心所欲梯,得千机碎片。 碎片,苏小楼心里疑惑的嘀咕一声,下一刻,他手里真的就多了一块碎片。 他抑制不住心中好奇,天上难道会随心下起剑雨不成! 下一刻,如同流星一般的光点从高空落下,苏小楼心里发苦,玩命的往前方遁逃。 身后传来长剑与石梯巨石碰撞的爆炸之声。 一个不小心,踩入一个高台下,想回过身,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入了某个地方。 定住身形后,只见星夜繁空之下,一边是咆哮的火焰,一边是流光溢彩的水,延伸至两侧,无边无际。 火不仅炽热,似乎还会燃烧体内法力,这让苏小楼大惊之下,又后退了几步。 去触摸那水,一股寒意直逼灵根、识海,感觉一个照面,寒冷就要隔绝他的生机一般,赶紧盘膝打坐,将体内寒气逼出。 这该怎么过? 往上? 他化作遁光,直冲星空,但火焰与水也在长高,似乎永无尽头。 最后,只得无奈落到原地。 水与火,不知六道五行匿身术能不能同化在其中。 第145章 水火乱流 一番尝试,灵魂在冰火两重天中差点没缓过气来。 折磨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自己的六道轮回功的法力远不能抵挡这水火力量的侵蚀。 不过,这水与火交汇线上,形成一个凹形似火非火、似水非水的区域,自己的知识并不能解析这个特殊状态的区域。 若是自己将六道五行匿身术中,水火同化来回快速切换,会不会能适应这个特殊状态区域呢? 说做就做,一只手吸取火焰,一只手吸取寒水,取其特性后,五行中水火快速变换,直接跳入那特殊状态区域。 本以为会承受不小的痛苦,谁知肉体和魂魄却极为舒爽,好似被冰火进行洗涤一般。 这种状态还没来得及享受,就砰的一声,一团光炸开,又落在了一块巨石碑旁,上刻四字:水火不融巷。 然后一块金属碎片从石碑上掉了下来。 苏小楼捡起后,心里一动,将在颠倒迷宫得到的碎片合在一起,断口极为契合。 莫非这通关碎片,最后能组装成什么宝贝不成! 想着他收起碎片,刚踏过石碑,就被一股霸道的气流卷入一个毫无参照、方向的世界。 周围都是凶猛的气流,有火属性的炽热、有土属性的厚重、有金属性的锋利……他被这气流卷上高空,万丈落下,前行千里,急退原处,晃得七晕八素,时冷时热,气血倒流,头都快要痛得爆炸。 正当苏小楼在山海千机殿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厌休深受重伤,在山海镜秘境中部巧遇同门师姐,回到无道宗此次中部探险的大本营,得到及时的救治。 虽然厌休从两镜交汇处而出,遇到不少危险,但她运气明显比苏小楼好上太多。 经过丹殿师姐两天的救治,厌休基本恢复如初。 她站在大本营后的山上,遥望着秘境远方,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厌休闻声看去,立刻躬身,恭敬行拱手礼道:“大师姐!”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妇人,发髻环扣,证明她有道侣。 她将手中拂尘负手放在身后,微笑道:“小师妹,你还没回答师姐的问题。” “我没……” 道袍妇人打断她:“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的心思,师姐怎么会不知道。” 妇人的笑容似乎能直刺她心底。 厌休面色一滞,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他有危险?” 厌休一脸悲伤,语气有些哽咽:“他只是一个炼气修士,他……” 此时她已经是泣不成声,是啊,一个炼气期修士如何能在秘境深处活下来,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自己害死了他。 道袍妇人惊讶之后,将厌休搂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无言的安慰。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落到了两人旁边,手中提着一个瘫软的青年,将青年丢在厌休的脚下。 厌休赶紧从师姐怀中脱离出来,抹干了泪水,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那中年人溺爱的看了看厌休:“丫头,你看是不是这小子在不老林中到处追杀你?” 那青年喉咙被打碎,只能发出咯咯的求饶声。 那张可恶的脸,化作灰她都认得。 此人在不老林中趁她受伤,追杀她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若不是遇到观云峰的师兄,不仅要被他劫掠一空,恐怕在死之前都要被他玷污。 所以,厌休恨极了此人。 点点头之后,她本命飞剑在青年惊恐之中,直接击碎了他的金丹,瞬间魂飞魄散。 …… 回到山海千机殿,虚无乱流海。 此刻,苏小楼被乱流搅得鼻涕眼泪流,整个人浑浑噩噩,已经在半昏迷之间徘徊。 本能御风而行,控制自己身体姿态,六道御风术出于记忆性的使出。 这救了他的性命,在御风术本能笨拙的左右驾驭之时,他好歹恢复了一丝意识。 强行压制痛苦,用仅剩的法力,按照多年御风而行的经验,在气流中逐渐稳住了身形。 只是气流的属性变化让他非常难以适应,土之气流,厚重,御风需将力量集中在下半身,随风而动,稳中生灵巧。 突变的金之气流,气流细微,难以驾驭,只能融,化身成金之风利,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灵力的变化输出。 火之气流,爆发、极速,只有比它更强大速度更快,才能将它踩在脚下。 ……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他渐渐可以在五行气流中流畅驾驭而行,直到游刃有余后,才向着气流汇集之端狂奔而去。 木之世界,疯长的锋利乱舞的枝桠,在木之气流的特性驾驭与它对自己引导下,轻松躲过。 进入水之世界,采取同样的方式,很快走了出来。 想象中的金、火、土世界并没有出现,直接落到了刻着虚无乱流海的石碑下,同样一粒金属碎片落到他的手中。 虽然御风而行,灵力消耗微乎其微,但是心神消耗让他疲惫不堪,靠在石碑上,打坐调理。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楼从打坐中醒来,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将这个东西忘了。 小蓝瓶里飞出了三百多枚绚丽的灵石,他迫不及待吸取灵石内的灵气。 整整吸食了三十余枚灵石,才将体内灵力补充完整。 灵石内的灵气由于其性质特殊,除了特定的功法、吞服丹药、稳定心神过程需直接吸食灵石外,几乎不会有修士直接吸取灵石用来消耗,因为浪费。 虽然他也心疼,但也没有办法,保住小命才是要紧的,灵石没了可以再赚。 被吸取灵气后,灵石变得黯淡无光,也就成了废物。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苏小楼没有贸然踏过石碑,而是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正常状态。 一只脚踏过石碑后,他就站在一个高台之上。 头顶晴空万里,脚下却云雾缭绕。 一旁还有一块石碑,刻着:心诚则灵! 他往前看去,只见四周升起华丽的独立楼阁,颇有一番天上宫阙之感。 随后,高台向延伸了一截,端头升起一块石碑,上刻着:食之为何物? 看得苏小楼一头雾水,遁行至左侧的楼阁上,却被高台边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 他立刻往空中尝试,结果还是被弹回来。 无奈,只得走到石碑跟前,食之为何物? 我想吃长生的仙丹! 然后,一道动静大到夸张的闪电落到他的头上,直接被电击得全身漆黑,头发像被火烧一般,全身衣物破破烂烂。 他口中吐了两口烧焦的唾沫,一屁股坐在地上,灼痛之感让他差点哭喊出来。 他无语到了极点,原来,说错话要被闪电劈! 只见那石碑仿佛活了一般,刻字变化:快说,想食什么?我要劈你了。 吓得苏小楼捂住脑袋,因为实在太痛了,痛得他都有了阴影。 只是许久,闪电都没落下。 那石碑上露出一个坏笑的表情图案,啪的一声,一道巨大的闪电落到他不远处。 第146章 七日断情 石碑上的字开始如同暴躁性格的人一般:快说,快说,不说我劈你了。 轰隆一声,闪电又落在左侧不远处。 吓得苏小楼一颤,自己想吃什么? 他好多年没吃过东西了,辟谷丹? 当然不是,提起都反胃。 这时石碑开始加剧暴躁起来:快说,快说…… 每一个快说,都伴随着一道闪电落下。 吓得苏小楼胆寒,自己到底想吃什么鬼? 他在心底大叫。 忽然一段尘封的记忆浮了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流着口水死死盯着刚出油锅的盒子粑……一个西装革履帅到没有边际的青年,排着队,买热腾腾刚出油锅的盒子粑。 他咽了咽口水,大喊道:“盒子粑,盒子粑!” 暴躁的石碑安静下来,闪电也消失没了踪影,石碑慢慢降了下去。 苏小楼长舒一口气。 前方又升起一段高台,又升起了一块石碑, 见此,他没由来一阵恐惧。 这是要跟随本心中的实话实说,本心有时候自己都不清楚,别说错了,被降下天雷给炸死。 …… 两日之后,全身破破烂烂,目光呆滞的苏小楼无力的走到石碑下,看着石碑上刻着的五个大字:心诚曦步道。 他笑了,他仰天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尼玛,这是造的什么孽,要遭受如此非人折磨。 换了身衣物,凝结了水雾,洗了个澡,他才麻木的跨过石碑。 这一跨,仿佛横跨虚空,意识被一分为三。 青城山道观前,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印天道观,在一群保镖簇拥下,上了一辆豪车…… 木南镇城隍庙水潭旁,梨树下,徐挽歌从身后抱住了他,在梨花飞落下,他心中的恨早已烟消云散。微笑转过身,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然后紧紧搂住了她…… 无道宗,他正大光明拜入鹤翊君门下,成为无道宗师叔辈人物,地位崇高,修炼功法、资源取之不竭…… 许多年后: 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却孤独终老,不堪忍受病痛折磨和孤独,从医院窗户一跃而下,结束这起伏的一生。 外敌入侵,自己的三个儿子战死沙场,大哥隐退后被陷害,深陷牢狱。只得以高龄身残之躯,领军出征,以身为饵,大破敌军同时,自己也身陷包围,与徐挽歌相拥中,双双死在乱箭之下。 外海某处,他修炼大成,如今只要过了这三道天劫,他就可以一跃成为最年轻的大修士,成为无道宗圣子,下一代掌门继任者。不过,最终他没能抗过天劫,在天劫中陨落,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 三识归一,他此刻站在石碑前,看着石碑上刻着的:七日幻情宫。 他苦笑不已,他选的是三条路外之路,这也是他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是个悖论,若是他沉溺在其中一条路中难以自拔,七天后此刻,他便会在这幻情宫内魂飞魄散。 但是,他曾为自己的选择,做出辩解,这辩解已经成为一种执念,变成支撑自己走下去的信念。 所以,七日能终,这是一道必过之关。 但是那记忆尤深的经历,又会对他在修行路上产生什么影响呢? 他也不知道! 直面内心,这开始与结局,也了了他藏在心底的遗憾,某种程度上来说,过去将永远过去。 最后一块金属碎片落在他手中,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在手中形成:千机令。 踏过石碑,是一望无际的湖,天为乌黑,天边很亮,湖水发黑得像镜面一般。 湖边是黑色的沙滩,踩在上面,很柔软。 远处寸草不生的高山间,不知名的猛禽正迎风翱翔。 平静的湖中屹立着几根石柱,冰冷的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内心平静到了极点。 张开手,踩在冰冷的水中。 此刻,他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为了驱使湖水带来的寒冷,六道五行匿身术驱使下,他同化在湖水之中。 这湖水虽冰冷,但肉体还能承受得住,但寒冷却开始侵蚀神魂。 六道五行匿身术核心是将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模拟五行特性,将自身伪装成对应力量,让其不排斥,从而隐匿其中。 而这湖水,为五行之水,六道五行匿身术将肉体融入它所具备的力量中,按道理说,水之力的力量不应该侵蚀自己的神魂。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水蕴含着其它道则。 这让他开始运功抵御黑水对于神魂的攻击,也让他发现这片世界对于神识并没限制。 于是他释放神识,深入湖水之中,运用六道轮回功中的神通明视。 这黑色的湖水,交织着金木水火土属性的力量,三三两两交融组合,以某种复杂的规则在运行,又生成某种复杂的力量形态。 苏小楼觉得这黑水,像是某种还未完成的尝试,至于尝试什么,模糊间他似乎抓到了答案,但又握不住。 神通明视,受限于自身修为,只能看清黑水表面的本质,并不能剖析,更深层次的力量组合交融他看不清。 但表层力量融合而生新的特性力量,仿佛给他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水通过复杂的演化,可以成雪成冰,可以滋养万物。 若是通过某种复杂的手段,融合火或者其它五行特性,水也能跨过自身特性束缚,能吞噬本源,攻其七情六欲。 所以,这黑水的寒冷,是全方位,肉体、灵魂。 这给了苏小楼明悟,六道轮回功中有一门筑基后才能修炼的神通,六道五行融身术,身化五行之力,驱使五行之体。 自己如今法力不足,无法化身纯净的五行之力。 他也想过为何法力不足,也许是境界或者是其他,他还不能理解。 如果自己能像这黑水一般,将两两五行之力进行融合演变,是否就能挣脱法力不足的束缚,而融入五行。 说做就做,他盘膝而坐,浮于黑水之上,运转六道轮回功,剥离吸取黑水中五行之力。 但他忽略了一个大问题,五行之力互相排斥,根本不受控制,他心一狠,运转起炼化六道之力的功法,尝试炼化五行之力。 这一试,让他欣喜若狂,这五行之力比六道之力弱得太多,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就被苏小楼驯服。 抽取水、火、金,参照黑水表层的那种融合方式,顿时他立刻进入一种玄奥的状态。 仿佛化身为黑水,感觉方圆千里,有水之地,便可瞬间到达。有炎热的聚集,他甚至可以凝聚出肉身。 这种玄奥的感觉,让他明悟,当即运转六道五行融身术的法诀,化身金木水火土,在这黑水之中随意穿梭,眨眼间,便深入黑水千里。 这让苏小楼内心火热起来,这样岂不是自己可以瞬移出山海镜秘境? 虽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他还是忍不住尝试起来,脑中勾画起无道仙山前的湖水,意识好似横跨时间长河一般,他甚至能通过水之力的视角,感受到湖中之景。 当即运转法诀,魂魄、肉体似乎被转换成某种特殊的状态,进行高速穿越。 只是恍惚间,某种沉重如同锁链一般的力量,将魂魄与肉体拖出。 苏小楼一下子被从黑水之上被抛出,大脑如遭重击,口吐鲜血,一时间竟然神魂和肉体均受重伤,全身灵气被抽取一空。 如同被吸干了一般,不论神魂、肉体。 然后他砸进黑水之中,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心中大惊,却无可奈何。 黑水涌入他的口中,鼻中,窒息之感,让他痛苦到了极致,甚至开始抽搐。 但意识却无比的清醒。 心里想到,这次怕是真的要完蛋了! 第147章 黑镜之海 黑水不断涌入他的腹中,窒息已经到了极致,清醒的意识开始沉重起来。 困意也在随之增加,身体还在往黑水之下沉去,他能感受到越来越大的水压力。 忽然,窒息、压力与肚中撕裂的胀痛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困意。 他知道,不能睡,睡了可能就永远醒不了。 他尝试着汲取六道之力,但干枯的灵泉没有一丝的灵气,根本驱使不了汲取六道之力的口诀。 加上神魂的严重受损,让他对身体的控制力十不存一。 多番尝试后,他最终还是抵不过那无尽的困意,识海那一丝光束也消失在黑暗中。 忽然,一面镜子,一面巨大黑色的镜子,将他已经消散的意识收拢起来。 意识猛的一下归体,枯干的灵泉竟然散发着灵气,引导这些灵气驱动六道轮回功汲取六道之力,强行转化为灵气供自身所用。 并用转化而来的灵力驱使六道五行融身术,一下子融入五行之中,极速穿梭在黑水混杂的五行之力中。 不过几息时间,就到达了岸边。 从水中猛然窜出,贪婪的呼吸几口,趴在黑色的沙滩上,剧烈的呕吐起腹中的黑水。 最终精疲力竭的倒在沙滩上,经历那么多次生死存亡,他第一次有了劫后余生之感。 此间海边,灵气恢复了原本的浓郁,经过十几天的疗伤,他肉体和神魂损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黑水中的危机,让他的神魂似乎又强大了不少,神识延伸的距离更远,达到八十里左右的范围。 这无边无际,黑漆漆却如镜面的海,似乎还隐藏着许多秘密。 通过神识探测,往海岸东面行三十里,有一个祭台模样的小岛。 方圆百里,也只有这座小岛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所以他化作白色的遁光,很快到了那座小岛之上。 光秃秃的小岛高出水面十余丈,没有任何植物,中间有一圆形石台,石台上刻着复杂的图案。 看见石台图案中心的凹槽,苏小楼心里一动,拿出走出七日幻情殿后得到的千机令放在里面。 虽然凹槽与千机令非常契合,但却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凉风,回过头,发现远处海面上闪耀着一团白光,下一刻从黑压压的天空中落下一道刺眼的光束,碰撞在那团白光上,极为壮观。 顿时狂风大作,撞击产生的刺眼光团让他睁不开眼,只得用手挡住眼睛。 随着光芒逐渐暗淡下去,一个盒子向他飘来。 盒子落在圆形石台上,周身环绕着封印的符文。 苏小楼取下千机令,封印符文碰到它,便自动消融。 好奇之下,苏小楼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千机秘典。 苏小楼拿出来翻看起来,大多讲述禁制、阵法原理,各种机关、陷阱的制作,城池、洞府的修建,还有炼制驱使傀儡的秘术,甚至还有风水堪舆之术。 这让苏小楼眼界大开。 但他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去研究,书中有很大篇幅详细介绍了千机殿的结构和建造理论,还有部分山海殿区域的介绍。 这让苏小楼欣喜若狂,按照书中所说,此方世界为山海神殿,修建在九条灵脉汇集之处,集气运、五行、阴阳所建。 千机殿只是山海神殿很小的一部分,甚至算不得核心建筑。 这让苏小楼吸了一口冷气,这千机殿如此凶险,也不过山海神殿的普通结构,那神殿内部又是何种景象。 他果断放弃继续深入的打算,千机殿黑镜湖还有传送阵可出山海神殿,往黑镜海西两百余里处。 他有心再催动六道五行融身术,因为跨五行瞬移实在是太诱人了,只是反噬的恐怖记忆犹新,最终还是放弃。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胡乱使用。 御风而飞,不过片刻,便到了书中所说传送阵位置。 祭出千机令,注入灵力后念出复杂的口诀,三道光柱直冲云霄。 他毫不犹豫跳入传送光柱中。 眨眼间,周围的景物就换了个模样,落在了一座宫殿旁。 下一刻,他就感应到了人的存在。 心里一惊,没有贸然出去,而是往后掠去,找个隐蔽之地先看看情况。 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能入秘境大多为结丹修士,神识都非常灵敏,风吹草动的灵力变化,很难逃过他们的感观。 所以苏小楼身影都还未站稳,一道光团就在他身边炸开,一只手如同钢铁一般捏住了他的脖子。 苏小楼大惊,想挣脱却纹丝不动。 随后一根泛着光的绳子将他死死缠住,他越是挣扎,就勒得越紧。 一个黑衣女子,长相冷艳,对于他的出现既惊讶,又好奇。 苏小楼刚想说话,就被一张符箓封住了嘴巴。 他内心巨震,震惊的不是她的实力,而是这冷艳女子太像一个人。 她做事非常之谨慎小心,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炼气修士。 随后两个男子飞了过来,将苏小楼提了起来,往宫殿西北侧而去。 宫殿前是一座宽阔的道台,用黑色的玉石建造,刻画着有规律的符号。 一旁的石碑上刻着:玄墨道台。 有上百人分散在这玄墨道台各处,大致分成三帮。 苏小楼瞄了一眼。 黑衣女子走到一个正在闭眼打坐老者跟前,行礼恭敬道:“爷爷,抓到一个炼气修士!” 老者正是隐元宗老祖,隐上人。 而女子是他的孙女徐萦芑。 隐上人猛然睁开眼,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眉头微锁。 正在这时,一团黑气从大殿中飞了出来,正是隐元宗老祖之一的鬼修魔手,他也大为惊讶:“什么,山海殿中竟然有人,丫头,快带过来看看。” 隐上人随手布置了一个结界,以防另外两派有人偷听。 “是,魔手爷爷。” 徐萦芑应了一声,做了个手势,隐元宗的弟子就将苏小楼带了过来。 鬼修魔手迫不及待的解开了苏小楼嘴上的封印和身上的绳子,他可不怕眼前之人会闹出幺蛾子。 “骨龄不过十八,炼气十二层。嗯……”鬼修魔手眼中泛起异色。 “魔手爷爷,怎么了?” 徐萦芑好奇起来,鬼手爷爷虽然行事粗犷,但极少如此作态。 “丫头,你很不错,做事谨慎。若不是你用隐仙绳困住他,约束住他的灵力,用千隐符封住他的神魂,恐怕你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徐萦芑闻言,心中震惊,对方不过一个炼气修士。 隐上人这时起身,抚须满意点点头道:“不错,这小子虽然只是炼气修为,但是神魂却强大异常,堪比结丹中期。你看不出来,也属正常。不过,当真邪异” 此语一出,周围几个隐元宗核心弟子都面露震惊,炼气期的修为,却拥有结丹期的神魂,已经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隐上人与师弟对视一眼,均是同样的意思,此种异类,留不得,假以时日,必定为心腹大患。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小楼感受到那老者的杀心,心下大急,大脑飞速运转。 这群人明显是为了探索山海殿,部分人身上还残留着伤口,显然为了进入这里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鬼修魔手桀桀渗人的笑了两声后,正欲取了苏小楼性命,吞噬其魂魄进行搜魂。 生死攸关间,苏小楼举起那枚千机令。 第148章 雨剑禁制 鬼修魔手和隐上人看着令牌,颇感意外,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 “说一个本座不杀你的理由!”隐上人笑着和蔼可亲对苏小楼道。 “前辈可在找千机殿入口?” “怎么,小兄弟知道在哪。”却是鬼修魔手阴冷冷的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前辈若能留小子一命,自当带路。” 这时,一道遁光朝苏小楼飞来,他只感觉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包裹,极速朝后仰去。 隐上人和鬼修魔手二人正欲阻拦,一支巨大的禅杖从高空落下,随之出现一个花白胡须身材高大的老和尚,一声‘阿弥陀佛’后,对着二人道:“两位道友有话好说!” “你……”鬼修魔手有些气急败坏。 抢过苏小楼的青衣老者陆藏锋打量了一番苏小楼,也同样面露诧异之色,此小辈神魂为何如此之强,当真罕见。 “隐兄,你这么做可不地道。”陆藏峰皮笑肉不笑道。 隐上人也不恼,依旧微笑回道:“藏锋兄莫要误会,本座孙女捉住这炼气修士,正在审问,何误会之有?” 金光大和尚接过话:“这山海殿千百年无人可入,如此蹊跷之事,怎生就被贵孙女遇到,我等徒子徒孙可也不少。隐兄若知道什么,可要如实说来才行。” 说完他的禅杖轻轻敲击了一下地上,撞击出沉闷之声。 “大和尚说的在理。”陆藏峰说着戒备的看着鬼修魔手。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山海殿之行,本就凶险异常。 当年三家祖师各自得到山海殿一部分情报,经过多年的商讨,才有今日山海殿之行。 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握山海殿多少情况,所以相互戒备之心非常重。 隐上人也没了微笑,面露凝重。 三方的弟子也突然间,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对峙。 隐上人心知现在可不能起内哄,当即抚须大笑道:“金光道友、藏锋道友,本座句句属实,青天可鉴,万不能生了误会。若是两位道友不信,可对这小子搜魂一番,自然知晓。” 金光和尚和陆藏峰对视一眼,均觉得此法可行,若真打起来,都落不得好。 但一旁的苏小楼就心里大急,要是被搜魂,自己神魂会溃散,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与死没有任何区别。 “几位前辈,小子有话说。若是众位前辈想安全通过千机殿,没有小子可不行!”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骷髅将他吸了进去,砰的一声骷髅又炸开,他落到了几人对峙的中间。 鬼修魔手沉声对苏小楼道:“你说说,没有你为何不行?你眼前的这几位都是通天纬地之辈,若是有半点虚假,定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隐上人看了看金光老和尚和陆藏峰,见两人没有反对意见,所以并没有阻止师弟之举。 “小子不敢,不敢!”苏小楼惶恐道,也不敢再多废话,立即继续说道:“千机殿有五道关卡,分别为颠倒迷宫、水火不融巷、虚无乱流海、心诚羲步道、七日幻情宫,均凶险异常,晚辈也是花费许久才找到其中门道,愿竭力助各位通过,只求得一命。” “小子,我等对你搜魂一番,自然能知晓。”陆藏峰阴阴一笑道。 “各位前辈自然可以对我搜魂。可这块千机令已认我为主,若无我驱动这块令牌,各位哪怕是通过了五道关卡,也无法穿过黑镜海!” 说完,苏小楼心中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他在赌,赌这些人对于山海神殿有一定了解。 果然,黑镜海一词,让四人都微微色变。 千机殿五道关卡他们确实不知道,但是黑镜海却是在他们掌握的信息中,也是此次之行最不确定的因素。 四人目光对视,交换了意见后,隐上人突然抬手一指,一道光芒涌入苏小楼体内。 然后他哈哈大笑,瞬移至苏小楼身边,拍了拍苏小楼的肩膀,道:“小兄弟莫要多心,这山海殿中凶险,我等也不得不小心行事。若是你能帮助我等通过黑镜海,自然少不了你的天大机缘!” 青衣陆藏峰微微一笑,也到了苏小楼身旁,附和道:“隐兄之言在理,若是如此,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小楼心里暗骂,这群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怕是自己带领你们穿过黑镜海,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杀掉自己。 不过嘴上却恭敬道:“小子惶恐,能为各位前辈领路,是小子的荣幸,哪里敢受禄!” 金光大和尚也瞬移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欸,此言差矣。出家人不打诳语,若能助我等过那黑镜海,自然是当得起。你修为低微,这秘境凶险,老衲就先赠于你一件护身法宝菩提珠。待事毕,老衲在赠于你一桩机缘!” 说完,老和尚将一串菩提珠塞到他手里,不等他拒绝,老和尚已瞬移到原来休息之地。 苏小楼感受到菩提珠庞大的力量变化,心知非凡物。 再看看老和尚的背影,总觉得他另有深意。 “金光道友大气。这是我玉衡岛玉衡炉内炼制的玉衡丹,有血肉再生之功效,可反哺神魂,到极为适合你小子。” 陆藏峰说着将一瓶丹药塞到苏小楼手中,哈哈一笑离去。 只留下隐上人和鬼修魔手在一旁面面相觑。 “你这小鬼,倒是气运不俗。若是本座不给你点东西,倒显得小家子气。这件鲸胄寒甲是当年本座在东极之海猎杀一头海中大妖,取其鳞甲,炼化而成,可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莫要辜负我等好意!” 隐上人说完,再次拍了拍苏小楼的肩膀,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打坐。 此举让一旁那冷艳女子徐萦芑都露出了一丝妒忌之色,恐怕这鲸胄寒甲不是凡物。 连一向语气阴冷的鬼修魔手都和颜悦色道:“此地凶险,你莫要乱跑,就跟在萦芑丫头身边。” 说完,朝徐萦芑使了个眼色。 苏小楼乖乖跟着那冷艳女人走了出去。 据千机秘典中记载,玄墨道台离千机殿入口隔着山海幽离火,每隔十日,在阴气最重的丑时,幽离火会短暂熄灭,此时为穿过幽离火最佳时机。 看来这帮人是知晓此间秘密。 但是从自己说的千机殿五道关卡,这群人却有些不以为然,恐怕他们对这山海殿并不是了如指掌。 应该是以为自己一个炼气修士都能闯过,自然不足为惧。 若不是自己对于六道御风术和六道五行匿身术修炼多年,加上一点好运气,才堪堪捡得一命。 这帮人要在里面吃大亏。 见苏小楼到处瞎打量,盘膝坐在宫殿楼檐下的徐萦芑警告道:“你被我爷爷施以雨剑禁制,不要耍花样,不然你的下场会很凄惨。” “雨剑禁制?”苏小楼一怔,忽然想起刚才没入体内的那道光束。 徐萦芑像看怪物一般打量着他:“不会连我隐元宗的雨剑剑诀都不知晓?” 看他穿着,像是大陆北面修士,不应该没听过雨剑之名。 苏小楼诚实的摇摇头,他确实没听过。 “灵力运转至神封穴。” 苏小楼照做,忽然心口剧烈疼痛,恍惚间他身处在雨中,恐怖的剑意充斥着整个空间,只要他稍有异动,那剑意就会将自己碾压成碎片。 赶紧收了灵力,异象才消失,喘息了几口气之后,靠在宫殿的石柱上。 心中无奈,被千机殿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落入这帮人手里。 命掌握在别人手里滋味并不好受,若是能活的下来,必须拼了命都要筑基。 对于力量的渴望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第149章 似曾相识 “你很像一个人!”苏小楼轻叹,很复杂的说道。 徐萦芑闻言,冷笑了一下,“我不是刚出宗门的小女孩!” 见她误会,苏小楼心里苦笑不已,确实是如此老套的搭讪。 于是他也就没在说话。 看着黑夜的夜空,把玩着老和尚送给他的菩提珠,虽然知道这珠子是好东西,但该怎么用呢? 一旁隐元宗几名弟子见此,露出贪婪的目光。 苏小楼顺势就将菩提珠伸手递了过去,“想要啊,送给你?” 几个弟子见此,尴尬之余,像躲瘟疫一样逃到一边。 徐萦芑冷冷的扫了那几人一眼,几人被吓得不敢抬头。 同时她也警告的看了一眼苏小楼后,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大殿前。 苏小楼干脆将鲸胄寒甲大摇大摆的换在身上,此举更是惹来一众隐元宗弟子投来嫉妒的目光。 这贴身软甲刚穿上,就觉得通体寒意,软甲化作道道光芒,融入皮肤之中,顿时苏小楼觉得自己的皮肤有种牢不可摧的感觉,心里直呼好东西。 可惜那半边骷髅脸的老头太抠门,啥都没送,青衣老者送的玉衡丹也不是凡物,对于神魂功法的修炼极为有效,而且出手不俗,一送就是百粒。 自己修炼的束梦术多年未得到突破,也有此方面的原因,没有合适的辅助灵药。 有这百粒玉衡丹,是不是可以修炼更加高深的元神出窍秘术? 玄墨道台另外一侧,金光和尚正在莲花池台边闭目养神,一个长相堂正、浩然正气的年轻和尚走到他身边。 “师祖,您叫我?” 金光和尚睁开眼,眼中全是对这后辈的喜爱之色。 “嗯,降虎,你进寺中多少年了?” “回师祖,一百三十四年!” 金光和尚点点头,站了起来,手中多了一串佛珠,递给降虎。 降虎疑惑道:“师祖,这……” “收好罢,这是师祖昔年在外海取得的三十六粒菩提珠中的十八粒,经过数百年的佛法炼化,也能称得上一件不错的法宝。” “降虎谢师祖赐宝!” “勿需多礼,百年风云,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哎,数百年浮华,过眼云烟。” “师祖,您为西极之柱,何故有此感叹?” 金光和尚抚须笑道:“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佛说,渡我极乐。好了,叫上你的师兄弟,准备出发。” 只见玄墨道台上散发着冷气。 三帮人合在一处。 苏小楼在睡梦中被徐萦芑喊了起来,跟在她身旁,与一众隐元宗之人走进玄墨道台的传送阵中。 转眼之间,就身处在一座笔直石桥上。 石桥下是血红色的火焰,似乎在被什么压制着。 已经有数十人走在前方。 苏小楼正左右观看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拉着瞬移到几个老家伙旁边。 “前方就是千机殿入口,就看小兄弟的了。”隐上人对着他笑道。 一旁的陆藏锋、金光和尚均是颇为期待看向他,虽面色平和,但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打不开前方千机殿的通道,他们会毫不犹豫收走送自己的宝贝,然后顺手将自己抽筋剥皮。 苏小楼不敢有所保留,走上前,祭出千机令,默念千机秘典中的口诀。 千机令发出一束血红的光芒直接击穿前方火红色的迷雾。 露出他熟悉的白色世界,千机殿的大门。 雄伟壮观的千机殿广场,让许多人感到震撼。 见打开了大门,陆藏锋哈哈大笑道:“魔手道友,你输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鬼修魔手冷哼了一声,将一块黑漆漆的木头丢给陆藏锋。 然后又冷冷看了一眼苏小楼,苏小楼顿觉得如同毒蛇盯住自己一般,后背发凉。 只得悻悻跟着三个老头往千机殿大门而去。 几人似乎对千机殿内的关卡不以为意。 尝过苦头的苏小楼偷偷站到城门一边,不过还没挪动多少距离,一支长剑插进他前方城墙中,剑身发出骇人的剑鸣。 苏小楼吓得不敢动弹。 徐萦芑那张冷艳的脸又出现在视线里,这一次她没有说话,不过警告的意味却很重。 苏小楼只得道:“我们还是离大门远一点,这样能少吃点苦头。现在可不是进入颠倒迷宫的最好时机。” 徐萦芑闻言眉头微皱,“走前面。” 她的做法让苏小楼大感意外,不过他还是快速闪到大门右侧一里距离的石柱后面。 徐萦芑就像鬼魅一般跟在他身侧。 苏小楼默念时间,待后面白雾开始汹涌起来,应该就是现在了。 白雾中发出的嘶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怒吼中夹杂着急促的奔跑声,不等众人反应,一群豹子、狮子、野牛从迷雾中冲了出来。 速度太快,许多人反应不及,均被猛兽法相群撞击入千机殿大门,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徐萦芑不知为何,只是在石柱旁冷眼旁观,同门的师兄弟、师姐师妹的遭遇,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一丝担忧与同情,这让苏小楼感到很奇怪。 “什么时候合适进去?” 苏小楼奇怪道:“你相信我?” “爷爷说,叫我跟着你穿过千机殿,只要你不逃。不过你也没法逃,离开爷爷感应范围,雨剑禁制就会自动触发!” 这倒是在苏小楼预料之中,所以他也没什么惊讶的。 “等他们先进,三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 徐萦芑闻言,并没有说什么,一袭白衣融在了身后的石柱中。 苏小楼恍惚间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徐萦芑长相冷艳,体态修长,有修仙者那股超凡脱俗的气息,也有着一丝烟火之气。 很能误导人,苏小楼心中长叹。 等到后方的白雾渐渐缩了回去,苏小楼这才从石柱方向走了出来,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说道:“你跟紧我,这里面很诡异!” 语气仿佛是对一个很熟悉之人而言。 徐萦芑心中感到些莫名其妙,但看他模样又不似作假。 千机秘典中记载了颠倒迷宫内的通行方法,后方迷雾缩回之际,可直接到达石桥联通的云海,云海里有一个传送阵。 云海中的方石柱有特定的运行规则,按照这些规则他带着徐萦芑穿梭在里面,很快就安全抵达了云海石柱的底部。 还可见云海石柱间的残肢断臂,不少人死在这里,也有隐元宗弟子。 不过看徐萦芑模样,似乎依旧是漠不关心的,这让苏小楼心中疑惑更盛。 他也暗自庆幸,这些筑基巅峰、结丹修士都身死在这里,若不是自己找到破解这云海石柱的方法,恐怕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很快二人就穿过传送阵,到达了石碑处。 后方的随心所欲梯中,还有几人被困在里面,被石梯内置的各种阵法攻击。 这些人在自己跟自己的内心斗罢了,若是心思单纯一点、坚定一点,又如何困得住自己。 困着自己是自己的内心,身死在这石梯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水火不容巷的通行方法其实是最简单,苏小楼完全仰仗着自己六道轮回功的特殊性通过。 于是他很认真对徐萦芑说道:“这水火不仅会破坏肉身,还会侵蚀灵魂。切记,内心无水火,它便不能伤你分毫!” 说着,苏小楼便背负着手,潇洒的闭眼从水火交界之间就这样走了进去。 徐萦芑心知这水火的厉害,想阻拦他,但按下了这心思,只是心紧张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他在水火交融间毫发无损,徐萦芑眼中生出诧异之色,他真的只是一个炼气修士吗? 至少从背影看,不像。 她内心在纠结,怕后方的颠倒迷宫只是他释放的烟雾弹,把自己坑死在这水火中。 不过犹豫了很久,很快就没有苏小楼身影后,她咬了咬牙,闭上眼,运转一门隐元宗的秘法,踏了进去。 如她所说,保持内心空明。 她在赌,赌对于她本来是不可接受的,直觉影响了她,她也没有选择。 所幸最坏并没有发生。 第150章 传功破海 徐萦芑睁开眼的时候,就见苏小楼靠在石碑上,微笑的看着她。 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之感。 “下一关是五行属性的乱流和心诚步道,从传送阵可以穿过。但是最后一关。七日幻情宫是必过关卡,考验修士的心性,若是七日之后,不能恢复心智,便会肉身消散,魂魄永远困在幻境之中。” 听到苏小楼如此说,徐萦芑面露凝重,她反问道:“你又是如何通关?” “无他尔,唯心!” 徐萦芑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只听得苏小楼继续道:“这关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靠你自己,相由心生,魔由心讳。我有一功法,可净心镇魔,不过你必须对天道起誓,不得外传!” 徐萦芑不屑道:“我隐元宗为西极上部宗门,什么功法没有!” 说到底,她从心底瞧不上苏小楼炼气修为,若不是有这山海殿的神秘加持,他连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苏小楼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你若死在里面,恐怕你爷爷会将我碎尸万段!” 然后苏小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徐萦芑被他这么看着,心里有了一丝不自然,慑于秘境凶险,最终只得妥协,单手对天道:“我徐萦芑以道心起誓,绝不外传!” “徐萦芑,好名字!” “你……”她一时恼怒。 苏小楼笑了笑,一个闪身到了她面前道:“别反抗!” 却是抬手一指在徐萦芑额头。 徐萦芑只觉大脑中涌入了一部数万字的卷轴,上面还有各种详细的注解。 一个炼气期的修士,竟然会传功,说出去谁会信,徐萦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苏小楼激活阵法后,两人出现在七日幻情宫入口。 “入幻情宫后,你的意识会被一分为三,进入三个支线幻境,人之欲都会被无限放大,唯有遵从本心,可破困局。祝你好运!” “你不入幻境?” “要入。” “为何你不惧?” “经历过,麻木了,就变成了旁观者。” “你那功法,可真有用?” “你可试一试,毕竟我的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 徐萦芑内心在纠结,最终还是选择盘膝而坐,运转伽罗轮回净心决,第一部分净心。 她悟性很高,听着遥远虚空传来的经文吟诵声和漫天的净心符文,苏小楼颇为感慨。 她比自己要强上许多,只不过初次尝试,就有自己三十年修炼水平,即便是里面有自己详细的注解,也是惊为天人。 他摇摇头,化作一道遁光穿过七日幻情宫,出现在黑镜海黑色的沙滩上。 隐上人、陆藏锋、鬼修魔手、金光大和尚,还有那长相正气的小和尚降虎,出现在苏小楼视线中。 这几人倒是了得,如此快速穿过五道关卡。 他赶紧走了过去,恭敬行礼道:“见过几位前辈!” 隐上人抚须点点头,指着黑镜海道:“不错,不错,这黑镜海就看你小子了。” 苏小楼其实有些不解,为何他们如此惧怕黑镜海。 “阿弥陀佛,小施主助我等通过黑镜海,老衲还有重谢!” “大师言重,自当全力而为!”苏小楼赶紧婉拒道。 这些老奸巨猾的老东西他可不敢信。 “小子,你要如何助我等通过这黑镜海?”鬼修魔手这一问,将另外三个老家伙的目光都吸引在苏小楼身上。 苏小楼丝毫不慌,单指在空中,一道五六丈长的光幕在空中亮起,整个千机殿的平面图赫然浮现,里面还有数十个光点在移动,有些光点明亮,有些光点开始黯淡。 “黑镜海的传送阵与千机殿的运行机制是相扣的。” “如此说,必须等千机殿内的人全部出来……或者全部死掉了之后,才能开启黑镜海的传送阵。” 说话的是一直不语的陆藏锋。 “前辈英明!” 陆藏锋嘴角露出残忍的冷笑。 唯有金光大和尚露生出不忍之色,暗自阿弥陀佛一声。 苏小楼心里吸了一口冷气,这几个老者,是要自己的门人都死在里面吗? 其中必有隐情,这也让他心生畏惧。 “本座孙女可是入了那七日幻情宫?”隐上人面色平静道。 不过苏小楼听出其语气中的不满,大约是责怪他为何不将她一起带出来。 苏小楼心里一凛,赶紧行礼道:“前辈,这七日幻情宫并无捷径,唯有以身试法,才能通过千机殿的禁制。不过前辈勿需担心,我传一秘法与令孙女,她必然能安然闯过七日幻情宫!” 隐上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并没有再多言。 随着光幕上的光点越来越少,时间也来到了六天之后。 七日幻情宫内那颗光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苏小楼的心。 这几日他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生怕徐萦芑身死在这幻情宫内,恐怕自己也要难逃一死。 那老头极为在乎自己的孙女。 那光点虽然有时亮时黯,但好歹没有熄灭,这也让苏小楼稍稍心安。 还有一天,真是让他备受煎熬,度日如年。 看着隐上人一直看着光幕,他就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直到第七日拂晓,一身束身白衣的徐萦芑出现在众人眼前,苏小楼才长舒一口气。 多日以来的神经高度紧绷,松了下来,让他一下子坐了下去,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徐萦芑向他行了一礼:“爷爷!” 隐上人看似平静的脸上也多出了一丝欣慰之色,颔首应是。 随即随手一挥,数道剑气涌入千机殿。 顿时千机殿内的光点纷纷熄灭。 苏小楼被惊得目瞪口呆,冷汗直冒。 这群人竟然自家人都杀,难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在看看另外几个老头,除了大和尚金光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转动着佛珠之外,都是一脸冷漠。 毫无在意之态。 “哈,既然令孙安全出来了,几位道友,事不宜迟,尽早出发,以生变故!”陆藏锋站起身说笑道。 金光和尚这时也站起身,对着苏小楼微笑道:“小施主,请开启传送阵吧!” 徐萦芑复杂的看了看苏小楼,传音道:“谢谢!” 苏小楼扭过头,对她笑了一下,祭出千机令,一道巨大的阵光直冲云霄。 几个老头似乎对黑镜海非常的忌惮,都不肯踏出第一步。 见此,苏小楼心里微叹,这群人都是成精的老狐狸,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随即他首当其冲,转身踏入传送阵中,眨眼间,眼前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 微微刺眼的昏黄的阳光,苏小楼伸出手遮挡。 第151章 沨邺遗迹 漫天的枫叶飘舞,风轻拂过,衣角被吹起,微凉之感,内心没由来一阵平静。 身处在一条青色地砖铺砌的道路上,两边是郁郁葱葱的草地,稀疏分布着几株灌木,前方是一道残缺的城墙,不过五六丈高。 昏黄的阳光变成血色,刷在周围,寂静中带着些诡异。 城墙上刻着三个字,残破到已经难以辨别。 为何到了山海神殿核心地带,反而如此衰败。 不过随着几人走了出来,首当其冲是陆藏锋,他神色激动,双手微举,看着前方的城门楼,微微颤抖。 苏小楼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失态的激动。 在看隐上人和金光大和尚,无不如此。 只有那半骷髅脸的老者化作一道流光落在城墙上观察了好一会。 “大哥,确定无误!” 鬼修魔手飞回之后,虽然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苏小楼还是能感受他语气中的兴奋。 隐上人点点头,朝着另外两个老者道:“既然如此,就如商议的办。先到沨邺城取那两样东西!” 金光和尚与陆藏锋对视一眼,点点头,随即几人又偷偷在一旁商议着什么,用秘法隔绝,一旁的徐萦芑、降虎和尚、苏小楼三人并听不清。 四个老者说着还不时看向苏小楼。 苏小楼虽然面色平静,但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同时六道轮回功也在疯狂的运转,若是这群老头觉得他失去利用的价值,他就要发动六道五行融身功遁逃。 至于体内的雨剑禁制,现在是顾不得了。 不过最坏情况没有出现。 金光大和尚向三人走了过来,和颜悦色道:“你三人修为低微,此中凶险,就不必跟来。在此地等待,切记,勿要离开这城墙范围,切记,切记!” 三人均是行礼应是。 老和尚并没有给徒孙降虎和尚交代什么,反而对着苏小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可观你手相?” 苏小楼一愣,“当然可!” 把手伸了出去。 老和尚端详了片刻,慈厚笑了笑,手中的佛珠转得更快了些。 “看小施主来与我玄金寺颇有缘分!” 说完,拍了拍苏小楼肩膀,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此处。 看着四个老者化作遁光消失在城墙内方向,苏小楼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金光和尚话中有话。 他看了看一旁面露些隐忧的降虎和尚,若有所思。 和尚脖子上的佛珠,可真大。 如此三人只得原地休息等待。 徐萦芑不知为何,看他目光中总是多了许多难以言喻感,但只要遇到苏小楼目光,就脸微红躲过去。 苏小楼摇摇头,大概是自己错觉吧。 他取出了躺椅、茶桌茶具,悠哉的泡起了茶。 灵茶的清香让一旁的降虎颇为意动。 “施主,可否施杯茶喝?” 苏小楼扭过头,这和尚倒不客气。 随手一挥,在茶桌一侧放置了一根凳子,并且桌上也多了一个茶杯。 “和尚请便!” 降虎倒也不矫情,自然的坐在椅子上,自顾倒茶,然后轻抿一口,由衷而赞道:“好茶!” “苏小楼!” 降虎和尚一愣,随即也举起茶杯道:“玄金寺降虎和尚!” 两人就此也算是认识了。 “和尚!” “我有名字!” 苏小楼失笑道:“降虎,你们来这山海殿所为何?” “我知道,但不能给你说。” 这和尚倒也实诚。 苏小楼又扭过头问徐萦芑:“你知道吗?” 徐萦芑闻言顿时觉得无语至极,和尚不给你说,难道我会给你说吗? 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没好气鄙视道:“不知道!” “你家师祖为何赠我这串菩提珠?”苏小楼将珠子拿出来,问降虎。 本以为降虎不会回答,谁知他也掏出一串一模一样的珠子,脸上生出伤感之色:“此珠为师祖本命佛珠,一共三十二颗。只有师祖快要圆寂时,才会将它赠于别人!” “老和尚要死了?”苏小楼惊讶道。 降虎没有生气,反而是叹息道:“应该很快了吧!” 这和尚,当真……当真实诚! 苏小楼又扭过头,对着徐萦芑道:“你爷爷也赠了我宝甲,难道他也要死了?” 不过刚说出来,苏小楼就后悔了。 因为徐萦芑脸上的怒气值,肉眼可见在飙升。 下一刻,苏小楼的惨叫声就响彻遍野。 在降虎和尚一声同情的阿弥陀佛中,苏小楼再次被徐萦芑一拳砸进了城墙中。 自己这炼气期如何是徐萦芑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不断求饶。 最后似乎是这女人良心发现,冷哼一声,停了手,转眼就没了踪影。 伤痕累累的苏小楼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躺在躺椅上,唉声叹气。 “苏兄真是一个妙人!” “是吗?你们出家人也称兄道弟吗?嘶……”苏小楼嘴角扯着疼。 降虎认真点点头,然后道:“我是出家人,但也修仙。” “不是成佛吗?” 这和尚想法可真有意思,苏小楼这样想着。 “佛与仙,有何区别!” “呵呵,你比我看得透彻。” “不如苏兄!” “是恭维吗?” “和尚从不恭维人。” …… 不知去哪逛了一圈回来的徐萦芑见到苏小楼还是满身的伤痕,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对他下如此重手,不过谁叫他说话如此不礼貌。 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边,递给他一瓶丹药。 苏小楼吓了一跳,下意识警惕说:“干什么?” 徐萦芑没好气道:“治伤!” 说完丢在他怀中,到道路另外一侧的古树下,闭目打坐起来。 “不过几日,感觉徐施主对于苏兄有些不一样!” 苏小楼奇怪看了降虎一眼,倒出丹药吃了下去:“你一个和尚还懂这些?” “苏兄未免小瞧和尚了!” “啧啧,若是能活着出去,某家定要到玄金寺看看。到底是什么寺庙,教出你这么个离经叛道,不正经的和尚。” “嘿嘿,苏兄怕是要失望了。” “此话怎讲?” “我一向很正经!” …… 此时,在一座残破白雪覆盖的山顶遗迹之上,寒风呼啸。 山下,断壁残岩连绵百里,古图中的沨邺城尽收眼底。 山顶遗迹上六块百丈高的巨大方形石柱上,延伸出六根同样巨大的铁链,铁链上环绕着泛着荧光的符文。 铁链扣在中心的石台上,系着一个金属的龙头兽耳。 隐上人、金光和尚等四人落在了遗迹石柱外围的平台上。 看着腐朽破败的遗迹,陆藏锋向中丢出了三道光芒,幻化为三只快如闪电的白貂。 白貂分三个方向往中心的石台飞奔而去,似乎触动了某种机制。 飞身而起的三只白貂被某种丝线切割成碎片。 “好厉害的禁制!”陆藏锋眉头紧皱。 金光和尚也赞同点点头,看来今日取镜要付出点代价。 不过两百年的准备,倒也在预料之中。 鬼修魔手此时对着师兄隐上人传音道:“师兄,为何不杀了那小子?若是将此事传出去,恐有损宗门声誉,宗门内有人恐怕也会拿此大做文章!” 这小子当然是指苏小楼。 “此人炼气修士,出现在这山海殿中,不可畏不诡异。进入山海殿前,我与金光和尚、陆老鬼往玄机谷,重金求得三卦,有人会先我们一步入山海殿,卦象求同存异。这小子确实也助我等通过了最棘手的黑镜海。不然以陆老鬼的性格,早出手灭了此子。” “留萦芑那丫头看着他会不会出事?” “无需担心,我自有安排。当务之急是取得仙镜首面。” 鬼修魔手微微点点头。 隐上人踏出一步,向金光和尚道:“事不宜迟,这第一层禁制就有劳金光道友了。” “使得!” 金光和尚应了一声后,落到那铁链之上,扔出身披的袈裟,双手掐出佛法印诀,袈裟化为数以万计的符文。 随着他吟唱出晦涩的经文,那些符文开始有规律的组成一道道阵圈,顿时光芒大盛。 与遗迹的禁制发生碰撞,发出诡异的弦击声。 一旁旁观的陆藏锋感叹道:“老秃驴的大日侞徕经又精进了不少!” 鬼修魔手却冷笑:“牺牲寿元,去炼这大日侞徕经,不过是贪图那颗弥陀之眼。四大皆空,就是个笑话!” “老鬼,可不是谁都能像你这般,去修鬼道,人不人鬼不鬼!” “鬼道又如何,他日修道有成,也能位列仙班!” 陆藏锋不屑笑了笑了,鬼道,那是走投无路之人才去走的路。 第152章 天火禁制 苏小楼、降虎三人在城墙处一连等了六七日,也不见隐上人几人的踪迹,已经超过约定的五天时间。 所以降虎和徐萦芑脸上均有忧色。 苏小楼被徐萦芑看得紧,加上体内雨剑禁制,也没心思找法子逃开。 终归是自身实力低微,那剑雨禁制,尝试多次,无半点办法。 坐以待毙也不是个事,这四个老头定是去取什么宝贝,若是顺利取回来,出黑镜海之时,恐怕就是自己死期。 毕竟这三宗将这么多同门弟子坑杀在这山海殿中。 唯一的希望,就在徐萦芑身上。 “萦芑!” 听到苏小楼这么叫她,徐萦芑虽然眉头微皱,面露不悦,但还是压住没有发作,没好气道:“什么?” “我教你本门不传之功法,你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苏小楼笑着问道。 “我求你传我的?” 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苏小楼气愤说:“不是,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 “恐怕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我……都一样,都一样。” 苏小楼心虚回答道,心想这女人油盐不进呀。 徐萦芑见苏小楼泄气的模样,想到他还是个炼气修士,终究是有些心软。 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笔记递给他:“这是昔年我筑基、结丹的修炼心得,当功法之益!” 苏小楼兴趣缺缺,不过还是接了过来,扔进了小蓝瓶中。 此举惹怒了徐萦芑,她怒道:“修士的修炼心得是何等的珍贵,你也太不识好歹!” 说完,气呼呼的走开了。 苏小楼莫名其妙,又不是没收,不知生个啥气,不解的问和尚:“很珍贵?” 降虎像看一个傻子一般看着他:“阿弥陀佛,修士的修炼心得涉及修士的修炼体系、根基,一般非父母子女或者道侣,不会轻易相赠!” 苏小楼愕然,赶紧将那书册拿了出来,扔给降虎。 “你干什么?”降虎奇怪问道。 “你拿去还给她!” 降虎又塞还给他:“自己拿去。” 苏小楼感觉这书册烫手,又塞给降虎:“不能我拿还她。” “为什么?” “我怕她打我!” “我不怕吗?” “你打不过她?” “当然打得过。”降虎自信道。 “那你怕什么?” 降虎又将书册强行塞还给苏小楼,一脸心有余悸道:“她爹妈不好惹!” 说完化作一道遁光,不知跑哪里去了。 苏小楼朝降虎消失方向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势,暗骂胆小鬼! 想了许久,那女人下手没轻没重,这心得……嗯,还是暂时不还了。 到了第十日,依旧还是没有那四个老头的身影,降虎和徐萦芑有些着急了,商量着是不是出去探探消息。 苏小楼挖空心思想从徐萦芑那套出剑雨禁制解开方法,只得到一个让他绝望的事实,雨剑剑诀要元婴修为才能修炼,其中的雨剑之力更是需要更加高深的修为。 所以体内这雨剑禁制还非那隐上人亲手解。 所以苏小楼对于两人商议之事兴趣缺缺,将躺椅放在城墙上晒太阳。 如同秋日那般,树叶飞落,满世界的火红枫叶,如此美景,倒也怡然自乐。 徐萦芑看着他就来气,忍住将他逮住揍一顿的冲动,沉声道:“和尚,北面情况如何?” 降虎摇摇头,也颇为无奈:“徐施主,北面十六里处有一道极其厉害的禁制,以我的实力,无法穿越!” “看来我们被困在一片禁制区域内,爷爷他们又是如何穿过这些禁制的呢?” “这和尚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问问苏兄,毕竟他对这里面比我二人熟悉。” 降虎来了一招祸水东引。 他虽然也担心自家师祖,但他远比徐萦芑沉得住气,只是这几日被徐萦芑逼得没办法,只得到处去探索。 谁叫她爹妈太骇人,若是得罪她,以后在西极怕是睡觉都不能安稳,毕竟徐萦芑在西极的小公主之名不是吹出来的。 徐萦芑看向城墙上的苏小楼。 顿时他感觉寒风袭来,打了个寒颤。 瞧她那架势,苏小楼只得乖乖走了过去。 “你想法穿过这片区域的禁制!”她直接下了命令。 苏小楼举起手投降道:“我的萦芑小姐,我说了多少遍,要出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出去。这里面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一个炼气小蝼蚁,那禁制一个波动就能要我小命,我能有什么办法!” “和尚,你说是不是?”苏小楼看着降虎。 “阿弥陀佛,和尚不知!” 如此不肯相帮的态度让苏小楼心里一阵火大。 “我不管,明日午时你想不出办法,我就亲手杀了你!” 苏小楼瞧她那口气,不像开玩笑。 “这……这……”苏小楼无力张了张嘴,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主。 此时她已经化作一道遁光又不知去什么地方。 他和降虎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同时叹了一口气。 “苏兄,你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要杀你!” “没事,她要杀我,我也会拉你陪葬!” “阿弥陀佛,和尚虽然心善,但陪葬之事还是做不到。” “这个很简单,小爷略施计谋,就可让你死在我前面。” 降虎和尚却不以为意。 苏小楼见此,嘿嘿阴笑了两声:“不信?” “不信!” “西面的天火禁制,与你修炼的纯阳功法虽属性相同,却是乾坤之极的相悖。明日我就跟萦芑说,需要你吸收禁制天火与你的纯阳法力融合成三阳之气才能通过禁制!” 降虎依旧不为所动:“苏兄,你只是一个炼气修士,自然不知天火蕴含极阴成阳之力,与纯阳之力相遇,就会产生排斥,根本不存在什么三阳之气,更不存在通过禁制之说。” “你自然不行,嘿嘿,某家会一道阵法,名曰释艮阵,可积聚天地之间最纯净的阴气!”说完,苏小楼从小蓝瓶中拿出一个瓶子,递给降虎和尚。 降虎和尚顿时脸色大变,立刻换了副表情,全然没了刚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苏兄,好商量,好商量。就是打开了天火禁制,里面何其之凶险,还不如待在这里安全!” “那明日她要杀我,你就拦住她。” “我不敢诶!” “那你敢去破禁制?” 降虎一脸苦色,哀怨的看着苏小楼道:“苏兄,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被哪个老鬼夺了舍。” “嘿嘿,夺舍,被夺过!” 降虎闻言,眼睛忽然一亮,将刚才之事抛之脑后,急忙问道:“苏兄,可否详细说来?” 苏小楼奇怪看了他一眼,道:“焉知我不是夺舍而来?” “不会,我金光寺有一门神通,名为魔佛之眼,能明辨三魂七魄。” “秘密……若是明日你能拦住她,说给你听也不是不可。” …… 第二日拂晓,正在沉睡的苏小楼被和尚喊醒,看见还高挂天边的五颗月亮,心道这和尚是不是有毛病。 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却发现徐萦芑冷冷的站在一旁,再看看降虎默不作声的模样。 怕是昨日与和尚的言语被这女人听了去。 苏小楼讪讪笑道:“有什么事吗?” “打开那禁制。”徐萦芑斩钉截铁的说。 “和尚会死的。” 徐萦芑冷冷看了二人一眼,“他的死活不用你关心。” 苏小楼大惊,看向降虎:“你自愿的?” “不然呢。” 降虎倒是一脸平静。 “你不是打得过她吗?” “阿弥陀佛,这世界,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苏小楼眉头紧锁,这女人在西极有这么大的威慑力,这和尚怎么这么怕她。 “你会死的。”苏小楼又看向徐萦芑,说:“他会死的。” 徐萦芑冷笑道:“那是你的事。” “他死了关我什么事?”苏小楼一脸无辜。 “阿弥陀佛,苏兄,我死了,都是你害的。” 确实,若不是昨日他说那些话,徐萦芑也不会拿一些事来威胁他。 见和尚这么一副赖定你的模样,苏小楼叹了一口气。 看着二人,恐怕二人是商量好的,修仙呀,都是聪明绝顶之辈。 “好吧,禁制我确实有法子穿过。可记得老和尚叫我们在这等着,切不可离开此地?”苏小楼试图打消徐萦芑离开这里的打算。 砰的一声,一道剑气从苏小楼耳边划过,而后就是剧烈的爆炸声,飞沙走石。 身后出现一道长达百丈的沟壑。 苏小楼一阵颤悚,一时间不敢再多言,心想结丹修士恐怖如斯,一道剑气便可裂土崩石。 只得悻悻带着徐萦芑和降虎往北十五里处的禁制而去。 第153章 痛下杀手 抵达禁制边缘后,苏小楼实在是不想进入禁制内,心不死道:“你们也知道这禁制的厉害,里面恐怕不是结丹修为可应对的,在……” 感受到徐萦芑快要失去耐心的目光,苏小楼识趣的闭了嘴。 降虎也是颇为无奈,他也不想进去。 二人是被她裹挟而入。 不过他也实在好奇,苏小楼这微末的道行,如何破得了如此强大的禁制。 禁制不是阵法,而是某种规则、法则。 天火禁制,以天火之力,形成特殊的规则,若是实力不够或者违反禁制规则,便会被天火灼烧,直至魂飞魄散,连堕入轮回都没有机会。 火土相生相克,天火为极阳之火,为极阴之土所生,所以天火不仅炽热,连元婴修士都无法承受,同时蕴含着恐怖阴暗邪晦之气,会灼烧魂魄。 设置天火禁制的通天大能,以极阴之土为基石,引天火按照其分身意志,化为规则之火。 禁制不似阵法,无法进行破解,要么强过禁制,或者按照禁制的规则行事。 禁制规则本身是布置禁制者留下的钥匙,旁人如何能知晓? 不过苏小楼有六道轮回功中的逆天神通,六道五行融身术。 天火为极阴之土所生,为具象化的五行之物,可身化六道五行之力,而躲过禁制规则的察觉。 像东、南、西面的禁制,不涉及五行,苏小楼可不敢乱闯。 “我修有一门神通,可安全通过天火禁制。但是天火中蕴含着极阴的负面之力,会侵蚀人之心智。和尚我到不担心,六根净,自是不惧,唯你耳。我的神识不比你弱,我可清晰感受到这极阴之力的厉害,切记,直接运转伽罗轮回净心决中第二篇镇魔梵音。” 见苏小楼说的极为严肃,与刚才判若两人,而且语气中多是对她的关心。 徐萦芑竟然神使鬼差的点点头。 见此,降虎和尚微微摇了摇头,暗道,孽缘,孽缘。 隐元山上的双圣如何会容忍一个三灵根的炼气女婿。 苏小楼自然不知道降虎心里的感叹,抓着二人,运转六道五行融身术,以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在通过禁制区域。 除了苏小楼,二人很快失去意识。 徐萦芑以更高深的法力运转镇魔梵音,甚至都在影响着苏小楼,以至于他可以在这梵音下保持明台清明。 如此让苏小楼羡慕不已,拥有更高深修为的迫切之心再次加重。 降虎和尚则是吟唱着晦涩的经文,佛光环绕着他,一切污浊邪异之物均不能靠近。 而化身五行火、土,三人并不惧天火灼烧,三道遁光如同在熊熊火海中穿行。 两个时辰后,终于穿过了禁制区域。苏小楼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带着两个大活人进行遁行,灵气消耗巨大。 此时周遭景物已经变了个模样。 夜空中,是绚丽的星河光带形成的星云,壮观之至。 两边是高达十丈的人形雕塑,身穿铠甲,手持长枪,整齐排列,一直延伸到十里尽头,似祭坛的高台上。 周围的景物风格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地上黑色发亮的地板倒映着星空和雕塑,有种战场肃杀之感。 从沉睡中醒来的降虎和徐萦芑也被周围雄伟的建筑雕像所震撼。 “这是哪?”徐萦芑开口问道,语气中没了那冷冷的意味。 苏小楼摇摇头道:“不知道,没来过。” 降虎和尚则直接向天空射出一道光芒,紧接着徐萦芑也如此。 而后二人脸色大变,顾不上苏小楼,两人化作一道遁光朝那祭台一般的高台上飞去。 等苏小楼反应过来,两人都没了影。 他心里在纠结,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跑掉,不过转念一想,体内雨剑禁制若不解决,逃掉了也难逃一死。 他竟然从未有过念头将降虎和徐萦芑坑死在天火禁制中的想法。 摇摇头,还是跟上两人的脚步。 还未在那祭台一般的高台上停稳身形,就被一道气浪掀翻飞了出去,那道气浪不仅蕴含着磅礴力量,而且还蕴含着某种神魂攻击。 他堪比结丹修士的神魂,也在一刹那间严重受损,钢针穿刺一般的疼痛感充斥着整个大脑。 苏小楼硬生生被气浪抛出五六里远,重重砸在冰冷黑石地板上,全身多处骨折,差点疼得昏死过去。 气浪之后,是一道道更加猛烈的冲击波,两旁巨大的雕像被应声摧毁。 徐萦芑和降虎也被砸在他不远处,竟也是一时受了重伤,吐血不止。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远处一朵直冲云霄的蘑菇云伴随着刺眼的光芒散开,抛射出的碎石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向周遭射出,撞击在身边的玉石、青石上,发出让人恐惧的清脆呼啸碰撞声。 爆炸的蘑菇云远比当年无道宗飞雪峰两位师兄、师姐战斗产生的爆炸大了千万倍不止。 降虎和尚撑着重伤的身体,抬手一指,一道经文形成的护罩,替三人挡住那射来的碎石、气浪和冲击波。 趁这个机会,苏小楼立即取出灵石,狂吸了起来,此刻也顾不得心疼了,只有将身体的伤和受损的神魂全力进行修补,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一道发出刺眼光芒的光团从蘑菇云顶端极速落下,撞击在苏小楼前方一里之处,砸出一个百丈巨坑。 刚缓过神来的徐萦芑面色一动,露出焦急之色,飞奔朝砸出来的巨坑飞去。 降虎本想阻拦,奈何他灵力消耗过大,一时愣是没反应得过来。 巨坑中,赫然是半跪着的隐上人,他捂着胸口,狂喷鲜血。 “爷爷,爷爷,你怎么?”徐萦芑飞奔到隐上人身旁,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隐上人艰难的抬起头,却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多大的丫头了,还哭鼻子。爷爷没事,咳咳……扶爷爷起来!” “对了,同行的那小子呢?”隐上人紧接着又问。 如此近的距离,爷爷甚至都无法感知苏小楼的存在,徐萦芑心里大惊,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就在旁边!” 闻言,隐上人再次咳嗽了几声,吐了好些血,才勉强稳定下来。 不等徐萦芑关心则乱的话语,隐上人带着她一个瞬移,眨眼间就到了苏小楼身边。 降虎和尚见此,面色凝重,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隐上人见到苏小楼后,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本座自以为算策无余,岂料生此变故,实乃天命不可违,故无法强求也!” 如此反常之语,苏小楼心生畏惧,全力运转六道轮回功,并不断往后退,准备随时遁逃。 岂料隐上人洒脱哈哈一笑,继续道:“你小子,逃不了。心思缜密,所具神通术法连本座都叹为观止,炼气修为神识却堪比结丹修士。本座都起了惜才之心!” 一旁徐萦芑面露忧色,不禁出言道:“爷爷,他……” 隐上人笑意更盛,打断她:“你这小丫头,还动了春心不成!” 徐萦芑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头都低下了几分,扯了扯隐上人的衣角小声道:“爷爷,您乱说什么,萦芑才没有呢!” “哎……”隐上人长叹一声,将一个罕见的储物扳指交给了徐萦芑,带着遗憾说:“人总要成长,而成长的代价总是高昂的。丫头,你这一生,要天上的月亮爷爷都会想法摘给你。不过这次恐怕要让你伤心了,隐元宗的名声,万万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原本溺爱的语气,变得冷漠起来。 此言一出,苏小楼面色大变,立刻运转六道五行融身术,眨眼间便没入了天火禁制之中。 想借天火禁制的威力,挡住这老头。 想有所动作的降虎,被隐上人释放的铺天盖地的威压,直接压得动弹不得。 他在释放用秘法压制的修为。 连同徐萦芑,被这威压镇压,连眼皮都动弹不得,眼中只剩对于爷爷的苦苦哀求。 但隐上人根本不为所动。 只见他腾空而起,升起的气势,让处于天火禁制中的苏小楼都瑟瑟发抖。 “区区禁制,也想拦得住本座!” 声音响彻天地间,伴随着一只巨大的法相手掌,硬生生将苏小楼从天火禁制中扯了出来,砸在动弹不得的徐萦芑身边。 徐萦芑面露痛苦,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还没等隐上人痛下杀手,星空云层中传来一声怒吼:“老杂毛,你卑鄙,受死!” 却是玉衡岛老祖陆藏锋,一道毁天灭地的法相拳头,大到千丈,带着恐怖的力量砸向隐上人。 隐上人脸色剧变,也顾不得苏小楼,直接激活苏小楼体内的雨剑禁制,然后抽身全力应对陆藏锋怒火一击。 第154章 金蝉钵盂 剑雨禁制激活的瞬间,恍惚中,苏小楼身处雨夜,电闪雷鸣,数道凌厉的剑气贯穿了他的胸膛,顿时栽倒在地,鲜血横飞。 钻心的疼痛让他立刻清醒过来,他只感觉无数的剑气正从他五脏六腑爆发而出。 那肆虐的剑气直接冲破了六道轮回功的体系,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转了无数个念头,难道这就要死了吗? 说的也快,降虎和尚丢出脖子上那串巨大的佛珠,佛珠飞快旋转,发出刺眼的光芒,射出十数道经文符文涌入苏小楼体内。 竟然一时间控制住了雨剑剑气的爆发。 降虎悬于空中,双手捏诀,一个古朴的钵盂罩在苏小楼身体之上。 玄金寺的重宝,金蝉钵盂。 在降虎的催动下,金蝉钵盂发出一阵阵蝉鸣,并且光芒大盛,释放出无数道白光法相,笼罩着苏小楼。 在现实和幻境交替间,雨剑之夜,苏小楼只感到被一金钵笼罩,顿时骇人的剑气被隔绝在外。 任那剑气化作洪流撞击着法相金钵,纹丝不动。 待那金钵上刻画如同金蝉的符号光芒大盛,化作无数只庞大的金蝉,金蝉竟然开始吞噬雨夜中的剑气和来自于云层中的剑气本源。 随着雨夜消失,苏小楼回归阳光明媚的识海后,下一刻他虚脱的躺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看着星空。 徐萦芑赶紧蹲下,焦急拍着他的脸喊道:“苏小楼,醒醒!苏小楼,醒醒,千万不要睡……” 她喊着的过程,不断朝他体内输入灵力,欲图激活他灵根处的灵泉。 她不想他死,没有为什么。 恍惚间,苏小楼原本开始沉入黑暗的意识,听到重叠的呼唤声,如同溺水之人,拼命的上涌。 直到浮出水面,他瞳孔放大,猛的呼吸着,发白的脸部开始慢慢有了血色。 降虎和尚收了金蝉钵盂,见苏小楼捡回了小命,这才盘腿打坐疗伤。 只是周围刺耳的碰撞声和摇晃的大地,让他心中非常不安。 这时,苏小楼猛的坐起来,失神的双目慢慢有了色彩。 随着徐萦芑在他嘴里塞入了一枚丹药,原本被雨剑斩破的灵泉开始有了生机。 刹那间,六道轮回功在他体内的运行体系骤然恢复,他‘嗬’的猛吸一口气,意识归体。 星空中闪烁着白色的皴裂纹路,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让苏小楼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千机秘典中提到的自我毁灭保护机制。 所以他顾不得伤势,从喉咙对徐萦芑低喝:“快跑,抓紧我。和尚,跑……” 也不等徐萦芑反应,动用恢复的那丝法力,强行催动六道五行融身术直接进入了禁制。 降虎和尚见此,也顾不得疗伤,在没入禁制最后一刻,抓住了苏小楼。 苏小楼不断吸食着灵石,拼着最后一丝法力,将三人带出了禁制。 落在了那道城墙之上,苏小楼再次狂吐鲜血。 很快恢复意识的徐萦芑赶紧扶住他:“你……” “管不了,有什么飞行法宝没有,最快速度到达黑镜海,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 听得苏小楼急切甚至惶恐的声音,徐萦芑立刻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葫芦。 葫芦在她的催动下,原本拳头大小立刻变得丈长。 此时也苏醒过来的降虎不解问道:“苏兄,你体内雨剑禁制已被我金蝉钵盂破掉,何故如此惊慌?” “走,不想死,就快点走!”苏小楼急得都开始歇斯底里。 如此模样,徐萦芑也只得将信将疑将苏小楼一起提到了葫芦上。 降虎和尚见此,知道恐有大事发生,也不再废话,跳上葫芦道:“徐师妹,和尚也助这葫芦一臂之力!” 徐萦芑点点头,两个金丹修士往飞行葫芦里注入了庞大的灵气,飞行葫芦如同流星一般,撞击入黑镜海的隔离界域。 苏小楼则直接用千机令开辟通道,不过几息时间,就抵达了黑镜海上空。 此时,天空中的白色皴裂纹开始变得血红,苏小楼都不等飞行葫芦停稳,就慌忙直接跳了下去。 徐萦芑和降虎虽然满心疑问,但都紧跟着他。 不过落入水中的一刹那,仿佛撞在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上,竟然入水不得半分。 徐萦芑和降虎大惊,不过下一刻水中露出两只手,‘嗖’的一声,将两人直接拽入水中。 定眼一看,正是苏小楼。 他拼命的拉着两人往水下沉去,大约下降了百丈。 原本漆黑的水中,从水面传来刺眼的光亮,一股庞大到让人感到心悸的力量,将镜湖之水冲击出一个弧形之波。 苏小楼只感觉身体都快要被折断,骨头都在啪啪作响。 千钧一发之间,降虎再次祭出金蝉钵盂,将三人笼罩其中。 …… 一天之后,镜湖边黑沙滩上,降虎受伤过重,陷入了昏迷。 波及范围很广的禁制爆炸,降虎拼尽全力用金蝉钵盂护住了三人,在镜湖特殊的结构保护下,三人堪堪捡回了一条小命! 苏小楼也精疲力竭,在贪婪的吸收灵石内的高浓度灵气,因为他从降虎和尚的储物袋中找到了不少。 徐萦芑倒是家底厚,吞服几粒丹药后,竟然恢复了七七八八。 她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隐约猜到点什么,微微失神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楼停止了吸食灵石,无力躺了下去,苦笑道:“定是你们两家的长辈打斗,才引发了灭仙殿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自我毁灭的一道阵法!” 徐萦芑似乎想了什么,脸色大变,急促道:“送我到城墙那里!” “你去……” “快点!”徐萦芑朝他大吼道。 苏小楼被这一吼,搞的都懵了,只得为她打开镜湖的界域。 此时哪里还有城墙的影子,整个地表如同被翻过一道,千疮百孔。 天空也笼罩着一层灰尘,遮挡着昏黄的太阳。 最让苏小楼震撼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深约六十余丈,长无尽头,直接将天火禁制外那高台从中分成两半。 周围的禁制均被破坏。 苏小楼内心的震惊无以言喻,何等神通,有如此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徐萦芑站在沟壑前,面如死灰,下一刻竟然双膝跪地,口中喃喃道:“爷爷,您为何就不愿放手呢?” 这道延绵百里的沟壑,是雨剑剑诀中禁忌一剑,心雨。 心雨一剑以燃烧寿元为代价,以燃烧精魄为道则,可破万物,有毁天灭地之威。 徐萦芑仰头看天,喃喃声变成痛苦怒吼:“为什么?” 无意间喷涌出的灵气竟然造成了天地异象,狂风大作。 这一幕看得苏小楼心里颇不是滋味,如此看来,恐怕那隐上人凶多吉少,不过他死了也好。 随即她化作一道遁光朝沟壑疾驰而去。 苏小楼才喊出:“诶……” 她已经没了踪影。 正欲转身离去,苏小楼神使鬼差的又回过身。 不禁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做到内心通达之境,也化作一道遁光追了上去。 第155章 太初微尘 周遭的禁制基本被破坏殆尽,沿着沟壑飞行了约半个时辰,才到达一座烽烟四起的巨大城池。 大多数宫殿结构建筑被摧毁殆尽,只留下部分摇摇欲坠的塔状高楼。 城池东西约百里,透过烟雾,可见中心一个往外爆炸放射状的巨坑,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小楼左右看了看,神识铺天盖地的释放出去,确定没有危险了之后,他才飞身而下。 坑深百丈,方圆十里,站在巨坑旁,渺小如蝼蚁。 用神识探测了一遍,确定只有徐萦芑,他才往巨坑中一跃而下。 巨坑坑底很平整,裸露着黑色的基岩。 陆藏锋和隐上人已经成了没有生机的尸体,如同雕塑一般,定格在一人长剑贯穿对方心脏,一人单指击碎另外一人的头骨上。 画面极度诡异。 修士之间的生死搏杀是如此的惨烈。 徐萦芑半跪在隐上人枯干的尸体旁,无声的哭泣着,颤抖的手触碰那只曾经在她小时候,牵着她小手在湖面、山谷、云雾间翱翔的手。 她的记忆定格在那张永远对她包容、溺爱笑容的脸。 这是她最亲近的亲人。 噬心的疼痛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清泪竟然变成了两道刺眼血泪。 徐萦芑嘴角也溢出鲜血,她捂住胸口,仿佛被抽取力气一般,倒在了地上。 苏小楼见此大惊,赶紧抓起她的手,她体内灵气肆掠,乱成一锅粥。 修士最忌讳的气血逆涌,若是不加以控制,最终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但她已经悲伤过度,神魂进入了一个自我封闭状态,根本不能引导体内肆虐的灵力。 她的皮肤温度急剧升高,从雪白变得微红,在这样下去,情况恐怕会越来越糟。 苏小楼站起来左右踱步,心虽急,但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他颇为迟疑拿出一个装丹药的葫芦,固魂丹。 为了筑基,吞食了三粒,还剩余四粒。至于为何会迟疑,他可清晰记得当初吞服固魂丹后那酸爽的感觉,若不是及时吞服回元丹,怕是要魂飞魄散。 固魂丹虽然说可以稳固魂魄,前提在魂魄被某种力量破坏或者抽取时,可固魂。 反之,若是在正常状态服用,魂魄则会被压缩,最终结果就是魂魄被挤爆。 魂魄压缩绝对会唤醒徐萦芑的神魂,只是怕回元丹对她无用,因为回元丹与六道轮回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有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才能溶解回元丹。 而她身为金丹修士,朝她体内输入自己的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根本破不了她自我防御机制。 境界之差,犹如天堑。 除非,用阵法,强行开启她体内防御机制,溶解回元丹。 六道轮回功筑基功法中,有一阵法祛除自身浊气,名太初微尘阵,此阵法可化阴阳为二气,护住自身精魄,进行浊气抵消。 阴阳化气可无视任何防御,若是将自己六道轮回功的法力夹杂在化气中,应该能溶解回元丹。 说做就做,太初微尘阵起阵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刻画阵法、布置阵法基石,而是用本命精血内蕴含的生机进行布阵,需要简单赋灵材料即可。 赋灵材料,他在宗门买了很多,用于书写、刻画符箓的元灵纸就是很常见便宜的材料之一,其用产量庞大的元灵木制成。 从小蓝瓶中拿出了巴掌大小,数百张元灵纸抛洒向天空,化气为剑,割破右手五个手指,将血液撒向空中,开始用血液刻画特定的符文,每成型一个,便打向元灵纸上。 随着他身形越来越快,数百张元灵纸上均用他的鲜血刻画出了不同的图案。 他捏出几个诡异的法诀,六道轮回功的法力开始贯穿在元灵纸上,元灵纸开始燃烧,只留下发出红色光芒的符号。 这些红色光芒的符号在苏小楼控制下,开始有序排列,组成一道道阵圈,阵圈光芒大盛,黑白相间流光环绕在太初微尘阵中。 苏小楼控制一粒回元丹送入徐萦芑口中,抬手一指,体内六道轮回功的法力和阴阳化气的黑白流光全部涌向她。 六道轮回功法力在阴阳之气的包裹下,果然没有被她自身防御机制所排斥,触及到她体内的回元丹的一刹那,回元丹如同爆炸的星辰一般,化作星光四散而开。 苏小楼心里一喜,又取出固元丹给她服下。 此时,太初微尘阵由于失去他法力的支撑,那些血红色的阵符开始溶解,汇聚成一滴滴鲜血,落在平整的基岩上。 刹那间,整个基岩面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 苏小楼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而走。 这让他大惊失色。 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黑暗变得有光芒,很刺眼,他遮了遮眼睛。 许久才适应下来,神识配合着目光四处扫射,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处冰天雪地之中,刺眼的光芒是冰层中发着光芒的某种矿石。 四周都是寒冷刺的冰山,一望无际。 而天空则是稀疏的星辰,可见一颗巨大的残破星辰挂在天边,绚丽的极光一道道的划过。 苏小楼运转六道轮回功逼出寒气,脚下的冰层很清澈,但依旧看不到尽头,仿佛站在一块平滑深邃的镜子上一般。 前方是一道宽阔的冰石梯,石梯顶端的高台上是一座高达百丈的冰雕,人首兽身,背部有一双巨大的翅膀。 密集鳞甲的双手持着一支白色的长弓,做出射箭之势,白色长弓并不是冰雕,而是某种特殊材质,冒着透明的火焰。 苏小楼神识扫过那长弓,顿时觉得神识被灼伤一般疼痛,心里大为震惊,这长弓怕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竟然能伤神识。 当即也不敢再释放神识胡乱探测。 当然自己斤两他还是清楚的,所以对那长弓并无贪欲。 自己这是被吸到哪了,他只得四处寻找出口,一番搜寻,毫无所获。 只得返回那尊大的离谱的雕像处,总感觉雕像手中的白色长弓让他内心有种莫名的悸动。 忽然一道流光从星空中滑落,在冰面砸出一个大坑,锋利的冰渣飞溅到四处。 老和尚,苏小楼心里一动,朝坠落方向而去。 第156章 灭仙神弓 冰面坑中已被血水浸成淡红色,赫然是身穿青色袈裟的老和尚,此时他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这老和尚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敌意,还赠自己法宝,特别是降虎为了救自己,差点葬送了性命,这让苏小楼对玄金寺的和尚没有天然的戒备心。 跳入坑中,扶起大和尚,喊道:“大师,大师,醒醒!” 老和尚被苏小楼这一晃,眼皮动了动,花白的胡子也抖了抖,似乎在拼尽力气睁开眼。 看见是苏小楼,先是愕然,然后震惊,最后变成原来如此。 “咳……咳……原来……咳……原来是小施主!” 声音极其的微弱,仿佛接不过气就要断绝生机一般。 “大师可有什么疗伤丹药?”苏小楼问着,在他的储物袋中翻找。 谁知大和尚却急挤出一个笑容:“小施主不必费心了,老和尚已入回光返照,纵然是真仙降临,也无能为力。” 苏小楼这才停下了手中动作,心里叹息,不知为什么,有些怅然之感,自己若是死时,能不能有这份豁达? “大师,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为何您们都成了这副模样?”苏小楼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和尚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然后又是释然:“不过一个贪字尔……降虎如何?” 提起降虎,他语气中则多了关心。 “死不了,多亏了他,不然我也要死在那雨剑禁制之下。”苏小楼说着,想起那恐怖的雨剑禁制,心里后怕不已,沉思了一下,忽然一问:“大师为何叫和尚救我?” 金光和尚疲态尽去,坐了起来,想站起来却迟迟不着力。 苏小楼赶紧搀扶他。 “非也,老和尚从未安排小和尚做任何事,他若救你,实是小施主救了自己!” 苏小楼一愣,这都什么时候,还打禅机。 大和尚看着冰天雪地之景,露出不舍之色,在苏小楼搀扶下,爬出了坑中。 到达冰面后,金光和尚似有深意说了一句:“小和尚也是在救自己!” “对了,老鬼家那小丫头没死吧?” 老鬼,苏小楼立刻反应过来,应该说的是隐上人,便答道:“没死,她运气很好,我花了不小的代价救回来了。” “哈哈!”玄金和尚笑了两声,“隐老鬼输了。那丫头,在庙里待过一段时间,也算得大和尚看着长大的,性格至情至烈,又修雨剑剑诀,悲痛欲绝之下,如何能控制那特殊的雨剑剑诀法力的肆虐!” “大师……” 玄金和尚用手势打断苏小楼:“其中隐秘你不便知晓。隐老鬼太过自信,咳……咳……如今老和尚也油尽灯枯,就拜托小施主将这储物袋交于小和尚,将这枚简骨交于那小丫头!” 苏小楼看着手中的储物袋和简骨,又欲叫住往雕像走去的大和尚:“大师……” 却只听金光和尚自顾言:“世人皆唾弃、小视鬼修,实在可笑。这冰镜秘境,唯那张灭仙弓可破星辰,方能离开此处!” 说完,老和尚又走了一段距离,慢慢的他的袈裟、僧衣被凭空生出来的火焰烧成灰烬,露出森然的白骨。 火焰熄灭的刹那,他也定格成一具枯骨。 前方到底有什么呢?以至于金光和尚至死都不愿意放手。 那具雕像吗? 不像。 不过老和尚话语在他内心回放:“灭仙弓!” 莫非是雕像手中那张白色的弓箭? 看着那透明的火焰,再联想到神识被灼烧之感,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再次搜寻方圆百里范围,一无所获后,他也只得将目光放在雕像手中的弓箭上。 犹豫了很久,他最终咬了咬牙,神识是不敢再用,飞到冰雕巨人手上,尝试用法力触碰那白色弓箭。 还没等他尝试,心里只是想着若弓箭没有那恐怖的透明火焰才好。 再次看过去,弓箭上的透明火焰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小楼大感意外,这弓箭难道会随自己心出现在自己手中不成? 下一刻,苏小楼目瞪口呆看着手中,缩小了数十倍的白色暗刻花纹弓箭。 再看看巨人手中空空如也,他在寒风中凌乱了。 获得这弓箭,也太潦草了吧。 莫非这家伙是什么烂大街的货? 灭仙弓,如此霸气的名字,为何能如此轻易获取? 老和尚说这弓箭可破星辰,苏小楼当即挽弓拉弦。 顿时,在弓箭中形成一支泛着炽热的透明箭矢。 这让苏小楼暗暗称奇,随手就朝星空射出这透明箭矢。 只是箭矢脱离弓箭后,引起的天地异象吓了苏小楼一跳。 只见箭矢瞬间化成一支长达百丈,包裹着透明火焰,速度快到与空气摩擦出火花,原本平静的星空忽然电闪雷鸣。 箭矢带着刺眼的光芒撞击在星空中,掀起一道恐怖的爆炸,产生的罡气将苏小楼掀飞到十里之外。 苏小楼被撞击在冰山中,摔得七晕八素,滚落了半天才控制住身形。 此时,看着狂风大作天空,形成一道乌云旋涡,也不禁咋舌,这灭仙弓威力可真骇人。 看来真是了不得的宝贝,仔细端倪了一会,对这弓箭甚是喜爱,若是对敌,自己拉出这么一箭……想想内心火热不已。 可破星辰,他猛然回过神,没有任何犹豫,化作一道遁光,没入那黑云旋涡。 在旋涡中被转得七荤八素,然后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忍不住半趴下疯狂的呕吐起来。 许久那眩晕感才消失了一些,真是受罪! 苏小楼瘫坐在地,看清周围景物,原来又回到那个大坑中。 徐萦芑站在不远处没死,苏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奇怪的镜子,魔怔一般看着两具枯尸,一动不动。 直到苏小楼走到她身边,徐萦芑这才有了一点动静。 “谢谢!” 苏小楼沉默了,没有回答。 许久他才说:“走吧!” “好!” 她答得很干脆,然后朝着隐上人的遗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与苏小楼化作一道遁光,往黑镜海而去。 黑镜海边,降虎苏醒已经有了些时日,这黑镜海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湖水就像一团韧性十足的棉花一般,根本抓不起融不入,周围似乎有什么禁制,无法遁行,甚至只要自己动用法力,就会有无数倍的法力在压制自己,搞的痛苦不堪。 所以他如同凡人一般,在这沙滩边待了半月有余。 不过降虎本是意志坚定之人,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干脆每日对着黑镜湖参禅念经,散开世俗杂念,反而心如止水,进入一种平和特殊的心境状态。 所以苏小楼和徐萦芑见到降虎和尚时,大跌眼镜。 这和尚要在这里修禅吗? 这是苏小楼第一个念头,因为他周身环绕个玄奥的经文,似有佛光照耀。 “和尚,你心态真好!”苏小楼半天才憋出一句。 降虎这才睁开眼,站起身来,破破烂烂的僧衣依旧掩盖不了他得道的气质。 他咧嘴一笑,指了指脸上的脸骨:“苏兄,你再不回来,和尚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苏小楼愕然,这才发现降虎确实瘦了一圈,脸上的骨头都冒了出来。 “你没辟谷丹?” 降虎摇了摇头:“结丹后,就不用服用辟谷丹。这地方诡异,不能动用丝毫的法力,所以跟个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苏小楼啧啧两声,将储物袋扔给了降虎。 “这是什么?”降虎不解,储物袋内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丰厚。 “老和尚叫我转交给你的。” “他死了?”降虎平静的问了一句。 苏小楼没有回答他,但答案是明了的,随即将那片简骨递给徐萦芑。 徐萦芑并没有问什么,而是将简骨直接收了起来。 和尚降虎难得沉默,看着一望无际的黑镜海,叹息起来。 第157章 山海餮门 苏小楼操纵千机令启动阵法,离开了黑镜湖,到达了玄墨道台。 玄墨道台有一座传送阵,可直接到达山海殿门。 不过驱动玄墨道台的传送阵需要大量的灵石,苏小楼可舍不得自己的存货,毕竟几次遇险,他已经消耗了三千多枚灵石,占了自己身家的一半。 所以他用千机令将玄墨道台周围的传送阵基石升起后,上面密密麻麻的灵石凹槽就由降虎和尚和徐萦芑进行填满。 足足花了三万多枚灵石。 这令苏小楼暗暗咋舌,不愧有宗门后盾,身家之丰厚,让他垂涎三尺。 随着灵石内的灵气被传送阵抽取,十道巨大的白光光柱直冲云霄,三人也顺利开到了山海殿大门。 不可否认,苏小楼在山海镜秘境中见过太多雄伟壮观、绚丽的景观,但是眼前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门,让他也不禁为之震撼。 只见两道高达千丈,宽逾百丈的大门屹立在大地之上。 大门上是无数栩栩如生的怪物浮雕,仿佛要脱门而出一般,散发着邪恶、腐朽、血腥的气息。 降虎和尚和徐萦芑应该是见识过了,并没有惊讶之态,反而是两人均露出悲戚之感。 千机秘典中言,山海神殿门,葬三千万山海镜中妖魔鬼怪……描述语焉不详,这道门并不是千机令可以驱动,而是很模糊的提了一句,跟魂魄有关。 苏小楼露出思索之色。 谁知一路一言不发的徐萦芑拿出了那块简骨。 那枚简骨释放出一团巨大黑气。 待黑气散去,鬼修魔手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苏小楼吓得大惊失色,正欲夺命狂逃。 鬼修魔手一个瞬移到了他身前,桀桀的惨笑了两声:“你这小鬼,跑什么跑,本座只是一缕残魂,奈何不得你!” “残魂!”苏小楼确实没有感受到原来他那邪恶死亡的威压,立即使用神通明视,却是如他所说,只是一缕微弱的残魂。 如此苏小楼才放下心来。 “将老和尚给你的菩提珠拿出来。”鬼修魔手伸出手道。 苏小楼开始警惕起来,毕竟可是宝贝。 “你拿来干什么,小和尚那也有,你怎么不要他的?” “别废话,想离开这就拿出来!” 苏小楼看了看降虎和徐萦芑,见两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不舍掏出那串菩提珠。 鬼修魔手一把夺了过去,随手就扔向了那道巨大的门。 十八颗菩提珠瞬间散开,泛着光芒,在天空中围成一个数十丈的圆,在不停的旋转。 “此门名为山海餮,打开一次,需两千百结丹修士的魂魄或者四级妖丹一千六千枚。”鬼修魔手玩味的看着眼前诡异的门,又自顾继续说道:“西极内海的妖族几乎被玄光寺、玉衡岛和本宗不计代价屠戮殆尽,可笑西极修士界还以为三宗是为了人类修士抢夺地盘和修炼资源,不惜赞美之词,唯三宗马首是瞻。可谁知,此举不过是为了打开这扇大门而已!” 降虎闻言低下了头,手中的佛珠不停的转着,似有愧意。 而徐萦芑依旧是波澜不惊,平静的表情。 苏小楼只觉让他费解之事,顿时清晰起来。 这群人,竟然用同门性命作为打开大门的钥匙。 怪不得隐上人对千机殿内的人痛下杀手,而陆藏锋和玄金和尚并未阻拦。 此等冷酷的做法,让苏小楼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降虎和徐萦芑的目光都变了。 降虎难得叹了一口气,一声‘阿弥陀佛’后,朝鬼修魔手道:“前辈,这些您还是不要说为好,毕竟苏兄是一个外人!” 鬼修魔手冷笑道:“我若不说,你与萦芑丫头如何肯杀了他!” 面对徐萦芑杀意大盛的目光,苏小楼退后了几步。 心里苦笑,这阴魂不散的东西是以宗门声誉为要挟二人杀了他。 毕竟,如此行事,与邪魔歪道有何区别,三宗都无法承受这事曝光后的后果。 所以,他还是得跑,面对两位顶尖的结丹修士,他唯有六道五行融身术的瞬移,反噬已经是顾不得。 但降虎的神识已经牢牢锁住了他,他还得寻找一个契机。 “二阿爷,他肯定要杀的。您不能长时间离开简骨,快打开山海餮,以免横生枝节!”徐萦芑忽然开口说道,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面华丽的镜子。 鬼修魔手见到镜子,双眼放光,激动得差点伸手出去抢夺,不过立刻回过神来,哈哈一笑:“使得,使得,萦芑丫头看好,我隐元宗三千聚魂术!” 枯干的手指轻点出一道黑色的光芒打在菩提珠上,只见天地色变,风起云涌。 鬼修魔手捏出复杂的法诀,吟诵着晦涩邪恶的咒语,在黑云间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魂帆,魂帆上布满了符号。 十八粒菩提珠化成一条流光,围绕在魂帆周围,菩提珠散发的佛家气息与魂帆散发的死亡气息,原本应该是水火不容,谁知却逐渐融合,往虚空里钻去。 没一会儿,一道道惨白色人体虚影被那气息从虚空里抓了出来。 白色的人形虚影发出凄惨的叫声,让周遭气氛都冷了几分,非常瘆人。 随着抓出的人形虚影越来越多,全都被吸附在了魂帆上。 鬼修魔手操控起那枚他藏身的简骨,简骨射出一道刺眼的黑色光芒,在高空形成一个黑色虚空之门。 黑色虚空之门内传出混乱撕裂阴冷的惨叫,随之是一道道骷髅人形光影从虚空中涌了出来。 骷髅人形光影在疯狂的挣扎,企图四处逃散,天空中的魂帆发出一道道无形沉闷的声波,所有挣扎的骷髅人形光影仿佛被抽去力气一般,任凭被魂帆吸入。 没一会,整个魂帆上都布满了头骨和人形光影,在撕咬惨叫。 看得苏小楼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场面骇人心神,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邪法? 随着鬼修魔手的法决变换,魂帆上数千魂魄开始化作一道道淡黄色流光涌入山海餮门。 那些灵魂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惨烈的呻吟让苏小楼都于心不忍,扭过头去。 也准备趁几人分神之际,准备遁逃。 降虎看出了苏小楼的意图,双手合十,吟诵出一篇经文,经文化作锁链一般的符号,将他牢牢困住。 苏小楼大急,这经文不仅束缚了身体,甚至神魂也被禁锢住。 此时,完成开启山海餮门的鬼修魔手身体淡了许多,原本就只剩一缕残魂,如此消耗,也有些吃不消。 急忙对着徐萦芑道:“萦芑丫头,快用仙镜面首凝聚我的魂态!” 徐萦芑立即抬起手中华丽的镜子,往镜子中灌入法力,镜子射出一道光芒,瞬间将鬼修魔手的残魂进行修复,与出简骨时一致。 鬼修魔手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张开手,吸食了一部分魂帆上的魂魄后,身体也更加凝实,脸上的白骨也有了光泽。 随着魂帆上的魂魄被山海餮门吸收,门也在缓慢打开。 见此,鬼修魔手当即对着徐萦芑喝到:“萦芑丫头,杀了那小子!” 徐萦芑闻言,转过身,对着苏小楼,手中出现了一只散发着红光的长剑。 苏小楼虽心有不甘,但心里似乎并不恨她,或许死在她手里,反而是一种解脱吧,因为她实在太像徐挽歌了,那个他生命中至今唯一动过真情的女子。 文南岛上的变故,有缘无份。 思至此,苏小楼露出凄然一笑。 兜兜转转,还是要成为这帮人的剑下亡魂。。 徐萦芑看着苏小楼如此,没由来心里一阵抽疼,但还是持着长剑慢慢走向苏小楼。 “下手的时候利落点,给个痛快的吧!” 徐萦芑盯着他,幽幽道:“我真的很像一个人吗?” 苏小楼认真点点头,“像,若是不像,我也不会救你!” “她在何处?” “死了,许多年了!” “你不知道,女人最恨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徐萦芑忽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与她平时的冷判若两人,她觉得眼前小她百岁的少年甚是有趣。 苏小楼一愣。 也在他愣神之际,徐萦芑手中的红色长剑忽然光芒大盛,红色剑气喷涌而出。 苏小楼轻闭双眼,可却久久没有等待到死亡前的疼痛,这女人下手却是利落。 不过耳边却传来魔手鬼修的惨叫:“你这个贱种,你在干什么?啊……” 苏小楼猛的睁开眼,眼前一幕,让他大跌眼镜。 徐萦芑的长剑竟然刺入了魔手鬼修的身体,虽然他只是一道残魂,没有实体,但是徐萦芑的长剑释放出的红色剑气却在不断蚕食魔手鬼修的身体。 第158章 魔手之死 徐萦芑突然一击得手后,极速抽身后退,冷笑道:“魔手爷爷,老和尚不杀你,是要利用你来开这道山海餮大门,给我和降虎师兄一条生路罢了!” “爷爷临死前,传了我雨剑最后一剑,魂剑。就是要我离开山海殿前将您彻底消灭!” “为什么,为……什么?本座为隐元宗……殚心竭虑,师兄为何要杀我?”鬼修魔手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挣扎着歇斯底里问道。 徐萦芑冷冷一笑,“魔手爷爷,你自知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 说完,红色长剑爆发出绚丽的红色剑气,生生将鬼修魔手的残魂撕裂,发出刺耳的爆炸。 西极一代罕见的传奇鬼修强者,就此彻底陨落。 面对如此反转,苏小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些大宗门的内部斗争可真魔幻。 降虎再次‘阿弥陀佛’一声,随即便放开了苏小楼,并朝他笑了笑。 “你这死秃驴,不会提前知会一声,吓死小爷了!”苏小楼指着他怒骂道,也有点劫后余生之感。 “嘿嘿,苏兄,若是提前告知,恐骗不过魔手老魔,若是他跑了,麻烦可就大了。鬼修神秘莫测,虽然只是一道残魂,和尚也没有把握能留住他!” 苏小楼不置可否,眼见空中魂帆上的魂魄被山海餮门吸食殆尽,门也开出了一道口子。 正准备询问如何出去时,就被徐萦芑化成的遁光裹挟着飞出了那道巨大的门。 待身形定住后,已经处在一座湖边,看着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山海餮门,应该是出了山海殿。 这让苏小楼感叹不已,终于还是活着出来了。 徐萦芑负手站起在湖边,怔怔看着消失的山海餮门,面露悲戚。 苏小楼和降虎见此,识趣退到一边。 “苏兄有何打算?”降虎问了一句。 苏小楼理所当然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小爷救了你一命,你必须护送我出秘境。” 毕竟自己这炼气期实力,实在是低微,想起沼泽中那条大黑龙,就不寒而栗。 若是运气不好,在碰上这么个家伙,自己绝无生还可能。 “苏兄莫忘了,和尚也救了你!”降虎说完,将被鬼修魔手拿去的菩提珠递给他。 “一码归一码!”说着,苏小楼手的速度可不慢,一把拿过了菩提珠,生怕这和尚反悔。 毕竟这等宝贝,若是降虎不还他,他还真没办法。 见此,降虎摇了摇头,哪里会看不出苏小楼心中所想:“放心,和尚不会要你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 降虎却是眼睛一亮:“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兄大才!” …… 虽身处秘境核心地带,但路线都是三大宗门数百年以来精心规划好的,基本绕开了秘境中大妖的盘踞地和一些特殊凶险之地。 所以三人没遇到什么意外,很快抵达了山海镜秘境中部区域。 在中部地区,以降虎和徐萦芑结丹巅峰修为,只要不硬闯高阶妖兽集聚区域,哪怕是人类结丹修士也很难对二人产生威胁。 所以,警惕之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进入山海镜秘境已经五月有余,离秘境关闭只剩一月不到,所以三人并没有做停留,基本都在极速赶路状态。 只是苏小楼炼气期的法力实在不足以支撑他这样长时间赶路,加上消耗了不少丹药操控徐萦芑的那飞行葫芦,徐萦芑和降虎二人决定短暂休整,在附近采集一些灵药。 宗门此行全军覆没,若是什么都带不回去,恐怕很难堵住闲言碎语。 所以二人将目光放在了秘境中部的飞崖湖。 飞崖湖是山海镜秘境中现今探索区域唯一产出无色花的区域,而且此地异常凶险,生长着守护无色花的三头巨蟒、赤星狼。 有些变异的三头蟒和赤星狼堪比元婴初期实力,而且飞崖湖为千岛湖泊,河道峡谷遍布,所以一般结丹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此地。 无色花是炼制补婴丹、黄道丹最核心的材料,自然是珍贵无比。 徐萦芑和降虎若能大量带回无色花,也符合二人现在的结丹巅峰状态所需,有些事自然也就好说通。 但苏小楼实力低微,跟着一起只会是累赘,所以二人一番商议后,决定将苏小楼留在飞崖湖边缘的黄杨林。 对此,苏小楼也无可奈何,只能在黄杨林中约定的地方等待二人,他还没有胆子独自一人穿越秘境中部地带。 经过数天小心翼翼的探索,确定黄杨林和飞崖湖边缘没什么厉害的妖兽后,苏小楼干脆也开始采集起灵药。 这里能用的灵药虽然早已被搜刮一空,但是不到年份的珍贵灵植却多得数不胜数,可比无道仙山自己能去的区域强得太多。 这日,他正在飞崖湖边缘一处峡谷深水中采集玄蓝莲,忽然一块重达百吨的巨石从山顶砸落水中,在水下激起巨大的冲击。 苏小楼被吓了一跳,赶紧跃出水底,飞到了峡谷右边的山头上。 躲在一块巨石后,偷偷往西面看去。 只见宽阔的湖面上,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澎湃的灵力发生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山头都削平。 苏小楼所在山头上,隔得远,受到的冲击不算太大,但也有山崩地裂之势。 两个高阶修士在打斗,苏小楼心下一凛,这种热闹可看不得。 所以立即御风而走,试图远离这个地方。 不过他运转灵力的一瞬间,就被打斗之人发觉,两道身影随即停止了打。 漂浮在半空的白发青年眉头一皱,冷漠喝道:“何方屑小,鬼鬼祟祟!” 只是抬手一指,一道恐怖的灵力朝御风而逃的苏小楼杀来。 苏小楼只感觉身后呼啸声大作,随即感到后背遭到一计重击,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砸入前方一座山腰中,激起漫天的泥土、碎石。 苏小楼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熟悉的炽痛感让他备受煎熬,吐了几口血后,才艰难从坑中爬了出来,整个人都还在恍惚中。 身上的衣服都被那力量直接化成了灰烬,只剩当初隐上人赠送的鲸胄寒甲在流光溢彩。 这件甲胄救了他的性命,不然凭着刚才那记堪比元婴修士的一击,足以让他魂飞魄散,肉身湮灭。 白发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完全不在意对面黑衣男子的出言嘲讽。 转眼就出现在苏小楼跟前,惊讶道:“鲸胄寒甲,好东西,怎么穿在你这么个炼气修士身上?暴遣天物。” 说着气机锁就定苏小楼让他动弹不得,伸手抓向他身上的寒甲。 苏小楼也没有坐以待毙,眼前白发男子大意之下,并没有察觉到他神魂的强大。 在触碰到苏小楼的一瞬间,苏小楼立即发动六道束梦束。 白发男子心神如遭重击,面露痛苦之色,反应也是极快,极速抽身后退,离开了苏小楼束梦术的攻击范围。 苏小楼暗叫可惜,六道束梦束竟然被他躲过了,果然结丹修士不是筑基修士可以比拟的。 趁白发青年受伤之际,苏小楼毫不犹豫,御风而逃。 白发青年恢复后,险些被一个炼气期的蝼蚁暗算,顿时惊怒交加:“找死!” 遁出数十里的苏小楼被这声音震得狂吐鲜血,但不敢做丝毫的停留,全力狂奔。 他只见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黑衣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男子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看着停下身形的苏小楼,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有意思,炼气期的修为,结丹中期的神魂。莫非是哪个老东西夺舍而来?” 随即黑衣青年又摇了摇头:“三魂七魄道则稳固自然,不是夺舍。定然是修炼了什么神魂秘术,天下间竟然还有此等奇功!” 黑衣青年自语完后,平淡慵懒的声音对着苏小楼道:“小子,等本少主解决了小白头,用炼气修为与你打一架。若你能胜本少主,本少主就饶你一命!” 说着‘砰’的一声,激起一道道音爆,竟然是去拦截那白发青年。 白发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交战的光芒中传出来:“你这个疯子,你踏马的有病!” “嘿嘿,本少主就是有病,气死你!” 二人打得天地色变。 苏小楼哪里还管这么多,又开始夺命狂逃。 不过身后传来了黑衣青年玩味之声:“本少主在你体内下了追踪禁制,逃不了的,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充斥着四面八方。 苏小楼闻言,心知此人话不假,自己的速度肯定是逃不过的。 心一狠,停下了逃命,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了灭仙弓。 这灭仙弓的威力不知能不能干掉二人? 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灭仙弓的威力,将六道轮回弓的法力全部灌注在灭仙弓内。 只感觉弦上透明的箭矢光芒比上次拉弓还要刺眼,弓箭上的暗刻符号、花纹笼罩着一人一弓,从天地之间疯狂吸取灵力,包括苏小楼体内不多的灵力。 苏小楼大惊,自己的灵泉瞬间被掏干,只得松开弓弦,顿时大脑如遭重击,竟然当场昏死过去。 身体也从高空坠落砸入湖水中,生死不明。 再看灭仙弓射出那道长百丈的透明箭矢,带着毁天灭地之势,飞向正在云层中打斗的二人。 白发男子和黑衣男子均停下了手,因为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死死锁定。 还没等二人反应,一支巨大的箭矢就穿破云层杀了过来。 二人大惊下,顾不得打斗,只觉那力量威压非常之恐怖,当即拼尽全力抵挡,各种防御功法、法宝一一排列使出。 …… 而后,只见天空炸开一朵冷白色的蘑菇云,刺眼的光芒在千里之外都可以看到,爆炸产生的罡风扩散到数百里之外。 整个飞崖湖区域刮起了超级大风。 蘑菇云后,在飞崖湖顶形成一个乌云密布的巨大旋涡。 第159章 同门解围 刚躲过被赤星狼追杀数日的降虎和徐萦芑,见此脸色大变,那爆炸方向就是苏小楼所在的黄杨林。 降虎当即启动苏小楼身上的追踪禁制,二人化作两道流光朝黄杨林疾驰而去。 很快,根据降虎的定位,徐萦芑将昏迷苏小楼从湖底捞了出来。 不过他情况还算不错,体内灵力枯竭,内腑遭到重击之外,倒没有什么致命伤。 给他服下隐元宗秘制丹药后,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降虎和徐萦芑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带上苏小楼朝黄杨林外又疾驰而去。 几日后,苏小楼转醒,看到和尚和那张他魂牵梦绕的面孔,心里松了一口气。 徐萦芑坐到了他的身边,又给他喂了一粒丹药:“你可真不省心,秘境中的如此异象都能被你遇到!” 苏小楼愣了一下,看来二人不知道打斗之事,那灭仙弓的事应该也不知道。 不过照他们这么说,恐怕这灭仙弓的威力还是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不知那白发青年和黑衣男子被自己射死了没有。 忽然脑袋吃痛,是徐萦芑敲了他一下。 她愠怒道:“与你说话,发什么呆?” 苏小楼只得讪讪回答:“刚醒来,没缓过神。还好有你爷爷赠送的鲸胄寒甲,不然可真的要丢了小命!” 他赶紧错开话题。 提到隐上人,徐萦芑生出些落寞之色,语气也变得萧索:“这寒甲我向爷爷讨要了数年,他都没有给,倒是便宜你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苏小楼。 降虎这才好奇问道:“苏兄,刚才发生了何事?” 苏小楼装作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在山上采集灵植,忽然被一块巨石砸中,还好有这宝甲,不至于当场丢了性命。后面就陷入昏迷,醒来就在这了。” 降虎点点头,就没继续问。 反而是对着徐萦芑道:“重楼宫大量的修士正往这边赶,恐怕那位师弟出了什么变故,我们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 徐萦芑深以为然,她粗鲁的将苏小楼扔上了大葫芦,往秘境边缘赶去。 向东面行了大概一个时辰,忽然被十几个黑衣修士拦住了去路。 十几个结丹修士,这让降虎和徐萦芑都面露凝重,徐萦芑更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苏小楼,感觉他隐瞒了什么事。 苏小楼作贼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看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降虎上前交涉道:“各位施主,我乃玄金寺降虎,何故拦住去路!” 为首的负手黑衣男子一脸冷漠:“降虎师兄,得罪了,我家少主在飞崖海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而他,身上还残留着我重楼宫的禁制气息!” 说着,为首的黑衣青年指向一旁的苏小楼。 降虎眉头紧锁,正欲解释,一旁的徐萦芑却冷笑道:“你重楼宫未免太霸道了,世间禁制千千万,凭什么说就是你重楼宫的禁制?” “徐师妹,这……”为首的黑衣男子明显是识得这位西极公主,一阵迟疑。 自家少主下的禁制,如今身受重伤,禁制早就断了联系,确实无法证明。 但他别无选择,若是抓不到人,恐怕他们也少不了被责罚,当即继续沉声道:“徐师妹,我重楼宫的禁制特殊,极好分辨……” “我说不是!”徐萦芑冷声打断他。 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 在西极,这位小公主可是出了名脾气古怪,行事不按常理。 为首的黑衣青年知道说服不了她:“如此,降虎师兄,徐师妹,那只有得罪了!” 徐萦芑红色长剑瞬间出现在身旁,降虎无奈,只得着头皮祭出一只巨大的禅杖。 大战一触即发。 苏小楼偷偷准备好灭仙弓,实在不行再来上一箭,虽然这弓箭的反噬着实有点吓人。 这时几道遁光朝这边飞来,苏小楼用神识探查,顿时大喜。 站在葫芦上就大声喊道:“厌休师姐,厌休师姐!” 本欲无意涉足两方修士争端的厌休闻声,心里巨震,当即调转方向。 一身白衣,如寒风傲雪,惊艳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到葫芦上的苏小楼,厌休内心激动,不过见两帮人剑拔弩张,她并未有所动作。 而后,几个无道宗结丹修士也落到了厌休身旁。 苏小楼眼睛都有些湿润,在这秘境中几度生死,遇到同门人,有种找到依靠的感觉。 当即飞身跑到厌休的身旁,指着一群重楼宫的结丹修士道:“师姐,他们污蔑我重伤了他们什么鬼的少主,要杀了我!” 厌休闻言面色一寒,并未多言,本命飞剑已经出现在长袖中。 重楼宫本就是邪派,北极可不像西极那样包容,对于邪修都是赶尽杀绝之态。 所以无话可说。 剩下几个无道宗金丹修士纷纷亮出法宝。 降虎和徐萦芑反而成了局外人。 重楼宫为首的黑衣青年也觉得很无奈,想不到那个炼气蝼蚁竟然是自诩正派的无道宗弟子,一时顿感棘手。 不过他们人数要占优,哪怕是降虎和徐萦芑助阵,己方也有六成胜算,所以黑衣青年并不打算放过苏小楼。 只是厌休是何等聪明,听到苏小楼声音那一刻,就已经传信至无道宗大本营。 此刻气氛相比刚才也更加紧张。 除了徐萦芑一脸不善的看着苏小楼。 苏小楼不知为何,心虚的扭过头去,又往后退了一些。 毕竟一群金丹修士大战,自己这种虾米还是躲远一点为好,以免遭到鱼池之殃。 重楼宫为首的黑衣青年正欲动手,忽然脸色大变,止住了同伴。 因为大批无道宗的结丹修士已经落在了厌休身后。 见此,那黑衣青年知道大势已去,若动手只是自寻死路,狠狠看了一眼苏小楼后,不甘道:“撤!” 一群人灰溜溜的遁逃而去。 见此,苏小楼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感受到宗门的强大,也或多或少理解,有些人为什么会对宗门忠心耿耿,死而后已。 因为宗门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自身成长之路上最大的依仗。 厌休并未阻拦重楼宫人离去,因为重楼宫虽然算得上邪派,但是西极跟北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无缘无故结下死仇。 当然若是对方先出手,她也不介意斩杀这帮邪修,替天行道。 厌休跟前来支援的无道宗观云峰的师兄弟简单的答谢后,很快无道宗修士便纷纷离去,转眼就只剩下厌休一人。 “你是他师姐?”徐萦芑突然冷冷的问道。 虽然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年龄也比自己大,但厌休经历过的远比她要多要复杂,所以心态占了上风。 她一把拽过苏小楼,挑衅的看了一眼徐萦芑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 徐萦芑见此挑衅怒火攻心,正欲上前,被降虎一把拉住。 毕竟无道宗修士支援来的那么快,其大本营应该就在不远处,若起了冲突,恐怕二人讨不了好。 “阿弥陀佛,原来是苏兄的师姐,久仰久仰!”降虎只得出来打圆场。 苏小楼赶紧站出来道:“师姐,这是玄金寺降虎和尚,我的命还是他救的!” “和尚,这是我师姐,厌休!” 一句我师姐,让徐萦芑压下的怒火又蹭的往上冒,冷笑道:“我没救你?” 苏小楼尴尬得左右不是,也只得应是:“救了,救了。师姐,这是……” 徐萦芑冷哼一声,恶狠狠看了一眼苏小楼后,化作一道遁光往东面而去。 “诶……”苏小楼本想叫住她,奈何她不给机会,只得悻悻收了手势。 降虎在一旁看得有趣,见徐萦芑走了,便向厌休行了一个佛礼,厌休也礼貌的还了一个宗门礼,算作了认识。 “苏兄,就此别过!” 降虎笑吟吟的看着他。 “那就别过,若到北极,定要来无道宗寻我!”对于降虎,苏小楼确有一点知己之感,他并不似一般和尚那般死脑筋。 “呵呵,苏兄可说过要前往玄金寺。” “有机会,定然拜访一番!” “好,和尚等着!” 说完,降虎正欲离去。 “等等!”苏小楼叫住了他。 “苏兄还有何事?” “照顾好萦芑,将她安全送回隐元山!” 这个话从一个炼气修士口中说出来,确实怪异,厌休都是如此感觉。 但降虎和尚却很严肃的回答:“定不负苏兄所托。那些事,苏兄莫要轻与人言!” 苏小楼当然知道那些事指什么,郑重的点了点头:“常写信!” “常写信!” 看着降虎离去的方向,他忽然记起,他好久好久没给公良子期和灵羽写信了。 有些想他们了。 正想着,忽然脑壳上一疼,苏小楼疼的哇哇叫:“师姐,你干什么打我?” “打你还是轻的,你这个小王八蛋,不告而别,知道师姐有多担心吗?”厌休怒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木棍,朝他便打来。 苏小楼怪叫一声:“师姐饶命!” 立刻化作一道遁光逃开。 …… 两人停停走走、打打闹闹,两天之后才抵达了无道宗的大本营。 第160章 各怀鬼胎 无道宗的大本营正在拆除打包,看样子是准备撤离秘境。 整个天空都是进进出出大本营的同门师兄弟的遁光,一片繁忙景象。 “带你去见见大师姐。”厌休忽然说道。 “大师姐?”苏小楼不明所以。 只得跟着厌休往大本营左侧的帐篷群走去。 老远就看见水塘边,几个身穿道袍的男女在交谈着什么。 在无道宗,身穿道袍之人还是比较少见。 见厌休带着一个长相妖异俊俏的少年,那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满脸的笑意。 如此让厌休脸微红,目光根本不敢看自家大师姐。 她回过头,见苏小楼站得老远,下意识喝道:“还不过来,见过大师姐!” 苏小楼只得屁颠屁颠走过来,向中年微胖的妇人行了一礼:“苏小楼拜见大师姐!” 微胖妇人与一旁的中年人对视一眼,觉得心甚慰:“自家人,勿需客气,小师弟哪里人呀?” 这到把苏小楼问到了,不过心思一转,正欲回答时,一旁三个中年人和两个妇人大约是觉得属于他们的家事,不便在一旁,纷纷跟微胖妇人和她身旁灰道袍中年人告辞。 一帮人互相寒暄了几句,那灰衣道袍中年人将几人送了出去。 微胖妇人乐呵呵道:“别站着了,坐。馨儿,倒茶!” 一个少女从帐篷里端出来了茶壶,给几人倒了灵茶。 “对了,刚才说到哪了……哎,看师姐这记性,小师弟哪里人呀?” “师姐,我是孜由谷人!” 微胖妇人是知道这个地方,“是宗门招收弟子的孜由谷?” “是的,师姐!” “入门几年了?” “十二年。” 这时,那灰道袍中年人返了回来,见自家妻子如同审问犯人一般,微微摇了摇头,坐在苏小楼对面,“小师弟,喝茶!” 苏小楼拘谨的抬起茶杯。 见此,微胖妇人越看苏小楼越喜欢,是个不错的孩子。 长相、气质倒也配得上厌休,遗憾的就是修为低了些,灵根差了些。 微胖妇人转念一想,差就差吧,有自己和夫君在,难道还有什么人敢欺负他还不成。 “童安你不介绍一下?” 微胖妇人童安拍了一下脑袋,笑呵呵道:“你看师姐光顾着问了,我是丹殿大师姐童安,他是我夫君顾心文!” 苏小楼立刻站起身,向中年人行了礼一礼:“苏小楼拜见大姐夫!” “大姐夫!”顾心文一愣,觉得这称呼甚是有趣,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苏小楼的称呼极为满意,语气又亲热了几分:“莫客气,坐下,坐下!” “小楼,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童安又开始问道。 一旁的厌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羞得满脸通红,拉了一下自家师姐的衣角,被童安一把拍了下去。 “从小为孤儿,无什么亲人!” “孤儿,孤儿好呀!”童安闻言笑意更盛。 被自家夫君盯了一眼,才知道自己失言,当即收了笑意,干咳一声遮掩尴尬,急忙道:“师姐不是那个意思,哈,不是那个意思。以后师姐,你大姐夫就是你的亲人!” 苏小楼只得笑着点头应是。 …… 接着数个时辰,童安和顾心文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快问了个遍,妥妥丈母娘审女婿之感。 临走的时候,童安送了他六粒筑基丹,顾心文则赠送了他一本名为二元朝气诀的筑基功法。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求他尽快筑基。 厌休全程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苏小楼乐呵呵将礼物收起后,对着大师姐和这位大姐夫千言万谢后,才与厌休离开。 走在营地后的小道上,苏小楼还沉浸在获得筑基丹和筑基功法的喜悦中,下意识问道:“以前怎么没在丹殿见过童师姐?” 厌休停下了脚步,伸出手。 苏小楼不解警惕道:“干什么?” “筑基丹给我三枚!” “你都结丹了,还要筑基丹干什么?” “快拿来!” 听她不容拒绝的语气,苏小楼只得肉疼的拿出丹药瓶。 厌休见他抠搜模样,一脸不耐烦,一把夺了过去,倒出了三枚后,才扔还给他。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厌休轻背负着手,靠在一旁的柳树上,面色没了冷意,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大师姐自从嫁到了云中城顾家后,就很少回宗门,大约有三十年了吧!” “你们关系很好?” “当年师父捡回我的时候,还尚在襁褓中。那时候师父经常外出,是大师姐将我抚养长大,教我修炼,教我炼丹,给了我无微不至关爱。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苏小楼沉默了会,她比自己幸运,遇到这么个大师姐。 “你师父呢?” 说起师父,厌休的记忆都快模糊得记不清了,记忆还停留在那年、那夜执法殿的师兄将他尸身送回丹殿。 “他死了。” 厌休忽然看着他,“你呢,你小时候过得怎么样?” 苏小楼笑了一下,他小时候可惨了,惨到他选择忘记。 “还好吧,在孜由谷到处流浪,运气不错,活了下来,还习得一身修仙功法。六岁时进入了宗门!” 虽然苏小楼说得轻松,厌休却能感受到他语气后的心酸。 她不知为何心一疼,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师弟,你以后不是一个人!” 说完,她像一个少女一般,欢快的小跑在小道上,白衣胜雪,却没了冷意。 苏小楼靠在她刚才靠在的柳树上,抱着手,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她消失在小道的尽头,他才回过神,跟着追了上去:“师姐,等等我!” 此刻,童安和顾心文站在远处丘陵的树下,看着打闹的苏小楼和厌休。 “夫君,你如何看他?”童安没了刚才如长辈的慈祥之语。 “此子当真是个异类,炼气期神魂如此之强。能从秘境空白区域活着走出来,看来不简单!” “但愿他不要负了厌丫头,不然……”童安眼中闪过杀机。 顾心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夫人,厌丫头面相,是个大富大贵之人,莫要胡乱操心!” …… 在无道宗大本营停留三日后,无道宗各殿、各峰开始有条不紊的撤离营地。 进入秘境的无道宗修士七百九十四人,死亡两百一十三人,伤亡还是比较惨重。 参加完死去同门的简短悼念仪式后,苏小楼跟随作为第六批撤离主体的丹殿四十余位师兄师姐一起,撤离山海镜秘境。 坐在厌休那片飞行树叶上,看着黄昏下雄伟壮观的秘境山川河流,苏小楼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方世界有太多的秘密,待他日修炼有成,结成金丹,定要再次踏足。 厌休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由于从小在无道宗长大,较高的地位是天然形成,许多师弟师妹年龄早已逾百。 加上她炼丹、修行双双成就不俗,因此在丹殿弟子中颇具威望,一声九师姐,大多是由心而发。 而此刻,她一改往日的冷漠,慵懒的坐在飞行树叶上,认真给苏小楼梳理着头发,完全不顾丹殿众人怪异的目光。 炼丹是一门庞杂的职业,需要学习太多的知识,所以丹殿修士罕见有寻找道侣一说。 毕竟有限的寿命里,不仅要炼丹,还要兼顾修炼,获取更多的寿元,哪里还有余力去谈情说爱。 因此,丹殿并不会有人因此对苏小楼生出妒忌之心。 反而是空闲时都给他送上了祝福。 当然,这事八字还没一撇。 有时候,苏小楼总觉得这位师姐在利用他,但她的表现又不太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不过他还是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与厌师姐在一起,总能忘记烦恼,感到开心。 但每每他决定更进一步时,厌休都会不露痕迹的拒绝。 这让苏小楼生出了疑虑,虽然他也只是试探。 他忽然想起这位师姐说过的一句话:“太复杂,看不清!” 看似恋人,实际却是各怀鬼胎的青年男女! 第161章 浊龙出境 山海镜秘境出去的方式就要简单得多,通过秘境边缘定时开启的三道传送阵,便可随机抵达山海城各处。 传送大阵处于一片名叫当图的平坦草原之上。 各大宗门有明文约定,不管在秘境中有多大的仇恨,一旦踏入当图,都不得厮杀,违反约定者,可群起而攻之。 所以,当图草原虽聚集了近万修士,但是井然有序。 在当图草原停留了三日,无道宗弟子集合完毕,开始陆陆续续通过传送阵离开山海镜秘境。 他一直在搜寻降虎和徐萦芑的身影,可是直至快要离开,都未曾看见,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丹殿作为无道宗第十一批人通过传送阵,时间定在子时。 所以很早苏小楼就跟随丹殿的大部队等在宽阔的甲号传送阵广场前。 看着成批的修士被一一传送而走,他的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 哪怕是消失两天的厌休忽然返回他身边,那不安依旧没有消失。 此时当图草原边缘,西北侧一处山谷,火光四起,两个合作的小宗门起了内讧,厮杀起来。 数十人一阵混战,只有六人活了下来。 这六人到处搜刮尸体上的储物袋后,在山谷口子处集合,兴奋的瓜分物资。 谁也没有发现,月色下,山顶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形怪物,全身寒光闪闪的鳞甲。 那怪物从山顶一跃而下,不等六人反应,纷纷惨死在了怪物的利爪之下。 那怪物吸食六人的精血后,身上慢慢褪去了鳞甲,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手脚也变得如人类那般。 在昏暗的火光下,一张妖异鬼魅的面孔若隐若现,赫然是沼泽内那头黑龙所化人形。 他从散落的满地储物袋中取出一件玄衣穿上,练习了几下人类说话。 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双眼,也在几番变化后,与一个人类修士再无二致。 他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当图草原,化作一道黑色遁光来到了传送阵广场前。 苏小楼由不安变成了心悸,踏入传送阵的一刹那,他猛然回头,见到一个妖异长相的青年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不过下一刻,他便被厌休一把拽入了传送阵。 那青年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离开山海秘境后,苏小楼与丹殿一众修士被传送至山海城西六十余里的地方。 他心中不安不仅没有随着出秘境而消失,还增加了一股子沉重感,总觉得遗漏什么,这让他心神不宁。 回到山海城,厌休女人的天性爆发,硬拽着他去城中大肆购物。 售卖服装的店铺里,他像木偶一般任凭厌休折腾,给他选了十几套各种颜色的衣服、鞋子后,厌休终是看出来苏小楼的异常。 “怎么了,师弟?”她关心问道。 苏小楼不自然笑了笑:“师姐,我们回船吧!” 他本以为厌休会生气,谁曾想她莞尔一笑:“好啊。开心点,哭丧个脸干什么!” 说完还捏了一下他的脸。 两人没有使用遁术,而是牵着手,走在繁华的街道,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容颜,宛若神仙眷侣,引得许多人侧目。 刚消失在街尾,黑龙幻化的青年男子就出现在制衣铺。 等到苏小楼和厌休抵达无道宗渡空舟停靠处,黑龙幻化的男子站在远处的城墙上,看着两人踏上了弦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随即化作一道黑色的遁光,消失在山海城。 两日后,无道宗渡空舟开始启程,苏小楼心中的不安这才有所减缓。 因为担心闻仙峰和玄机峰的人找麻烦,加上因进入秘境死伤两百多人的缘故,渡空舟上空房间很多,苏小楼和厌休上的是另外一艘渡空舟,避开两峰之人。 此刻他躺在船楼顶端的屋檐上,柔和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船外划过的山川之景,显得非常惬意。 厌休不知从何处飞来,坐在他身边,轻轻躺了下去,很自然靠在他胸膛。 这让苏小楼的心急促跳动起来,下意识伸手搂住她。 她那淡淡的体香涌入鼻腔,总会让苏小楼想入非非,只得默念伽罗轮回净心决中净心来化解心中铺天盖地的欲望。 厌休修长的手指在他掌心轻划着,苏小楼捏住她的手,微微冰凉,柔若无骨。 当然要是打杀起来,这只手可以轻松拧下自己的人头。 他不知为何会这样想。 “师姐!” “嗯?” “你介意我只是个炼气修士吗?”苏小楼平静问道。 “介意。” 厌休挣脱他的手,坐了起来,双手撑在琉璃瓦上,长发在微风中轻舞,阳光洒在她脸上,美艳极了。 一时间让苏小楼看呆了。 厌休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最美的一个女人,额,不对,还有一人似乎更美一些。 想到那女人,苏小楼打了个寒颤,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为何……” 厌休伸出手轻捂他的嘴:“师姐做事,跟随本心,不在乎世俗的目光。” 苏小楼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一般开心。 “对了,回宗后你有什么打算?” 苏小楼正色道:“筑基!” “你炼气已经到达大圆满境界,虽然你灵根为三灵根,到三枚筑基丹应该足够支撑你筑基,言语间为何还有顾忌?” 说到此处,苏小楼不免叹了一口气,自己这筑基也多有曲折,但又不能明说,只得回道:“师姐有所不知,我修炼的功法极为特殊,筑基其实不用服用筑基丹都可以,有一定风险。这些年在宗门拼了命赚取灵石,也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说到功法特殊,厌休想起进入山海镜秘境时,他可以不受秘境入口的束缚,而且可以直接吸取灵石中的灵气进行损耗补充。 灵石中的灵气虽然精纯,但是由于属性问题,虽然可以直接用来炼丹、布阵等,人体想吸取用来吐纳修炼,需要相应的法宝或者阵法进行转换。 也觉得他身上秘密太多,属于异类的存在。 “修炼方面师姐给不了你什么帮助,切记不可强而为之,大道万千,并非独木之桥。留得性命在,才是一切的前提。” “师弟谨遵师姐教诲!” 见苏小楼假装一副受教模样,厌休大怒,做了一副打人的架势。 苏小楼顺势抓住她的手,头靠在她的腿上,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赞叹道:“师姐,你好美!” 厌休脸微红,心里欢喜。 “油嘴滑舌!” …… 回程的半月,苏小楼都是跟厌休呆在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看船外的美景,一起下棋,一起饮茶……好似忘记了这世间所有的烦恼。 只是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即逝,渡空舟最终还是抵达了无道宗山门。 第162章 玉衡子炉 抵达宗门后,厌休就匆忙跟苏小楼告别,他终究还是心有不舍,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生怕两峰的师兄找麻烦,因为他与厌休的关系几乎是半公开化。 渡空舟还没停稳,苏小楼就叫上那头与他相熟的火熥兽,一溜烟飞回了无情山。 另外一艘渡空舟上酝酿已久的听涛峰和闻仙峰弟子气的牙疼,遇到这么个滑头,真是无从下口。 但说是跑到无情山找他,恐怕还没人有那胆子。 卢道元与几位同门在一旁看得有趣,这位小师弟可真有意思。 回到灵月洞府,四周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后,打开了六合阵,院中一切如常。 柳树下的泉水依旧潺潺而流。 院墙外传来了些响动,一只毛色飘逸的金丝猴儿跃到了他的身旁,原来是小猴。 它自顾啃着一个水果,东张西望,另外一只手,递给了他一个。 苏小楼接过来后,哑然失笑。 “大猴跑哪去了?” 小猴指着洞府右边的树林,几声稀稀疏疏的树枝碰撞声后,大猴也翻过院墙,不过它怀中还抱着一只怯生生的幼猴。 大猴将幼猴递给他,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苏小楼接过幼猴,它很安静,似乎并不惧怕他。 “你的孩子?” 大猴欢快的点点头。 大半年没回来,大猴都有了孩子。 苏小楼笑了笑,将幼猴还给了大猴,从屋内拿出一瓶丹药,倒在一个瓷碗中,给大猴、小猴分食。 然后去往后院,灵植长势极为旺盛,狭长的山洞中也是如此,并未出现水土不服或者病害。 此次在山海镜秘境中虽然九死一生,但收获也是喜人的,威力大到超出想象的灭仙弓,还没搞清用法的十八粒菩提珠,可防御元婴修士一击的鲸胄寒甲,一百粒能辅助神魂修炼的玉衡丹。 剩下的就是三十余种珍贵灵植。 收获满满。 狭长山洞中整理的药田还剩下一半有余,拿出锄头,将土一一翻松平整后,从山洞中的暗河内取了水,浇灌一遍,从小蓝瓶内取的八百余株灵植分类种植了下去。 大猴和小猴也在一边帮忙,两只金丝猴子很有灵性,兴许是以前经常帮着苏小楼种植灵植的原因,懂的将灵植分门别类,然后挖坑栽种。 忙碌了两天,才将灵植一一种下。 秘境内这段时间灵气化液也储存了不少,加上以前的存货,全部用暗河水稀释后,用法力将灵气化液的水释放,如同下雨一般,均匀的给灵植浇灌。 灵植接触到灵气化液的稀释水的一刹那,许多原本泛着荧光的灵植,直接瞬间拔高了一截,荧光也变得多彩缤纷,似乎如人一般变得兴奋,看着有活力起来。 刚种下的灵植,则像生长了数十年一般,开枝散叶,杂草也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 整个山洞一片生机盎然之象,许多灵植还瞬间开出妖异的花朵,仿佛置身于绚丽星河之间一般。 大猴和小猴端坐在石台上,被这一幕震惊到睁大眼睛,仿佛身处梦境一般。 “你俩……你三不准乱偷吃!”苏小楼严肃的交代三猴儿。 大猴和小猴用力点点头后,苏小楼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很多灵植对于它们这种灵兽吸引力很致命。 他走到山洞中部最宽阔的地带,此处有二十余丈高,十五六丈宽,岩壁坚硬,他准备开凿一个洞室。 因为,他在秘境中还得到一件了不得的宝贝,玉衡炉子炉。 那日在山海殿中,陆藏锋杀向隐上人的同时,一道神识没入了苏小楼识海。 陆藏锋自知几乎不可能活着走出秘境,他和苏小楼达成了一个交易。 苏小楼如果能活着走出秘境,他帮陆藏锋做一件事,作为交换,玉衡炉子炉赠送给他,并给了他驱使玉衡炉子炉的法诀。 只是陆藏锋和隐上人大战,触发了灭仙殿的禁制,还没来得及收炉子,就逃往了黑镜海。 后来在灭仙殿那个巨大的坑中,趁着徐萦芑悲伤过度昏迷之际,偷偷在陆藏锋尸体上拿到了玉衡炉子炉。 书中言,西极外海有岛玉衡,孕育先天灵宝玉衡炉,炉生玉衡之火,万里海水沸腾,生有九天烈焰之异象…… 万里海水沸腾,九天烈焰或许有夸张修辞的之疑,但真正的玉衡炉绝对很大,至于多大,苏小楼也不得而知。 玉衡炉子炉是玉衡岛先祖用炼化后的玉衡炉本体上掉落的材料进行仿制而成。 与一般的丹炉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玉衡子炉具备玉衡炉大多数的特性,可自生玉衡之火,不仅可以用来炼丹、锻器,也可用来防御、攻击,甚至遁逃、建阵。 总的说来,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可惜陆藏锋这老东西留了一手,只给了玉衡子炉基本的驱使法诀,除了炼丹,估计暂时没其他用处。 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到玉衡岛搞到完整法诀。 苏小楼随即从小蓝瓶中释放出玉衡子炉,炉高六丈,有六足,三丈见方,顶端三只兽耳隔空相望,栩栩如生。 通体青白色,似玉非玉,似金非金。 有远古类龙异兽缠绕炉身,暗刻他都未曾见过的铭文,精致华丽,看起来极具视觉冲击感。 他要在山体中给这炉子挖一个使用之处,玉衡炉炼丹需吸收乾坤之气,动静有些大。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他自然懂得。 所以必须将它深藏在地底,等自己筑基后,在施以六道轮回功中禁制遮蔽,即可使用无忧,解决自己长久以来缺乏丹炉的窘迫。 粗略画了一张草图,丹室深埋地底一百丈左右,尺寸是玉衡子炉的五倍大。 所以,他便开始挖洞了。 挖出的洞渣用小蓝瓶装起后,倾倒在洞府右侧的山谷中。 有六道御剑术加持,虽然岩石坚硬,但也如切豆腐一般容易,花了两个月就挖好了。 用水清洗烘干后,算是完成了任务。 闭关筑基前,他还得去完成一些事。 厌休自从回宗后,就没了消息,也从来没找过他,这让他内心很是失落。 时间长了,竟然有些思念之感,他曾去她的洞府前转悠,只是从未见到她的人影。 男女之事,一直是自己最大的软肋,食髓知味,人之本性,并不是他想克制就能克制,并且他也不想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恪守底线即可。 院子中,水灵树下的六株月凝草,已经被他用灵气化液催生至药龄一千,已经算的是极品中的极品了,达到可炼制三花聚气丹进化版本三花玄凝丹的要求。 这是给她准备的,本来是交易范围内的东西,不知为何她一直不来取。 苏小楼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将六株月凝草挖了出来装起,慢悠悠朝丹殿而去。 丹殿很大,大到他在这片区域活动了十余年,依旧对大部分区域保持着陌生。 经过山海镜秘境一行,他结识了丹殿许多师兄师姐,见他到来,许多人友好的朝他打招呼,并主动告知了厌休在魂丹谷。 魂丹谷位于丹殿西面,生有先天地火,在地火上,无道宗先祖修建了八十间炼丹室。 魂丹谷不对外开放,丹殿以外的无道宗门人要使用魂丹谷丹房,必须由宗主同意方可使用。 魂丹谷是无道宗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开阔的山谷口是一排百丈高的宫殿,全部用白色的玉石修建,财大气粗之感。 他并没有资格进入丹魂谷,不过他运气很好,轮值的师兄是他在山海镜秘境中认识的一人,他倒很热情帮苏小楼去喊了厌休。 苏小楼在丹魂谷前的广场等待了大约两个时辰,厌休才从丹魂谷中姗姗来迟。 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两人举止有些不正常的亲密。 这让苏小楼眉头微皱,心里生出很不舒服的感觉。 “师弟,找我何事?”她语气就像对一个陌生的师弟一般平常。 她难道忘记山海镜秘境一行的一切吗?那些举止难道真如他猜测的一般,只是为了拿他当挡箭牌? 隐约间,他心有些刺疼。 几度欲言又止,在厌休疑惑的目光中,苏小楼将包裹月凝草的布袋子递给她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丹魂谷。 身后传来那男子微微生气的声音:“师妹,这是哪一门弟子?怎生这般没礼貌,一声不吭就走了。” “师兄勿恼,一个不懂事的小师弟罢了!” …… 听得苏小楼一阵气血翻涌,干脆关闭了听觉,化作一道爆裂的遁光狼狈的逃离了此地。 第163章 闭关筑基 回到灵月洞府,他心如汹涌的潮水,烦乱之下久久不能平息,连修炼也很难静下心来。 在院中来回踱步,干脆直接跳到院中的泉眼中,收掉护体法力,任由冰冷的泉水侵透皮肤,直刺心底。 当真是远风知我意,微凉又深情,心中似有思绪万千,回首又似空茫一片。 …… 时间是治愈的最好良药,五六天的剧烈挣扎过后,他内心也在慢慢归于平静。 感情是一方面,原本他都将厌休师姐属于自己视做理所当然,当所谓的理所当然变成一厢情愿之后,本心的私欲作祟就显现出来。 人之本性,说不上好与坏。 他太孤傲,但不偏执。 有损道基,以后当以此为警示。 调整好心态后,他选择将她忘记,就当做了一个美好梦,也没什么好遗憾。 将院中已经催生到八百年份的水灵树三根主干砍下一颗,以此为基材,在洞府客厅建造一座可以反复使用的太初微尘阵。 为了避免筑基过程发生意外,又挖了几株年份不错的灵药到丹殿换了两千灵石备用。 毕竟他刚从山海镜秘境回来,有几株不错的灵药也属正常。 花费了两百灵石,租用了丹殿丹室,炼制了两炉六道固元丹。 六道固元丹是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中最重要的基础辅助丹药之一,用于稳固筑基境界,防止修为倒退,也用于辅助吸收灵气进行修炼。 平常功法筑基后,只要不伤及道根,境界在道则层面上稳固,哪怕是受了危及性命的伤,境界也不会倒退。 六道轮回功则不然,筑基之后就好像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化到炼气期都是有可能的。 六道固元丹的作用,就是在逆水行舟力竭时,短暂固定住逆舟,给予喘息之机。 所以,六道轮回功筑基并不需要筑基丹的辅助,而是直接炼化六道轮回之力进行使用。 而这炼化六道之力的特性,与炼气期又截然不同。 按照六道轮回功筑基篇所言,筑基炼化的六道之力,来自于流逝的时间长河,受到岁月洗涤,是一种非常纯净的力量。 所以必须祛除本体的六道浊气,使炼化的六道轮回之力有纯净的容纳躯体,不至于相冲,造成爆体而亡。 祛除本体六道浊气异常凶险,这也是苏小楼久久未下决定的主要原因。 而经过厌休师姐判若两人的变化后,让他也明悟一些事,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无所不能。 畏手畏脚,最后悔恨。 在洞府外的石碑上刻下勿扰二字,关闭了洞府的六合阵。 老规矩,沐浴洗手,给三清祖师上香,虔诚跪拜一番后,才推开门毅然走了进去。 随着大门的关闭,苏小楼多年苦心的准备,成败就在此一举。 …… 此刻无道仙境宗主居住的无道宫,各峰天骄齐聚无道宫广场,座无虚席,听宗主讲道。 虽然此间宗主脸戴面具,只是一道分身,但那份气势,仿若本体亲临。 无道宫最顶层的无道灵莲池边,站着一个气质风华绝代,面戴着无道无相青色面具的男子,身穿黑白相间刺绣的玄衣。 冰冷美到极致的鹤羽君站在一旁。 面具男子轻叹了一口气,那极具男子魅惑力的声音轻响起:“姑姑,作为您的侄儿我很想助您一臂之力。但我作为无道宗宗主,我不能帮你!” 鹤翊君面色平静,依旧冰冷,只是看着无道宫外的云海。 这种无声的施压,让面具男子也感到了沉重,他伸出温润如玉的手,折下身前一朵盛开的无道莲。 无道莲在他的手中化作一只白色的仙鹤,飞向云海。 “无道宗不能承受与惊龙圣地开战的后果,更何况因私。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鹤翊君似乎目的达到了,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无道灵莲池。 “即墨,我如此做,是对是错?” 面具男子言语之间,莲叶后走出一名身材丰腴的女子,同样戴着无道无相的面具。 “鹤师兄,即墨无法给予你答案。”那女子声音很是威严,她蹲下身,伸出洁白如雪的手在莲池轻舀了些水,站了起来,然后放开手掌中的水。 那水仿若透明,竟然连光都不反射。 水落到莲池中,撞击起水花,水花形成了一个毫无规则的图案。 女子抬手轻点那图案,荧光复刻的那滴水图案漂浮到空中。 “任我如何推算,始终看不清君师叔前方因果!” 闻言,面具男子似乎有些失望,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姑姑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秘法,将那株紫雷树培育成活,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走漏了消息。那几人,就劳烦师妹亲自去处理一下!” 那丰腴女子朝男子行了一礼后,也消失在无道灵莲池旁。 …… 无情灵月山,灵月洞府前。 鹤翊君站在门前,恐怖的神识直接穿透六合阵、院墙、房墙,看到苏小楼正盘膝而坐在卧榻之上,意识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周围的灵力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规则在运转。 见多识广的鹤翊君自然看得出来他正在筑基,只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筑基之法。 微微有些恼怒,这小子大半年了也不来拜见自己这个师父。 不过她并没有强行叫醒苏小楼,反而在六合阵外施加了一层强大的保护禁制。 而后,拂袖而去! 筑基过程,万分凶险,苏小楼自以为算策无余,却唯独忽略了这位便宜师父,幸运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六月之后。 丹殿考核也正式拉开序幕。 在外游历的丹殿弟子也纷纷归来,加上各峰内门弟子前来参加考核之人,加起来四百余人,竞争之激烈,颇为罕见。 丹殿内门考核在无道宗一向是比较隆重的盛事,规格很高,由执法殿进行监督,各峰、各殿各抽一名长老加入考核裁判团。 考核地点在丹殿西北角的天丹宫举行,分三项,第一项便是辨识灵草,需要在三个时辰内将三十六种灵植的名称、药龄、产地、五行属性、可炼制丹药种类、炼制丹药的配比过程和要求,一一进行阐述,错误率在两成以下才能通过这关考核。 天丹宫前的广场上,隔着一丈便摆放着一张长条桌,每张长条桌上摆放着各不相同的三十六种灵植和笔墨纸砚。 随着四百余弟子相继入场就坐完毕,丹殿大长老敲响了考核的大钟。 厌休坐在第三排最左边,识灵植,对她来说并不算难,难就难在用这三十六种灵植能组合成什么丹药,这对个人炼丹理论积累有着极高的要求。 这也是龄八十不再允许参加丹殿内门考核的原因。 若是最大龄二十三进入宗门,龄八十前,整整五十七年时间都不能完成理论知识积累,又如何有资格成为丹殿长老的弟子。 一场考核,又道尽人之本性,执法殿十几名长老不间断巡逻,发现作弊者,直接驱出考场,并做出相应的处罚,鞭刑、面壁思过等,相当的严厉。 不过开考一个时辰,就有上百弟子因作弊被清理出考场,加上实在无力答题的七八十名弟子选择放弃,场中顿时空了差不多一半。 三个时辰后,剩下三百弟子按顺序交卷后陆续离场。 厌休将答卷仔细检查一遍后,才登记交了卷,随即出了天丹殿。 那日与她一道在魂丹谷出现的俊逸男子追上了她,笑道:“师妹,如何?” “不难!”厌休极为自信。 俊逸男子点点头,这时路过的几个同门师兄弟向他打了招呼,男子一一回应后,说道:“今晚我去飞雪峰拜访家祖,您与我同去吧!” 男子原以为厌休会求之不得,谁知她只是面带微笑说:“张师兄,非常不巧,今夜厌休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言语间虽然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往日对他的热情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变化,让那男子一愣,心里忽的感到不悦,不过他立刻恢复了从容,装作并不介怀的模样:“师妹有事,自然不可。若需师兄帮忙,师妹可尽管开口!” 这时,一个气质淡雅的白衣青年持着一把折扇走了过来,仿佛巧遇一般装作惊讶道:“师妹,我原以为你已离开,想不到在这碰到你!” 厌休并未表现出什么不一样,就像对待普通同门一般,向白衣淡雅青年行抱拳宗门礼道:“欧阳师兄!” 态度中多了些尊敬。 “师妹不必客气,你我相熟多年,不必行这些虚礼。对了,这位面生,不知是?” 白衣欧阳师兄对着那俊逸青年道。 如此随意的态度,令俊逸青年脸冷了下来。 厌休仿若未见,只是笑答道:“祖地第九轮替换大弟子张炆师兄!” “张师兄,这位是落霞峰大师兄欧阳千行!” 随着厌休的相互介绍,两人也只是轻微点头回应,有些敌视的味道。 这时,一道遁光落下。 第164章 仙狱之宴 来人却是玄机峰的王昙,见厌休身边围着的二人,眼睛里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他应是识得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人君子之交,点头如水的打了招呼,其实是互不对眼。 “师妹,走吧,蓝师姐她们已经到了,就差你我二人了!”王昙特意强调你我二字。 欧阳千行倒也还好,没什么变化。祖地的张炆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厌休点点头,与王昙离开了天丹殿。 无道宗东面有一座九峰以外的仙境,位于山巅的湖泊,名为无道湖,湖中小岛密布,也称万岛之湖。 灵气浓郁,天地道则极为契合,是修炼理想的绝佳场所。 无道湖中的小岛上,洞府密布,大多居住着对宗门有着突出贡献,或者闭死关的宗门长老。 进入无道湖修炼,是无道宗门人梦寐以求的事。 在无道湖东两百余里处,是无道湖的出水口,宽十六里。 在这里,无道湖水从万丈高的无道崖飞奔而下,形成整个西极最壮观、也是最大的瀑布,无道瀑布。 大陆所言的九天落河,说的就是无道瀑布。 在无道崖瀑布顶端中间,有一座高八十余丈的岛,名仙狱岛,岛上有一座规模庞大的洞府。 这里居住着无道宗一个地位超然的人,掌管无道宗刑狱的副宗主。 而无道崖下,就是整个北极最神秘、最可怕的无道仙狱。 无道仙狱修建在无道崖瀑布下,百里深的水下,里面关押着北极最邪恶、凶残的修士,镇压着历史长河中无数恶灵。 无道仙狱有史可查的无尽岁月,从未有谁能从里面逃出去,关于它的传说,可谓是神秘莫测。 每一任掌管无道仙狱的修士都是无道宗的至强者。 而这一代无道仙狱掌管者,是大陆有史可查范围,唯一一个成功活着横跨不死海,公认的北极第一剑修,公皙邪。 上个北极天骄辉煌时代,公皙邪与无道宗现任宗主鹤生修,并称北极双雄。 在四百年前魔渊大战,当时无道宗大部分强者陨落在这场恐怖的大战中,其中包括当代宗主在内的大部分宗门老祖。 一时间,无道宗陷入前所未有的浩劫,外有魔族虎视眈眈,内有其他宗门的趁火打劫,可谓是内忧外患。 在无道宗生死存亡之际,无道双雄鹤生修、公皙邪带领人类修士联军大破魔族大军,一时间名声大噪外,也利用大势、大义保住了已经被抽空的无道宗。 魔渊一战,无道宗死伤无数,元气大伤,虽有鹤生修和公皙邪的力挽狂澜,但无道宗实际上失去了北极的领导地位。 魔渊大战后,无道宗也进入漫长的修养生息期,极少再参与北极事务,渐渐变成隐世宗门。 在鹤生修和公皙邪几百年呕心沥血的努力之下,虽然现在无道宗依旧不及辉煌时的十分之一,但也没了魔渊大战后连九峰峰主都凑不出来的窘迫之状。 年轻一辈弟子有百花齐放之势,人才济济,而且这一代年轻弟子已经可以开始独当一面,参与不死海、魔渊、北极障壁等探索驻防任务。 不仅彰显无道宗的存在,也锻炼出了大批的年轻弟子。 蓝一心就是这一批前往北极障壁轮换驻防的弟子之一,她是无道宗风云人物中极有威望的弟子。 临行前,她前往无道仙狱拜访舅舅公皙邪。 蓝一心还叫上许多交好的同门师兄弟,有宗主弟子颜叶、马君良,听涛峰的卢道元,玄机峰木雨、王昙,飞雪峰李筠等人。 公皙邪近些年主要精力放在闭关修炼,极少参与宗门事务,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踏出仙狱岛。 如今他最为疼爱的侄女蓝一心前来看望他,自然是高兴的,早早就命人在仙狱殿摆上了筵席。 修仙者的筵席当然不似凡人,吃的是灵酒、灵果,还有几盘苏小楼食欲大动烤肉,烤肉里散发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至于苏小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因是他出关了,刚好碰到卢道元在灵月山调查一年前同门遇害案。 苏小楼生怕他们找到了新的线索,所以只得死皮赖脸跟着卢道元。 作为交换,他必须跟随卢道元前往无道仙狱岛赴宴。 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 在场的都是宗门里的风云人物,他自然是属于可有可无的酱油角色,所以识趣在宴会大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没去自找没趣。 厌休跟着王昙、木雨刚踏进大殿,妖娆的颜叶不知从哪里神出鬼没的钻出来,伸出洁白修长的手,就亲热的搂着木雨的脖子,丝毫不顾及旁人异样的目光。 木雨则吓得打了个寒颤,一脸不自在,尴尬得恨不得消失在原地,颤声道:“颜师姐,有……有人看着了!” 他想拉开颜叶的手,却拽不动丝毫,颜叶魅声道:“木郎,你叫我师妹我就放开!” 一句木郎,让一旁的厌休和王昙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赶紧逃似的跑开。 木雨脸涨的通红,感受到几道目光戏谑的看着他,他也只得小声道:“师妹!” 颜叶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我的好师兄,跟我来!” 颜叶硬拽着木雨一起去向公皙邪行礼。 王昙生性孤傲,见许多师兄弟都在大殿正中围着那位公皙邪师叔,他可不屑于去如此做。 随即与厌休找了张桌子坐下。 刚好自顾饮酒的苏小楼抬起头,与厌休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师妹,师妹!”王昙对着突然愣住厌休,叫了她两声,还以为她不适应这种环境。 厌休这才回过神,将刚才的表情藏好,应了一句,坐在王昙旁边。 王昙为了顾及她的感受,怕她无聊,挖空心思的找话题与她聊天。 只是厌休心不在焉,还时不时回头张望最后排的沉默饮酒的苏小楼。 卢道元向公皙邪师叔敬完酒,公皙邪似乎对他印象很好,与他多说了几句。 只是几句话,就引得一旁几位师兄师弟投来不满的目光。 自己又抢了风头,虽然他毫不在意,但是也烦这种感觉。 虽然他崇拜的对象就是公皙邪师叔,但他还是低调的退出了圈子。 宗门许多长辈都说他为人圆滑世故,其实未必,有时候他怕麻烦,仅此而已。 提着一壶酒,径直朝苏小楼走来。 正在无限发呆、烦乱中的苏小楼被卢道元递过来的一杯酒给惊醒。 “怎么,为情所困,忧郁成这个样子?” 卢道元为情所困四个字,让厌休心抽动了一下。 苏小楼则是苦笑,并未言语,接过一饮而尽。 “独自饮酒,伤心又伤身!” “我平时不喝酒!” 卢道元哈哈大笑起来,他喜欢在别人伤口撒盐的感觉。 “道元师兄,我感觉你不是个好人!”苏小楼很认真道。 “嘿嘿,你小子,若是师兄是个好人,又岂能结交到师弟!” “师弟是该受宠若惊呢,还是?” “还是什么,喝酒!” 两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王昙听到卢道元的声音,也起身端起酒来朝他敬了一杯,至于一个筑基期的苏小楼,他直接忽略掉,哪怕此人是卢师兄的本家,也没有资格让他打招呼。 待应付完王昙后,卢道元小声对苏小楼说:“他确实比你要优秀,嘿嘿!” “我比他长的帅!” “长的帅?”卢道元愕然,然后笑道:“师弟可真是个有趣之人!” 苏小楼白了他一眼,提起酒壶直接喝了起来。 见此,卢道元豪爽道:“师弟喝一壶,某家也喝一壶!” 两人开始毫无顾忌拼起酒来。 蓝一心代表公皙邪向被邀请参加筵席的宗门长老、长辈、师兄弟敬酒,很快就到了卢道元和苏小楼跟前。 两人并未用法力化解灵酒恐怖的酒力,所以已经是有了醉意,蓝一心见此,微微摇了摇头,从一旁师妹端着的酒盘中拿出了一杯。 卢道元似乎有点怕这位蓝师姐,慌忙站起来,拿起酒杯,还扯了扯苏小楼。 苏小楼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神都是迷离的。 蓝一心见此,心中感慨,这位卢师弟真是生性洒脱,不拘泥于世俗的条条框框,与个筑基期的弟子都能成为朋友。 毕竟,他能带来参加这种宴会,必定是关系匪浅。 “你小子给我站好,来一起恭祝蓝师姐不死海之行,一切顺利!” 卢道元拉着苏小楼向着蓝师姐送出了祝福。 三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苏小楼又摇摇晃晃的坐了下去。 蓝一心用手戳了一下卢道元的额头,无奈道:“你呀,都说你圆滑世故,这么多宗门长辈不去招呼,躲在这里喝酒!” “嘿嘿,我更喜欢与楼弟喝酒!” 蓝一心再次摇摇头,也就没在管他。 前面的厌休却露出不解的神色,她很难理解这位卢师兄与苏小楼的关系,按理说他们地位悬殊,不应有交集才对。 她正在想着,从宴会核心区域返回的王昙,不等她拒绝,抓住她的手,就拉着她返回宴会核心区。 大约是去拜见宗门长辈。 苏小楼见此,将手中的杯子捏得粉碎,心中一时也不知是怒、是悲! 见此,还欲嘲笑他两句的卢道元也被一个少女给强行拽走了。 是上次去秘境与卢道元同行的少女。 似乎她又长大了些,不变的是,看他目光中的厌恶未曾变过。 第165章 当决则断 华丽的宫灯下,上百人的筵席,被欢声笑语所笼罩,苏小楼又成了局外的孤家寡人。 这让他想起了木南府往事,萧十一邀请他去参加挽风楼的集会,也是那天,他第一次遇见徐挽歌。 历史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又存在一定的相悖。 苏小楼悄无声息退出大殿,站在仙狱大殿前广场的护栏旁,看着在星空下唯美的无道湖,孤独感充斥着内心。 他不在乎别人看不起的眼神和排斥,但他在乎心中情绪的延伸,他不是神仙,他有七情六欲。 这一刻,他开始明悟。 他要变得更强,才能不受伤害。 他要心无旁骛的修炼,才能活得更久。 他不会让历史重蹈覆辙。 所以,他决定了断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不能再让感情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的蔓延,到最后不可收拾。 虽然,失去,让他有惶恐、不安、悲凉,这些他都还能承受得住。 一道熟悉的淡香味传到他鼻中,佳人不知何时而至。 “这是我第一次来无道湖,听了许多年宗门内的传说。确实,它很美,很适合修炼!”厌休说着,看着无道湖的眼中,有一丝莫名的渴望。 苏小楼呼出了一口酒气,靠在白玉护栏上,并未接过她的话茬,而是说:“山海镜秘境中分离时,我说我若活着,要送师姐一件东西!” 厌休好奇而满怀着期冀:“送师姐什么?” 苏小楼微笑着从小蓝瓶里拿出一朵半火焰、半冰块的奇异花朵递给她。 花朵很艳丽而神秘。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师弟……” “嘘!”苏小楼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星空上的流星雨划过。 流星雨从星空最深处落在无道湖的边缘,多彩的光束形成极光一样的光幕,美到了极致,就像眼前的佳人一般梦幻。 苏小楼闭着眼,情不自禁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 厌休并未拒绝,但被他的举动,惊得呆愣当场,看着他那妖异俊美的脸庞,一时心中复杂混乱。 当苏小楼放开他,睁开眼的时候,厌休忽然觉得他好陌生,熟悉的温暖感消失殆尽。 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是给人的是冷漠,就好似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根本看不清。 苏小楼轻轻拿开放在厌休双臂上的双手。 轻微一叹,这一放,来到这个世界,离自己心最近的女人也将不复存在。 “保重!”苏小楼轻声道,然后化作一道遁光,没入了星光下的无道湖。 厌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只觉得心如刀绞那般难受,她很想追上去解释清楚。 但是,王昙已经寻了过来,她只得调整好情绪,微笑相迎。 出了无道湖,苏小楼先到内务殿买了许多灵酒,回到灵月洞府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原来,修仙的仙人也是需要一醉解千愁。 他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体内法力都压制不住灵酒的酒劲,倒在院中柳树下昏睡过去。 大猴和小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陪在他身侧,大猴的孩子,小小猴指着苏小楼咿咿呀呀不知在表达什么。 三天之后,鹤翊君站在灵月洞府的院中,眉头微锁,空气中还未散去的酒味让她心生厌恶。 见到苏小楼醉倒在柳树下,心中生出一丝怒气,修士怎生能如此懈怠,沉沦于醉生梦死之间,何况是自己的徒弟。 她忍住一掌拍死徒弟的打算,因为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似乎还真没教过他什么东西。 抬手一指,一道白光没入苏小楼额头,苏小楼这才悠悠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只猴儿成一排坐在石桌傻呆呆看着他。 他揉了揉太阳穴后,摸了摸小小猴可爱的脑袋,正准备取点丹药投喂,忽然瞥见一道身影。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那寒气逼人的气质实在太过熟悉,打了个激灵,醉意都去了大半。 赶紧跑过去行礼道:“师……师父,您来了!” 鹤翊君淡淡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一个眼神就让他从头冷到脚。 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摸了摸脑袋,头疼依旧。 回屋喝了些茶水,打坐化解体内灵酒后,沐浴换了身黑衣衣裳,便慢悠悠往无情居赶。 正如他猜想一般,这位便宜师父找他,绝对是因为紫雷树。 因为她此刻正站在紫雷旁凝视。 一年多未见,紫雷树已经长到了十几丈高,雷电威势让苏小楼都不敢靠得太近。 这种逆天的树木,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虽然紫雷树长势良好,但生长速度却放缓了许多。 这也是鹤翊君找苏小楼的原因。 无情山坐落在无道仙山十六条灵脉中的第六条之上,按理说紫雷树根已经扎入灵脉中,不应该出现生长缓慢的状况才对。 多年的灵植种植经验告诉他,这棵树不是生病,而是在蜕变,或者在进化。 高等级灵植也能像妖兽一般,在合适的环境中进行进阶一般的生长。 进阶过程中由于占用了大部分的养分,会造成生长缓慢、生机流逝。 因为灵植不懂修炼之法,全凭自身血脉中的模糊记忆进行,所以进阶过程的成功率一般在五五之数。 多年前在印天道观,他就种下一株名为星光草的灵植,详细记录过其进阶蜕变的全过程,紫雷树与当时星光草的状态、气息有一定相似性。 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猜想,使用六道轮回功筑基解锁版的神通明视。 他双眼闪过一道幽光,复杂的符文在他双眼中转动,整棵紫雷树的本质显露在他眼中。 磅礴的雷电之力在紫雷树干中川流不息,根系中特殊的力量转换法则,将灵脉中的灵气源源不断转换成树本身的多种养分,看似都很正常。 不过主树干中紫色雷电之力有一截,夹杂着一束束属性超越雷电范畴的深紫色力量, 应该是正在进行进阶的力量。 由于其刚好位于主树干中央,截取了根系输送的大部分养分,上部树干基本上靠着树叶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进行生长,所以出现了长势放缓的现象。 不远处的鹤翊君有些惊讶苏小楼释放的神魂类的神通。 找到了原因,苏小楼自然是不慌,当然他没打算再次敲诈这个便宜师父,倒不是心里过意不去,而是多方面的怕。 上次敲诈她搞到筑基三丹的原材,后来才知道其中几种灵药非常罕见,北极只有一些大宗门才有培育,估计她是去抢夺而来,才受了伤。 毕竟,滴落在院子中的血可以看出,她伤得不轻。 所以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要是害死她,自的靠山就彻底没了,怕是以后在无道宗只有任人欺辱的份。 弱肉强食,是修仙界的基本格调,兄和弟及,只存在实力共筹的前提之下。 “紫雷树正在进行蜕变,师父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助它度过进阶的关口!”苏小楼信心满满。 闻言,鹤翊君这才松了口气,这株紫雷树对于她太过于重要。 她也只是点点头,并不疑苏小楼对于灵植的治愈能力,转身轻步从湖中走廊离开。 不过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头也没有回,冰冷说道:“这几日,宗门内不太平,你且暂住在无情居,切勿外出!” 苏小楼拱手行礼相送,心里却是一惊,前几日听卢道元说,有一个实力强悍的贼人潜入宗门,被宗门老祖重伤后下落不明。 看来此事不假,恐怕重启内门弟子遇害案的调查,也是因为此事。 只是那四人是自己所杀,他又仔细还原了当时细节,再次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放下心来。 拿出装有灵气化液的瓶子,用水稀释后,直接喷洒在紫雷树的树冠上。 没有任何意外,紫雷树瞬间恢复了长势。 由于紫雷树已经有十丈于高,树冠也有十五六丈见方,所需灵气化液可不少,存货他已经全部用于洞府内的灵植培植。 看来只得全力炼化六道之力。 只是太过于频繁炼化六道之力产生的负面情绪反噬,实在是太折磨人。 他没得选。 于是往后的一个月,他都是在炼化六道轮回之力,然后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中镇魔篇,指尖凝结灵液,稀释灵液,浇灌紫雷树的往复循环中。 过度炼化六道轮回之力产生的心魔折磨,让他第一次有了完善伽罗轮回净心诀第三篇灭魔的迫切感。 或许,自己真的要抽空走一趟西极玄金寺。 西极玄金寺的镇寺之宝,大日侞徕经中或许有自己需要的契机。 六道轮回功筑基篇所需灵药的数量更加庞大,远不是炼气期可以比拟的,所以灵植的培育也是贯穿在整个修炼体系内,若是不能快速妥善处理六道轮回之力炼化产生的反噬,自己总有一天会心魔入体而亡。 这样看来,往西极玄金寺既是必要,还显得极为迫切。 第166章 形同陌路 虽然有师父的嘱咐不要外出无情居,但他还是要十天左右回一次灵月洞,浇灌种植的灵植。 见洞府大门上放着两封信函,心中莫名有些期待。 回到屋内后,迫不及待打开。 跟他猜想的一样,一封是公良子期写的,一封是灵羽写的。 他在书桌上认真的读着。 公良子期运气很好,阴差阳错拜入太清宗清绚道场,成为太清宗长老的关门弟子。 如今已经突破到了筑基中期,有望在百年内突破到金丹境界。 灵羽则更为逆天,短短十四年,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并拜入惊龙宗宗主门下,成为惊龙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看来两人都是身负大气运之人,苏小楼由衷为两位好友感到欣慰。 然后大多是问他过得怎么样之类的,特别是灵羽,说给他存了好多修炼资源。 看到这里,他心里一暖,想不到当初的玩笑之语,她竟然当真了。 看一遍还觉得犹意未尽,又仔细再读了一遍,这才放下,坐着发了一会呆。 提起笔,开始回信。 将自己成功筑基的好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虽然是杂役弟子,没人欺负他,还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洞府。 最后表达了思念之意。 装入信封后,拿到内务殿,寄一封书信两枚灵石的价格让他肉痛了一番。 两月后,远在数十万里外的灵羽首先收到了苏小楼的信,她关上了房门,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偶尔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因为苏小楼在信中给她说了一些趣事。 读到他说拥有自己的洞府,灵月撇撇嘴,暗道这小鬼就会吹牛。 他越是这样说,她反而担心起来,担心他过得不好,毕竟杂役弟子的身份很低下。 其实是她陷入了误区,以为所有宗门都像惊龙宗一般,等级森严。 杂役弟子跟奴隶没有任何区别,根本没有地位一说。 她忽然很想去看看他,这个想法像雨后的竹笋一般疯长。 于是她飞奔出惊龙别院,往惊龙峰而去。 惊龙宗宗主居住的惊龙圣地。 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慈祥的老者,在议事大殿被灵羽逮住,抓头发、逮胡子的撒娇哀求。 老者实在是不堪其扰,只得应允下来。 一旁议事的惊龙宗长老、各峰峰主都无奈摇头,宗主实在是太溺爱灵羽这小丫头,彻底宠坏了。 但谁又能想到,北极修士界恐怖的杀神,竟然还会有着如此温柔的一面。 谁叫她长得跟宗主已逝之女,有九分神似!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上天宠儿。 半月之后,惊龙宗拜访无道宗的庞大修士代表团正式启程出发,其中就有灵羽的身影。 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惊龙宗小公主,在惊龙宗飞扬跋扈惯了,怕她此行惹出了事端。 代表团的负责人、惊龙宗内门大长老,专门给她配了两个长老级别的护道者,都是宗门内的顶尖修士。 若是这小丫头出事,照宗主那脾气,恐怕北极修士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大长老百般不愿意带着这小丫头一起,但他也受不了这丫头拔他已经剩下不多的胡子,谁叫自己也喜爱这小丫头。 膝下无子,视若己出之感。 这天,苏小楼又从无情居返回灵月洞,见门口徘徊着一个人影,不是厌休是谁。 苏小楼心里咯噔一下,正欲转身逃开,却被她一个闪现拦住了去路。 见她死死盯着自己,还咬着嘴唇,苏小楼没由来心里一阵抽疼。 “我来找你好几次,你去哪里了?”厌休平静的问道。 无情山是无道宗的禁地,哪怕是宗门长老都不敢擅闯,她自然不知苏小楼踪影。 其实灵月洞府所在的灵月山也属无情山管辖,只是以前这里主要用来安置水墨阁的弟子,所以丹殿和各峰弟子还可自由出入。 水墨阁闭阁之后,灵月山上大部分宫殿、洞府都被拆了,偌大的灵月山上就只留下了灵月洞府。 随着水墨阁新规出台,灵月山除了丹殿弟子,宗门其他人要入灵月山都要去申请,当然不知道是不是便宜师父弄的。 苏小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应对。 “你连话都不肯与师姐说吗?” 面对着她的步步紧逼,苏小楼心中还存在着不舍。 他知道,若是自己开口挽留,她会留下,只是,以后呢? 两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既然做了决断,那就切了个干净吧! “你知道我们最后不会有好结果的!”苏小楼叹息道。 苏小楼转过身,看着山下的灵月河,继续道:“我们身份的悬殊,意味着我们处于不同的世界。或许你们会认为我与无情山有什么瓜葛,事实上,没有。你应该清楚,我不过是水墨阁管辖下的一个杂役弟子而已。” “还好我会那么一点家传的灵植培育能力,得到一个宗门长辈的照顾,才不至于被别人欺负!” “十五年前,我与三个朋友在孜由谷升仙大会通过了考核,唯独我被划到了杂役弟子的行列。登船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才踏上无道宗的渡空舟!” “那时候我发誓,我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可惜,炼气十二层入无道宗,整整花了十五年才筑基,还是靠你大师姐给的那三粒筑基丹!” “三系杂灵根,注定我不会有太高的成就,我不想成为束缚你的牢笼!” 苏小楼一口气说了很多。 “可是……”厌休哽咽道,她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前往秘境在渡空舟上的试探,其实是她怀疑苏小楼对她另有所图。 在山海镜秘境中的遭遇,让她对他心生好感的同时,也有诸多的猜测。 她原以为苏小楼是鹤祖师的弟子或者徒孙,毕竟他能拿出隐灵草那般珍贵的灵草,还会使用宗门秘术乾坤神火诀。 回宗后,她特意到内务殿查询,苏小楼真的只是一个杂役弟子。 那一刻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她在无道宗也是无根浮萍,师父早亡,大师姐远嫁他方,在宗门无依无靠。 为了内门考核,对于四级炼丹师境界的稳固已经将她积攒多年的修炼资源消耗一空,更不用说对于结丹中境的冲击,所需的庞大资源。 她是无道宗这一辈最年轻的结丹修士不假,但那是建立在几件她极为痛苦的事情上,纯属偶然。 而丹殿的人对她只有竞争,不能互利。 她必须趁自己为宗门最年轻四级炼丹师、最年轻的结丹修士光环还没有黯淡下去的时候,融入宗门天骄上层圈子,进入无道宗高层的视线中。 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宗门资源,才能有足够的人脉,联合实力强悍的同辈探索秘境,获得机缘。 所以,她开始疏远苏小楼,甚至都不提当初约定好的月凝草之事。 心中有愧的同时,她不知如何开口。 这么多年了,她有如今的成就,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怕她会止步不前。 但她也怕失去苏小楼,因为这么多年,他亦是她唯一动了真情的人。 从山海镜秘境虚镜,他留下信不告而别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过是世间运行的基本规则。 她很清楚,但内心又极度的抗拒。 苏小楼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挤出一丝微笑道:“不要悲伤,我们注定有缘无份,跟随自己本心而走吧。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不怪你,此刻不会,以后也不会。”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心若刀绞。 他本想离开,厌休的手却死死抓住他。 但他还是狠下心,拿开她的手,一个遁形,推开灵月洞府的门,走了进去。 那道绝美的身影,也在他关门的刹那,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心里堵得慌的苏小楼,直接激活了六合阵。 至此,形同陌路,连朋友也做不成。 第167章 筹划布阵 苏小楼心不在焉的浇灌一遍灵植后,他收拾了些东西,准备返回无情居。 不过看着满山洞逐渐成材的灵植,安全性又成了极为棘手的事,毕竟宗门弟子遇害案自己还是嫌疑人之一,加上和厌休的事,多少有些招摇。 若是这些灵植出了问题,恐怕他想死的心都有。 所以,布置水生云雾幻灵大阵迫在眉睫。 这道大阵完全版本需要用启灵铁炼制三十六面阵旗,用水灵木炼制三块云雾阵盘、六块幻灵阵盘。 大阵若想发挥终极效能,需要稳定的力量供应,要用星耀矿石溶解后,制作三块灵石灵气抽取装置。 只是若是长时间用灵石作为力量来源,自己也开销不起。 通过查阅千机秘典阵法部分,有一玄奥阵法,名为聚灵大阵,倒是可以代替灵石吸取天地灵气,而且灵月山灵气极为浓郁,也符合大阵的前提要求。 唯一存在困难的是,如何将聚灵阵与水生云雾幻灵大阵结合起来,这需要慢慢构思。 苏小楼从书桌上拿起一大叠手绘手稿,都是对水生云雾幻灵大阵的改进设计。 如今阵法基材自己很充足,炼制阵盘、阵旗所需的高级丹炉,自己也有堪称极品的玉衡子炉,自然也无虑。 修为上已完成筑基,自然也是达到要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完成大阵的修改,融入聚灵阵。 也趁这段时间给紫雷树供给进阶过程养分不足的空档,完成对大阵的改造。 阵法是一门极为庞杂的学科,对修习者的天赋、知识积累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 以六道轮回功中阵法的介绍深度,又无人教导之下,想吃透阵法玄机还是很困难的。 不过他运气很好,在断龙山修行岁月,他为了布置护山大阵,对于阵法的研究非常深入。 而且在那等极端物资匮乏的环境,都能布置阉割版本的水生云雾幻灵大阵,不仅解决了自己对于阵法原理剖析的思维方向,还积累了建立阵法的大量经验。 如今又有千机秘典,里面对于阵法的讲解,更加高深详细而全面,不比一个阵法师父差到哪里去,他只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 但这又是极为矛盾的地方,自身修行提升境界、寻找培育辅助修炼的灵植,所需岁月已经是捉襟见肘。 哪里还有大量的时间去研究阵法? 修仙者需具备强大的天赋,内心通达,不被俗事所牵绊,也不无道理。 这是一条与天抗争,与道抢命的路。 所以散修极少有修炼大成者,因为需要花时间去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宗门则不一样,宗门所在之地,大多为灵脉汇集之地,灵气浓郁、道则完整,修炼事半功倍,且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宗门还可提供修炼指导、丹药、功法、辅助修炼法宝等,自然不是散修可比。 按照苏小楼的预计,完全版本的水生云雾幻灵大阵,以如今自己筑基修为布置,缩小大阵作用范围,至少可以阻挡元婴中期修士不低于十日,对于结丹修士可进行灭杀。 在无道宗内,也足够用了。 布置完大阵,解决完安全问题,自己也要开始心无旁骛潜心修炼,争取二十年内突破到筑基中境。 在无情居,他住在紫雷树所在湖泊旁的幽静别院中。 无情居坐落在无情山巅,以前都是通过传送阵进出,对这里的整体布局也没个具体的概念。 便宜师父前些时日对他开放无情山护山大阵和六层禁制之后,好奇之下,他从灵月山用遁行前往无情山。 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才感到震撼,原以为无情居只是丹殿一处精致的别院。 谁知无情山位于丹殿西北方向六十余里处的山脉之上,高耸入云,雄伟壮观,可俯视整个无道仙境,与无道九峰遥相呼应。 整个无情居规模极为庞大,沿着无情山巅修建,不比整个丹殿小到哪里去。 这么大的宫殿群,叫无情居实在是有些埋没了。 而且在无情居,除了上个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侍女之外,他从未碰到过除了便宜师父外的人。 经过他套话,那侍女还是所属内务殿的仆役,被便宜师父强行捉来照顾苏小楼在无情居内的生活起居。 说起这个事,既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难道这偌大的无情居,只有师父一人? 实在是太奢侈浪费了。 当然这只敢在心里编排一下还成。 多年来独来独往,他原本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突然来了个侍候的人,刚开始不太习惯,习惯后就觉得真香。 不用再为整理房间、衣着装束等在花费宝贵的时间,端茶倒水也不用自己动手,还是不错的。 这日正在思索绘制水生云雾幻境大阵与聚灵大阵桥接方式,那侍女端着清洗干净的茶具小心谨慎的走了进来,按照平常习惯开始在茶桌上煮茶。 苏小楼微微皱眉,他实在是不喜如此谨小慎微。 于是便道:“栀秊,你过来!” 她低着头,手合在身前,小心翼翼回道:“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见她这模样,苏小楼叹了一口气,奴化思想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得花点时间帮她做一下改变。 “以后不用见面就行礼,平常处之即可,我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每天清晨太阳出来之后才准过来,每晚五月同轴时便可回去休息。可听明白?” “大人,这怎么……”说到后面已经是声不可闻,还有些惶恐之意,头也低得更甚。 苏小楼见此,非常无奈,只得呵斥道:“抬起头来!” 栀秊被苏小楼的呵斥惊吓到,惶恐不安的抬起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曾听明白?” 面对苏小楼开始严厉的语气,栀秊被吓得慌忙点头道:“奴婢遵命。” 一听到自称奴婢,苏小楼心中又是一阵不喜,不过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忍一次要求太多,慢慢来吧。 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苏小楼见过的宗门仆役,大多是最差的杂灵根,只能聚气,服用辟谷丹,断绝烟火之气。 而她到稍微好点,为金木劣质两灵根,以前被内务殿派驻到丹殿九星丹炉所在的九星殿,负责清理九星丹炉炼丹产生的炉渣。 兴是受到炉渣残留药性的滋补,虽未进行过任何意义上的修炼,但是体内灵气浓度却达到了炼气二层的水平。 她体内灵气缺乏有效的引导控制,不然到达炼气三层也不无可能, 估计便宜师父捉来她,也是即兴而为。 因为她已经骨龄六十,她十二岁进入宗门,十六岁开始在宗门内从事仆役工作,如今已经为宗门工作四十四年,按照宗规,应发放资费,遣返回乡。 如今被捉到这,阴差阳错占了大部分,应该是她刚好到内务殿办理离宗事宜,又刚好被前往内务殿的师父碰见,再刚好她相比其她仆役,有鹤立鸡群的炼气二层水平,而且长相实在不俗,相比于其他办理离宗仆役更显年轻,看着更顺眼……多种巧合下,被捉到这来。 这对于她,也不知是好是坏。 仆役离宗,很少选择返乡,因为从小进入修仙世界,早就与外面世界脱了节,加上年龄偏大,所以大多仆役会选择另一个折中方案。 前往无道仙山北两千里处的修士大城百懋城,可免费居住属于无道宗产业的洞府,直至寿元耗尽,不收取任何资费,还会一定程度上得到宗门势力的庇护。 而且大多退役的仆役都居住在百懋城,互相间也有个照应,安度晚年。 不得不说,虽然宗门仆役地位低下,工作艰辛繁重,但无道宗对于这些仆役后续安排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不至于利用完了就不管。 按照宗规,栀秊已经脱离宗籍,是不得滞留无道宗,自己那便宜师父估计都忘了这回事。 若是自己不管她,离开无情居后,恐怕她迟早饿死在这无情居内。 这便宜师父又给自己丢了个大难题。 得想法给她办理一个身份才行,不然也没法让她离开无情山。 第168章 海之道则 虽然栀秊未长期从事服侍人的活,但当年接受的培训就是服侍人生活起居,只是分到九星殿,那位长老独来独往惯了,让她干了四十多年铲炉渣的活。 不过她照顾人的细心,让苏小楼都略微诧异,倒过来的茶杯边有一点水渍都细心的擦去。 一直到通宵,对于两阵融合理论上陷入了一些瓶颈,这才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有些刺眼。 转过头,才发现栀秊趴在茶桌上睡着了,看这个模样,估计昨晚都没回房休息。 他太过投入,也没察觉。 走过茶桌前,喝了一杯冷茶,见她眼角都有了些皱纹,兴许是她皮肤较好的原因,正面并看不出来,长相倒似一个正当巅峰的美妇。 在桌上放下两瓶辟谷丹,也足够她吃上一两年。 六十岁骨龄,炼气二层,确实到了开始由生命中期后衰老的步伐。 虽然身体机能不会下降,但随着寿元的逐步耗尽,由于身体自身道则原因,外貌也会快速衰败更盛于凡人,将宝贵的精气用于维持本体的机能。 想了一下,他在桌上放下了一粒散发着柔光,自己都没舍得吃的玉衡丹。 并用灵力在桌上命令口吻写下:立即吞服! 玉衡丹对于凡人和低阶修士有血肉再生的功效,对于高阶修士也能补足血气,返颜自然不在话下。 修仙者,就应该仙气飘飘的模样才好,一个苍老的人呆在他身边,他也觉得心里膈应。 如何给她办理身份呢?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厌休,心里微叹息,总觉得怅然若失之感。 打压了这种心思,出了无情山后,到了听涛峰的山脚。 他持有听涛峰的令牌,自然可以进出听涛峰。 听涛峰为天元道,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位于无道十六条灵脉中两条交汇处,生有大洋道则异象,时常可听见波涛汹涌之声。 因而得名上元道听涛峰。 听涛峰在无道宗历史上人才辈出,在其海之道则中,催生了好几位北极赫赫有名的修士大能。 从山脚有一条石梯,蜿蜒而上到云雾缭绕中的听涛峰大殿群,山间怪石嶙峋,谷中树木如同海洋一般,有汪洋之感。 是极美的。 苏小楼干脆步行而上听涛峰,看一看这绝美的景色,兴许能寻找到两阵融合的灵感也不一定。 山中珍贵的灵花灵草密布,但却连飞鸟这等小灵兽都不曾见着,可见这些灵植是人为管理的。 他可不敢胡乱采摘。 步行了两日,才到达山腰,听涛峰实在太大了。 身处在山腰间一处百丈高的山脊之上,似乎天上的太阳也没有山下那般炽热和刺眼,反而变得很柔和,连山间的风也不似山脚那般凛冽。 看着一望无际的森林海洋,层层起伏,高低错落,看似杂乱,又似有某种规则。 如同海浪那般,虽然静止,但在心中却在如同翻涌的海浪那般在翻滚,声、势兼具,恍惚间他都闻到了海的味道。 这让他猛然惊醒,心里一惊,赶紧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净心经文,恢复神智清明。 好可怕的海之道则之力,自己神魂已经堪比结丹巅峰修士,却丝毫不可察的被陷入其中,若是等到大海上狂风暴雨来临后才回过神来,恐怕要受不轻的伤。 当下也收起游玩之心,生起了敬畏。 越靠近听涛峰顶,海之道则之力就越恐怖,到最后他甚至只得全力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镇魔篇,甚至是残缺的灭魔篇进行抵挡。 每走出一里,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最后实在承受不了,只得原路返回山下,由山下的传送阵到达听涛峰顶的宫殿群。 到了听涛峰山门的接待处做了简单登记,便往卢道元所在的听涛十三殿而去。 只是登记的听涛峰师兄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许多听涛峰弟子对他指指点点。 搞的苏小楼浑身不自在,自己脸上有东西? 真是莫名其妙。 由于听涛十三殿他也只是在接待处的师兄口中知道个大概的方向,他不敢乱闯,毕竟这种地方不仅戒备森严,规矩很多,犯了忌讳就不太好了。 还好他持有卢道元的令牌,一番向路过的听涛峰师兄打听后,一个筑基期的师兄热心带着他前往十三殿。 十三殿位于听涛峰东侧听涛云海旁,沿着悬崖边修建的十三栋主体宫殿,而得名十三殿。 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修建规格奢华,十三殿周围的许多院落住着的大多是听涛峰的核心弟子。 卢道元就住在十三殿中第六殿的旁边,一座堪称洞府规模的别院。 白玉石铺成平整而宽阔的道路两旁,栽种着许多奇花异草,一排排院落坐落在数十丈的十三殿楼宇之间。 院门上都有木牌刻着居住者的姓名。 那位师兄将苏小楼引至卢道元洞府门口,就匆匆离开了。 苏小楼看着这修建在悬崖之巅,极度奢华的院落群,连房门都是用昂贵的金海木制成,院墙、地板用的同样价值不菲的青白玉,这听涛峰可真是财大气粗。 敲了敲院门的门环,大门就自动打开。 院中很大,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院景淡雅而精致,相比之下,自己那灵月洞府就好似乞丐住的毛坯房一般,实在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房廊不仅用的水灵木板铺设,还暗刻精美的花纹,简直就是暴遣天物。 院中半丈高的灯柱用的是他找寻已久而不得的太乙烈火石,他都有拆掉带走的想法。 正厅中,以简洁为基本格调,但又不失奢华之气,所有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 装饰物品,看起来都文气十足,看来这位卢师兄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 “看什么呢?” 卢道元从客厅外走了进来问道。 苏小楼回过头,见他手中正拿着一幅卷轴,径直走向客厅旁两进屋书房的书桌。 “额,没看什么!” 卢道元两卷轴在书桌上展开,似乎正在全身心研究卷轴内容,用笔在一旁记录着。 头都没有抬,心无旁骛的对苏小楼说:“茶在茶桌上,师兄有点要紧事,就劳师弟自己动手了。” 苏小楼见此,也就没打扰他,自顾去另外一边一进房中的茶室煮茶喝。 茶桌旁的架子上,放着许多种类的灵茶,都是用白色的浅陶瓷罐装着。 他随意挑了一盒。 喝了三个时辰的茶,他都还没有动静,苏小楼又只得到院中逛了一圈,回来后继续喝茶。 该说不说,这灵茶确实比自己制作的要好喝得多,灵气充裕。 不过喝了两壶,体内灵气就被带动,隐隐有了小幅度的增长。 好东西,他心里赞叹道。 干脆拿出一个小玉瓶,用竹勺子装了一些。 这一幕刚好被卢道元看见,他顿时觉得这小子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哪怕是被看见了,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装着。 这下轮到卢道元心疼了,赶紧拿过茶叶罐,无奈笑道:“你这不仅是要喝,连锅都要给师兄端走吗?” “嘿嘿!”苏小楼笑了两声,“师兄还多着的嘛,喝不完,师弟拿些回去也不伤大雅!” “你啊,没看出脸皮还挺厚。怎么,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想起来寻师兄?” 苏小楼殷勤的给他沏上了茶,搓了搓手开门见山道:“想请师兄帮个小忙!” “你且说来,师兄自当尽力而为!” 对于苏小楼会找自己帮忙,卢道元心里还是比较乐意的,证明这小子拿他当朋友。 “有位脱籍的仆役,想补个身份,师弟实在不知如何操作!” 说完,苏小楼期待的看着这位人脉庞大的师兄。 闻言,卢道元脸色变得古怪:“女的?” 苏小楼心里奇怪,他怎么知道,点点头。 如此,卢道元脸色更怪异了,似有所指继续说:“你与厌休师妹闹别扭了?” 如此说来,哪里还不知道卢师兄误会了。 确实有一些脱籍长相不错的女性仆役会被内门弟子看中,收在身边,供玩乐。 虽然宗门明面严令禁止,但是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实在也不好干涉。 而且有些门内功法,也确实需要阴阳调和,于是宗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草菅人命,基本不会干涉。 苏小楼略微有些尴尬,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又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卢道元摇了摇头,“切莫沉溺于美色,而懈怠了修炼。否则寿元将近时,悔之晚矣!” “师弟省得,省得!” “还没说呢,与厌休师妹什么个情况?”卢道元八卦之心大起,一脸子好奇。 毕竟厌休也是无道宗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才华横溢,长相自然就不用说。 “我与她……”苏小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半天才憋出后半句:“只是相识,朋友都算不得!” 卢道元见他如此,怕是其中曲折隐秘不少,也不再勉强。 “将她的身份牌给我,就将她暂时划到听涛峰百诲园处。” “诶哟,那师弟就谢过师兄了,大恩不言谢!”起身恭敬递上栀秊过期的身份牌。 第169章 尘封记忆 卢道元看着竹制身份牌上栀秊两字,总觉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也就没多问。 由于他还有要事去办,便叫苏小楼在此等着,侧面房间皆可休息。 结果等了两天,都没见他身影。 架子上的灵茶被他下了禁制,喝不了,让他颇为遗憾。 百无聊赖之下,看到卢师兄书房有很多空白的卷轴,忽然想起听涛峰奇异的景色。 加上自己许多年没作过画,一时心血来潮,将内心理解的听涛峰景色用画的形式表达出来。 可惜,披麻皴染,都只有其形,而无其魂,不甚满意。 抬起头看窗外,已经是黑夜,自己画得太投入,竟然忘记了时间。 听得院中脚步声传来,卢道元终于回来,将一块身份玉牌和文书丢给了苏小楼。 看了看书桌上长卷轴中的画,将听涛峰三分气势给显现了出来,虽有很多不足,但卢道元点点头,称赞道:“不错,想不到你还精通画道!” “许多年前学过一段时间,如今也荒废了。” “荒废也正常,我辈修士,终归是精力有限!” 苏小楼之言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当年他也醉心书画,可是修炼所迫,不得不放下。 “对了!”卢道元忽然想起什么,“听峰内师弟说,你去闯了听涛梯?” “听涛梯?”苏小楼疑惑,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石梯海之道则太恐怖,实在受不了,原路返回山下,从传送阵上来的。让师兄见笑了!” “何必妄自菲薄,你以筑基初期修为,行至听涛梯明悟谷,已经超越了峰内大部分弟子!” 苏小楼闻言一愣,看卢道元认真的表情,不似恭维,惊讶道:“那石梯是用来考验人的?” “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上山的路!” 卢道元哑然失笑。 “对了,师兄,那你走到了哪个高度?”苏小楼略微好奇问道。 “我入门时,炼气七层,走到明心阁止步。” “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听涛梯尽头!” 苏小楼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自己要特殊一些,想不到卢道元师兄竟然可以直接通过,而且才炼气七层,不愧为宗门天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泄气,自己的天赋算不得最拔尖,看来只有比别人更加努力才行。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像卢道元这种宗门食物链顶端的弟子,上百万人中才能选出这么一个,不仅天赋卓绝,而且要身负气运,凤毛麟角的存在。 他能走到明悟谷,已经超越大部分人,可称为天生之才的那类,只是与卢道元这类极少数人相比差一些罢了。 目的达到,苏小楼也就不再过多叨扰,很快告辞而去。 卢道元也没有过多挽留。 返回无情居,苏小楼先看了一眼紫雷树,此时紫雷树已经回恢复了所有生机,紫色的雷电已经扩散至大半个湖。 以他筑基初期修为,根本不敢靠近其雷电作用范围三十丈内,要是它成功进阶,又该有何等威势。 回到所住的院子,茶桌前坐下,一道俏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苏小楼一愣。 晨光斜映轩窗,素手轻执一桶泉水。 鸦青鬓发绾作云鬟,只斜簪一支白玉并蒂莲步摇,流苏垂落耳畔,随低眉颔首间泠泠轻晃,似檐角化开的春雪滴落青石。 眉若远山含黛,不描而翠,杏眸微垂时如敛一泓秋水,鼻梁纤巧,唇色若早樱初绽,未施口脂却天生一段娇婉,唇角总噙着三分温煦笑意。 身着月白暗纹云锦襦裙,衣襟绣着疏落青竹,腰间系着水绿丝绦,越发衬得身姿如柳,行止间裙裾轻曳却不闻环佩相击之声。 素腕凝霜胜雪,只套着枚羊脂玉镯,更显肌骨莹润。 偶有清风穿堂而过,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腕间玉镯与步摇相触,发出极轻的脆响。 他不是很确定的问:“栀秊?” 她放下水桶,有些羞怯低头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熟悉的声音让他确信,这温婉端庄到几乎完美,无可挑剔的女人就是那出籍的仆役栀秊。 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没事给她服用玉衡丹干什么? 这长相气质,怕是跟着自己会惹来不少麻烦。 将身份牌和身份文书递给了她,又将无情山的令牌给了她一枚。 栀秊接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枚玉制身份令牌,手都微微颤抖,这是多少仆役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向着苏小楼磕了三个头,苏小楼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见她额头都被磕出淤青,这女人,磕个头都如此实诚。 “起来吧,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令人生厌的礼节。” 栀秊站了起来,眼中还闪着激动的泪花。 见她身穿的衣裙陈旧,远处看还不觉得,近了看才知道不知洗了多少遍,心里有些不忍。 从小蓝瓶里掏出了五十枚灵石放在桌上,说道:“如今你为听涛峰百诲园外门弟子,又持无情山通行令牌,可在宗门大部分区域行走。切记,若宗门内有人为难你,可报你乃是听涛峰卢道元师兄的表妹!” 栀秊小声应了一声。 这让苏小楼颇为不悦,厉声喝到:“大声一点,重复一遍!” 栀秊被吓了一跳,只得小心翼翼将苏小楼的话完整复述了一遍。 “还有以后不要叫大人,嗯,就叫我公子或者少爷即可!” “是,大人……少爷!” 一声少爷,让苏小楼尘封的记忆涌了上来,恍惚间又看到了杏儿那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意难平。 想到此处,情绪低落起来,站起了身,继续说:“你对内务殿应该是很熟悉,这里有五十枚灵石,去买一个储物袋,几身像样的衣服。” 说完,苏小楼就走了出去。 “少爷!” “什么?”苏小楼转过身。 她追了出来,诺诺半天才小声道:“要不了这么多!” 手中攥着灵石袋子递给他。 苏小楼头破天荒没朝她恶言恶语,微笑道:“想待在我身边,就把它花完,若是花不完,就不要回来了!” 说完,抬手一指,一道光芒没入她的大脑,无情山和宗门各处传送阵的使用方法注入了她的记忆中。 这一声少爷,着实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之处。 第170章 胁迫参战 转眼又是月余,这天他照例回灵月洞府浇灌灵植,却见大门上留有一封书信。 是卢道元来寻了他两次,没见着人,叫他看完信之后,速去找他。 无道宗门内还是很安全的,哪怕他是一个杂役弟子,所以也不疑有诈。 匆匆赶往听涛峰,却被山门接待处的师兄告知卢道元不在,可去无道道场寻他。 不知是不是苏小楼与卢道元关系密切的原因,总感觉听涛峰的师兄对他很客气。 无道道场,位于无道仙境正前方外的落霞山,主要用来接待来访客人之用。 他去哪做什么? 无道道场很大,前后有三十余里的范围,除了宫殿群,还有园林、湖泊等。 宫殿群里不仅有藏书殿,还有各种功能的会议大殿,客栈,酒肆,完整的商业街区,比试所用的大型道台等。 宛若一个中型城市一般,非常齐全。 苏小楼经常来这买东西,所以极为熟悉。 无道道场除了接待访客,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对外出售无道宗生产的商品。 这里的商铺多为九峰和宗门各机构经营,也有无道宗周边大型商会开设的商铺,每年都会吸引数千家北极甚至临近的东极宗门和数万修士前来采买。 无道道场由于规定,购买到一定数额的商品后,可获得无道道场短期的居住权,所以也是一些身家不菲,被人追杀理想的避难之地。 宗门对于无道道场的管理极为严厉,外人在里打架斗殴,不分对错,一律处死,所以被人打了千万不能还手。 是个不错的和谐城市,闲暇时他都会来逛逛,见识一下北极的风土人情。 听涛峰的百诲园也在无道道场,主要是售卖听涛峰产出的各种修炼资源。 百诲园很大,主体是一座高达六十余丈的宫殿,有三层,主要用作拍卖场。 周围分布着十三栋两层的楼房,均用作陈列各种商品,招待来往客商。 百诲园一向生意火爆,客流不息。 也难怪听涛峰修建得如此奢华。 在问询处拿出了卢道元的令牌,那位值班的师姐也从冷漠变得热情,叫他稍等片刻。 然后跑回那座宫殿,又很快折返回来,说是卢道元并没有在此处,而是在孞庆宫。 孞庆宫在无道道场最里侧,用来接待访客的住处,宛若前世的皇宫一般,高墙大院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执法殿和内务殿的弟子在站岗巡逻。 苏小楼连孞庆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只得等待内务殿的师兄往里通报。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有一个听涛峰的师兄姗姗来迟,将他领进了城门。 在孞庆宫内,到处都在清洗布置,应该是要招待什么了不得客人。 他被带到一座大殿中,大殿中挤满了听涛峰的弟子,卢道元忙得不可开交。 此次听涛峰负责孞庆宫北侧居住宫殿的整理布置,任务繁重。 作为现阶段未闭关听涛峰内的主心骨,卢道元只得接下这个宗门摊派下来的任务。 听涛峰的长老们都比较不爱理这些俗事,某种程度上,卢道元是现在听涛峰的大当家。 安排妥当后,卢道元揉了揉眉心,结丹大修士都生出了一丝倦意。 然后向在不远处静等着苏小楼招了招手,落座在他案桌前。 一个听涛峰的少女端来了热茶。 “师兄,找我何事?” “你这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寻了你好几天,跑哪里去了?”卢道元没好气说。 “嘿嘿,师兄见谅,有些俗事外出了几天!” 卢道元示意那少女退下之后,在案桌一旁抽出一张白纸,写下了几个字,递给苏小楼。 苏小楼不解的接过之后,脸色大变,偷偷瞄了一眼笑意吟吟的卢道元,不动声色的将纸张用丹火毁灭掉。 然后站起身,谄媚笑着的给他端过去茶杯,义正言辞道:“卢师兄有什么事,尽管说,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做成!” “你这滑头,滚。坐好,老子不吃这一套!” 苏小楼只得讪讪坐回了案桌前,“师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心中转过了数道心思,都有打算拖住卢道元,然后逃离无道宗。 不过转念一想,卢师兄的举动,根本没有打算告发自己。 “你啊,做事不经大脑。那几人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同门,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不能在宗门内下如此毒手。若是此次负责调查的是别人,恐怕你现在已经身在仙狱中,吃尽苦头!” “是,是,定当牢记师兄教诲。” 当然苏小楼也懒得解释那日的前因后果,因为毫无意义。 见苏小楼态度尚可,卢道元心中怒意也平息了不少。 找到确凿证据后,他以前虽心中多有猜测,但还是慎重审视了苏小楼对于无道宗是否存在危害。 权衡利弊之后,跟自家师父汇报了情况,还是决定保下苏小楼。 将内门弟子遇害案归结到前段时间潜入宗门的贼人身上,快速结案,避免再次牵扯到苏小楼身上。 不过如此便宜放过他肯定不行,以炼气修为毫发无损斩杀四个筑基期修士,还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 苏小楼这个杂役弟子确实很邪门。 “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卢道元来了这么一句,让苏小楼的心又提了起来。 见他还是会怕,卢道元心里有些好笑。 “卢师兄,你别吓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照做便是!”他算是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 “也不是什么大事,三日之后,惊龙宗代表团来访!”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卢道元站起身,将桌上的册子放入书架上,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册道:“确实与你没太大关系,不过嘛,惊龙宗提出与无道宗进行弟子大比,分三类九场。这结丹修士的对决原本由我、李筠师姐、马君良师兄出战,但是我最近修炼出了点岔子,就由有道峰李曦挽师姐代我出战。” “然后呢?”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呵,然后就是宗主要求我负责筑基修为比试。参与比试的三名弟子,我已物色好了两人。” 苏小楼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忙摆手道:“师弟我种点灵药还成,不善杀伐,代表宗门比试,恐有损宗门颜面!” “你还是考虑好了再说!” 苏小楼见他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一时语塞,心中苦涩,怕是不应还不成。 只得苦笑道:“若是输了……” “必须要赢!”卢道元斩钉截铁的说道,后面又补了一句,“不得使用神魂攻击,要正大光明的赢!” “卢师兄,您可真瞧得起师弟我。”连自己的优势都不能用,还打个锤子。 卢道元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往殿外负手而去,“你没得选,你必须证明,师兄我没看错人,也不枉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你遮掩。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三天后到这里报道!” 苏小楼坐在那久久不语,这位卢师兄可不像开玩笑,若是赢不了,恐怕不得善了。 一时间愁上心头。 灭仙弓那等杀伐利器肯定不能用,万一把对方搞死了,怕是结果不会比杀害同门好哪里去。 而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种东西不到生死攸关,是万万不能显露。 鲸胄寒甲倒是不错,但对于筑基期的他,还是太过惹眼,只能做保命手段。 那串菩提珠,都不知道怎么用。 一时间又觉得自己还真是清贫,连件趁手的法宝都没有。 卢道元师兄应该还有一层意思,是自己神魂太过强大,远超自己本身修为,还是不要乱显露为好,避免招来祸事。 没办法,苏小楼出了孞庆宫后,到集市商铺看了一圈兵器,自己最擅长无非剑法,六道御剑术太消耗灵力,有一柄实体的长剑作为载体,会好上许多。 所以要买一支剑。 普通的灵器动则数万灵石,更别说极品灵器。 没办法,他只得心痛的用自己最后三千灵石的家底中的一千两百灵石,购买了一柄上等法器级别的长剑。 法器是经过特殊炼制而来的法宝,可与使用者的法力共鸣契合,增加速度力量,或者衍生出其他的一些特性。 简单来说,法器就是可以承受仙家法力驱动的器具,是最低等的法宝。 第171章 惊龙到访 回到无情居,他脑中回想起刚入宗门那会,飞雪峰的西极师兄和李筠师姐的大战,功法、阵法、符箓、法宝等,至今记忆犹新的对决。 虽然自己也通阵法,但若要像李筠师姐那般随手布置,肯定是做不到的。 符箓,自己更是一窍不通。 法宝,没有趁手的。 所以,唯一可用的是功法。 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中唯有六道御剑术适合攻伐,但是里面并无作战的实际招式支撑,只有如何释放、控制、增强御剑之气。 直来直去的放大招,恐怕敌人的衣角没碰到,自己倒先灵力耗尽而落败。 乾坤神火诀,倒是可以用来辅助进攻。 如此看来,依旧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在院中,拿起久违的长剑,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忍不住挥舞起四路灼月剑法。 以灵力代替真气,一整套剑法挥出来后,倒是畅快。 可惜,还是没有头绪。 烦乱之下,将长剑一掌拍入对面的石墙中。 正欲回房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若是自己以六道御剑术为核心,采用灼月剑法的招式框架,会不会解决六道御剑术有实无化的尴尬境地。 说做就做,他隔空摄过长剑,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涌入剑中。 长剑发出阵阵剑鸣,同时也光芒大作。 一式漫天飞雪,原本的剑影化气换成了六道御剑术化形的剑气,漫天的剑气虽然破坏力极大,但是还是没有解决掉灵力消耗过快的问题,而且消耗比直来直去还要大。 一时间,他不得要领。 苦思之后,他想到自己目的是要控制六道御剑术每一剑都要用在对对手的攻击上,而不是浪费在防御、进攻的过程。 比如漫天飞雪,百道六道剑气同时劈下,虽然增大了攻击到对手的可能,但是消耗并不是自己能承的。 这与漫天飞雪无孔不入的招式原理是背道而驰,漫天飞雪发动的前提,就是需要修炼者具备强大的功力。 自己为何不能虚实结合,虚影百剑中只藏一道杀招,想到此处他眼睛一亮,此法可行。 一跃到湖中,随着双手捏决,漫天的长剑如雨点一般,以各种刁钻的角度进攻假想之敌。 而这漫天剑雨中,只有一支是真正带着杀招,借助六道御风的精妙,操控着这支真正的杀招,只用很小的六道轮回功法力维持虚影长剑的威势,用于掩护那支真正的杀招。 千道剑影落在湖面上,激起轻微的水花,待真正的六道剑气落到水面,炸出一朵百丈高的蘑菇云。 苏小楼落在湖边,长剑也落到手中,心中甚是满意,虽然还有些生疏,待多加练习,必能熟而生巧。 光有一招漫天飞雪可不够,他又在灼月剑法中抽出了三十余招式,以剑气叠加组合变化,用于增强六道剑气不同方式的杀伤力,单独命名为六道剑诀。 一连三日,苏小楼都在废寝忘食的炼剑,不分白昼。 栀秊大多时候都坐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傻呆呆的看着他剑剑,困了就趴在石桌上睡会。 待到第三日凌晨,五月西落,太阳东升交替之时,在湖边站立数个时辰未动的苏小楼,猛的拔出长剑,长剑剑气直冲云霄。 …… 惊龙宗来访的队伍很庞大,六艘巨大的渡空舟穿过山门,停在无道道场大道前。 两边围满了无道宗弟子,大多是来凑热闹的。 宗门并未阻拦,毕竟这样也能增加一些气氛,彰显无道宗对此的重视。 惊龙宗与无道宗同为北极四大宗门之列,其实力远超无道宗,其门下弟子有不少名扬北极修士界。 围观的无道宗弟子大多是因此而来,瞧一瞧北极的明星式人物的风采。 为了此次接待,无道道场暂时歇业三天,所以也有许多非无道宗的人在围观。 随着无道钟声响了三下,惊龙宗为首的渡空舟放下了弦梯。 无道道场广场上,无道宗大长老带领着在宗的各门弟子精锐迎接,卢道元也身在迎接之列。 作为此次接待内务负责人,他首先上了惊龙宗的船,与惊龙宗之人进行对接。 随着惊龙宗渡空舟上的号角声响起,在一位白发白须,身材高大,身穿银色刺绣龙纹长袍,长相威严的老者,骑着一头白色高大额头张角的奇怪马匹,一马当先。 身后两侧则整齐跟着骑着各种妖兽坐骑的年轻弟子,手持各类兵器,气势骇人。 一时间有盖过无道宗一众天骄弟子的声势。 惊龙宗,不愧为西极实际上的第一大宗门。 在数十人骑着妖兽坐骑之后,第二艘庞大的渡空舟竟然没有伸出弦梯,而是直接从第一排船楼打开侧面,露出二十丈宽高的巨大侧门。 听得一阵咆哮,伸出三颗青金色的蛟龙脑袋,一时间全场哗然。 六级大妖的金梦蛟龙竟然被驯化了,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若是让人知道,这三头蛟龙是惊龙宗宗主专门去金梦泽,给自己爱徒十六岁成人礼捉来的礼物,恐怕更是要惊掉下巴。 只见身长二十丈的金梦蛟龙身体上被符文锁链缠绕,拉着一辆六丈长极度奢华的浮空撵车,撵车周身挂着半透明白色帷幔,隐约可见里面半躺着一个女子。 辇车两侧各站着六名元婴巅峰黑衣女子,表情冷漠。 排面气场都将无道宗压得窒息,也让无道宗之人狠狠长了一把见识。 围观之人也再次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这蛟龙辇车内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 身份定然是了不得的。 无道宗各峰、各殿的天骄弟子看过撵车去,眼中都闪过一丝火热。 宗主曾交代,惊龙宗此次来了一位他们同辈的师妹,要求一定要把她招待周全。 能让宗主单独拿出来说,恐怕此人身份在惊龙宗很高贵,浅层意思也希望本宗弟子能与其结交相识。 随着后面几艘渡空舟放下弦梯,一支长约一里的惊龙宗庞大代表团显露在人群眼中,但最惹眼的还是中间那台蛟龙撵车。 随着两宗大长老在广场前寒暄了几句,惊龙宗领头的队伍从两排换成一排,无道宗各峰、各殿的天骄弟子化成另外一排,由两宗大长老一人骑着独角马,一人骑着一只同样巨大的白色猛虎,带着庞大的队伍往孞庆宫缓缓而去。 如此热闹奢华的场面,无道宗百余年都未曾有过。 随着访问团进入孞庆宫,无道道场也恢复了平静。 姗姗来迟的苏小楼,只瞧得街上稀落三三两两的无道宗门人,大街上紧闭的店铺。 知道这迎接仪式已过,干脆返回灵月洞府。 卢道元给了他一道传音符,比试的时候会通知他。 既然还有点时间,再做一番准备。 灵月洞府内的山洞中,当初挖的炼丹室中,用于遮挡玉衡丹子炉的禁制已经完成了大半,现阶段已经可以勉强使用,但动静不能太大。 他决定再炼制一炉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中的天窍丹,以备不时之需。 天窍丹主要用于辅助筑基期灵力的吸收,炼制很简单,所需的灵花灵草,他都培育了很多。 第172章 斩龙刀决 惊龙宗到访的第一天,由各峰各殿负责人分别带领惊龙宗人参观无道仙山,夜间都是大摆招待筵席。 一直持续的到第五日,才开始正式举行会谈,会谈的地点位于天元道有道峰的有道宫内。 此次会谈,惊龙宗十余位重量级长老参与,惊龙宗大长老主持。 无道宗则是各殿殿主和六名核心长老参与,也由无道宗大长老主持。 此次会谈主要是解决两宗近十年来积怨已久的矛盾。 原本无道宗和惊龙宗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十几年前,无道宗一位老祖潜入惊龙宗药田,强行掠夺了不少珍贵灵药。 还打伤了惊龙宗不少人,然后又大摇大摆的逃出了惊龙宗。 灵药事小,这是将惊龙宗的脸面拉下来踩了几脚是大。 惊龙宗不敢声张,因为实在太过丢人。 从那时起,惊龙宗就处处针对无道宗。 十多年来,矛盾越演越烈,已经严重影响到两宗的利益,两宗弟子也因此死伤了不少。 为了避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窘境,无道宗只得低头认输,毕竟无道宗实在耗不过家底雄厚的惊龙宗,而且也是自家有错在先。 于是就有了无道宗宗主秘访惊龙宗的举动,敲定了大致的和解方案。 今天的会谈,就是在两宗宗主定下粗略的方案之下,将细节敲定。 无道宗将北极障壁的两条灵脉、六个矿场,与惊龙宗在不死海经营的海底矿脉进行交换。 无道宗略微吃亏,这也是和解的代价。 会谈很顺利,还定下了三年后,无道宗率代表团访问惊龙宗的事宜。 主要是做给外人看,两家矛盾已不复存在。 惊龙宗对于无道宗在北极障壁的那几个矿场早已垂涎三尺,此次如愿拿到,自然是心满意足。 对于商谈会议后面的几项议题,惊龙宗都表现出包容的姿态,所以整场商谈很和谐。 核心的任务达成了,剩下的当然就只有传统的规矩。 两宗弟子大比。 其实某种程度上,两宗更重视的还是这一个环节,也有相互试探的意思,毕竟修仙者,实力为尊,年轻一辈才是宗门的未来。 所以两宗弟子大比,才是牵动两宗高层敏感神经的事。 惊龙宗在实力上,确实要比无道宗强,所以无道宗制定的策略是,元婴修士的斗法只能平,不能输,若是确实不敌,也要输得从容。 结丹修士的比试,几乎很难压制惊龙宗,所以要求不要输得太难看。 而筑基期比试,要求必须胜过惊龙宗。 对于大比人员的挑选,两宗都是极为慎重。 两宗大比,在北极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许多宗门纷纷派出代表前来观摩,两宗也并未拒绝。 毕竟两大宗门代表了各境界的修行方向。 卢道元不是不想参加结丹修士的比试,而是宗门长辈担心他输掉之后,影响道心,对往后的修行非常不利。 所以否定了他参加比试请求,转而让他负责筑基修士比试的一切事宜。 筑基期修士大比,分筑基初、中、后境界,卢道元充分分析各峰、各殿近些年脱颖而出的弟子,从天元道无道峰,炼体宫各挑选了一名筑基期弟子。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惊龙宗挑选的筑基初期比试弟子极为特殊,是那一类为了完善自身某些属性或者功法上的一些要求,强行压制境界停留在某个阶段,所以实力也要远超同境。 筑基初境的比试,非常棘手。 纵观整个无道宗,还真没有谁修炼这种怪异的功法。 卢道元为此也陷入了困境,虽然很多相熟的师兄弟来为一些弟子托情,获得比试的名额,但卢道元均一一婉拒。 筑基三场比试,宗门下了死命令要赢,所以必须要胜两场,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再次参与两年前宗门内门弟子遇害案调查,苏小楼也再次进入他的视线。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筑基初境的人选定为苏小楼。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第一次见到苏小楼,他就觉得此人不简单。 后面也印证了他的猜想,以炼气十二层一举击杀四名实力中上的筑基期弟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但愿他能在此次大比大放异彩,不枉自己帮他的苦心遮掩。 宗门大比在无道仙境无道第一道场举行,无道第一道场不似无道道场,而完全是一个悟道场,为三年孱弱的水流瀑布,约八十余丈高,瀑布下是五里宽的水潭,水潭中间就是无道第一道台,一座半里宽的天然石台。 无道第一道台周围设置有强大的防御大阵,避免在里比试的元婴、结丹修士对周围造成破坏。 比试还未开始,提前两天无道第一道台周围就已经聚集满其他宗门观摩人员。 可见,北极宗门势力对于这场比试的期待。 随着两宗核心人物就座第一道台前方悬空阁中,大比也吹响了开始的号角。 出人意料,首场比试安排的是筑基期弟子比试。 一个无道宗长相清秀甚至可以说是可爱的少女跳入道台中,顿时引来一阵阵热议。 因为少女身体实在是太高大强壮了,手臂上露出虬结的肌肉,像钢铁一般,极具力量和视觉冲击感。 步伐稳健,中气十足,浑身散发着稳定的气血气息。 显然炼体已经是登峰造极。 许多人不禁心里惊叹,好一个炼体修士。 对无道宗似乎又多了些认识。 连惊龙宗之人都面露凝重之色。 惊龙宗则派出的是一个筑基巅峰的持平刀少年,平刀细长,横跨在腰间。 他灵巧的落在那炼体少女对面,身体上巨大差距给人种怪异的感觉。 兴许是未经历过如此大阵仗,两人有些拘谨,连互相行礼都频频出错,引来围观之人发出一阵阵笑声。 这也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两人还未动手,就有外宗之人在议论:“恐怕惊龙宗少年凶多吉少!” 一旁同行之人却不赞同:“惊龙少年气息内敛,如同蒙尘的明珠,一旦出手,必定大放异彩!” …… 而场中,无道宗炼体少女大大咧咧道:“你出手吧,我看看你的强度,若是没控制好力度,打伤你了可就不好了!” 若是别人,定以为是小视轻蔑之语。 那少年却是哈哈一笑,他听得出眼前少女只是太过单纯之语,心地善良所致。 所以他不仅不怒,反而对少女心生好感,拔出平刀:“师妹要小心了,此刀虽然只是中品灵器,却是用北极壁障铁炼制,伤到了,可疼了!” 只听那少女道:“哎呀,我最怕疼,你来吧,我会小心的!” 此孩童之语,又惹得周围之人笑声一片。 少年点点头,随即便动了,他的刀就这样平平无奇刺向炼体少女。 旁人甚至感受不到灵力的气息,就好似凡人用纯粹的力气挥出一刀。 但让人惊讶的是那少女却连连后退,似乎很忌惮她的刀。 见刀持续逼近,炼体少女退无可退,只见她双手捏诀,全身涌起炼体符文,血气在一丝丝血气光束中暴涨,身上的肌肉由淡白色变得淡红色。 少年长刀刺到她胸前的一刹那,围观之人才赫然发现,那少年已经从天而降,十丈长的长刀法相从天外而来,而刺向炼体少女的长刀光芒大盛,化作无数刀气,从四面八方攻向炼体少女。 惊龙宗斩龙刀诀,这不是化神功法吗?一个筑基巅峰弟子竟然炼成了,让观摩之人一片哗然,修炼体系莫非真的在被某些修士大能推动变革吗? 一时间场中刀气横飞,天空中那道威势骇人的长刀法相也极速落到她的头顶。 所有人都为少女捏了一把汗,这可是惊龙宗三大秘术之一,斩龙刀诀。 多少修士大能死在这刀诀之下。 紧张的气氛充斥全场。 有数个无道宗弟子都惊得站起身,随时准备营救这位炼体师妹。 唯独卢道元笑而不语,丝毫不见担忧之色。 第173章 三头六臂 在观摩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一刻,被刀诀压制动弹不得的炼体少女娇喝一声,身体在符文催动下,瞬间暴涨十倍。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长成了一个五六丈高的超级巨人,不是法相,都是实实在在的本体。 双眼冒出白色的火焰,在气流中晃动的可爱辫子,如同一个超级放大版愤怒孩童。 她伸出手直接抓住头顶长刀法相,另外一只手横扫,将所有刀气一拍而散。 观摩之人,连同无道宗许多人都抽了一口凉气,哪里寻来这么个变态炼体苗子。 她肉体防御根本无视少年的斩龙刀诀。 少年见此,微微惊讶后,丝毫不慌,本体极速后退。 在炼体少女超级巨大的拳头抡过来时,双手捏诀控制平刀幻化出十几柄长刀围绕在周身,利用灵活的身法,驱动长刀寻找炼体少女的破绽。 谁知炼气少女虽然身体庞大,但却极为灵活,看似随意抡出的拳头,却蕴含拳意。 大意之下,少年被拳意特殊附着之力裹挟扔了出去。 翻了几个身,才卸下这诡异的拳意,体内气血翻涌,竟然是受了伤。 少年也不是一般人,心知拖下去,自己将毫无胜算。 炼体少女横踢一脚未到,他直接使出斩龙刀决中杀招,一刀定龙魂。 顿时天地龙吟声大起,只见少年化成数十个虚影,双手捏出不同法诀,竟然与长刀化为一体。 刀即是人,人即是刀。 没有华丽的掩护,好似能穿越时空一般,无数柄长刀在现实与虚空中碰撞。 原本还游刃有余的炼体少女脸色大变,虚空中穿出的长刀竟然可以破开她的炼体防御。 转眼间她身上多了十几道刀伤。 确实也如她说的一样,她怕疼,疼得哇哇大叫,如同一个受惊的孩童,到处乱窜,躲避虚空之刀。 这让原本紧张的打斗变得滑稽起来,有些观摩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终,这诡异的刀法彻底激怒了炼体少女,只听她稚嫩的怒吼一声。 眼中白色火焰光芒大盛,周身符文也不安的躁动起来。 她伸出手抓虚空之刀,两手不够,她身后竟然长出额外的四只手。 眼睛不够,又伸出了两颗一模一样的脑袋。 这让围观的众人,连无道宗的人都鸦雀无声,这少女竟然练成了传说中的三头六臂。 一场原本普通的筑基弟子比试,却不断在刷新在场之人的认知。 再看场中,有足够的锚点之后,炼体少女再次怒吼一声,竟然活生生将那持刀少年从虚空中拖了出来,扔了出去。 少年翻滚卸掉力之后,他半跪在道台边缘,口中喷出如星光点点的鲜血。 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幽暗光芒,周边的潭水都在他影响之下沸腾,落在一旁的平平长刀似乎受到他的召唤,不安的剧烈震动起来。 他身影动了,刀也跟着动了,人在三头六臂的炼体少女周围留下无数残影,刀在二人身影之外形成密不透风的刀气。 在刺眼的光芒扩散,紧随而来一声剧烈的灵力碰撞炸响声后。 一切归于平静。 三头六臂的少女恢复了本体,再也支持不住,口喷鲜血坐了下去,身上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炼体少女输了? 在场大部分人的疑问。 而同样栽倒在地的少年,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整理了下破损的衣衫,将长刀丝滑的插回腰后刀鞘。 缓缓转身,向炼体少女鞠了一躬,平静道:“谢谢师妹手下留情,五十年后,再向师妹讨教!” 说完少年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道台。 顿时,无道宗门人欢呼起来,为这位名不经传的师妹欢呼。 此战,她一跃成为无道宗炙手可热的弟子。 在悬空阁上,一名惊龙宗中年人叹息一声与大长老道:“希望燕檠这孩子不要从此一蹶不振!” 大长老却不以为意:“若遇刚而折,那他就不配成为惊龙宗弟子。不过这小女娃,可真对本座胃口!” “您老又不会炼体功法。” “你懂个屁,老子不会教她其他的东西?” …… 虽然炼体少女赢了,但在观摩各宗修士看来,那少年虽败犹荣。 因为他走的修炼路子,给了他们一个重要的参考。 这场比试,没有法宝,没有符箓,完全的功法对决,让人看得大呼过瘾,纷纷感叹不枉此行。 对于后面比试,更加期待起来。 第二场比试,并未停歇。 无道宗和惊龙宗均派出了两个看起来正常的弟子。 卢道元低头沉思一会,捏碎了传音符,见到苏小楼在水潭之上,躲在其他宗门人群之中,也就没在管他。 通过刚才出现的炼体少女,无道宗一众天骄对于卢道元又有了新的看法,此人不仅修炼了得,而且有识人之能,顿时又感压力剧增。 毕竟宗门内的竞争一向很激烈。 坐在一旁的颜叶当即好奇道:“师弟,这一场比试可有把握?” 此语一出,一众宗门天骄均竖起耳朵听。 “必输!”卢道元淡淡道。 颜叶皱了皱眉:“既然知道要输,为何不另寻一个人?” “赢三场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能保证最后一场必赢?” 卢道元笑而不语。 筑基中期比试两方弟子可谓是手段尽出,大量的法宝、符箓、御兽等手段,看起来华丽养眼,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视觉疲劳之下,围观之人兴趣缺缺,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或许也因为自己与别人打斗就是如此,一出手就猜到了大致的结果。 最终,如同卢道元说的那样,无道宗弟子败下阵来,而惊龙宗弟子赢得也很惨烈。 无道宗弟子是给人虽败犹荣之感。 这种现象不免让人心生奇怪。 而无道宗高层却甚是满意,毕竟哪一方落了面子都不太好,对卢道元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此子不愧公认精通人情世故,看人的眼光也是极为毒辣。 但大长老终究觉得卢道元太年轻,遣人来询问卢道元最后一场可有把握。 卢道元则是神秘回道:“这一场,必定震惊四座!” 竟然连底都不愿向大长老透露。 一众无道宗天骄也是好奇不已。 因为他们也从小道消息知道,惊龙宗为了赢下比试,这最后一场筑基初期修士对决,派出了惊龙宗筑基修士第一人,年仅十五岁的剑修万衡。 传言此人可逆境上伐结丹修士,更是传言此人在消灭邪派邪心宗大战中,一剑斩杀了四位邪心宗结丹修士。 这让无道宗高层也隐隐不安。 不过卢道元沉稳的性子却大打包票,这才让无道宗高层稍稍安心,加上宗主下令,不得干涉卢道元对于筑基修士比试的人员安排,也不好过多过问。 像大长老自以为对无道宗了如指掌,却实在想不到有谁能胜惊龙宗剑修万衡。 对于无道宗众人诡异的气氛,其他宗门之人感觉到很怪异。 随着无道钟再次响起,一个满脸伤痕的黑衣少年,赤脚出现在道台上。 他面无表情,杀气很重。 这让远处的苏小楼心生忌惮,本来想再多观察他一会,奈何卢师兄一直催促。 因为,围观之人已经等得议论起来。 怕生闲言碎语,卢道元只得不停催促苏小楼。 无奈之下,苏小楼只得先丢出长剑。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道宗参加比试的人没到,一柄堪称垃圾中垃圾的中品法器长剑,插在了道台上。 全场哗然,这无道宗也太没礼貌了,竟然如此小看人。 连惊龙宗大长老都面色不善,无道宗大长老只得在一旁尴尬陪笑,心想不管输赢,比试完后非得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 卢道元更是面色难看的捏了捏眼角,一众师兄弟则怪异的看着他。 但那场中黑衣赤脚少年却丝毫没有变化。 此人还真沉的住气,自己如此羞辱他,他竟然不为所动。 这当然是苏小楼故意之举。 戴上面具的他没法,只得缓缓落在他的对面。 第174章 巧胜对手 看着他戴面具,卢道元气得差点老血一喷。 不过木已成舟,只要他能赢,其他都不重要。 苏小楼相比于那少年,毫无气势可言,虽然是筑基初期修为,但是法力气血远不及那赤脚黑衣少年。 无道宗这是主动认输吗? 大多数人都是这般想,连不少无道宗人也是如此想法。 顿觉惊龙宗欺人太甚,纷纷暗自发誓,必要加倍努力修炼,他日一雪前耻。 不过场中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那少年在掌下凝聚出似本命飞剑,而非本命飞剑的一柄白色长剑。 而后,他迟迟未动。 这让惊龙宗人非常诧异,剑修万衡就是那类专一且杀伐果断之人,不会如此孕势。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让他感到了危险。 可对面那面具男子,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双方继续僵持,气氛也开始诡异起来。 直到道台上坚硬的岩石被无形的力量划得千疮百孔,碎石如雨点般,发出破空声四散,撞击在道台周围的阵法上。 众人才猛然发现,两人已经在开始无形的斗法。 如此斗法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除了场中数个化神修士若有感之外,竟然连元婴修士都窥不得其中门道。 惊龙宗大长老和无道宗大长老双双色变,但两个老狐狸立刻恢复,不动声色的品茶,绝口不提场中比试情况。 随着道台上灵气的爆裂波动,苏小楼插在不远处的长剑应声碎掉,同时他嘴角也溢出了一股鲜血,从面具的缝隙中掉落。 道台上特殊的力量场,将鲜血滴落碰撞在坚石上的碰撞声放得非常大。 这一声碰撞,好似撞击在人的心脏上一般,让人心悸。 修为高的人还好,同阶筑基或者结丹初中期的修士,不得不运功抵挡。 四周也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赤脚黑衣少年忽然收了长剑,周围的能量场,如同平静的湖水被打破一般碎掉,瞬间恢复了正常。 少年只道一声:“我输了!” 见少年正欲转身离去,苏小楼急忙叫住了他:“等等!” “何事?”声音冰冷而生硬。 “生死相搏,我必死于你手!” “我杀你易如反掌!”他依旧冷漠道, 谁知苏小楼却摇摇头:“你输得不冤,若没这些条框束缚,出剑之前你死,出剑之后我死!” 诚然,生死相搏,还会让你近身拔剑?肯定要先掏出灭仙弓来上一发,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赤脚黑衣少年闻言,他不知道苏小楼的信心来自何处,但他清楚对方不是无的放矢之言。 他实际败在他的高傲自大之上。 黑衣赤脚少年沉默了片刻:“你那一剑叫什么?” “漫天飞雪!” “好,我记住了。”说完他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无道第一道台。 苏小楼生怕别人认出他,也赶紧遁逃而走。 留下全场不知该如何说的一众观摩者,不过无道宗赢了是事实。 卢道元也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没看错人。 不过这小子也忒邪门。 一众师兄弟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几分,确实是一场无声,但震惊四座的比试。 没有欢呼议论和评价,反而显得有杀伐之感,不似比试,更像生死之斗。 此刻的惊龙宗大长老脸色惊疑不定,而无道宗大长老则是笑开了花,刚才还准备责罚那比试弟子的心思,随着他的胜利,早就烟消云散。 在浮空阁中,与两宗大长老平起平坐美丽动人的少女,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一封书信。 看完之后,她在大长老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少女迫不及待的离开了浮空阁。 负责接待她的内务殿大师姐在她的要求下,很快将她带到了灵月山灵月洞府。 苏小楼怕别人认出他,在宗门内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赶回灵月山。 加上受了伤,行动受限,所以比那少女还晚到灵月洞府。 苏小楼刚抬起头,就见洞府外站着一个少女。 只见她身着七重晕染的\"天水碧\"留仙裙,最外层笼着银丝绞纱。 腰间禁步是十二枚雕成合欢花状的白玉,在微风中发出碎冰碰壁的清脆声响。 广袖边缘用掺了孔雀羽的丝线绣着百蝶穿花纹,抬手时那些蝶翼竟会随光线变幻青蓝紫三色。 仿若晨雾未散时分的潋滟波光里,从水墨画深处走出的精魄,额间垂落的珍珠流苏在眉间轻晃,映得那双含烟目如同浸在泉水中的墨玉。 眼尾天然一抹淡绯,不似胭脂却胜胭脂,倒像是春桃落在雪地上的残痕。 鼻尖凝着朝露的湿气,唇珠微翘似未开的海棠苞,偏生唇角天生上扬,不笑时也带着三分旖旎。 初见,让苏小楼惊艳,惊艳之后又有似曾相识之感。 苏小楼不确定的喊了一句:“灵羽?” 少女撅了撅嘴,直接跑过来捏住他的耳朵:“你个小王八蛋,我来了无道宗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来找我?” 一只手还插着腰,神秘的美丽公主人设瞬间崩塌。 一旁的内务殿大师姐惊愕不已,灵羽随行的两名护道长老却见怪不怪。 “你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我哪里知道你要来,你又没给我说!” 灵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提前给她讲,自知理亏,这才放了他,不过仍旧不讲理道:“我不管,就是你没来找我。” 苏小楼嘿嘿笑了笑,故人到访,让他心里莫名生出暖意,好似漂泊的心找到了停靠处。 她也一向这样蛮不讲理,从未变过,当年就习惯了,现在嘛,也很习惯。 “走,屋里坐!” 灵羽撇撇嘴,原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他还真有自己的洞府,害得白为他担忧一场。 转头就对内务殿大师姐和两名护道长老说了一声:“你们回去吧!” 然后开心的跑进了苏小楼的灵月洞府。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苏小楼带着她参观了自己认为还不错的洞府,谁知她看了之后,却是各种嫌弃。 还心疼起苏小楼过得太凄惨。 惊龙宗都是如此财大气粗吗? 他当然不知道,灵羽已经成了惊龙宗小公主,名副其实的宗门霸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晚些时候,苏小楼带着灵羽到无情山看星星。 无情山后山有一处悬崖,叫望星台,景色一绝,极少有人知道。 当然主要是无情山是无道宗禁地,没人敢来的缘故。 苏小楼在望星台边生了一堆火,拿出桌椅,忽然问道:“想不想吃鱼?” 他记得,在孜由谷,公良子期也经常烤鱼给他们吃。 “哪里有鱼?”灵羽好奇道。 “你等着!” 说完苏小楼一头扎进了亭台后的水潭中。 灵羽好奇蹲下身子在幽深的潭边张望,许久不见苏小楼身影,正欲喊他。 苏小楼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在她身后,怪叫一声“哇”,吓得灵羽一激灵,‘砰’的一声摔到水中。 灵羽见状,哪里不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愠怒不已,跳出水潭就朝苏小楼抓去,手嘴并用,抓咬得苏小楼连连求饶。 …… 一番打闹后,苏小楼将抓起的灵鱼清理干净,用树枝串起,在火上烤。 看着苏小楼被自己抓得满脸都是抓痕的脸,灵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苏小楼也跟着笑了起来,递给她一串烤鱼。 灵羽轻尝了一口,很淑女,并不似原本的她。 这一刻苏小楼才恍然,他们都不是当年孜由谷中相识的模样了。 当真是物是人非。 轻轻给她拨开湿漉漉的一束头发,然后苏小楼又自顾吃起烤鱼来。 这举动,有些触动了灵羽。 星空下,两个人,回忆着过往,述说着分别的这十余年的趣事,有笑声,也有互相倾诉。 “小楼,我好想念暮清姐姐和子期大哥!” “我也很想念他们。” “你说我们会有重聚的一天吗?” “当然会有。” 灵羽坐在悬崖仰头看着星空:“这的星星,比惊龙宗的要美!” 苏小楼坐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她爱吃的苹果,“当然,这里无道宗也没几个人能来!” 还当然,灵羽认定他在吹牛,她也不说破。 她咬了一口苹果,顿时酸得大叫:“苏小楼,你混蛋!” “嘿嘿!”苏小楼赶紧跑开。 灵羽气急败坏指着他:“你给我站住!” “我偏不!” …… 第175章 最恨别离 筑基修士比试更像是一个开场,代表着宗门的未来。 一场小小的比试,也可看出两宗未来人才的储备,依旧在北极处于领导地位。 而比试结果,或许也预示着无道宗将回到四百年前的盛况。 不过结丹修士和元婴修士的比试才是真正的看点,诚然无道宗的结丹修士都很厉害,但明显在法宝数量、质量上,无道宗远不如惊龙宗,这也是三场结丹初中后期比试,无道宗均落败的根本原因。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惊龙宗底蕴要远超无道宗。 最后三天的元婴修士比试,不知为何原因,只保留了一场元婴初期的比试,取消了另外两场。 无道宗派出的是执法殿主的大徒弟洪千,惊龙宗派出惊龙祖地元婴修士万佘龙,两人打了整整一天,看得围观之人大呼过瘾。 最后洪千输了,与无道宗预计的那样。 他不是输在功法上,而是输在防御法宝质量上。 这也让无道宗高层,意识到宗门问题所在。 但也无可奈何,无道宗现在就像大病初愈的巨人,需要将有限的资源用在养身体上,而不是去买身华丽的衣服来打扮。 这一场举世瞩目的宗门大比,惊龙宗的强大让人记忆犹新。 虽然无道宗落败,但也显示了其底蕴犹在。 基本是各取所需。 三轮赢其一,无道宗脸面也算保住了。 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与当初定下的格调保持一致。 这又何尝不是惊龙宗对于无道宗的一次试探。 苏小楼这几天彻底放下修炼,带着灵羽游山玩水,逛遍了无道宗他能去的所有美景。 只是时间过得好快,快得让二人都猝不及防。 这天,惊龙宗来接灵羽的护道长老,一早就在灵月洞府门口等待着。 惊龙宗代表团就要返回惊龙宗。 灵羽很不舍,眼泪哗哗的掉,篡着苏小楼的手不肯撒手。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根本不允许我们任性。 所以,分别在所难免。 “不许哭,又不是生离死别!”苏小楼叹息道。 灵羽哽咽倔强道:“你管我,我就是想哭!” “那你哭吧!” 她也真趴在苏小楼怀中哭了个够。 然后将一个储物袋塞到手里后,头也不回跟着护道长老下了灵月山。 苏小楼在洞府门口站了很久,总觉得心空落落的,回到洞府,竟然觉得冷清,脑中还回响着灵羽银铃般的笑声。 她竟然真的将当年的玩笑之语,当做真的,如信中所言,给他存了好多修炼资源。 轻抚着那储物袋,心竟然隐隐作痛。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下一次相遇时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从灵月山回来后,灵羽就像丢了魂魄一般,总是一个人发呆。 这让疼爱她的大长老很是不高兴,问清了前因后果,也不免些许叹息。 原来找到了她那个心心念念的儿时友人,还是一个杂役弟子。 灵羽与苏小楼的关系,被无道宗冷处理了,除了丹殿大师姐,甚至连卢道元都不知道。 这明显是惊龙宗大长老的授意,灵羽以后将是惊龙宗天生高贵的圣子,怎么能跟一个杂役弟子扯上关系。 信息刻意的层断,竟然神奇将这一切都抹掉了痕迹。 惊龙宗离开无道宗那天,依旧很热闹,许多人都想再目睹一下那辆蛟龙撵车,撵车上的女人神秘感,让人欲罢不能。 由于无道宗护山大阵的原因,惊龙宗六艘渡空舟被停放在山门前的湖上。 惊龙宗庞大阵容豪华的队伍从孞庆宫出发,在天空形成了一道极具压迫感的景观。 苏小楼很早就在山门等待,他在山门一侧的山顶,静静的看着惊龙宗队伍往渡空舟赶去。 他知道,灵羽就在这长达数里的队伍中。 而灵羽在辇车中不住回头张望,脸色落寞,见不到想见的,失落充斥着心间。 忽然,一旁的护道长老轻轻拉开了帷幔纱帘,示意她往左侧看去。 只见远处,太阳升起的方向,站着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一瞬间,灵羽泪流满面,多年来的心心念念,最终也要化成记忆,继续深藏在心底。 她看着他身影,内心默默道:苏小楼,你给我好好活着,若是你陨落了,我会恨你永生! 远处的苏小楼似有所感,这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只能默默祝福。 灵羽,祝你一路好运! 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模糊,灵羽小心翼翼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苏小楼送她的礼物,叫她离开无道宗再打开。 她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了盒子,是一个用启灵铁融化而成的雕像。 孜由谷那所简陋的宅院里,她,暮清姐姐,子期大哥,还有那时让她特别生厌的光头小王八蛋。 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雕像。 …… 刚返回灵月洞,卢道元就寻了过来。 苏小楼见他欲言又止,有些歉意的模样,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本次比试的庆功宴,宗门直接忽略了他,没有给出任何原因。 苏小楼想,或许是自己戴面具出场惹怒了宗门高层。 但实际是,跟惊龙宗的要求有关,淡化他跟灵羽的关系,所以连论功行赏都取消了。 不过,虽然不露脸,宗门的奖赏倒是没克扣他,心中觉得过意不去的卢道元亲自给他送来。 见苏小楼一脸求之不得模样,和听到有奖赏时的火热,卢道元心中苦笑,这位师弟可真是个复杂的人。 不过也让他心中愧疚消失了个干净。 不疼不痒说了几句之后,卢道元放下宗门奖励后,就匆匆离去。 苏小楼迫不及待查看宗门奖励,一柄上品灵器长剑。 嗯,应该是对他损毁那支垃圾法器长剑的补偿。 他抽出来,挥舞了两下,心里直呼好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储物袋内有五千灵石,几瓶品质很高的筑基期修炼辅助丹药,三本筑基期的上等功法。 宗门倒也大方,想不到此次收获如此丰厚,他都恨不得多来几次,当然也就想想。 收拾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无道道场,在一家售卖功法等的藏书店,花五枚灵石,购买了一本不错的炼气功法。 返回无情居,栀秊兴许是有几天没见着他了,惊喜瞬间之后,又开始不自然起来。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苏小楼心里都生出些火热,赶紧压下邪恶的想法。 “会识字书写吗?” “回少爷,认得!”她一如既往低着头。 看得苏小楼一阵烦,忍不住呵斥道:“抬起头来!” 见她怯生生抬起头,一副被惊吓的模样,又心有不忍。 这女人,简直就是祸水级别的。 将买来的那本混沌炼气诀递给了她道:“好生研习,不懂之处就来问我。” 然后拿出了十几瓶聚气丹放在茶桌上,“每日配合服用十粒,若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及时与我说。” 说完,怕她可怜兮兮又问个没完,自顾去看紫雷树去了。 又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折返了回来,摸了摸她的掉色的衣裙,恶狠狠道:“若是一会我回来,你还在穿这身破烂,我就把你剥光,丢到大街上!” 吓得栀秊花容失色,捂住衣领退后了两步,眼泪哗哗又流了出来。 第176章 紫雷蜕变 便宜师父突然就回来了,正在远处控制灵液稀释水给紫雷树浇灌的苏小楼吓得一激灵。 赶紧屁颠颠跑过去给她请安。 谁知她不知何故,脸上有些怒意,寒声质问道:“谁让你带人来无情居?” 恐怖的威压差点让苏小楼喷出一口鲜血,心生畏惧小声而又小心道:“她不是您带回来的吗?” 生怕再次激怒她。 她似乎这才想起来,依旧面无表情,若寒霜:“她与我有些因果,好生待她!” 这话听着怎么像长辈给封建少爷找个媳妇似的。 她说完,便往无情居深处的白玉石步道漫步而去,一身素白色长裙,竟然有那么一丝寒风孤傲之感。 苏小楼赶紧将这诡异的想法抛出大脑。 他这师父很厉害,比他遇到过的所有宗门长老,甚至仙狱那位副宗主,单论气势,都要更加恐怖。 她在无道宗属于什么角色呢? 为什么说到她,知道的讳莫如深,不知道的闻所未闻。 …… 时间如白驹过隙。 又是一年冬,无情山竟然下雪了。 他来无道宗十余载,还是第一次遇到下雪,所以心里莫名多了些兴致,在湖边堆了一个雪人。 栀秊身着一件单薄的淡黄色绣花束腰小裙,一年时间,她成功突破了炼气三层,加上苏小楼的教导,可生护体之气,倒也不惧寒暑。 给苏小楼泡好茶后,她就像魔怔一般,看着那雪人。 铲了四十多年的炉渣,完全与修仙社会脱节,心理上确实有很多问题。 但愿她以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吧,可惜灵根太差。 紫雷树在暴雪中一夜蜕变,由原来的十丈之高,突然树叶脱落、树皮分层,许多树枝也断掉。 只剩一株不过丈高,树干上有玄奥树木肌理的紫雷树。 枝桠上冒出了紫色金属光泽的嫩芽,散发的雷电,由原来的物理伤害,到现在对于神魂都会产生损伤。 苏小楼在原来三十丈距离基础上,又后退了两百丈,才能抵挡雷电对身体的侵蚀。 它进阶得很彻底,也很成功。 原本想去捡一点枯枝和树皮,都是了不得的炼器基材,可惜根本靠近不了,虽垂涎三尺,但也只得望洋兴叹! 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该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修炼大计。 唯一比较棘手的是栀秊这女人。 留她在无情居,便宜师父不喜,这点他早就看出来了,多次言语交谈间,暗示他尽快将栀秊带下山去。 带去灵月洞府,自己行事不太方便。 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 没办法,他只得叫栀秊收拾东西,见她神色惶恐,苏小楼心有不忍。 和颜悦色与她道:“回我居住的洞府,这里原本也只是暂住!” 栀秊听了之后,惶恐之色才有所减缓。 等她收拾完,准备下山,他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没有飞行法宝,也没练过御剑飞行术,如何带着她回灵月山是个问题。 若是用御风术或者遁行,带上她,灵力透支会很严重,看来去搞一个飞行法宝还是很必要的。 无情居到山下有传送阵,无情居山下到灵月山可没有。 忽然灵机一动,叫栀秊在无情居等着,他往丹殿而去。 返回来的时候,驾驶着一只火熥兽,就是敢编排自家师父那只。 它似乎很恐惧无情山,落在湖边后,庞大的身躯一直在发抖,拳头大的眼睛惊恐的往四周不断扫视,毫无四级妖兽的气质。 带上栀秊,飞出了无情山地界之后,火熥兽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栀秊在陌生的环境,显得手足无措,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而火熥兽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死皮赖脸横躺在院中不肯走,这让苏小楼哭笑不得,也就懒得管它了。 一把抓着栀秊的手,将她拽进屋内。 苏小楼住的是右边,左边还有两间空房,带她过去后便道:“以后你就住这里吧!” 说完,噻给她六合阵的令牌和洞府的钥匙,也就没管她了。 往后院而去,发现火熥兽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身体环绕包裹着一棵水桶大小的树木,一脸享受,不时卷起身体,用舌头舔树皮,看得苏小楼一阵恶寒。 这家伙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摇摇头,只要不霍霍自己的灵植,也就懒得管它。 如今炼丹室屏蔽禁制已经建设完成,他也可以毫无顾忌使用玉衡炉子炉。 炼制水生云雾大阵阵旗他已经轻车熟路,花费月余,用精炼的启灵铁精华炼制完成三十六面阵旗,阵旗威能远远比当年在印天道观中炼制的那六面不知强上多少倍。 幻境阵盘和云雾阵盘炼制比阵旗还要简单一些,因为如今他的神识只比元婴初期修士稍微弱点,对于阵盘内部刻画也显得游刃有余。 阵盘是整个阵法运转的核心,内部五行、阴阳属性的变化复杂性,对于阵盘的制作极为苛刻。 要有足够强大的神识引进穿针引线的刻画、溶解、塑形、堆叠,然后注入法力进行规则建立,有点像前世芯片的生产一般。 当然阵盘也可以用分层贴合的方式制作,虽然那样制作会简单得多,对于制造者神魂要求也不高,但需要的材料就很广泛。 对于水生云雾幻灵大阵与聚灵阵的融合他也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在千机秘典中详细记载了山海殿某些地域的半禁制设置建造方法。 所谓半禁制就是利用某些特殊地域本身存在的特性,人为干预使这些特性得到成倍增强,达到一个防御或者设置规则的目的。 这建立半禁制,首要解决的是力量来源供应问题。 建设山海镜秘境的远古大能于是设计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转换装置。 可以将灵气转换为禁制所需的任何一种属性、状态、表现形式的力量。 同样这种转换状态也适用阵法。 这种转换装置的原理远远超出苏小楼的理解能力,更不要说炼制一个。 可惜山海镜数十年才能开启一次,不然到里面挖一个出来才好。 但通过这一年多的研究,他有信心做出一个极简版的转换装置,用于转化灵气生成水生云雾幻境大阵中所需的五行水属性和冰、雾、时间属性的力量。 只是所需基材比较棘手,非常昂贵的金色方沸石,罕见的黑霓石和天河石,三种原料。 不过所幸需要量不大。 金色方沸石在北极大多产于北极壁障的矿洞,得益于无道宗在北极壁障经营着数十个大型矿场,这种东西宗门内就有卖,只是拳头大小就需要三千灵石。 第177章 大阵终成 黑霓石和天河石产自哪里他不清楚,不过在无道道场的集市上,找到了可以搞到它们的商人,以每块一千灵石的价格预定,交货日期也到了。 五千灵石,就这样一枚不剩的花出去了,让他肉疼了好一阵子。 本想再挖些灵草去丹殿换灵石,但是想到自己要突破筑基初期、中期所需的丹药数量,他就不敢再动这样的心思。 在内务殿,在内务殿师兄的不确定中,苏小楼再三确认自己要购买金色方沸石。 那师兄像看傻子一样,将一个盒子递给他。 这种东西虽然稀少珍贵,但是用途非常小众,无道宗二十年前由于炼器需要,运回来一批,才用了十分之一不到,剩下的躺在仓库里吃灰,数十年无人问津。 还是第一次有冤大头会花三千灵石买一小块。 再去无道道场的集市取回另外两种矿石后,他匆忙赶回灵月洞。 将三种矿石用玉衡炉子炉进行提纯,做成两寸厚,一尺见方的三块圆盘。 要按照千机秘典中的方法,用合适温度的丹火,用法力将三块矿石圆盘进行刻画符文,然后进行裁切成不同的结构件。 这个过程对于丹火的控制,以及丹炉特性的加持有着极高的要求,当然强大的神识是基础。 还好无意得到这尊玉衡子炉,不然许多事都干不成。 刻画符文的工作远比苏小楼想象中的要艰难许多。 微小的符文不仅需要他将神魂之力层层叠加在圆盘之上,还要用神魂之力交织控制六道轮回功的法力,使它变得细若发丝的百分之一,而且又要保证其力量的强度。 所以刻画指甲盖大小的区域,就要停下来打坐恢复神魂之力的透支。 这是一场折磨人而又考验耐心、意志坚韧程度的攻坚战。 一连几天下来,实在有些吃不消,他都有想放弃的打算,不过不甘心充斥心头,只得咬牙坚持。 不得已,将于六道轮回功中轮回决的修炼进行提前。 轮回决是六道轮回功中贯穿整个修炼体系用于神魂修炼、强化的神通,本来计划在结丹后才开始碰这门功法。 因为轮回诀修炼,是一种让自己神魂意识陷入过去与未来,并形成极端走向,来刺激人七情六欲的爆发,然后强行压制、化解来达到增强神魂的目的。 他在炼气期试过,简直就是一种自我摧残的功法,这也是苏小楼一直不愿意修炼它的根本原因,实在是自找罪受。 当然这只是轮回诀修炼的基石,待神魂达到一定要求后,就可以修炼里面的攻击神通,比如入侵别人的识海,幻象攻击,针对神魂的音波攻击等等。 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硬抗天道,大批量抽取生灵的魂魄,进行炼化,反哺自身神魂,堪称比邪修还邪修的功法。 这功法的终极形态,就是大规模杀伤性功法。 不过当前也没得选,轮回诀可以快速恢复消耗的神魂之力,不然这三块转换装置基材不知要刻画到猴年马月去。 有伽罗轮回净心诀辅助,痛苦会少些,此刻对于完善第三部分的灭魔篇,也迫切起来。 …… 就这样,整整刻画了半年,也受了半年的记忆轮回之罪。 将符文刻画完毕后,剩下的就要简单许多,将刻画好的圆盘,进行裁剪成无数小块。 用启灵铁制作一个组装的骨架,将这些切割完成的小块组装起来。 在表层形成一个可以转动的圆盘,圆盘两尺见方,九寸厚。 可转动的符文圆环,从内往外,总共十二圈,最内一圈为六个符文,往后每圈增加两个符文。 中间凹槽处,需要放置一枚灵石,一枚灵石可以支撑这个装置五十年灵气所需。 苏小楼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拨动每一圈符文,没有卡滞现象后,准备开始向里面注入道则。 成败在此一举。 拿出千机秘典,根据上面的法咒,咬破手指,用精血在空中画出一幅幅符箓一般的图案,在法咒的催动下,血色图案开始涌入圆盘中。 整整两天,向圆盘中融入了一千余血色图案,随着苏小楼掐出复杂的法诀,双眼射出两道光束,没入圆盘之中。 刹那之间,圆盘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漂浮到空中,圆盘面上的符文环在飞速转动,顿时光芒大作,一道道符文光圈以圆盘为中心快速扩散,不曾停歇。 然后随着圆盘面上转动的符文不同的排列,圆盘开始溢出不同属性的力量。 瞬间,圆盘中心的灵石就被抽取一空。 见此,苏小楼也不觉得意外,等把它放在聚灵阵阵眼,与聚灵阵连接,也就不会出现吸干灵石的情况。 苏小楼心中不由得大喜,成了。 迫不及待出了山洞炼丹室,聚灵大阵布置在洞府顶的山头上,以一块平整的三十余丈宽的基岩作为刻画阵盘。 建造聚灵大阵时,就已经给这个转换装置预留好了位置,将圆盘放入基岩阵盘的凹槽中。 催动聚灵阵,顿时疯涌的灵气涌入圆盘,圆盘释放出三十余丈见方的符文光圈,圆盘上面的符文不断旋转排列,各种属性气息的力量源源不断被输出。 苏小楼满意点点头,不错,结合得很丝滑。 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完全版水生云雾幻灵大阵,给吾阵起。 苏小楼内心大喝,从小蓝瓶祭出三十六面阵旗,三十二面布置在灵月洞府方圆十里的范围。 随即将两块幻灵阵盘、六块水雾阵盘隐藏在洞府各处,施加六道轮回功的屏蔽禁制。 将剩下四面阵旗放置在聚灵大阵处,用于吸收转换后大阵所需的力量。 布置完这一切之后,苏小楼内心有些忐忑的捏出法诀,随着他的法力将阵旗、阵盘联系起来之后。 忽然眨眼间,自己就身处在印天道观的古树下。 他摸了摸古树,感觉很真实。 然后姜南子笑着向他跑来。 苏小楼见此,眉头紧皱,默念法诀,所有幻象都消失了。 身处在迷雾之中,没有方向边际,哪怕是自己释放的神识,也触及不到半点实物。 苏小楼甚是满意,不过这阵法还得继续调整一下,有不少瑕疵的地方。 而后月余,灵月山均大雾弥漫,引起了宗门的注意。 不过还没等派人来调查,大雾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也就没人再提这茬。 第178章 闭关修炼 栀秊找到了一个爱好,照顾山洞中的灵植,看得出她很喜欢花花草草和小动物。 那三只灵猴在她的照顾下,又肥了一圈,以至于现在对苏小楼都是爱理不理。 苏小楼干脆教了她灵植种植方法。 有水生云雾幻灵大阵的防御,他也开始将山洞中拥挤的灵植移植一部分到原来的药田中。 所以苏小楼修炼或者炼丹的时候,栀秊都在药田里忙活,三只灵猴基本形影不离给她打下手。 那头火熥兽算是赖上灵月洞了,三天两头往灵月山上跑,连拉人的活都不做了。 因为特殊的原因,无道宗并没有与火熥兽强行下控制禁制,也只是简单驯化后,完成宗门的运输任务,就可到内务殿领取报酬,灵石丹药之类的。 属于互惠共利的关系。 所以,它们大多都是很自由的。 虽然自由,但几乎所有火熥兽都不愿意离开无道宗,毕竟每天跑跑腿,就能得到以往要去厮杀才能得到的物资,谁会想离开。 而这头火熥兽就喜欢后院那棵树,苏小楼也很奇怪,这棵树难道还是什么灵植不成,几番检查,也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也就任由它去了。 由于经常翘班,火熥兽没了口粮,苏小楼炼丹剩下的药渣就成了它的食物。 加上这狗东西经常围着栀秊转,栀秊会偷偷喂食它一些灵植。 所以,它渐渐长得比宗门内其它火熥兽要强壮。 而且不知是吞噬苏小楼炼制的一些废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家伙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不仅觉醒了一些血脉技能,还能控制身体变大、变小。 苏小楼也暗暗称奇,假以时日,如果这家伙气运不断,能晋升到五级大妖后境,化成人形也不是不可能。 经过这四年多的准备,苏小楼已经积累了足够的丹药。 山洞内能入药的灵植也消耗了大半。 当年筑基成功后,灵根处的灵泉,扩充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灵根也发生了变异,湖泊中出现了三个喷涌的源泉,迸发出三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每一种代表着一种灵根。 筑基后,他也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多灵根难以修炼大成。 比如他的灵湖中,刚筑基时,灵湖干涸,经过不断的修炼,灵湖开始充盈,开始往外流出灵气的河流至全身。 随后加紧修炼,灵湖中变异的灵根开始汹涌,变成灵泉,只有等这灵根泉眼喷涌到达一定程度后,才能开始冲击筑基中境。 正常单灵根者,只有一个泉眼,所以只需要他三分之一的资源和时间,便可冲击中境。 而他需要将三口泉眼全部修炼到同样的水平才行。 当然,这里也不完全是时间和修炼资源多少,还与灵根的品级,个人的悟性,所处修炼环境有关。 如今他三口灵泉已经被他修炼到了境界上的极致,加上丹药储备已足,他计划闭关冲击筑基中境。 闭关前,要把一些事处理好,毕竟这闭关三五年是短,十数年也很正常。 首先去了一趟无情居,见里面空无一人后,也就下了山。 往听涛峰而去。 卢道元听到他要闭死关,也大为诧异,筑基期不比结丹修士,正常闭关大半年也就够了。 苏小楼只得苦笑道:“我是三系杂灵根!” 卢道元这才想起这回事,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并给了他一个储物袋道:“这本是当年我筑基期间,积攒剩余的一些修炼资材,本来要赠于家中后辈的,但奈何无一成材。就送给你吧,冲击筑基中境机会也要大一些!” 苏小楼刚想拒绝,卢道元就又说道:“当然也不是白送你,等你出关了,师兄要麻烦你一件事!” 苏小楼也听得出这是卢道元怕他不肯收的托词,心下有些感动。 如果这样都还要拒绝,就有些不识趣了。 “那师弟,再次谢过卢师兄,出关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待苏小楼告辞而去后,一个中年人出现在了茶桌前。 “你说的是此人?”中年人皱眉问道。 卢道元看着书,头也没有抬,回了声“嗯”。 中年人有些不满道:“此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如何能教导她!” 卢道元目光从书中挪了出来,平静道:“宗门内元婴境界的师叔师伯,化神境界的老祖应有尽有,你大可去寻他们,想必宗主也是同意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能让……” “那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中年人见卢道元已经面色不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不死心道:“你难道就不能亲自教导?” “我受恩于他,按理说该如此。只是十年之后,我就要进入无道神藏中,寻找结婴契机。” 言下之意,卢道元已经没有了时间。 毕竟那孩子,现在还未出生。 进入无道宗至少也要到五年之后,加上必须在无忧谷待上五年,基本要等十岁之后才能上山。 他确实无时间。 见中年人依旧心有不死的想继续开口,卢道元已经没有了耐心。 “我可以将他交付给我交好的同门天骄,比如你知道的宗主徒弟马君良师兄,飞雪峰的李筠师姐等等。若如此,我与你家主人的恩情就此两清,至于他以后修炼如何,我卢道元不再过问!” 中年人闻言,有些着急,赶紧打圆场:“道元,你莫生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这也不是关心则乱吗?” 见卢道元脸色有所缓和,中年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知道无法说服卢道元,只得问道:“跟随他修炼,此人有何特殊之处?我也好回禀几位大人!” 闻言,卢道元有些怒意的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击败了惊龙宗剑道天才万衡!” 说完,便不再言语。 不等中年人再说,他就被卢道元宗用神通直接送出了十三殿。 …… 回到灵月洞,苏小楼将在药田里干活干得起劲的栀秊叫了回来。 她在院中将脚手上的泥土洗干净,给变小的火熥兽,三只灵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才有些不安的走进房间。 因为这几天偷偷给火熥兽和灵猴喂了不少灵植,原本是苏小楼严厉禁止的。 所以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熟练的给他泡茶,然后整理书桌上的书籍和他放在一旁的衣裳。 苏小楼忽然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捏了捏眉心,一天不想着修炼,喜欢上了种田,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不要弄了,坐过来!” 栀秊被吓了一跳,走到他跟前,也不敢坐,低着头,篡着手指,小声道:“少爷,我错了,不该喂它们灵植!” 苏小楼被气笑了,本少爷是在乎那几颗灵草的人? “行了,行了,坐下!” 栀秊偷偷看了少爷一眼,见他确实在笑,才敢坐下。 “你啊,四五年了,还停留在炼气三层。若不在有限的寿元里提升自己的修为,最终逃不过生死轮回。不思进取!” 栀秊闻言,头就低得更低了。 “当年少爷刚步入修行时,于仙绝之地,花费数十载心无旁骛的潜心修炼,才到达炼气巅峰,寿元也不过二百载。身死道消时还在悔恨,修炼不努力,若不是得了大机缘,焉能活到现在!” “而你,功法、丹药、修炼心得,少爷都给你准备的整整齐齐……诚然,你灵根差了一些,倒是也不至于四五年了,毫无突破。简直就是不思进取!” …… 苏小楼越说越激动,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如此艰辛,历经多少次绝望、生死才走到现在。 这女人,老天爷简直就是把饭递到她嘴边,她也不肯吃一口,岂有此理。 她被苏小楼吓到了,愣了一会后,眼泪又哗哗的流。 这让苏小楼又心有不忍,女人的眼泪,确实是很强大的武器。 “好了,好了,少爷不该凶你,别哭了!”自己骂哭的,还得自己哄回来,真是毫无道理。 递给了她一张手帕。 叹了一口气:“少爷要离开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栀秊很紧张,也不哭了,有些害怕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苏小楼本想拍开她的手,但不知为何,轻柔的将她柔若无骨的手拿开。 “少爷不会不要你的,以后不准在这上面瞎胡想。少爷是要去闭关,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在此期间,尽量不要外出,呆在大阵的范围内,若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就说你是……” “听涛峰卢道元的表妹!”她竟然小声的接过话。 苏小楼哑然失笑道:“你也不傻嘛!好了,就这些了,切勿懈怠修炼。” 说完,抬手一指,将如何操控水生云雾幻灵大阵进行战斗的方法传给了她。 然后步行往山洞里去。 “少爷,您在洞里面闭关吗?”栀秊赶紧跑出房间,鼓起勇气朝苏小楼喊道。 “嗯,石室下面!” …… 第179章 无道神藏 风云际会,并不会因为缺少了谁而停止。 十年眨眼而过。 无道宗六十年一启的无道神藏,即将开启。 无道神藏是无道宗最为神秘的秘境之一,宗门要求进入过神藏的弟子,对天道起誓,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都不得谈论其一丝一毫。 所以,无道神藏在无道宗内部都显得异常的神秘。 只知道无道宗结丹巅峰修士结婴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秘宝、丹药配合功法结婴。 另外一种就是进入无道神藏。 而无道宗大部分元婴修士都是在无道神藏中完成的结婴。 每五十年,各峰各殿可挑选一名弟子进入无道神藏。 名额有限,以致于竞争极为激烈。 加之现在无道宗结丹巅峰修士正是高峰期,竞争就更加残酷。 除了有道峰大弟子李曦挽和听涛峰六弟子卢道元为本次神藏既定的人员外,像飞雪峰,十几年就开始在争夺这个名额,也就有了当年西极跟李筠的生死之斗。 可见名额争夺之血腥。 随着无道宗宗主颁发了命令,在三个月内各峰、各殿确定进入神藏的人员,一时间,无道宗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微妙起来。 除了有道峰、听涛峰、飞雪峰外,剩余六峰直接用峰内大比来确定人选。 一时间各峰各殿打得不亦乐乎。 飞雪峰由于结丹巅峰修士比较多,而且都是厉害的角色,打起来半斤八两,难分胜负,这让飞雪峰峰主南荣即墨也非常头疼。 如今宗门远不如四百年前,宗门有限的资源要养活的人太多,不可能集中资源来给结丹巅峰弟子突破元婴。 不管炼气、筑基、结丹初中期弟子,势必会造成宗门人才断层,对于宗门的未来发展非常致命。 但南荣即墨还是决定找宗主商量一番,备一份资材,通过功法给峰内弟子冲击元婴,也相当于多要一个名额。 加上她近些年与友人探索秘境,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也能凑出一份冲击元婴的材料,再抵过一个名额。 能解决三个弟子结婴问题,将大大缓解峰内矛盾。 当年就不应该收这么多徒弟,她忽然有些后悔。 南荣即墨好歹也是当年北极凶名赫赫的大修士,如今为了弟子,要面临如此窘境,也是有苦难言。 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向谁都存在问题。 所以她说出来意后,无道宗宗主鹤生修罕见叹息了一声。 他与南荣师妹结丹时,那时候宗门正值鼎盛,他们的师父何曾担忧过弟子冲击元婴所需资材,只恨弟子悟性、天资不够。 如今短短几百年,情况来了个逆转。 几番思虑后,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南荣即墨的请求,但资材不由宗门出,宗门年度预算早就定下,不可胡乱更改。 而是由他个人和公皙邪每人出一份,一份给飞雪峰,另外一份给同样结丹巅峰弟子较多的闻仙峰。 这宗主并不好当。 这件事同时也在为无道宗埋下对外扩张的种子。 卢道元因快要进入无道神藏的原因,来了几次灵月山,都被一个温婉美丽到极致的女人告知,苏小楼闭关未出。 而且去了几次,他都没办法用神识锁定苏小楼所在位置,他才愕然发现,整个灵月山顶,以灵月洞府为核心,方圆十里范围,被一座强大的阵法笼罩。 好奇之下,他对这个大阵进行了试探,虽然已经非常小心谨慎,还是被这座大阵所重伤,修养了两月有余才恢复。 一时震惊,这道大阵到底是何人所建,竟然能有如此威力。 水墨阁? 不像,水墨阁早已闭阁,除了那位不知道还在不在世的太上老祖,根本没人。 无情山? 也不像,阵法不像那位老祖的风格。 所以,卢道元一时也没有头绪,只有等苏小楼出关后,再解心中疑惑。 这天,栀秊正如往常一般,早晨修炼打坐,午后整理药田,晚些时候就守在苏小楼闭关的洞室门口。 不知何时她困意袭来,趴在桌上睡去。 谁知醒来之后,却身处洞府客厅卧榻之上,鞋子也脱了,身上还盖着被巾。 放眼看去,那个她魂牵梦绕的身影竟然坐在书桌前,正在看着书。 她还以为自己在梦境中。 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痛感传来,不是梦。 她一下跳了起来,惊喜喊道:“少爷,是您吗?” “怎么,不像?” 栀秊激动得眼角泛起泪花。 整整十年了,她想过很多少爷出关的场景,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但真到了见面的时候,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又哭了,谁欺负你了?”苏小楼皱眉问道。 她只是一个劲摇头。 眼泪越掉越凶,苏小楼无奈,只得走过来,将她拉到了茶桌前坐下。 然后平静的问:“有事就给少爷说,不许哭!” “少……爷,我……只是……很想少爷。”她哽咽说着,又低下了头。 苏小楼愣了一下,他不想被人牵挂,因为他不想牵挂别人。 只是有些难做到罢了。 用手抬起她的下颚,轻轻擦去她的泪珠。 谁知这女人竟然没有以前的胆怯,反而是以一种坚定的表情和目光,看着他。 双目而对,这让苏小楼心里一紧,有些不自然转过目光,然后又不自然的放开她。 十年,看来真的会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干咳了一声,掩饰内心尴尬道:“可有谁来找过我?” 主要怕便宜师父来寻他,不第一时间回,恐怕要被她收拾。 栀秊也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似乎经过刚才的对视,她大胆了许多。 “有个自称卢师兄的这段时间一直来问您出关没有!” 苏小楼点点头,就往外面走去。 栀秊却追了出去:“少爷,您要去哪?” “有什么事吗?”苏小楼转身疑惑问她。 “一个人……我怕!” 说完,她似乎脸红着低着头,不敢看苏小楼。 苏小楼则愕然不已,这女人,今天怎么了,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所以试探问道:“你怕什么?” “药田那边,在夜晚有人哭泣,好吓人。”她说着,心有余悸指着洞府右边的山谷。 这时,三只坐在围墙上成一排的灵猴,也齐刷刷点点头。 还有这种怪事。 “待晚上少爷去瞧瞧,谁在装神弄鬼!” …… 到了子时,苏小楼便带着栀秊到了山谷,栀秊害怕极了,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松手。 受到她的影响,三个灵猴也紧张的跟紧他的脚步。 苏小楼有些想笑,都是修仙者,竟然还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待到了山谷前的泉眼处,栀秊就拉住了他:“少爷,在这里就可以听到!” 苏小楼于是将神识铺天盖地的释放出去,除了些小动物并无异常。 不过确实从谷中传来了凄厉的叫声,像哭声,细听则不是,而是被什么折磨发出的凄惨叫声。 当即运转六道轮回功神通六道明视,双眼散发光芒,只见整个山谷的灵气、道则、阴阳之气等等尽收眼底。 原来是四个淡白色正被火焰灼烧的残魂,在谷中惨叫着游荡。 受到水生云雾幻灵大阵五行水之力和残魂中的六道轮回之力的影响,竟然被困在这山谷中。 这是当年杀掉的那四个同门筑基期师兄。 一时苏小楼脸色大变,终于知道了卢道元如何查到是他下的手。 为何魂魄不散呢? 难道是六道轮回之力的原因,不入轮回? 拍了拍吓得瑟瑟发抖的栀秊,笑道:“几道残魂而已,看少爷如何将其赶走!” 赶走是不可能的,当然是要消灭掉。 既然你们阴魂不散,那就让你们烟消云散。 随即苏小楼盘腿漂浮,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中第三部分残缺的灭魔经文,佛光照亮了整个山谷,漫天的经文符文环绕着他的周身。 那四道残魂被经文和佛光困住,发出更加凄惨的叫声,任它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最终消散在佛光与经文的侵蚀中,再无痕迹。 被这场景吓得花容失色的栀秊和三个灵猴躲在石头后面,见没了动静,才敢出来。 “少爷,真的赶走了?”栀秊还很害怕问道。 “当然,它们之后都不敢再来了。不信你听!” 栀秊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确定没了,才放下心,开心道:“少爷,您真厉害!” …… 夜晚,苏小楼盘坐在客厅的卧榻上,入定修炼。 栀秊从卧室走了出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躺在他旁边。 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然后沉沉睡去。 苏小楼并未阻拦,只是叹息一声。 第180章 收徒暮雨 第二日清晨,他准备前去听涛峰拜访卢道元。 原本两年前他就利用炼制的丹药突破到筑基中境,在长达六年的闭关中,对六道轮回功中筑基篇有新的感悟,利用卢道元当时相赠的资材,花了两年时间,一鼓作气直接触及到筑基后境的门槛。 原本预计要再花费十年时间才能做到,缩短成两年,卢师兄给的资材起了决定性作用。 所以他也不免心生感激,这将会大大缩短自己下个闭关周期。 但栀秊死活不愿意与他分开,苏小楼又不忍苛责她。 只得叫她戴上面纱,省得这长相惹出麻烦。 然后去往无道道场,因为这女人十年了,就穿当年给她那五十枚灵石买的三套衣裳。 一问下来,当年的五十枚灵石还剩下四十五枚,苏小楼都有些傻眼,这女人可真节省。 看着她挂在衣橱里的衣裳,都洗得发白了,打算给她多买些衣裳鞋子。 无道道场内集市的衣裳比内务殿中选择面会更广一些。 总共有六家成衣店,其中一家还专门售卖用附灵材质制作的衣裳,这种衣裳比普通衣裳色泽鲜亮,更有质感。 而且这种衣裳不会掉色,可通过灵力控制衣裳的松紧。 破损不严重,还可自动修复,清洗更加方便,放入水中注入灵力后,不管何种污渍,立刻溶解,雨水不湿。 优点一大堆,唯一的缺点就是昂贵。 因为昂贵,所以人流稀少,但不代表生意差,相反,他一家的利润比另外五家的总和还要多。 因为都做老顾客和高阶修士的生意,出手都大方。 老板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因为苏小楼的衣裳、鞋子基本都在这订做,所以自然是相熟的。 苏小楼刚进店,胖老板就热情的过来招呼,苏小楼简明的阐述来意后,胖老板叫了一个女手下,带着怯生生的栀秊去选衣裳去了。 胖老板知道苏小楼不喜说话,引他到一旁茶室喝茶,他就安静的候在一旁。 整整两个时辰,才挑好他定下的十套衣裳、鞋子。 栀秊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裙,红色绣花的腰带紧束,同样是红色刺绣着异兽的披肩延伸组合在浅蓝色长裙中,延伸至身后。 长袖为半透明浅蓝色的拼装材质,上用金色丝线绣着飞禽。 脖子上戴着一副用各种宝石镶嵌的淡荧光的精美璎珞。 虽戴着面纱,但让人有怦然心动之感。 苏小楼看得都愣了好一会。 栀秊受不了他那赤裸欣赏的目光,略带羞怯小声问道:“少爷,不好看吗?” 苏小楼这才收了目光,喝了一口茶,遮掩了下尴尬,“好看,好看。就这些吧!” 丢了一袋灵石给那矮胖老板,足足四百枚灵石。 矮胖老板谄媚毫无底线原则夸赞中送苏小楼两人离开,听得苏小楼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果然,商人的口才都是极好的,说话也好听。 两人离开集市后,又赶往听涛峰十三殿。 卢道元见他带着那戴着面纱都能感到极美的女子,一时面色怪异。 因为有事要谈,就将她留在院中。 栀秊做梦都想不到,以前遥不可及的听涛峰,她竟然真的上来了,那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坐在院中悬崖边观景台的椅子上,看着唯美壮观的云海落日,一时犹若梦境。 而卢道元上来就是一句:“师弟,切莫沉溺于美色,而耽误修炼!” 苏小楼汗颜点点头,知道这种事越描越黑,只得岔开话题:“师兄找我何事?” “确实有点急事,不过对于你嘛,倒是举手之劳!” “师兄但说无妨。” 卢道元迟疑了一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很快就要入无道神藏寻找结婴契机!” 对于无道神藏,他以前听丹殿师兄谈论过。 “那恭喜师兄了!” 这句恭喜,倒是由衷之言。 卢道元也感幸运,这些年他勤勤恳恳的料理很多峰内、宗门内事务,处事有勇有谋,公正服人,都是有目共睹。 为此在一定程度上耽误了修炼。 这个名额固定给他,也是名至实归。 “这喜等师兄成功结婴后在恭吧。”卢道元喝了一口茶,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老家来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后辈,本应我自己教导,奈何进入无道神藏最快也要二十年才能出来。所以只能托付给师弟了!” 苏小楼愕然,赶紧摆摆手,给他收徒弟,他哪里能教。 “师兄,使不得,使不得。师弟我这几把刷子,你还不知道,误人子弟,误人子弟!” 宗门那么多天骄,凭借他的人脉,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好师父。 卢道元却笑了一下道:“你莫要妄自菲薄,她还真的只有你才能教导!” “师兄莫开玩笑。” “你觉我像开玩笑?” 见卢道元一脸严肃,苏小楼心知是没法拒绝了。 但他修炼功法特殊,根本没法教,还能教什么,乾坤神火诀? “师兄,我修炼功法极为特殊,需要一些根本无法解决的先决条件,所以我都不知道能教授什么!”他也同样严肃说道。 见苏小楼松口了,卢道元笑道:“师弟用心即可,至于结果,就是她的造化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苏小楼也只有苦笑答应。 “师弟精通阵法、禁制,也别落下这些东西!” 苏小楼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精通阵法?莫非他去试过水生云雾幻灵大阵? 两人对视一眼,自然不再言中。 “既然师兄执意如此,师弟也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好坏,师兄可得宽容师弟!” “哈哈,师弟多虑!” …… 半月之后,卢道元从无忧谷领来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长得比较中性清秀,眼中精光毕露,应该出身权势之家。 简单的拜别之后,卢道元并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八岁就炼气七层,天赋不错,宗门文书显示为上品金灵根。 天赋上佳。 唯一麻烦的是气血不足。 气血这东西说起来很飘渺,许多修士都无法理解。 但苏小楼就是能看得出,他也无法解释。 有些修士在筑基前不得食用辟谷丹,食用灵兽的血肉以弥补自身缺陷。 气血不足,意味着道则不稳,吸收转化灵气的效率不高。 既然答应了卢道元,自己也得用心。 得想法将她的气血补起来。 小女孩不怎么说话,非常冷漠,但并不怯生。 栀秊面对突然到来的小女孩,得知是自家少爷的徒弟,开心极了。 拉着她问长问短,奈何她一句话不说。 不过栀秊依旧很开心,忙前忙后的帮她准备房间。 第二天清晨,苏小楼在院中柳树下独自下着棋,叫栀秊将那小丫头带了过来。 这才想起,忘了问卢师兄她的名字。 在这待了一夜,小丫头眼中好奇变成了如今的迷惘。 小小年纪就迷惘上了? 苏小楼让她坐在对面,放下一粒黑子后问道:“会吗?” 小女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棋盘,拿了一粒白子,堵住黑子,吃掉了几粒。 竟然逆转了白子的困境。 这小丫头棋艺不俗。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最终苏小楼执黑子,半子而胜。 “叫什么名字?” “苏暮雨。” 终于肯说话了。 还是本家,苏小楼哑然失笑。 “愿意拜我为师吗?” 她又没了动静,眼睛鼓溜溜的转不知在想什么。 苏小楼收着棋子,看出了她的所想,又道:“不必有顾忌。” 苏暮雨这才说:“你是无道宗的大修士吗?” 苏小楼摇摇头:“杂役弟子!” “你骗人,杂役弟子会有洞府吗?” 小丫头挺聪明,没有孩童的幼稚。 见苏小楼笑而不语,她又问道:“你能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 第181章 授业解惑 苏暮雨觉得他跟忘忧谷的师长一点都不一样。 她诚实摇摇头,确实她都不知道自己来这无道宗要学什么。 无忧谷只负责帮入门的弟子打基础,并不会涉及思政,也正常。 “想学什么的前提,是你因什么而修炼。世人因长生,因飞天遁地、翻江倒海,也因仇恨、荣耀……等等,而去修炼。” “那你因为什么而修炼?”苏暮雨反问道。 “以前我得了很重的病,病得快要死了。但我又不想死,所以我修炼,是因为我想活着,一直活着,活着看遍这世间美景!” 苏小楼的话让苏暮雨陷入了沉思,迷惘变成了坚定,捏起拳头道:“我要比他们都厉害,将那些坏人全部杀掉!” 苏小楼闻言只是笑了笑,每个人心中都有梦魇,跟年龄善恶无关。 “既然知道为什么修炼了。现在你要清楚自己要学的是什么。” “我要学能杀掉那些坏人的东西。” 苏小楼却摇摇头:“能杀人的东西千千万万,不一定非得用法术。用这里也能杀很多很多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我要用剑,像子清哥哥那样,一剑杀掉好多好多的坏人。”苏暮雨坚定道。 “好,你愿意拜我为师吗?嗯,你要考虑清楚才好。” 小丫头却毫不犹豫双膝跪下,叩首而拜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此人,以后必定不俗。 “好了,起来吧。”说完,苏小楼用灵力在崖壁上刻下三友道人四个字。 “记住,他是祖师,去上三炷香吧!” “师父,你不是无道宗的弟子?” “这跟无道宗并无关系,也不冲突。” 苏暮清听得似懂非懂,接过苏小楼手中的香,恭敬的在崖壁前三拜。 他还没想好教她什么,只是忽然记得徐萦芑送给他的修炼心得笔记。 六道轮回功实在太过邪门危险,自己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能活到现在运气成份很重,他不准备传授她六道轮回功。 而六道轮回功中的一些精华,倒是可以拆分教给她。 此刻徐萦芑的修炼心得笔记派上了大用场。 无道宗入门,主要修无道炼气诀,是一门中正平和的引气功法。 优点是基础牢固,缺点就是炼气期不修术法,造成筑基期战力低下和不注重攻伐技能的修炼,过度依赖法宝、符箓。 然而这些都不是苏小楼所擅长。 所以得改,无道炼气诀要继续炼,术法也要学。 她想学剑,做剑修,那就教她自己融合了灼月剑法的六道御剑术。 她神魂太过弱小,这也是无道炼气诀的一大缺点。 必须修炼神魂高出自身修为一个境界,才能未雨绸缪,为下一步修炼炼制辅助丹药,所以轮回决必须要炼。 六道明视神通也不错。 六道御风术,六道遁行术。 …… 不过,这些神通都是建立在六道轮回功特殊的法力之上,自己要解决用普通法力去驱使这些神通,哪怕威力有所下降,也能接受。 在无忧谷,宗门炼气期丹药供应是有严格限制的,主要是无道炼气诀特性所致,打牢根基,不得严重依赖丹药。 苏小楼的理念则不一样,在炼气期速度一定要快,并且在肉身道则还未完全固定下来,进行洗经伐髓。 内外兼修,才能适应往后凶险的修炼历程。 徐萦芑的修炼心得与他的理念非常相似,但她是一名主攻杀伐的剑修,有些风芒太过。 苏小楼将她炼气期详细的修炼总结进行了一定修改,然后传授给苏暮清。 徐萦芑为隐元宗高层的子女,修炼有名师指导,可比自己这野路子出身的要强得太多。 加上有苏小楼炼制的六道引气、补元丹的辅助,苏暮清进步神速,短短一年就突破到了炼气九层。 他在纠结,要不要给她服用固魂丹。 经过一年多的探索,修炼轮回决,在不以六道轮回功作为基础的前提,服用固魂丹可以开启修炼。 但是固魂丹炼制需要的原材太过罕见稀少,万一吃完了,修炼会不会有影响? 至于六道御剑术,经过不断的摸索,结合徐萦芑在炼气巅峰开始修炼雨剑剑诀的心得和雨剑剑诀部分法诀,将六道御剑术进行了彻底的修改,苏暮清修炼起来倒是效果不错。 不过六道御剑术最大的问题,灵气化剑消耗太厉害的缺点依旧没法规避。 还好当初与惊龙宗弟子比试,宗门奖赏了一柄上品灵器剑,干脆也送给了苏暮清。 至于栀秊,十多年的修炼,竟然只进步了一点,炼气四层,那么多丹药算是白吃了。 干脆也和苏暮清一般,一起给她洗经伐髓。 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中,有两种极其重要的丹药,六道固元丹和六道清浊丹,一种用于稳固境界,一种用于继续清理自身浊气,有洗经伐髓的效果。 用在六道轮回功中阐述的所谓浊气更盛的普通修士身上,效果更加剧烈、有效。 不过非常棘手的事情也来了,他的灵植开始告急,用的时候一时爽。 看着空空如也的各处药田,他也愁上心头。 灵羽赠给他的修炼资材他还没有动,好东西很多,但是这一份东西计划是冲击筑基后期所用,所以是万万动不得。 无奈之下,苏小楼又开始了到处采药的日子。 不过好在无情山上的好东西还挺多,解决了部分燃眉之急。 这天,栀秊背着一个竹篓,后面跟着三只抓耳挠腮的金丝灵猴,还有一只变得小人高走路歪歪扭扭,扑腾翅膀的火熥兽,在无道湖边缘采集灵植。 苏小楼则在前面探路。 无情令竟然能入无道湖的管辖范围,他大喜过望,但并不敢深入,只是在边缘地方探索。 一行在落日与五月交替时,到达一座山顶,可观部分无道湖,在落日与月光的辉衬下,无道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栀秊都看呆了,下意识说道:“少爷,好美!” 苏小楼哪里还有欣赏的心思,苦笑道:“走了,一会被别人发现就惨了。” “哦!” 苏小楼拍了下正看得起劲的火熥兽脑袋,呵斥道:“你一个六窍未开的东西,欣赏个锤子。变大,回去了!” 火熥兽怒视苏小楼,吱吱的用翅膀指着他,若是它能人言,不知道骂得多难听。 不过它还是变大了。 苏小楼嘿嘿一笑,抱住栀秊上了它的背上,三只灵猴也非常灵巧的爬了上来。 往无道湖外飞去。 正如苏小楼预料的一样,快出无道湖范围时,就被几名无道宗弟子拦截,不过看见是火熥兽,几人虽然奇怪,但并未阻拦。 得益于火熥兽在无道宗的运输角色。 这也是苏小楼叫栀秊用灵植作为交换,带上这无利不起早的狗东西的原因。 看来这无道湖,以后是不能来了。 偌大的无道仙山,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搜刮灵植。 看来要把目光放在无道宗外的区域。 夜晚,回到灵月洞府,栀秊哼着小曲,就开始清理院中的落叶。 苏暮清则着魔了一般练习六道驭风术,摔得鼻青脸肿也不曾停歇。 最后实在不得其法,才不甘的找到正在柳树下躺椅上喝茶看书的苏小楼。 见她满身伤痕,苏小楼一时不知做何评价。 “师父,你这法决是不是有问题?” 苏小楼看了她一眼,感觉灯有些昏暗,指使她道:“你去将院墙上所有的灯都点亮。” 苏暮清照做。 “觉得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更亮了。” “为什么更亮了?” “因为点亮的灯多。” “道理都懂,为何你还要质疑功法的合理性?” 苏暮清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我传你六道驭风术,不过月余,像这院中微尘一般昏暗,想要明亮,就需要点亮更多的灯。六道驭风术也是如此,其何等的精妙,哪怕是在无道宗都是最顶级的术法。为师初学,三年风雨无阻,才略有所成,你为何这般心浮气躁?” 苏小楼说完,抓起苏暮清,直接迎着院中气流而上,每一次跳跃、变化,均能恰到好处的踩在风尖,不过几息时间便迎风而上万丈高空。 苏暮清一脸不可置信,师父的驭风之术竟然巧妙到这个程度。 落回院中后,苏暮清一脸惭愧,跪下道:“师父,徒儿知错!” 谁知苏小楼却摇摇头,继续躺在躺椅上,苏暮清则赶紧起身给他倒茶。 “我觉得你并不知错,你能点亮院墙上的灯,是因为前人做好了铺垫,若是院中无灯,你又该如何?” “世间万物,切记欲速则不达!” 苏暮清听得似懂非懂,栀秊则拿出苏小楼炼制的外用药,给她擦拭满身的伤口。 第182章 不速之客 苏暮雨还被苏小楼逼着生吃灵兽的肉。 每每看见她难以下咽,不住的干呕,栀秊心有不忍,苦苦哀求苏小楼。 苏小楼对于栀秊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根本没有抵抗力。 干脆每天带着苏暮雨到无道宗地界外,指导她练习驭风术、御剑术,天黑时猎杀一头灵兽,然后必须生食灵兽二斤生肉之后,才能回去。 短短半年,她的血气得到很大的补足,也体现在了修炼速度有不小幅度增长。 苏暮雨也从最开始的不理解,到现在的明悟。 最终她还是开口问道:“师父,生吃灵兽的肉能加快修炼吗?” 苏小楼闻言,差点一踉跄栽倒到山谷中。 这小女娃怎么看都是绝顶聪明的,怎么会陷入这种误区。 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当然不是,修炼之根本为灵根,修炼之道则为气血。灵根不足,则没有修炼的前提。气血不足,则修炼速度不佳。” 苏暮雨恍然:“徒儿是气血不足?” “对,气血不足。多因为胎儿时,受到极阴或极阳之气影响而造成。在炼气期可食灵兽血肉进行补足,筑基后,就不能碰,而是以丹药进行滋补血气!” “为什么炼气期不能用丹药滋补?”因为她实在不想吃血淋淋的生肉。 “炼气期实质为引气入体的一个过程,哪怕是炼气大圆满,周身气血也尚未全部被灵气淬炼,并不能承受丹药的反噬。你且记住,世间没有绝对完美的丹药,是药三分毒。” “那筑基期为何又不能食用灵兽的肉?”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苏小楼皱眉道。 “你是师父,授业解惑是你的职责!” 这丫头还理直气壮了。 苏小楼被气笑了。 “嘿嘿,教不严还是为师之过。” “师父,你要干什么?”苏暮雨忽然心有种不祥之感。 苏小楼冷笑道:“一会你就知道!” 说完,抓起苏暮雨放在了灵月山很远之外的山头,封了她体内的灵力。 “师父,你这是打击报复!”苏暮雨大喊道。 不过哪里还有苏小楼的影子。 六天之后,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苏暮雨回到了灵月洞。 可把栀秊心疼坏了,洗了好久,才打扮回原来清爽的模样。 然后她又跪在柳树下,躺椅上着看书苏小楼的身旁,诚恳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苏小楼没说话,站起身后,折下一根柳条,也封了体内的灵力。 苏暮雨不解。 “出剑!” 苏暮雨下意识看着墙角放着的,这六天跟野兽搏斗,沾满干枯血液的长剑。 她走了过去,拔出还有一股子血腥味的长剑,向苏小楼刺了过去。 一整套灼月剑法的招式她如臂使指,竟然有了一丝异变之象。 在苏小楼柳条之下,并不落下风。 从院中打到院外,苏小楼忽然解开她的灵力封印。 苏暮雨顿时全身灵气在体内畅通无阻,有喷涌而出之感,下意识将灵气灌注长剑中,运转六道御剑术,一式漫天飞雪,数十丈长的剑气法相无孔不入朝苏小楼攻去。 虽然在苏小楼护体功法下,对苏小楼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被抽空体内灵气的苏暮雨呆愣在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长剑。 两年都未练成的六道御剑术中的核心,灵气化剑,竟然被她使了出来。 …… 这天,苏小楼依旧在院中柳树下躺着看书,栀秊坐在他身边,给他捏着腿,好不惬意。 一旁练剑的苏暮雨看得直翻白眼,很显然,她很看不惯师父这副作态。 而且她认为栀秊姐姐是被他逼迫才会如此,因为栀秊姐姐如此端庄高雅,而又温柔美丽,不是逼迫,又如何会去做这些下贱服侍人的活。 不过师父对自己真的很好,自己又不能恨他。 太纠结,干脆跃出院子,换个地炼剑,眼不见心不恼。 这时,洞府的门被敲响了。 水生云雾幻灵大阵,在前往洞府的石梯范围开辟出了一个安全空间,只要不刻意使用灵力,外人是可直接抵达洞府门口。 苏小楼一个眼神,在一旁的大猴秒懂,跑去开门。 “师弟!” 熟悉的声音,让苏小楼扭过头去,四目相对,顿时陷入了尴尬。 竟然是多年未见的厌休师姐。 苏小楼赶紧拉开栀秊的手,站了起来,略微尴尬笑道:“师姐,您怎么来了!” 厌休看着比她还要妩媚许多的栀秊,一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自然也笑着回答:“找师弟有些事!” “里面坐。” “就不用麻烦了,一些小事。”厌休明显抗拒入他的洞府。 苏小楼一愣,将手中的书递给栀秊。 然后走了出去。 两人沉默着走在灵月山的步道上,弥漫着说不尽道不完的尴尬气氛。 许久,还是厌休率先开口:“师弟,这些年过的还可好?” “嗯……还行。师姐,您呢?” 厌休点点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当年的准情侣,如今形同陌路。 不知觉,两人走到了灵月洞府旁的山顶。 这种气氛让苏小楼感觉很压抑,便开口道:“师姐找我不是有事吗?” 她点点头,似乎也因苏小楼此刻的态度变化,而正视起此行的正事。 “师姐与几个友人,发现了一个上古遗迹,正在筹备探索。遗迹有数层大阵防御,师姐知你精通阵法,师弟可有兴趣?” 苏小楼却毫不犹豫摇摇头道:“师弟修为低微,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厌休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想到或许是他还在气自己吧,她内心不免一阵叹息。 不过她还是说道:“此处遗迹,位于白翎海一处岛屿之上,里面有当阳花和千令树,师弟可考虑一下。十日之后,在无道宗西两百里处的舀山坊市集合!” 说完,厌休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灵月山。 当阳花和千令树,若是有这两种灵植,倒是可以跑一趟。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种灵植是当年自己向厌休打听过的东西。 投其所好? 这让苏小楼心中生起了警惕之心。 但怎么想,厌休师姐也不至于害自己吧。 当阳花和千令树,是六道结丹的必备材料,哪怕是找到的只是幼苗,也值得跑一趟。 这两种灵植在北极大陆,极为罕见,许多人都闻所未闻。 据古书记载,当阳花和千令树为互相伴生的物种,它们单独有苛刻的生长环境要求,这两种苛刻的生长环境又不可能重叠,而两种灵植又是互相依存。 诸多矛盾之下,这种灵植简直就是稀有中的稀有。 只有在空间法则下,某些特殊交叠区域,才可能生长。 而且由于空间法则的不稳定,哪怕是生长而出,都很难生长到药用药龄。 逐渐的,以这两种珍稀灵植为核心材料炼制的丹药退出了舞台。 六道轮回功中以这两种材料炼制结丹辅助丹药篇中,还详细介绍一种培栽这种灵植的方法。 所以,哪怕是幼苗,也值得跑一趟, 只是他隐约感觉,厌休隐藏了一些东西,得好好思虑一番。 第183章 探险小队 他是怕死的,这也没什么丢人,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未来。 这也是他哪怕是灵药稀缺,最多也只是在无道宗外闻三百里左右的范围活动,从来没想过去探索什么秘境。 因为修为低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冒险。 如今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桌面,当阳花和千令树,是他下一步冲击完筑基巅峰后,结丹的必须品。 去肯定有风险。 若是不去,失去此次机会,恐怕以后未必能寻得到这两种东西。 结丹不是筑基,筑基还可以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得修炼六道轮回功,换种筑基功法,配合筑基丹也不是不可。 只是六道筑基后,已经开弓没有回头路。 这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 舀山坊市,为就近的云仙宗经营管理,主要用做与无道宗进行贸易的跳板。 每年从东极而来的大量的矿石、灵植、炼器材料等都在这里跟无道宗进行交割。 至于为何不在无道宗下辖的百懋城进行交易,这里涉及到几百年前魔渊大战后几大宗门签署的一些协议有关。 无道宗为了规避协议上的约束,选择了邻居云仙宗作为跳板。 云仙宗虽然是二流宗门,但与北极大陆除了四大宗门外,另一个巨无霸,武极王朝关系密切。 所以无道宗也不怕另外三家有闲言碎语。 别看舀山坊市被称做坊市,经历过数百年的发展,规模不比一座中型城市小到哪里去,只是为了避免刺激另外三大宗门的神经,才不改名。 舀山坊市沿舀山河两边修建,狭长数十里,舀山河河水平缓、河面宽且水深,沿坊市分布着数十个码头。 码头异常的繁忙,这里一定程度上已经算得东极和北极两大陆的商品交易集散中心。 繁华是舀山坊市的代名词。 此时,舀山坊市最西面,甲字二十四号码头,一艘可载百人的大楼船即将起航。 厌休站在二楼甲板上,背负着手静静看着码头上全是忙碌身影的道路尽头。 他决定不来了吗? 厌休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失落之感弥漫心头。 与她交好的云仙宗结丹修士孟小雁走了出来,见厌休神不守舍的模样,便出言安慰道:“厌休,不用担心,我已经往天极城去了书信,大哥给我推荐了一个精通阵法的结丹修士,半月之后跟我们在海龙城汇合。” 厌休却摇摇头,“小雁,自从我们发现遗迹后,数次探索都铩羽而归,你也见识过其中诡异的阵法。这么多年了,我们拜访了多少精通阵法之辈,都没能找到破解之法。” 孟小雁眉头微皱,手扶在船楼上,轻轻敲了两下,确实很不甘心。 “你那师弟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厌休颇为复杂道:“我们误入山海镜秘境深处,我九死一生才堪堪捡回一条性命。而他不过炼气修为,怕拖累我,独自离开,进入了山海镜秘境更深的地方,几个月后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 孟小雁吸了一口凉气,山海镜秘境那是什么地方,北极最凶险的秘境之一,死在里面的结丹修士不计其数。 她们都是亲身体会过。 一个炼气修士,能从深处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奇迹。 “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阵法造诣很厉害!” “你可还记得,进入山海镜秘境大门后那阵法?” “记得……”孟小雁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不说,还不觉得,遗迹第一层阵法跟山海镜入口阵法真的挺像!” 说完孟小雁不可置信看着她:“你的意思说,你那师弟,破解了那阵法?” 厌休依旧摇摇头:“应该算不得破解,世人皆知,进入山海镜入口大门后,会失去意识,由那道阵法将进入者送到秘境边缘。但师弟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可以在那诡异的状态下自由穿行,不受约束。” “知道为何穿越山海镜大门,会死一部分心智不坚的修士?” 孟小雁震惊摇摇头。 “因为人之恐惧会吸引里面一头凶兽。” 厌休回想起那当初她与苏小楼穿过那粘稠液体的场景,炸开的血雾,到现在她都还都还心有余悸。 此等秘辛,当真是闻所未闻。 “那你这师弟可真是邪门!”孟小雁感叹道,不过对于厌休愿意把这等秘密分享给她,是极高兴的。 “邪门……有些让人着迷!” “师妹着迷什么?” 这时船舱里走出来一个帅气的青年,无道宗祖地第九轮替换弟子中的大师兄张炆,与孟小雁一样,皆为结丹中期修士。 厌休给孟小雁打了个眼色,孟小雁捂着嘴轻笑后离开。 “与小雁说些趣事,师兄不是在下棋吗?”厌休转过话题。 “刚下完,刘道友不敌一合,实在没趣。诶,师妹,还在等谁吗?” 厌休双手放在船的护栏上,再次看了看码头道路的尽头,轻轻摇了摇头。 张炆往厌休旁边站近了一些,也伸出手放在护栏上。 厌休忽然转了身,笑道:“师兄,我去通知船家开船!” 张炆见厌休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郁,这女人若离若即,挑逗得他心烦意乱。 不过,这样才有挑战,像那些白送上门来的,毫无乐趣可言。 厌休找到孟小雁,通知船家可以开船。 “不等你那师弟了?” 她脸色忽然黯淡下来,轻叹道:“他应该不会来了。” “你们这是有故事哟。” “你别胡思乱想,哪里来的故事。”厌休被戳破心事,欲盖弥彰。 孟小雁却是一副谁知道的调侃模样,然后她八卦之心大起,小声好奇问道:“你与你那张师兄可有点什么?” 厌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什么?” “就是……男女之情啊!” 厌休脸一红,拍了一下她,“胡说什么,我与张师兄只是普通的同门关系。” “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 再三确定厌休与那张师兄没什么关系后,孟小雁却动了其它一些心思。 楼船顺流而下,一个月之后,在海龙城暂时休整,孟小雁精通阵法的外援也按时到达。 一行五人的探险小组,正式组建完成。 此次已经是厌休和孟小雁第五次探索那海外遗迹,前几次虽然都能小有收获,但是始终无法进入遗迹核心区域。 厌休已经卡在结丹初境太久了,她需要用作突破的一样物品,在遗迹外围她得到了许多碎片,因此她坚信里面必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此,她才会放下身段去找苏小楼,此行她志在必得,不想无功而返。 厌休与孟小雁两人到城中买了许多丹药、符箓等物,根据自己的家底,都是能多带就尽量多带一些。 逛完夜市,两人深夜才回到船上。 船上灯是亮着,还以为是张师兄和另外两位道友已经回来。 走上二层船楼,甲板上的方桌前坐着一个既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他正在很认真的看着一本书籍。 第184章 漫长路途 厌休愣在当场,不过立刻恢复了正常。 坐在他对面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 这时一旁的孟小雁恍然指着那人道:“哦,原来你就是厌休心心念念的师弟,叫什么来着……苏……” 她声音拉得好长。 “苏小楼!” “对,对,苏小楼。”孟小雁大大咧咧也坐在厌休身旁,“云仙宗,孟小雁!” 她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大概是因为苏小楼长相太过妖异俊美,气质也是好极,所以心生好感。 “孟师姐,幸会幸会!” “不用客气。” 孟小雁心里想着,这无道宗人她见得也很多,怎么往日不见这等气质长相均惊为天人男修,这几日却一连见着了两个,莫非这无道宗内门核心弟子全是这等俊男俏女。 她又看了看绝美的厌休,一时深以为然,无道宗不愧为四大宗门之一。 厌休则对他说道:“等另外三位道友归来后,我再将此次探索的遗迹情况详细说来!” “好的,师姐您安排就好。”语气疏远的恭敬。 孟小雁并未嫌弃苏小楼的筑基中境修为,或许也因为厌休提前给她说过,先入为主的原因。 探索秘境、遗迹,其实很忌讳队伍中出现大境界差别的情况,因为战斗中低境界修士会严重拖累队伍。 所以当另外三人回来后,首先发难的却是张炆。 “师妹,让一个筑基中境的修士加入队伍,是否欠考虑?” 正在船舱内挂上地图给几人讲解秘境情况的厌休应声停了下来。 见厌休正想说什么,张炆又看了看一旁的刘道友和新加入的那名戴着面具的黑衣女子道:“两位道友如何看?” 黑衣面具女子简略的回答:“不妥!” 而那位刘姓胖修士也迟疑了一下道:“厌休师妹,小雁,你们也是久经生死之人,不会不明白其中凶险。当然你们有自己的考量,若是不能说服我,我宁愿选择退出。” 这退出一词,船舱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黑衣面具女看了一下孟小雁难看的脸色忽然又改口道:“我听她的!” 闻言孟小雁难看的脸色这才有所缓解。 厌休正欲解释,在一旁不说话的苏小楼站了出来,淡淡道:“若出现险情,生死有命,各位道友可不必管我。若在下侥幸活下来,我唯一的要求是,遗迹内的宝物分我一份即可。” “师弟,不可!”厌休急道。 见厌休如此关心这筑基修士,张炆脸色阴沉起来,心中妒忌之火熊熊燃烧。 他立刻指着苏小楼道:“这可是道友自己说的,我等可没有逼你。到时可别怪我等无情。” 心里却思量着在遗迹内如何杀掉他。 “一言九鼎。”苏小楼给了厌休一个放心的眼神。 孟小雁却是感觉苏小楼挺有种的,打定主意出现险情定要出手护住他。 随即她看向那位刘姓胖修士。 他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抵不过遗迹的吸引力而妥协:“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停顿了下他又坦荡朝苏小楼道:“苏道友,修行本是逆天之举,勿怪刘某小人之心。” 苏小楼感到相比于那张姓结丹修士,这位胖子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当即点头:“死贫道不死道友,换做我也会如此。” 厌休见大势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继续讲解遗迹详情。 三个时辰后,楼船趁着月色出发,还需一个多月才能进入大海。 楼船用阵法驱动,使用灵石作为能源。 光是此次楼船费用就要花费两万灵石,所以探索遗迹秘境的费用都是非常高昂。 会议结束后,厌休与孟小雁私下商量了一些事后,左右找苏小楼,却不见他的身影。 她在二层甲板上,忽瞥见船楼顶,似乎想到了什么。 随即化作一道遁光落在船楼顶。 果然,苏小楼躺在楼檐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天边的五轮明月。 她轻坐在苏小楼旁边。 苏小楼扭头看了她一眼,坐了起来,往旁边挪了挪,保持应有的距离。 从山海镜秘境出来后,在渡空舟上两人相处的日子又历历在目。 不经意的动作,刺疼了厌休,但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师弟,师姐定会护你周全。” 苏小楼笑了笑:“那就先谢过师姐!” “她是你的道侣吗?”这话一问出口,厌休就后悔了。 苏小楼总归心中有气的,干脆就点点头。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厌休还是抑制不住,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一般心慌。 没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她准备离去时。 “谢谢你,当年答应我,与我一起进入山海秘境。” 厌休凄然一笑回答:“但我差点害死你。” “意外,谁也控制不了。” …… 往后的时日他与厌休没再说过话,甚至刻意避开相遇。 两人仿佛陌生人一般,这令孟小雁感到很是诧异。 而苏小楼不是在房间内修炼,就是在船楼顶看风景。 随着离白翎海越来越近,气温也开始急剧下降,两边的丘陵开始变成高山峡谷,从山巅之雪,变成银装素裹,进入了一个纯白色。 繁忙的航道船只逐渐少了起来,楼船有菱角的地方都开始结冰。 也别有一番风景。 沿河而下又继续行了六天,河面开始有了浮冰,河岸的高山峡谷开始消失,变成一望无际的雪原。 雪原中稀疏的黑点,是树木或者裸石,像极了一幅天然水墨画。 天空也时常飘起雪花。 又行了三日,终于抵达了入海口。 入海口是一座修士城市,叫白翎西城,因修士出海探险而兴盛的城市。 只是相比内陆海龙城,要冷清得多。 码头的船只也不多,有修士还在用法力破除码头周边水面的冰层。 他们乘坐的楼船必须经过改装后才能驶入白翎海,因为白翎海中大部分区域被冰层覆盖,楼船不仅要在船首加装破冰的阵法套件,还要改装侧鳍,具备冰面滑行能力。 这些套件不用买,而是租,两万灵石有三分之一都是花在上面。 这些厌休和孟小雁都轻车熟路。 改装很快,不过两天就完成。 苏小楼也在城中逛了两天,这种探险的桥头堡城市,售卖的好东西很多,而且价格相比内陆城市也要便宜一些,可惜他实在不富裕,看得心痒而止步兴叹。 厌休和孟小雁再次召集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之后,楼船就开始向白翎海出发。 苏小楼在印天道观时,外出游历,也没少去过极地,倒也习惯这种一望无际的海上冰原。 只是这冰原的低温、寒风如刀割,恶劣程度要大出几个量级,怕是炼气修为都很难抵御这寒冷。 他都感到了寒意,冰冷在侵蚀他的护体功法,不过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运转乾坤神火诀就搞定。 在冰层上破冰而行,速度又慢上许多。 往东面又走了十几天,到达了白翎海的深处,此时海面不再是厚厚的冰层,而是冒着寒气、波涛汹涌的海水。 苏小楼好奇尝试了下水温,刚一触碰,瞬间整个手臂都被冰冻,不禁吸了口凉气,这水蕴含的寒气如此恐怖。 整艘船到处被冰所包裹,他们还要不停的除冰,非常繁琐。 他来之前也查过白翎海的海况恶劣,想不到比他想的还要更凶险。 嫌麻烦的苏小楼干脆用提前炼制的阵旗和阵盘,注入本命精血后,整艘船被幽蓝色火焰所包裹,这是他的本命六道之火,可控制火的属性,是一门专门用于炼丹、炼器的火焰。 很玄奥的东西,他可用阵法控制其属性变化,比如现在就只是化冰,却不会伤及船体和人半分。 他露的这一招,让船上众人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特别是那黑衣面具女子,本来很冷漠,基本独来独往,见识到苏小楼阵法精妙之后,时常跟他打招呼。 修仙界,只尊重有实力之人。 没了结冰的困扰,一艘如同幽灵一般被蓝色火焰包裹的船只在白翎海深处狂奔。 又向东行了两日之后,厌休和孟小雁开始用秘法为船只导航,这是一种独特的地域标记方式。 二人各控制一半的信息,只有将信息融合之后,才能在这恶劣广阔无边的白翎海进行导航。 若想单独前来,是不可能找到。 苏小楼到对厌休师姐有了新的看法,她能成为无道宗最年轻的结丹修士,除了广泛的人脉和人格魅力,与她喜爱冒险的性格也不无关系。 这种鬼地方,若是没有那两样东西的致命吸引,他才不会来。 第185章 遗迹孤岛 在寒气逼人的白翎深海中又行了半月,终于抵达那座厌休口中描述的一半被冰雪覆盖,一半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岛。 岛非常大,前后都没看到尽头。 据厌休描述,未被冰冻的那一端,高阶妖兽密布,以前他们都是从被冰封的南侧入岛。 苏小楼也总算知道为什么楼船装了破冰装置,为何还要装用于冰面滑行的侧鳍。 船可直接开到被冰封的岸边。 又做了简短的集合,分配各自的任务。 由于岛上有强大的禁制,哪怕化神修士也不能进行飞行,更不说结丹修士。 只能步行前往遗迹。 看着万丈高的不尽冰山,苏小楼心里直打鼓。 作为队伍中修为最低的,给他分配的任务就是破解遗迹核心区域的阵法。 一行六人,开始沿着岸边的冰层往北行了两天,到达了一个冰山深谷,在深谷中又行了六日,开始往山上爬。 积雪很厚,不过携带的装备很齐全,一种可浮在积雪面的鞋子,也不至于拖累赶路进度。 花了三天,翻过了那道高耸入云的冰山脉。 在一处山洞中略作休整。 这种强度的赶路,对于修士来说,不存在任何问题。 越往里,温度慢慢开始回暖。 在休息的空档,厌休找到了在不远处看风景的苏小楼。 “师弟!”她轻声唤了声。 “嗯。” 厌休指着天际边那座电闪雷鸣、形状鹤立鸡群的雪山道:“那就是遗迹所在地,还有五天的路程。遗迹内如迷宫一般复杂,你一定要紧跟师姐。” 这句由心所发的关心,让他心底微微一暖,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点点头。 不远处盘膝打坐的张炆见此,妒火中烧,只要是苏小楼跟厌休在一起,他就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而且他似乎见过苏小楼,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还是在和孟小雁的闲聊中,他才知道了苏小楼就是当年跟厌休关系闹得沸沸扬扬的同门弟子,以至于现在宗门内都还有人不时的提起。 加上厌休从来不正面回应,也从来不解释。 涌起的流言蜚语时常让张炆内心如烈火炙烤一般痛苦,这让他心中对苏小楼的恨意更甚。 他早把厌休视作禁脔。 在无道宗他不止一次想过去找苏小楼的麻烦,但他可不是那种冒失的内门普通弟子,心知灵月山属于水墨阁,而且和无情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敢乱来。 如今出了无道宗,心中积怨已久的种子也在快速增长。 其实也就张炆当局者迷,无道宗追求厌休的人,比他地位、实力高的人不少,而且厌休对谁都是若即若离,既不疏远也不亲密,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只不过是厌休身边可有可无的人,但他没能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此次探索秘境,要不是王昙进入了无道神藏,也轮不到他。 厌休的美貌、气质、智慧、人格魅力确实能让人为之疯狂。 这也是苏小楼原本不打算触碰感情,却温水煮青蛙一般深陷在与她相处过程中的原因。 不过好歹他及时醒悟。 五天之后,没什么意外抵达了遗迹外围,此时周围也没有寒冷,积雪在融化,到处都烟雾缭绕。 遗迹围绕着六座山峰分布,断壁残垣,规模是极大的。 从外围朝内看,那六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在乌云下,上白下黑,无半点植被,一群飞禽在山间迎风翱翔。 不像岛,更像戈壁滩山脉前的那种荒芜。 残垣断壁连绵不绝,长达数十里。 山外围的遗迹基本被厌休等人五次探索,搜刮一空,所以外围没有任何价值。 建筑倒塌的巨石,年代久远,已经长满了苔藓,精美雕刻的房屋碎片随处可见,有些有十数丈长宽。 可见当年这里没被毁灭时,该是何等的雄伟。 沿着厌休和孟小雁几次探索标记的路线,整整步行了一天,才抵达那六座山前。 然后顺着山间石梯,继续往六座山间的垭口翻过去,到达了一处巨石铺砌的平台。 由于是深夜,夜空被灰蒙蒙的云雾遮盖,并无星光,里面深邃到让人感到不安。 山口风很大,一行人决定在在此休整一夜。 在石台上方乱石堆里找了块巨石下安营扎寨。 厌休和孟小雁随即召集众人,又拿出了一份地图,这时苏小楼才发现,这六座山围着的里面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看来她们二人还是有所保留,这让苏小楼警惕之心又加重了些。 这次是孟小雁介绍里面的情况,她指着地图上圈出的一处道:“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往里用朱砂圈出来的地方,都是被已经探索的地方。我们此行的目标是这里!” 孟小雁指着中心区域。 “是一座山?”刘姓胖修士问道。 孟小雁点点头,继续道:“跨过这条环绕秘境的江后,飞行禁制会消失,同时里面也开始盘踞着各种群居妖兽。” “都有些什么妖兽?”张炆皱眉问道,在开始的简报中可没提及,群居妖兽一般是最难对付的。 “师兄勿需担心,这些群居妖兽品级都不高,大多都是三、四级妖兽,我们还应付得来。”厌休太了解这位张炆师兄,开口稳住他,他可是整支队伍的战斗力核心。 闻言,张炆面子些挂不住,可不能在师妹面前露怯:“那就无碍,只要没有五级中境以上大妖,五级初境妖兽也不足为惧。” 那黑衣面具女子闻言,心里冷笑,结丹修士对五级初境大妖,此人当真是大放厥词。 刘姓胖修士并未说话,不过对于张炆如此不靠谱的言语,心中也是不喜。 见众人都没了言语,孟小雁这才继续讲解,勾画出每个区域盘踞的妖兽,妖兽的数量种类,并叮嘱所有人必须了然于心。 接着便是厌休开始布置每个人的任务,路线是选择东面一处宽阔的河谷,那里有一条流往中央山方向的一条支流。 这条支流是两个妖兽种群势力的分界线,从支流上飞过,并不会遭到妖兽的攻击。 在支流尽头,是长尾黄金峰的领地,长尾黄金峰身长三尺,为三级巅峰妖兽,尾刺剧毒连元婴修士都放得倒,而且数量非常庞大。 厌休严肃的与众人道:“这里有六件用特殊药水浸泡的披风,披上它,峰群不会主动攻击。使用遁术和飞行法宝均会激怒蜂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使用!” 厌休说完,孟小雁开始分发披风。 接着厌休又指着下一个圈起来的区域道:“这里是红雾蜘蛛的聚集地,红雾蜘蛛普遍为四级妖兽,极度仇视人类,闻到人类的气息就会不理一切攻击,悍不畏死。红雾蜘蛛会口喷带毒的丝网,爪子可轻易破开结丹修士的肉身防御。” “刘师兄你用你的混元金剪进行开道,我与小雁守住左右侧,师兄你负责断后。” 三人均点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 厌休说完看向黑衣面具女子道:“红雾蜘蛛被杀死后,尸体被发出一种能侵蚀神魂的红色烟雾,道友负责用阵法将红雾隔绝在队伍外。” 黑衣女子点点头,也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厌休正欲继续往下说。 张炆又跳出来指着苏小楼:“他呢?” 见张炆处处针对苏小楼,孟小雁有些不悦:“他负责开启核心区域的阵法!” “这位道友不也是精通阵法?”张炆指着黑衣面具女子不死心说道。 谁知那黑衣面具女子摇摇头:“道友莫要给吾压高冒,吾虽精通阵法,但观前方山中这五行拟雾大阵破解都需数月时日,更何况核心山外的护山大阵。听小雁说,此大阵有借用星空日月之力,吾尚且首次闻之,对于破解此阵毫无把握。” 黑衣女子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此次她愿意前来倒也不全是因为孟小雁兄长的权势,主要还是因为她在信中描述的阵法,让她极为感兴趣。 见无人赞成自己,张炆心中升起了一丝怒意,还不死心道:“那明日这五行拟雾大阵,就由这小子破解,若是连这拟雾大阵都破不了,我看也没必要冒险深入!” “这五行拟雾大阵我自有办法通过,无需进行破解。”厌休颇为无奈说道。 “厌师妹此言差矣,我看明日就由这位苏道友打头阵,我等心里也好有个底。”那刘姓胖修士忽然插话道。 张炆心里冷笑,看苏小楼怎么接。 厌休和孟小雁对视一眼,正欲说什么,在一旁不语的苏小楼忽然说话:“师姐,你继续。明日五行拟雾大阵由我来开启便是。” 说着他似笑非笑对着张炆继续道:“张师兄要不要打个赌,这位道友说开启这座阵法需要数月,而我只需要十息时间。” 十息,众人愕然看向他,他是不是疯了。 第186章 破阵对赌 张炆却是心里大喜,生怕苏小楼反悔:“赌什么?” “大家同为同门师兄弟,赌大了有伤同门情谊。就一万枚灵石好了。” 一万灵石可不是小数目,厌休赶紧出言制止:“师弟不可……” 张炆却直接出言打断厌休:“好,敢不敢对天道起誓?” “当然,我苏小楼与张师兄对赌,若十息时间开启不了五行拟雾大阵,赔给张师兄一万灵石,反之张师兄赔给我一万灵石。若违背赌约,以天道之名,毁我道基!” “我张炆对天道起誓,遵守赌约。” 其余四人愕然,两人这迷之操作,要知道一万灵石对于结丹修士来说,也不算小数目。 天道之誓都下了,也就多说无益。 厌休责怪的看了眼苏小楼,而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再次沉默着。 厌休也只得继续讲解计划、分配任务:“穿过红雾蜘蛛领地后,是双头蛟龙的地盘。这里聚集着六头四级巅峰状态的双头蛟龙,它们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资助此次探险的商会,会以市场三倍的高价买下两颗双头蛟龙的妖丹。” 三倍高价一出,刘姓胖修士和那黑衣面具女子都微微动容,有这两枚妖丹作为兜底,不论遗迹核心区域有无收获,都不虚此行。 “这六头双头蛟龙生性狡猾,分布在相隔十五里的水潭中。由张师兄打头阵,缠住正中水潭中的这一头,小雁你负责阻拦东面这两头蛟龙过来支援,我负责阻拦北面两头。刘师兄则要缠住西面这头,切记不要硬拼,以消耗它法力为主。” “莫道友则在中部水潭中布置星陨神石阵,张师兄务必要拦住蛟龙,不能干扰到大阵的布置。待大阵完成后,我和小雁会立即支援张师兄,以最快速度斩杀这头蛟龙。” …… 如此缜密的计划,应该是筹备了数年。 除了苏小楼,五人一直持续讨论到凌晨,对整体计划做出了不少优化改动。 每个人都将自己的优势融入其中。 毕竟穿越妖兽集聚区,还是非常凶险。 随着五月落下,太阳透过云层,风也停止了。 苏小楼很早就站在那石台上,只见前方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在风中翻滚,太阳没有温度,却非常刺眼。 随即一行人往山下石梯步行而下,很快抵达秘境边缘的五行拟雾大阵,隐约间可见阵符、阵光环绕。 这道大阵规模实在太大,不比无道宗护山大阵规模小,而且防护能力也是极其恐怖。 大阵应该是年久失修,核心出现了损坏,才可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从大阵某些区域进入。 见苏小楼站在大阵前沉思,张炆出言挑衅道:“若是师弟破不了大阵,师兄也不缺这一万灵石。跪下来给师兄磕三个头,兴许师兄高兴了,就给你免了。” 厌休闻言面色很难看。 其余几人除了孟小雁外,都是看戏的心态。 特别是那黑衣面具女子,这大阵说数月破解,都是她夸大了说,她一个人没有其他精通阵法的人配合,数年恐怕也破解不了。 苏小楼淡淡道:“我只上跪三清,下跪师长。天地都不曾有资格让我跪,师兄算什么东西,可比天高地厚?” “你……”听他出言不逊,张炆勃然大怒,忍不住要动手,见其他几人异样眼神看着他,也只得愤而作罢,阴郁道:“师弟若是没有一万灵石,可别怪师兄心狠手辣。” 苏小楼右手打了个响指,这个消失已久的习惯。 抬手用手指轻触在大阵的护盾上,顿时无数符文从他指尖涌向大阵,大阵竟然开始激烈的回应,数百道阵光从遗迹核心中冲天而起。 然后苏小楼就这样负手走进了大阵云雾中。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五人。 十息不到时间,他破掉了如此规模庞大的玄奥大阵? 孟小雁心里翻腾,如此鬼神般的手段,这真是一个筑基修士能办到的吗?他到底是无道宗什么人? 那黑衣面具女惊得仰起了头,用神识仔细感受大阵的变化,伸出手,竟然真的穿过护盾。 她追上了苏小楼,很突兀道:“小子,我会保护你!” “那就先谢过了!”他可没理由拒绝这种示好。 随后入阵的四人面色各异。 张炆一脸吞了蚊子般难受,那刘姓胖修士则对苏小楼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师兄,一万灵石!”苏小楼不忘朝他笑道,怕过了这个档口他反悔。 张炆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恨极,若是赖账,当着几人的面,他丢不起这个人。 丢给苏小楼一个储物袋,然后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小楼掂量了储物袋,一万灵石,一颗不少。 厌休摇摇头,对着苏小楼道:“都是同门,何必把矛盾放大?” “我若低三下四,他会放过我吗?”苏小楼叹道,他也莫名其妙这张师兄不知为何一直在针对他,随即他声音也寒了下来,“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他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他人若辱我……” 这一刻,厌休觉得这位她以为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师弟,变得好陌生。 …… 一行人在迷雾中又步行了约两个时辰,终于是到了地图中所标记的河边。 只见河水从东而来,向西而去,河水汹涌,河宽百丈。 河对岸则是遮天蔽日、一望无际的森林,与迷雾这一侧的荒芜形成巨大的反差。 走到河边六十丈的范围,飞行限制禁制果然消失。 孟小雁一马当先,从河面飞掠而去。 随后几人也纷纷跟上。 苏小楼为了节省灵力,驭风而行,左跳右跃,虽然没有几人从容美观,但以筑基期的修为,竟然也没落后多少。 这让另外几人心里大感惊讶,都觉此人当真是邪门。 很快就抵达了那条平缓的支流。 往支流而上又是三个时辰,孟小雁轻落在森林前的草地上,对后面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幽深昏暗的森林中,还可听见翅膀的高频震动声。 几人不动声色的披上了披风后,苏小楼才气喘吁吁的落在众人身后。 跟结丹修士比飞行,还是太勉强,吞了两粒丹药,他才缓过劲来。 这鬼地方让他心里直发毛,特别是那翅膀扇动的声音。 赶紧披上披风跟上几人的脚步。 往森林里行了五十余里,苏小楼赫然发现一个寸草不生的山头,上面密密麻麻的山洞,比人还大、黄黑条纹相间的超大蜂子,在山洞中飞入飞出。 屁股拖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长刺。 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厌休停下脚步,轻拽了一下他,小声道:“跟紧,莫要分神。” …… 穿过长尾黄金蜂的领地没出现什么意外。 一行人两天后抵达了一处悬崖边,只见下方是一片目测长达数十里的盆地,有淡淡的红雾弥漫。 正在几人观望时,下方树林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树叶撞击声。 咻的一声,苏小楼只见无数团红影朝几人飞来。 待距离稍近,才看清是一只只比人大十数倍的蜘蛛,张牙舞爪。 说的也快,那刘姓胖修士丝毫不慌,双手捏诀,一把巨大的剪刀飞出,化作百丈长的剪刀法相,一个横扫裁剪,将漫天的蜘蛛剪成碎片。 顿时血雾弥漫,蜘蛛的残肢断臂落到森林中,惊起不少飞禽。 这剪刀还真是一件不错的法宝。 黑衣面具女人也立刻祭出阵旗,两排阵旗瞬间往前延伸数十里,阵光符文环绕在阵旗两侧。 蜘蛛尸体中飘散出的红雾竟然被这阵旗隔绝在外。 厌休、孟小雁和张炆纷纷祭出法宝兵器,厌休忽然一把将苏小楼扔到胖修士身后,喝道:“刘师兄,走。” 胖修士的剪刀法相一分为十,朝前方横推而走。 将前方密密麻麻的红雾蜘蛛纷纷剪落。 这些红雾蜘蛛闻到人类的气息已经疯狂到了极致,从森林中四面八方涌向几人。 苏小楼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心紧,紧紧跟着胖修士的脚步,生怕落了半分。 厌休操控本命飞剑清扫右侧的红雾蜘蛛,飞剑化为漫天法相,如流星一般在高速穿梭,无数红雾蜘蛛被飞剑贯穿,如雨点一般落到森林里。 苏小楼还是第一次见厌休出手,看来炼丹师不善攻伐之说,纯属扯淡。 孟小雁则使用的是类似于孔雀翎一般的法宝,如折扇一般的骨架上,有九支深蓝色如同飞镖一般的短刃,里面一层则是六柄同样形状只是刃口更宽一些的短刃。 短刃中间是拇指粗的钢针。 那法宝一祭出,漫天的蓝色光芒在天空穿梭,无数红雾蜘蛛触碰到蓝色光芒纷纷被炸得粉碎。 而折扇的骨架,也自动拆散,形成一支支蓝色光芒护在孟小雁周身。 这种战斗难遇,苏小楼仔细观察着她们的战斗之法,汲取战斗经验。 而张炆似乎很厌恶这种妖兽,手持一柄比人还高的重剑,一剑劈出,不仅队伍后的红雾蜘蛛群被直接粉碎,剑气不散在森林里劈出一道十里长的沟壑。 沟壑中散发着淡白色残留的灵力。 这一剑,竟然堪比元婴初期修士。 除了厌休,另外几人看向张炆的眼神多了些敬畏,此人怕是言语不假,真能以下伐上。 无道宗怎么生出这么多怪物。 张炆从小修炼无道宗祖地秘法,虽然说是结丹中境,但却能与结丹巅峰修士战成平手,甚至对敌元婴初期修士也有一些还手之力。 这也是厌休邀请他来的原因。 厌休参与过宗门炼制秘密丹药的事,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清楚,修炼这种秘法,金丹化婴后,会面临很多问题,修炼缓慢,甚至止步于元婴中境,相当于提前透支自身潜力,在结丹境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厌休大多时候,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对于这种目光短浅,没有未来的人,她甚至都不会把他当成朋友,哪怕他是宗门实验下的牺牲品。 但若他自己不同意,宗门又不会强行逼迫他进入祖地。 还是个人的选择。 第187章 杀蛟取丹 红雾蜘蛛虽为四级妖兽,但无灵智,行为全靠本能。 所以哪怕是数量庞大,也没有给一行人造成太大的阻碍。 很快就穿过了红雾蜘蛛林,进入双头蛟龙的地盘。 红雾蜘蛛群靠近双头蛟龙地盘的溪流分界线,似乎非常惧怕,在溪流边狂暴的徘徊,却不敢越过丝毫。 苏小楼看得暗暗称奇。 厌休在那黑衣面具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和孟小雁一人朝一个方向飞遁而去。 三倍价格的双头蛟龙妖丹,让几人非常有动力。 张炆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挑衅看了看苏小楼,直接提着他的重剑,拔地而起,在地上留下一个丈深的冲击坑,朝中央水潭杀去。 那胖修士却在闭眼探测什么,待大地有些抖动时,他也化作一道遁光而去。 一直未动的黑衣面具女人却抓起苏小楼朝张炆的方向而去,两人落在水潭不远处的小山头之上。 也在此时,潭水炸开,飞出一人影,随后便是两颗巨大的蛇形脑袋探出水面,蛇形脑袋后有龙形的鳞甲和角。 苏小楼见过惊龙宗的蛟龙,气势要比这两头蛟强,所以也没什么惊讶之感,毕竟他可是见过真正的龙。 不知为何想到山海镜秘境沼泽的浊龙,他没由来一阵莫名的心慌,莫非那头黑龙已经成了他成道之心的阻碍。 必须得正视这个问题。 下一刻蛟龙身体飞出水面,他才看清蛟龙全貌,只不过长了两颗脑袋。 有四条腿,有些蜥蜴的即视感。 双头蛟龙的鳞甲坚硬如铁,能口吐腐蚀性的毒气和带毒的冰锥,四爪也锋利无比,一抓就将一旁的山头削平。 战力不俗。 但张炆一柄重剑也使得出神入化,各种组合叠加的重剑神通,砸得双头蛟龙满身是伤,狂暴大叫。 黑衣面具女人也开始布阵,从储物袋中洒出数百块星陨神石,落在方圆三里的水潭周围。 那双头蛟闻到了星陨神石的气息,越加暴躁,似乎很怕这石头。 黑衣面具女人随即取出一个黑色的阵盘,阵盘上有八面黑色的旗子。 阵盘化作法相融入在这水潭中,八面阵旗飞向水潭周围,均插在了星陨神石上。 她盘膝而坐,阵法的符文从她的神魂释放,如同丝带一般跟阵旗阵盘产生联系。 不知为何,苏小楼觉得张炆对双头蛟龙处处手下留情。 随着黑衣面具女人催动阵法,星陨神石还是冒出绿色的光芒。 在阵旗的束缚下,淡绿色光芒开始连成一体,形成一道淡绿色的光幕。 双头蛟龙见此,开始急躁起来,乱了章法,更被张炆压制得处处被动挨打。 随着淡绿色的光幕慢慢升起,在百丈高的空中开始向中心封闭,数百道符文也升起,如同淡绿色光幕的骨架一般。 双头蛟龙被张炆压得火起,凶性大发,攻击也变得更加凶悍起来。 它的尾巴不小心碰到淡绿色光幕,如同被火烧一般,滋滋的冒出青烟,疼的仰天嘶吼。 两爪竟然直接硬抗张炆的重剑,爪子被削掉了几根也不管不顾抓住重剑。 后爪趁这个机会直接横扫张炆本体,收剑不及的张炆心中大惊,想不到这畜牲还会声东击西。 赶紧弃剑抽身后退,使用剑诀控制巨剑。 谁知那蛟龙却不是为了张炆,而是趁着摆脱张炆,直接向正在催动阵法的黑衣面具女人杀去。 张炆心里怒骂一声,这畜牲好生狡猾。 双手快速捏出法诀,在双头蛟龙吐出毒气触碰到黑衣面具女人的一刻,重剑从天而降,直接贯穿了蛟龙其中一颗脑袋。 蛟龙被这重击,也顾不得攻击黑衣面具女子,撕裂的惨叫一声,直接窜回了水潭底。 随着绿色的光幕在空中闭合,厌休和孟小雁也飞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头怒火冲天的双头蛟龙。 随着两人如同箭矢一般撞击入淡绿色的光幕,四头蛟龙却来了一个急刹车,显然是非常惧怕这淡绿色光幕。 在星陨神石阵外围不安愤怒的飞来飞去。 这时,张炆已经将重伤的双头蛟龙逼出了水面。 说得也快,孟小雁和厌休两人双手捏诀,从指尖射出一道光芒撞击到蛟龙身体上。 蛟龙再次吃痛,悲愤的长鸣一声,欲图冲出两道光束的攻击。 却被张炆一剑拍了下来。 随即张炆也捏出法诀,指尖发出同样的光束撞击在蛟龙身上。 三束光慢慢变得像绳子一般,缠绕着蛟龙,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黑衣面具女子见此,祭出一支木剑法宝,催动剑诀直接贯穿了双头蛟龙分叉处。 顿时血雾喷涌,双头蛟龙凄惨的叫了几声后就没了动静。 三人这才放开。 长数十丈的双头蛟龙尸体砰的一声,砸进水中。 厌休则祭出一张淡红色的符箓,符箓发出血红的光芒包裹着蛟龙尸体。 紧接着一粒拳头大小,纯白色散发着荧光的珠子在符箓的牵引下,漂浮了上来。 阵法外的四头蛟龙见同伴被杀,怒吼连连,更加暴躁的来回游动。 黑衣面具女人催动阵法,光幕顿时发生爆炸,淡绿色的光芒涌向那四头蛟龙,顿时四头蛟龙如被烈火焚烧,冒出青烟。 在空中不住的翻滚,痛苦的嘶嚎,纷纷向外逃窜而去,直接钻入水潭没了踪影。 见此,厌休收了双头蛟龙的妖丹,与另外三人直接奔向胖修士方向。 苏小楼赶紧跟上。 等他赶到时,胖修士消耗的双头蛟龙已经又成了一具尸体,厌休已经开始在取丹。 如此顺利击杀两头四级巅峰双头蛟龙,而己方毫无损伤,怕是厌休跟孟小雁推演过无数次。 准备充足前提,实际每个节点都把控得恰到好处,这给苏小楼上了一课,凡事必须谋而后动。 修士若想长青,匹夫之勇只会葬送了性命,智慧才是长久生存之道。 取完妖丹之后,她立刻祭出那片飞行叶子,抓上苏小楼直接沉入水潭中。 剩余四人也不作任何停留,跟上了厌休脚步。 他们在水潭闹出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有妖兽闻着双头蛟龙的血腥味过来。 水潭地底的水系连接中央山脉,而剩下的四头蛟龙受了惊吓,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水系下并无厉害的妖兽。 厌休的这件树叶飞行法宝很是神奇,在树叶上形成了一个空腔,在水中快速前进,还发出光芒可看清周围四五十丈的距离。 水下的灵鱼很多,还有许多会发光的植被,都是一些不错的灵药,只是没机会摘取。 在水系中走了两天,才抵达中央那座山的外围。 第188章 危险逼近 浮出水面后,却是一个五六里见方的小湖,厌休跟孟小雁算得轻车熟路,直接化作遁光往前方锥形的高山而去。 苏小楼速度自然是赶不上一群结丹修士。 追上他们之后,一群人在山下巨大的广场停下。 广场到处都是花坛,栽种着各种艳丽的花朵。 正前方是两根五六十丈高的龙形浮雕玉石柱,龙形浮雕栩栩如生,似有龙之气势。 苏小楼用明视探查,那玉石柱上还真有龙的气息,只是已经很微弱。 在看这周围,所有结构物中都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气息。 建筑也比较怪异,中央主石梯两旁许多残破的巨大雕像也大多是长相凶恶之态。 从风水堪舆角度来说,凶恶或者平和抽象的雕像大多是为了镇压某种气运,人住之地的雕像多为凶而不怒、平而不弱。 所以此地更像是墓地结构。 而且正前方观之这座锥形之山,正好处于日落之线、五月同升的高度,有吸取日月、综合阴阳的态势。 所以更加笃定了苏小楼心中猜测。 古墓一般宝贝众多,这修士墓规模如此宏大,会不会好东西更多? 一行人已经站在一道高五六十丈的光门之下,光门闪现着复杂的符文。 那黑衣面具女子喃喃道:“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汲取日月星空之力,催动阵法变换运转。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道友,可有方法破解?”却是张炆开口问道。 黑衣面具女子摇摇头:“它已经远远超出我之所学。” 在苏小楼明视神通之下,可见锥形山体之间,每隔一百丈就建有一个石台,错落布置,如同一张网一般将山体锁死。 这些石台发出他从未遇到过的属性阵符,不断吸取日月、星空之力,形成一道道淡白色的流光连接各个石台。 然后最终涌向山顶的祭台。 这黑衣面具女子一眼便能从阵法的角度瞧出其中门道,也是了不得。 苏小楼近些年一有时间便研读千机秘典,对于阵法的造诣已经到了很高的程度,自然也能通过自己六道五行融身术、六道明视等神通剖析阵法原理。 见苏小楼眼中闪过各色光芒,看着山体不动,厌休走了过来问道:“师弟,可有把握?” 几人都一脸期待的看向他,连张炆都不例外,从建制规格来看,若是能进得去,怕是收获会大的惊人。 这种机缘,谁都不想错过。 苏小楼点点头道:“破此阵,我有一秘术,三个月之内可开启这道门。” 苏小楼话音刚落,几人喜上眉梢。 不过,苏小楼一声“但是”,又让几人心悬了起来。 “我们都会死在这。”他叹息一声。 当初虽然理智的声音给他说此行万万来不得,但是终究抵不过结丹诱惑。 他的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这胡言乱语从何说起? 张炆讥立刻笑道:“我等神识可铺遍百里,也感受不到什么危险,你在那装什么神秘,危言耸听!” 那胖修士对于张炆的话比较赞同。 “不会是你根本打不开这阵法,故作托词?”张炆又厉声指责道。 这种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孟小雁都来过这里五次了,停留时间多则半年,少则有十几天,也没出过什么意外。 她沉声向苏小楼道:“苏师弟,打不开师姐也不会怪你,此行两颗妖丹已经让我们收获颇丰,犯不着危言耸听。” 面对众人指责,苏小楼根本没心情理会,只是凝重的看向厌休:“师姐,你到底拿了它什么东西?” 厌休原本也是和孟小雁一样的想法,闻言,脸色大变。 甚至变得惨白,生出了恐惧之色。 一向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厌休如此失态,让气氛顿时陷入了紧张之中。 孟小雁都疑神疑鬼的看了看四周。 “外围的大阵挡不了它多久的。”苏小楼泄气的瘫坐在一旁的石台上,双手捂住脑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离开山海秘境二十多年了,它还是阴魂不散,还杀到了无道宗,应该被无道宗修士重伤后,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他依稀还记得,便宜师父给他说,宗门不太平之事,那时候他就猜测会不会是那头浊龙找上了门。 他曾被浊龙种下污浊之力,与浊龙产生了一定的联系,只要浊龙离他近到一定距离,就会产生心慌、心悸。 这是境界的巨大悬殊带来威压。 当年在无道宗时,也有过这样的现象。 前些时日再次生出这种感觉,他就有所怀疑,如今浊龙离自己很近,他已经能确定它找了上来。 厌休也被浊龙的污浊之力感染过,所以她与自己的感觉是一致的。 至于浊龙为什么出山海镜秘境,一直阴魂不散的找到两人,不,应该是厌休。 绝对是在沼泽中,他取浊气的时候,厌休在沼泽中拿了它什么东西。 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厌休失神之际,张炆走了过来,手放在她手臂上,安慰道:“师妹,无事……” 厌休却一把推开他。 张炆瞬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非常尴尬。 短暂的慌乱后,厌休心知现在只有跑,但是遗迹周围的妖兽群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却很难挡过浊龙的一合之敌。 而此刻苏小楼心知,那条大黑龙的强大,哪怕是灭仙弓,恐怕都很难奏效。 唯一能逃命的,只有六道五行融身术的瞬移能力,但是远距离瞬移,那种要命的反噬,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不过看着曾经他动过真情的女人,心中长叹,很快有了计较,给她传音道:“稳住他们,我用最快的速度看是否能在两天之内打开这阵法,那浊龙未必能突破这阵法。” 闻言厌休眼睛一亮,感激的看向他。 苏小楼则一言不发走到光门前,掏出千机秘典,千机秘典在千机令的催动下,化身为一个四尺见方的罗经盘,比普通的罗经盘更加的复杂。 苏小楼盘坐漂浮在空中,催动千机秘典,千机秘典幻化的罗经盘向着光门涌出数十道符文。 千机秘典不仅是一本书,还是一件破解阵法、禁制的法宝,这也是他研读千机秘典过程无意开启的一项特殊功能。 黑衣面具女子见那罗经盘,一时好奇心大起,走到光门前,伸出手掌贴在上面,神识也扩散到大阵中。 大阵竟然不排斥那罗经盘涌出的符文,而且这符文在同化大阵内阵符、阵纹,经过她无法理解的转化,变成与罗经盘发出的符文类似。 这种解阵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是不是到最后,罗经盘发出的符文会不会吞噬整座大阵? 厌休则快速找了个借口,将刚才之事搪塞过去,而且她将情绪藏得很好。 连对她极为熟悉孟小雁都瞒了过去。 但她不时朝来时方向张望,还是让孟小雁心中隐约不安。 第189章 血腥屠杀 这座借助日月、星光之力的阵法实在太过于复杂庞大,苏小楼不死心的尝试两天之后,也打算放弃了。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头大黑龙已经锁定了自己,当年伽罗轮回净心诀灭魔篇不完善,未能彻底清除体内大黑龙种下的气息。 虽然微弱到几乎失效的地步,但大黑龙定然有什么秘法可以增强这气息,大致定位二人的位置,特别是二人挨在一起的时候。 它找了这么几年才找到无道宗来,定然是自己和厌休分开,他只能定位个大概。 随着在海龙城与厌休汇合,这种气息的叠加,大黑龙很快就锁定了二人,一路追踪而来。 这让苏小楼心生绝望,以外围那道五行拟雾大阵的完整程度,恐怕也就在这一两日它就要强行攻进来。 但他不敢停,以张炆和那胖修士的性格,他怕说出事情缘由,剩下的四人会直接将他和厌休交出去。 “师弟,我已经能感觉到它的气息,还有多久可以打开大阵。”厌休不动声色传音给苏小楼,语气中的惊恐他听得出来。 “师姐莫急,应该还有……” 话音还未落,只感山摇地动,让人险些站不稳,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来时海岸方向传来。 苏小楼吓得停止的破阵,落了下来,看向光芒扩散而来的方向,一脸惊恐。 它进来了,还没等苏小楼有所反应。 只见周围所有的物体均漂浮起来,还冒起了滋滋作响的闪电。 撕裂空间的异象在头顶炸开。 厌休也惶恐四处张望。 剩余几人虽满心疑问,但还是纷纷掏出法宝,全神戒备。 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的恐怖。 苏小楼趁众人分心之时,悄悄移步到厌休身边。 抓住她的手臂,都能感受她在不住的颤抖。 只听一声灵力碰撞的炸裂之声。 接着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那胖修士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胸前,鲜血横流。 从虚空中穿出来的战戟,直接贯穿他的胸膛,鲜血喷了前方黑衣面具女子一身。 他不停的口吐鲜血,牙呲欲裂。 按理说金丹修士被贯穿胸膛,应该是不致命,但是战戟似乎有什么侵蚀之力,将胖修士的灵力全部束缚住。 他无力的痛苦伸出手,希望同伴救救他。 首当其冲的是孟小雁,她一个箭步欲图一掌拍开战戟。 谁知虚空中竟然伸出一只满是鳞甲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随着空间波动越来越厉害,周围的闪电也变得狂暴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形怪物露了出来。 同时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涌出来,几人被压得动弹不得,都惊恐的看向那满身鳞甲的怪物。 它另外一只手直接插进孟小雁的身体,将她的金丹直接挖了出来,然后一口吞了下去,它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开始在愈合。 血淋淋的一幕让苏小楼都恐惧到了极点。 被挖出金丹的孟小雁不住抽搐起来,怪物将她随意丢在一旁。 厌休只能撕心裂肺的哭喊:“不,小雁……” 那怪物闻着气息,将目光看向苏小楼和厌休,绿幽色的眼睛如同地狱之眼。 它又看了看一旁的张炆,张炆吓得汗水从额头冒了出来,满眼都是惊惧,奈何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动。 随着怪物再次把目光看向厌休和苏小楼,张炆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血雾。 竟然是连个全尸都没有留。 那怪物伸出手,声音腐朽低喝道:“拿来……” 短暂的悲伤后,厌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怪物放开了威压,黑衣面具女感灵力恢复,立即化作一道爆裂的遁光,直冲云霄而去。 却被云层中一道闪电直接击中后,砸在苏小楼和厌休跟前,心脏位置赫然被击穿了一个骇人的大洞。 见此,在灵力恢复的一瞬间,苏小楼毫不犹豫发动了六道五行融身术。 记忆中的画面,无道湖、无情居、灵月洞,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便宜师父又站在紫雷树前发呆,看到苏暮雨和栀秊在柳树下编着花篮…… 只是下一刻,他大脑如遭重击,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痛苦,随即就没了意识。 而光门前,大黑龙见两人莫名其妙的消失,愣了几息时间,随即暴怒,仰天长啸。 顿时天地色变,电闪雷鸣,那战戟飞到它手中,它将战戟狂击在地面。 顿时战戟之下,延伸出十二道裂缝,裂缝中蕴含的黑色力量以他为中心,往整个岛扩散。 顿时遗迹内的妖兽如潮水一般惊慌的往外逃去。 只是随着那黑雾扩散,所到之地,所有植被、妖兽均只剩下一堆枯骨。 全岛仿若人间炼狱。 中心那座锥形山体,被直接摧毁,露出那座大阵的本体。 如星空一般闪耀,分布着星星点点。 大黑龙已经彻底失去了两人的气息,将怒火发泄到这座岛上其他生灵之上。 它想找寻两人消失的蛛丝马迹,却无法理解眼前如繁星一般的阵法。 一通发泄后还觉得不解恨,竟然从虚空中将刚才杀死的那几人的魂魄直接用秘法吸了出来,然后残忍的吞噬掉。 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吞噬灵魂后的大黑龙,慢慢的又褪去鳞甲,变成了那个长相妖异的青年。 然后他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高空乌黑的云层中。 云层中射出一道光芒没入那根从中断裂的玉石柱上。 狡猾的它在此地留了一道神识监视着这座它不能理解的阵法。 苏小楼的六道五行融身术中的瞬移毫无疑问的失败了,横跨五行,需要的前提太多太多,但他别无选择。 失败的代价是很大的,上一次是有黑镜海作为缓冲,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这次,他运气似乎也并不是很差。 六道五行融身术瞬移发动后,横跨五行时间长河后被反噬弹了回来,撕裂他神识一瞬间,却意外激活了这座日月星光大阵,大阵五行的属性部分将二人吸入了阵中。 在日月星光之力的保护下,竟然抵消了来自于五行时间长河的恐怖致命反噬。 待大阵发现他们二人不是五行之力时,将二人抛了出去。 厌休意识瞬间归体,只感觉头疼欲裂,记忆都快要被粉碎,在地上抱头痛苦的颤抖。 许久她才抬起头,额头的血管都冒出来,眼角都渗出了血。 她盘膝而坐,开始打坐修士受损极为严重的神魂。 而倒在一旁的苏小楼,已经气若游丝,魂魄已经在溃散的边缘,似乎只要一点响动,都能让他魂飞魄散。 第190章 神魂修复 在苏小楼魂魄即将溃散之际,他手上戴着的十八粒菩提珠,忽然化作蓝、白、黑三色流光,将他身体包裹起来,稳固住了他的魂魄。 前些时日整理小蓝瓶时,觉得这菩提珠毕竟是佛家之物,有消灾辟邪之功,加上此行疑虑重重,干脆就戴在手上,求个心安。 不曾想,无心之举,却救了他的性命。 这十八粒菩提珠被玄金寺老祖金光和尚以佛法淬炼数百年,其中有一项功能就是助修心、凝神魂的功效。 这也是当年山海秘境中,七日幻情殿,降虎能轻松走出来的原因,十八粒菩提珠护住了他的魂魄。 时间飞逝,入定修复受损神魂的厌休醒了过来,这才回过神,光芒赶紧四处寻找,见苏小楼躺在不远处,连走带爬踉跄的到了苏小楼身边。 “师弟,师弟!”她焦急的呼唤着。 尚存气息的苏小楼毫无动静。 她赶紧探查情况,与她一般,神魂受损,但要比她严重得多。 尚无性命之忧。 厌休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抚摸了苏小楼的脸,内心复杂。 “师姐又让你陷入险境了,哎……”她深深叹息了一声。 叹息过后,才顾得上观察周围情况。 两人处在一座天然的石桥上,长满了杂草,下方是一条小溪,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月空中。 一轮圆月,再无他物。 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莫非是秘境中? 厌休站起身,转身看了看四周,在月色下微微幽冷,杂草丛中,依稀可见一条石梯通往远处山间,隐约可见山间有楼宇。 她忍着剧痛,将受损的神识释放了出去,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生灵,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因自己惨死的好友孟小雁和几名队友,心中哀鸣,坐在苏小楼旁边,两行泪珠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抹掉眼泪,将昏迷中的苏小楼背起,离开了石桥。 她不敢靠近远处山间的建筑,而是在小溪边一个隐秘之处,找了一个悬崖下暂时安定下来。 简易的布置了一个遮掩气息和警戒的小阵法,毕竟阵法不是她所擅长的。 疗伤对她来说,倒是擅长的,但是神魂损伤对她来说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她只得给苏小楼喂下几粒补血气、灵气的高级丹药。 这让她想起在山海镜秘境中,逃离那头浊龙的追杀,自己也昏迷,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历历在目。 与现在,何其的相似。 再次检查苏小楼后,确定他并无性命之忧后,她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神魂的损伤,她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咬着牙在强撑。 她必须如同闭关那般,开始打坐修复神魂。 她心知这一打坐,可能是数月,未知的世界,有未知的危险,但她已经没有选择。 这方月色下的世界也随着厌休打坐沉睡,再次陷入绝对的寂静中。 …… 岛外的楼船见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天还杳无音讯,在看岛中异象,船家心知,几人定是生了意外。 决定不再等待,划向海水中,准备离去。 只是,一道黑气涌向楼船,楼船戛然而止,停在了离岸边百丈的冰层上,再无一点动静。 此刻站在雪山之巅的大黑龙,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将这岛翻了底朝天,也无两人丝毫踪迹。 虽然不甘,但它不准备继续停留在岛上,因为它的伤快要压制不住,横渡虚空巨大的损耗,将它的伤加重了许多。 人类已经不是数十万年前弱小的人类,在无道宗,它已经见识过人类的厉害,远古巨龙的记忆已经不能给他作为参考。 这二十多年,为了治疗在无道宗所受伤势,它不断吞噬人类修士,已经引起了很多势力的追杀。 长时间暴露在这岛上,必定会引来人类强者。 所以它要到白翎海更深处,找一个隐秘的地方闭关治伤。 连同就在岛上各处的神识也带走了个干净,不留痕迹。 …… 白翎海很快进入冬季,原本未被冰封的海水逐渐结起了冰,成为了无边无际的冰原。 来自于白翎海深处的寒风刮起的雪雾,形成一股恐怖的寒潮,涌向大陆。 出海探险的船只也开始全部撤回白翎西城,白翎海的寒潮,连结丹修士都很难在其中坚持太久。 白翎西城的归船码头,一个少女在岸边不安的张望,今天是最后一批船回港,可是依旧没有那艘她熟悉的楼船。 她在码头边站了到深夜,冷得瑟瑟发抖,直到白翎海深处的寒潮来袭,她才失魂落魄返回城中。 …… 苏小楼在四个月后,先厌休一步苏醒,他神魂在使用六道五行融身术中被撕裂,六道轮回功轮回诀自动运转,将他的神魂一步步修复。 此刻他半跪在地上,不住的干呕,身体在被五行排斥抛出的身体,受了些损伤。 不过轮回决的轮回梦境才是让他痛苦到了极点,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虚假而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他不禁苦笑,这是他一直不太愿意修炼轮回诀的原因,太过自我摧残。 许久,缓过劲来之后,无力靠在悬崖边,大口的喘息着,这次又幸运的活了下来。 他凝视着手腕上的菩提珠,救了自己一命。 老和尚说的大机缘,莫非他预见到了? 一时间,也很难理解。 真的能推算未来吗? 这让他又想起木南府,自己捉到的那华服老者。 吞食了一粒玉衡丹炼化药力,轮回诀再次运转。 有玉衡丹的药力支撑,苏小楼用伽罗轮回净心诀中镇魔经文,强行脱离轮回梦境,直接反哺神魂。 尝试很成功,过程中又吞了几粒玉衡丹,被轮回决在无意识状态下缝缝补补的神魂,开始全面愈合,不过六日,神魂恢复如初,而且神魂之力得到很大的增强。 这玉衡丹对于轮回诀的修炼,有着决定性的影响,有机会一定要搞到玉衡丹的丹方。 他这才有心思查看一旁盘腿入定的厌休,她在用功法艰难的修复神魂损伤。 按照她的修复速度,恐怕在用上一年,魂魄上出现的问题,也很难修复后苏醒。 现在苏小楼神魂之力大得可怕,而且深陷轮回诀折磨的他,对于神魂之力的理解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他想起当年炼制固魂、回元、破茧三丹,神魂之力透支严重,便宜师父可以直接给他输送神魂之力。 自己应该也可以这样做。 所以,他指尖指在厌休额头,神识在神魂之力牵引之下到达了一个雾蒙蒙的世界。 十个厌休透明的虚影如同她本体一般,盘坐漂浮在雾气之上。 她的三魂七魄。 苏小楼当即运转六道明视,三魂为抽象化存在,即灵、觉、生,代表人的主观思维、知觉、生命的潜力及遗传特性,并不以实际的能量状态形式表现,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升华状态,比道则更加高级复杂化。 而另外七个虚影,是有实际力量表现存在,不似灵气、法力、浊气等等他接触到所有的力量,像什么呢? 像他从六道轮回之力中,分离出的灵气化液,用于催生灵植的灵液,有一定的相似性。 也像人之喜、怒、哀、惧、爱、恶、欲具象化的存在。 而神魂最重要的基础是三魂七魄,三魂七魄提供了神魂在结构上的功能,是神魂进行活动能力的来源。 所以神魂损伤,一定会带来魂魄的损伤。 修复神魂,首先要解决魂魄的问题。 但是她的魂魄有什么问题呢? 苏小楼陷入了苦思。 第191章 梵天圣火 忽然苏小楼灵机一动,欲图知道她魂魄有什么异常,看看自己的不就知道了。 苏小楼神识立即退出她的识海,进入了内视。 自己的三魂七魄,散发灵气一般的柔和白光,三魂运转法则畅通。 七魄凝实,受到本体气血影响,生出的控制丝线延伸到识海中。 找到问题所在后,苏小楼就尝试用自身强大的神魂之力修复她的魂魄,跟他猜想的一般,魂魄并不排斥神魂之力。 神魂之力在她陷入停滞的魂魄中注入了能量,许多断开的运行机制被他重新接起,他的神魂之力在她的魂魄中穿针引线,重新刺激她魂魄恢复活力。 很快,她的魂魄褪去了灰暗,散发出光芒。 如此对于神魂之力损耗太过恐怖,此时苏小楼面色惨白。 收了神魂之力,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轮回诀核心是神魂修炼,然后是神魂攻击。 里面可没讲,怎么修复别人的神魂。 所以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从原理上去复制魂魄的运行机制,替换掉损坏的运行机制。 对于神魂之力的损耗是恶性的。 这就论人类,懂得运用工具的重要性。 自己还要学的太多、太多。 不过对于魂魄的深入构造分析,让他对神魂的概念又多了许多理解。 自己修习的六道束梦术,用六道轮回功的法力,将自己神魂之力瞬间量级化增大,用于瞬间击破敌人的精神防御,并通过伪装,进入敌人的识海进行造梦或者破坏。 但是如果对方足够强大,就很难奏效。 比如自己炼气期时,发动六道束梦术,可以出其不意对筑基期修士轻易发动攻击,并且极为致命。 但对于结丹修士,若是对方有所防备,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若是没有防备,也有距离限制。 可见,神魂之力也是一种力量的表现形式。 而六道束梦术就像轮回诀的超级简化暴力版。 轮回诀则更加致命,若是自己能炼到大成,必将能成为自己一大杀手锏。 以现在自己神魂的强大程度,出其不意之下,元婴修士恐怕都要吃自己的大亏。 若是自己能到六道轮回功中描述的:神魂化元神,元神循出窍…… 想想都内心一阵火热。 归结起来,又回到了起点,伽罗轮回净心诀必须尽快完善。 厌休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苏小楼的踪影,自己布置的阵法早已消失。 她一惊,神识铺天盖地的散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小楼坐躺在那石桥上,脚放在水里。 “师弟!” 他侧身半撑着身体,见满脸疲倦憔悴的厌休站在了河边,“醒了?” 当然,这话有点多余。 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也脱了白色的长鞋,将莹润如宝玉的脚放入水中。 “师弟,这是梦吗?”厌休认真看着他道。 苏小楼伸出手,沾了冰凉的河水,轻触在她脸上。 “好凉!” “我也好想是一场梦。”苏小楼又躺下双手枕着头,看着似乎永远不会天亮的夜空。 “师弟,你怪师姐吗?” “我不想说这个。” “好。”厌休怔怔看着小河流来的方向。 …… 一番心境上的休整之后,也要面对现实。 两人走在斑驳的石梯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山间楼宇,心中没底。 “师弟,你为何不愿救他们?”厌休终于还是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在她理解中,苏小楼应该是破解了大阵,并将她带入了大阵中。 听着厌休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味,苏小楼并没有说话。 而是加快了往山间楼宇的脚步。 见此,厌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山间两侧都是黑漆漆的天然石柱,高达千丈。 石柱中间,是一栋破烂的宫殿,有五六层。 宫殿前是一块广场,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巨石板铺砌的地面许多地方开裂、下陷,长出低矮的杂草。 从宫殿往山下看去,有水墨画的感觉,细看却很模糊。 厌休刚才的话,让她与苏小楼之间,造成了一种难以修复的隔阂。 “我们在墓里。”苏小楼看着残破的宫殿说道。 “墓里?”厌休不解。 “这所谓的遗迹,就是围绕着这所墓地建造,强大如那浊龙,也拿这座墓地的防御阵法没有办法。” 厌休不解,苏小楼为何执意将它说成墓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十丈宽的巨大卷轴,用法力在空中展开。 “这是遗迹核心的地图。” 苏小楼仔细看了地图,更加确信了这是一座墓地。 卷轴地图上用一种上古文字进行标注,厌休似乎认不得这种文字,所以她才不知这是墓地。 而这古文字与千机秘典中部分内容使用的是同一种文字,苏小楼曾研习过一段时间,所以大部分也认识。 根据古文字标注,结合地域特点,他们正处于墓地的入口。 河水东逝,石桥连南路。 也符合风水堪舆之术中墓口处的山水构造。 怎么出去呢? 苏小楼仔细看了一遍,似乎这墓地是一条单向路,只有到达了墓地核心才有建造者离开的传送阵。 但是地图上注解密密麻麻的陷阱,苏小楼一阵头皮发麻。 在山海镜秘境中山海殿里,被折磨到他现在想起都心有畏惧,最怵这种带陷阱的宫殿。 “师弟看得懂这些文字?”厌休惊讶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继续研究地图,还好墓地有一条建造者留下的快捷通道。 将地图熟记于心后,便推开残破宫殿的大门。 厌休原本担心有危险,本想叫住他,奈何他已经推门而入,只得跟上。 大殿中空无一物,很宽阔,中央顶部是一块圆形的石雕,从雕刻的图案来看,有些像阵法的阵盘。 苏小楼抓起厌休的手,念出地图上标示的咒语,那石盘释放出阵光,将两人吸了进去。 眨眼间,两人就到了一处阳光明媚的峡谷中。 峡谷平坦,中间是一条用白玉铺砌而成的道路,两边每隔十丈是一尊跪着的侍女雕像。 “师姐,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苏小楼忽然问道。 厌休又拿出那张巨大的地图卷轴,并未有任何隐瞒,指着墓地偏室区域道:“我修炼功法特殊,每十年体内会生出一股寒气,师姐不得不花费大量的丹药和时间去化解这股寒气,以至于停留在结丹初期久久不能突破。” “偶然得到这幅卷轴后,得知这里有梵天圣火,几十年来一直试图进入这里。” “梵天圣火可化解你体内寒气?” 厌休点点头。 苏小楼则抓住她,在一阵光芒闪耀中,二人就来到了墓地的侧面区域。 位于广袤平原上的一座宫殿,四周五丈余高,围绕着中心一座巨大的白玉石台。 白玉石台中间是一个深坑,深坑中是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见此,厌休眼中露出激动之色,数十年的谋划,近在咫尺,她竟然不太相信是真的。 她按下心中的兴奋,不动声色疑问道:“师弟,你为何……” “师姐,这是一座墓地,而你拥有墓地的钥匙,自然是哪里都可去得。你取这火需要多久?” 厌休神识延伸到梵天圣火中,思索了一会道:“最少要五日!” “好,五天后在这汇合。” 说完苏小楼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 他也要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墓地里好东西太多,但是都非常凶险,若是想取,要花费的代价太高,搞不好还会丢掉性命。 取那梵天圣火,估计是厌休提前有了充足的准备,但看她那迟疑模样,恐怕要比她原来预计的要棘手。 第192章 火焰巨人 当阳花和千令树位于墓地北侧。 通过墓地内部的传送阵和口诀,很轻松抵达了那处火山口。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火山是一座活火山,所以他刚落地,就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感受到了炽热。 当阳花和千令树特殊生长环境,预示着这火山口必定是一处空间交叠之处,自己会不会被吸入空间乱流? 他曾多次到宗门藏书殿中借阅大量关于两种灵药的书籍,书中也提到了关于虚空塌陷为灵药生长的前提。 虚空塌陷意味着存在空间交叠,没有相应的阵法支撑,就好似一片狂风暴雨的世界,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吸入,运气好能留个全尸,运气差被空间乱流或者空间壁障切成碎片。 所以他必须得小心。 整个火山口方圆五六十里,呈圆环状,高约百丈,中间有一股直冲云霄的烟雾,看起来都是灰蒙蒙,到处都散落着灰烬。 苏小楼神识进行了仔细探查,位于火山口下两百丈位置,是炽热的岩浆。 岩浆口不大,约一里见方。 而岩浆口上八十余丈的位置,是植被茂密的森林,延绵数十里。 这些耐热的灵植散发着各色光芒,绚丽如星空,与外隔绝,自成一个封闭的世界。 除了灵植,并无活物,这让苏小楼放心不少。 化作遁光穿过火山烟雾,落到那片森林中一块巨石上,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一把。 只见烟尘在头顶六十余丈的位置,形成如同云层般的壳子,诡异的力场让火山灰并不能坠落。 里面多是丈高的乔木,五颜六色,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延绵几十里,形成光的海洋、河流。 随着气流的变化,这些植被在摇晃,而光的海洋、河流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生生不息的流动、翻涌。 撼动人心。 苏小楼没有过多心思去欣赏这绝景,找到当阳花和千令树才是紧迫的。 驭气而行,很快搜索到了火山口边缘,一处三十余丈高的平台,苏小楼刚一跃而上,就被一道道如同剑气一般的气流击中。 好歹有鲸胄寒甲防身,不至于皮开肉绽,但也被那巨大的力道砸飞数十丈外,撞断了不知多少树木才堪堪停下。 疼的直抽凉气。 随即漂浮至高空,才看清那平台上,几株如太阳色的花朵长在冒着火焰的黄土地上,周围光秃秃无其他植被。 中间有一道翻滚着如同海浪一般的荧光墙隔着。 另外一端是两棵光秃秃的树木,不过五尺高,顶端有两片绿到了极致的嫩芽,树干中划过一道道绿色的流光。 苏小楼心中大喜,这不就是书中描述的当阳花和千令树。 正欲去挖取,但想到刚才一靠近,就被那气流差点重伤,一时也不敢妄动。 隔空摄取一棵断裂的树木,往那平台上扔,只见那棵树木悬浮于平台之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然后被那翻涌的流光慢慢吞噬。 与自己猜想的一致。 当然他也是有备而来。 千机秘典中,有一稳固空间的阵法,很适合摘取这两种稀罕的灵药。 当即祭出阵盘,阵盘漂浮在平台上空,七面白色的阵旗插在平台各处,在苏小楼的操控之下,随着阵符涌出,整个平台陷入了沉寂。 那翻滚的荧光也如时间停滞一般,一动不动。 苏小楼用一根树枝尝试了一下,没有被搅碎或者被吞噬。 深呼吸一口气,当即跳入其中,用小蓝瓶的特殊能力摘取当阳花和千令树。 当千令树根被拔出的一瞬间,火山岩浆口忽然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发生剧烈的爆炸。 苏小楼被吓了一跳,根本不管它发生了什么,全力遁逃出火山口。 刚从烟尘里遁出,只听到巨大撞击声,一柄带着炽热岩浆的长剑就横扫而来。 苏小楼躲闪而开,但还是被巨剑的气流冲击,砸进火山口的山体中,差点昏死过去。 竟然被这攻击附带的力量一击重伤,嘴角也溢出鲜血。 好强大的力量,他心里生出一股透心寒意。 忍着剧痛,毫不犹豫掏出灭仙弓,往里灌注体内所有的法力。 熟悉的被掏空感觉,在神魂之力个和法力被掏空昏迷的前一刻,将灭仙箭放了出去。 人从高空坠落,隐约间在烟雾中看到一个全身冒着岩浆挥舞着巨剑的巨人。 后只感觉身体剧烈撞击传来的疼痛后,就再无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小楼只感觉皮肤传来烧灼的灼疼感。 扭过头,自己的整只手被岩浆包裹,那种如万蚁撕咬的疼,让他额头青筋直冒,控制不住哀嚎起来。 拼命想挣脱那岩浆,手却裹在里面纹丝不动。 从骨髓传来噬心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但他知道再昏迷过去,恐怕就醒不过来。 这岩浆在侵蚀他的肉体,若是那炙热涌入心脉,自己断然无生还可能。 右手催出灵气化剑,颤巍巍抬起来,欲斩断自己的左手。 只是灵气化剑还未斩下,从岩浆里涌出比普通岩浆炽热十倍不止火红的液体,直接从他的手臂骨头中涌入脊柱。 苏小楼被这一瞬间的变化,疼得面部都扭曲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发生了抽搐。 那炽热的液体不断向他全身的骨头中疯涌,血肉就像被烈火焚烧,开始沸腾。 生不如死之感。 苏小楼半跪着仰天痛苦大叫,双眼生出岩浆色的火焰,随之口鼻也涌出火焰,仿佛内腑被燃烧殆尽一般。 模样恐怖至极。 随着他凄厉的惨叫越来越小声,火红的皮肤逐渐黯淡下来,他低下了头,仿佛被抽空了生命一般。 再无半点气息。 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岩浆,也在苏小楼沉寂下去慢慢失去热量,凝固下来。 随着包裹苏小楼左手凝固下来的岩浆发生开裂,被岩浆凝固住的苏小楼似乎开始有了动静。 他猛的抬起头,眼角、口鼻中还残留着冷却的岩浆,他喉咙发出嗬嗬的剧烈呼吸声,从口中吐出了许多岩浆冷却的碎石块。 抽出左手,双手捂住脑袋,仰天痛苦长啸。 体内六口灵泉湖被岩浆冷却封堵,随着苏小楼强行抽取六道轮回之力在灵湖进行分解,六道轮回之力分解的力量开始溶解冷却的岩浆。 灵泉猛的冲破岩浆,刹那间,六道轮回功起,伽罗轮回静心决起。 他周身光芒大盛,各种符文环绕着他,慢慢漂浮到空中。 倒下的岩浆巨人涌出六道六色流光涌入他体内。 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在他体内形成。 这引起了天地异象,开始电闪雷鸣。 周围的树木、石块均被某种力量席卷而来,连同火山口冒出的烟尘都被卷入高空,形成一个以苏小楼为中心的行星带。 天空中乌云忽然散开,一道刺眼的光柱劈到仰头漂浮的苏小楼身上,顿时撞击出一道恐怖的冲击波。 整个墓地都陷入了山摇地动。 在取梵天圣火的厌休都差点站不稳,惊惧的看着摇晃的天空。 第193章 吸取岩浆 再看苏小楼被那光柱击中后,被岩浆破坏的皮肤、五官、内脏逐渐恢复,很快皮肤也有了血色。 这时行星带的树木、土石也纷纷如失去支撑雨点一般的落下。 苏小楼也慢慢落在那失去光芒的岩浆巨人身上,衣物早被化成灰烬,全身赤裸。 忽然他眼睛一睁,一道恐怖的金色火焰光柱从他眼睛里迸射而出,直接击穿了火山口的山体。 苏小楼只觉大脑一阵撕裂疼痛,恢复意识的他,赶紧闭眼,运转六道轮回功全方位封锁骨髓里那恐怖的力量。 再次尝试睁开眼,眼里的火焰慢慢变小,直至双眼恢复了正常。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火山口两个数十丈直径的巨大孔洞,自己双眼射出的火焰竟然会有这种恐怖的破坏力, 下一刻他感到全身前所未有的舒爽,感到了肉体中澎湃的力量,甚至每一滴血液里都蕴含恐怖的爆发力。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恢复视力的他,看了看双手,总感觉手臂中被强行塞入物体一般胀疼。 手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圈淡金色的诡异图案,随着他意识而动。 一柄浑身岩浆色散发着炙热的长剑慢慢在身前凝结,这跟自己昏迷前,那巨人挥舞的长剑一模一样。 只是缩小了数百倍。 同时手臂的胀痛也消失。 他尝试用手去抓那剑柄,却被烫得满手是水泡,疼得龇牙咧嘴。 却是不敢再去碰那长剑。 忽然觉得大脑中有一团火焰升起,额头处剧烈疼痛起来。 他忍不住用手去摸着额头,只有一些血迹。 然后疼痛感慢慢消失。 小蓝瓶漂浮在不远处,取出一件衣服穿上后,他才观察起周围情况。 只见自己脚下,倒着一个高达百丈的超级巨人,巨大脑袋有一个八尺见方的贯穿窟窿,窟窿里还残存着灭仙弓的气息。 他心里一阵后怕,若是自己没射中这巨人的脑袋,那该是如何的后果? 还有这巨人身体涌向自己体内的岩浆到底是何物? 想起岩浆进入自己体内,五官甚至内脏被损毁,天空中落下了光柱又是什么,自己又为何莫名其妙的恢复? 想到这些岩浆涌出体内那痛苦到了想自我了断,苏小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是无六道轮回功让灵泉冲破凝固的岩浆,恐怕这岩浆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被自己封印在骨头里面,似乎又大大增强了自己的肉体。 因祸得福?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毫无头绪。 怕再生出意外,赶紧化作遁光,离开这一片狼藉的区域。 不过才遁出十几里,就感觉手臂一阵炽热的胀痛,额头也疼痛难忍。 他只得停下,落到了一条小溪边。 挽开衣袖,手臂上那诡异的图案又长了出来。 在看水中,额头生出了一个浅金色的类火焰印记。 这都是什么鬼,苏小楼很讨厌纹身,特别是长在额头。 只是他注意力没放在他面目的变化上,原本中正平和的俊美,变成棱角清晰的邪恶妖异。 手臂胀痛已经盖过了额头的炙痛,他又不得不像刚才那般,意识集中在手臂图案上,随着图案消失,那柄全身散发炙热的岩浆色长剑又在前方凝聚而出。 自己连触碰都要受伤,他自然不可能认为是什么宝物。 怎么阴魂不散? 随着他再次遁行而去了,手臂也不出所料又开始胀痛起来。 没办法,他只得调集法力将手臂上的图案进行隔绝,还好六道轮回功的法力足够霸道,竟然隔绝了炙热,只剩下一些胀疼,倒也能忍受。 小蓝瓶内他制作的水漏显示,已经过去了十一天,远远超出了与厌休约定的时间。 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全速回到梵天圣火的宫殿。 刚刚跨出传送阵,一阵热浪就朝他扑来,他讨厌炙热。 当即运转功法抵御热浪。 只见平原上整座宫殿都被烈火覆盖。 厌休平躺在高空,金色的火焰化成十二道火龙涌入她的身体。 她身体周围环绕着层层符文,似乎在不断吸收着火焰。 她不疼? 苏小楼忽然又想起自己被岩浆侵蚀入体,那生不如死的感觉……赶紧摇摇头,将这发怵的感觉扔了出去。 梵天圣火,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听名字,与佛家似乎有些关联。 苏小楼不敢惊扰她,又在很远的地方等了两天。 宫殿内的金色火焰被她吸收完毕,十二朵巨大的金色火莲突然在天空绽放,照亮了整个平原,绚丽到了极致。 全身赤裸的厌休从火莲中漂浮了出来。 苏小楼赶紧转过头去,不过那香艳的胴体,在大脑中挥之不去,燥热难当,只得祭出杀器,伽罗轮回净心诀。 厌休师姐的身材似乎比以前更丰满了。 …… “师弟!”一只修长的手轻触他的肩膀。 “啊!”苏小楼被吓了一跳,仿佛被撞见的龌龊一般跳开,见到一袭白衣的厌休,不自然的笑道:“师姐!” 她出现在自己身旁,自己都毫无察觉,似乎她的气息又增强了不少。 她额头上的金色火焰印记让她看起来也多了几分邪魅。 “在想什么了?”厌休一脸疑问。 “没。师姐取得那梵天圣火没有?” 她摊开手掌,掌心冒出一束金色火焰。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师弟,谢谢你!” “各取所需罢了。既然师姐取到了,我们就赶紧离开此地。” “出去?” 苏小楼点点头。 “那浊龙……”厌休明显迟疑了。 “我已经感应不到它的存在,至少他已不在这座岛上。” 厌休点点头,确实那种心悸之感,已不复存在。 这墓地太过于诡异,他不敢过多的停留,厌休手中的卷轴地图更像是路线图,对里面的介绍太过于简略。 就比如自己在火山口的遭遇,只是取两株灵植就惊动那等恐怖的岩浆巨人,鬼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两人根据卷轴内容的指引,很快抵达了墓地中心,埋葬墓主人的地宫。 地宫位于星辰之下,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宫之上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宫殿群。 越靠近宫殿,他心里不安越重。 厌休却对宫殿露出渴望之色。 “师弟,你不好奇这里面有什么宝物吗?” 这种说话魅惑的风格实在不像原来的她,似乎她连行为举止都在改变。 苏小楼只想赶紧离开这,在宫殿前的传送阵里一阵操作。 正欲启动,却见厌休迈着妩媚的步伐,不紧不慢朝宫殿大门而去。 苏小楼一惊,她不正常,莫非被什么迷失了心智? 当即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中镇魔梵音。 经文吟诵之声从虚空而来,佛光大盛,厌休停了脚步,空洞的眼神逐步恢复了清澈。 她回首看了一眼苏小楼,眼睛竟然变成深邃的月色。 苏小楼大惊,直接催动不完整的灭魔经文。 万佛之光伴随着经文符文充斥着整个世界,在寻找邪秽之物。 厌休目光立刻恢复了清澈,走回了苏小楼身旁。 她似乎根本记不得刚才之事。 “师姐,你没事吧?”苏小楼皱眉问道。 她却反问道:“师姐有事吗?” “这……”苏小楼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启动传送阵。 一道阵光冲天而起,两人跟随阵光消失在原地。 第194章 圣火残魂 不过片刻,两人就出现在寒冷的雪山下。 来时的海洋消失不见,只剩下刮着暴风雪的世界。 隐约可见那艘楼船被冻成了冰雕停在岸边不远处。 自己筑基期的修为都被这寒冷冻得透心凉,只得调动法力驱散寒冷。 厌休不知为何,一脸阴沉道:“如今白翎海进入了寒冬,结丹修士都难以地御这寒潮。上船,船上有隔绝寒潮的阵法。” 苏小楼点点头,两人化作两道遁光落到了甲板上。 整艘船已经被冻成了冰雕,神识扫去,根本没有生命的气息,船家去哪里了? 厌休破开船上的冰层,轻车熟路前往甲板下,激活了楼船的阵法,顿时那恐怖寒冷消失。 只是船上的冰层未消融。 厌休返回甲板,二指放在桅杆之上,整艘船燃起了金色的火焰,不过片刻,船上所有的冻冰化作水蒸气,消失不见。 好厉害的梵天圣火,苏小楼抽了一口凉气,但他总感觉这火焰有些邪门。 然后楼船在一阵咯吱中,冰上滑行的侧鳍阵法被激活,快速在冰层上滑动起来。 厌休径直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苏小楼越发觉得她行为怪异。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厌休识海中已经是乱成一团。 识海中的夺舍大战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梵天圣火由于其特殊属性,可以保存修士残魂,所以梵天圣火中有那些陨落的老妖怪的残魂,厌休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这道残魂如此之强大,差点灭掉她本体的魂魄,若不是那天外而来的镇魔梵音,恐怕此时她已经不是她。 被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厌休也开始非常小心应付这道残魂。 当然她是有备而来,自然有办法对付它,她现在要最大可能的消耗残魂的魂力。 炼丹师一般神魂都要略强过同阶修士,缓过劲来的厌休开始掌握了主动权。 待残魂开始力竭时,她胸前一块玉佩光芒大盛,同时在她的识海中,玉佩的图案逐渐形成,射出的光束让残魂无处可逃。 残魂在玉佩射出的光束束缚下凄厉的惨叫,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个身穿宫装的中年妇人,她的包裹正在被玉佩吞噬,她在极度的痛苦中,双手催动法诀,残魂的本源之力竟然挡住了玉佩的吞噬。 厌休在一旁冷笑,不过是螳臂挡车,看它能撑多久。 那中年妇人从玉佩束缚的光束中投射出一道虚影,并无祈饶之色,反而平静对厌休道:“你这小女娃诡计多端,不呈本座当年。吾可与你做个交易!” 厌休不为所动,反而加快催动玉佩。 中年妇人摇摇头:“有这吞魂佩在,吾逃不了。” “虽然你成功后获得了梵天本源圣火,但你修的梵天圣火诀存在很大的缺陷,每年五月单阳重合之日,胸口下三寸疼痛难忍,这种症状随着年龄、修为的增加越来越严重,最后会被寒流灼烧而亡。” 见厌休并不意动。 她继续道:“不要以为得到梵天本源圣火就可以解决体内寒流,它反而会加速你的消亡。此刻你是不是觉得金丹半阴半火,气血沸腾?” 厌休终于色变,她苦心寻找梵天圣火数十年,就是为了解决梵天圣火诀的反噬寒流,谁曾想吸取梵天圣火后,情况反而愈加严重。 “说条件!”厌休停止了运转吞魂佩。 中年妇人满意点点头,都是极端聪明之辈,废话就不用多说。 “本座夺舍失败,自然认命。这是我的诚意!” 她言语间,一段法诀漂浮在识海中。 梵天圣火诀的残缺部分。 厌休不敢轻易相信。 “你修炼了那么多年的梵天圣火诀,若它是假的,你自然可分辨。本座魂力衰败太过严重,必须进入沉睡。这是吾残魂精魄,有它,你可控制吾之生死!” 一滴散发着磅礴力量如同精血的血滴漂浮到厌休手中。 然后那中年妇人化作三束光芒,消失在厌休的识海里,她毫不客气开始吸食厌休的神魂之力温养自身。 她赌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女娃不会杀她,因为她知道她的记忆,是最宝贵的财富,而这份财富随着自己将生死交给厌休,也转移到厌休手中。 没有人会将到手的财富丢掉,厌休也不例外。 残魂中年妇人对于人心的把控,确实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此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这就苦了苏小楼,为了维持楼船的阵法消耗,不仅从张炆那赢得的一万灵石的消耗一空,连自己辛苦积攒的六千灵石也搭了进去。 见到苏小楼在那心疼的往船上阵盘中放入灵石,厌休没理由的一阵好笑。 将一个储物袋丢在了他身旁。 苏小楼神识一扫,眼睛一亮,整整两万灵石,此次探险商会所有的资助都在了这里。 他只截留下了回无道宗需要的路费一千灵石,剩下的装满楼船的阵盘,剩余一万五千枚灵石,他在甲板上找到了厌休,将灵石丢还给她。 她并没拒绝。 苏小楼总感觉她变了,变得这陌生。 两人并没有说话,苏小楼返回房中修炼打坐,祛除寒冷。 楼船又在冰层上行驶了一月有余,才抵达白翎西城。 码头上开始有了人影,毕竟寒冬即将结束,许多出海探险的队伍已经在开始着手准备出海的船只、物资。 其实也算苏小楼两人运气好,刚好遇到寒流的尾声,若是在寒流高峰期,从那无名岛回到白翎西城,恐怕十万灵石也未必够。 船家是一对中年夫妇,苏小楼在楼船操控室里发现二人的时候,也只剩下两具枯骨。 是那头大黑龙杀的,骨上残留的浊气苏小楼再熟悉不过。 觉得心里有愧的苏小楼,拆了一些楼板,做了两副棺材将两具枯骨放入棺中。 厌休却有些不以为然。 在离船时,他问厌休:“师姐,可知船家家在哪里?” 厌休扔给他一张文书,看着白翎西城,让她不禁想起好友孟小雁的惨死,悲伤笼罩心头:“师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不救他们?” 苏小楼本想解释,但看到厌休责怪不解的眼神,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终究是心性凉薄之人,如果她真的正视过那段感情,又如何会怀疑自己。 为了她,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希望以自己性命的代价将她送到安全之处。 这让苏小楼心生悲凉。 也许,今日之后,两人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他默默装上两具棺材,头也不回的下了船。 “师弟……”厌休一惊,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伤到了他,急切的叫住他。 只是话音未落,已无他的身影。 这让厌休心里一阵抽疼,但是想到惨死的好友,她又觉得是师弟的不对。 一时间,心里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地步。 其实她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苏小楼在心中的存在意义,其实也像宗门里其他师兄一般,可有可无罢了。 唯一不一样的是,苏小楼太俊美,太有气质,这深深吸引着她,她也才会在山海镜秘境归途中陷入被自己放大的归属感中。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仙人也不例外。 曾经有宗门长老评价她,她有当年宗主的行事风格。 那些活了几百岁的老鬼,看人自然不会太差。 厌休可归为鹤生修那一类枭雄式的人物,以前或许只有潜质,但是拿到十二朵梵天圣火那一刻,就注定她的不凡。 也注定着她与苏小楼本来死灰复燃感情的消亡。 一场原本普通的秘境探险之旅,将彻底改写两人的命运。 第195章 无情之令 苏小楼找到了船家,位于白翎西城西郊的一个村子中。 一栋还算宽敞的独门宅院。 苏小楼轻轻敲了门。 只听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少女。 “可是李三家?” “正是家父,哥哥有什么事吗?” 少女很警惕,苏小楼妖异邪魅的长相,不太像好人。 原来是船家的女儿,苏小楼继续问道:“小妹妹,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此语一出,小女孩将门关拢了一些,警惕心更盛。 “我舅舅他们都在!” 苏小楼哑然失笑,知道自己确实言行都有些图谋不轨的意味,用神识扫了一遍宅院,并无人。 这小丫头还挺聪明,下一刻又觉得难以解释,如此年纪,失去父母该如何悲伤。 他沉默纠结时,少女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苏小楼无奈,只得飘身到了后院,少女只是炼气五层的修为,自然是发现不了他。 将两具棺材和楼船的令牌放在院子中,仅剩的一千灵石路费也全部放在棺材上,当做一点补偿吧。 然后消失在的风雪中。 从北翎海到达无道宗,需要三个月之久,他可不敢驭风或者遁术飞行,毕竟自己这筑基修为,实在不够看。 若是被有心人盯住,就危矣。 唯一安全的就是从海龙河乘船前往海龙城后,换船进入舀山河。 在白翎西城用丹药换取了三百灵石,由于寒冬还未结束,无暂无船返回海龙城,他只得沿河而上,到达一百五十里外的万江城乘船。 用了一个月才抵达海龙城。 在海龙城短暂停留了两天,逛了逛这座繁华的城市。 只可惜不知是长相问题还是其他,他被人盯上了,没办法只得连夜赶到江边,花了重金买了张大船船票,往舀山河而上。 又过了月余,戴着面具的苏小楼才从舀山坊市下船,安全回到了宗门势力范围。 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本想到处游历一番,可惜还是给怕生意外的心思逼回了宗门。 自己这长相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以后外出还是得遮掩面目。 一去一年,无道仙山依旧。 只是推开灵月洞府,却没见栀秊和苏暮雨,不知二人去干什么去了。 这三个月,拼命赶路,心也有些疲倦,自顾躺在柳树下躺椅上闭目养神,却不知觉慢慢沉睡了过去。 直到感觉有人摸自己的额头,他才猛然惊醒,一把抓住那只纤细的手。 “师父,放开我,捏疼我了!” 苏暮雨的声音。 “你干什么?”苏小楼奇怪问道,放开了她的手。 苏暮雨揉了揉手掌:“师父,你额头怎么多了个奇怪的图案,摸起来还挺烫手!” 苏小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天就你事多,去给为师泡壶茶。” 谁知栀秊已经从客厅端出来了茶壶。 苏暮雨一脸你看,有人服侍你的表情。 她坐在石桌前,双手撑着下颚,直勾勾看着他。 苏小楼接过栀秊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为师只是额头长图案,脸上没长花吧?” 她老实的摇摇头:“师父,你变了!” 苏小楼不解,看向美到让人失控的栀秊。 她搬过来一张凳子,给苏小楼捏着腿,脸上有些红晕,有些羞怯道:“少爷,你变得更好看了!” “有吗?” 苏暮雨赶紧插话道:“变得邪恶。” “你懂个……锤子,一小屁孩。” “谁是小屁孩?”苏暮雨大怒,站起身,傲然昂首挺胸。 苏小楼摇摇头啧啧两声。 这让苏暮雨直接破防了,“师父,你是个坏人!” 然后怒气冲冲回房了。 “栀秊,少爷是坏人吗?” 正在偷笑的栀秊正色道:“少爷不是。” “这就对嘛,这小丫头对少爷成见太深。看来是平时对她太好,得给她加加修炼的项目。” …… 第二天,在栀秊侍候下苏小楼洗漱完毕,他发现门外来了一少年。 苏小楼很好奇,平时灵月洞府哪里会有什么人来。 “你找谁?” 苏小楼推开门道。 少年被吓得一激灵,赶紧作揖行礼道:“前辈,我是暮雨师姐的师弟,徐少武。” “来找她?” 少年头都不敢抬,紧张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苏小楼返回院中,大喊道:“苏暮雨,你师弟找你。” 小丫头似乎还在为昨天之事耿耿于怀,鼻孔朝天,哼哼叽叽都不正眼看苏小楼,推开门与那少年说起话来。 苏小楼好奇之下准备凝神偷听,苏暮雨好似知道自家师父要干什么一般,脑袋伸过院门,气鼓鼓道:“师父,您不准偷听,偷听是小狗。” 惹得在一旁整理灵药的栀秊扑哧一笑。 这丫头,可真了解为师。 不过他也了解小丫头,慵懒的说了一句:“为师稀罕。不准离无道仙境,否则宗规侍候。” “知道了。” 却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只是晚些的时候,听涛峰一个年长的师兄找到他,说是苏暮雨惹祸了,被逮到了执法殿。 苏小楼愕然,这丫头也太能折腾了吧。 自己这尴尬身份也不太好出面呀。 卢师兄入无道神藏不知多少年才能出来。 苦思许久,无奈只得往无情山而去。 他运气很好,便宜师父在无情居。 支支吾吾说明来意后,便被鹤翊君一掌将他打下山去。 不过狼狈归狼狈,一枚无情令插在了他身旁的树上。 拔下无情令就匆匆赶往执法殿。 执法殿执更的师兄见到无情令,吓得面如土色,很快就将苏暮雨带了出来。 苏小楼还拿着无情令在眼前左右打量,这东西在无道宗这么好使? 知道自己惹祸的苏暮雨低着头不敢看苏小楼。 苏小楼没管他,反而客气跟那值更的师兄打听道:“师兄,这无情令……” 只见那师兄像听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赶紧摆摆手:“师弟,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小楼见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询问的打算。 带着苏暮雨穿过传送阵到了灵月山下。 “说吧,怎么被执法堂给抓了去?” “跟人打架。”苏暮雨很担心师父会责罚自己。 不过苏小楼看问题的角度跟她想法不在一条线上。 “打赢没有?” 苏暮雨一愣道:“打赢了。” “打赢了就成,哭丧个脸干什么?” “师父,如果徒儿打不赢……”苏暮雨小心问道。 “打不赢的话……”苏小楼低头思索了一下,“那应该是为师治学不够严厉!” 苏暮雨松了一口气。 苏小楼也回过了神来,紧张的大声责问道:“没把人杀了吧?” “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师父忘记给你说了,干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在宗门内杀同门。” 苏小楼长松了一口气,他当年杀的那四名同门,到现在都还未了结。 “在宗门外可以杀吗?” 苏小楼忍不住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这丫头脑回路简直有问题。 小丫头吃痛怒道:“师父你打我干什么?” “怎么,打不得,你还反天了。同门相残,还有理了?” “您不是说宗门内不能杀,宗门外你又没说?” “这还用说吗?” “师父,你……” …… 第二日一早,有道峰的一名结丹师兄就在灵月洞府外恭候着,身旁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苏小楼心知麻烦来了,不知无情令能不能吓退对方。 不过他也不虚,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有水生云雾幻灵大阵,一个结丹修士还翻不了天。 于是苏小楼推开门客气道:“这位师兄,里面请!” 谁知那师兄阴沉着脸:“不必了,这位师弟要给个说法才行!” “说法,什么说法?”苏小楼直接掏出无情令。 那原本占着理,气势很足的师兄一下子脸色涨成猪肝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了下去。 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野丫头说我有道峰剑术如狗屎,还重伤了我峰一名弟子,险些丢了性命。” “此事已经经执法殿处置,师兄还有异议尽可找执法殿即可。难道师兄还想违反宗规不成!” “你……”那结丹师兄气急反笑道:“伤人事小,侮辱我有道峰事大。” “那你待如何?”见事情不能善了,苏小楼索性客气也没有了。 “让他们同辈在比一次,证明我有道峰之道行!” 苏小楼闻言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苏暮清!” “师父,唤徒儿何事?” 在门外偷听的小丫头一个闪现,就到了苏小楼旁边。 那结丹师兄听这野丫头叫这筑基师弟为师父,一时顿觉受了极大的侮辱,咬牙切齿对那少年道:“击败她!” 那沉默不语的少年只是简单应了声:“是,师叔!” “不要伤了他的性命!”苏小楼则对苏暮雨说,然后自顾回院中去了。 “是,师父。” 那结丹师兄闻言,心中怒火更盛,此人当真是欺人太甚,若这里不是水墨阁、无情山的势力范围,哪怕是宗主徒弟他都要出手教训一番,当下也只得忍耐。 …… 第196章 无道生道 半个时辰后,有道峰那名弟子倒在了苏暮雨剑下,只是他强行站了起来:“师妹,三年之后,我再向你挑战。” 苏暮雨自是受伤不轻,但也忍着无道峰两人离开后,她才栽倒在地。 吓得栀秊花容失色,赶紧将她抱进院子中。 “少爷,少爷!”栀秊焦急喊道。 “放在桌子上。” 小丫头腹部被一剑贯穿,鲜血直流。 “师父,我没输!” 虽然已是失血过多,有气无力,但在她眼中,苏小楼没看到任何的恐惧。 伸出手,六道轮回功的法力涌入她的身体,在快速修复她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 “栀秊,取些水来。” 苏小楼拿出一粒丹药化在水中,栀秊给她喂了下去。 很快因为失血苍白的脸恢复了血色,挣扎着捂住腹部坐了起来。 疼痛让她面目些许扭曲,豆粒大小的汗珠往下流,虽然伤口愈合,但疼痛感并没有消失。 “杀人者,人恒杀之。怕不怕?” 苏暮雨捏紧拳头倔犟道:“不怕,我要比他们更强!” …… 而后的几年,从宗门几百年前变故后的第三代弟子中出现了一个妖孽,持着无情令,戴着面具,开始疯狂挑战各峰、各殿的同辈弟子,未缝一败。 直到第九年,她遭遇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惨败。 败给了无道仙狱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莫无言。 并定下五年之约,之后销声匿迹。 这也让无道仙狱成了宗门内热门话题。 无道仙狱于二十年前,突然开始招收第三代弟子,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此次大胜无情山的妖孽。 这时宗门内许多人才反应过来,无情山什么时候也开始收徒弟了? 原本像死水一般的无道宗,似乎一夜之间有了生机。 …… 五年之后,全宗第三代弟子瞩目的大战悄然在无道湖西北角展开。 两人打了一天一夜,未分胜负,又定下了五年之约。 也是这一年,闭关四年的苏小楼也出关了。 他成功突破了筑基后境,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他那徒弟苏暮雨突飞猛进,年仅二十二岁破了筑基中境,让他倍感压力。 果然单灵根修炼确实要比自己这三灵根强得太多。 自己当年筑基,老命都差点丢了,才费劲筑了基,可苏暮雨筑基就跟玩一样简单。 当然也得益于苏小楼对于灵植培栽的特殊能力,以及高深的炼丹之术。 苏暮雨与仙狱莫无言大战后,并未停下挑战的脚步,相继挑战了上元道、中元道六峰和天元道两峰弟子,除了飞雪、观云、无道三峰出了名的三位顶级天才外,苏暮清全部击败,并与飞雪、观云峰两位打成平手,只败给有道峰那位天才。 然后苏暮雨又销声匿迹。 苏暮雨和仙狱莫无言以及那三位顶级天才,修炼在三代弟子中被称为无道五子。 一时间为宗门乐道。 此事还传到了宗主鹤生修的耳中,一日他召开宗门高层会议后,留下大长老和执法殿殿主商量一些隐秘之事。 “鹤师兄,近来持无情令到处挑战的小丫头真是无情山的弟子?”执法殿主忍不住问道。 鹤生修取下无道无相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微笑道:“是,也不是!” “宗主,此话怎讲?”说话的却是大长老。 见一向不苟言笑的大长老都八卦起来,鹤生修笑道:“师叔,你觉得那小丫头如何?” “在无忧谷五年,平平无奇。入无情山后,习得一身诡异的术法,不似我无道宗正统玄功。” “可我观那丫头,以无道生道筑基!” “这……”大长老一时语塞。 执法殿主却皱眉道:“无道生道功为本宗禁术,她怎能接触到?” “师弟莫非忘了无道生道为何为禁术?” 他当然知道,不到元婴巅峰修为,不得修炼无道生道功。 这让执法殿主也无言以对。 无道生道功从本质上算不得禁术,只是对修炼者起点要求很高。 很多年前,无道宗一些新生代修士以筑基、结丹修为,强行修炼无道生道功,造成了大批弟子心魔入体而亡。 因此,无道生道功才被束之高阁,不到元婴巅峰修为,不得借阅。 “那小丫头的御剑之术,让老夫想起一个人。” 大长老这句话,勾起了执法殿殿主的兴趣。 “谁?” “当年战胜惊龙宗那位剑修天才的弟子!” …… 当然无道生道功不是苏小楼传给苏暮雨。 原本苏小楼计划将当年顾心文相赠的二元朝气诀做为基础,融合徐萦芑笔记当中的雨剑剑诀部分心法,加上六道轮回功筑基篇中一些精华,修改成新的筑基功法。 为了能全身心修改功法,他住进无情居潜心攻关。 谁知被便宜师父看到了,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丢给他这本无道生道功。 几番思虑下,他觉得这本功法更适合苏暮雨,当然也有偷懒的心思,因为这功法是一本通用玄功,贯穿筑基、结丹、化婴。 更远的他就看不出来了。 但这功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会产生恐怖的心魔。 不过有伽罗轮回净心诀,本门独门功法,自然能解决其中缺陷。 真是完美到了极点。 经过几年的培育,当阳花和千令树已经分种了不少,部分已经到达了可以入药的程度。 苏小楼看着空了大半的山洞,也是一阵唉声叹气。 原本培植灵植,供自己一人修炼已经是很勉强了,如今再加上个苏暮雨,就更加捉襟见肘。 看来西极玄金寺必须得走一趟。 这件事他也考虑了很久,西极路途遥远,自然是凶险。 一是为了大日侞徕经,用于完善伽罗轮回净心决第三部灭魔部分,后续能加快转化六道轮回之力,用于培植灵植,也为修炼轮回决第三部分打下基础。 二是结丹不似筑基,需要一定的契机,或许在外游历一番,对于结丹或许会有很大的帮助。 而且当年玉衡岛祖师赠送的一百粒玉衡丹已经使用没剩下多少,前往西极,也有想弄到玉衡丹丹方的想法。 这日,他在院中柳树下躺椅上小憩,叫来了栀秊和苏暮雨。 小丫头也长大了,中性感消失,亭亭玉立,自是不凡。 栀秊似乎一点未变,只是吃了那么多灵药,才炼气六层,这让苏小楼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此去最少也得十年以上,若是出些变故,怕是几十年都返回不了无道宗,所以对二人要交代好。 如今栀秊骨龄已经逾七十,如果在百岁以前无法筑基,她寿命将会终结在百岁开外。 这也是他比较头疼的事,将她留在身边那么多年了,自然是当做亲人那般对待。 六道轮回功中虽有一名为先天化道丹,能维持人的外貌、气血不衰败,但并不能增长寿元,所以此行也有寻找增加寿元灵药之意。 第197章 西去取经 见二人坐在石桌旁小声低语,生怕他听到一般,苏小楼撇撇嘴。 这小丫头随着年龄的增长,跟他这个师父是越来越疏远了,依赖栀秊倒是从来没变过,反而越加亲密。 “咳……咳!”苏小楼也坐了起来,轻咳两声,提醒这二位自己找她们有正事。 结果二人就奇怪看向他。 苏小楼立即正色说:“叫你们来,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栀秊赶紧坐到他身边,满心好奇挽着他的手摇晃道:“少爷,什么事?” 看得苏暮雨心里一阵不爽,栀秊姐姐哪里都好,就是对师父好得太出格。 “少爷要远行。”苏小楼捏了捏栀秊的脸。 苏暮雨实在受不了眼前这两人卿卿我我,起身离去。 “站住!”苏小楼喝住她,训斥道:“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不懂!” 苏暮雨心里骂骂咧咧又坐了回来,一脸不服气。 “你也坐好!”语气自然是温柔的。 栀秊乖巧的应了声:“哦。” “此去一行,短则十余年,长则三四十年。本来想等卢师兄出关后,为师才远行。只是一些迫切的原因,已等不了。”他却是对苏暮雨说。 小丫头平日虽然跟他不太对付,但突然听师父要离开很久,心里不知为什么,一时竟然有些舍不得。 苏小楼继续说道:“为师走后,修行切记不能懈怠。无道生道功颇为邪异,所以伽罗轮回净心决的修炼千万不能有所停滞,不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 “也要牢记门规,伽罗轮回净心决不得外传。” “卢师兄大概还有六年左右出关,后续的修炼可多向他请教,修炼资源他也会提供给你。为师在后院山洞中留的灵植,也足够你六年修炼所需。” “在我的家乡,有一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用在修炼上也是极为适用的,但要牢记,留得性命才是一切的前提。” “明晚子时在灵月山巅,为师临行前,再传你一法。你先下去吧。” 苏小楼很少说这么多话。 如此用苦良心之语,让苏暮雨心里颇为不是滋味,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但她心里不知为何会有些难受。 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来,默默的出了院子,将空间留给二人。 见苏暮雨离开,听自家少爷要去几十年,脸色原本黯淡的栀秊,低下头,眼泪哗哗的落下,自是伤心不已。 苏小楼看着就头疼,用手托起她的下颚,心疼道:“不许哭!” 她这才停止了流泪,却倔犟死死的看着他。 苏小楼哪里会不知道她所想,放开她叹息道:“此去一行,路途遥远,你不过炼气修为,会拖累少爷的。所以,安心在无道宗等着少爷。你已骨龄七十,若是百年之后不能筑基,也将寿元耗尽,少爷定会为你寻得延寿之灵药。” 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就是舍不得。 “栀秊舍不得少爷!”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进苏小楼怀中啜泣起来。 苏小楼也只得紧紧搂住她,无声的安慰。 …… 第二天子时,苏小楼很早就在灵月山顶等着了。 子时刚一过,苏暮雨就出现在了苏小楼身旁。 “师父!” 苏小楼微颔首应是,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这是他来无道宗拜入便宜师父门下以来,真正意义上求她的一次而得来的。 “这是?”苏暮雨不明所以。 “这是一粒先天韵道寒天丹,若是栀秊等不到为师回来,在她寿元耗尽六个时辰至十二个时辰之间,给她服下。这枚丹药会将她气血、道韵冰封而不消散。然后将她放入山洞中的炼丹室,那里为师建造了一座聚魂阵,可锁住她魂魄百年不散。”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苏暮清莫名有些心酸,栀秊在她心中,与家人无异。 她眼角也开始湿润起来。 许久苏小楼才叹息一声后道:“为师再传你一功法,切记不得外传,不到性命攸关时不得使用,否则必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说完苏小楼抬手一指在她额头,将六道轮回诀完整的法诀和图示全部传给她。 为了能让她能修炼轮回诀,苏小楼放弃了给她服用固魂丹的路子,想到了一个法子。 许多年前他就在苏暮雨体内上丹田开始种下六道轮回功的特殊法力。 并施展特殊的封印禁制,锁住这些法力,修炼轮回诀之时,只要细微抽取这些法力也足够支撑她修炼轮回诀第一阶段。 待到轮回诀修炼到第二阶段,自可从六道轮回中吸取轮回之力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如今时机已到,这轮回诀也能成为她保命的杀手锏。 一瓶丹药漂浮在苏暮雨身旁。 “修炼轮回决凶险异常,相应的可以让你获得以下伐上的逆天能力。这是二十粒百衡丹,辅助修炼轮回决之用。”说完苏小楼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这让原本分别愁绪的气氛消散一空。 苏暮雨警惕道:“师父,您这是什么表情?” “咳……为师想到了一些趣事。对了,这是当年一个长辈赠送给为师的一件宝贝,对温养修复神魂有着极佳的效果,还可以用来战斗,还救过为师的性命,是一件不错的法宝。为师就送给你了。” 苏暮雨接过十八粒菩提珠,感受到菩提珠内磅礴的力量和特殊的道则,知道这东西不简单,赶紧收了起来,生怕他反悔了。 自家这师父这些年也是抠搜,除了一柄上品灵器长剑,愣是没送过她什么像样的法宝,跟那几位同门师兄师姐相比,她简直就是宗门内的乞丐。 不过她还没忘了刚才的事:“师父,是不是这轮回决……” “怎么废话这么多?叫你练你就练就是。为师去也!” 再看哪里还有苏小楼的身影。 而后虚空里传来他的声音:“照顾好栀秊!” 苏暮雨朝天空竖起中指,撇撇嘴,心里腓腹,还要你提醒,废话。 不过下一刻心里又空落落的,没了师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东西。 她坐在山顶的悬崖边,看着五轮明月,一时莫名多出些忧伤。 很多东西其实她都懂,她是幸运的,遇到苏小楼这位师父。 不用在宗门里拼了命去努力、拼了命去争、拼了命去表现自己,让自己脱颖而出,进而获得更多的宗门资源。 她远比一起进入宗门的师兄弟幸运。 师父每一步都给她准备好、计划好,取之不尽的丹药,功法、阵法、禁制、炼丹等等他所擅长的全部知识都倾囊相授,甚至是宝贵的修炼心得笔记。 嗯,不过那笔记似乎是一个女子所写,莫非是师父的老情人? 也不对,师父都没结丹,那笔记可是出自结丹巅峰修士之手。 师父临走前,连她未来的路都给她安排好了。 师父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苏暮雨有时候不解。 宗门许多人都说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宗门唯一一个理论上地位低下的杂役弟子。 但却无人敢来灵月山上找麻烦。 一个杂役弟子为何会如此之多的高深功法,又精通阵法、炼丹之术? 甚至对于灵植的培育能力也是恐怖的。 想到丹殿、听涛峰的师伯们对他那客气模样,自己当年将有道峰的师兄打成残废,执法殿对自己也只是轻描淡写一揭而过。 她觉得师父在无道宗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她把玩着师父给她的无情令,一时思绪万千。 或许等卢道元叔叔出关后,可以揭晓答案。 只是苏小楼都不知道的答案,卢道元又从何得知。 苏暮雨心中对师父感激一直持续到,她兴冲冲修炼轮回诀第一阶段结束后,消失殆尽。 虽对师父传轮回诀给她那怪异模样,心有疑虑,但以下伐上,这功法如何不让人心动。 苏暮雨被轮回诀的炼心、炼魂方式狠狠折磨了一遍。 此刻一脸狼狈,披头散发,竟然是疲倦到了极点,指着山洞顶怒骂道:“苏小楼你个王八蛋,我恨你!” …… 在无道宗范围以外某处的苏小楼打了一个喷嚏,心道,哪个屑小在骂自己! 第198章 购买船票 西极与北极隔着不死海和汵断大山脉,不死海基本不可跨越。 迄今为止横渡不死海,活下来的也只有无道仙狱那位传奇强者,公皙邪。 所以一般去往西极大陆,都是走汵断大山脉。 汵断大山脉无边无际,分布着恐怖的空间乱流,想安全通过它,就必须有经验丰富的向导,乘坐专门空间穿梭船。 汵断城位于汵断山脉外围,属于太清宗势力范围,因是北极和西极的商业、人文往来之必经之路而兴起。 同时汵断城也是北极大陆最主要的渡空舟生产地之一,不仅因汵断山脉中盛产制造渡空舟的天泫灵木,更重要的是汵断山脉中的空间裂缝中是测试渡空舟的绝佳环境。 来往西极的运输业和制造渡空舟业,是汵断城两大支柱产业,也因此一跃成为北极大陆最大的修士城市之一。 从北极南部到西部,有一条成熟的商道,詹部河。 詹部河是北极大陆南部和西部的运输大动脉,受到太清宗和无道宗的保护,所以一向很安全。 苏小楼正是乘船从詹部河逆流而上,易容后,几乎不出航运范围,低调赶路。 没生什么意外,半年之后安全抵达汵断城。 汵断城比自己去过的海龙城还要大数倍,更加繁华。 城西侧紧临詹部河的源头,詹部海。 詹部海是北极最繁忙的港口之一。 从楼船下船之后,站在詹部海码头上,一马平川,隐约可见百里之外的汵断城,沿山而建。 詹部海与汵断城之间的百里区域,都是制造渡空舟的产业基地,不允许修士飞行跨越。 所以一般从詹部海前往汵断城要么绕路,要么就乘坐渡空舟。 渡空舟非常之便宜,一人一枚灵石,而且是往返的费用。 詹部海广阔的码头边,分布着数十家乘坐渡空舟的点,稍微问下路,跟着大致方向飞行也就找到了。 渡空舟乘坐点乘坐的修士、商旅很多,基本是坐满一艘,就出发一艘。 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苏小楼买了票,找了个顶甲板的边缘坐了下去,没一会就开船了。 这种渡空舟感觉比宗门的渡空舟还要稳当些,虽然比宗门渡空舟要小上许多。 速度也不是很快,不过百里距离,却要飞半个时辰。 汵断山脉不愧为北极第一山,一眼看不到左右的尽头,连它的高都是在云层里,不见其面目,压迫感十足。 而下方密集的渡空舟制造作坊规模大到了极致,许许多多正正方方的原料堆积区,中间是一艘艘建造中的渡空舟。 小的十几丈,大的数百丈,有宗门风格、有私人豪华定制、有专门的货运类型…… 应有尽有。 苏小楼也算是长见识了。 待渡空舟靠近汵断城,也刷新他对修仙城市的认知,十二根高耸入云的龙柱,如同十二根定海神针一般将汵断城锁在天地之间一般。 苏小楼好奇之下,开启六道明视神通,整座城市力量运行尽收眼底。 汵断城的护城结界并非寻常光幕,而是由两重嵌套的虚空阵法构成。 最外层流转着鎏金篆文的穹顶,将整座城市笼罩,每当有修士御剑而过,那些上古铭文就会如游鱼般聚散重组,在穹顶投射出对应的身份灵纹。 第二重结界竟是由液态化的灵气凝聚而成,青碧色的灵液在虚空中缓缓流淌,任何未经许可的触碰都会引发剑意的绞杀。 护城大阵以吸收星辰之力和城底的灵髓矿脉作为能量来源。 第一层阵法与在白翎海岛上墓地的防御阵法有一定共源性,但没有那座星晨大阵来的玄奥。 好大的手笔,相比之下,无道宗的护山大阵都要黯然失色不少。 渡空舟均停在城外大到令人咋舌的广场上,下了船,仰望着城墙,无数栩栩如生的上古妖兽雕像分布在各处,金碧辉煌的城楼散发着某种道韵。 人在之下,渺小如蝼蚁。 暮色开始降临时,护城大阵开始吸收星辰之力。 整座城市突然变得透明,所有建筑都化作星光编织的虚影。 从正门九道巨大的城门而入。 可见修士们驾驭的法宝拖曳出流星般的光轨,在夜空中交织成流动的银河。 城市中央顶端的混元珠大放光明,将方圆千里的灵气凝聚成实质化的光之瀑布。 让苏小楼看得大为过瘾,不虚此行,想不到这世上,有如此雄伟的城市。 他东张西望土包子模样,周围之人也见怪不怪。 进入城门就是一座观星台,从观星台处六条放射状的宽阔街道笔直延伸到城市深处。 城中修士人潮涌动。 苏小楼随便挑选了一条街道往城内而去,宽约三十余丈的街道两旁是各种大型的商铺,售卖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街道很干净整洁,来往的修士也大多衣着华丽,服装款式各异,仿佛置身于万族交汇地。 步行了约十里,街道两侧开始变成酒馆、茶馆和客栈。 内街道开始有许多路边摊位,多是售卖一些生活中小商品,不过丝毫不见杂乱,反而井然有序。 苏小楼也从路边商贩那买了一份城中详细地图,选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些客栈都是十数层的高度,用阵法进行进出,也让苏小楼体会了一把异世高楼。 他特意选了一间顶层的房间。 房间装修很豪华,一间宽敞的卧室和一间大到咋舌的客厅,茶桌、书房应有尽有。 倒也对得起一天五枚灵石的价格。 不是因为他奢侈,而是随机选到了一家高档型的。 茶桌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苏小楼并未使用客栈的茶具和水,都是自带。 只是没人侍候,有些不习惯。 他仔细翻看着汵断城的地图,自己所处之地是汵断城的外城。 乘坐空间渡空舟穿梭汵断山脉前往西极,如同路人说的那般,要先到内城买船票。 总共有六家商会可以选。 苏小楼用笔在题图上勾出了路人口中时常提起的夭汕商会。 选好了前往的路线,记住了沿途的地理标志。 打坐修炼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按计划前往内城夭汕商会。 内城不像外城不设防,第一次入内城者需要六百灵石作为押金,领取令牌。 离开汵断城时可凭令牌退所压灵石。 苏小楼也不禁暗暗咋舌,这相当于控制内城的人流,只限于高阶或者富有的修士。 所以进了内城,连铺路的地砖都变成了白玉材质,过往修士衣着也更加华丽。 街道两旁的商铺规模也更加庞大。 比外城华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灵气也要浓郁许多。 外城没有的华丽马车,内城也时常可以看见。 步行了约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广场,有六个巨大的喷泉。 一旁的石碑上刻着两个大字:夭汕。 原以为这商会就是一家大一点的商铺,谁知道却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 广场东侧已经有数十人排起了队伍。 苏小楼见队伍末尾是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筑基修为青年,便礼貌开口问道:“这位道友,请问这里可是排队购买空间穿梭舟门票?” 那雀斑青年倒也客气,还礼道:“正是,道友也要前往西极大陆?” 苏小楼点点头,“前去拜访友人!” 似乎话匣子打开了,青年又道:“道友计划几月出发?” “准备近几日。” 青年奇怪看着他:“道友莫非不知,这船票最少要提前两个月购买?” “两个月?”苏小楼眉头紧锁。 青年似乎看出了苏小楼是外乡人,解释说:“能横渡山脉的渡空舟数量有限,一直以来船票一座难求,预订都排到了几个月之后。现在买票,运气好,遇到轮换班次,八月初能出发都是万幸。” “原来如此,谢道友解惑。” “道友客气。” 短暂交谈后两人并未在说话,一直排到了落日,才轮到苏小楼。 “预订最近前往西极的船票。”苏小楼对着柜台的女子说了一句。 女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丢给他一本册子道:“拿到那边去选,然后到五号柜台办理,最早一班要到十二月初六。下一个……” 十二月还有差不多一年,太晚了些,苏小楼本想在问两句,见她那不耐烦模样,也只得作罢。 走到五号柜台前翻看了册子,都是船票价格套餐,从什么都没有的九千灵石一张船票,到独立房间有人侍候服侍的十万灵石一张船票,应有尽有。 苏小楼选了一个一万三千灵石的套餐,拥有一间狭小独立的房间,这让他也不禁内心滴血,太贵了。 递给柜台的青年。 “十二月初六出发,选用套餐六,过时船票作废。出发前一个月停止办理退票、退费。” 青年制度化的话音落下,苏小楼也没过多考虑,就点了点头,递过去一袋灵石。 那青年一阵操作,递给苏小楼一块玉牌和一册文书。 然后一句:“下一位!” 这种服务之语,让苏小楼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第199章 汵断炼丹 离出发之日还有整整大半年,这让苏小楼也无可奈何。 又到另外几家看了一下,时间更晚。 一天五枚灵石的住宿费,半年就是两千,这让他觉得不可接受。 看来得去找点赚灵石的路子。 汵断山脉内凶险异常,他也不太敢去。 内城里晃悠了几天,在炼丹行会大门口看到一则告示,大致是行会长期招收炼丹师,不论品级。 可按炼丹能力在行会里炼制丹药获取相应报酬。 苏小楼考虑了两天决定去试试,闲着也是闲着。 殊不知这个决定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汵断炼丹行会是汵断城城主府所属的一个重要组织。 长久以来,产出于汵断山脉内的灵药大多以原材料的形式出售到北极各地,而又要花费数十倍的高价买回成品丹药进行修行,白白浪费了汵断山脉内的灵药资源。 于是在汵断城城主府的主导下,联合汵断城、詹部海等三十余家最强大的势力,经过多年的谈判,成立了如今北极鼎鼎大名的炼丹组织,汵断炼丹行会。 汵断炼丹行会是一个包容性组织,进入行会的炼丹师,不限品级,不问出身、来路,只要不违反汵断城的律法,都会受到汵断城的庇护。 所以汵断炼丹行会在册各级炼丹师有六万人之众,是北极第一大炼丹组织,也是北极最大的丹药生产组织,其炼制的丹药不仅在北极出售,也远销到西极、东极,甚至是更加遥远的南极。 汵断炼丹行会位于汵断城内城宽阔的北角广场,行会大门处是三十六尊雕像围绕着一个高三十丈的丹炉,象征着创建汵断炼丹行会的三十六位先贤。 行会建筑规模非常宏大,占据了整个北角广场,建筑风格以黑白为基础格调,在整个内城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行会在北角广场有三十六道大门,白天黑夜均人来人往,不曾停歇。 苏小楼跟广场小贩打听了下,就往第二道门进入行会。 进出的人会比其它三十五道门少了许多,进入大门之后,就是一条长一里左右的宽阔步道,地板用如镜面一般的某种黑色地砖铺成,通道顶用比拳头还大的发光矿石珠做为照明,极为奢侈。 通道尽头是一座大厅,七根一丈见方的石柱撑起整个宫殿。 来往之人,大多是前来办理进入行会的手续或者进行升级认证。 苏小楼正东张西望,一个黑衣年轻女修就走了过来,很客气问道:“这位道友,可是来注册炼丹师?” 他点点头。 “这边请!” 原来是行会工作人员,周围新来的炼丹师基本都会被这种着装的年轻女修接待。 苏小楼被带进一个小隔间,那女修就给他填了基本信息,然后问道:“道友为几级炼丹师?” “几级?”苏小楼没反应过来,他还是第一次听闻炼丹师还分品级。 那黑衣女修以为他没听清:“对,确定品级,行会才能更好的服务于道友。” 苏小楼略微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几级炼丹师!” 那黑衣女修一愣,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当然她不会怀疑苏小楼是来消遣她,入行会还要经过测试,倒也不是你说几级就是几级,这里也只是一个登记注册之地。 她并没有继续问太多,而是拿出一枚绿色的玉石戒指:“这是行会的身份标识,道友往里注入自己的一滴精血,它就会认主。且具有唯一性,宿主消亡,它也会跟着消亡。” 苏小楼照做,这枚精巧的戒指还挺美观,戴在手上,可根据手指大小调整其口径。 接着那女修开始讲解加入行会的各种条款,也就是加入行会的义务和享受到的待遇。 无异议之后,签署文书,也就算完成了初步注册。 明日去丹堂接受测试后,方能去行会接炼丹任务。 第二日苏小楼早早的就赶到了行会丹堂,测试方法也很简单,每级炼丹师都有几种代表性丹药,挑一种进行炼制演示,丹药良品率在九层以上方算合格,若是低于九成就要降级测试。 测试完炼丹之后,还要测试自身对于丹火的操控,每个炼丹师等级里也划分下品、中品和上品丹师。 苏小楼在丹药种类上看得头晕,因为这些丹药名字他基本没听过,他也不知道哪些他能炼,哪些他不能炼。 所以他在丹药榜前站了很久。 一个穿着行会衣裳的年轻女修正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去,走到大门处忽然又折返了回来,她看出了苏小楼的窘迫,并给了她,此人不简单的感觉。 而那女修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道友!” 苏小楼闻声转身,见那女子面挂微笑,疑惑指了指自己。 “在下文倩儿,汵断炼丹行会丁级牙官!” 牙官是什么鬼? “有事?”他还是比较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道友莫要误会,这是我的身份令牌,道友可查验。”精明圆滑的文倩儿看出苏小楼的戒备,自然有应对之法。 苏小楼并未接她的身份令牌,但也信了七八分。 见苏小楼不准备理她,文倩儿立刻换了副笑容,抱拳道:“我观道友可是对这丹药墙有疑问?” 苏小楼点点头。 “不知道友有何疑问?我虽炼丹天赋浅薄,但对这墙上丹药也略通一二。” “你有这些丹药的丹方吗?”苏小楼本想让她知难而退。 “丹方!”她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道:“道友说的是这个吗?” 这下轮到苏小楼傻眼了,这女人还真有? 他接过来看了起来。 按理说丹方一般都是保密的。 文倩儿看出了他的疑惑,当即解释道:“这丹墙上的丹药丹方都是公开的,凭道友手指上那枚身份戒指可到行会内务殿免费领取。” 苏小楼恍然,见这女子还挺热心,似乎也没什么坏心思,想到自己对炼丹行会两眼抹黑,心里一动问道:“牙官是干什么的?” 女子再次抱拳道:“牙官是汵断炼丹行会特有的职业,由行会长老会进行领导,主要是服务于行会内的炼丹修士。” “怎么服务?” “炼丹修士大多都潜心钻研炼丹之法,很少有心思去处理身边俗事。而我等牙官,就是替炼丹师处理俗事、杂事,比如承接炼丹任务、住行、代办行会内各项事务等等!” 苏小楼恍然,这跟经纪人一个道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替自己跑跑腿,也还是不错的。 “如何收取佣金?” 闻言,文倩儿心中一喜,她本是行会里等级最低的丁级牙官,入行不久,费劲力气,才将业务扩展到了六名最低级的炼丹师,每月拿着微薄的佣金,除开日常开销,购买基本的修炼资材都捉襟见肘。 所以她现在正全力发展高阶炼丹师客户。 “长老会规定,佣金不得大于炼丹师纯利润的两成。”说完文倩儿怕苏小楼觉得佣金太高,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只要道友同意我做您的牙官,佣金还可以再商量!” “两成也不算高。” 文倩儿大喜过望道:“道友同意了?” 苏小楼点点头。 “道友这边请,这边请。”文倩儿一改刚才的矜持,热情邀请道。 却是一间狭小的会客室,估计是她的办公场所。 她热情的给苏小楼上了一杯价格不菲的灵茶。 “冒昧一问,敢问道友姓名?” “苏小楼。” “原来是苏道友,有幸、有幸!”文倩儿客气完了之后,也开始进入了正题,“苏道友是几级炼丹师?” 苏小楼闻言再次翻看了那册丹方,许久才迟疑道:“若是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这上面的丹方于我而言,都不是问题。” “咳……咳……”文倩儿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剧烈咳嗽起来。 苏小楼皱眉看着失态的文倩儿。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擦了擦嘴角:“您是四级炼丹师?” 语气从客气变成了尊敬、恭敬。 “如果能炼制上面的丹药就是四级炼丹师,那就是吧!” 第200章 四级丹师 什么叫就是吧,文倩儿心里嘀咕了一声,四级炼丹师啊,对于她好遥远而尊贵的存在,犹若梦中。 “苏道友,不。苏大人请稍等片刻,我立刻去给您预约炼丹师认证!” 说完不等苏小楼说话,就匆忙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带着两个行会身穿黑白相间衣裳的男子进来,很客气甚至有些谦卑邀请苏小楼前往丹房进行测试。 四级炼丹师严格来说,并算不得稀少,相反,它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在汵断商会炼丹师人数金字塔结构中,四级炼丹师是基数面终结盘,像五级炼丹师甚至六级炼丹师数量极为稀少,处于金字塔的塔尖。 这塔尖就从四级炼丹师开始,变得细如绣花针。 四级炼丹师是整个炼丹行会核心支柱,并且是行会主要利润产生群体,所以四级炼丹师地位都远远高于三级炼丹师,享受的待遇也是天壤之别。 这也是行会许多三级炼丹师拼了命也要晋升四级炼丹师的原因。 通过丹堂的传送阵,四人很快抵达了一处庞大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库房。 存放灵药的库房,高上千丈,十数里长,一眼看不到尽头。 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盒子,取药时盒子抽出上下漂浮在空中。 如同蜂巢,看似杂乱却又井然有序。 这个库房有数百个取药的柜台,四人前往试药区柜台。 柜台前的老者查验了苏小楼的身份戒指,做了登记后道:“炼制何丹药?” 苏小楼拿过书,随便指了一个丹名。 老者一脸怪异道:“你确定要用百川归海丹进行认证?” 苏小楼点点头。 一旁的文倩儿大急,正欲说话,却被一旁行会男子阻止。 很快百川归海丹的十八种灵植就被老者取来,数量、成色与丹方要求的都一致。 灵植并未交给苏小楼,而是由两名行会男子登记后领取。 苏小楼并未理会欲言又止,不停朝他使眼色的文倩儿。 转身跟着那两名行会男子经过传送阵到达了一间简易丹房。 两名行会男子将灵植一一摆放在木架上,向苏小楼行了一礼:“道友有三个时辰时间,时间到了丹室长老会亲自来检查成品丹药是否符合要求。若是不符合要求,将降级测试。” “三个时辰!”苏小楼皱眉道。 另外一名行会男子赶紧解释说:“三个时辰只是时间限制,炼制造成可通过阵法呼唤我等通知长老来查验!” …… 一个时辰后,一个邋遢的老头从破旧的丹炉里取出一粒散发着荧光的丹药,仔细端倪了半天,发出连连赞叹,然后大声道:“四级上品,可使五级丹房!” 一旁的道童当即在一块玉简上书写着,他手中上的戒指也闪过道童书写的字。 苏小楼见此,暗暗称奇。 “李长老,丹火不进行测试?”行会男子不解,不测试丹火给了个上品? 邋遢老者看了一眼苏小楼,背负着手并未回答,直接离开了丹房,口中不住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 在文倩儿狭窄的会客厅,她拿着那枚象征着四级上品炼丹师的玉牌发愣,是不是在梦中,她自己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 很快她意识到失态,赶紧将玉牌恭敬递还给苏小楼。 …… 至此,苏小楼开始了在汵断炼丹行会炼丹行会短暂的炼丹日子。 随着他专挑回报丰厚的四级丹药进行炼制,文倩儿尝到了甜头,干脆将另外六名一级炼丹师都放弃了,专职服务于苏小楼。 所以苏小楼几个月来,基本是往返于客栈和汵断炼丹行会炼丹房之间,其余杂事都是文倩儿在处理。 炼丹、修炼,是他每天的核心,不曾变过。 直到五个月之后,苏小楼以筑基修为炼制许多困难的四级丹药,而进入行会高层的视线。 每月初二,是行会长老会例行会议日,会议开始前,几名同一派系的长老在会议大殿外闲聊,说到了近期苏小楼这位怪异的四级炼丹师。 特别是说到他可以十成成功率炼制百川入海、出海、归海三丹时,远处一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几个月的炼丹,苏小楼也积攒了将近两万灵石,前往西极的花费,应该是够了。 他计划闭两个月的关,再次稳固筑基后境。 按照文倩儿排好的行程,炼制最后一炉百川归海丹。 抵达炼丹室的时候,已是午时,文倩儿已经取来了百川归海丹所有的灵植,并将他经常使用的丹房打扫了个干净。 汵断炼丹行会有炼丹室一万六千于间,对于整个庞大的行会,其实非常紧张,不过好在他是四级上品丹师,对于丹室都有优先使用权,且都是最顶级的丹房,不仅环境奢华,还有书房、茶室、卧室的等设施。 这间丹室就是建造在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整个汵断城,自然是不错的。 他检查的一遍药龛里的原材,确定无误后,准备催动两丈余高的丹炉从潭水中升起。 文倩儿递给他一杯灵茶,于是苏小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跟我来,正好有一件事跟你交代一下。”苏小楼说着走向了茶室。 文倩儿些许好奇,苏小楼平时几乎不会跟她说话。 一坐下,她就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吩咐就好。” “以后就不要称我为什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叫一声苏兄即可!” 苏小楼的话让文倩儿多少有些惶恐,连忙摆手。 见苏小楼神色严肃,她也不好再反对。 将两瓶丹药放在桌上,这还是他平时用炼丹所剩的边角料和省出来的材料炼制的七百余枚四级开灵汇灵丹。 “收着吧,这几个月辛苦了。暂时不要接炼丹的单子,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苏兄要闭关?”文倩儿虽觉得这很正常,但心里抑制不住的失落,毕竟这段时间她的佣金都抵得过以前十年的收入总和。 苏小楼点点头,“或许要离开汵断城一段时间,这里有两百粒四级开灵汇灵丹,就赠于你吧,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文倩儿赶紧摆手拒绝道:“能做苏兄的牙官是荣幸,哪里还敢收如此重礼!” “我修之炼丹之法,比较特殊。炼制任务丹药,都会节省下一些材料,闲暇之余,用这些材料炼制了些开灵汇灵单,按理说已经是违反行会公约,我二人是一个团体,理应有你一份。你若拒绝,我便是理解你要告发我!” “苏兄严重,我哪里会告发……好吧,我收下了,谢谢苏兄。” 见到苏小楼微笑看着她,她心知再拒绝就显得娇气了,她郑重向苏小楼行了一礼。 “回去吧,明日晨时来收取丹药!” 文倩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离开了炼丹房。 一个单纯、心地善良却圆滑的女修,在这种复杂的环境生存实属不易。 苏小楼静静喝完一壶茶这样想着,开始了折磨人的炼丹。 行会的丹炉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灵土烧制而成,非常脆弱,但优势是能大大增加炼丹成功率。 每次炼完丹药都要放入一种特殊的水中进行固结。 丹炉是非常理想的商业丹炉,只可惜这种水是行会的商业秘密,不然去搞这样一个丹炉,平时炼制消耗丹药也能省不少力气。 离开炼丹房的文倩儿回到自己办公阁楼,她原本苏小楼赠予她的开灵汇灵丹只是一些残次或者缺陷品,当然也能值不少灵石,两百粒哪怕是有五成缺陷也能值二十枚灵石一粒,也有四千灵石。 只是当丹药倒出来后,她呆在了当场,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了起来,竟然是丹纹清晰、药力浑然天成的上等开灵汇灵丹。 她赶紧将丹药装回瓶中,心虚的左右看了看。 开灵汇灵丹是结丹修士最重要的消耗类丹药,可快速补充战斗、炼丹、飞行等消耗的灵气,市面上下品开灵汇灵丹作价两百灵石一枚。 上品最少五百灵石一枚,两百枚十万灵石,这是她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她立刻生出丹药还给苏小楼的心思,正欲拿起丹瓶返回丹房寻找苏小楼。 只不过摸到丹瓶上似乎有些硌手,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这让她想起苏小楼那张普通且微笑不容质疑的脸。 她犹豫了,最终还是将丹药放进储物袋,心里不安的紧张久久不能平息。 第201章 行会惊变 一炉三十六粒百川出海丹,苏小楼一直炼制到后半夜才完成。 吞食了几粒开灵汇灵丹,开始打坐恢复神魂之力。 炼制百川出海丹,对于灵力的消耗很低,得益于他境界已经在筑基巅峰门槛徘徊,六道幽蓝之火越来越强大,可以快速溶解、组合灵药成为,融合成丹。 唯一还未解决的是炼制越高级的丹药,神魂之力的消耗已经远远超过了境界的增长速度。 此行,玉衡丹丹方也必须想法搞到。 剩下的几十粒玉衡丹他都不敢胡乱服用,留着应急之用。 一番打坐到了凌晨,收拾了下东西,看了一眼用了六个月的炼丹室,正欲转身跨入传送阵。 只听一声刺耳的爆炸,整个炼丹室的楼板开出拳头大的裂缝。 苏小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赶紧钻入传送阵。 还以为是哪个顶级炼丹师炼丹出了事故。 只是在传送阵光里他就发现了不对,汵断炼丹行会内部的传送阵是一种短距离定向传送阵,光芒是固定柔和的灵气白光。 而此刻深处于的阵光中,是金紫色,这是远距离不定向传送阵的阵光。 他心里一惊,想立刻脱离传送阵,却来不及了,眼前的景物已经变换了个模样。 下一刻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周围无数个和他身穿行会长袍的炼丹师,都跟他一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修为较高的炼丹师欲图遁术离开这山洞,但是还没飞出去多远,就被炸成一团血雾。 这恐怖一幕,让所有炼丹师陷入了恐慌,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惊慌乱窜。 苏小楼心里也一沉,这是被绑架了吗?谁胆子这么大,敢绑架汵断炼丹行会的炼丹师? 他和所有没来过汵断城的北极修士一般,认为汵断城是太清宗控制的地盘,因为这里是北极西部,西部太清宗是绝对的霸主。 慢慢了解之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汵断城有和太清宗分庭抗礼的实力,两方势力是紧密合作关系,并不是隶属,可见汵断城的强大。 忽然苏小楼只感觉脑子中一阵刺耳声响起,大脑如遭重击,疼得他捂住头倒了下去,这种酸爽的滋味虽然经历过很多次,但是他依旧很恐惧。 好歹他能安静的苦苦承受,其他炼丹师就没这么镇定了,均是抱头痛苦的嘶喊。 一时间整个山洞一片哀嚎。 在一片黑气凭空生出又消散后,出现了一群长袍面具人。 为首的一个青年没有戴面具,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双手起了一个魔诀。 顿时,苏小楼只感觉大脑的刺痛被瞬间抽走,仿佛被抽空精神,虚脱一般坐了起来,汗水将衣衫都打湿了透。 有些炼丹修士状况惨不忍睹,甚至有人小便失禁,不住呕吐。 那黑衣青年见此,背负着手在山洞高台上大声道:“你们体内被种下天魔禁制,若是不听从吾命令行事,死!” 一个死字,仿佛地狱来的恶魔之音。 “尔方屑小,暗算我等,不怕我炼丹行会的报复吗?狗屁天魔禁制,看吾法宝!”一位实力强大的结丹巅峰炼丹师怒喝着向黑衣人扔出一铜钱法宝。 只是下一刻,在黑衣青年抬手一指下,结丹巅峰修士的脑袋被炸成一团血雾。 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倒了下去。 本来部分蠢蠢欲动的炼丹修士齐齐抽了一口冷气,当即偃旗息鼓,面露恐惧,不敢再贸然行动。 这天魔禁制如此之厉害,他们又是如何被种下禁制? 苏小楼则看了看手上绿色的戒指,里面那道黑色丝线确实消失。 心里叹息,恐怕这伙行事狠辣的黑衣人,早有预谋,自己这是自投罗网。 数百名炼丹师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私下三五成群商量对策。 黑衣青年冷笑一声,厉声喝道:“不想死就安静!” 此语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对此,黑衣青年很满意,自己的权威已经建立起来,当即掏出一本册子道:“只要大家配合,完成一点小要求,完事之后,定会安然无恙放了各位。” “若是有人不配合,别怪吾心狠手辣!” 语气已经是森然。 “下面,点到名字的出列!” …… 一枚铜钱从高台滚落到苏小楼脚下,赫然是刚才被杀的结丹修士的法宝。 苏小楼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 点名并不顺利,黑衣青年又杀了好几人后,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炼丹修士才开始服从起来。 被点到姓名的炼丹修士,十五人一组,被带出山洞,至于去干什么,也没人知道。 所以越留到后面的人,就越是惶恐。 这些黑衣人对于炼丹修士信息了如指掌,恐怕汵断炼丹行会已被这些人渗透,想等救援,无异于痴人说梦。 自己也是真倒霉,这种破事都能遇上。 当务之急,是如何保住性命。 这些人劫持这么多炼丹修士,又是欲意何为? 来不及过多思考,很快就念到了他的名字,他忐忑的跟在队伍最后面,出了山洞,才看清了阳光。 山洞口是一片平整开阔的草地,停着两艘黑色的渡空舟。 草地上散落着十几具脑袋炸开的尸体,场面比山洞内还血腥。 估计是有不信这天魔禁制之人,意图逃跑被激活禁制而死。 上了渡空舟,全都被关进了独立的小单间,就一张小床。 待黑衣面具守卫一离开,苏小楼当即盘腿而坐,意识进入识海。 只见如同水墨勾勒出的符号悬浮于识海上空,散发着黑色光芒,延伸出的诡异能量丝线延伸至身体各处。 他都不能辨析这黑色符文。 他尝试用六道轮回功法力包裹黑色符文欲图炼化,谁知头如被钢钉穿刺一般疼痛,根本不能动分毫。 这禁制已经脱离了灵力的力量表现形态,是一种他现在无法理解的存在。 所以也谈不上如何消除这禁制,他能清晰感受到这禁制,比当年在山海神殿隐上人种下的雨剑禁制还要强大、邪异。 要是他没猜错,这禁制事先被植入绿色身份戒指中,无色无味无态,根本无法察觉,慢慢侵蚀入体。 能施展如此高深术法之人,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从这些人视生命如草芥的行事风格,莫非是魔道余孽? 魔门中人? 第202章 挟持炼丹 渡空舟行驶了两天,终于停下来。 按照渡空舟的速度,至少离汵断城三四千里远。 守卫看守其实很松懈,除了不能到甲板上,在渡空舟内走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无人管。 没人再敢逃跑,这天魔禁制的可怕已经深入人心。 这些黑衣面具人也笃定了这点,所以基本不怎么管。 随着渡空舟停下,那黑衣青年又开始点名,依旧是十五人一组,按顺序出渡空舟。 轮到苏小楼,出了船舱,他才看清所处位置。 一望无际的山峰,数十栋宫殿坐落在山间,规模宏大,黑白风格,一看就不是正道门派的大本营。 渡空舟旗帜上三颗黑色的骷髅让同行的十四名炼丹师齐齐色变。 苏小楼正想问一下前方的女子,旁边的头戴骷髅面具的守卫大声呵斥起来,并用鞭子抽在窃窃私语的其他队伍炼丹修士身上。 那鞭子抽下去,就是血肉模糊,几声哀嚎后,也安静了下来。 六百余炼丹师被按照十五人一组集中在一栋黑色塔楼前。 塔楼正门上凶恶的魔鬼雕像显得有些阴森,四周站满了头戴骷髅面具的守卫。 正中站着一名不知是男是女的清秀修士,一脸冷漠,一身素白色的玄衣在这黑色格调中特别的显眼。 黑衣青年将人数清点完成后,向那白衣修士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后,就离去了。 白衣修士背负着手,走到一众炼丹修士前,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遍。 许多炼丹修士都惧怕的低下了头。 “请各位道友前来,是帮本教做些小事情。当然,这小事情对于本教非常重要,各位要用心才好!” 他的声音很特别,也很好听,与她冷冽的气质有很大反差,似男也似女,很中性的声音。 “这两位道友莫非有什么意见?”她的声音仿佛如同炸雷一般在众人脑中炸开。 她瞬移到第三排,那三个在私下说话的炼丹修士被吓得面如土色。 其中一人慌忙道:“没……没……意见!” 另外两人低着头,不敢言语。 “我说了什么,你可听清?”白衣修士淡淡的问道。 兴许是听到白衣修士语气有所缓和,那炼丹修士胆子大了一些:“没……听清!” “你们呢?”他又问另外两人。 “没听清。”两人小声回答。 “很好,我喜欢诚实的人。但是……”白衣修士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更厌恶不认真听我说话的人。” 白衣修士话音落,三人的头颅被某种力量斩下,喷涌的鲜血淋了周围修士一脸,却无人敢发出惊呼。 三颗头颅砰的砸在塔楼前。 六百余炼丹修士瞬间死一般的安静,泛着一股恐惧。 这三名修士也是结丹修为,虽然炼丹修士不善攻伐,但是却被这白衣修士神鬼莫测的手段直接斩杀。 哪怕是没有体内的天魔禁制,恐怕也没人敢异动。 几个骷髅面具人很快将尸体血迹清理干净。 白衣修士瞬移至塔楼前,忽然笑了两声,高声道:“我其实不喜欢杀人,没忍住,罪过,罪过。” 这种表演在众人眼中,像个神经质的魔鬼。 “大家也不要害怕,只要认真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你们不仅会得到很好的待遇,甚至可以提出你们的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以内,均可满足你们。甚至还会提供给你们修炼所需资源,不比原来炼丹行会的待遇差。” “各位道友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今日之后,可要认真做事。” 白衣修士忽然换了个温和的表情。 有胆大的修士也开始私下讨论起来。 苏小楼这时站了出来,抱拳小心行礼道:“我等不善修行,也只擅长点炼丹之术,若用得上,自然是全力而为。阁下,何时才能放了我等?” 此话一出,许多人暗道此人胆子真大,顿时都安静的看向他,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这话也相当于给那白衣修士送上了一记助攻,他当即拍手笑道:“问得好。” 然后立即严肃起来,“我将各位道友请来,自然是为了各位精湛的炼丹之术。若是能完成所托之事,待事完成之时,定会将各位完整送回汵断城,并会支付一笔丰厚的报酬!” “阁下说话可算数?”另一位胆大的炼丹修士也出列问道。 “一言既出,如九鼎之临,天道之誓。” 如此重誓,让许多炼丹师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苏小楼却不这样认为,事罢,就是他们被杀之时,这无疑是在给包括他在内的炼丹师希望,好全心全意替他们干活。 …… 后面的事,也跟苏小楼预料的差不多。 白衣修士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甚至比他承诺的还要更多。 所有炼丹师都得到了很好的待遇,不仅居住很高级的洞府,有人侍候,甚至还有丰富的修炼资源可供选择领取,而且不限制人身自由,只是不得离开护山大阵范围。 于是许多人也开始尝试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大多得到了满足。 有好色之徒甚至提出的美婢,也在满足之列。 这开始蒙蔽了许多炼丹师的双眼,安排下来的炼丹任务,大多也都尽心尽力的完成。 苏小楼一组十五人被安置在一栋很大的精致宅院中,其中三名还是女子,都是结丹初期修为。 他们一组都是四级炼丹师,主要任务是提取妖丹中的凝晶。 这对于整支队伍的炼丹实力,自然是很轻松的。 基本每日的任务只需三人便可完成。 虽然苏小楼只是筑基后期修为,但由于那天在广场胆大之举,被十四人一致推选为队长,负责所有任务和对这帮劫匪的对接。 当然队伍里也不乏头脑清晰之辈。 这天苏小楼带领两人完成当日的材料提炼,返回住所后。 队伍中洛望天和刘蝉在他住所茶室等待已久。 待苏小楼坐下后,洛望天迟疑了半天,才道:“苏兄,你如何看,十二小队失踪之事。” 由于并没有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所以昨夜十二小队失踪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炼丹队伍。 苏小楼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一旁一脸忧虑的女子刘蝉问道:“道友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他说着给二人沏了一杯灵茶。 刘蝉叹了一口气,满是愁容,“苏兄,我并不觉得这伙人会放了我们。” “你们都是这样想?”他问二人。 两人均点点头。 苏小楼欲言又止,将茶壶放在炉子上,站起身左右踱步,思考了一会才坐下。 “你们既然推我为队长,我就要为大家安全负责,至少在能力范围以内是这样。你们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是不要牵连其他人!” 苏小楼说到最后警告意味已经是很重。 “苏兄,你是聪明人,他们……” “回去吧,做好明天提取材料的准备。”苏小楼直接打断洛望天。 两人见说服不了苏小楼,只得悻悻离去。 苏小楼看着二人离去,也是一阵头疼,他终于理解炼丹行会里为何会有牙官这种职业。 整支队伍,除了洛望天和刘蝉,在世俗中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精明圆滑无比。 其余十二人简直就是傻白甜天真的主,炼丹基本贯穿他们的一生,甚至有两位连汵断城都没离开过。 第203章 灵气炸弹 洛望天和刘蝉出了苏小楼住所,刘蝉就传音道:“洛师兄,此人油盐不进,恐泄露我等计划,要不要杀掉他?” 洛望天闻言,也考虑了一番,传音道:“不可,杀掉他定会打草惊蛇,此事再议!” …… 苏小楼在落帘下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原来他坐的位置多了一名长相清秀端庄而美丽淡雅的女子,自顾煮茶喝着。 “他们传音可准备要杀你!”她声音很好听,似男也似女,有些像那日塔楼前那白衣修士,但绝对不是一人。 苏小楼苦笑道:“常理是该如此!” 其实他心里很震惊,只是掩盖得很好。 当然震惊的不是洛望天和刘蝉密谋要杀他,而是她可以跨过道则直接从听到二人的传音。 这种逆天的能力,按照他从书籍中获取的知识,恐怕半只脚踏入仙家行列的化神修士都办不到。 “你为何不与他们一道策划逃跑,以你的智慧,把握应该是很大的。” 她仿佛一个身外之人,在看热闹一般。 苏小楼摇摇头道:“我亲身体会过两种可怕的禁制,几次都险些身死在这些禁制之下。找到天魔禁制的解决方法之前,一切都是徒劳!” “你焉知这伙人没找到解决禁制的办法?”她似乎对这样的假设猜想很有兴趣。 “我对禁制有一定的造诣!” “你只是个筑基修士。” “我也是个四级炼丹师。” 女人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着他,最终微笑道:“让我看看你本来的面目,我再做决定是否杀了你。” 苏小楼长松了一口气,知道暂时躲过一劫。 这些人串联要逃,而他知情不报,按照颁布的规矩,也要连坐处死。 一张邪异俊美到极致的脸,让女人都微微愣了愣,随即感叹道:“你生得让女子都嫉妒!” “我不常以本来面目示人。” “说吧,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她似乎在看别人的热闹一般,很期待苏小楼的答案。 “我不会逃。” “不够!” 苏小楼已经感到了杀气,心里一惊。 “我神魂很强大,加上修炼的功法特殊,我想我有能力将妖丹凝晶成品进行优化,这种能力是别人不具备的。” “你知道?”女子突然冷了下来,恐怖的威压差点让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是他强装镇定道:“不知道具体,猜得了方向!” 如此那女子面色才缓和下来。 “你成功保住了性命,虽然本座知道你是胡乱猜的。但确实差一个人。” 苏小楼点点头:“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女子忽然笑了,她觉得眼前的妖异青年很有趣。 “说!” “除了那两人,能留下其他人的性命吗?”苏小楼有哀求之意。 “晚死也是要死,有意义?” 苏小楼却认真道:“生命不在于结果,体现在过程。至少我努力过。” 女子思索了一会,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原地。 “本座允。” …… 苏小楼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至少他与他的十二名队员,不用现在死。 从那以后,苏小楼再也没见到过洛望天和刘蝉,他们小队也没有再增加人。 只是提取妖丹凝晶的任务翻了倍。 “苏兄,有一问题向您请教。”一个队伍中的炼丹师忽然找到他。 “颜兄请说。” “前些时日观苏兄炼丹,这佛手叶与百窍花在提取妖丹凝晶时,能加快提取速率。说起来汗颜,我想了一夜都未能想清其中道理,以至于夜不能寐,日不能思。” 苏小楼心中苦笑不已,大爷啊,不想着如何保命,却还有心思研究炼丹之术。 哎,真是一群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童话人,好也悲! 他只得将其中理论一一道来,即便要死,也让他们无忧无惧的走吧! 待那颜姓炼丹师得到答案心满意足离去时,那女人又神出鬼没出现在茶桌前。 “我以为你不是个好人,看来并不对。” “好人活不长,所以我一向尽量做坏人!” 女人似乎并不赞同。 苏小楼只觉眼前一黑,下一刻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火山口,火山口下面炽热岩浆竟然让他有如同对水的渴意。 竟然是想喝一口滚烫的岩浆。 这让他大惊,赶紧驱赶这种恐怖的感觉。 只见方圆六里的火山口岩浆之上,有六根巨大的铁链从岩壁伸出,系着一个五丈高的丹炉。 六束火焰从岩浆中涌入丹炉。 整个丹炉被烤得通红,一层层的符文环绕在丹炉四周。 女人拿出一瓶妖丹凝晶,意思很明显,做不到就得死。 苏小楼神识扫过丹炉,里面一枚拳头大小的丹药释放着磅礴的力量。 不,并不是丹药,苏小楼心里一惊。 神识继续往那粒类丹药中剖析,竟然是一枚炸弹,如同结丹修士金丹一般结构的灵力炸弹,其恐怖的力量,恐怕比成千上万结丹修士一起自爆威力还要巨大。 而这妖丹凝晶,就是溶解入这枚炸弹中,继续增大威力。 他吸了一口凉气,这帮人是准备攻打汵断城,用来强行轰掉汵断城护城大阵吗? “想要我如何做?”苏小楼平复心情后问道。 “我给不了你答案。” “这枚‘丹药’我可以用妖丹凝晶继续增强它的威力,并优化内部结构,能让它有定向威能。” 他特别将妖丹一词,说的很重。 女子明显被苏小楼之语给惊讶到了,“说,谁都会。” 苏小楼也不废话,盘膝而坐,漂浮到丹炉前,炽热的火焰似乎不能伤他分毫。 从他额头印记处涌出三道光芒涌入丹炉之中,丹炉符文瞬间暴涨,照亮了整个山洞。 随着丹炉内的地取丹火在爆烈的燃烧,那灵力粒炸弹开始在不断的缩小。 …… 十个时辰后,拳头大小的灵力炸弹被苏小楼炼化缩小成拇指大小。 苏小楼也因神魂透支过度,飘落在地之后,险些晕厥。 那女人隔空将丹炉里的灵力炸弹放在手中,惊疑不定,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惊叹之色。 “你为本座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杨长老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异类。” 说着女人将那粒炸弹丹药装入了一个盒子。 苏小楼这才缓过神来,头疼欲裂之感还未全部散去,并不好受。 “说吧,要本座如何奖赏你?” “留他们一命,至少跟我一起死。”苏小楼叹息道。 “可。每十日给本座提供一粒。” “我需要神魂辅助的丹药。” 女子有些不悦,“你知道得寸进尺一般不会有好下场。” “神魂消耗太甚,若无丹药辅助恢复,十日根本无力进行第二次炼化。” 女人随手一挥,十瓶丹药漂浮在苏小楼身侧。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令牌,落到他手中。 苏小楼至此,得到了很大的权利和自主权。 他可以去到更多的地方,甚至可以出护山大阵,但是一离开护山大阵五十里,体内的天魔禁制就有爆发的趋势。 他总感觉时间不多。 可整个山脉都逛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当初六百余行会炼丹修士,三十余组,现在只剩下十六组,肯定不是全部杀掉了。 除非这里只是一个据点。 在山脉建筑群中实在找不到突破口,苏小楼每十日完成一粒灵气炸弹之余,开始全力研究体内的天魔禁制。 这天魔禁制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当年得到六道轮回引气诀后,一起的三个丹药瓶,其中一个就是现在自己的储物小蓝瓶。 另外两个白色瓶子中装着的丹药,在被凡人魔气感染之下自己服下了一粒,那个神秘的世界,可怕的女人抬手一指,就破了差点要自己性命的凡人魔气。 小蓝瓶原本被这群劫匪收了去,估计以为是个空丹瓶,被遗弃,苏小楼利用和小蓝瓶的特殊联系,在山脉的垃圾场中找了回来。 将它变小,用根细线系在脖子上,省得再弄丢,自己全部的家当可都在里面。 在小蓝瓶死物空间中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两盒丹药瓶。 倒出了两粒,以现在自己对丹药的认知水平,竟然无法识别这丹药的类型属性,甚至神识都无法穿透丹药的表皮。 要不要再试一粒? 只是当年吃过之后,那梦境太过于诡异,三魂七魄都好似被抽了走。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尝试。 苏小楼放弃了这个打算。 第204章 天生反骨 一天,苏小楼从睡梦中醒来,忽然从梦境中得到了灵感。 天魔禁制既然是高阶修士意志里的一种具象化表现,若是用同阶修士力量或者更高阶力量是否能打破它? 就像雨剑禁制一般,降虎用金蝉钵盂法相替自己抵挡。 自己用灭仙弓是否能破掉识海上那天魔禁制? 只是灭仙弓又如何射出虚无之箭? 长久以来,他修为境界不高,对于灭仙弓的研究从未展开过,毕竟他连灭仙弓弓体的材质都无法理解。 千机秘典言:禁制者,为修士意志力也,道则所及,心则所及…… 这些知识根本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具体来说,就是自己境界不够,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苏小楼心里也很急,因为越来越多的炼丹小队消失在这座宫殿群中。 那女人又神鬼莫测的出现在他身旁。 “我从来没发现,这山上还有如此美景!” 苏小楼在宫殿群后三十里的山头上找到了一处悬崖,悬崖有一块巨石,像舌头一样伸出悬崖外。 千丈之高下是森林之海,森林之海旁是一条河流,远处还有六道百丈高的瀑布,如果分开看,算不得什么美景。 合起来之后,却别有一番韵味,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看来你并不常来这山上!” 那女人点点头,“从未来过,我只是她的一缕神识。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人不会同时矛盾的称自己为我、本座,更不会找到这里来!” 她坐在了悬崖边上,放下双腿,看着远方,一头秀发被风吹得零乱,有种颓废的惟美感。 “太聪明,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她在吗?” 女人摇摇头。 “你为何会承载她的神识?” “我原本是她雕刻的一具她自己的木雕像,时间长了生了灵智。后来她发现了之后,觉得我不傻,就教我做事。” 苏小楼想了想,“那大概你很像她!” 女人摇摇头,伸出洁白无瑕的手臂,在一阵绿色光芒中,变成了淡黄色的木制手臂。 “我是她心中的另外一个模样。” 苏小楼并不能理解。 “怎么会选择我?” “因为李长老说你很特别。” “李长老是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忽然张开手,迎着微风。 “最开始你怎么看出有两个不同的我?” “最开始只是怪异,她不会给我令牌。” 女人恍然失笑,“也对,是她肯定不会给。和你说话让我感觉到很轻松。” 苏小楼闻言,微笑不语。 “你找到解决禁制的办法没有?” “找到了。” 女人认真看着他道:“你说了,她也会知道的。” “我不怕她知道。” “好吧,我会为你遮掩。你会唱歌吗?”她突兀的问道。 “你喜欢听歌?”苏小楼一脸怪异。 “对,以前我经常到河边去,听船夫唱歌。” 苏小楼失笑,还真是一具多愁善感的木偶人。 “当然会,会很多你从未听过的风格。” “我不信。”她以为这世上只有船夫口中的号子曲调。 “做个交换如何?” …… 其实踏入那火山口,看到那尊丹炉里炼制的灵气炸弹,他就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这种灵气炸弹在千机秘典中有详细记载,甚至有详细的炼制方法,这也是他能优化灵气炸弹的原因。 这种东西极为稳定,但使用时又极为不稳定,跟人类修士的金丹结构有一定相似性,若用作武器,必须有元婴修士用自身的本源力量进行激活,才能引爆。 一旦激活,细微的灵气波动都可能导致它爆炸,激活者也很难逃出爆炸范围。 所以用作武器显然是不可能,元婴修士不可能去做武器的引线。 所以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们在批量生产这种灵气炸弹,作为炼制某种法宝或者罕见丹药丹火力量的来源。 这种灵气炸弹可以通过某种阵法,转换为炼器、炼丹所用特殊火焰增强其属性的力量。 不过这种手笔太大,炼制这种灵气炸弹需要如此多的妖丹,要屠杀多少妖族? 到底是要炼制何等惊世骇俗的宝物? 这超出了苏小楼想象的边际。 此处不过是炼制这灵气炸弹的一处据点,有多少个这样的据点,谁也不知道。 他似乎有些明白这群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绑架炼丹行会这种巨无霸组织的炼丹师。 人手紧缺估计也是核心原因之一。 随着提取妖丹凝晶产量稳定,原本需要十数个炼丹小队才能炼制的灵气炸弹,苏小楼竟然可以以一己之力完成炼制。 消失的炼丹小队数量也如同他预料的那般,定是调往他处去了。 随着与这木偶人的交易,她会推荐苏小楼前往总部参与核心计划。 因为苏小楼展示了如何用阵法提取灵气炸弹力量,这震惊到了木偶人。 随着木偶人的申请得到了批准,苏小楼也要离开这个待了数月之久的地方。 他并没有与队员告别,而是悄悄的离开。 “此事毕,他们的结局会如何?” 女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明知何必故问!” “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心存侥幸。” 她不置可否。 “你确定你要前往总部?去了那里,你逃脱的机会就更加渺茫。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她似乎很期待苏小楼是如何逃脱。 “今天是你吗?” “是,每隔六日,她的那缕神识就要进入沉睡。” “我有一神器,可破世间万物。” 女人停下脚步,看着他道:“虽然我是后启灵智,但你看我像傻子吗?” “不像,你像反骨仔!” 女人不解道:“什么是反骨仔?” 苏小楼当然不敢说吃里扒外,哪怕是那缕神识在沉睡中,这具木偶人也不是自己这筑基修为可以撼动的。 “就是很有智慧的意思。” 女人似乎对这句话很受用,毕竟智慧是一种崇高的赞赏。 “你真有神器?” “有。” “人类不是有句财不外露。” “说给你听无妨,你对它又不感兴趣。” 女人召唤出一个飞行法宝,一柄巨大的剑。 “这倒是,我只对你如何能逃出去感兴趣。不过你的神器不能在这用吗?” “不能,它射出的一箭会将我神魂俱灭。” “去到总部就不会?” 苏小楼点点头,“如果有一股恐怖力量对它进行加持,就可以射出虚空一箭,破除我体内的三道禁制。” “你哪里来的三道禁制?” “像我这样的人,一般都很能惹祸。” “我感觉你在忽悠我。” “感觉一般都是相反的。” 女人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说道:“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是好奇你会如何逃出去。不过你要加油!” 苏小楼心中苦笑,这木偶人还真是天生反骨。 …… 他被带入了总部,一座悬浮于云层之上的世界。 只窥得了很小一角,他就被带到了一栋小院。 待遇依旧如初的很好。 在展示完对于转化灵气炸弹阵法的维护能力之后,他成功的在这所谓的总部固定了下来。 这里就没有据点处的自由,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强大的隔离禁制。 第205章 一线生机 没有了小队组员的牵绊,苏小楼感觉好多了,生也好,死也好,一个人没有负担。 人最可怕的是,本身实力不足,却还要担心别人。 只是未曾想到,他在维护阵法的时候,遇到了洛望天和刘蝉。 这两人和许多炼丹修士,还有其他不知是何门何派的修士,加起来数十人之多,被锁链锁在一处地下宫殿中。 并被一座邪恶阵法不断抽取着气血。 原本看着年轻的二人,此时已经是满头白发,到了迟暮之年。 这很残忍,比被杀了还可怕,生不如死。 二人见到苏小楼,微微失神后,怨毒的看着他,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害的一般。 他叹了一口气。 并未说话,而是检查起阵法来。 本来这里不归他管,但是维护这里的那名阵法师被临时抽调走了。 所以管事叫他来,大概是死马当活马医。 阵法很诡异,用某种蕴含着邪恶力量的矿石进行刻画。 虽然他无法理解阵法的原理,但是对于阵法问题的剖析是他的强项。 “你过来!”苏小楼朝一旁站着的守卫叫道。 “大人,何事吩咐?” “可会驱动这阵法?” 守卫立即用令牌激活了阵法,五六十人的血气又开始涌向阵法的核心。 只是吸收速度很缓慢。 这就是问题所在。 苏小楼不觉得阵法有问题,他打开了阵盘上放置灵石的空腔,如他所想的一般,灵石被抽干了而已。 更换好灵石之后,苏小楼取出阵法的核心。 六块用特殊材料炼制的十六面体,上面密密麻麻刻着铭文,散发着黑气。 他不动声色将神识伸入核心,顿时六块核心光芒大作,苏小楼只感觉自己置身于一条条符文交错的世界。 他操作符文的运行方式,对核心进行微弱的修改。 这种建阵方式在千机秘典中有详细介绍,所以操作很顺利。 完事之后,他传音给二人道:“我将阵法抽取血气的速度调得更快,让你们少遭些罪。可有什么遗愿,若是我能活下去,必代为转答!” 只是二人似乎被什么禁制控制着神魂,根本无力做出回应。 刘蝉却仿佛看到了希望,硬生用宫殿石壁磨破了手指,用鲜血在墙上写下了两个字。 苏小楼趁守卫不注意,朝她郑重点点头。 怕守卫起疑,随即离开了此处。 这里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虽然看得到的守卫都是衣着光鲜,未戴面具,但给人的感觉很压抑。 每天需要维护的阵法很多,随着苏小楼维护阵法的名声逐渐传开,更多的人开始找他,他也能接触更多的地方。 但还未接触到最核心的区域。 吸取收集人类、妖族的血气,转换灵石炸弹中的力量……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苏小楼还没有头绪。 肯定不能坐以待毙,他有个大致的思路。 体内那头浊龙留下的追踪气息。 当年险些身死在白翎海岛上遗迹内的苏小楼,回到无道宗之后,开始集中精力解决体内残留的浊龙气息。 毕竟,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定时炸弹跟在身旁,任谁都会不安。 虽然在灵根、丹田等定位住了那浊龙留下的气息,但凭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消灭它。 伽罗轮回净心诀残缺的灭魔篇也很难根除它,苏小楼只得用六道轮回功的霸道法力将这些气息禁锢在神阙台处,加以千机秘典中学到的禁锢邪物的禁制进行封印。 只要他不与厌休长时间待在一起,那头大黑龙是绝对定位不了他。 他现在要释放体内浊龙种下的气息,但是大黑龙距离他有多远他不知道,若是超过千里,根本无法感应得到。 所以必须放大浊龙种下的气息。 浊龙种下的气息是它的本命之气,吸取沼泽中的浊气演化而来。 苏小楼以沼泽浊气祛除肉体浊气而筑基,自然是对这浊气有足够的了解。 若是要将它进行放大,需要庞大的力量涌入自己体内,在体内施加禁制进行引导,刺激那几道被封印的微弱气息。 当然这庞大力量远不是自己筑基后期法力所能满足,所以自从见识到灵气炸弹之后,他就有了一个思路。 他不仅要用灵气炸弹的力量来放大体内浊龙种下的追踪气息招来大黑龙,也要借助这力量看是否能冲破识海中的天魔禁制。 若是冲不破,他也有备用方案,用灭仙弓给自己来上一箭。 这种赌结果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也许自己灰飞烟灭,也许灭仙弓真的能在自己神魂之力牵引之下打破识海中的天魔禁制。 这计划中,有许多不确定因素,稍有差池,恐怕自己就要粉身碎骨。 但是也总比坐以待毙强。 他挖空心思和那木偶女人达成了一项协议,木偶女人要的回报很少,几首歌的代价。 当然苏小楼觉得她主要是想看热闹,所以说她天生反骨。 …… 也在此刻,云层上的秘境中,九耀星空之下的神台上。 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长发齐腰,身穿一件素雅半透明长裙,若隐若现莹润的肌肤。 木偶女人的遁光落下,她跪了下去。 “拜见主人!” “玩得可开心?”那白衣女人转过身,面容与木偶女人有九分相似,端庄文雅,谈不上有多么美丽,却很耐看。 这剩下的一分,便是气质,非常邪恶的气质。 木偶女人心里很害怕,身体都微微颤抖,匍匐在地根本不敢抬头。 一张巨大的雕龙画凤的白色座椅在一阵光明渲染下,显露在神台上。 她轻坐了下去,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显露无余。 “抬起头。”她的声音很清淡,没有掺杂一丝感情,极其威严。 木偶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怨恨,然后意识就被那缕神识占据。 她瞬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站了起来,一脸嘲笑道:“她带来了一个被种下天魔禁制的小子。” “一个筑基蝼蚁。” “可你的爱徒,坚信他能逃出去。” “哈哈!”白衣女人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好,本座倒要看看他能怎么逃,天下能解这天魔禁制,除吾,谁能奈何?” 一句话,却是蔑视天下修士。 “太自信了并不是好事,四百年前的魔渊大战,你就是太自大,败在无道宗那群老不死的手上。” “败了又如何,他们都死了,可吾还活着。”女人却丝毫不在意,露出一丝不耐烦。 “我是你自己制造的一面镜子,提醒你是吾的义务。你大可不必如此,吾在他身上嗅到了无道宗的气息!” 说得无道宗好像是她天生的克星。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女人。 “聒噪!” 女人抬手一指,将自己训练多年的一缕神识,直接毁灭。 木偶女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很快变成一具淡黄色的木偶。 白衣女人根本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让她训练出的神识开始分心,那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只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它是一面镜子,必然是补齐她在智慧、性格上存在的缺陷而来。 久居高位,掌管权柄,习惯了决定别人的生死。 操控大势,驾驭风云,会让人迷失其中,以为自己堪比天道。 事物因果的发展,如同一个想不到角落里蝴蝶扇动翅膀,在遥远的主战场却掀起致命的风暴。 天之道则,细致入微,也广袤无垠。 规不成海,乱不成章。 第206章 隐秘组织 随着苏小楼维护的转换阵法越来越多,他凭着记忆,将所有阵法所在的相对位置在纸上标记出来。 他要寻找这些被转化的力量流向何处。 丈宽的卷轴上,是他绘制的整个云上世界的地图,密密麻麻的建筑结构,每出去一趟,他都会在地图上进行细致的修改。 这些转换阵法的分布很规律,按照多边形对角分布,苏小楼将所有转换阵法用线条连接起来,交叉点都集中在那座山上。 他走出了书房,从院中看过去,一座只见悬崖的山,上面可见三座如高塔一般的建筑。 还可以经常看到紫气升起。 看来秘密都在那山上。 他正低头思考时,院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少主,教主叫您回去!” 一个孩童推开了院门。 或许是苏小楼长相的问题,那孩童有些怕生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和紧抓着木门的手,非常可爱。 这时一只成年人的手将大门完全打开,一个腰间横跨着一柄长剑的黑衣女子。 哪怕他是一个孩童,她都没有干涉他的任何举动。 苏小楼出于对于美好事物的心态,对那孩童友善笑了笑。 谁知孩童也对着他笑了。 他脸上充满了纠结,不过很快想通了什么,小心翼翼朝苏小楼走来。 他伸出稚嫩的小手,递给苏小楼一粒五彩的石子,然后略微忐忑看着他。 “给我?”苏小楼蹲下身子问道。 他咬着嘴唇,认真点点头。 苏小楼接了过来,笑着道:“我也送你一件东西吧!” 用启灵铁溶解而成的一个熊猫雕像。 这是他在练习炼制阵旗、阵盘的产物,丢在小蓝瓶里一大堆。 小男孩拿起熊猫雕像爱不释手,似乎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妖兽。 随着一阵钟声从远方传来,小男孩突然就跑开了,到了那黑衣持剑女子身旁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苏小楼。 …… 从那天之后,每天在同一个时间段,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都会来找他。 时间长了,两人便成了无言的朋友。 见他似乎对自己写写画画很感兴趣,闲来无事的苏小楼干脆教起他书法和作画。 他太过于聪明,不过短短两月就有了他三成的功力,这让苏小楼惊为天人,学习能力也太恐怖了。 连同棋艺都传给了他,不过十五日,苏小楼想赢他已经感到了吃力。 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想赢他,已经是很困难。 当然,小男孩只是他在这里生活中的调味剂。 长久的等待,终于被他等来了机会。 看着书桌上的秘密信件,他仔细思考了很多天。 随着他对这里的接触越来越深,他发现被抓到这里的修士,汵断炼丹行会的炼丹师只是冰山一角,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有些修士被抓到这里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们也组织过很多次的逃跑,被几次血腥的屠杀之后,也开始消停。 当然谁都不想坐以待毙,所以一个以逃跑的隐秘组织逐渐在这个修士群体中成立。 他们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做事串联都极为隐秘。 估计是对苏小楼观察得足够久,才隐秘的给他送来了一封内容同样隐秘的信件。 字里行间并未表现出什么,整体看起来,才有那么一丝意味。 这让苏小楼决定放弃原本的计划,通过六道五行匿身术,穿过自己苦心探索的路线中的层层禁制和阵法,到达那山上。 这伙人估计是谋划多年,或许有办法解决体内禁制。 路线绘制不停,同时也尝试接触这伙人,两手准备。 第二日按计划前往浮空世界西北角,处理一处转换阵法处理阵法核心损坏问题。 随着他安分在这浮空世界里勤劳工作了快一年,看守他的守卫都撤了。 这处转换阵法比较怪异,在四面环绕的宫殿中,四座阵法分上下左右布置。 在四座阵法的交汇处,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黑色骷髅。 转换灵气炸弹的力量,就被这颗骷髅吸收。 这里集中着上百名被抓来的修士,主要工作是炼制一种特殊的丹药和提取一种矿石喂食这颗黑色骷髅。 这违和的场景,也将这浮空世界正派的表象撕开,这绝对是个恐怖的邪修组织。 苏小楼故意拖延对阵法的维护,黑骷髅头长时间失去力量滋养,就需要修士朝它注入自身的灵力。 苏小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待有三十余修士被安排过来,他就开始仔细观察。 他对气味极为敏感,想通过纸张的气味来寻人。 几番对比,目光锁定在一个长相凶悍的女修士身上。 “说说你们的条件!”他传音给那女修士。 女修士并未言语。 苏小楼继续传音道:“阵法停不了太久,太久会有人起疑。我只问这次!” 大约十几息时间,那女修才传音回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找你们,而是你们找我。” 那头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和同伙商量。 这三十余人,谁是她的同伙呢? 他当然没有木偶女人恐怖的听到传音的能力。 “你精通阵法?”她终于回应了。 “也通禁制。” “你如何发现的我?”她这话带着疑惑。 “气味。” 那女修再次沉默,她和她的同伙犯下了一个致命失误。 “时间不够了,十天。十天之后,即便我不告发你,他们也会发现,要么你自裁。要么你就正大光明的来找我,直接跟守卫说明来意,他们不会阻拦你,我有办法遮掩你们犯下的失误。” 说完,苏小楼将阵法核心恢复,转身离开了此处。 …… 十日之后,那凶悍的女修坐在苏小楼茶桌对面。 木偶女人坐在他身旁,似乎很感兴趣。 凶悍女修见到木偶女人,脸色大变,似乎后悔来找苏小楼。 “她是你同乡?”木偶女人问道。 苏小楼点点头,将那封书信递给了她。 “她在串联许多同乡,欲图逃跑。” 闻言,凶悍女修愤怒的看向苏小楼,却不敢有什么异动。 木偶女人看了看凶悍女修一眼,颇为遗憾的说:“她一看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不具备逃跑应有的智慧。看来你的第一次契机,并不理想。” “非也,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她并不在我考虑之列。” 这样说,木偶女人似乎才放心下来,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若是苏小楼放弃了,她会觉得好生无趣。 凶悍女修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女人是谁,她太了解不过了,他们被抓来几乎都是交到她手上,她凶残的手段至今还印象深刻。 只是她恐怕不知道,这女人是个木偶,这样的木偶还有很多,误会了也正常。 “你要我如何做?” 女人的一句话差点惊掉了凶悍女修的下巴。 “将收到这封信的人全部杀了,他们会破坏我的计划。”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有,而且迄今为止,你基本什么都不知道,说出来就没趣了。” “好,这我喜欢。她要回来了,恭敬点,不然她会杀了你的。” 苏小楼点点头。 很快熟悉的声音,不同的语气对着那凶悍的女修道:“本座给你个机会。” 女修被这阴冷、威严共存的声音给吓退了几步,不可置信指着苏小楼。 忽然她嘴角溢出鲜血,双手痛苦的捂住脖子,火焰从她眼睛、口鼻喷涌而出,很快就倒在地上,神魂俱灭。 木偶女人面色阴沉,冷冷看了苏小楼一眼,拂袖而去。 …… 其实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木偶女人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计划。 计划是把她交出去,然后在不知不觉激活她体内的禁制杀掉她。 不过事情反转,这样能遮掩得更加没有痕迹。 这凶悍女修如此送信的鲁莽之举,显然是给整个隐秘组织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跟苏小楼猜想的一致,她的同伙已经打算除掉她。 所以那日在维护阵法的时候,他一直在找她的同伙。 临走前,她的同伙传音给他,二人三言两语敲定了计划,她的同伙将她体内禁制的激活方法交给了他。 如此,苏小楼也看似被这个隐秘组织绑上了战船。 下一步就是静静等待他们寻上门来,进一步的沟通。 第207章 天魔手印 一连几天,苏小楼都在寻找机会接触这个隐秘组织,只是都没什么机会。 他也实在想不到,这隐秘组织有何方法能接近他。 行常人之不能,才能有继续的价值。 午夜,随着小院外的守卫进行每月的例行轮换,正在修炼打坐的苏小楼听到了一道传音。 这隐秘组织竟然渗透入了守卫,果然没让他失望。 “信件之事,我等谢过道友。” 苏小楼起身,坐到了小院中,传音给那院外不远处的守卫道:“时间不多了,说说你们的条件。” “道友是否能打开第十六层禁制和九天魔域大阵?”对方也没有废话。 “能,九天魔域大阵需要半个时辰。不用浪费时间,你们应该也有人在那边,明日我可以演示如何穿过大阵。” “爽快人,道友说说你的条件。” “你们有法解决天魔禁制?” “没有,但有秘法可压制天魔禁制十日。” 十日,苏小楼连返回无道宗找便宜他那师父的时间都不够,而且他也不敢全相信这帮人。 而且他的意思很明显,哪怕逃出去,十日之后,是生是死全凭他的造化。 “山上是什么,我要一份详细的资料。” “好,三天后此时,送到道友手中。” “你们何时行动?” 等了许久并没有回应。 苏小楼看着云层中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 三日之后,他们按时送来了山上的手绘资料。 资料并不是很详细,上面也是一片宫殿群,也如同他预料的一般,在山顶中央,连接地火,有一尊百丈高的丹炉,在那里炼制某种法宝。 炼制法宝,苏小楼皱眉,难道不是某种丹药吗? 这让他想起那颗黑色的骷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阵法转换的力量都通过某种特殊的传输通道涌入这尊百丈高的丹炉。 苏小楼根据这份资料继续完善图纸,并把山顶中央的地火作为终极目的地。 正在思考时,小男孩倚靠在门框边,伸出脑袋好奇看进来,见苏小楼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他才跑了进来。 推了一把椅子到书桌前,自顾练习起书法来。 随后跟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恭敬守在门口,老者看起来毫无气势,甚至像一个凡人。 这种程度的气息内敛,恐怕老者的修为境界已经超出自己的认知。 “写完了,您看看!”小男孩这段时间终于会开口说话。 苏小楼接过他教授的《快雪时晴帖》,仔细看了起来。 “论单字,你得其精髓。但你须知,原帖这二十八字,字间大小错落,疏密呼应,首行庄重,次行轻快,末行收束有力,全局匀整不失灵动,正所谓无一笔掉以轻心,无一字不显悠闲逸豫。而你之书写,心所犹豫不决,生怕某一字偏旁部首不协调,大小不一致,以至于整体僵硬,毫无美感可言!” 苏小楼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何为美,自然、心诚、轻悦为美。” 小男孩似懂非懂,抽出一张白纸,在纸上快速写下那二十八字,行云流水,再无一丝顾忌停顿。 然后他拿起来,跟上一张对比,却是飘逸灵动了不少。 “我似乎明白了!”他兴奋的向苏小楼说道。 …… 此刻在山顶那尊百丈高的丹炉前,一个身穿黑色玄衣的威严中年男子站在一旁高台上,负手看着脚下丹炉中,一粒头颅大小黑色的圆球,在熊熊烈火中,吸收着汇集的各种力量。 黑球散发的磅礴威压,撞击在中年人护体护盾上,发出灵气爆炸的声响。 这时三名身穿黑袍,满脸褶皱的老者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 均向中年人轻行礼道:“教主!” “三位长老不必多礼。” 中年人语气很随和。 “教主,天魔棺的炼制已经到了尾声,那些炼器修士如何处置?”中间那名佝偻的老者开口问道。 “丢到天魔炉里炼化,莫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中年人随和的语气却决定数千修士的生死,这是一种灭绝人性的冷漠。 老者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魔主的尸身已经送达神山,不出半月,魔主尸身与天魔棺便可进行融合,教主便可通过天魔丹汲取魔主的魔神道则。”一旁杵着拐杖的老者,看着脚下天魔炉中的天魔丹,非常激动说道。 天魔教待在阴暗处太久了,四大宗门、武极王朝,总有一天都将被天魔教踩在脚下,称霸北极指日可待。 威严中年人也面露狂热表情,数百年的殚精竭虑的谋划,也到了摘取果实的时候。 “老祖她老人家可有什么吩咐?” 另外一名佝偻老者回道:“老祖本体损毁严重,暂时不能离开天魔神台。她需要吞噬魔主的心脏,恢复本体损伤。” “待本座将魔主尸身魔神道则汲取完成后,便通知大祭司立刻挖出魔主心脏送往天魔神台!” “遵命!”三名佝偻老者凛然受命。 …… 而那隐秘组织也开始了行动。 他手里多了一本名为《天魔手印》的书册,是一种魔印法诀,并不完整,只有三手四印,但却可以镇压天魔禁制十日。 若是完整的又待如何? 苏小楼还是尝试修炼,这手印与伽罗轮回净心诀的修炼有一定的相似性,区别是这手印是从虚空中汲取黑暗的力量。 不似净心诀,为自身法力转换,有四两拨千斤之威能,特别是针对黑暗邪恶的力量,一旦拥有了支点,可以撬动超出想象的重量。 第一手第一印,第二手第二印,双手交叉印,三印都修炼非常顺利。 但第四印为三手一印,修炼非常困难,而且咒语晦涩难懂,苏小楼尝试了好几天都不得要领。 一印扩胆,二印增欲,三印力量倍增,四印可唤魔物为自己作战。 符合魔道功法的特点,速成,威力大,但缺点也很明显,心魔攻心,很难遏守明台。 这四式手印,可化成魔印之网,困住天魔禁制十日。 不过这第四式如何修炼呢? 心魔,他最不怕的就是心魔,从这个角度看,伽罗轮回净心诀简直就是为了修炼魔功而生。 那册《时轮经》恐怕真是修仙界的宝典,不知何故流落到那等仙绝之地。 他忽然记起游历吐蕃,从密宗盗取的重宝《大手印法-烈日》中的九品九生印复杂的修炼概述,忽然灵光一现。 双手起复杂印式,默念咒语,心神合一,似乎真的触及到了邪恶的力量。 特殊的身体力量和意念力量迸发而出,既不是本身的灵力,也不是神魂之力,完全是另外一种概念的力量。 这种力量触碰到黑暗,自身的意识好似可横跨黑暗、操纵黑暗。 黑暗里的邪恶生物似乎能任凭自己驱使,随着现实里黑色的铭文迸发,形成一个百丈直径的阵环,黑暗邪恶的生物正从里面爬出来。 苏小楼赶紧停止了天魔手印,将那邪恶的怪物驱赶了回去。 这天魔手印不错,能召唤元婴级别的魔物出来战斗。 可惜不完整。 第208章 论何为道 又过了大半个月。 天快黑的时候,小男孩如往常一样来寻他。 原本今日并未打算教他什么。 二人在院中石桌上下着围棋。 这时,那身穿玄衣的威严中年男子欲推门而入,只是听到院中二人对话,他又停下了动作。 “先生,何为道?”小男孩问道。 苏小楼一愣,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一问。 只见小男孩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是自己闲时写下的一段话:何为道?无生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一而无始,是为混沌界。 这是六道轮回功总纲中所言。 苏小楼手指夹着一粒黑子,想了许久才回答:“先生也不知道,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小男孩不解,或许这是他如今的年纪无法理解的领域。 “我觉得先生还没有写完!” 苏小楼闻言,眼睛一亮,此子有慧心。 “你想学吗?” “先生指什么?” “道。” 小孩男忽然迷惘起来,不知苏小楼所指何意。 “先生,我不解何为道,又如何学之?” “你修炼魔功,尚且能清明台,辩是非。先生就最后教你一样东西吧,希望你能出淤泥而不染。” “先生说我生长于淤泥?” 此语一出,门外的中年人面色瞬间变得很阴沉。 苏小楼却摇摇头道:“世间皆为淤泥,本无净土。净土,在这里!” 他指了指脑袋,然后站起身来,继续道:“你且牢记,先生只念一遍。” 小男孩立刻起身,欲去拿纸笔。 却被苏小楼阻拦道:“此名为《道经》,心可观而目不能视。若记不住,写下来也无何意义。” 听得苏小楼之语,中年人这才熄了怒火。 再听院中传来苏小楼之声:“此《道经》为上古先贤所着,立意阐述这世界的本源与法则。” 中年人闻言,心中冷笑不已,谁人敢如此大言不惭? 再听苏小楼继续说:“《道经》共三十七章,首章言: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此言一出,中年人大惊,当即神色肃穆,不再偷听,施以禁制,隔绝此处院落。 随后一名佝偻的老婆子出现在中年人旁,手持一根骷髅拐杖。 “院中是何人?”中年人问道。 老婆子行了一礼:“回禀教主,为天魔神台老祖座下弟子带回,修为粗浅,却极为精于阵法,主要维护各处转换阵法。” 中年人点点头继续问道:“圣子与他接触多久?” “八月有余!” “待大事之后,立即杀掉他,并且此事不得让圣子知道。从明日起,圣子不得再与他接触。” “遵命!” …… 与此同时,那隐秘的逃跑组织也在紧锣密鼓的推进逃跑计划。 苏小楼实在想不出这伙人会以什么方式开局,制造混乱? 这里的庞大数量魔修丝毫不比无道宗弱,他不信还会有人能从这里逃脱。 不过事物的演变都有不可预测性和突然性。 深夜正在打坐的苏小楼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惊醒,赶忙跑到院中。 可见北向十几里处一朵直冲星空的蘑菇云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浮空世界都照亮了。 无数道遁光向那爆炸的蘑菇云涌去。 这时门被推开,却是守卫模样打扮的修士。 他不由分说,抓起苏小楼就遁行出了小院。 苏小楼修为比他弱得太多,并没有反抗的余力。 那修士撞破分区警戒禁制的一瞬间,数十名守卫也围了过来,修士丝毫不慌,只见上百道遁光从苏小楼所在宫殿群区域拔地而起。 与守卫撞击在一起,战斗异常的激烈,不过十几息时间,就将这一片区域打成了断壁残垣,一片火海。 结丹、元婴修士的破坏力太惊人。 苏小楼被那修士带到了南面的一座山峰,山顶的石台上,已经站着三十余人。 为首的是一个长相凌厉的青年男子,见苏小楼被带到了,他朝一旁身材火辣的女修打了个眼色。 那女修漂浮到高空,吟唱着神秘的咒语,一柄长剑从星空中落下。 随着女修双手起势,捏出复杂的法诀,那柄长剑释放出强大无匹的剑气将一群人包裹。 竟然是一道剑气护阵。 剑气护阵升起后,那青年向天射出一道敕令。 顿时整个浮空世界都在晃动,炸响天际的声音让苏小楼心都在颤悚。 苏小楼震惊看着到处响起的蘑菇云,他们竟然同时引爆了十多枚灵气炸弹。 恐怖的冲击波撞击在剑气护盾上,让人都快要站不稳。 要知道引爆灵气炸弹是需要结婴修士以性命为代价,一时间他看向这群人,多了畏惧,只怕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随着爆炸的持续,整个浮空世界乱作一团,天空中到处都是战斗发出刺眼的光团。 看来这本天魔手印已经传播得太广,没有天魔禁制的约束,数万被掳掠来的修士就是一堆定时炸弹。 混乱就像传染病一般,很快疯一般扩散至目光所能及的地方。 整个浮空世界的防御阵法、隔离禁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爆炸高峰一过,为首青年男子见时机成熟,撤掉剑气护盾,快速吩咐了几句,三十多人分成十支小队分散而去。 青年走过来向苏小楼行了一礼道:“我等策划数年,死伤无数,只为求得一线生机。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九天魔域大阵就有劳道友!” “这是自然,道友带路。我修为粗浅,恐……” 苏小楼话音未落,就被那女修遁光裹着朝南边天际而去。 另外九支小队,在外围给他们一行清理前来阻拦的魔修。 待到十六层禁制边缘,那女修才放开苏小楼,三十多人,此时只剩下十人不到。 苏小楼不敢有所停留,立即祭出千机秘典,开始破解禁制,成功复制了边缘十六层禁制的钥匙。 一行人在苏小楼复制钥匙的包裹下,缓慢穿过层层禁制后,又是极速继续往南而去。 只不过刚穿越禁制,前方就出现六艘巨大的渡空舟,和满天的魔修。 看似一行人逃无可逃。 苏小楼紧张到心提到嗓子眼,见到那为首青年丝毫不慌的模样,他才稍稍放心。 他们应该是有后手。 在未打开九天魔域大阵之前,这帮人应该还不会丢下自己。 果然不出苏小楼所料,那女修举起拳头,一拳砸在地面,数百道闪电将十余人包裹,瞬间消失在原地。 竟然是某种瞬移神通,亦或者是某种瞬移法宝。 很快一群人就出现在浮空世界的边缘,只要穿过这九天魔域防御大阵,就能鱼跃海阔,获得自由。 不过还未等苏小楼破阵,为首那青年男子突然暴起,一柄长剑直接贯穿他身旁的男子。 那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青年,抓住他的衣领,口吐鲜血愤怒的质问道:“你……干什么?为何……” 其余人也正想围过来要个说法,只见那身材火辣的女修双手捏诀,顿时剩余十人皆喷血倒地,全身法力被禁锢。 其中一人指着青年怒骂道:“你竟然对我们下毒,过河拆桥,卑鄙无耻!” 其余人均也是怒目而视,想附和,只是毒性已经彻底发作,惨叫不止。 青年将身旁他偷袭得手的男子一掌拍出,砸在不远处的悬崖上,顿时那男子一命呜呼。 他表情冷峻,一言不发,对于十几人的怒骂,视而不见,而是看向苏小楼。 第209章 识人之能 那女修封住了苏小楼想逃跑的路线,气机牢牢锁定了他。 苏小楼心中怕极,此人对队友都尚赶尽杀绝,若是自己破阵后,会不会杀自己灭口。 此时他面色发苦,左右不是,是不是要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呢? 反正左右都难逃一死。 那青年看出了他的担忧,当即笑道:“道友请勿担心,可知晓我一直未让你参与到计划中来,甚至用计杀掉原计划中的三名阵法师。”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友有自己的打算,大家都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天魔禁制太过邪异,并不是普通之法可解,这天魔教地处汵断山脉深处,离最近的汵断城都有三月的路程,所以再怎么逃都是死局。” 闻言苏小楼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确信青年应该不会杀他。 看来这青年对自己的观察和研究已经很久,点了点头道:“道友说得在理,我可助两位出这九天魔域大阵,但道友也得帮我一个忙。” “道友请说!” “你那伙伴那瞬移的法宝将我送到那座山上!”苏小楼指了指天际边的虚影。 青年一脸诧异,“你要去天魔炉?” “那里是我唯一的生还机会。” “你焉知我没有法解你体内的天魔禁制?” “如果有,你就不会杀了他们。”苏小楼指着满地的尸体。 青年点点头,他还担心苏小楼不肯逃,如今倒是自己多虑了。 “好,我希望道友能逃过这一劫,我姬少麟欠道友一个人情。”青年说完,向一旁的女修要过了一个白色护腕,丢给苏小楼继续说道: “这是我武极皇室的重宝,称为极夜,拥有瞬移神通。道友可能疑惑我为何不用它逃出这里,因为它跨不过浮空山的道则,但却可在浮空山内任意穿梭两次,两次之后需要三年才能恢复。” 苏小楼半信半疑道:“我如何用它前往天魔炉?” 青年抬手一指,一串记忆涌入他的大脑。 苏小楼将护腕戴在手上,护腕融入皮肤之中,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点淡淡的图案。 与鲸胄寒甲倒有些相似。 按照青年所传法诀催动,确实是一致的,看来他并没有骗自己。 忽然青年脸色一变,有些急促道:“道友,天魔教的高手来了。” 苏小楼此时虽还有疑问,自然知道是耽误不得,丢给青年一枚他制作的令牌道:“持令牌可跨九天魔域大阵,令牌激活后,只有半个时辰时间,所以道友慎重使用。后会有期!” 苏小楼一拳砸在地上,闪电将他包裹,瞬间消失在原地。 青年正欲走进大阵,那女修拉住了他:“殿下……” 青年自然看出女修的担忧,怕苏小楼坑害二人,九天魔域大阵有多恐怖,心里自然知晓。 他洒脱一笑道:“父皇说,无识人之能,焉能为王者?” 随即毫不犹豫走进大阵,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见此,那女修也只得紧跟他的脚步。 很幸运,他赌对了。 其实这次逃跑,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年,很多事都没准备好,但是天魔丹和天魔九魄即将炼成,。 练成之日,也是他们被杀之时,所以只得仓促起事。 这也是他必须要杀掉队友的原因,这些人都很厉害,若是发现逃出后没法解天魔禁制,必然生乱。 而且有些事,泄露出去对于他并不是好事。 还有就是所谓的阵法师,由于计划提前,破解九天魔域大阵的方法尚未完善,他也在豪赌,赌苏小楼的阵法造诣。 当然苏小楼也在赌,赌青年将浮空世界天魔炉的位置信息注入到这护腕中。 当然他也赌对了,下一刻他出现在那几座高塔之间。 立即有数十道强大的神识将他锁定,吓得他赶紧发动六道五行匿身术,将自身气息隐藏流走在五行禁制当中。 这才开始飞到塔顶观察起来。 整个山顶是一片庞大的宫殿,前后至少三十余里。 只见中心有撕裂虚空的透明火焰,苏小楼运转神通明视,只见中心位置数十道庞大无比的力量涌向中心透明火焰位置。 山顶的宫殿群与他居住的南面一样,用五行禁制分割成数不清的区域,只要触及到某一禁制,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禁制都会被激活,让人被锁死在一个区域,逃无可逃。 当真可谓天罗地网。 而下方的禁制应该是被那青年为首的组织用灵气炸弹破坏,所以一行人才顺利抵达到浮空世界边缘。 苏小楼借助五行禁制的隔离边缘隐匿自身气息,利用建筑遮挡身影,慢慢朝中间区域摸了进去。 随着越靠近中心,他心里就越发怵,强者实在太多,他都不敢保证匿身术能全部屏蔽自身的气息。 思虑一番后,使用神通明视,观察输送往中心的能量通道,干脆往地下通道而去。 地下的建筑也是复杂到了极致,犹如迷宫,墙体由某种坚硬的材质建造,他的灵气化剑劈在上面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苏小楼心知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跟随能量通道才能抵达那所谓天魔炉之地。 当即用神通明视进行剖析,找到离自己最近的能量通道。 拿出一瓶开灵汇灵丹,胡乱往嘴中灌了数十粒,顿时直觉地下宫殿中的灵气疯狂往体内汇集,撑爆的感觉。 往后退了数十丈,掏出灭仙弓,控制灵气的注入量,强行用六道轮回功的法力阻断灭仙弓对自己法力的抽取。 快要扛不住灭仙弓的吸力时,放出弓箭箭矢,虽然不及全力释放的一击,但还是很恐怖在墙上射出了一个直径丈宽的窟窿。 一直延伸三百余丈,才停下。 巨大的震动让周围都晃动起来,无数裂纹往墙体两侧延伸。 苏小楼顾不得这么多,开启明视从灭仙弓射出的窟窿中直接进入能量传输管道。 用灵气炸弹转换的力量,为五行综合属性,他非常熟悉,自然发动六道五行匿身术从中而行。 只是那股力量大得远超他想象,根本控制不住身形,被那股磅礴的力量直接顺着管道裹挟而走。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差点将苏小楼三魂七魄都抽离了出来。 大惊之下,他立即运转轮回诀,强忍着撕裂和抽魂的痛苦,锁住三魂七魄。 这是并不理智的做法,不过他也没时间哀叹。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分不清现实与记忆,多重画面的重叠让他头都快要爆炸。 在快要承受不住时,苏小楼只感觉被数十道足以贯穿他灵魂的力量撞击。 然后被砸进一处石墙中,疼的满头冒金星。 第210章 天魔神炉 许久才缓过劲来的苏小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二十余丈见方的方形深坑中,有十六道灵气炸弹转换的力量在这里汇集,通过阵法融合后往上涌去。 被阵法转换过的力量如同水一般变得柔和,往上涌去。 苏小楼短暂调整了下身体状态,也跟随转换的力量往上浮去。 整整半个时辰都未到顶。 如此庞大的地下工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直到顶上传来炽热,苏小楼才感到不对劲。 立刻想原路返回,但那温和的力量却无法下沉,任苏小楼拼尽全身法力都无济于事。 他心里大惊,因为炽热感已经让他皮肤开始发红,只得全力运转法力形成护体防御罩。 上方的光线越来越刺眼,那热量不仅仅在物理上更加炽热,而且是具备某种法则,开始直接穿过护体防御,炙烤内脏、魂魄。 苏小楼感觉自己的肉体正在被烤熟,灵魂也在沸腾,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无孔不入,让他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直到那炽热深入骨髓,本来在骨头中凝固的岩浆立刻溶解开来。 顿时苏小楼只觉炽痛烟消云散,变成了一个火人,像沸腾的岩浆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跟火山口里岩浆没啥区别,体内灵气、法力均无法调动,连五脏六腑都变成了岩浆色,散发着恐怖的热量。 下一刻他漂浮出深坑,已经深处在熊熊烈火的世界。 但他此时感觉不到一丝的热量。 在岛上墓地里吸收的岩浆看来救了他一命。 环顾四周,只见是一个方圆五六里巨型圆坑。 底部和侧墙都用昂贵到极致的九幽寒铁做成的板材铺装。 中心是一个一里见方的六边形冒着地火的大坑。 最边上分布着上百个苏小楼浮上相似的方型深坑。 方形深坑中涌出来的能量在给地火助燃,将地火的威力放大了数十万倍。 怪不得从几十里外都能感受到这团火焰的炙热,似乎要烧穿虚空一般。 如此浩大的工程,到底是如何完成的? 抬头看去,只见一只三足丹炉被六根铁链系着,悬挂在火焰之上。 那丹炉有多大呢,最少二里的直径,这让苏小楼目瞪口呆。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丹炉。 徐萦芑说玉衡岛的镇岛之宝,玉衡炉,有百丈见方,一百五十丈高,其法相可辐射数十里。 与眼前这庞然大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莫非这就是那青年口中天魔炉? 苏小楼好奇之下,飞身而上,只见丹炉被烧得通红,上面规整分布的铭文和图案浮在表面,散发某种玄奥的道则。 此时苏小楼这种状态已经是完全失去修士的基本神通,神识等都无法使用。 只有基本的人体感观。 在这片磅礴的能量汇集地,他思考如何将这已经燃烧到至极透明的火焰引入体内,冲击天魔禁制。 一做二不休,干脆按照原计划,使用千机秘典中的禁制秘术。 当即运转法诀,从灵根处强行抽取法力破开岩浆,顿时那火焰如同潮水宣泄一般,往他体内钻。 他还没来得反应,就被这冲击整的失去了意识。 此时天魔炉上,三十二名黑衣修士盘腿坐在天魔炉边。 炉中平放着一具三十余丈长的巨人尸身,巨人尸体上布满了符文,皮肤干枯得像老树皮。 那威严中年人从巨人尸体中内吸取某种力量,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随着那股黑气被吸食干净,整个巨人瞬间缩小了一圈。 威严中年人猛的睁开眼,眼中散发着黑色的光芒。 全身皮肤上开始显露和巨人皮肤上同样的符文。 他深呼一口气之后,道:“魔神道则本座吸收完毕,要立刻闭关。高长老、龙护法、辩祭司、皇甫长老,本座命你五人暂时总管决断全教大小事务。” 五位老者瞬移到中年人旁边,均行礼恭贺道:“恭喜教主!” 中年人化作一道黑色遁光,直冲天际,只在周围留下他的回音:“五位长老,务必将此事痕迹处理干净,听说几个小鱼逃了出去。必须要赶尽杀绝,切不可坏了神教千年大计。” 几人均恭敬回到:“谨遵教主之命!” 然后身穿黑袍的辩祭祀朝另外四人道:“几位长老可先行离去处理教内的乱子,我等要剥离天魔棺,分解魔主遗体。分解的各部位也将由祭祀殿护送到各堂。” 其余四位老者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狂热的迫切,互相行礼后,纷纷离开了天魔炉。 辩祭司则捏出法诀,无数道光柱从天空落到巨人尸体上。 丹炉周围的黑袍修士均单指朝巨人尸体射出一束光芒,顿时阵光大起。 三十二道光柱从整个山顶各处直冲云霄,在高空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阵环铭文圆形图案。 与此同时,地火周围的数百道催化能量孔停止了能量供应。 地火威力顿时消失殆尽,通红的天魔炉直接变回了乌黑色。 差点被地火撑爆的苏小楼也随着能量的消失,瞬间苏醒过来,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入了某种空间中。 余光一瞥,似乎是一口九龙缠绕的黑色棺材。 从黑暗中恢复视力以后,苏小楼落在一处明月高挂的海边。 全身还处于岩浆色之中,随着岩浆往骨头里缩回,苏小楼再次体会了一把那种生不如死的炽痛之感。 虽然死死坚持不痛苦呻吟,但是扭曲的面目,和抽搐的身体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在黑色的沙滩上痛苦的嚎叫翻滚。 那场景,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三个时辰后,动静才慢慢消失。 最后只剩全身赤裸,恢复如初的苏小楼无力躺在沙滩上,指着老天嘶哑怒骂道:“卧槽……” 不过如此痛苦之后,全身倒是异常的舒爽,在水里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 拿起丢在一旁的小蓝瓶,观察了一下,依旧寒光闪闪,宝气十足,看来那恐怖的火焰对它毫无影响。 也就放下心来。 左右观望了一下,这里怎么跟山海神殿的黑镜还长得那么像。 不会跑到山海神殿中的吧。 他摇摇头,八竿子打不着,应该不是。 只见海上黑夜的薄纱笼罩下,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在召唤自己,内心竟然生出一种吞噬的渴望。 好奇之下,苏小楼化作一道遁光朝那虚影飞去。 近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三十余丈高的巨人。 巨人只是一道半透明的轮廓,没有骨头和内腑、头颅,只有一颗心脏,一颗跳动的心脏。 虚影中有无数根血管连接着那颗心脏。 苏小楼惊愕的发现自己就是对这颗心脏生出本能的饥饿感,还咽了咽口水。 这让苏小楼一阵恶寒,恶心得胃里也一阵翻腾,赶紧压住这吞噬的欲望。 正欲离去,体内却乱成了一团。 吞噬的火焰力量突破了封印禁制,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哀鸣一声,一头栽进海水中。 心里大惊之下,顾不得多想,引导这力量冲击识海中的天魔禁制和困在神台穴中的浊气。 只不过在撞击的一刹那,他又被冲击失去了意识。 顿时一股滔天的浊气从苏小楼体内爆发而出,直冲星月,而且在不断变强,直至钻入虚空。 此时,恰好在汵断山脉猎杀超阶妖兽用于治伤的浊龙,停止了挖取一头老龟妖丹的动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仰天嘶吼,直接变回本体黑龙,消失在云层中。 那神龙的威压,让千里内的妖兽瑟瑟发抖。 …… 此时天魔炉中的魔主尸体已经到了分割的尾声,魔主最恐怖的器官,魔主心脏被天魔棺摄入,由十六名祭祀,六头炼化的天魔马拉着,前往天魔神台。 此刻,浮空世界最顶端的天魔神台上。 那白衣女人正闭目在龙椅上半躺着。 数十个与她八分相似的木偶人得到命令后相继离开。 只剩与一个木偶女人一直迟迟未动。 白衣女人目光看向她,还未等她回来开口,天魔棺已经落到神台上。 见此,白衣女人也顾不得管那木偶女人,仰天狂笑起来:“吾被困天魔神台数百年,吾来了,哈哈哈……” 木偶女人心惊胆战的躲到神台旁的莲花后,心想这妖人在笑什么,这口棺材又是什么东西? 第211章 最强之战 只见白衣女人走到天魔棺旁边,伸出纤细洁白的手轻抚摸棺材上的魔龙,手指微微一落,一道道光环从她指尖散开。 天魔棺的棺材板往棺身收缩。 棺材板打开的一瞬间,苏小楼立刻恢复了意识,只觉身体又被掏空,被一股巨大的力给吸了出来。 刚好落到了天魔神台的黑莲池边。 与木偶女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异口同声的惊呼。 只不过下一刻,苏小楼就被一股恐怖的威压,直接压倒在地,口吐鲜血。 木偶女人还没得及向白衣女人求情,只见天空被一股恐怖的浊气笼罩。 白衣女人见此,面上的怒气变成了凝重。 她平静对着苏小楼道:“你吞噬魔了主心脏?” 苏小楼不明所以,只不过听她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杀意,自然是怕极了。 “哈哈!”她指着天空不屑笑道:“你这蝼蚁叫来的帮手?等吾将它神魂俱灭之后,在将你炼化吞噬。” 苏小楼看着白衣女人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而去。 而那股让他心悸的浊龙气息已经非常之浓烈,大黑龙来了。 木偶女人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兴奋道:“你竟然真的解了天魔禁制,大黑龙是你叫来的帮手吗?” 她指着漫天的黑色巨龙法相和虚影。 苏小楼苦笑道:“它不是我的帮手,它是来杀我的,我说我很能惹祸的。” 木偶女人恍然:“你这招祸水东引可真厉害。对了,你怎么跑到天魔棺里,还把魔主心脏给吞噬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跑进去的,魔主心脏是什么玩意?海上巨人的心脏?” 木偶女人若有所思点点头。 苏小楼想到那颗血淋淋的恶心心脏,被自己吃了,忍不住恶心在一旁干呕起来,虽然他一向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很强。 “你怎么了?”木偶女人很疑惑,“魔主心脏可是了不得的宝贝,主人都还等着用它治疗伤势!” “诶,不对,你吞噬了魔主心脏,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虽然血液里有魔主的气息……快,给我讲你怎么破解天魔禁制的,又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看着木偶女人兴奋的模样。 苏小楼忍着伤势,无语道:“趁他们打架,我们赶紧跑吧,一会打完了我们二人就完了。” “主人要杀你,又不是杀我!” “你傻吗?我是你带回来的,她不会迁怒于你?” 木偶女人恍然:“你把她心心念念的魔主心脏给吞了,哪怕是炼化你,也会大打折扣……” 木偶女人似乎想到主人发怒时的场景,吓得缩了缩脖子,抓住苏小楼道:“赶紧跑!” 两人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天魔神台,朝南边而去。 听见两人对话的白衣女人差点气得口吐鲜血,怎么会养了个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 正想将二人挫骨扬灰,奈何被浊龙缠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分心,只得强压怒火,专心应对这头并不弱于她的浊龙。 两人的战斗打破了虚空,大战造成的罡气和灵气风暴席卷整个汵断山脉,并且向詹部海方向扩散。 生成的异象延伸到数万里之外。 这让汵断城和詹部海的人类顶尖强者也严阵以待,太清宗的强者也闻讯赶来,一时间整个汵断城如临大敌。 而两个始作俑者,苏小楼与那木偶女人出了浮空世界,往北狂奔了五六日,才敢稍做休整。 “好刺激!”木偶女人兴奋的一句话差点让苏小楼栽倒在地。 搞得像私奔一样。 苏小楼吞了一些丹药,盘膝而坐恢复下法力。 不过还没等苏小楼入定,木偶女人就在小溪边坐下,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叹息道:“不过我们是逃不了的。” 苏小楼闻言也没了心思打坐,问道:“她与那浊龙大战不会两败俱伤?还有心思来抓我们?” 木偶女人微微一叹,“你不了解她,她太过于强大,而神秘莫测。我只是她雕刻的一具木偶,都能获得灵智。待在她身边几百年了,我依旧看不懂她。” 苏小楼想想也是,都能凭空造出生灵,不是自己能想象的强大,但愿大黑龙能拖住她一些时日,只要进了汵断城,就不惧她。 “如果真的逃不了,我还有一神通可以遁逃,但是大可能要以我的生命为代价。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若你活下来,帮我做一件事。” 木偶女人并不关心什么事,反而是对他的神通有兴趣,因为苏小楼说的极为自信。 “什么神通能逃得过主人的元神锁定?主人的强大远超出你的想象,你要知道她的一缕神识就可以无视道则,窃听修士之间的传音。” 说到这里苏小楼不安问道:“那缕神识……” “主人将她灭掉了!” 苏小楼一愣,自己的神识也可以自己毁灭吗? “她话太多了,惹怒了主人。”木偶女人又补了一句。 苏小楼觉得挺神奇的,本体的神识不是自己意志力体现吗?还会有自主的意识去惹怒本体? 他根本理解不了。 不过也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我既然能破解天魔禁制,能惹下浊龙那般恐怖的妖兽,而且它杀了我两次都没杀成功。自然是有逆天的保命手段。” 木偶女人思索了一会,点点头:“这倒也是,只不过我很难想象这世上何种神通能逃过主人的元神锁定。” “一门瞬移神通,可身化五行,这世间存在五行之地,就可转瞬即达。无视道则、距离,甚至轮回、时间的限制。” 木偶女人睁大眼睛,显然觉得苏小楼在吹牛。 苏小楼被她看得老脸一红,牛吹大了,干咳一声解释道:“当然,这是神通的终极形态。我只刚好入门。” “天下竟然真有这等术法?”她还是不信。 “当然,你且看着。”苏小楼运转六道五行匿身术,融入在五行水之气息当中。 木偶女人大为惊讶,虽然目视苏小楼站在水中,却感受不了到他的任何气息。 见此,苏小楼极为自得道:“如何?” “颇为了得,可是这跟瞬移有何关系?” 苏小楼走出小溪,坐在她身边。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是六道五行匿身术,可拟化五行气息,达到隐藏或者规避五行排斥的目的。而真正厉害的是它的进化版本的术法,称为五行融身术,可将身体血肉、气机全部转换成真正的五行属性,可在五行世界中,自由穿梭。” “这简直闻所未闻。”木偶女人都被震惊了。 “可惜,这门神通的终极境界离我太远。大黑龙在白翎海上锁定了我,我被迫发动五行融身术,若不是那星辰大阵阴差阳错护住了我三魂七魄,我早就飞灰湮灭了。” 说着苏小楼叹了一口,忽然想起了厌休师姐,心有所念,不知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而后他又想起了栀秊,自己还未给她寻找到延寿的灵药…… 一时,心里烦乱。 “你在忧愁什么呢?”她似乎很感兴趣。 “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就前往无道仙山,灵月洞府……哎,算了。好像也没多大的意义。” “你的道侣?” 苏小楼惊讶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道侣?” “你看不起谁呢?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好吧,没看不起你的意思。不是道侣,只是生了牵挂,有些放不下罢了。” …… 第212章 神龙惊变 白衣女人没等来,却被天魔教的高手追杀得如丧家之犬,到处逃窜。 还好木偶女人对这一带的汵断山脉极为熟悉,她又是绝顶聪明之辈,利用盘踞在这一带的大妖之手,杀了不少天魔教的人。 加上苏小楼六道五行匿身术的神奇特性,两人竟然磕磕绊绊的进入了汵断城的地界。 天魔教的人不敢深入汵断城势力范围,遂追杀的人越来越少。 …… 在浮空世界,浊龙与那白衣女人的斗法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天。 虽然二人实力不相上下,而且都还有伤势在身,但白衣女人有天魔神台作为依托,逐渐占据了上风。 而且大战余波让天魔教一些在虚空中沉睡的老祖苏醒,对浊龙虎视眈眈。 若不是怒不可遏的白衣女人严令天魔教众不得插手,恐怕浊龙早就在群殴中落败。 白衣女人滔天的怒意,她要亲自抽出这头小虫的龙筋。 浊龙也是怒极,心中阴郁久积不散。 两个小小的人类修士,却四次让它铩羽而归,而且还身受重伤。 它不明白这疯了一般的人类修士是要与它同归于尽吗? 她为什么要死命护住那渺小的人类修士? 它无法理解,越无法理解,越让它抓狂。 但它不傻,知道再打下去,可能真要陨落在此处。 顶尖修士对决,最忌讳生出退却之心。 浊龙犯了致命的失误。 它在寻找脱身之机,就意味着要分心。 分心就意味着露出破绽。 白衣女人感受到浊龙的本体防御机制出现了漏洞,心里大喜,总算是逮到了机会。 她手腕上的十二根魔神刺立刻射出,如同十二根编织衣物的针,以刁钻的角度钻入了浊龙的层层防御之中。 浊龙大惊之下,欲催动神龙本源护体。 刹那间,十二根魔神刺变成了百丈长的法相,以雷霆之势落下,破掉了浊龙看似无坚不摧的鳞甲,插入浊龙体内。 浊龙凄厉的惨叫一声,百丈长的身体剧烈扭动,散发着玄奥的铭文。 白衣女人冷笑一声,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当即催动魔神刺,魔神刺立即往浊龙身体内又插下了几分,无数道符文从魔神刺中涌出,将浊龙束缚住,它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此刻浊龙竟然心生出了畏惧,更是犯了临阵对敌的大忌。 若是此时它还能放手一搏,或许还能以最小的代价摆脱魔神刺的束缚。 它不仅小视了魔神刺的威力,还欲图发动神龙的瞬移神通。 就是这短短的几息时间,白衣女人已经完成了天魔神刺大阵的布置,以十二根魔神刺为核心,黑色的阵环充斥着整个世界。 浊龙惊恐的发现自身法力、元神和神龙的本源之力都被牢牢禁锢。 白衣女人邪恶一笑,缓慢落在浊龙那颗巨大的脑袋前,得意的笑了起来。 女人手指上长长的指甲轻轻刮过浊龙的鳞甲,发出四溅的火花。 浊龙心里怕极,比人之头还大的眼睛乱转,注视着白衣女人的一举一动,苦思脱身之法。 “好一个神龙遗物,想不到这天下之间还有这等奇物。”白衣女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轻轻擦去之后自语道。 “经过精纯浊气与神龙本源滋养的肉身,可是本座梦寐以求的东西。” “哈哈,不比魔主心脏差,还能调节体内的魔气,看来还得好好感谢那小家伙,给本座带来如此宝物!” 她的狂笑响彻天地。 大黑龙闻言,心里更加恐惧,这变态女人看来要吃了它。 想到自己被抽筋剥皮的惨状,心一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发动神龙禁术。 刹那间,光芒大盛。 白衣女人大惊,以为这条小虫要自爆,极速抽身而退。 却见一副百丈长的神龙骨架从黑色巨龙躯体脱离而出,遁入虚空而去。 白衣女人愕然,神龙变。 然后冷笑讥讽道:“到底不是真正的上古神龙,不过是浊气里生出的废物,胆小如鼠。” “神龙变为神龙天生神通,看来这幅神龙骨架中还残留着神龙的部分元神,里面的记忆倒是不错的东西。”白衣女人心里暗道,但她并没有去追击那副巨龙骨架。 光芒散去后,浊龙乌黑的肉体依旧被魔神刺束缚,神龙本源也依旧分散在它的肉身里。 虽然它的元神和神龙骨架通过神龙变逃脱了,但失去肉身和神龙本源,它必定元气大伤。 待自己吸取神龙本源,恢复本体,能脱离天魔神台,再去寻找这条小虫,吞噬它的元神和神龙记忆,修为必定能再上一层楼。 去找那几个老家伙报仇,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打定主意的白衣女人立刻返回天魔神台,她离开神台太久了,肉身和元神已经在开始消散。 不过有了这头神龙肉身和本源,一切都不是问题。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无道山上,水墨阁那座小院中,正在水潭边垂钓昏睡的老者忽然睁开眼,透过虚空看见了冲天的魔气,他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师父!”鹤羽君这时也出现在他的身旁。 “大世将乱,大势将乱!”老者低语了两声,放下鱼竿,站起身,“为师寿元将近,今日唤你来,嘱咐你几件事!” 鹤翊君对此并没有反应,只是道:“师父要离开无道山?” 老者点点头,仰头看了看无道仙山的天空,叹息了一声,“乱世为师并不在意,但是无数次推演,无道宗都避免不了灭亡的结局。” 鹤翊君并不能理解,为何师父这些年一直在说无道宗会灭亡的事,以无道宗如今实力,哪怕是另外三大宗门联合杀来,也是不惧。 所以她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见她如此模样,老者微微摇摇头道:“鹤儿,为师与你一般,自然也是不信的。当年为师也是不信,墨渊一战险些葬送了整个宗门,至今犹在眼前,时常悔恨不已!” “师父……” 老者摆摆手,显然他并不想谈论魔渊之事。 “如今为师能看得到的最大敌人已经苏醒,但为师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应对她,就要靠你了,无道宗的道统绝对不能断绝在我等之手。” “她醒了?”鹤翊君眼里散发着恐怖的恨意,那一幕幕撕心裂肺的场景又在脑中划过。 “不要被恨麻痹了内心!”老者严厉警告。 鹤翊君低下头并没有言语。 老者面色变了便,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切记,仇恨是一柄双刃剑。守护无道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四百年,你的成长超出所有人想象。你出世那天,必将震惊北极,你也将是无道宗最大的底牌。” 停顿了一下,老者沧桑道:“不要让无道宗葬送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更像一个长辈临终的嘱托。 鹤翊君忽然闪过四百年前魔渊自己重伤落入魔池,同样重伤的师父拼了性命将她从魔池救出,并送离了魔渊战场。 那时候强大如师尊一般的强者都重伤得快要身死道消,还是义无反顾重返战场,唯一的一句话:活着,延续无道宗道统,不要让无道宗道统断绝,不要让为师成为无道宗的罪人。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鹤翊君深感责任沉重的同时,心里也有酸楚,这次或许真是两人九百年师徒情分终结之日。 …… 当然此刻的苏小楼和木偶女人,还不知到白衣女人的重心已经不在二人身上,但二人还是夺命狂奔入了汵断城。 在诸多变故之下,汵断城也开始了戒严,还好苏小楼有汵断炼丹行会的身份,倒没过多的被盘问,就放行入城。 想到自己那一万灵石的船票已经作废,就心痛得在滴血。 西去取经路,还未出发就波折不断。 这也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决定,要么还是返回无道宗算了。 所以他决定还是返回无道宗,等过几年,风头过了之后,再去西极。 因为,万一天魔教的杀手追到西极,恐怕自己难以逃脱,毕竟自己知晓了天魔教太多的秘密,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放了自己。 如何安全返回无道宗也是一个大难题。 住进原来的客栈,也还是原来的那套房子。 很快,汵断炼丹行会就寻了过来,询问他被掳走后的具体情况,苏小楼并未提及天魔教,只道以为是传送阵出了问题,被传到了汵断山脉深处,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炼丹行会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并没继续盘问。 一年多前,行会被掳走了六百多炼丹修士,如此惊天丑闻,对行会的声誉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行会高层大怒,涉及到此事的人员均被血腥处决,一时在汵断城和詹部海杀得血流成河。 行会派遣了多支远征队伍进入汵断山脉,欲图寻找被掳掠的炼丹修士。 奈何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得对受害者的家属进行了高昂的补偿,最大限度降低此事的影响。 这也加速了汵断炼丹行会的内部改革。 此时,汵断炼丹行会深处,一间宫殿内,几位白袍长老正在穹顶之下小声谈论着什么。 一道红色的光芒落在前方,身穿一身淡红色刺绣长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参见副会长!”几位长老立刻行礼道。 “如何,问得怎么样?” 最左侧的一名长老立刻出列道:“并未问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他似乎在隐瞒什么。” 中年人闻言,轻轻叹息一声:“看来那六百人行会炼丹师是凶多吉少了。” 说完中年人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狠毒之色,继续道:“既然问不出什么,就不要管他了。下一步,抓紧制定计划,围剿汵断山脉、西部、南部的天魔教势力,太清宗、惊龙宗已同意相助。汵断城十家十六会,詹部海十大家族都会倾巢而出,定要让天魔教付出血的代价。” …… 第213章 十二魔将 苏小楼回到汵断城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但处于忧郁当中。 西极没去得成,在汵断炼丹行会辛苦炼丹挣来的几万灵石,加上自己原来五六千灵石的存款,都被消耗一空。 出师未捷,灵石先花光,还差一点搭上了小命。 如何能不忧郁,还不如就在无道宗闭关来得痛快。 他在研究着地图,看找什么路线逃回无道宗。 但愿那白衣女人把大黑龙打残,不然以自己体内那几道浊气的浓烈程度,恐怕只要自己一出城就被它追来。 当年厌休到底拿了它什么呢? 追了二人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头疼。 木偶女人进城之后,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半个月之后才回来。 见苏小楼正在巨大的地图上勾勾画画,她好奇问道:“你在干什么?” “想办法逃回宗门!”苏小楼没好气说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又不是我要杀你。” 苏小楼张了张嘴,无可反驳。 “你逃不掉的,天魔教不会放过你的,主人也不会放过你的。”木偶女人一脸幸灾乐祸。 似乎她感兴趣的点又移到苏小楼如何跑回宗门。 苏小楼被她气笑了,“你这条白眼狼也好不了哪里去,被你主人捉到,不将你千刀万剐才怪。” “你说什么,谁是白眼狼?”木偶女人大怒。 苏小楼冷笑道:“你说还有谁。” “狗东西,敢骂我。”木偶女人正欲动手教训他。 苏小楼马上感到心虚,木偶女人比他厉害太多,赶紧指着她道:“停,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天魔……” “哎哟!”苏小楼被她一拳轰进了墙体中,惨叫了一声。 …… 鼻青脸肿的苏小楼最终赔了店家三千灵石,两人还被赶了出来。 苏小楼捂着脸,一瘸一拐的往内城而去。 木偶女人似乎有些后悔,当然是后悔下手轻了。 在内城找了一家豪华客栈,苏小楼向木偶伸出手。 木偶女人一脸警惕道:“干什么?” “灵石!” “凭什么要给你?” 苏小楼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唯一的三千灵石都赔给人家了。” 木偶女人自知理亏,骂骂咧咧丢给苏小楼一个储物袋。 交了住宿灵石。 木偶女人也学他,向他伸出手。 “干什么?”苏小楼也一脸警惕道。 “还我。” 苏小楼嘴硬道:“不还。” “你别逼我打你。” …… 客栈比外城那家更加豪华,也订了一间同样的套房。 吃了几粒丹药后,他开始消除外伤。 然后又拿出地图,在茶桌上研究起来。 木偶女人坐到他旁边,吓得苏小楼往旁边挪了挪。 木偶女人见此,抿嘴一笑。 “你干嘛要遮掩本来的面目,现在多好看!” 苏小楼懒得理她。 “我跟你说话。” 话字还未落,只见木偶女人脸色变得冷峻,她那看起来秀气的拳头,带着恐怖的威势向苏小楼砸去。 苏小楼脸色惨白,这女人有毛病吗? 只不过随着她的拳头快要砸到自己脸上时,虚空如同一面镜子一般破碎掉。 苏小楼被撞击的冲击掀飞出去,疼得两眼冒金星。 破碎的虚空在落地窗前凝结出一个人影。 木偶女人一个闪身挡在苏小楼跟前。 “若我二人动手,必将遭到汵断城修士围攻,到时谁也活不成。”木偶女人冷声对着那人影道。 人影从影子中走出了实体,是一个被黑衣包裹的女人。 只露出一双如黑夜的双眸。 “你要背叛天魔神教?”黑衣女人紧盯着木偶女人道。 木偶女人却嗤笑一声,“我从来就不是天魔教之人,何来背叛之说?” 沉默了片刻,那黑衣女人道:“你非要阻拦我?” 木偶女人不屑一顾。 见此,黑衣女人权衡利弊后,最终隐入虚影,消失不见。 苏小楼惊疑不定问道:“这是谁?好邪门的功法!” “天魔神教十二魔将之一,魔影。打起来,我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木偶女人也感棘手,看来天魔神教是要对苏小楼赶尽杀绝。 “魔影!”苏小楼嘀咕一声,与她那影子神通倒也极为契合。 “你惨了!”木偶女人在茶桌坐下。 “在汵断城他们还敢大打出手不成?” 木偶女人摇摇头,没了玩笑之色,“你最好再找个安全的地方。不然你稍不留神,必死无疑,连我都无能为力!” 苏小楼闻言,脸色煞白,惊疑道:“这十二魔将这么厉害?” “十二魔将是天魔神教最厉害的刺客,成功暗杀过很多顶尖修士。这次出来至少会有五将。魔影,你已经见识过了,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她都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发出致命一击。” 木偶女人停顿了下,继续道:“其余四将分别是豪猪一族华兂,西羽海鬼修西羽行,善使神魂攻击的魔魇,善魅术九尾灵狐公孙千禾。” “还有妖族?” “这有什么奇怪的,天魔神教内多得是。” “这几人很厉害?” 木偶女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你说呢?” 苏小楼泄气的坐了下去。 木偶女人似乎想到什么有趣之事,不怀好意笑道:“公孙千禾长得可招人喜,啧啧,加上你这长相……” 苏小楼愕然,这木偶女人联想可真丰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木偶女人眼睛一亮,赞同道:“是极,是极!” “是个锤子!” 苏小楼将地图等物件收起,就往外走。 “去哪?”木偶女人追了上去。 “你说还能去哪,逃难。” …… 没办法,苏小楼又找到文倩儿。 文倩儿对于苏小楼的回归,自然是欣喜异常,她还不知道行会炼丹修士被掳掠一事。 文倩儿帮他办理入住到汵断炼丹行会手续后,苏小楼一刻不敢耽搁,带着木偶女人住进了行会深处的一处宅院中。 木偶女人大为惊讶,“你在炼丹行会还有这种待遇?” 苏小楼一脸得瑟道:“那是自然,虽然我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却是四级上品炼丹师。” “切!”木偶女人不以为然。 “我就不信这里,他们都敢来犯!” “不见得。” …… 第214章 梦境之难 对于木偶女人的不见得,晚上的时候他就体会到了。 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心力交瘁,让他不知觉睡了过去。 对于神魂功法造诣,他一向非常自信。 但是梦境中,他举着大刀要自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对劲,这根本不是梦。 只见对面走来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手里拿着一根巨大的骨头。 它森然的笑着,露出两颗獠牙。 苏小楼全力抵挡着自己砍向自己的长刀。 那牛头怪物手中的骨头一抡,砸在苏小楼胸前。 顿时苏小楼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骨头都不知道碎了多少根。 恐怖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而在现实中,苏小楼身体猛的漂浮起来,胸前的血渗透衣裳,口中也狂喷鲜血。 木偶女人见此,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竟然可以元神出窍,化作一道光芒没入苏小楼额头。 梦境中。 牛头怪物正欲第二次挥出大骨头,却被木偶女人一拳打飞出去。 然后她慌忙去看苏小楼的情况,在半昏迷和半醒之间。 她怒急,心里大恨,魔影那狗女人竟然摆了她一道,悄无声息在苏小楼身上种下天魔影禁制,而魔魇则通过天魔影禁制入侵苏小楼的梦境。 魔魇拥有强大的神魂神通,可以在梦中进行杀戮。 还没等木偶女人有下一步动作,那牛头怪物又持着骨头杀了过来。 木偶女人只得带着重伤的苏小楼左右躲闪,并向前方遁逃而去。 只是苏小楼的梦境变化实在太快,一会在一个湖边,一会又在一个道观,一会又在一个洞府。 让木偶女人也失去了方向,根本甩不脱牛头怪物。 不过下一刻,就到了一个院子中,院子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木偶女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牛头怪物从地底破土而出,木偶女人只得扛着苏小楼往月门下逃去。 穿过月门,又是一座湖。 湖中有一座木制走廊,牛头怪物紧追不舍,木偶女人只得往淡淡的迷雾中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木偶女人只听见滋滋的闪电和低沉的雷鸣声。 她也彻底失去了方向,这时迷雾慢慢散去。 一棵能让人为之疯狂的紫雷树,这东西实在太罕见了。 紫雷树下站着一个白衣女人,那气息,让木偶女人感到了恐惧,就像在面对自家主人一般。 一时间,让她不敢有所异动。 而白衣女人却转过身,木偶女人内心都不禁叹道,好美的女子! “本座的徒儿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语气很浅,却很好听。 “你打伤他的吗?” 木偶女人赶紧摇头,把苏小楼放在地上,恐惧的后退了几步,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跟他关系可好了。” “那是谁呢?”声心仿佛极寒世界里飞出的利刃,让木偶女人忍不住颤抖,差点瘫软下去。 这时牛头怪物从迷雾中手持骨头冲了出来。 木偶女人赶紧指着它:“是它,是它!” 牛头怪物还没搞清什么状况,就听道来自于天外的声音:“噢,原来是你。” 那声音涌入牛头怪物的大脑,仿佛千万道压缩成团的剑气,然后在它体内爆发。 牛头怪物都来不及惨叫,就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 汵断炼丹行会深处的小院中,木偶女人一脸心悸的坐在地上大口喘嘘,刚才那白衣女人给她吓得够呛。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那白衣女人莫非是这苏小楼想象出来的? 也不对,那气息太过于真实,只有经常接触到,才能在梦境中构筑如此清晰的气息,莫非他的师父也是个了不得的老怪物? 但他这微薄的修为,实在太寒酸了点,嗯,除了阵法还不错。 许多疑问的木偶女人,给苏小楼服下一粒丹药之后,苏小楼这才慢慢转醒。 身上的疼让他又差点眼睛一黑晕倒过去。 立刻又吞服了几粒丹药,开始闭目打坐,恢复被重创的内腑。 木偶女人见此,只得作罢,施法解去苏小楼身上的魔影禁制。 …… 而此时,汵断城外一处密林当中,一个妖娆的女人从树上跌落而下,趴在地上口喷鲜血。 身上各处还渗出血液,她心里大骇,那剑气竟然存在着剑之道则,白衣女人到底是谁,梦境中残留的气息都可将她重伤。 不过让她更加震撼的是,这个被神教下达死命令,取其性命的筑基修士,使用的是何等逆天的功法,竟然能借势伤人,若是自己再逃慢一步,恐被那团剑气取了性命。 一时间对苏小楼极为感兴趣,不,应该是对他这门功法感兴趣。 …… 一连闭关疗伤近一个月,苏小楼才将伤势调养好了八成。 还好有鲸胄寒甲,不然牛头怪物的一棒槌就取了他性命。 如此以梦入现的可怕神通,让苏小楼脊背发凉,这天魔神教恐怖如斯。 若不是自己及时发动六道轮回诀,仅凭仅剩的一丝意识,成功构筑了无情居的场景,恐怕木偶女人也很难救下他。 当然便宜师父也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恐怖。 只是自己想逃回无道宗的打算,看来难以实现。 这就让他很焦虑,这汵断炼丹行会看来也并不安全。 心烦意乱之下,干脆苏小楼到炼丹室炼丹去了,到了深夜才回小院。 “你跑哪去了?” 木偶女人见他回来,立刻窜了出来,她还有好多疑问没问清楚,让她憋得难受。 “干什么?”苏小楼被她吓了一跳。 “快说,那白衣女人真是你师父?” 木偶女人像个好奇宝宝,这让他哑然失笑的点了点头。 “不对,你骗我,你师父这么厉害,你怎么这么拉胯?” 苏小楼差点被她的话给呛到,“我才多大,在我这个年纪,能达到我这个水平,虽然不是最顶尖,但也算足够优秀了。” 木偶女人撇撇嘴,显然是极为看不上的。 苏小楼指着她,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指责,主要是打不过她。 “她确实是我师父,只不过她从来没教过我什么东西罢了。”苏小楼有些落寞的坐在石梯上。 “师父不教徒弟?” 木偶女人无法理解。 “哎,许多事,说不清,道不明。” “你真可怜,我也算主人半个徒弟,她虽然可恶、恶毒,但她教了我很多很多的东西。” 苏小楼靠在石梯上,若有所思问了一句:“你恨她吗?” 木偶女人心里一震,一脸错愕看着苏小楼。 是啊,她恨还是不恨呢? 见她呆愣当场,苏小楼微微摇摇头,走回了屋内。 “你等等,还没问完。”她许久才回过神,嚷嚷着追进了屋内。 “你用的是什么功法,魔魇都差点被你干掉了?是不是你师父教你的?” …… 第215章 你不是她 往后的两个月,苏小楼在小院中布置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 不是呆在如同千年王八壳的小院中,就是呆在同样安全的炼丹房中,丝毫不敢外出,甚至小院到炼丹房不长的距离,他都设置了一道传送阵。 整天疑神疑鬼,生怕天魔神教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来害自己。 他如此举动,行会都派来修士询问他发生了何事,按照他的说法,行会又将内部的戒严等级提升至最高。 但苏小楼知道这样不是办法,要逃离天魔教的追杀,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近在咫尺的空间穿梭舟,离开北极,按原计划前往西极。 所以他开始在研究炼丹行会前往空间穿梭舟的路线。 大多空间穿梭舟乘坐地都在城外,只有一家位于内城九龙广场,属于城主府直接产业,在空间穿梭舟中属于豪华定制类型,一人就需六万灵石,昂贵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所以他拼命炼丹赚取佣金的同时,节省下来的材料,加上购买的一些材料,炼制一些保命丹药。 虽然开灵汇灵丹拿出去可以换很多灵石,但经过尝试,这种丹药可以保证自己不被抽干去使用灭仙弓,所以原来剩下的那两百多粒他觉得都不够,又炼制了许多。 自然不会拿去售卖。 这样打算下来,灵石就捉襟见肘了,非常不够用。 准备了大半年,自己大规模对外兜售丹药的事,引起了行会怀疑,经过行会调查,自己炼丹节省材料的事也被知晓,被警告后,行会并未对他作出处罚。 只是再想薅行会的羊毛几乎是不可能了。 不过此时他也准备好了六万枚灵石的船票费,交给文倩儿帮自己买船票后,他心也落了大半。 这天回到小院,木偶女人坐在茶座前傻笑的看着故事话本。 “我要走了!” “走?去哪?”木偶女人没反应过来。 “逃,行会不可能庇护我一辈子,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面。” 木偶女人放下书,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喝了两口道:“你不怕死?天魔教那些人耐心可好了。” “我当然不是出去给他们杀!” 木偶女人来了兴趣,露出一丝兴奋神色:“你想好了要怎么逃?” 苏小楼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木偶女人皱起眉头,然后立刻说道:“我没有名字。” “没名字!”这轮到苏小楼诧异了。 “很奇怪吗?主人又没给我取过。” “额,好吧。没有就没有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干嘛?”木偶女人一脸警惕。 “我要走了。” “走就走呗。” “我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木偶女人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一条丧家之犬,也要担心我?” “你……好心当做驴肝肺。”苏小楼气得扭头就走了。 …… 晚一些时候,木偶女人突然坐在躺椅上看书的苏小楼旁边。 “你确定你出去不会被天魔教的人发现?” “你在担心我?” 木偶女人摇摇头:“你死了,我的生活会很无趣。她还要听你唱歌,到时我去哪里给她找个你。” 苏小楼猛的站起来,睁大眼睛指着她道:“你不是她?” “哈哈,这有什么奇怪,若是她,如何能带你逃出大妖盘踞的汵断山脉,又如何逃过天魔教的围追堵截。” 苏小楼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震惊,许多一直以来的疑问都说得通了。 “你是谁?” “你可以称我为六号,我是大姐,因为前面五个都被主人捏碎了。” 苏小楼内心惊讶不已,但也没过多纠结。 “放心吧,我有万全的脱身之策。” 六号木偶女人闻言,些许感叹道:“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诞生灵智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你要走了?” 她点点头,看着天空的五轮明月,竟然破天荒的伤感起来,“我们这么多个姐妹中,唯她算得上主人真正的弟子,她可以不受主人的控制,而我们不行。主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很快就要出关了,如果再不回去,也就是我的死期。” “放走我,你家主人会饶过你?” 六号木偶女人折下院中的一朵花,在鼻尖嗅了几下,并没有回答苏小楼的问题,而是自顾道:“我渴望拥有人类的感观,可惜至今也没能圆梦。祝你好运,明日十六会在行会门口等你。” 说完,她递给苏小楼一张船票。 苏小楼一愣,“你知道我要去西极?” “我又不是傻子!”六号木偶女人将一张地图丢给苏小楼。 上面是自己勾画的计划,见此,苏小楼失笑,感情自己一直没把她当过外人。 “她要跟我一起走?” 六号木偶人没有回答,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白色的衣裙忽然褪了下来,露出一具淡黄色的木偶。 苏小楼大感意外,轻碰了下木偶,木偶瞬间化作一团灰烬。 …… 第二日,满心疑问的苏小楼终于得到了答案。 一个白衣淡雅女子在行会门口,不住往行会里张望。 不像面对六号那般熟悉的生硬之感,而是生硬的熟悉感,熟悉而又陌生的矛盾交织,感觉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十六?”他试探的喊了一句。 “怎么你长……变了相貌!”十六从愠怒忽然惊喜起来。 “嘘,走,莫要被人认出。”苏小楼抓着她的手就融入了人群。 不知为何,她竟然抗拒了一下,脸上微不可察的出现一丝恼怒,只是被苏小楼紧紧捏住才没有甩脱他的手。 苏小楼此刻精力全部放在警戒上,哪里还会注意这些细节。 经过他多日的观察,炼丹行会此时会有大批的高层从地下通道乘坐浮空马车前往城主府。 等待车队从地下通道涌出,苏小楼也抓着十六紧紧跟着车队。 车队里绝对有实力强大的修士,天魔教的人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苏小楼心里非常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神经高度紧绷,因为不敢动用神识,只得靠目视警惕观察着。 而此刻汵断炼丹行会对面的一座高楼顶,六号木偶女人拉住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情绪异常激动的女子。 那女子在六号木偶女人的安抚之下,慢慢开始平静下来,看向苏小楼二人,露出不甘与怨恨之色。 第216章 沙漠坊市 脱离了那队浮空车队,苏小楼拉着十六快速闪进汵断城中一处传送阵,直接从传送阵到了九龙广场。 检验了船票后,两人登上了空间穿梭舟。 这时苏小楼才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此时也放了下来。 空间穿梭舟与渡空舟结构大不一样,为全封闭结构,舷窗很小,船体骨架都是圆形。 没有渡空舟大到离谱的空间,只是一个普通的隔间,就十二万灵石。 不过好歹灵茶、灵酒都是免费。 “你要去西极干什么?”十六总算是看出来。 “天魔教在追杀我,当然是逃难。诶,对了,你怎么从天魔教逃出来的?” “我不信!” 苏小楼略微尴尬笑了笑,“你还没说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为何要逃?”十六一脸奇怪。 “这……”苏小楼一时语塞。 “去西极干什么?” 她语气中竟然有上位者的威严,这让苏小楼感到非常疑惑。 “逃难,天魔教一直试图杀了我,我已经领教他们恐怖的手段,我怕死,逃远一点。” 十六似乎不以为意。 “你的姐姐……” “谁的姐姐?”她语气似乎有点不善。 “就是跟你一样…… “跟谁一样?” 苏小楼张了张嘴,这女人何时这么情绪不稳定,干脆懒得问了。 躺在座椅上小憩起来。 而十六却把脚伸过来,搭在他头的位置,并且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苏小楼无奈又换了个方向躺着。 “你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还需要睡觉?” “自然的梦境能缓解我的焦虑。” 十六撇撇嘴,觉得苏小楼在胡说八道。 随后她也没了其他怪异之举,收了洁白纤细的脚,看着舷窗外没在说话。 扭头过来时,发现苏小楼真的在睡,一时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一巴掌呼在他头上。 苏小楼被一下惊醒,跳了起来,大怒指着她:“你干什么?” 十六却毫不在意,理直气壮道:“谁允许你睡觉的?” “你……”发现自己打不过她的苏小楼心里叹了一口气,根本拿她毫无办法。 这女人不像在提取妖丹凝晶时的那个,会不会像六号一般,又是她的哪个姐妹,纯粹就是觉得好玩? 看着苏小楼怀疑的目光,十六似乎有些心虚,但隐藏得很好。 不过她长相、气质跟印象中的太像了,棱角分明的长相像极了清澈的湖水一般,神秘而有魅力。 “你伸出手!”苏小楼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干什么?” 不知是心虚或者其他,她语气凭空弱了三分,但还是伸出纤细的右手。 手掌上赫然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印记,苏小楼眉头微皱,是她,只是一个人的性格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管它了,只要不害自己性命,是谁并不重要。 十六见苏小楼看了一眼,便没了动静,心里又大怒,一把抓过他的手,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 疼得苏小楼猛的收回手,见她将指甲上的血送到嘴角,一脸享受的尝了尝。 他大惊失色,往后缩了缩,“你会吃人?” “吃你个大头鬼,我又不是卑贱的妖族,不过你的血挺好吃的,再给我吃一口!”十六说完,直接如同恶鬼一般扑向他。 “你……你……别过来。”苏小楼惊恐的伸手阻拦。 …… 一个时辰后,十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满足。 而苏小楼看着手臂上大大的牙齿印,还渗着血,虽然被她吸食不少血液,但他却感到了多年未有的轻松似乎回来了。 自从在岛上吸收了火焰巨人的岩浆,那股岩浆虽然被牢牢锁死在全身骨头中,但是从那时起,身体的负荷,就像背负着千斤重担,感到异常沉重。 若不是这些年有丹药、灵气、六道轮回功淬体,身体强度比炼气期强了数十倍不止,恐怕早就被压垮了。 如今她吸食自己的血液,竟然在释放那股他一直找不到原因的压抑。 不过一次被她吞噬了这么多血液,虽然人轻松了不少,他还是担心自己出什么问题。 看来到西极后,得想法甩开她。 而十六一脸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倒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见此,苏小楼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按道理说她们本体都是木偶,是不存在血肉。 苏小楼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指尖生出一道剑气,轻轻划在她的皮肤上。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她的手并没有渗透出任何液体。 她的本体还是木偶。 …… 苏小楼不知何时,感到了倦意,这让他不解,以往也只有神魂透支后才会有这种感觉。 随着困意越来越浓,他只得出了隔间,找到管事,交代了严禁打扰。 回到隔间关好门后,再也坚持不住,倒在长椅上沉沉睡去。 ……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舷窗外已经没有空间穿梭的流光,而是沙漠。 一睡睡了十几天? 苏小楼微微皱眉,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十六,只觉得一股陌生之感袭来。 想说什么,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似乎也在陌生的打量着他。 最终两人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舱里传来声音:穿梭舟已抵达星星峡坊市,感谢乘坐九龙商会渡空舟! 声音打破了二人的沉默,见她没有动静,苏小楼只得说道:“到了,走吧!” 她点点头。 走出穿梭舟,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后方则是一个异域风情的繁华小镇,楼房和穿着,与北极大不相同。 穿梭舟下来的修士基本都是化作一道道遁光消失在戈壁滩中,只有苏小楼和十六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往镇中而去。 镇中修士大多身穿白色长袍,头上裹着白色头巾。 对于他们异类一般的打扮也见怪不怪。 苏小楼往街上走了一会,发现一个茶肆,便走了进去。 一个干瘦的小二立即擦了擦凳子,操很重的本地口音道:“客官,要喝点什么?” “上一壶上好的灵茶!” “好嘞!” 这时十六才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 小二端来茶,发现又多了一人,赶紧又取来一个杯子。 “等一下!”苏小楼叫住正欲离开的小二,丢给他一枚灵石道:“赏你的,问你些事!” 见到一枚货真价实的灵石,小二立刻腰又弯低了几分,更加谦卑的笑道:“爷,你请问!” “可知道西极玄金寺?” 小二一脸迷茫,满脸歉意道:“回爷的话,小的从没听说过。星星峡坊市少有来往修士停留,大多是行商商队中转之地,来往修士都会前往北七百余里处的雄鹰城,雄鹰城是准落尔沙漠最雄伟的城市,爷可在那里打听打听!” 苏小楼点点头,示意小二可以下去了。 “你要去玄金寺?” “什么?”苏小楼正在思索中并没有听清。 “玄金寺!”她很有耐心重复了一句。 苏小楼这才发现,她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般静雅。 “你知玄金寺?” 她轻抿了一口茶,似乎陷入了回忆,“去过,跟那几个老秃驴打过一架。” 语气很清淡,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苏小楼心里却极为惊讶,她来过西极? “你知道玄金寺在哪?” 她却摇摇头道:“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不知道有啥用,不过苏小楼却在想,既然她来过西极,天魔教之人会不会也在这边有势力? 一时间让苏小楼心里也开始沉重起来。 第217章 她说谓何 “你会幻容的法术吗?” “会。” “那你换换面目!” “为什么?” 苏小楼看了看周围许多人目光都在盯着她,“避免麻烦!” “好!” 这让苏小楼心里惊讶,她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下一刻,她就换了个面目。 这又让苏小楼心中一惊,她换的是刘蝉的面目,那个曾经被天魔教一起抓去炼丹的小组组员,也是曾经跟同伴提议要干掉苏小楼的那个女子。 后来在浮空世界中,被抽取血气而亡,她用鲜血写下的那几个字还历历在目。 等西极之事结束,自己再去走一趟吧,不知另外一些队员如何了? “她给你说了什么?” 十六静静看着他说道。 苏小楼闻言眉头紧锁,心里生出紧张,体内六道轮回功全力运转,随时准备遁逃。 “说什么?” 十六指了指自己的脸,淡淡道:“她!” 她的茶杯忽然飞了起来,裂成五六块,如同流星一般射向街道上。 苏小楼如此强大的神识,竟然无法锁定茶杯的碎片。 只见街道上,一道道血雾扩散开,人来人往的街道顿时大乱起来。 刚才那几个看着十六的男子,均被茶杯碎片直接贯穿脑袋。 苏小楼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心中怕极,正欲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遁逃。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他们眼中赤裸裸的贪欲让我感到了冒犯,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苏小楼并没有掉以轻心,沉声道:“你是她的一缕神识?” 十六露出了一丝微笑,摇了摇头,“这茶不好喝!” 而街道上,短暂的混乱后,见没有什么危险,许多人这才围了上去,围着被十六杀掉的那几人,指指点点议论着。 “让开,让开!”几声沉闷的呵斥声响起,长长的马鞭抽在人群里,又造成了短暂的混乱。 却是几个身穿披甲的修士,都是筑基修为的境界,大概是坊市的守卫。 苏小楼看了看,见又涌出几人开始到处盘问,怕惹上麻烦,便道:“小二,结账!” …… 苏小楼从茶肆往后街而去。 后街听前街出了人命,都往前街涌去看热闹。 十六也只是静静跟着他。 到了后街售卖灵兽的集市,大多是用于赶路的灵兽,具备飞行能力的灵兽却无人问津,而且价格也不是很高。 走到一处售卖灵马的卖场,苏小楼见许多修士都在选购,心中若有所思。 “有灵石吗?” 她并没有废话丢给苏小楼一个储物袋, 很快,按照两千灵石一匹,与店家谈妥了两匹一白一黑,高大灵马的购买事宜。 见苏小楼爽快,不拉价,店家还赠送了他两套精致的马鞍和缰绳。 这种灵马,额头长着根角,毛色飘逸,介于一级灵兽和二级灵兽之间,不会飞行,却可日行三四百里,而且直接可食用灵石。 两人很快骑着灵马出了坊市,往北边而去。 “你要去雄鹰城?” 苏小楼勒住了缰绳,观察着方向,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用遁行?” “灵兽售卖集市上,同样的价格,却罕见有人购买飞行灵兽。” “戈壁滩的天空不安全?” “或许吧。” 十六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你叫苏小楼?” 苏小楼奇怪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知道吗?” “我想确定是不是真的。” “现在确定了?” 她点点头,“李清秋!” 苏小楼惊讶道:“你有名字?” “我为什么不能有名字?” “这……” “刚才你以为我要杀你,你准备逃?” 苏小楼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现在呢?” 苏小楼沉思了一会,“应该不会。” “要杀你,在穿梭舟上的时候就下手了。” 苏小楼却摇摇头,“你若杀我,穿梭舟就会返回汵断城。而你很难逃出汵断城,所以我活下来,运气成分罢了。” “你很聪明!”她看着戈壁滩天际的孤烟似有深意的说。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问这句话时候,苏小楼心中很紧张。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说:“似乎你很有把握逃掉!” “我说过很多次,我既然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一些保命手段。” 苏小楼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这是答案,也不是答案。” 说完她忽然骑着灵马在戈壁滩上狂奔起来。 苏小楼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真是木偶人吗? 自己沉睡后,渡空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李清秋,多么世俗的名字,但却又那样的不简单。 …… 等到苏小楼追上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冲击河谷,她不知何时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站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冰冷的风吹起她的衣裙和头发。 一时间,让苏小楼都看呆了。 那种冷中似有一丝孤独,这让他想起自己师父,不过她冷若寒霜的脸让他打了寒颤,赶紧将这个想法赶了出去。 “我都记不起来了,有多少岁月没有闻过沙漠里,清晨最干净的气味。” 阳光洒在脸上,很唯美。 “怎么,我长得很好看?”她见苏小楼一直盯着自己看,嗤笑道。 苏小楼却摇摇头,“人之美,在于精气神,三者合一,让人难以自拔。我欣赏美,纯粹、自然,所以你不必嘲笑。” 然后她死死盯住苏小楼的双眼,她想找出一丝欲望,不过令她诧异的是,他的双眼中真的很干净、自然。 一个成年人的眼中没有杂质,太过于罕见。 “为何,功法?” 苏小楼淡淡笑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得不到又何必去强求,乱自心境。能欣赏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无欲无求?” “我又不是和尚,哪里来的无欲无求,和尚尚且有嗔痴,何况我一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不是凡人自嘲之语?” “修仙者,执念比凡人更盛。”苏小楼说到此处,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我听到你心里的叹息,怎么,你有什么执念?” “不唯尔,长生大道尔。” 李清秋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肤浅!” “肤浅,也不无道理。你志向远大?” “说了你也不懂。” “世人因……” “这些话,对我没用。”她嘲弄的打断了苏小楼。 苏小楼苦笑了一声,此人心智太过于坚定,恐怕还真是她的一缕神识。 “昨天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苏小楼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立刻变成了刘蝉的模样。 “你知道我给她二人传音?” “监视你,这不是正常的吗?”她反问道。 苏小楼心里苦笑,“她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在小的角色,对于你有什么意义?” “无聊而已。” “与你无关,与天魔教无关,私事。” “所以我才想知道。” “不能说。” …… 第218章 追杀而至 天魔教有一门镇教功法,名为升玄经,传说修炼此功法者,可以让自己的智慧、行事趋于完美,达到永远不犯错的地步。 所以历代天魔教教主都是天下间最强大的修士之一,因为升玄经让他们的修炼之路基本不会犯错。 而此刻,虽然李清秋在与苏小楼说着话,但她识海里已经吵翻了天,而她的魂魄又是唯一性,所以不存在意识被入侵的情况。 识海里五六团自主意识表明,她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 但人格分裂是具有唯一性,即分裂的人格不可能同时出现。 除非这些人格是修炼魔神升玄经为了完善自我而不同方向产生的。 当这些隐藏人格全部浮出来时,这证明魔神升玄经第二阶段已经悄然开启。 …… 两人沿着河谷边缘走了一会,苏小楼感觉她的气质在逐渐变化,很快又变回他熟悉的感觉。 这让他惊讶不已。 而她似乎也很惊讶,她露出熟悉的兴奋感,让苏小楼也摸不着头脑。 两头灵马跟在两人身后,她翻越上马道:“他们来了,得赶紧走。” “谁来了?”苏小楼并没有反应过来。 “天魔教,你体内的天魔禁制并未彻底清除,他们能很容易定位你的位置。” “十二魔将?” 李清秋微微摇摇头,“来了个更厉害的,你吞了魔主的心脏,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该怎么逃?” 见她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苏小楼苦笑道:“我现在确信是你了。” “我一直是我。对了,你怎么跑到天魔棺里,又吃了魔主心脏,魔主心脏是至邪之物,为何你体内没有魔气,也没有失了心智?”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苏小楼自己都没头绪,“赶紧跑吧,天魔教的高手的邪异手段我可是尝过,我这弱小的修为可禁不起折腾。” “六姐说你在梦境中逃过了魔魇的杀招?” 不是连声姐都不愿意称吗? “你到底是十六还是李清秋?” 此语一出,她陷入了沉思,“李清秋吧,十六离我好多年了,我都快忘了。” 苏小楼一时不知如何评价,只得策马狂奔。 穿过河谷,往北又行了两百余里,李清秋却不走了。 苏小楼赶紧勒住缰绳,疑惑问道:“怎么了?” 她面露了些凝重,“他们来了,灵马的速度比不上飞行的法宝。” 苏小楼闻言心里大急,“那你赶紧带着我遁逃。” 她却摇摇头,“这几日我总感觉有什么一直在盯着我们,你说的对,飞行恐怕会惹怒它。” “它?”苏小楼不明所以。 这时,三道遁光落在二人周围,封住了二人的去路。 两人苏小楼都熟悉,一道影子,一个黑衣裹着的丰满女人,魔影和魔魇。 另外一个则是手持双垂魁梧的汉子,全身上下都刻满了符文。 十二魔将中的三将,看此人身材如此魁梧,大多是化形了豪猪华兂。 六号说她连应付魔影都困难,更何况三个。 苏小楼面色发苦,看来西极之行的决定草率了些。 “你能打得过吗?” 李清秋眉头紧锁道:“我为什么要打?” “他们不杀你?”苏小楼惊愕道。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好吧,苏小楼心里无语至极。 “那你要不要跑?” 她露出一个更奇怪的表情,“为什么要跑?” “你打得过他们?” “一个还行,三个没把握。” “那还不想办法跑?” 魔影迈着妖娆的步伐从影子里走了出来,却是一个略显稚嫩的面孔,脸上分布着浅浅的雀斑,有点可爱的感觉。 “她来了,你还跑得了吗?” 声音与她的长相一般,透着一股幼稚,与上次她在客栈刺杀时的声音截然不同。 李清秋却不屑笑了起来:“谁来也没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我既然敢让你们追上,又怎没有后手。” 一个蠢字,激怒了魔影,她脸色阴沉,不过看起来还是可爱,只是她身边的石子都因她的愤怒而漂浮起来。 那手持大锤的华兂见此,出言制止道:“魔影,莫要上了她的当,她就是要激怒你。若是乱了我们三人的阵型,她就可以利用升玄经带着那小子跑了。” “哈哈,你这畜牲,自以为很聪明?” 面对李清秋言语上的侮辱,华兂脸色涨成猪肝色,但还是生生压下了心中怒意。 李清秋这时按住了要有动作的苏小楼,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它来了!” 还没等苏小楼反应过来,只见地面的细小的石子剧烈震动起来。 围着苏小楼和李清秋的三名魔将这时才看出不对,对视一眼,当即准备一拥而上擒住二人。 只听砰的一声炸响,前方百丈距离的位置,升起一道数十丈高的沙尘柱。 传来的低沉咆哮声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那沙柱中露出一个黑色鳞甲的怪物,张着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就朝几人飞来。 三名魔将脸色大变,才明白为何李清秋有恃无恐,在天空长时间遁行已经惹怒了这种妖兽。 苏小楼见怪物来势汹汹,正欲遁逃,却被李清秋强行按住。 三魔将心知这妖兽的厉害,当下也顾不得苏小楼二人,往三个方向遁逃而去。 那怪物突出一道百丈长的火焰朝三人攻去,见三人分别朝三个方向逃走,仰天长啸一声不,朝魔影遁逃方向追去。 而周围涌起数十道百丈高的沙柱,竟然是一群怪物。 怪不得三人毫不犹豫的就逃了。 怪物身长七八十丈,类蛇身,长着两对翅膀,六只利爪,头似蛟龙和蛇的混合体,能口吐烈焰。 怪物妖兽似乎对苏小楼和李清秋没有敌意,并没有攻击二人,而是疯狂的去追击三魔将。 “这是什么怪物?”苏小楼惊叹这种生物的强大。 李清秋思索了一会,“隐约记得我被这东西追杀过,这片沙漠不能飞行,这种妖兽视整个准洛尔沙漠的天空为领地,遁形、驾驭飞行法宝、渡空舟等都会被它们无差别攻击,而且它们数量庞大,懂得利用战术合围。” 苏小楼不禁暗自咋舌,怪不得这片戈壁滩看不到渡空舟,这也是一个小小的坊市,运输灵兽的交易规模如此庞大的原因。 还好自己小心谨慎。 “他们是这群怪物的对手吗?”他问出了心中疑问。 李清秋翻身上马,再次御马狂奔起来,“别有侥幸之意,十二魔将历经无数劫难生死活下来的,这些小虫子还杀不了他们。不过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到达雄鹰城应该是足够了!” “我体内的追踪禁制有什么办法遮蔽没有?” “有,不过需要一些材料。” …… 二人又向北行了一百余里,进入了满世界黄沙的沙漠中,灵马的也被松软的沙层拖累,放缓了速度。 在这种毫无参照的世界中,只有明月和太阳东升西落作为方向参照,大致朝北向而去。 偏离目的地是必然的。 所以又行了五六天,按理说应该是抵达了雄鹰城,但却又步入了戈壁滩,只是戈壁滩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丘陵,植被很稀疏。 苏小楼心知方向绝对是错了,也只得寻找有人的村落或者小镇打听一下。 只是又行了两日,还是没有见到人类修士的踪迹,甚至连动物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第219章 仙咒沙地 在往北又行了十几里,白色的沙子变成了火红色,起伏的沙丘和石笋,如同连天的红色海浪一般,并且伴随着炽热。 苏小楼本能的发现了不对,而且灵马也开始躁动不安。 李清秋也看出了不对,勒住了灵马。 两人对视一眼,欲调转方向离开这个区域。 只是听得沙沙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苏小楼一跃而起,站在马背上,才看见沙堆后面的孔洞中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蝎子,像手臂那般粗。 而且这黑色蝎子不似普通妖兽,最少也有筑基巅峰的气息。 看得苏小楼头皮发麻,立刻扭转灵马往左侧无蝎子方向狂奔而去。 不动还好,这一动,剧烈的动静瞬间将蝎子群给惊扰道,都竖起寒光闪闪的蝎尾,发出恐怖的嘶哑声。 原本悠闲出洞的蝎子就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快如闪电,朝两人淹没而来。 跑出三十余丈的苏小楼发现李清秋没跟上来,扭头一看,大惊失色。 这女人像被什么定住了身形,目光无神,一动不动。 “走啊,你在干什么?”苏小楼见满天淹没而来的蝎子,气急败坏大吼道。 然后继续策马狂奔,只是她依旧未动。 那蝎子群已经将她淹没其中,苏小楼猛的勒住灵马,心里暗骂一声,一跃而起。 终究是自己心太软,不够冷。 也就是这一停顿,马匹被蝎子群淹没,只听灵马在惨叫中变成了一堆白骨。 来不及多想,灵气化剑,法相顿时衍伸百丈,将淹没李清秋身旁的蝎子群一剑劈开。 顿时无数蝎子被斩成两截。 蝎子体内淡黄色的液体落在未被灵气化剑波及的蝎子群上,发出一股股恶臭腐朽的浓烟。 仿佛激出了蝎子群的凶性,发出更加渗人的吱吱声。 只见李清秋胯下的灵马已经被啃食得只剩骨架,而她却被一层淡淡的符文笼罩,毫发无损。 苏小楼抱起她,也顾不得飞行的禁忌,驭风而上。 黑蝎子似乎有一定的灵智,见屠戮族群的敌人想跑,不具备飞行神通的蝎子群竟然如同锁链一般连接,从蝎群中拔地而起。 如同一根根灵巧的钢鞭一般,封锁苏小楼去路的同时,也如一根一根锋利的钢针朝二人不断刺去。 苏小楼艰难的四处躲闪,这些蝎子锁链上,偶尔还会射出蝎尾的毒刺,让人防不胜防。 挨了几根毒刺后,苏小楼也感法力出现运转不顺畅的情况,心里大急之下,也在苦思脱身之法。 虽然这些蝎子气息有筑基巅峰的水平,但是不具备神通,虽然攻击防御力不强,但是耐不住数量庞大。 自己斩掉的蝎子铁链不知有多少,蝎子的尸体在地面都堆起了一层,但是看着周围源源不断涌来的蝎子群,苏小楼心沉到了谷底。 这女人,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这个关口上,真是够扯淡。 怨天尤人没有用,而且他用神识扫了一圈,发现蝎群的王者正在四周潜伏,虎视眈眈。 它们有不弱于结丹中境的气息,也极具智慧,躲在暗处,用普通蝎子消耗苏小楼,等待他力竭时发出致命一击。 抗着一个人大大拖累苏小楼速度,几次突围,都被漫天蝎子锁链给逼了回来。 …… 此刻,不远处一座三十余丈高的风化石笋上,站着两男一女。 “大哥,要不要帮一下这小子?”那一袭红衣,挂着满头华丽发饰的女子说道。 中间身穿黑衣的冷酷表情男子摇摇头。 最左边身穿长袍的男子微笑道:“这小子也是挺有种,敢孤身进入这仙咒沙地,估摸着也是为那件东西而来。” “筑基期修为,灵力如此精纯绵长,世间罕见。”中间男子若有所思。 长袍男子深以为然,“确实罕见,不知他身旁那女子为何不动?” “既然这样罕见,死了岂不是可惜?”红衣女子已经跃跃欲试。 长袍男子苦笑道:“小妹,恐怕你是被母后关得太久,见两个外乡衣装之人,怎么,生了好玩之心?” 被戳破心思的红衣女子丝毫不在意,反而是撒娇一般拽着黑衣男子的手臂,拉长声音道:“大哥……” 见此,那黑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却轻点点头。 红衣女子见大哥应允,大喜之下,迫不及待拔地而起。 长袍男子看着小妹遁光飞出方向,“你这样会惯坏她。” “彼此!” 长袍男子一愣,随后又苦笑了一下,也负手看着前方战况。 …… 苏小楼心知这样耗下去,绝对要吃大亏,灌下大量开灵汇灵丹,正准备掏出灭仙弓时。 突然一道恐怖的红光一扫而过,漫天的蝎子铁链被一斩二段,那红光余波不减,将前方的石笋都斩倒了一片。 再听一声悦耳的娇喝:“凤血伞,开!” 只见一把红色的雨伞从天而降,十六只伞角挂着红色的小铃铛。 随着红伞的法相一层层放大,在飞速旋转起来,原本悦耳的铃铛声,却形成恐怖的音波,像无坚不摧的利刃一般,涌向蝎子群。 整个蝎群被这音波杀得溃不成军,连蝎子锁链这杀招都溃散掉。 苏小楼惊叹这法宝厉害的同时,吃得太多的开灵汇灵丹,感觉体内快要被撑爆,灭仙弓不易外露。 当即运转乾坤神火诀,由于他被灵气撑得有些失去神智,急于释放体内灵力,直接运转乾坤神火诀第六段,地生邪火。 只见从他体内涌出有三分邪恶的符文,如同无数根锁链一般插入大地,顿时大地涌出更多的黑色符文。 符文已插入地底锁链为中心,地底涌出的符文如同水波一样闪电般的扩散,待扩散到一里的直径,一层层淡淡黑色符文光芒大盛。 黑色符文破碎,燃起恐怖的黑色火焰。 …… 这一幕让远处石笋上的长袍男子都脸色一变,正欲出手,却被黑衣冷酷男子按住了。 “再看看,小妹没有危险!” 长袍男子将信将疑,虽然停下了动作,但还是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 只见蝎子狂潮中,红色的风血伞又生出许多小红伞,比之那铃铛音波杀伤力更恐怖,每一只小伞爆炸,都会将成千上万只蝎子炸得粉碎。 再看那黑色火焰,伴随着红色小伞炸开而疯狂燃烧,将那小红伞的爆炸威力放大了数倍不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如此神通、法宝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而石笋上的长袍男子却目瞪口呆,要不是他很清楚小妹跟这邪异的筑基修士绝对不认识,他都以为两人是配合多年默契的队友。 第220章 心意相通 “难道真有心意相通之说?”长袍男子依旧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黑衣冷酷男子却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或许你的麻烦来了!” 长袍男子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没说话。 黑衣冷酷男子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太阳,化作一道遁光朝北边而去。 …… 苏小楼从未使用过乾坤神火诀第六段地生邪火。因为这东西也实在不像正道功法,不仅毁伤力惊人,还会燃烧生灵的灵魂精魄,并能吸收为己所用。 这种功法普遍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反噬不会小。 所以待体内灵力、法力被地生邪火掏得干干净净后,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连神魂和精神力都掏了个干净。 再也控制不住从高空坠落而下,仅存的一丝意识怒叹,自己修炼的功法都是些什么鬼。 …… 再次醒来时,苏小楼只觉得头疼欲裂,视线模糊,捂住脑袋好久才勉强缓过劲来。 没有自己想象被蝎子啃食血肉模糊之象,只是从眼角涌出的两行血,有些灼烧的烫感。 忽然想起李清秋,焦急站了起来,四处张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美丽女子的脸。 苏小楼一愣,没反应过来。 那女子一脸好奇,见他忽然不动了,用手指轻触了下苏小楼的脸,“喂,你在找什么吗?” 声音很特别,很好听。 是那施展红伞法宝的女子。 瞥见李清秋躺在不远处的石块上,他顾不得这红衣女子,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红衣女子见此,露出些许不悦,撇撇嘴,轻哼了一声。 靠在一旁巨石下阴影中的长袍男子站了出来,笑道:“小妹,你可别自作多情了!” “三哥,你胡说什么!”红衣女子愠怒道。 “嘿嘿!”长袍男子笑了两声予以回应。 红衣女子跟了上去,指着苏小楼道:“匹那小子,她是你的道侣吗?” 检查完木偶女人才松了一口气的苏小楼闻言一脸愕然,道侣,什么跟什么。 不过人家救了自己,态度自然要恭敬,当即起身行礼道:“她不是我的道侣,我们只是朋友关系。感谢道友救命之恩,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红衣女子这才没了刚才的恼怒,反而是一股子亲近道:“姬血月,这是我三哥姬伯英!” 长袍男子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饶有兴趣看着三人。 见此苏小楼也识趣没去跟长袍男子行礼。 “大恩不言谢,苏小楼谢过姬道友救命之恩!” “你叫苏小楼?她叫什么?” “李清秋。” “你们不是西极人?” 苏小楼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即他如实回答道:“我们是北极而来。” 闻言姬血月非常兴奋,眼珠子咕溜溜转了几圈,“北极好远,我都没去过。你给我讲讲北极吧!” 见她一脸期待,苏小楼不知如何接话,他对北极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孜由谷、无道宗、白翎海、海龙城、詹部海、汵断城,还有那神秘的浮空世界,他都像囚笼中的鸟,受限于自身实力、外部胁迫,从未能展翅高飞过,如何谈论北极的风土人情? 见苏小楼一脸难色,姬血月意识到自己太心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先医治你的朋友!” “她只是练功功法出了岔子,很快就会醒来。” 红衣女子这才注意到李清秋,用手戳了戳她的脸,惊讶道:“怎么她没有血气之感,怪哉!” 这让那长袍男子姬伯英也轻声‘咦’了一声,面露警惕,神识锁定了二人,急喝到:“小妹,后退!” 姬血月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李清秋那只瘦小的手锁住喉咙。 饶是她结丹巅峰修为,竟然被李清秋钳制动弹不得半分。 苏小楼大急,赶紧抓住李清的手,“放手!” 因为那长袍男子面色已经变得冷峻,估计只是忌惮李清秋的实力没有立即动手。 李清秋奇怪看了苏小楼一眼,“你这么着急干嘛?她是你的老情人?你跑来西极就是为了找她?”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兴奋,苏小楼差点没被她跳跃的思维给噎死。 赶紧查看被捏得满脸通红的姬血月,一脸歉意道:“姬道友,你没事吧,非常非常抱歉,我这朋友……” “咳……咳……”姬血月挣扎着站了起来,打断了苏小楼,打量了一番李清秋,就问她:“你怎么刚才没气息,现在却比三哥还要强?” 姬血月伸出手指,恍然大悟道:“你不是人!” 苏小楼惊愕,这女人为何也如此一惊一乍,他怕李清秋发飙,偷偷拉住她。 李清秋却一脸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对着姬血月道:“对啊,我不是人。” 说完指着姬伯英道:“你不要乱动,你要乱动,我会打死你的!” 然后她接着又对苏小楼说:“你要喊住你的朋友,我现在练功出了岔子,打起来会失去理智!” 苏小楼张了张嘴,只得又向长袍男子恭敬行礼道:“道友……” 只是白袍男子并没有发怒,反而是收了气机,淡淡道:“无碍,生死相博,我未必会输!” 这句话说的极为自信、傲气。 李清秋闻言就不干了,正欲出言回怼,苏小楼赶紧拉住她,将她拉到一边。 “你干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我打不过他吧。”李清秋大怒。 “人家救了我二人性命,你要干什么,恩将仇报?” 李清秋这才偃旗息鼓,自知理亏,但还是一脸不忿。 将她安抚好以后,苏小楼这才又向姬伯英抱拳道:“道友,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谁知姬伯英只是冷哼一声,对着姬血月道:“小妹,走了,大哥来信了。” 留下在一旁一脸尴尬的苏小楼,把人得罪了。 姬血月明显有些不愿意走,朝苏小楼打了招呼,好心提醒道:“你小子别往红色仙咒沙漠里走,不然真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也化作一道遁光随姬伯英而去。 苏小楼忽然忘了问雄鹰城的方向,只是二人已经远去,只得作罢。 “她真不是你的老情人?”李清秋凑过来一脸好奇。 苏小楼很想捂住脑袋仰天大叫两声,不过他压制住了这种欲望,长叹一声,往南向步行而去。 …… 经历了沙中的黑色蝎子群,苏小楼行事也要小心得多,往南走了两天,也没看到人影,还失去了来时的方向。 一时间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沙漠里乱窜。 知道这不是办法,苏小楼决定将行进方向交给老天决定。 拿出了当初被天魔教从汵断炼丹行会捉到山洞中捡到的那枚铜钱,关闭了神识,往空中一抛,仙字面,那就往西北方向。 所以二人又往西北方向而去。 由于忌惮沙漠里的妖兽,不敢飞行,步行而走。 走了十来天,出了沙漠,又进入了戈壁滩。 李清秋估计又是功法问题,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基本不说话。 这让苏小楼也很头疼,真怕遇到什么危险,而她又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拖后腿。 沿着戈壁滩被洪水冲击的沟壑,往西北又步行了十几天,竟然看到了连绵不断的森林和草地。 看来是出了准洛尔沙漠,飞行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夜晚,终于走进了森林中,在一处悬崖上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因为李清秋又陷入了沉睡中。 虽然天气很冷,但以他如今的修为,自然是不足为惧,还是习惯性的点燃了一堆篝火,拿出一张躺椅,躺着看起书来。 第221章 鱼肚见人 苏小楼神识扫描了方圆几十里,并无什么异常,但莫名的心悸让他心有不安。 熄灭篝火,取出阵盘阵旗,将沉睡的李清秋隐藏起来,化作一道遁光朝山间而去。 在方圆百里范围巡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准备返回时,却发现前方山谷河流中有微弱的灵气波动。 落在水流平缓的河边巨石上,开启神通明视,心中诧异,三眼灵鱼。 一条变异进阶的三眼灵鱼,他心中大呼好东西。 立即一个跟头跳进河水中,往河岸边溶洞游去。 河水很清澈,无一丝杂质,绿油油的水草和各种灵植,像极了山海镜中自己发现三眼灵鱼的河流。 直接运转六道五行融身术,化身五行水之力,扩散在水域中。 并不敢游得太深,而是凭着神识轻微移动,但也比用法力在水中穿梭得太快。 跟随着灵力的波动,前进了约两个时辰,看到水面的亮光和三眼灵鱼游动的波动,心中一喜,立刻往光亮而去。 与自己猜测的不错,确实是水面,一跃出水面,漂浮在六十余丈的高空,才发现这是一个山巅湖泊,周围还有未融化的积雪,云雾缭绕。 见到三眼灵鱼在水面浅游,足足有丈长,这让苏小楼更加惊喜,如此巨大的三眼灵鱼,简直闻所未闻。 吃过三眼灵鱼神通的亏,苏小楼当即掏出灭仙弓,吞了几粒开灵汇灵丹,瞄着畅游的三眼灵鱼,直接放出灭仙弓。 顿时湖泊爆炸出百丈宽高的水花,一朵水蘑菇云直冲云霄。 苏小楼收了灭仙弓,退到湖岸边。 待冲击波归于平静,一半丈长的三眼灵鱼抽搐着漂浮在湖面,头顶一个贯穿窟窿正冒着血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小楼心中狂喜,这灭仙弓真是了得。 …… 扛着一条丈长的三眼灵鱼回到李清秋的位置,看着她昏迷已久,转移到了一条湖边。 感受到三眼灵鱼体内磅礴的特殊灵力,苏小楼心里一动,开始解剖灵鱼。 灵气化剑将鱼肚剖开,哗啦一声,一大堆带着腥味的内脏涌了出来。 苏小楼‘咦’的一声,蹲下身,从灵鱼内脏的粘液中拖出一个人。 竟然是被三眼灵鱼整个吞下去的人类男修士,并没有死透,气若游丝,身上有几处贯穿的伤口。 略显晦气的苏小楼本想丢在一旁不想管,但想到自己也时常游走在生死边缘,也许是感同身受,动了恻隐之心。 取出了一枚丹药给男子服了下去。 然后将男子丢到水中清洗掉三眼灵鱼能侵蚀人血气的粘液,将男子扔到一块巨石上,也就不再管他。 随即开始分割三眼灵鱼的血肉,用炼制的玉盒储存。 给李清秋喂食了一些三眼灵鱼的血液,只是蕴含如此庞大的力量的血液并没有能激活她,她还是处于沉睡中。 在湖边坐了一会,好人做到底,又取出一些三眼灵鱼的血液给那男子服下,这时男子的气息开始平稳,至少不是刚才那般随时都可能魂魄消散。 至于生死,看他的天命吧。 苏小楼用灵力托起李清秋,开始往绿洲深处进发。 既然能在鱼肚子里发现人类,那想必修士坊市、城市应该就在不远处。 只是令苏小楼没想到的是,行了一月有余,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而且珍贵的灵植非常之多,似乎并无人采集,这非常不正常。 最诡异是这里除了植物,不见其他生灵的影子,连同蚊虫都没有踪影。 现在想来当时那头三眼灵鱼出现得实在太过于莫名其妙。 三眼灵鱼一般与青纹鱼伴生,而河里面并无其他生物,而且当时那头三眼灵鱼像是受了惊,到处乱窜。 河中并无其他生物,所以三眼灵鱼涌出的微小灵力波动才让自己发现了异常。 而且这绿洲的乾坤之气、植物的气息千层不变,焉知世间万物,变幻莫测…… 苏小楼忽然心里大惊,立刻开启神通明视,只见山川、落日的本质,都在以一种规矩的状态运行、闭合。 这让苏小楼心沉到了谷底,在想想这一个月的路程,地貌的变化,都一定共源性,莫非自己陷入了某种大阵中? 越想心中越笃定自己的猜测。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立即祭出阵旗阵盘,捏出法诀,一道白色光柱从阵盘中直冲云霄。 朝太阳升起的方向,每隔十里,苏小楼布置同样一道阵法,直到布置了三十余座阵法后,原本处于一条直线上的阵法光柱,在星光下,却是一道极为绚丽规整的弧线。 移形换位的空间大阵,苏小楼心里无奈微微一叹,怎么会陷入这种世间最难解的阵法之中。 在千机秘典中杂事随言中,有简略的概述,掌握空间法则的大能,有操控空间的逆天神通…… 大战后,这种操控空间神通功法分散落到了四极大陆各处,被许多人类修士获得,却无人能参悟其中玄奥。 在无尽岁月中,终有惊才绝艳的人类修士参悟了其中奥秘,并以此为基础,创建了一种阵法,名为移形换位大阵。 以某一处一定范围的山川,经过秘法叠加、延伸、扩展,摆脱天地道则的约束,形成一个特殊的独立世界。 这种世界顺应天道、地则,并无实际的力量干预,所以理论上是不存在阵眼一说。 除非自身力量大于移形换位大阵建阵人,强行摧毁大阵世界体系,才可能摆脱大阵。 但是能建立这种大阵无不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修士,所以苏小楼心沉到了谷底。 当然,移形换位大阵既然是空间的叠加、延伸、扩展,那完全可能自己实际身处在很小的一片区域当中,在二维面、三维面是无边无际,但在四维面依旧是那片小小的区域。 想离开这座大阵,破阵不现实,只有以四维面层面,有某种空间法宝作为导航,才有可能走出去。 只是自己可没有这种特定的空间法宝。 苏小楼看着前方既陌生又熟悉的山川,一时间烦闷不已,搞不好会被困在这里面一辈子,直至寿元耗尽。 第222章 被困大阵 这一刻,苏小楼深感迷惘。 这方世界虽然珍贵灵药很多,或许能勉强结丹,但是没有让结婴,甚至化神的必备条件。 不过下一刻苏小楼灵光一现,抓起依旧昏迷不醒的李清秋,完全不顾灵力巨大的消耗,暴虐的遁形原路返回。 在平静的天空划出一道灵力爆炸的绚丽光芒。 花了六天时间,才狼狈返回当初休整的那座湖边。 巨石上的男子依旧躺在上面,尚存一缕气息,这让心慌的苏小楼微微定神。 自己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成了唯一的希望。 虽然当时给他喂了丹药和三眼灵鱼的精血,也只是暂缓了他的生命流失,若再晚回来几个时辰,恐怕他就要一命呜呼。 苏小楼大感侥幸。 当即直接朝男子体内输入六道轮回功法力,护住他的魂魄、心脉,堵住他全身伤口血气的流失。 暂时稳定住了他的性命后,苏小楼也长舒了一口气。 但要想救活他,恐怕不是易事。 他五脏六腑一半被霸道的法力直接击碎,神魂受损极为严重,体内残存着十数种不同源的力量,扰乱了对于生命存在的法则。 这男子生前经历了何种恐怖混乱的大战? 苏小楼大感棘手。 但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是这个治疗计划要仔细斟酌一番。 六道轮回功中有一套分身离魄之术,原本是在修炼六道轮回功,陷入极端时候,用作夺舍凡人躯体肉身之用。 因为凡人躯体非常脆弱,肉身受魂魄影响,魂魄在夺舍消化过程中受到逆天道则的侵蚀,轻则肉身血气大失,重则寿元折损大半。 所以夺舍凡人,必须先行分将魂魄与肉身进行分离隔离。 而此人受伤是如此之重,特别是体内异种力量,如果强行清除,因魂魄与躯体的道则联系,必然会加重他的神魂损伤。 同理若是强行用轮回诀修复他的神魂,也必然会加重他内腑之伤。 稍有不慎,他必死无疑。 所以分离他的魂魄,单独进行治疗,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是要分离其魂魄,受限于他是修士,并非凡人,神魂强大,不是凡人可以比拟,仅靠六道轮回功离魂术不足以分离他的魂魄。 要让魂魄与肉身存在依存联系,就需要炼制六道轮回丹和建立斩魂阵作为催化剂和依托之物。 斩魂阵因是修炼轮回诀第三阶段的必须之物,加之材料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所需材料早已备齐。 只是六道轮回丹就截然不同,需要许多稀奇古怪之物,想在这鬼地方凑齐显然是不可能。 不过炼制六道轮回丹的简化版本倒是可以尝试,只要有六道轮回丹其药力中的三种属性,万分之一的药性应该就足够。 这是个漫长而庞大的工程,苏小楼看着男子残破的身体,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这荒郊野岭,也实在没有点居住感,影响心情。 于是苏小楼接下来一个月,干脆直接砍树在湖边上的山脊上造起一栋木屋来。 所以李清秋醒来的时候,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苏小楼在铺着木地板。 “你在干什么?” 她突兀的一声让毫无防备的苏小楼吓了一跳,“你醒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怪吓人的。” “要有什么动静吗?” 苏小楼不置可否,继续铺着地板。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继续问。 “我们被困在一座大阵中,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李清秋闻言眉头微锁,颇为不屑道:“这世间能困住我的阵法屈指可数。” 说完后她就化作一道遁光直冲云霄而去。 屈指可数,苏小楼心中暗笑,已经能想象到她吃瘪的模样。 不出他所料,一个月之后,李清秋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而且直接霸占了苏小楼布置精致的房间。 苏小楼无奈,只得搬到茶室一旁的书房,做了一张卧榻。 “我们怎么会陷入这种移形换位的大阵中?”李清秋很疑惑的问道,丝毫不嫌弃夺过苏小楼已经举到嘴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这女人倒是见识不俗,识得移形换位大阵,苏小楼也觉疑惑,“就这样走进来的。” “就这样,走进来?”李清秋一脸你看我像蠢货的表情。 “对啊,就这样走进来。” 李清秋认真看着苏小楼,看他真不像开玩笑,心中也信了七八分,开始眉头紧皱,“修真界有两种大阵几乎无解,其中一种便是这乾坤移形换位大阵,这种大阵顺应世界本源运行法则,凭空走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苏小楼心中却是一喜,赶紧问道:“你知道这种阵法?” “你别这样看我,虽然我了解这种大阵,甚至亲眼见过主人布置过这种大阵,但并不代表我可以破解这种大阵,搞不好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面。这样说来,你修栋房子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苏小楼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白兴奋一场。 “诶,对了,你有什么打算?不会就打算放弃了,你寿元不过还剩两百余载,我还可以活两千余年,你死了,我怎么办?”说着她还急了起来。 苏小楼一脸错愕,这女人搞的他像渣男要甩掉她不负责一般。 只得指了指外面用阵法汇集灵气温养的那男子。 李清秋‘咦’的一声,化作一道遁光到了湖边阵法旁边。 “靠他?” 紧跟而来的苏小楼点点头,“他是我在河中发现的,乾坤移形换位大阵并不是杀阵,而是一种顺应自然法则的一种阵法,更像法力尽失的修士掉进了深坑,只要具备最简单的攀爬的工具或者上面的同伴丢下一根绳子即可脱离。” “你说他就是工具……对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我二人为何会身陷这大阵中,但要想进入这种大阵必须有移形令一类的空间法宝,你搜过他储物袋没有?” 苏小楼将储物袋拿出来递给了她。 李清秋一阵翻找,最后一脸失望瘫坐在一旁的阵法基座上,忧郁道:“你可要抓紧修炼,要是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死了我都要把你大卸八块。” 苏小楼一阵恶寒,这女人估计真的干得出来。 指了指男子手臂上的符文说:“此人应该是身负一件空间法宝,只是与他的血肉融为了一体,无法剥离。” 闻言,李清秋眼睛一亮,从指尖射出三道流光涌入男子的身体。 半晌过后,李清秋又是一脸失望道:“你说的没错,连我都无法剥离,而且此法宝已经滴血认主,即使剥离也无法使用。完了,看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还有许多有趣的事还没做……” “救活他不就结了!” 李清秋撇撇嘴,“说的容易,他伤得如此之重,若不是这件空间法宝护住他的魂魄,早就身死道消。即便是主人那等大能,想救活他恐怕都不是易事,更何况我二人。” 苏小楼却摇摇头,“我虽修为低微,但也拥有些逆天手段。” “你能救他?” 李清秋虽然心中不信,但想到这小子能莫名其妙吞噬魔主心脏,引来浊龙那等恐怖的妖兽,心中又有了两分希望。 第223章 寻求帮助 “能救,但希望不大!” 李清秋闻言,一阵泄气,捡起石子百无聊赖丢进湖中。 苏小楼坐到她身边,躺在阵法基石上,“成与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 他看着湛蓝的天空,想起了过往,“以前我不过是一凡人,虽然通过努力拥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权利、财富,但却抵不过生死轮回,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从那时起,我就渴望我能活着,一直活着。因此踏上了修仙一途,追求长生大道。以武入道,以道入仙,以三系杂灵根一步步走到现在,不知经历过多少绝望境地……” 李清秋在一旁听得入神,两人截然不同的出身,致使她渴望拥有苏小楼那般精彩的人生,但她无法理解在生死间徘徊的恐怖。 “以武入道?” 苏小楼点点头,他确实是以武入道。 “主人曾经用我吞噬过一个修士的元神,他也是以武入道,我们来比划比划!” 苏小楼一愣,点点头说:“好,不过你不能用法力。” “不用。” “骗人是小狗!”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看拳!” …… 最终,苏小楼从湖对岸的山体中艰难的爬了出来,抹了抹嘴角的血。 听见李清秋在河对岸狂笑,他打了自己两耳光,怎么能相信女人的鬼话呢! 这女人不讲武德,拳脚不敌他,就违规使用法力。 这样两人每天打打闹闹中,半年之后,苏小楼挖空了湖边东面十里处的一座山,取石材在湖中央完成了复杂的斩魂阵法建造,看起来极为壮观,特别是那十二根三十余丈高的离魂柱。 经过数轮测试,确定没问题之后,开始着手准备炼制简化版的六道轮回丹。 建造斩魂阵的同时,也在木屋旁建造了放置玉衡子炉的平台。 所以苏小楼释放出玉衡炉时,见多识广的李清秋也是一脸惊讶道:“你去哪里搞的这种宝贝,不错不错,即可炼丹,也可炼器,并可战斗。” “你知道这东西的用法?”苏小楼兴奋问道。 李清秋看着苏小楼像傻子一般道:“当然不知道,这种东西跟先天灵宝有直接的关系,定是修士大能经过无数岁月炼化而来,自然是形成了独门的使用法诀,外人如何能得知?” 苏小楼心里腹诽的同时,也再次感叹这女人见多识广。 …… 至那天李清秋跟苏小楼说了几句话后,就待在房间内几乎不出来。 苏小楼虽心里奇怪,但并没有多想,每日都外出收集炼制六道轮回丹的灵植。 如此持续了近一年,经常陷入沉睡的李清秋行为举止越来越怪异。 这天夜里,苏小楼隐约间听到了歌声从湖边传来。 疑惑走向湖边,只见星光下木偶女人一身白衣,整个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是相貌都变得更加美丽了些。 这让他心生警惕,并没敢走得太近。 “李清秋?”他试探喊了一声。 歌声戛然而止,她回过头,淡淡道:“本座不叫李清秋,萧见雪。” 一声本座,让苏小楼惊疑不定,六道轮回功全力运转,随时准备遁逃。 她转过头去,白色的背影有种君临天下的气概,不紧不慢道:“你不必紧张,若本座想杀你,在山上的时候就杀了你,何必等到现在。” 苏小楼并未因她的言语而放松警惕,而是疑惑道:“你是她的那缕神识?” 她点点头。 好奇之下,苏小楼试探问道:“那道神识不是被她毁灭了吗?” “人若是没有主观意识下的自我毁灭,是不能自我毁灭,也不例外。天魔教有一门镇教功法,名为升玄经,为了脱离她的掌控,本座已经修炼了上千年。” “这么说,你胜了?” 她扭过头微微一笑,没有了那股恐怖的气势,宛若邻家女孩那般淑雅,“怎么?不认识我了?” 苏小楼目瞪口呆,指着她惊愕道:“你……一直是你。这样说来,许多事都说得通了。怪不得六号说起你的时候,有畏惧之色,你是她的一个缩影。” “谁是她的缩影,本座就是本座!”她的话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怒到了极致冰冷。 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着他,苏小楼怕极了,赶紧求饶道:“对,对,你就是你!” “哼!”她拂袖而去。 苏小楼立刻感到身上千斤重担一般的威压陡然消失。 看着女人回到木屋的背影,心有余悸,考虑是不是偷偷跑了算了。 只是这乾坤移形换位大阵中,实在无处藏身,而且李清秋的消失,这名为萧见雪的她,神魂似乎又强大了几个量级。 战战兢兢待了几天,见她并没有其他异常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苏小楼也极为疑惑,这些木偶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具木偶中有多道意识,而且随着这些意识变化,本身修为也在变化。 他心里一动,李清秋说过吞噬过修士元神,莫非她体内也存在这种吞噬情况? 照这个趋势,估计是萧见雪最终赢了,不过她真是木偶人口中主人的一缕神识吗? 它们又为何多次帮助自己逃脱呢? 许多疑问让他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只要她不杀自己,出了这个鬼地方,想办法甩掉她就是。 接下来的数月,苏小楼都很少再看到萧见雪,他也专心筹备炼制简易版的轮回丹。 终于在第二年三月份一切准备完毕。 许多轮回丹需要的灵植这方世界都没有,他以身试药寻找了很多替代品。 特别是几种罕见的矿石,用有对应成份的灵植代替,让成丹率大为下降。 所以能不能成,苏小楼心里也没底。 两年多时间,他已经将整个湖周围种满了灵植,一些炼制轮回丹核心的灵植用六道轮回之力分解来的异种灵液进行全力催熟,以至于部分灵植已经到达上万年的药龄,在血色下生出绚丽的异象。 以他现在筑基的修为,根本不足以炼制简化版的轮回丹,所以他一直在等萧见雪。 直到一个月之后,有天夜晚,他恍惚听见了些许熟悉的歌声,心中一喜,立刻跳起来往湖边而去。 一袭白衣的萧见雪又如上次一般,站在湖中离魂阵的阵台上。 许久不见,她的气息似乎又强了不少。 还没等他开口,萧见雪停了歌声,声音中的威严更盛道:“本座有要事要离开这,你找到离开这的办法没有?” 苏小楼正愁怎么开口向她寻求炼制轮回丹的帮助,这不就有了吗! 他不动声色,指着被温养阵法包裹的男子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救活他,用他身上的空间法器脱离大阵。” 萧见雪点点头,“还要多久?” “如果有你的帮助,一年左右,如果仅靠我自己,三到五年!” “要我怎么做?” “我要炼制一种丹药,治愈他的魂魄。这种丹药复杂到了极致,需要轮回之火最少半年的炼化,而我只能支撑轮回之火不过十日!” 轮回之火是什么,萧见雪并不感兴趣,她性格中的杀伐果断此时就一览无余,“释放来看看!” 苏小楼照做,法诀之后,蓝色火焰充斥着整个天空。 第224章 轮回构筑 萧见雪的神识快速剖析轮回之火,眼中都不免露出惊讶之色,好生诡异的火焰。 她面露些迟疑道:“最多只能四月余六天!” 听得苏小楼暗暗咋舌,虽然达不到半年,但也可见萧见雪修为高深到了何种地步。 他当即点点头,“足够,你支撑每二十天我便可恢复十天的法力!” “什么时候开始?” 苏小楼看了看满天繁星的星空,见星空之上清澈简明,今夜是个不错的日子,“立刻开始。” 随即他也不过多废话,飞身到玉衡炉正前方。 盘膝漂浮在巨大的玉衡子炉前,双眼紧闭,露出原来的容貌,额头的火焰印记涌出数道铭文,将玉衡子炉包裹在其中,幽蓝色的火焰也瞬间包裹玉衡子炉。 一道冲天的光柱从玉衡子炉射出,照亮了方圆百里。 萧见雪见此,心中生出了些震惊,此子当真是诡异,如此炼丹之法,跟时代描述颇为相似。 这让她也在一旁仔细观看起来。 随着湖边无数灵植在苏小楼的控制之下,从土地中拔起,整齐的送入玉衡子炉周围的八个窗口中。 萧见雪更觉惊异,筑基巅峰修为,堪比元婴初期的神识,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开始翻阅吞噬十六、李清秋等意识得到的记忆。 但却没找到太多有用的,只是在山上宫殿苏小楼与另外一具意识的交易让她来了兴趣。 极富深邃的歌声从她口中飘出:“初见若缱绻,誓言,风吹云舒卷,岁月间,问今夕又何年,心有犀但愿,执念,轮回过经年,弹指间,繁花开落多少遍,这一世牵绊 纠结触动了心弦……” 歌声从最开始生硬的冰冷,渐渐入境,竟然有了些叹息之意,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秋意孤凉、春雨怀念之感。 …… 十日之后,苏小楼法力渐衰,湖边周围上百种灵药已经在丹炉里被融化成多彩的流光带,整个玉衡子炉在轮回之火中长时间炙烤,生出冲天的异象和气息。 在苏小楼法力快要枯竭的时候,萧见雪鬼魅出现在他身后,磅礴的灵力涌向苏小楼体内。 刹那间快要熄灭蓝色轮回之火又光芒大盛,满脸疲倦的苏小楼立刻恢复了精神。 一道淡淡虚影从他体内飞出。 萧见雪也同样从体内飞出一道虚影,她惊讶道:“元神出窍?” 苏小楼同样也很惊讶萧见雪神识离身的神通,但听到元神出窍,他的虚影却摇摇头,“我这浅薄的修为,哪里来的元神出窍。一门神魂神通罢了。不过,虽然你不是元神出窍,但跟书中描述更像一些。” 萧见雪那道虚影漂浮到他旁边,“你倒是见识不俗,不错,与元神出窍有一定的共同相似性。这是我的本体天赋,出窍的神魂,有本体九层的实力。” 说完她的虚影抬手一指,一道恐怖法力直插云霄,在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旋涡。 苏小楼只感到一股心悸,看向萧见雪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敬畏,这气息跟天魔神台那白衣女人何其之相似。 “我神魂出窍,只能释放神魂攻击,并无操控灵力的能力。” 萧见雪闻言,来了些兴趣,“你尝试攻击本座!” 苏小楼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赶紧道:“万万不可,我修的这门神通,攻击你,若你不设防,会把我二人都拖到轮回中。这与修为高低无关!” 如此说来,更是勾起了萧见雪好奇,霸气而极为不屑道:“本座纵横四极大陆数千年,所遇神魂攻击、陷阱不计其数,试问这天下间,有何人能让本座迷失心智?” 苏小楼苦笑道:“这功法……” “不要废话,本座的耐心很有限度。再啰嗦,本座就将你神魂俱灭!” 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压了过来,苏小楼脸色大变,这女人好生暴躁的脾气,动了杀机。 怕进一步惹怒萧见雪,只得诺诺半天道:“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不要怪罪我!” 萧见雪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冷下来,苏小楼吓得一激灵,不敢在废话,虚影立刻化作一道玄奥阵环包裹的光团,将萧见雪的神魂虚影吸了进去。 一时间,从虚空中流出十几道恐怖的轮回之力,包裹住两团神识,将两团神识欲图拉入虚空,但受到此方世界的道则的限制。 两种力量的碰撞,在方圆百里区域形成一种静态的怪异力场,太阳光照进这片区域,都被折断、偏移、吞噬,以至于天地狂风大作,乾坤颠倒。 …… 而此时的苏小楼,经历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黑色旋涡后,终于落在了土地上。 眩晕感过后,才有精力打量着身处何地,却是阳光明媚,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 显然是雨后天晴,万物复苏之象。 一条稻田中的溪流,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不远处,一老翁身披斗笠,使着老牛,正翻着稻田中的黑土。 几个孩童在不远处尚未翻种的稻田里嬉戏打闹。 苏小楼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站起了身,走了过去。 刚好老翁停下来歇息,抽着旱烟。 “老丈,敢问这是何处?” 苏小楼突兀的声音让老翁不免些诧异,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自顾抽着焊烟道:“韩家村。你这富家少爷怎么跑到这,要知下司坊有大虫出没。” 大虫,老虎吗? 苏小楼正欲继续发问,就听一农妇在远处喊:“见雨,见雨,你家阿娘不行了,赶紧回去……” 只见那几个孩童中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撒腿就朝农妇跑去。 剩余几个孩童也紧跟她的脚步。 老翁抖了抖烟斗,微微一叹,“可怜的娃!” 也没理会苏小楼,继续赶着老牛翻地。 见老头不想搭理自己,苏小楼并没有继续自讨没趣。 见雨,莫非跟她有关系? 苏小楼一惊,有些退却的心思,但是一入轮回诀,若是不跟着主线剧情走,恐怕要一辈子陷在里面。 只得硬着头皮往小山村中走去。 山村很破败,红砖青瓦都残破不堪,多是简陋的茅草屋。 第225章 轮回之始 村中并无什么人影,只是可见些房屋冒出青烟,隐约间有犬吠和鸡鸣之声。 跟着溪流边的小道继续往里走后,几棵柳树下,一群村民正聚集着商量什么。 一旁小院中也聚满了人,几个年轻的村民在简陋的大门上挂上了白布。 死人了? 苏小楼心里嘀咕,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院中传来。 “你这小娃,怎生又跑来了。下司坊的大虫不怕吗?” 还没等苏小楼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壮汉抱了起来,通过一旁溪水的倒影,苏小楼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儿时模样。 大汉喝开了围观的村民,将苏小楼放在院中角落,警告指着他道:“不要乱跑,等会忙完了,再将你送回镇上!” 大概这壮汉是识得他。 见壮汉进来,几个老者似乎才有了主心骨,赶紧抱拳行礼道:“罗捕快可算来了,快来查验,到底是何人下此毒手。” 壮汉点点头。 几个老者揭开白布,木板上躺着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中年妇人,胸口均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体内空空如也,内脏竟然不翼而飞。 随着壮汉的检查,原本喧嚣的小院中开始安静下来,只是大汉凝重的脸色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检查完毕,壮汉将为首的老者拉到一旁,两人小声说着什么。 说完后,那老者脸色惨白,喊来了几个村中青年,吩咐将中年夫妇的尸首用白布裹起,准备拉到后山烧了。 有好奇青年问道:“村长,何故火化,不入土为安?” 那老者脸一冷,冷声道:“你懂什么,叫你做事,怎么那么多废话!” 几个青年显然是畏惧这老头,被呵斥后,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言语,将白布裹好的尸首装上简易的板车拉了出去。 这时,一个女童从院外嚎啕大哭跑进院中,后面追着一个强壮的中年妇人。 小女孩抓住板车上的白布,撕心裂肺哭喊道:“阿爹,阿娘……呜……呜……” 一些村民心有不忍,纷纷扭过头去。 不等那妇人捉住哭泣的小女孩,那老者立即对身旁几个村妇道:“将她抓到四婶家看管,莫要放出来。” 几个妇人立即一拥而上,将那小女孩架着离开了院子。 村长送罗姓捕快壮汉出了院子,而苏小楼又被罗姓壮汉抓在手里。 他与那被几个农妇架在手中的小女孩对视了一眼,萧见雨吗? 原本在剧烈挣扎中的小女孩见到苏小楼后,忽然邪魅笑了一下,那种恐怖的笑,让苏小楼打了个寒颤。 再看过去,却是那张失去双亲痛不欲生稚嫩的脸,刚才出现幻觉了? …… 他被那壮汉带出了村子,往他口中所谓的镇子方向去。 不过在镇口他就愕然了,这……这……这不是木南镇吗? 然后不出他所料,他被送回了苏府,开门的是苏洋生。 被苏洋生不疼不痒的教训了一顿之后,他被苏母禁足了。 吃晚饭的时候,他尝试开口问道:“阿娘,大哥和三妹呢?” “三妹?”苏洋生面色忽然变得很阴沉。 苏母微微叹了一声,拍了下他的额头,道:“专心吃饭。你大哥过几日就回来了!” 见他想继续问,管家阿福见自家老爷要爆发,怕小少爷挨板子,赶紧将他抱起来,“少爷,您回房吃。” 苏小楼便强行被管家阿福抱进了房间,很快客厅传来了苏洋生碗筷砸在桌上的声音。 本来想问阿福,但他却面露惊色道:“少爷,你可别问老奴了,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在家切勿再提起三小姐,不然少不了挨老爷的板子。” …… 这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苏小楼被禁了几天的足,直到大哥苏然回来后,他才被准许出门。 似曾相识,鞑子打了过来,造成大量的流民被迫南下。 苏然回到镇上都未曾回家,就组织镇中青年去加固镇外的城墙。 不过话说回来,木南镇何时有了城墙? 带着银月,往街头卖烧腊的老余头口中的城楼而去。 穿过熟悉街道,又感到极为陌生,粮油店变成了棺材铺,梨花酿变成了义庄…… 忽然他心中一热,师父在不在呢? 随即改变了前行的方向,银月却惊恐的拉住他,“少爷,那边去不得!” 见她快哭了的模样,苏小楼些许莫名其妙,皱眉道:“怎么去不得?” “少爷,您忘了吗?那边去年起了大火,烧死了好多人。晚有婴儿啼哭,有吊长的舌头……” “啊!” “呀!”银月被苏小楼这一声,吓得跳起来,疑神疑鬼的四处张望,见走来了几个镇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苏小楼嗤笑一声:“胆小鬼!” 却是又改了方向,往城墙而去。 “少爷,等等我。”银月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 很快就到了镇外的城墙,不过七八丈高,镇中青壮正在搬运石块加固,所以颇为热闹。 很远他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指挥着摆放火油、滚木,架设弓弩。 他声音与生俱来的威严、坚定,让苏小楼心中一热,心中忽然有些心酸,他也许是假的,但内心的感情是掩饰不住的真。 他飞奔过去,喊道:“大哥,大哥!” 却被脚下一根原木绊倒,他大惊失色,已然来不及控制身形。 眼看就要摔下城墙,被一只手抓住了后衣领,城墙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苏小楼被衣领勒得脸色通红,“九叔放我下来。” 九叔另外一只手里的石块被他丢到一旁,将他稳稳放在城垛的平台上,粗糙的手捏了捏他的脸,笑哈哈道:“你这小混蛋,毛都没长齐,怎的,也要来杀鞑子不成。” 苏小楼懒得理他,省得又被旁边几个镇中青年拿他寻开心,向着苏然喊道:“大哥,大哥!” 苏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把将他抱了过去,笑道:“你不是被阿娘禁足了吗?怎跑过来了?” “想大哥了嘛。” “你这小子。”苏然溺爱捏了捏他的脸,“大哥可忙得很,在这玩着,晚上大哥带你去骑马。” 说完递给他一柄宝剑。 苏小楼接过宝剑,心中五味杂陈,这柄剑真是他的执念。 或许是不放心苏小楼,苏然对着银月道:“看着他,不要乱跑。” 银月有些受宠若惊点点头,脸还微微有些红。 看着大哥又在城墙上忙碌起来,他爬到加固好的城墙平台上,拔出长剑。 不自觉舞出了灼月剑法。 随着深藏的记忆涌出,竟然进入了忘我之境。 “好精妙的剑法!” 随着一声惊叹,苏小楼这才停下来,全身早已被汗水打湿。 苏然也满脸惊讶,身后许多阵中青年却两眼火热看向他。 他们都认为,如此精妙的剑法,定然是苏然教会苏小楼,不免一番讨教的心思。 …… 第226章 轮回之中 当然苏小楼不知道为何会有骑马一说,马并未骑得成,在城墙上比试剑法、枪法,搞起了烧烤。 他到了后半夜,实在扛不住了,靠在银月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银月伺候他洗漱,吃过午饭后,见家里一人都没有,苏小楼便问银月:“阿爹,阿娘去哪了?阿福怎么也不见了?” 银月脸色还有些后怕道:“昨晚鞑子打过来了,后半夜还听到喊杀声咧。老爷去了城墙,夫人去了镇中帮忙,说是有不少人受了伤。” 闻言,苏小楼心沉了下来,当年在木南镇,鞑子也没能突破木南府南下呀。 放下手中的碗筷后,苏小楼便欲推门而出。 还在收拾碗筷的银月吓得大惊失色,赶紧将他拉回院中,“少爷,老爷和夫人可下了严令,不让你离开家。” 苏小楼力气没她大,也无可奈何,只得道:“我不乱跑,就看看。” 银月挪不过他,只得紧紧看住他,在门口左右张望。 原本热闹的街道上,此时安静得吓人,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远处还有几滩血迹。 不远处还有几束烟火。 一股肃杀之感弥漫在空中。 天快黑的时候,管家阿福回来了,给他带了他最喜欢的荷叶烤鸡。 阿福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呢? 苏小楼微微摇摇头。 吃完后,阿福就领着银月和他往镇中衙门而去。 跟记忆中的一般,衙门并没有什么变化,灯火通明。 衙门中挤不下了,许多镇中老幼都分散在衙门内院子中的树林下。 没了往日欢声笑语,气氛很凝重。 衙门偏房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夹杂着妇孺的哭泣声。 怕是昨夜死了不少人。 银月胆小,一直紧紧搂着苏小楼不肯放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到了后半夜,银月撑不住了,沉沉睡去之后,苏小楼轻轻挣脱她,蹑手蹑脚往衙门外走去。 镇中来往的青壮,大多是运送伤员和尸体过来,这番景象,恐怕鞑子又发动了一轮攻击。 鞑子不善攻城,但愿能等到木南府军队回防。 苏小楼躲在阴影中,往城墙摸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听到喊杀声和冲天的火光。 街道上也开始涌入其他城镇的妇孺老幼,有河间府兵丁打扮的士兵在维持秩序。 看来,其他镇的人都聚集到了木南镇,但愿这些有生力量加入,能扛得住鞑子的进攻。 在往前,许多房屋都被烧毁,不少镇中骑兵队伍在清理杀入城中的鞑子,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虽然很血腥,但他经历过多次大战,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一个高大的青年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咦”的一声,整支骑兵队伍都急停了下来。 “刘将军,何故停下?” 听口音,应该是河间府的人。 “小楼!”那高大青年诧异喊道。 苏小楼这才趁着火把的光,隐约看清,是隔壁村的刘三,与他家还是亲戚。 “三哥!”他只得回了声。 刘三眉头紧皱,呵斥道:“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省心,正在打仗,刀枪可不长眼!” 不等他说话,刘三一把就将他抓上马,又带着十余人往城墙方向而去。 途中遇到几个鞑子的斥候,不敌刘三一行人,被乱枪戳死,血肉、内脏满天飞,血腥至极。 刘三怕苏小楼受到惊吓,本想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但见苏小楼眼中毫无惧色,大感惊讶之下,也不得不承认,苏家这两兄弟,真乃人中龙凤。 很快一行人赶到了城墙,十余里的城墙,火光冲天,喊杀声似乎没有刚才大。 只听得牛角号声响起,仅剩的喊杀声也逐渐褪去,鞑子退兵了吗? 刘三将苏小楼交给了城墙下正在治伤的徐大夫,带着一群人提着大刀上了城墙。 看见满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员,战争一向都是残酷的。 没多久,趁着徐大夫无暇顾及,苏小楼正欲开溜,又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浑身是血,身穿铠甲的苏然。 本来担心他的苏小楼,心里一喜,却被大哥在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呀,兵慌马乱,瞎胡闹。” 说完便没理他,将他如小鸡仔一般,丢给一旁的青年。 苏然在城墙上集结了上百人的青壮,镇上的妇女准备好了马匹,简单的在城墙下的空地做了交代,便欲出城。 苏然忽然瞥见不远处眼睛珠子乱转的苏小楼,心里不放心,驭马而过,一把将他抓到马上。 带着上百人的队伍朝城外而去。 城外的麦田里,散落着不少尸体和辎重,看来鞑子退得比较仓促,许多鞑子的伤残者都被遗弃。 大多被一行人长枪刺死。 一直往北边的官道疾驰。 直到天微亮,才略作休整。 苏然又开始在队伍中交代事项,安排妥当之后,这才走了过来,递给苏小楼一个水袋和干粮。 笑问道:“怕不怕?” 苏小楼摇摇头。 苏然蹲坐在他身前,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这时,前方打探的镇中青年急促的下马,一步做三步跑到苏然旁边。 苏然见他脸上有惊惧之色,将他拉到了一旁,两人说了几句之后,苏然招来了五六个镇中头脑机灵的青年。 交代了几句,五六人上马朝北边疾驰而去。 北边是河间府吗? 印象北边五十余里,是河间府。 短暂休整后,一行百人的队伍又继续往前,沿途的村子都被屠戮殆尽,几乎不见生还者。 至落日黄昏,随着派出去的几人陆续返回,苏然这才加快了速度,最终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河间府。 只是眼前的河间府已然不是记忆中那般繁华的模样,仿若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整座城还笼罩在未熄灭的大火之中。 不少并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青年下马疯狂呕吐起来。 血腥味引来了周边的狼群啃食尸体,惨不忍睹,也散发着一股恐怖之意。 百人队伍快速穿过主城区,随着血色的降临,点起了火把。 苏小楼小声问道:“大哥,来这里做什么?” “河间府周县令说河间书院里有几个孩子藏在枯井中,应该是没被鞑子发现,便命大哥前来带回这些孩子。” 苏小楼点点头,他没去过河间书院,但大哥在那里求学数年,自然是听他说过。 河间书院位于河间府中心的河间山上,所以苏小楼看着远处好似浮于半空的火光,心知那应该就是处于半山腰上的河间书院。 果然,抵达火光处,就被山前石梯挡住了去路,周围的房屋均被付之一炬,残留着这微弱的火光和青烟,有些呛人。 苏然拿出一块丝绸布块,用水打湿之后,给苏小楼捂住口鼻。 苏然生性谨慎,从那周县令语焉不详的描述中,心知这河间书院中必然有地位了不得的人,不然也不会不等鞑子褪去原因都未搞明白,就强令他来救人。 他在书院求学数年,虽然离开这里到木南府有两年,对书院自然是熟悉。 当即将一百二十余人,分成十个小队,两支小队左右警戒,八支小队原路返回,分散在来路上埋伏,以防生变。 只带着二十余人,骑着马上了河间山。 第227章 轮回之末 河间山上的石梯不过半丈宽,两旁栽种着柏树,马蹄踏在石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隐约可见山上书院中透出微弱的灯光。 微风轻拂,沙沙之声透露着些阴冷。 很快就抵达半山腰书院门口的广场,昏暗的灯笼下,可见掉下一角的牌匾:河间书院。 院门半掩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并看了看腰间的飞刀,在苏小楼耳边轻声道:“一会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紧跟在大哥身旁。” 苏小楼点点头,这让他想起在许多年前在山中围猎鹿群。 随行的二十来人见此,纷纷举起长枪,按照斥候行军的警戒方式,呈锥形队形散开。 苏然持长刀下马,苏小楼也跟着翻身而下,本能的拔出长剑。 苏然看得一愣,然后微微笑了一下,“小五,保护好我弟弟!” 一旁一个强壮的青年点点头,将苏小楼拉了过去。 在苏然示意下,一中年男子用长枪捅开了书院大门。 书院大门六丈距离,是一块治学石碑,将书院内情况遮掩。 二十余人鱼贯而入。 苏小楼见到石碑上有六道如同利爪抓出的印记,心里疑惑,这绝对不是人力可为。 他想提醒大哥苏然,奈何他已经越过石碑。 只听石碑后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小五带着苏小楼跑了过去,只见一镇中青年推开侧门,脸色惨白,指着侧院中说不出话来。 众人面面相觑,苏然拉开那人,眼前景象,都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满院子的尸首,有上百具之多,胸膛内好似有什么炸开喷涌而出一般,内脏喷洒到到处,血液如同流水一般,在院中低洼处形成血池。 场面极其恐怖血腥,有不少人跑到墙角狂吐了起来。 苏然一脸冷冽,他扭头看到苏小楼一脸疑惑,对如此恐怖的场景似乎毫无感觉,一时间也极为惊讶。 “往内院枯井去!”苏然沉声下令。 一行人快速往正门内,书院内横七竖八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只是如此死法惨状,当真是鞑子所为? 这是所有人内心的疑问,也是内心恐惧的来源,只是苏然太有领袖气质,丝毫不乱,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让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很快一群人抵达了后院的枯井,一株古柳下,在苏然示意下,一人往枯井中丢下了一支火把。 并朝井中喊了几声,并没有任何回应。 一阵阴风吹过,众人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苏然安排人正欲准备绳索下井,忽然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在如此环境中,不免汗毛都竖了起来。 随着苏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都停下来,紧张的看向他。 那孩童哭泣声,变得撕心裂肺起来。 一脸阴沉的苏然正欲走过去,打开孩童哭声传来的侧院院门。 苏小楼一个箭步,拉住苏然。 苏然则看了他一眼,他朝苏然摇摇头道:“大哥!” 苏然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示意他无事。 自己这小身板,自然是无法阻止大哥苏然,只得跟上他脚步,虽然他觉得原路返回才是正确的选择。 随着苏然推开那道门,院中又是另外一钟建筑风格,金碧辉煌,巨大的宫灯在风中微晃。 白玉地板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满地的尸首,死法跟书院中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尸体脸上都苍白如雪,双眼狰狞。 如此,更显恐怖。 孩童声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是恐惧和迷茫之感。 两名胆大的青年手持长枪,小心翼翼在前开道。 走过宫殿转角,见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宫殿尸山血海中,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身上的宫装已被血水染成红色,稚嫩的手中抓着什么,撕心裂肺的哭着。 如此一幕,给人内心的反差,直入灵魂深处。 苏然脸上都面露不忍,朝了一旁的青年使了个眼色。 那青年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衫,走向哭泣中的小孩,正欲触碰那小孩时。 苏小楼忽然大喊道:“不……” 只是话音未落,青年的手已经触碰到小孩的身体,顿时血光大作。 一股恐怖的血红色光芒从小孩身上扩散,所有人顿时化作一朵朵的血雨。 苏小楼快速跑向苏然,心中莫名的悲愤,手还未触碰到他,他就炸开成了一朵血花。 那孩童瞬间没了恐惧、迷茫……反而如同诡异的娃娃一般诡异的笑,面目也变得阴冷起来,死死盯住他。 如同那小山村那名叫萧见雨一般的小女孩,向他恐怖诡异的笑。 短暂的悲伤后,苏小楼被这红光定住,那小孩飘向他,一块玉佩从她脖子飘出,玉佩上,见雪,两个字特别的清晰。 还没等他回过神,小女孩长出两颗长长的獠牙,一嘴朝苏小楼脖子咬下去。 …… 吓得苏小楼一激灵,阵法内,玉衡子炉前苏小楼猛然惊醒,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打湿。 回想起来,自己被那恐怖的孩童一口一口撕咬吞下去的惨状,就心里直发毛。 心中哀叹这轮回诀,当真是一门自残的功法。 …… 而此刻,天魔神台,那白衣女子从入定中醒来,一脸寒霜,爆发出的杀气让天地都为之色变。 几具一模一样的木偶人在这杀气中直接灰飞烟灭,只剩莲池旁边同样白衣的木偶女人,一脸冷漠站着。 “我说的没错!”白衣木偶女人冷笑道。 神台上白衣女人看了白衣木偶女人一眼,并没有毁灭她,而是轻挥衣袖,毫无感情道:“敢窥探本座过往,死!” …… 很快,萧见雪也苏醒过来,此时距离发动轮回诀,已有两月。 她怪异的看了看正在继续炼丹的苏小楼,微微摇了摇头,化作一道白色的遁光往西边而去。 正在假装全力炼丹的苏小楼顿时松了一口气,萧见雨、萧见雪,莫非这就是她们最初始的过往。 不过这该死的轮回诀,为什么要参杂着木南镇的记忆……等等,他隐约记起河间书院,院长姓萧,育有一女,因为腊月迟到的第一场大雪生,于是名见雪。 苏小楼只感心中谜团,似乎越来越模糊了,会跟木南镇、河间府有什么关联吗? 或许,只是巧合,自己记忆中片段的放大投影罢了,嗯,只有这样解释。 梦境本来就天马行空,毫无道理可言。只是,太过于真实,好似亲身经历一般,让他内心并不好受。 不过他怕,他走向极端,只是轮回诀,修炼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第228章 分离融合 半年之后,苏小楼也很快将与萧见雪一起被拖入轮回诀之事抛之脑后。 轮回丹的炼制并不顺利,有几味灵药药性冲突,苏小楼花了几个月才找到办法解决。 只是最终成品让他并不满意,轮回丹药性并不稳定。 所以虽然结束了轮回丹的炼制,但他没有贸然使用,而是继续用轮回之火进行稳固,并思考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他只有一次机会,并没有多余的选择,一个不慎,估计要被困死在这方天地之中。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苏小楼于第三年年终决定采取另外一套治疗方案。 他的法力不足以完全催动离魂阵,所以萧见雪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了他身旁。 “魂魄与肉身分离,而不受轮回道则的束缚,倒是少见。”萧见雪看着复杂到了极致的离魂阵,少有的赞许。 “你确定你能控制住他的魂魄不入轮回,不消散?”她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 因为这种神通,不是他这种低微的境界能拥有的。 苏小楼点点头。 萧见雪沉思了片刻,“你也不必强行施法,若是实在不成,本座有一法可强行困住他的魂魄半年不消散。” 这应该是她最后的手段,毕竟若是眼前男子死了,两人真的要困死在这。 苏小楼不再废话,“三天之后,朝我体内输送灵力!” 然后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血色的图案,与十二根离魂柱立刻产生了联系,十二道白色的阵光直冲云霄。 盘坐在大阵中央的苏小楼双眼紧闭,从他全身散发出如同流水一般的流光填满了整个大阵的铭文图案中。 最后十二根离魂柱涌出十二条丝线进入那男子体内。 这十二根丝线如同一根根精巧而威力巨大的钢针,开始慢慢剥离男子魂魄与肉体的联系。 萧见雪只觉匪夷所思,这种阵法并不似四极大陆的产物,更像时代的古法,让她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也释放出神识,仔细观摩起来。 而苏小楼并不避讳她,因为这些东西的基本前提是六道轮回功。 …… 很快三日过后,苏小楼体内灵力告急,随着萧见雪抬手一指,一股恐怖的灵力直接填满了苏小楼的灵根。 又持续了三天,直至最后的剥离成功结束。 苏小楼缓缓睁开眼,只见萧见雪用手触摸着大阵中间一团人形轮廓的虚影,是那男子被分离出来的魂魄。 “本座从未见到如此神奇状态的魂魄。”萧见雪说着,指尖释放出不知名的神通,正在分析着魂魄的状态。 只不过许久,她摇摇头,放弃了,她似乎并不能理解这种魂魄的状态。 继续对着苏小楼道:“你之心思,当真匪夷所思。如此肉身、魂魄分离,本座到可轻易医治其肉身,但其魂魄损伤,却无能为力!” “魂魄我来想办法,其肉身失去魂魄,本不为天道所容,不出十日,必被死气侵蚀。你须想办法,保留他肉身气息三个月。” 萧见雪闻言,面露着凝重,但还是点点头。 “你这身本领倒是惊为天人,师承何人?” “重要吗?” “那白衣女子?” 苏小楼一愣,“你吞噬了六号的记忆?” 不过她们根本不为一人,到令苏小楼心中很是疑惑。 “算不得吞噬,本座之能远超她们而已。你还没有回答本座的问题。” 说到便宜师父,苏小楼心里复杂,微叹道:“算是吧。” “一道气息,就险些杀了魔魇。待本座成就圣体天魔之后,定要去会会她。” 萧见雪说得极为期待。 不过苏小楼并不觉得她会是便宜师父的对手。 这让萧见雪有些恼怒,声音都有些寒意,“怎么,你莫非以为本座不是你师父的对手?” 苏小楼心里有些害怕,赶紧陪笑道:“不敢,不敢,你比我师父厉害!” “哼!”萧见雪冷哼一声,一脸算你识相的意思。 …… 有了白翎海岛中秘境治疗厌休魂魄的经验,虽然遇到了一些问题,但还是在三个月之后,成功将男子的魂魄修复完成。 经过再三检查无其他问题后,苏小楼决定融合其魂魄和肉身。 不过萧见雪却要求她来做。 苏小楼迟疑了,“你……能行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触怒她。 只见萧见雪从十指间射出十道血红色的符文,将修复好的魂魄和肉身包裹在内。 “升玄经本座已经修炼到了大成,已经不弱于她,不然如何能脱离她的控制。若不是苦于没有合适的肉身,本座眨眼间便可将其融合。” 苏小楼站在远处,看着整个湖上被黑气笼罩中的红色符文,玄奥到了极致,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但是部分操控魂魄的方法与轮回诀颇为相似。 他愕然,这女人竟然在偷学他。 只是仅凭神识的剖析,就能将轮回诀操控魂魄的方法原理给分析出来,这又是何种逆天之能? 想了许久,不得要领之后,干脆回了木屋,躺在木屋外阳台下的茶桌前,饮茶小憩。 他本不想睡觉,然而不知是何种力量将他拖入梦中,肯定不是本能。 梦境继续着河间书院后的场景。 …… 随着湖上的黑气形成一个连天的旋涡,开始狂风大作,不知是卷起的石块亦或是梦中恐怖的场景,苏小楼一下跳了起来,一脸的劫后余生之色。 见到萧见雪从高空中飘落而下,那男子被团淡淡的灵气光芒包裹,也落到了小木屋前。 “这魂魄你到底修复好了没有,融合并无问题,他为何未苏醒?”萧见雪劈头盖脸问道。 苏小楼平缓了下梦中的情绪延伸,“原本我计划使用轮回丹,将他的魂魄送入轮回之中进行洗涤。但是我不能确定我是否有能力阻止他的魂魄进入六道轮回,所以我采用了第二个方案。” 说完,他拿出了拳头大小的轮回丹,这枚花费两人不少心血的丹药。 “你的意思是他的魂魄必须经历过死亡轮回,才能苏醒?” “我并不清楚死亡规则,但是从我所修功法中说,肉身与魂魄通过轮回之力进行分离,某种意义上,代表着魂魄的新生,与旧之肉身会产生道则排斥。所以魂魄要入轮回,改变新生道则,才能适应肉身,从而苏醒。” 萧见雪闻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这枚丹药,可让他入轮回,就像你上次所使的轮回诀?” 大体上是这么个意思,苏小楼点点头。 “你为何不直接使用轮回诀?” “这个……”苏小楼一下不知该怎么说,回想起轮回决中后段的总纲内容,才答道:“死人承受不了轮回之力。” 萧见雪似懂非懂,不过她也见苏小楼也是一知半解,就没打算再问,不过想到那梦中的场景,心里又有些怪异。 苏小楼则将轮回丹丢给了萧见雪,“我的法力不足以将丹药在他体内融化。” 随着轮回丹的药性、力量,在萧见雪法力中融入男子的身体魂魄,他的意识也将被拖入另外一个世界,至于他能不能醒,苏小楼也说不上来。 看他的造化和自己的运气了。 …… 第229章 顺利苏醒 轮回丹所造成的轮回异象,远不及当初苏小楼发动的轮回诀。 但是从虚空中涌出的轮回之力让萧见雪极为忌惮,甚至不得不开启本体防御。 苏小楼见此,生怕惹怒她,赶紧将男子移至离魂大阵中,并用六道轮回功法力隔离六道轮回之力。 “死亡,黑暗,生灵……超越七情六欲的力量,怪不得本座都被拖入其中。”萧见雪看着自己双手被六道轮回之力腐蚀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苏小楼也很惊讶,虽然他知道六道轮回之力很恐怖,哪怕是自己,也不敢胡乱吸收。 竟然可以腐蚀强如萧见雪这样强者的本体,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怀着好奇,他问道:“被拖入轮回中,你看到了什么?” 萧见雪对于他的问题,忽然张狂的笑了起来,“区区幻境,焉能影响本座之心境。” “没有影响吗?”苏小楼小声嘀咕起来,看这个样子的怕是影响大了,欲盖弥彰。 随着她的笑声,恐怖的力量从她体内涌出,湖水都开始沸腾起来。 苏小楼心里即害怕,又焦急,只得硬着头皮道:“别破坏了离魂阵,它还有大用处。我可没材料再建一座。”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怀好意的看了苏小楼一眼,“她正在试图定位你的位置。” “谁?”苏小楼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魔神台上,你不是见过她吗?” 闻言苏小楼松了一口气,“我吞了魔主心脏,她来找我是必然。” “哼。”萧见雪冷哼一声,“见识短浅,你给她带去那头浊龙比魔主心脏可强多了。她很快就会脱离天魔神台的束缚,按理说她不会不惜损耗本源寻找你这个蝼蚁……除非,你发动的功法,触及到了她的起源。” 那头浊龙不敌,被女人吞噬了? 起源,轮回幻境中的场景,莫非是……苏小楼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 见他脸色变幻,萧见雪微笑道:“你告诉本座,你看到了什么,本座可保你安全。” 苏小楼尴尬笑了笑,“没,没看到,只是我自己的一些过往。” 他可不敢相信这女人,情绪有些低落走回木屋。 萧见雪见此,冷笑自语道:“若不是这段记忆被封印,才迟迟不敢夺舍新躯体,这小子只窥得一角,她就如此气急败坏……得小心谋划,不过,那幻境,当真是……” 萧见雪露出些怪异神色和异样的情绪,她发现她根本对苏小楼生不出杀心。 从所谓轮回诀之后,那是一个足以影响生命轨迹的幻境,当然,若是别人,定会这样。 自己,萧见雪心中冷笑。 …… 被这么强大的人盯着,确实让人不安,苏小楼仔细回想从汵断炼丹行会被掳后,在天魔神教的所有细节。 随着体内的天魔禁制在李清秋的帮助下,逐步消散,清除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那浊龙被吞噬,他体内的浊气是否会是被定位的源头,不过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女人绝对看不上这邪恶的浊气。 如此看来,只有魔主的心脏,当初十六说自己血液中蕴含着淡淡的魔气。 看来得想法,封印体内的魔气。 伽罗轮回净心诀第三部分灭魔越来越紧迫了。 ……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楼清晨外出采药,午后就在木屋前的躺椅上躺着,看着落日,喝着茶。 日复一日,记录时间的木柱上的刻痕又多了两百多道。 第四年,这大阵中无春夏秋冬,一成不变,让他失去了时间特征的锚点。 有些不习惯而已。 苏小楼无聊的数着木柱上的刻痕,数了一遍又一遍,四年零二十三天。 “你救了我?”很是傲气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苏小楼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一身黑色玄衣,谈不上多俊俏,但是如同刀斧劈砍而出的长相,让人印象深刻。 “这没其他人。”苏小楼淡淡回了一句。 渡过了轮回,总算是救回了这男子,苏小楼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为何救我?” 男子拿出了一个白玉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一根雕龙画凤的华丽大椅子出现在他旁边,男子霸气的坐上去,轻抿着灵茶。 妥妥的华丽大反派的做派,惹眼,让人妒忌,因为有些气质是与生俱来,学是学不像的。 不过苏小楼内心毫无波澜。 “救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说着,他抬手一指,一股灵力直冲云霄,乾坤移形换位大阵的阵符在苍穹上淡淡的显露出来。 “你被困在这大阵中?” 苏小楼点点头。 “好,我带你出去,从此两不相欠!” 苏小楼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仅仅出去就太便宜他。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出去倒也足够两不相欠。只不过,离你痊愈,还早,也还麻烦……嗯,我劝你不要强行催动法力,不然你会爆体而亡。” 男子并不为意,直到嘴角溢出鲜血后,他才知道苏小楼不是危言耸听。 沉默半响之后,男子道:“说你的条件!” “带我出去。” “就这样简单?”男子皱起眉头。 苏小楼站起身来,看着落日,些许萧索道:“不然呢?” 男子抚着下颚,“朱雄鹰,雄鹰城少城主。” “无名小卒,苏小楼。” “无名小卒。”朱雄鹰哑然失笑,看着湖中复杂到了极致的离魂大阵,一时对这个筑基期的神秘修士好奇不已。 …… 魂魄入轮回,回归肉体之后,还是会残留轮回道则,所以必须用离魂阵进行清除,达到神魂肉体合一的地步,才能算治疗完成。 所以每日还要进入离魂阵中进行魂魄洗涤,又会花费数月的时间。 这一日,正在木屋屋檐下,与苏小楼下着围棋的朱雄鹰,忽然面色一变,手指间的黑子迟迟不落。 一身白衣的萧见雪蒙着面纱走了过来,她似乎不想外人看到她的面目。 “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暂时没有恶意。” “暂时没有恶意?”朱雄鹰一脸难以置信。 苏小楼点点头。 朱雄鹰不以为意道:“她也只不过是元婴巅峰修为,比我略强,能奈我何?” “奈不能奈你何,我不知道。杀你绰绰有余。”苏小楼落下黑子,淡淡说道。 朱雄鹰接触苏小楼数月,自然是知其性子,当下也收起小视之心。 只见萧见雪坐到苏小楼身边,静静看着他下棋,搞得苏小楼极为不自然,莫非是萧见雪消失了。 “萧见雪没有消失,她们都回不来了。” “额……” 她怎么知道自己心底所想。 “你露出本来面目,这样我不习惯。” 萧见雪慵懒的往后靠了去,柔顺的黑发都掉到了木地板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苏小楼的鼻孔。 这让他心里怪异至极,但还是祛除掉易容法术。 朱雄鹰虽然知道苏小楼易了容,却不曾想他生的如此妖异俊俏,不禁感叹道:“苏兄的相貌,恐怕连女子都要妒忌。” “雄鹰兄如此气概,才吸引这天下奇女子罢。” “哈哈,苏兄过誉……不过,事实如此。” 苏小楼见他一脸得瑟,想不到此人脸皮还挺厚的,恐怕前些时日的严谨只是关系生疏,这一来二去熟了之后,就露了本来面目。 不过此等性情,倒也坦荡。 第230章 环形神宫 一大清早,从打坐中醒来的苏小楼就听见屋外传来灵气的爆炸之声。 化作一道遁光落在木屋后的山顶,只见前方原本平坦绿油油草地已经面目全非,好似被犁了一遍,沟壑纵横。 天空中两团光芒在碰撞,产生的爆炸发出射线状的光芒,巨大的响声形成一道道冲击波束,将地面冲击出数丈深的沟谷。 元婴期的战斗,苏小楼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当真不是结丹期可以比拟,破坏力太惊人。 朱雄鹰太过孤傲,他不信有元婴修士能胜过自己,所以这场打斗倒也在苏小楼预料之中。 或许在法力这块,萧见雪还真奈何不得朱雄鹰,但是萧见雪神魂太过于强大,而且其境界只是受制于肉体本身,所以朱雄鹰怕是要吃大苦头。 但愿萧见雪手下留情,不然伤的太重,朱雄鹰如何能催动空间法器,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种打斗,以目前苏小楼的实力,自然是无法看清,于是也就懒得管两人,回到小木屋,喝茶睡觉。 直到三个小时之后,小木屋前轰隆一声响,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 毫不意外,朱雄鹰从大坑里狼狈的爬出来,全身衣裳残破,不住的喷血,艰难吞下几粒丹药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那霸气的龙椅上。 只不过下一刻,一道虚影中的掌印朝他扇了过来。 朱雄鹰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如同脱弓的箭矢,嵌入对面的山体之中,传来一声悲呼:“说好的,不打脸,你……” 萧见雪如同仙子一般,超凡脱俗落在那张龙椅上,似乎更有女人味了,木偶人的僵硬也在渐渐褪去。 这让苏小楼很是不解。 “他很厉害,打了这么久?” “本座一根手指头都可以碾压他,很无趣,逗逗他罢了。” “好吧。” “陪本座下棋!” 一张棋桌出现在二人中间。 …… 随着朱雄鹰魂魄稳固洗涤结束,也到了离开这地方的时候。 自从上次一战,朱雄鹰见到萧见雪就躲,兴是怕极了她。 看了看住了四年的地方,颇为感慨。 出来七年了,连玄金寺大门都没看到,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雄鹰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能有这种罕见的大阵?”苏小楼坐上朱雄鹰的坐骑,一头十丈长的金雕。 朱雄鹰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得苏小楼心里直想笑,看来他是被萧见雪打怕了。 “苏兄不知道这是何地?”回过神来的朱雄鹰一脸惊讶。 苏小楼摇摇头。 “苏兄不是探寻这环形神宫?” “当然不是,我被仇家追杀,本想去往雄鹰城避避风头,迷路误入了这个地方。” 见苏小楼一脸苦笑模样,不似作假。 朱雄鹰拍了拍胸脯道:“苏兄救了我的性命,到了雄鹰城谁敢放肆。” “那在下就先谢过雄鹰兄了。对了,这环形神宫是何说法?” “苏兄从北极大陆而来,不知这环形神宫也正常。这环形神宫还要从三百年前重楼宫发现仙咒沙漠说起。” 苏小楼心里一动,“仙咒沙漠。” “苏兄知道这仙咒沙漠?” 苏小楼摇摇头,心里却在想几年前在沙漠里遇到的蝎子妖兽和那两兄妹,那女子姬血月说的仙咒沙漠,莫非是那个地方? 朱雄鹰躺在金雕的羽毛上,手枕着头,继续说道:“自从三百年重楼宫修士发现虚空中真正的仙咒沙漠,并从中取到了不少的仙砂,本以为这仙砂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后来经过不断尝试,发现毫无用处,仙咒仙砂逐渐流落到西极各处。” “有修士探索准洛尔沙漠幽冥谷时,无意发现仙砂竟然可以安全穿过幽冥谷,不受幽冥道则、幽冥火、幽冥死亡生物的攻击。穿过幽冥谷之后,竟然到达的是西极大陆传说了无数岁月的环形神宫。” “那群修士通过探索环形神宫外围,得到大量的功法、法宝、灵药,一时间轰动整个西极大陆和内外海。随后无数势力通过仙砂蜂拥进入环形神宫,经过两百多年的不断探索,环形神宫神秘的面纱逐渐被揭开,无数环形神宫的法宝、功法在西极大陆大放异彩。” “虽然经过三百年的不断探索,但是环形神宫依旧有很多未被踏足之地,其中最为神秘的莫过于在环形神宫中央,有一重宝,名为净世青莲,传说净世青莲藏着突破化神境界的终极秘密。” “突破化神的秘密?”苏小楼曾听过宗门长老讲课时,说化神修为是一道桎梏。 朱雄鹰点点头,眼中也因此露出热切的光芒,“西极大陆修真强者为了抢夺净世青莲而死伤无数。最后抵达中央的强者发现净世青莲被一缕鸿蒙紫气包裹,蕴含大道法则,这缕鸿蒙紫气扎根于环形神宫地底灵脉,非人力可以撼动。几百年来,西极顶尖强者一直在寻找破解鸿蒙紫气的办法。” “三十年前,仙砂逐步耗尽,已经极少有人能进入环形神宫。西极大陆修士一直在等待仙咒沙漠开启。” “雄鹰兄是因为抢夺仙砂而重伤?” 朱雄鹰苦笑,拔了一根金雕羽毛放在口中道:“当然不是,算算时日,仙咒沙漠不过几月前才开启。我停留在元婴后境多年,本欲趁着仙咒沙漠未开启,西极修士还未涌入环形神宫,来寻一件突破元婴后境的灵药。于是前往仙武王朝都城仙武城盗取仙砂,被仙武王朝的强者追杀,发动秘术才勉强逃掉……若不是遇到苏兄,恐怕凶多吉少。” 苏小楼对这神宫秘境并不感兴趣,“雄鹰兄不必客气。可有出这环形神宫的法子?” 朱雄鹰坐了起来,掏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道:“如今我们身处环形神宫外围的移形换位大阵中,催动我体内的雄鹰之眼,便可脱离大阵,抵达环形神岛,岛上有一座传送大阵,可传送至神宫内部。在神宫西隅,有一青莲斩龙台,可通过那里的传送阵出神宫。” 苏小楼将整张地图很快记在脑中,“那就有劳雄鹰兄带路了。” “苏兄对这神宫遗迹不感兴趣?” “我修为低微,还是不要去凑热闹的好。” “哈哈……苏兄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只是笑着笑着,朱雄鹰脸尴尬的冷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香味涌入苏小楼鼻孔。 萧见雪在点点星光中,露出了身影。 金雕似乎都很害怕她的气息,飞行都没了刚才的飘逸,显得战战兢兢。 她坐在苏小楼旁边,轻轻倚靠着他。 朱雄鹰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苏小楼心里苦笑,萧见雪的行为越来越怪异了。 “对了,雄鹰兄可知玄金寺在何处?” “玄金寺,苏兄可是识得玄金寺之人?”朱雄鹰眼睛一亮。 “此行本就是去拜访玄金寺故友。” “玄金寺位于西极最西端的玄金大雪山,距此不下百万里。不过刚好,雄鹰城有渡空舟前往玄金大雪山。” “那雄鹰城往何方向走?” 朱雄鹰一愣,这才想起苏小楼是因为迷路才误入这移形换位大阵中,随即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背面刻着金雕图案,正面雄鹰二字干净利落。 令牌上射出一道光芒,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地图。 朱雄鹰指着地图中央那座雄伟的城市道:“这就是雄鹰城,此令牌可指示雄鹰城方向。” 苏小楼接过雄鹰令,能投射四维影像的法器,倒是少见。 “谢过雄鹰兄。” “你我二人勿需客气。” 第231章 冤家路窄 很快三人乘坐朱雄鹰的金雕抵达了东面八十余里处,停在了一处山顶。 “雄鹰兄,这里有何特殊之处?”苏小楼不解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催动他的空间法器。 不一样等朱雄鹰回答,萧见雪接过话道:“空间法器穿梭需要指路锚点,所以必须寻找灵眼。” “前辈见识不凡,灵眼是灵气聚集扩散之地,通过灵眼灵气变化,定位外界灵气属性,从而实现空间穿梭。”朱雄鹰不动声色恭维了一下萧见雪。 苏小楼算是长了见识,灵气之眼,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灵气有属性一说吗? 随着朱雄鹰捏出一个罕见的法诀,三束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在高空形成一只巨大的鹰眼睛。 随着鹰眼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柱将三人包裹在内,苏小楼只觉身处在一片黑暗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景物就换了个模样。 笼罩着一层夜色的世界,明亮的天边,周边密集枯干的老树,脚下破损的青石地板。 正前方是两根十数丈高的石柱,石柱射出一面黑色的光幕。 “这是环形神宫的入口之一,老鸭山。”朱雄鹰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 萧见雪却径直走向那被铭文包裹的石柱,伸出手轻轻抚摸着。 看得苏小楼和朱雄鹰一阵不解。 “这石柱,为何有本座熟悉的气息。”萧见雪自语道,仰头看着石柱顶端,露出迷惘之色。 “雄鹰兄,通过这道光幕就可入环形神宫?” “这道老鸦门是环形神宫最安全的入口之一,不过苏兄,也不能大意。环形神宫禁制年久失修,就有修士通过入口时,被灵气风暴撕裂成碎片,连元婴都未能遁逃。” 苏小楼闻言吸了一口凉气,如此危险。 见此,朱雄鹰笑着解释道:“苏兄不必担心,那种概率极低。” 虽然概率低,但苏小楼还是将鲸胄寒甲催动到最佳状态,化作一道流光跟随着朱雄鹰没入那道黑色的光幕。 因为萧见雪已经先行进入。 不过苏小楼刚没入黑色光幕就发现了不对,出现了灵力停滞的现象,被如同潮汐一般的灵力狂潮卷入了某种世界中。 不会这么倒霉吧,苏小楼心里哀叹,这低概率事件被自己遇到了? 他不得不吸取六道之力,分解后吸取其中灵力催动身法,避免进入更大的灵力风暴流。 六道御风术极度精妙,面对灵力风暴,似乎更加如鱼得水。 几次都险些被吸入异空间内的灵力旋涡内,靠着潮汐灵气流堪堪躲了过去。 灵力旋涡中黑暗深不见底,异种灵力肆掠,若是落入其中,恐怕真要被搅成碎片。 一时觉得庆幸,若是没有六道御风术,分解六道之力的能力,恐怕真要死在这灵力风暴中。 驾驭灵气潮汐,往无边无边无际暗世界漂流,小小心翼翼躲开灵气风暴和灵气旋涡,最终看到了天边的亮光色。 刺得眼睛都睁不开,随着一股巨大的吸力,苏小楼只感觉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手拉着狂奔起来。 直到骨头都快要散架时,那股拉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小楼这才睁开被强光刺得生疼的双目。 在灵气爆发,突然紊乱过后,苏小楼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神识感应到数十个结丹修士。 只见弥漫着淡淡黑雾的宫殿前,十数位结丹修士正在全力操控法力,尝试打开宫殿大门。 宫殿嵌在山体之中,两边各延伸出一颗不知名妖兽的巨大头图雕像,看起来有些邪恶。 对于苏小楼的毫无征兆的忽然出现,双方对视下,都愣住了。 苏小楼正想逃开,却被一道气息死死锁定,是法宝,他抵挡不了的法宝。 所以他没敢乱动。 定眼看去,只见后方停着一辆华丽的浮空车架,一头巨大的黑色魔狼牵引,车架两旁站着十数个黑衣蒙面女子。 这些人的装束怎么如此熟悉。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想不到环形陷龙谷也有人知道。” 浮空车架里的传出的声音,怎生在哪里听过这个口音,苏小楼心里嘀咕。 当即弯腰朝浮空车架行礼道:“道友恕罪,小人穿过老鸦山传送阵门,不慎被卷到此地,小人立刻就离开。” 说着苏小楼就不断往后退,全力催动法力遁逃,只听得头顶炸开一个声响:“本少主准许你离开吗?” 那二十余结丹修士随即凶神恶煞的围了过来,苏小楼心中叫苦,却是不敢再动。 这么多结丹修士,就是自己长了三头六臂也逃不了。 只得硬着头皮等待时机。 “带过来。”浮空车架中的人淡淡说了一声。 两个黑子结丹修士立刻往前围了过来,苏小楼无奈,只得被两个黑子结丹修士挟持着飞向浮空马车。 又轻弯腰给浮空马车行了个礼,做足了谦卑的姿态。 “老鸦山,有趣,有趣。一个筑基蝼蚁也能抵达老鸭山,你当本少主是傻子吗?”车驾中的男子淡淡说道,只是语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苏小楼心里发苦,他哪里知道老鸦山筑基修士去不得,只得胡编道:“小人是跟随家中长辈前往。” “噢,你家长辈是谁?” 苏小楼心里一转,不动声色答道:“家叔玉衡岛陆藏海。” “何为凭证?” 苏小楼当即祭出玉衡炉子炉。 浮空车架中青年见到玉衡炉子炉,惊讶得从车架卧榻上站了起来,不过立刻恢复了平静:“玉衡炉……原来是玉衡岛的师弟,入车一叙。” “这……”苏小楼一脸为难。 两个黑衣蒙面女子已经拉开了车帘。 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宽大的浮空车架,看到半躺在卧榻上的俊俏男子,不由得心里发苦。 但还是努力装做平常道:“拜见道……师兄!” “你认识我?”青年男子目露精光盯着他道。 苏小楼赶紧摇摇头,手心都有些冒汗,强装镇定回答:“回师兄的话,不认识。师弟第一次出玉衡岛。” 青年男子点点头,手上的茶杯递到嘴边,停顿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自语道:“好熟悉的气息。” 忽然青年脸色大变,恐怖杀气爆发,一字一句道:“是你,山海镜偷袭本少主的贼子。” 苏小楼心里苦笑不已,当真是冤家路窄,山海镜中被自己用灭仙弓重伤的重楼宫少主。 当即也不装了,立刻发动六道五行匿身术,从浮空车架中射出。 青年眼睁睁看着苏小楼逃离自己的神识锁定,暗道邪门的同时,怒喝道:“贼子,焉敢!” 也化作一道爆裂的遁光直追而去,吩咐手下道:“拦住他的去路,本少主要亲手宰了他。” 虽然周围的金丹修士不出手,但都死死封住他的去路,正欲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进行博命式瞬移时,一道讽刺的声响彻天地:“重楼宫也太不要脸,一群金丹修士围攻一个筑基修士,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之人耻笑。” 重楼宫少主脸色一变,停住了身影,对重楼宫之人做出了个暂停的手势。 凝重看着前方道:“仙武帝尊前辈要插手后辈之事?” “哈哈,本座只是看不惯你重楼宫的做派,省不得要管管!”声未到,人先现,一个手持折扇的胖老头在一阵红光中露出了身影。 重楼宫少主咬了牙,也不得不行后辈之礼:“重楼宫少主重楼飞阁拜见仙武帝尊!” 第232章 仙武帝尊 仙武帝尊并不买账,冷嘲暗讽道:“你那老不死的爷爷没来?” 重楼飞阁脸色铁青,但不敢发作,依旧恭敬道:“来了。” 他怕这死老头继续侮辱重楼宫,当即转移话题,“帝尊前辈,此人曾偷袭我,致我重伤,望前辈……” 仙武帝尊却不耐烦摆摆手,“你们这些破事,本座懒得管,赶紧滚!” 重楼飞阁闻言,虽然气急,但也不敢表露丝毫,只是向仙武帝尊行了一礼后,如同暴怒的妖兽,扑向苏小楼,似乎要把刚才在仙武帝尊身上受的气发泄在他身上。 见此,心知躲不掉的苏小楼正欲继续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时。 一支飞剑却挡住了重楼飞阁的必杀一击。 周围重楼宫之人正欲上前帮忙,仙武帝尊爆发出恐怖的气势,顿时数十名重楼宫结丹修士均动弹不得。 “敢伤我宝贝孙女,找死吗?”仙武帝尊出现在被定住的重楼飞阁身前。 一个女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揪着仙武帝尊的胡子撒娇道:“爷爷,你骗人,说好了带我来,却偷偷先跑了。” 仙武帝尊肥胖威严的脸瞬间变得慈祥,陪笑溺爱道:“诶哟,我的小公主,爷爷这是睡忘了吗?别生气,别生气,等下爷爷送你件宝贝。” …… 虚空中接着走出了两个男子。 苏小楼明显愣了一下,姬家三兄妹,显然他们也认出了易容后的苏小楼,因为气息。 虽然无道宗这门改头换面的法术非常不错,但却是残缺的,缺失隐匿气息的法诀。 苏小楼心里叹息,若是能逃过此劫,定要想法再去寻一门完整的易容术法。 这时一声暴喝从云层中传了下来,“好大的威风,当我重楼宫无人。” 被仙武帝尊用气息定住的重楼宫修士连同重楼飞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抛去。 一道巨大光柱从云层中落下,光柱过后,是一身穿长袍的干瘦老头,双眼深凹,有些渗人。 重楼飞阁却是面露喜色,赶紧跑到干瘦老头旁边道:“爷爷,就是那小子偷袭,以致于差点伤及孙儿根本。” 干瘦老头锐利的双眼看向苏小楼,苏小楼只觉如临冰窟,竟然一时动弹不得,连法力都无法调动。 “哼!”仙武帝尊一声冷哼,那道锁定苏小楼的恐怖气息瞬间消散了大半。 “老鬼,你要干涉本座家事?” 仙武帝尊迟疑起来,一旁姬血月却是着急了,拉住仙武帝尊的手摇晃起来,“爷爷!” 仙武帝尊皱眉道:“你认识这小子?” “苏小楼,孙儿的朋友。”姬血月赶紧跑过去拉着苏小楼上前。 姬伯英和姬伯涯看得直摇头。 苏小楼心里有些紧张,摸不清这老头态度,只得躬身行礼道:“晚辈拜见帝尊前辈!” “你别怕,我爷爷会保护你的。”姬血月在苏小楼旁边小声道。 看得仙武帝尊皱眉更深,对苏小楼的印象更差了,大概印象是这小子如何花言巧语骗了他的宝贝孙女。 苏小楼心里苦笑,这女人这是将他推到他爷爷对立面呀。 也不出他所料,仙武帝尊道:“若是你的家事,本座不管就是。不过口说无凭,你家那小王八蛋说这小子偷袭他重伤,要拿的出证据才行。” “爷爷……”姬血月大急。 仙武帝尊却严厉的拍开她。 干瘦老头则看向自家孙儿重楼飞阁,他心知仙武帝尊一向行事随心,能妥协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很难,若拿出不出证据,恐怕还真从他手里要出人。 “孙儿有当时山海镜中景象。”重楼飞阁说着,阴郁看向苏小楼,好似在说,等下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小楼缩了缩脖子,心里自然是怕极,正欲强行突破枯瘦老头气息锁定,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 但见到重楼飞阁释放出来的光幕画面,突然停了下来。 光幕中确实是苏小楼在山海镜秘境飞涯湖中夺命狂逃的画面,只是经历过白翎海岛屿秘境岩浆入体,造成容貌大变。 “重楼师兄,莫非你眼花了,这是谁,会是他吗?”姬血月嘲讽道。 重楼飞阁也不恼,冷笑道:“小子,卸下你的伪装吧。” 苏小楼看了看姬血月,迟疑道:“这……” “嗯。”仙武帝尊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苏小楼吓了一跳,也不再装了,卸了伪装法术,一张妖异俊俏到了极致的脸露在众人眼前,连同气息都大变,超凡脱俗气息实在不凡。 苏小楼向仙帝尊行礼,假装苦笑道:“小子修为低微,生的这副模样,惹来不少麻烦,只得隐藏原来的面目,前辈恕罪!” 仙武帝尊也被苏小楼的外貌和气质给震撼了一把,怪不得能把他的宝贝孙女迷的神魂颠倒。 多次对比之下,虽与重楼飞阁释放光幕中之人有两分相似,但是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重楼飞阁也愕然不已,着急对着枯瘦老头道:“爷爷……” 枯瘦老头面色铁青,摆摆手,示意孙子不要再多说,对着仙武帝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重楼飞阁怨毒的看了一眼苏小楼,只得不甘带领手下退去。 苏小楼长松了一口气,抱拳行礼道:“小子谢过帝尊前辈,谢过血月姑娘。” 姬血月并未见过苏小楼真面目,只是气息问题,见他长得如此俊俏,一时心中有些羞涩,“道友不必客气,我们是朋友。” 仙武帝尊却有些不待见苏小楼,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化作一道红色遁光消失在宫殿前。 “拜见两位道友!”苏小楼又向姬伯涯和姬伯英行礼,毕竟人家都救了自己两次。 姬伯英似乎还在耿耿于怀上次之事,并未正眼看苏小楼,反而是姬伯涯似有深意微笑道:“道友不必客气,我观道友长得很像一个人。” 苏小楼不明所以,正欲发问,但两人也化作遁光跟随仙武帝尊而去。 只剩姬血月有些不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妹,再不走,下次你别想出来。”却是姬伯英的声音从虚空里传了出来。 姬血月不满的撅了撅嘴,然后递给苏小楼一块令牌,略微腼腆道:“有空到仙武城找我玩,再见。” “再见!” 看着姬血月也化作一道遁光没入那座宫殿。 苏小楼抓了抓脑袋,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摇摇头,身化五行,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第233章 狸猫之说 此时,一直隐藏在环形陷龙谷一座山后的一名黑衣女子,这才显露身形。 而陷龙谷宫殿内,重楼宫费尽心思都没能打开的宫殿,仙武帝尊使用一件法宝轻松进入。 姬伯涯落在宫殿大厅中,见到自家爷爷正在看着宫殿正中壁画出神,心下奇怪。 这幅壁画不知研究多少年了,爷爷为何还是不肯放弃。 “皇爷爷,太师的人明显跟踪在跟踪我们,为何不将其拿下?” 仙武帝尊却失笑道:“小伯涯你以为那老家伙是觊觎这宫殿中的物件?” “皇爷爷明示!” “他与本座出生于同时代,深受你亲爷爷仙武帝皇,也就是我大哥的恩泽,他对仙武皇朝比谁都忠心。为帝者,你需能把控人心。” 仙武帝尊语重心长道。 “孙儿受教,只是……” “只是什么,一路尾随老夫?” “这……” 仙武帝尊摇摇头,“有时候要动动脑筋。老来得子,关心则乱,虽然他家那小王八蛋行事执垮,滥杀无辜,但是我仙武皇室还不至于因此容忍不了他。” “不是传言,他家那纨绔公子死在了西极外海?”姬伯涯明显一愣,这些都是帝都的一些秘辛。 “应该是死了,老夫当时虽然也在外海,但是在深海中闭关,还真不知其事。这老鬼一直以为我将他那宝贝孙儿藏了起来。” 姬伯涯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家爷爷这个古怪性格,太师如此想,也不是无的放矢。 姬伯涯又想到宫殿外那个长相妖异俊美的青年,一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 …… 而苏小楼根据朱雄鹰当时拿出的地图,全力朝重楼宫之人消失相反方向全力遁逃。 只是飞过一座湖泊时,只觉身边灵力被抽掉一空,心里大为惊骇,还以为重楼宫之人又追上了自己。 准备掏出灭仙弓,只是灵气真空形成一个力的塌陷场,苏小楼被这巨大的力直接压着砸向了湖中。 一股恐怖的威压随之而来,如同自己那便宜师父那般,一时连法力都调动不得,重楼飞阁的爷爷吗? 看来吾命休矣,苏小楼心里悲哀的哀叹,随即失去了意识。 …… 六道轮回功总纲中言,六道轮回筑基者,若非道则轮回,魂魄将不入轮回,困于六道转生界,直至轮回之树结出轮回道果,魂魄才会消散。 关于六道转生界,六道轮回功总纲中说的玄之又玄,无生无死,无欲无望,是一方色目世界。 想想就折磨人,所以进入六道转生界六个时辰内,想自杀就必须运转六道轮回散功诀,散掉记忆、轮回痕迹,才能在转生界自我毁灭,不受那种空虚到了极致的无尽折磨。 所以当他意识浮上黑暗的时候,他就决定放弃了,已经默念了一遍六道轮回散功诀的法诀,并回想着其图示操作。 只是睁开眼,还是环形神宫一般暗黑的世界风格。 并且感受不到体内丝毫的法力存在,和凡人无异,这就是纯粹的灵魂状态? 只是为何还有痛感,他掐了下自己。 感到似乎有人看着自己,他站起身转过身。 却是一个身材火辣的黑衣女子。 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邃的蓝色瞳孔,没有任何修饰的长发。 蓝色的瞳孔,不是人类。 在看看周围天空中的飞禽妖兽,自己没死,只是为何没有感受到法力存在。 内视体内情况,玄关处均被铭文封锁,是封印,严格来说是很厉害禁制变种。 “你是?”苏小楼惊疑道。 她随意抬手一指,几只实力不弱的妖兽被她的法力贯穿了头颅,从高空直线下落。 “得罪!”她生硬说了一声。 还没等苏小楼反应过来,只觉得身旁的景物在以一种时间流逝状态消失,他只觉得头疼欲裂,难受到了极点,再次晕了过去。 …… 这一觉,睡了很久,梦境衔接着河间书院发生之后的事,孩童吃人是幻境中的幻境,之后他进入了石涧涯,落入了一个陌生世界。 后加入了一个神秘的修仙宗门。 在那里他结识了还是孩童的萧见雪、萧见雨,开启了漫长的修炼岁月。 …… 当然梦毕竟是梦,虽然很长,但是还是能感受到时间维度。 所以他醒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视线恢复了之后,却是躺在一张大到夸张的豪华大床之上。 身上的衣物被褪去,穿着一身白色贴身内衣,吓得他赶紧去摸腰间的小蓝瓶,空空如也,心里大惊之下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瞥见自己小蓝瓶放在不远处的桌上,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拿在手中,默念法诀,变小挂在脖子上。 一间卧室,不比皇帝寝宫差到哪里去,他皱眉环顾四周,甚至都想到了被萧见雪救下,到了雄鹰城? 取出一身黑色玄衣正欲穿上,这时大门走进来一个绝美的女子,淡黄色的长裙很惹眼。 见到苏小楼站在那,脸上露出喜色,小跑了过来,直接拉下苏小楼正在穿着的衣裳。 苏小楼躲开她,一脸警惕,因为这女人是个结丹初期的修士。 女子却不依不饶,边拉着苏小楼的衣裳,边道:“少爷,你怎么能穿这种衣裳,太师若看到了会骂您的。” 这种衣裳,太师,什么鬼? 苏小楼一头雾水,再次止住她,皱眉道:“你是谁?” “我是谁?”那女子明显一愣,“少爷你怎么了,是我啊,亘墨呀!” 女子明显一脸震惊,然后立刻换成原来如此模样,还偷偷笑了起来。 “亘墨,不认识!”苏小楼赶紧拉开与她的距离,瞬间将衣裳穿好。 正欲使用遁术,离开这里,飞到半空中,体内法力受到封印压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亘墨呀的一声,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过去,慌忙扶起他,“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苏小楼疼得龇牙咧嘴,没有法力加持,如此速度的重摔,却是有点吃不消。 “都说了,我不是你家少爷。我叫苏小楼,来自北极大陆,要前往玄金寺。” 亘墨扭过头掩面一笑,然后立刻恢复,将苏小楼扶到了客厅正中大椅上,心道自家少爷怎么从小就对玄金寺念念不忘。 当然苏小楼不知道自己如此说法,反而让眼前女子更加深信不疑。 亘墨便顺着他的话附和着,“是,是,少爷,亘墨都知道!” 苏小楼见她那模样,心道你知道个锤子,想说什么,又觉得苍白无力,无力的垂下脑袋。 见她又来扒自己衣服,苏小楼体内封印被激活,哪里还有反抗之力,只得任由她将自己黑色玄衣脱了下来。 随即十余极美的侍女,人手端着一个盒子。鱼贯而入。 亘墨每取一件衣裳部件,一名侍女就会上前,半跪着举起手中的盒子。 亘墨很细心给他穿上鞋子,内衫、外衫,另外两个端着饰品的侍女给他整理头发。 苏小楼无奈,只得做最后的努力,“亘墨是吧?” “少爷,我在呢!”亘墨给他整理腰带吗边应着。 “我真不是你家少爷,你这么聪明,不会这都发现不了吧。” “少爷,我信呀。” “你……”苏小楼对于她的敷衍,深呼吸一口气,“好吧,不信就算了,你总该告诉我这是哪里吧。” “少爷,这是仙武皇城,您是仙武剑神张鸿鹄英明神武的儿子,仙武太师最厉害的孙子,仙武皇城最厉害的天骄……” “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苏小楼目瞪口呆。 “是呢,少爷,我也觉得很肉麻呢,不过每次少爷都是要求亘墨这样说的呀。” “我要求?”苏小楼将我字声音说的很高,我有这么低趣味吗。 “是啊,少爷。”亘墨一脸纯真看着他,给他整理着贴身内衣的衣领,“少爷每次出去回来,都说什么都记不得了,要求亘墨从新给您讲一遍,讲的不好,少爷还要骂亘墨呢。不过以前少爷装得一点都不像……这次,像真的一样。” 苏小楼闻言一愣,这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 真是越描越黑。 第234章 世家子弟 当侍女抬来人高的铜镜,看着镜中人,苏小楼愣住了,这还是他吗? 一袭绛色圆领织锦胡袍裹住挺拔身姿,那袍上密织着神花缠枝与金龙麒麟的金线纹样,细密繁复,金芒浮动于日光之下,令人不敢逼视。 袍内衬着月白色的里衣,领口处微露一线,素净与华彩无声相映。 腰束玉带,羊脂玉带銙温润如脂膏凝就,紧束出腰身的劲挺线条。 一枚小巧玲珑的鎏金香囊垂落腰间,随着步履轻轻晃荡,清芬暗度,丝丝缕缕沁入周遭气息。 眉目间似蕴着山水灵气,执扇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扇下缀着绿松石扇坠,流苏轻曳。 目光流转时,似含三分醉意七分清醒,既有贵胄子弟的慵懒,也有神仙人物的飘渺之气,透着出尘的明澈,姿态从容闲雅,风骨天成。 微微侧首,笑涡微现,眼波流转处,光影浮动,竟恍然如天宫仙君误坠凡尘。 这满身锦绣与通身气度,分明是天生的贵胄,尘世衣冠也难掩其清贵。 华服于他,竟如薄雾轻笼于明月,金线玉带,也只堪为他周身清光略作注脚。 他皱了皱眉,生的如此,当真是麻烦。 不过他也不得不感叹,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身着这身不菲的华服,确实贵气逼人。 “亘墨。” 他轻唤了声,却半天无人应答,转过头看去,只见这双脸微红,傻呆呆看着他。 “咳……” 亘墨这才回过神,茫然问道:“少爷,您叫我?” “你觉得呢?”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不敢看他。 “叫她们退下吧。”苏小楼实在不喜欢如此多人围着他转。 亘墨赶紧点点头。 等侍女都退下后,苏小楼又坐回客厅大殿中央的大椅上,思考着当前处境。 想了许久,他又招过正在忙碌整理他衣柜和房间的亘墨。 “少爷叫我什么事?”小丫头快步跑了过来,立刻蹲下,给他捶着腿。 苏小楼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让他想起了栀秊,不知道她如何了。 抛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问道:“我是谁?” 亘墨还以为少爷又跟她玩游戏,张嘴就开始夸大其词,被苏小楼阻止了。 亘墨一脸奇怪中,开始正常的说起他。 张少景,生于仙武王朝权势滔天的太师府,乃仙武王朝西北方向军队统帅、剑神张鸿鹄之子,仙武王朝太师张中九之孙,其母是西极外海三大势力之一的穹海宫副宫主。 身份之显赫,堪称仙武王朝第一世家子,在整个西极修仙界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我体内禁制是谁下的?” “九凤大人。” “九凤是谁?” 亘墨一脸难以置信,“少爷,你竟然不知道她,您又来逗亘墨。” 说着亘墨左右看看,然后又小声说道:“少爷,可不能拿九凤大人开玩笑,不然下场会很惨的。” “是吗,少爷真记不得了,九凤是谁。” 亘墨站起身,关上了房门,这才跑回来,继续给他捏着腿,一脸恐惧道:“九凤大人是太师府最神秘的强者,传说她是从魔鸣海走出来,手上沾染着无数生灵的生命。连太师都很尊重她。” “然后呢?” “少爷,然后什么?”亘墨一脸茫然。 “这就很厉害?” “魔鸣海走出的修士大能,不厉害吗?” 面对亘墨的疑问,苏小楼无言以对,不过可以肯定,就是那黑衣蓝色眼睛的女人。 九凤,不会是某种羽族吧。 撇撇嘴,知道要她解开体内禁制不现实。 “太师……爷爷在家吗?” 亘墨摇摇头,“太师跟随皇帝北巡去了,回来恐怕还有些时日。” “我爹呢?” “老爷在西北跟玄方族打仗呢。” “那我阿娘呢?” 亘墨一脸古怪看着他,“主母在西极外海闭关呀。” 苏小楼愕然,感情仙武王朝权势滔天的太师府,一个都不在。 “现在这太师府谁做主?” “当然大少爷啊。” 闻言苏小楼立刻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亘墨赶紧跟着,问道:“少爷您要去哪?” “去找大哥。” “啊,您不怕大少爷教训你啊。” 苏小楼直接忽视了亘墨后面之语。 太师府太大了,大到府内都是用传送阵。 在亘墨带领下,虽然亘墨多次劝说他不要去找大少爷,但在苏小楼坚持之下,很快来到太师府西阁别宫。 这里是太师府处理政务的地方。 金碧辉煌,五丈高的宫殿大门两侧站着许多身穿甲胄的士兵,可不是凡人士兵,而是修仙者,大多都是结丹修士的水平。 “大哥,大哥……”苏小楼在老远就喊着。 八道大门内的议事大殿内,一帮中年人正围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商议着什么。 中间长桌前,一青年背靠长桌随意的坐着,眉宇间与苏小楼有五分相似,长的比苏小楼更加邪魅。 只是长相中的中正之气,在矛盾中生出正确之感,让人不得不赞叹,好一个人中龙凤。 他听到苏小楼的喊声,眉头微皱,抬起手示意暂停,轻声道:“此事明日再议,都退下吧!” 声音中的威严,让人感受到压迫之感。 只见众人齐齐行礼道:“是!” 纷纷化作遁光消失在议事大殿中。 苏小楼急匆匆的跑进来,就见到台阶上,巨大地图下一青年男子随意坐着,手中拿着一卷书信,正在看着。 “大呼小叫什么,别逼大哥扇你!” 男子淡淡的一句话中,有种说到做到的魔力。 这让苏小楼顿时偃旗息鼓,终于明白亘墨说他是去找抽是什么意思。 苏小楼不敢再放肆,尴尬笑道:“大哥,找您有点事。” “有屁快放。” 苏小楼又走近了几步,搓了搓手,“是这样,九凤封了我的修为,一会要去风雪湖参加一场活动……嘿嘿,不太方便。” 青年男子被弟弟的无耻气笑了,正想发作,忽然又放弃了,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叫来了九凤。 当然若是苏小楼知道风雪湖是个什么地方,他哪里敢这样说。 只是刚才在桌上看到一张请柬,风雪湖赏景之说,还以为是什么高雅的活动,自家这大哥不会不允吧。 黑衣女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议事大殿,青年男子头都没有抬,只道:“放他出去吧,只是不能离开仙武城。” 黑衣蒙面女子点点头,抬手一指,一道光芒涌入苏小楼体内,他顿感全身充满了力量,法力回来了,心里自然是非常欣喜。 当即转身就离开议事大殿,走到大殿门口才觉不妥,又折返回去行礼告辞道:“谢大哥!” “少景。” 苏小楼心里一紧,停住了脚步。 “外面不太平,注意安全。”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苏小楼却听得出言语深处掩盖的关心。 苏小楼点点头,然后就匆匆离开西阁宫。 留下微微摇头的青年男子。 第235章 风雪场所 从西阁宫出来后,苏小楼就在思考,既然这太师府之人深信不疑他就是张少景,虽然有诸多可疑之处,但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 当前只有先做好太师府的纨绔公子,伺机想法逃往雄鹰城。 不知朱雄鹰和萧见雪是否出了环形神宫。 “少爷,您真的要去风雪湖啊?”亘墨一脸古怪。 “是啊,怎么去不得?” 亘墨摇摇头,安排起车驾来。 超级富二代的标配,浮空车架,这种东西一般价值不菲,想不到今日也有乘坐的一条。 整个车架采用珍稀的灵木作为整体框架,精美的木质纹路宛若一件艺术品。 比之前些时日重楼飞阁的车架更加华丽、大气。 车架下是玄奥的阵法托起,用三头不知名的飞行灵兽拖着。 简简单单的出行,随身的侍卫都多达三四十人,很拉风。 从太师府拔地而起,慢慢飞到仙武城上空,才窥得全城之貌的冰山一角,比汵断城规模更加庞大、更加雄伟华丽,饶是苏小楼自认较多识广,还是被震撼了一把。 苏小楼也学着重楼飞阁的模样,半躺在车架卧榻之上。 亘墨则跪坐在一旁,给他煮茶。 一番新鲜感过后,也无甚新奇,抽出一旁书架的书看了起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许行是何许人?” “许行……”亘墨似乎并不熟悉此人,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少爷的狐朋……朋友,当朝宰相许朝乾的独子。” “狐朋狗友吗?”苏小楼心里嘀咕一句,并不担心自己这太师府假四公子的身份会曝光,心里一动,问道:“这风雪湖是个什么地方?” 闻言,亘墨脸色更加怪异,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清。 苏小楼见她难以启齿的模样,随口道:“不会是妓院吧?” 亘墨咬了咬嘴唇,认真点了点头。 我去,苏小楼心里吐槽了一句,怪不得他大哥那副表情,逛妓院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不过转念一想,不正符合原主的性格。 见亘墨一反常态沉默不说话,苏小楼奇怪道:“本少爷去妓院不是很正常吗?苦着个脸干什么?” 亘墨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少爷,人家是担心您。” 苏小楼心里就疑惑了,“担心我什么?” “三小姐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苏小楼不以为意,“回来就回来。给少爷捶捶腿。” 见此亘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浮空车架的队伍最终停在了一处繁华的广场前,如此阵仗,顿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广场正前有一处不起眼的门口,挂着红色的宫灯和艳丽的帘幕。 与周围建筑对比,实在平常。 只是门口二层的透明薄纱帘幕内,有三名身姿妖娆的舞女正在翩翩起舞。 看得人浮想联翩。 围观的男性不少,许多人眼中露出火热之色,只是鲜有人敢踏进去。 门口正顶上的巨大牌匾刻着三字:风雪湖。 见到太师府的车队,立即有一个身姿曼妙的中年妇人,手持芭蕉扇,骚首弄姿的小跑过来,亲手拉起车架的纱帘,庸俗的笑道:“景少爷,稀客,稀客!”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股扑鼻的香味熏得苏小楼非常反感。 而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咦,这不是太师府的四少爷吗?” “不是说这混世魔王死在了外海?” “看他样子,像死了吗?” “看来谣传不可信。哎,只怕是这帝都又要不平静了。” “平不平静跟我等有鸟关系。” “也对,看热闹就行。”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宛若菜市场一般。 看来这张少景是仙武城的风云人物,当然是那种负面的。 带着亘墨进了风雪湖大门,却是直接进入一道传送阵,眨眼间眼前的事物变换,抵达了一处巨大的宫殿之中。 目之所及之,全是白色,连头顶的发光的宝石都是白色。 雕栏玉切,无不透露着奢华二字。 大殿中央,是一个三十余丈宽的莲池,莲池中央有高台,三丈见宽,有六名身穿白色贴身薄纱的绝美女人正在舞动。 若隐若现的雪白皮肤,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还迎欲拒,让苏小楼都有些燥热。 只得默念伽罗轮回净心诀驱散。 这风雪湖的主人好生了得,简单得入门之景,都能勾起人之欲望。 只见三五成群过往的客人,在穿着暴露妖娆的女子簇拥下,彻底迷失在其中。 往上看去,整座宫殿不知有多少层,可听见喝酒作乐的声音传下来。 那艳俗的管事正欲给苏小楼介绍玩乐,苏小楼打断了她,直接说道:“我与许行许公子约好,带我过去即可。” 那女管事也是个人精,见苏小楼多少有些厌恶她,她也识趣的没在滔滔不绝的介绍,太师府不是她能得罪的,而且张四少爷可是大客户,若是生了间隙就得不偿失。 只是这女管事原本是极熟悉徐少景,深知他的德行。 当即对一旁的管事吩咐了几句,很快就将莲池中间跳舞的舞女带了过来。 谄媚对着苏小楼笑道:“四少爷,这六名雏,都是近些年大教司亲手调教的,可未经人手,今儿,就由她们陪您?” 还未等苏小楼回答,六名戴着白色薄纱的女子就向苏小楼微微行礼,丝毫没有风月场所的俗,反而有一种大家闺秀之感。 苏小楼看了一眼六名美丽的女子,摇了摇头,“今日无甚兴趣,带我去找许公子。” 这让那女管事一愣,不过她是何许人物,当即挥退六名女子,亲自带着苏小楼进了传送阵。 而这一幕,被三楼窗边饮酒的几人看得真切。 旁边一青涩长相的少年惊讶道:“这人是谁,好大的排场,风雪湖三楼主亲自接待,白莲舞女都拿来招待他。” 早知道白莲舞女,卖艺不卖身,堪称风雪湖最极品的女人之一,一般是不接待客人。 一旁的俊俏男子喝了一杯酒,只言了一句:“有趣!” 而在一旁陪酒的女子笑着解释道:“爷您可不知道,他呀,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师府张四少爷,生的好生俊俏怜人,楼中好些姐妹可都惦记着他呢!” …… 第236章 陷阱鱼饵 通过了传送阵,很快抵达了一座正在下雪的湖边,沿着湖边坐落着上百座房屋,全都是雪白色。 进入了一栋名为风雪宿归的楼房。 里面宛若宫殿一般宽大华丽,用半透明的纱帘隔着,还可以看到湖中雪景,当真是巧夺天工的设计。 大厅中,十几名同样身姿妖娆的女子在跳着舞,穿着上更加暴露。 看得亘墨脸微红,暗啐了一口不要脸,扭过头去不敢看。 而湖中雪景的对面,坐着一个神情阴郁的瘦弱男子,正与两个绝美的女子饮酒作乐。 管事快步走了过去,在男子耳边低语了两声。 男子这才看向苏小楼,他挥退了管事。 苏小楼很自然的坐到他一旁,给他预留的桌子。 立刻有两个同样极美的女子从侧面帘幕中走了出来,坐在他身侧。 此人应该就是仙武城有名的三大公子之一,宰相府公子许行,苏小楼心里暗忖。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苏小楼微微一笑,也接过身旁女子的倒的酒,两人隔空相对,喝了一杯。 似乎很有默契一般。 “他们说你死在了外海,我却是从来不信。”许行淡淡说道,还捏了一把身旁女子胸,那女子娇羞尖叫了一声,躲开后,又立刻贴了过去。 看得亘墨面红耳赤,心里后悔,早知道就不跟少爷来这个鬼地方了。 “许兄为何不信?”苏小楼轻轻拉开身旁女子放在他身上的手。 他对于女子的吸引力,不比男子对风雪湖中头牌的渴望低。 “外人都说你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公子……嘿嘿……聪明之人,惜命耳。” “惜命。”苏小楼一愣,哑然失笑,认真点点头。 举起酒杯,又与许行一饮而尽。 张少景惜命吗?从亘墨口中只言片语,他可不这样认为。 不过他苏小楼惜命。 “行兄,你是如何得知我回来的?” 闻言,许行皱眉道:“不是少景兄派人知会兄弟我吗?” 此言一出,二人均是心里一惊。 许行说的没错,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需要太多言语,也知今日恐怕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你就带了她?”许行凝重道,也无心玩乐,推开又贴上来的女人,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他的神识被房屋周围突然出现的禁制阻隔了,这让许行心沉到了谷底。 苏小楼点点头,神识释放出去,不出预料被禁制阻隔在屋内,这让他也同样心一沉。 “出去!”许行低喝一声。 “哎呀,许爷……” “滚!”许行一声怒喝,吓得他身旁女子瞬间失去了笑容,慌慌忙忙躬身退了下去。 连在跳舞的舞女也停下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许家大少爷是出了名喜怒无常,风雪湖中不少得罪他女子都消失了。 如此恶名,舞女们也是心惊胆战。 但此时却无一管事前来打圆场,已经是很怪异了。 苏小楼眉头紧锁,挥了挥手,示意舞女和身旁的两女子全都下去,没必要因为他们惨死在这个地方。 这时,亘墨也看出了不对。 “少爷……” “嘘,来了。” 亘墨不解,她修为可远比少爷高,但他丝毫感应不到什么来了。 苏小楼忽然记起他大哥说外面不太平之说,如此看来,他是鱼饵吗? 这招他可熟了,当年老太监如此布局,让他差点死在乱箭之下。 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呢,他心中苦笑不已,看来今日生死难料。 豪门贵族深似海,放在这修仙界也是适用的。 而且这位许兄弟也不过只是结丹初期修士。 他的脸阴沉得快滴出水,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应声四分五裂。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纱帘外的风雪湖。 苏小楼反而淡定的在喝酒。 “少景你变了。”许行说着,提起酒壶往口中灌了两口酒。 “是人都会变的,行兄也不是如此吗?” 许行忽然放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许久才停下来,转身指着他道:“以前你不会这样称呼我。” 他在怀疑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苏小楼只是淡淡回道:“称呼而已。” 许行自嘲的笑了一下,无力躺在台阶上,看着华丽的天花板,“我还不想死,只是千防万防,总有疏漏之处。” “是谁要杀我们?” “不出所料,定是曦和国的余孽。” “曦和国?” “太惨了,曦和都城那一仗,我为中军右路将军,得到的指令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也不怕你笑话,时常在梦中梦到那女子怨毒的眼神。” 说完,许行又狂灌了几口酒,或许那一场大战,给他留下太多的阴影。 “我大哥也参与了?” “张少春……”许行停顿了一下,“他比你我都强,也更狠。” “那就说得通了。” 许行满脸疑惑,“什么说的通?” “你觉得呢?” 一句反问,许行惊愕道:“你不会以为是你大哥设的局吧?” 苏小楼点点头。 “卧槽,这个王八蛋,早就不知道他是个好东西……” 许行大骂起来了兴许是骂烦了,咒了几声张少春后,也沉默了下来。 “你不怕死?”许行实在不理解苏小楼为何如此镇定自若。 “怕,比你还怕。” “你的样子像吗?张少景,你别逼我嫉妒你。”许行忽然有些忧郁,毕竟许少景号称仙武王朝第一美男子。 苏小楼一头雾水,不知这嫉妒从何而来。 “我有一法宝,可无视各种阵法禁制,瞬移出风雪湖。” 许行闻言,嗤笑一声,“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有那种东西,不早就送给慕容燕了。” 慕容燕又是谁? “真有,而且没送给慕容燕?”许行见他严肃的模样,一下坐了起来,但还是有五分不信。 “我为什么要送给她?” “嘿嘿……谁不知道你……你……” 许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苏小楼手臂中释放出来的一个法宝。 上次在天魔教姬少麟赠送他的瞬移宝物极夜。 许行既然能参加那种灭国之战,自然不是表面上的纨绔公子,眼力肯定是有。 “你还真有?”许行露出一丝苦笑,“我爹说你比我聪明,我一直不信,看来是我肤浅了。” 有恃无恐,特别是在好兄弟面前,多么好的一个贴脸开大的机会,许行觉得被苏小楼装到了。 “走吧,还等什么?”许行有些迫不及待,说到底他是怕死的。 “不慌,这种天天谋划刺杀你之人,回去睡得着吗?” 许行思忖了片刻,觉得苏小楼说得在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这法宝没什么问题吧?” “我很惜命。” “哈哈,哥哥我着相了,来,喝酒,喝酒!” …… 第237章 九色妙树 “少爷!”亘墨惊恐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饮酒。 他和许行同时抬起头,只见大厅长廊尽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脸上一道从左眼贯穿右下颚的伤疤看起来极其狰狞。 元婴修士。 四极大陆通过数万年的九次灵气复苏,孕育了许多天材地宝,修炼道则也逐步补齐,以至于如今修仙一途繁荣昌盛,筑基者千千万,结丹者不计其数。 但若说元婴,极少有人敢说容易,元婴修士是这方世界强者的基石,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都被困在结丹修为,寿元耗尽而亡。 这一路走来,苏小楼也并未见过几个元婴修士,离得最近的恐怕当数萧见雪和朱雄鹰。 至于宗门内的元婴修士,哪一个不是天骄中天骄。 元婴修士对结丹修士有着绝对的压制,因此亘墨才感觉到害怕。 苏小楼和许行也被元婴修士的气息压制,以至于气血沸腾,颇为难受。 在许行的目光下,既然看到了人,没必要继续冒险,当即准备催动极夜离开此处。 苏小楼拉着亘墨的手,在许行扑过来的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芒从他手臂上散发。 同时耳边传来那凶恶中年人的怒吼,“去死!” 苏小楼只感觉一道恐怖的力量擦肩而过,而许行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被那力量击中右侧肩膀,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极夜的瞬移范围最少在百里之内,记忆中的太师府太远,肯定够不着。 只得随机抛到某个方向。 只是极夜的星空传送通道内,涌入一股柔和的力量。 这让许行大惊,不顾重伤,催动某种法诀强行阻挡这股力量。 等到亘墨正欲出手相助时已然来不及,三人被那股力量强行挤出了极夜的传送通道。 落在了一处山间草地之上,只感周围百里并无人烟。 “神器九色妙树!”许行捂住受伤的肩膀,不住苦笑道。 苏小楼赶紧给他喂下两粒丹药,检查他的伤口,所幸只伤到了骨头。 “九色妙树?” “皇帝要灭曦和国,此树是原因之一。” “此等秘辛,我还不是不听为好。” 许行却惨然一笑,“死都要死了,还怕什么。此地为仙武城西北三百里处,名为怨灵谷,怨灵谷底会涌出精纯的木属性灵气,九色妙树吸取了木属性灵气,可开启天罗地网。看来怎么都逃不掉的。” 许行话音刚落,一根巨大的藤蔓从地底钻出,转眼间便生长可十余丈高。 藤蔓顶端开出一朵白色艳丽的花朵,花朵以极快的速度绽放。 一个身穿黑色玄衣的女子从花朵中走了出来,面戴着薄纱,看不清长相。 来的远比两人想象的快。 “走!”苏小楼大惊之下,抓住二人立刻催动极夜。 顿时三人又被一团刺眼的光芒包裹,遁入了虚空。 黑衣女子从藤蔓上一跃而下,冷笑一声:“想逃!” 在她法诀的催动下,地底冒出无数根藤蔓,直接涌入虚空。 玄奥的铭文缠绕着藤蔓,藤蔓进入虚空之后,编织成一道道无形的网。 苏小楼猛的撞击在虚空藤蔓编织的网上,直觉灵魂都要被碰撞而出,下一刻立即被极夜的力量抛出传送通道。 三人重重的摔在了原地,均是口喷鲜血,受了重伤。 苏小楼修为最低,也是伤的最重的一个,许久都没缓过来。 亘墨顾不得自己伤势,爬过去扶起苏小楼,焦急道:“少爷,少爷……” 苏小楼只感觉声音来自于遥远的虚空之中,那一撞,直接在识海中长出了一棵奇怪的树木,高达百丈,不断在吸取他的神魂之力。 他只感觉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棵树在吞噬他。 凭着最后一点清醒,强行催动轮回诀,欲图将自己魂魄拖入轮回之中,来躲避被吞噬。 但出乎他的预料,没有像平时运转轮回诀那般,从虚空中涌出六道轮回之力。 反而是体内的法力,不受控制的转换成某种怪异的力量,类六道轮回之力,又截然不同。 那股转换的力量化作一束束符文,违背了修炼体系的常识,竟然直接涌入识海,像锁链一般包裹那株不断膨胀的树木。 树木接触到符文,仿佛失去了水分一般,迅速缩小干枯,最后只剩一株三尺高的树苗。 符文锁链化作属于书写六道轮回功类似的铭文,但却是苏小楼从未见过,自然也是识不得。 那些铭文颜色从黑色慢慢变成透明色,环绕在树苗周围。 顿时苏小楼感到神魂之力得到了恢复,看着识海上空的圆环、岩浆、还有这棵树苗,他陷入了沉思,但也只是稍作停留便回到了本体之中。 睁开眼,便看到亘墨哭的梨花带雨。 确实,刚才他的神魂已经弱到跟死亡无异。 “呜……少爷……少爷,您没死?”亘墨见他睁开眼珠子,惊喜喊道。 “啊……”一阵眩晕感和耳鸣让他几乎又要昏厥过去,捂住脑袋,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亘墨担心的呼喊哭泣声。 而此时,许行拖着重伤的躯体正在与那黑衣女子苦战。 好消息是许行的法宝很多,女子也只是一道分身。 坏消息是哪怕是一具分身,也让拥有众多防御及攻击法宝于一身的许行吃了大苦头。 他气急败坏朝二人喊道:“没死就赶紧过来帮忙,她的本体快到了!” 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因为他又被那女子分身破了防御,一剑贯穿了胸部。 见此,苏小楼打断亘墨,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无碍,快去帮许公子。拉开与她的距离,少爷要动用秘密武器。” 亘墨抹了抹眼泪,虽然不知道少爷口中秘密武器是什么,但她人不傻,也一向服从少爷的命令。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催动着自己的本命飞剑,就加入了战团。 有亘墨的帮助,许行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不过亘墨看似攻击凌厉的本命飞剑,却只是虚晃一招,她抓着许行,直接朝苏小楼飞来。 那黑衣女子心里冷笑一声,想逃。 正欲追赶,她的本体已至,神魂归体有短暂的间隙。 许行暗叫可惜,不明白亘墨为什么不趁机破坏其神魂归位,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 一个人死,换来两个人的一线生机,怎么都划算。 但是终究怎么都看似死局,许行也是豁达之人,也无甚怨天尤人。 落到了苏小楼身旁,已经是连站立都困难,苦笑道:“少景兄,儿时誓言犹在眼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当真要应验了。” “死,本少爷也要死得壮阔。”说完他狂笑起来,运转法诀,竟然欲图引爆金丹。 竟然要去跟那女人同归于尽。 在他要飞出去的一刻,苏小楼焦急喊道:“行兄,且慢……亘墨抓住他。” 亘墨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巨大的几道将他砸进地上。 待他艰难爬起来时候,只见苏小楼已经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弓箭。 “快,将法力全部输到我体内!”苏小楼见到女人神魂正在归位的紧要时刻,几乎是嘶吼出来。 第238章 本为猎物 因为对面的黑衣女人附体之后,整个人气质大变,周围花草树木因为她的出现,出现了逆势生长,天地也开始逆势色变。 只有达到了化神修为的修士,才能在施法的时候,改变自然法则。 所以,他的机会只有那么一丝。 许行和亘墨两人虽然疑惑,但丝毫不敢迟疑,会不会撑破苏小楼已经不在二人考虑的范围。 均是二指剑诀,金丹修为磅礴的法力涌入苏小楼体内,苏小楼只感觉体内的血管、经脉、灵根、灵湖像是涌入了滔天洪水一般,疼,刺疼,疼到他面目都扭曲。 拉起灭仙弓的弓弦,灭仙弓犹如一个黑洞一般,将他体内看似磅礴的金丹修士法力和他本体法力瞬间抽了个干净。 许行和亘墨大惊,想撤出却被灭仙弓那股怪异的吸力控制得死死的,眼睁睁任由那股吸力将法力掏空,开始蚕食神魂之力和血气的时候。 苏小楼立即用六道轮回功的法力阻断了那股恐怖的吸力。 顿时两人向后退后了几步,仿佛苍老了几岁一般,无力倒了下去。 再看过去,只见苏小楼拉起的那张弓箭,竟然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个百丈长的弓箭法相。 弓弦上的箭矢疯狂的吸收虚空中的道则,周围的灵气,不过片刻,就将周遭百里的灵气吸取一空,连同冤魂谷最邪异的怨灵之力都被从地底吸出。 弓箭法相之上,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中酝酿。 闪电恐怖的威压让许行胆颤心惊,这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喃喃道:“六重紫雷劫。” 随即他不顾本源重损,强行用尽最后一丝法力灌注入声音,惊恐颤抖朝苏小楼喊道:“少景兄,住手,住手……” 也不知喊了多少声,在六重紫雷劫快要落下的一刹那,苏小楼瞬间松开了弓弦。 只见他被弓箭的巨大的力量往后抛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砸到后方百丈远。 “少爷!”亘墨也不管不顾,飞向被抛出的苏小楼。 释放灭仙弓恐怖的冲击波让周遭数里范围的树木走时被刮了一起来。 见六重紫雷劫随着苏小楼释放弓箭,立刻消失不见。 许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刻祭出一只铃铛。 铃铛法相暴涨千倍,笼罩住三人。 而意识刚归位的黑衣女人看到六重紫雷劫形成的瞬间,心里颇为诧异,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法宝,能引来雷劫。 不过她丝毫不慌。 一棵如同苏小楼识海中那棵树苗一般的树木,从虚空中长了出来,只不过瞬间,枝条就长满了方圆十里的范围。 在灭仙弓百丈长箭矢穿过虚空,带着恐怖的道则射来的时候,那黑衣女人已经被树枝包裹着遁逃到百里开外。 但是她太小瞧灭仙弓,原本以为留下的分身和九色妙树的枯枝能混淆灭仙弓。 但灭仙弓锁定是道则层面,根本不受任何影响,箭矢直接穿过虚空,朝着她的元神而来。 这让黑衣女子脸色大变,一时竟然方寸大乱。 一声不甘:“不!” 随之而来的是一朵爆炸的蘑菇云,直冲云霄,释放的光团远在千里之外都可见。 一层层恐怖的冲击波开始向外辐射。 许行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立刻用恢复的一丝法力,继续催动着铃铛。 在铃铛上的符文如同水流一般往下流的瞬间,光芒大作,顿时将三人遁入了地底。 许行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种冲击力,是定向且只在表面的破坏。 深入地底百丈之后,并没有遭到任何波及。 …… 如此巨大的动静,已经足够惊动仙武城的强者了。 苏小楼心知仅凭着自己微末的法力催动灭仙弓,即便是加上许行和亘墨的法力,也很难撼动化神强者。 所以他必须做他最不愿做的事,赌。 在夹缝中求的一线生机。 也因此他并未催动灭仙弓正真的道则击杀,而是伪装,将灭仙弓表面威能伪装到它的极致,同时在动静上要达到最大,大到足以突破黑衣女人布下的封锁禁制,大到吸引仙武城强者的注意。 射出了那支箭,纯粹是借用灭仙弓,形成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爆发,所以才会引来雷劫,因为力量的密度已经引起了道则的反噬。 所幸他控制得恰到好处释放灭仙弓,不然六重紫雷劫落下,恐怕他三人立刻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而爆炸中心,在九色妙树包裹下的黑衣女人也狼狈至极,全身衣裳被烧得破破烂烂。 她调动几乎所有的力量注入九色妙树抵挡来自于道则层面上的攻击,而直接忽视表面的破坏力,用自己强悍的肉身直接抵挡灭仙弓集聚的力量爆炸。 但是,这一切都是虚晃一枪。 九色妙树在爆炸的熊熊烈火中,一片树叶都没落,甚至连枝干皮都没破。 黑衣女子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充斥着她的心间。 只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杀了苏小楼三人,因为仙武城的强者已经到来。 而且来的人又是如此巧合,全部是能压制黑衣女人的仙武王朝的修士大能。 所以黑衣女人再次色变,至此,她心里总算回过味来,猎手不是自己,自己才是猎物。 不过用仙武许家的独子和太师府的四公子当诱饵,好大的手笔。 一场恐怖大战在仙武城西北方向展开,黑衣女人自以为凭借神器九色妙树,能逃脱围攻。 但是仙武王朝掌权者苦心积虑谋划,又岂是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 苏小楼被灭仙弓抽取了一部分气血后陷入了昏迷,三人很快被九凤发现,带回了太师府。 苏小楼伤的比亘墨和许行重得太多,以至于经过太师府月余的全力救治,也并没有脱离危险。 亘墨每日都会坐在少爷身边发呆,忽然发现他黝黑的头发中出现了几缕白发。 她很心疼,都说少爷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公子,其实真实情况,她再了解不过了。 少爷这些年干的荒唐事确实太多太多,玩世不恭的态度也让太师府掌权的人很厌恶他,这些确实不假。 可是少爷从来没有乱杀无辜,从来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以势压人。 相反,他对待府中下人都很好,甚至街上的乞丐他看到了都会赏两枚灵石。仙武城因为他,许多嚣张的世家子弟都销声匿迹。 别人不知道,她很清楚,这些年少爷的例奉,全都拿去补贴老家因为年年征战伤残的士兵、遗孀,并且资助了不少天资卓越的兵将后代,前往各地求学。 这样的人,为何有人想杀他呢? 亘墨不解,内心也很愤怒,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更加努力修炼,保护好少爷。 …… 第239章 国家大义 太师府西阁宫内,太师府大公子许少春正恭敬的站在书桌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 待写完之后,将纸张装入一个竹筒之中,一只黑色的黑鸟飞了进来,衔着竹筒飞了出去。 老者虽面目慈祥,但目露精光,长长胡须许和眉毛,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正是仙武王朝最有权势、最神秘的人之一,统管仙武王朝大半军队的太师张中九。 “抓到没有?”张中九站起身,负手走向殿外。 张少春并没有正面回答张中九的问题,而是说道:“九色妙树只差一色便可从虚空中拔出。” ‘啪’的一声,张中九给了许少春一巴掌。 张少春硬挨了自家爷爷一巴掌,没敢吭声,连脸肿起来都没动用法力消除。 “九色妙树是皇室要的东西,老夫不关心。但他是你弟弟。”张中九淡淡道。 张少春壮着胆子说:“他是吗?” 张中九停下脚步,看了自己这个号称仙武王朝惊才绝艳的后辈孙子,略微有些失望。 “在没证明他是假的之前,他就是你弟弟。” 张少春并不赞同这种观点,继续壮着胆子说道:“国家大义之前,他理应如此,哪怕他是我的亲弟弟。” “国家大义?”张中九反问了他一句。 “对,国家大义。” 这点张中九过很欣赏这个孙子,能坚持己见。 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幼稚,你知道若是许老鬼家那小子死在那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张少春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他忠于国家,忠于皇室,他确实聪明绝顶,非凡人可比,但他思考的维度,是从国家命令角度去看。 “当年你父亲要把你放在西面战场,老夫没同意,就是希望你能在帝都找到答案。如今看来,并不如意。好生在帝都待着,代老夫转告少景,就说老夫说的,好样的。爷爷给他准备了件礼物,在少景宫的藏宝阁里。嘿嘿,这小子肯定会喜欢。” 话音落时,张中九早已消失在西阁殿外的广场上。 张少春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 太师府的人都说他最像爷爷,可是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才是最不像爷爷的那个。 答案,需要什么答案呢? 这一巴掌,挨得似乎不冤。 …… 两个月后,苏小楼最终在太师府全力医治下苏醒了。 这次的伤是他有史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甚至比在白翎海岛中遗迹,发动六道五行融身术伤得还要彻底。 而这一切的伤害都源于灭仙弓对他本源的侵蚀,这种侵蚀是某种程度上是对于寿元的吞噬。 所以他原本还有两分稚嫩的脸,已经消亡殆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一张略显成熟的青年模样。 特别是那缕白发,让他心中苦笑。 想起当日之险,不免心觉侥幸。 亘墨去太师府宝库给他取来丹药,就看见自己少爷坐在镜子前发呆。 她愣住了,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不过她只是轻轻抹掉,将手中方盘中六个洁白的白玉瓶轻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 “少爷!”她轻唤了一声。 “嗯。”苏小楼扭过头,看到似乎哭过的亘墨,不知为何,想到了杏儿。 微微笑了一下,站起身,下意识捏了捏亘墨的脸。 亘墨被苏小楼的动作给惊呆住了。 “还发什么呆,去准备水,本少爷要沐浴!” “啊!”亘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微红道:“少爷我这就去。” 见她提着淡红色的长裙,一溜烟跑没影了,苏小楼摇摇头。 身上的外伤早就被治愈,只是体内被结丹修士法力入体破坏的经络、气血还未全部修复,灵根、灵湖倒无什么异常,估计这也是他能醒来的原因。 神魂上的损伤也不见痕迹,看来这太师府有极其厉害擅长医治的修士。 坐到茶桌前,思虑起来当前处境。 “少爷,少爷……” 返回的亘墨喊了他两句他都没回过神来。 “嗯。”他喝了一口茶。 “少爷,水准备好了。” “好,浴池在哪?” 亘墨奇怪看了他一眼,不解问道:“少爷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嘿嘿!”苏小楼避而不答。 正在给他准备洗浴用品的亘墨拍了下自己额头,赶紧将桌上的丹药瓶拿起来递给他,“少爷,快将药吃了。” “全部吗?” 她点点头。 苏小楼也不有疑,每个小玉瓶里有一粒极为不凡的丹药。 他囫沦吞枣一般胡乱咽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身体微微有些燥热。 上次走得匆忙,都未来得及瞧一瞧自己居住的地方长成什么样子。 出了卧室宫殿,穿过精致小院,大门前是一处宽阔的观景台,走到护栏边,才发现身处在一座山巅,周围还有四座小山头将主峰环绕在内。 虽然山不高,却可以观仙武帝城一角,景色堪称一绝。 自己居住的宫殿嵌入在主峰的山体内,而另外四座山间分布着许多华丽的房屋,但并不高大。 山间栽种着各种奇花异草,一股水流从居住的宫殿下的悬崖喷涌而出,溪流环绕在四座小峰间,然后从北向的悬崖飞驰而下。 不知这种夺天造化的景色,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建造。 亘墨这时也抱着一堆东西跟了出来,指了指南向山峰间,“就是那,少景灵池。少爷您以前最喜欢在里面泡澡了。” 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少爷说是记不得了,却是一点没变,刚醒来就要沐浴。 二人化作一道遁光,落到了一个巨大的浴池旁,浴池竟然是用一整块白色的玉石掏空而成,水引至山中溪流。 浴池中刻画着精美复杂的图案,特别是浴池底,竟然建造有两道阵法,运转颇为巧妙。 一道主要是将水进行加热。 另一道是将地底灵脉的灵气强行溶解在水中,这道阵法之复杂诡异,苏小楼都难解其原理。 有机会,必须将这种阵法学到手,以后定有大用。 所以亘墨称之为灵池,倒也合适。 这种蕴含灵气的水,有洗经伐髓的效果。 依稀记得当年在孜由谷,公良子期为了一枚洗髓丹而耗尽心思,这蕴含灵气的水,不知比洗髓丹要强了多少倍。 也不免些许感叹,人生际遇,当真变化无常。 不知灵羽和公良子期如今怎么样了。 第240章 少景灵池 浴池旁边同样是用白玉铺成的台阶,台阶用精美的玉柱作为护栏。 苏小楼躺进灵池内,不冷不热,只感觉水仿佛像一根根细细的毛刷从皮肤涌入体内,将体内的杂质刷洗掉,那种舒爽感,让他不禁闭上眼睛,头靠在浴池边的台阶上,细细享受这种感觉。 真不愧是蕴含灵气的水,这种感觉太过美妙。 亘墨则脱掉鞋子,轻轻坐在他身边,伸出手给他轻轻按着头。 许久,苏小楼听见水的碰撞声,睁开眼,才看见两个身穿薄纱的侍女,一人端着个盒子,走到他旁边。 苏小楼眉头微皱。 亘墨见此,解释道:“她们给少爷修修脚,少爷以前每次都要整理一番呢!” “不需要,叫她们下去吧。” 说着又指了指,浴池旁边站着等待伺候苏小楼的二十余个侍女。 亘墨闻言,迟疑了一下,不确定问道:“少爷……” “离我远点。”苏小楼收起脚,因为一个侍女正准备从水中捞出他的脚。 亘墨见此,也颇为无奈,只得挥了挥手,二十余侍女才陆续离开浴池。 少爷变了,也有许多没变。 这是亘墨心中的感觉,但她从来不会怀疑少爷是假的,本来少爷就是个极其善变的人。 在不远处静静观察苏小楼的张少春慢步走了过来,坐在浴池旁古树下的石凳上。 亘墨见此,赶紧起身躬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大少爷!” 张少春并没有理会她 亘墨也只得退到一旁,在太师府,这位大少爷的压迫感很重,而且他在太师府说一不二,掌握着全府的生杀大权,极有威望,她自然也是畏惧这位大少爷的。 苏小楼只是坐起身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对峙了许久,张少春打破了沉默,“身体怎么样?” 很无趣的一句话。 “还好,死不了。”苏小楼淡淡回道。 闻言,张少春就知道,这位不知真假的弟弟已经心存芥蒂。 自从九凤从环形神宫带回了苏小楼,他心里就酝酿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为此不惜加码到宰相许升乾的独子许行。 他推理过很多结果,无一不是这位消失已久的弟弟身亡作为结局,并以此借口,继续打击庇佑和曦余孽的准洛尔沙漠以雄鹰城为首的势力。 为此不惜在风雪湖故意拖延营救时间,就是要保证这位‘弟弟’的死。 不过结果可谓是逆天,这让张少春微微有些遗憾之外,更多的是庆幸。 仙武王朝近些年疯狂扩张,灭国灭族大战时有发生,甚至跟许多修仙大宗门也摩擦不断。 所以帝都近些年大案不断,让身为仙武帝都的九门定中将军的张少春深感压力。 九门定中将军,统领帝都九大营,十数万的军队,本职是维持帝都治安,打击敌对潜伏份子。 所以,他此次原本计划是找到九色妙树的线索,并将隐藏在帝都的羲和国余孽一网打尽,顺带杀掉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弟弟。 可谓是一箭三雕 谁知后面的事态有些失控了,羲和灭国之战,张少春亲自参与,许多秘辛自然是知道的。 被他父亲剑神张鸿鹄重伤的羲和国大祭司,竟然带着九色妙树直接出现在了仙武帝都。 从那一刻开始,整个计划就开始失去了控制。 而这幸运,就是许行从携带神器九色妙树的羲和国大祭司手中活了下来,若是许行身亡,定会给太师府带来天大的麻烦。 结束与皇帝北巡,亲自坐镇西陇海征战的爷爷都不得不亲自赶回帝都,进行善后。 他挨自家爷爷一巴掌,他自己觉得不冤。 不过张少春不后悔,取得神器九色妙树,哪怕死了一个宰相之子,也是值得的。 行事无不显露其枭雄本质。 虽然苏小楼猜得是自己这位‘大哥’的手笔,但是背后如此多的门道,自然是不得而知。 不过他还是能认定,这位‘大哥’是想置他于死地,仙武王朝本是西极大陆最庞大的势力之一,甚至可以说盛极一时。 仙武帝都是仙武王朝的灵魂,不知隐藏着多少超级强者。 而风雪湖又是仙武帝都最为庞大的势力之一,不可能在他们三人被围杀时,毫无反应,这是疑点之一。 另外一个疑点是,许行在与那黑衣女人分身拼杀时,说若是那两件法宝还在小爷才不惧你。 从此话可推断出,前往风雪湖前,许行很重要的两件法宝出了问题。 连他这种散修一般的修士都能拥有硬抗元婴修士一击的鲸胄寒甲,许行作为权势滔天的宰相独子,不可能一件抗衡元婴修士的法宝都没有。 所以他在面对那刀疤中年人时,是不甘的绝望。 这些疑点串联起来,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大哥’是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思虑至此,苏小楼不得不小心应对眼前人畜无害,还处处显露关心他这个‘弟弟’的大哥。 心里忽然一动,扭头对着亘墨道:“亘墨,你去叫一下九凤,就说本少爷要问她一些事。” “九凤大人……少爷……”亘墨闻言支支吾吾。 张少春却是微微一笑,丢了一块令牌给亘墨。 见此,亘墨向着张少春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少景灵池。 见亘墨离去,张少春带着些说教的语气道:“以后少去那些烟花之地,多用些心修炼,不要辱没了我太师府。” 这句话潜藏的意思很多,苏小楼很想挑明了说,但他心知,若是身份明了,自己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就如他吩咐亘墨去通知九凤,九凤在太师府身份特殊,她知道张少春来找自己,哪怕他是想做掉自己,也会有所顾忌。 若是自己不是太师府的四少爷,九凤会管自己吗? 所以,还得虚与委蛇。 他最终还是装傻道:“少景谨记大哥教诲。” 张少春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正欲进一步试探。 此时在一团光芒下,如同鬼魅一般的九凤,出现在不远处的护栏旁,依旧是一身黑色玄衣,如同雕像一般站在那。 张少春微微错愕,他是何等人物,哪里会不知这是苏小楼不知用什么办法摇来的保命符,难道这小子以为自己要杀他? 此子当真不简单。 第241章 少景宝库 不动声色沉思片刻后,张少春说道:“将被刺杀的经过,写一份详细的叙述给大哥。” 苏小楼点点头。 于是张少春并没在多说什么,转身又慢步离开,只是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头说了一句:“爷爷在少景宝库里给你留了件礼物,说是你会喜欢。” 爷爷张中九,宝物又是什么? 他原本想问个明白,只是张少春的身影已经虚化,消失在了不远处。 “凤九,你觉得我是不是张少景?” 如此突兀的问法,凤九虽然并没有任何变化,沉默了许久才答道:“太师说你是你就是,太师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苏小楼笑了,原本心中的一些担忧慢慢消散,至少当前能性命无忧。 只是这老太师需要他去做什么呢?将这么显赫的身份给他,恐怕事不小。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小楼又问道。 凤九只是看了他两眼后,并未作答,而是踏入虚空。 随后从虚空中传来她的声音:“你体内有本座种下的禁制,遇到危险,默念本座三声名字即可。” 苏小楼轻叹一声,想逃,只怕是越加困难。 想到此处,坐在石梯上背都弯了几分,如今之计,得想方设法联系到萧见雪,恐怕才有机会淌出这个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泥潭。 在亘墨回来之前,又躺回了灵池内。 “少爷,大少爷走了?”亘墨又坐在苏小楼身边,给他按起了头。 “走了。” “哦,刚才九凤大人来过?” “来过。对了,太师府的主事是谁?”苏小楼忽然想到了什么。 “主事有很多呀,像主管内务的侯管事、张管事,主管护卫的袁罡大人,主管兽园的莫主事……, 亘墨说了许多人,苏小楼都用心记下。 时至黄昏,苏小楼才在堪比皇帝还大的更衣阵仗中,穿好衣服后,带着亘墨往少景宝库而去。 亘墨说他居住之地,为太师府西北侧的少景山上,三十三年前他出生后,太师张中九给他取名少景,并开始修建如今的少景宫。 说到张少景三十三岁,其实苏小楼心有疑惑,按道理自己从当年孜由谷升仙大会的骨龄六岁到现在,骨龄也快接近六十了。 为什么别人无法探知自己的骨龄,甚至自己都没办法分辨自身骨龄几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白翎海岛上遗迹岩浆涌入身体后,不仅外貌变了,身体许多结构特性都变了。 这骨头里的岩浆虽然在处理天魔禁制时救过他一命,但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 见自家少爷魂不守舍的模样,亘墨心里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在想什么?” “嗯,没想什么。还没到吗?” “前面就是。” 两人转过山间石梯,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广场,用青白玉铺砌,中央有一根圆形的石柱,突兀的耸立着。 “宝库在哪?”苏小楼疑惑道,这也实在不像有密室的地方。 亘墨捂住嘴,偷偷笑了一下,“少爷您真的忘了?这还是您要求这样改造的。” 说完亘墨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块玉佩,玉佩在一团淡淡的白光包裹中,合为了一体。 二合一的玉佩释放出数道光芒,落在以石柱为中心,五十丈范围的圆形地板上,顿时六道阵光环绕那根石柱拔地而起。 而石柱像一把钥匙一般,插进地底,在一阵机关的摩擦声中,广场中央出现了一个两丈宽的入口。 入口是一道石梯延伸往下,一眼看不到尽头。 挺巧妙。 二人沿着石梯,步行往下,很快就到了一道十丈高的石门。 亘墨掏出一块令牌,卡进石门的凹槽中,在一阵阵光中,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两排宝石灯柱瞬间自动点亮,一直延伸到深处,至少一里长。 是一条狭长的密室,宽十丈左右,中间是两排浮雕石柱,石柱中间镶嵌着三尺长的发光宝石。 宝石的光芒将整个密室照亮,宝库内均是用光滑的白玉地板铺砌、贴面,极为奢华。 石柱靠墙是整齐的两排石台,十丈一个半丈宽的断口,石台上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 苏小楼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问亘墨:“这些都是本少爷的?” 亘墨认真点了点头,然后又很心疼道:“少爷,您送了不少好东西给那妖女。” 她说着指着百丈开外,空空的几段石台。 “妖女?送东西给她?” 苏小楼忽然记起许行说的那女人叫什么来着,想到此处,莫非前身是一条舔狗还不成,作为太师府的四公子,什么女人得不到? 一时也无法理解。 说到此处,亘墨表现的像个小守财奴一般,气愤点点头,“要不是我拼命拦着少爷,少爷您不知还要送多少。” “哈哈!”苏小楼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想,这前身定然是个无脑的中二青年。 “少爷您还笑。”亘墨不满气的跺了跺脚。 赶紧跟上往里走的苏小楼。 走到百丈位置,确实少了很多东西,只是相对于宝库里的数量,九牛一毛罢了,看来亘墨这女人是个持家的好手。 不过张少春说爷爷送他的宝贝,放在宝库里,在哪呢? 见苏小楼东张西望,亘墨警惕而不安的问道:“少爷您在找什么吗?” “大哥说,爷爷送我一件宝贝,放在宝库里,叫我来看看。” 闻言,亘墨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年被少爷拿去送人的宝贝,她花了十多年时间,挖空心思从太师府各处搜刮,都还没能填满,甚至不得不动用自家少爷的储备金,到各大拍卖行去拍。 听到少爷没打这些宝贝的主意,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赶紧带着自家少爷往里走去,“少爷,这边。太师和朝廷赏赐给少爷的东西,侯管事都放在侧室,这段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呢,应该放在里面的。” 在宝库里走了半里地,亘墨捏出一个法决,两侧存放宝物的石台自动错开往后退去,侧壁打开了一道大门, 是一间数十丈高的密室,零零散散的堆放着不少东西,最亮眼的莫过于墙上石台上整整齐齐码放的灵石,恐怕不下于百万枚。 宝物苏小楼倒没多大感觉,这些灵石到令他极为心动。 第242章 意外之礼 亘墨在密室里左右翻找,都觉得不像,太师赏赐的东西,一般都不是凡品,而且这些物品都存放在这好一段时间了。 她余光瞥见墙角的一个大木箱,前些时日可没有,那应该就是这件了。 她直接将人高的大木箱搬了出来,放在中间宽敞的宝石灯下。 “这是个什么东西?” 按理说能让他大哥传话,这宝贝应该是不一般,神识一扫,毫无反应。 亘墨也摇摇头,她也看不穿是什么东西。 “打开。” 亘墨顺手从旁边抽出一柄上品灵器长剑,将木箱劈开。 露出一块冰块,冒着寒气,待寒气散掉后,亘墨和苏小楼都大跌眼镜。 冰块里竟然冻着一个人,严格来说是一个黑衣女子。 苏小楼不知自家爷爷葫芦卖的什么药,莫非是哪里给他抢来的媳妇。 哪里会有如此荒唐之事,苏小楼赶否定逐内心这种想法。 随着雾气的消散,冰块上的符文封印逐渐黯淡,不过片刻冰块就化成了一滩水。 那黑衣女子颇为狼狈,衣服残破,身上还有多处渗血的伤口,披头散发。 待她僵硬的身体恢复了血气,她从肺部深呼吸了一口气,倒了下去,不住的喘息。 苏小楼和亘墨两人面面相觑。 亘墨则看见了女人脖子的一个小拇指粗的银色项圈,诧异道:“绝灵锁!” “什么东西?” 亘墨指了指女子脖子上之物,有些同情她的语气解释说:“绝灵锁是太师的独门秘法,中此术者,全身修为被禁锢,每三日绝灵锁还会释放异种灵气,侵蚀本体,犹如万虫叮咬一般痛苦,可谓是生不如死。而且很少有人能在绝灵锁之下熬过两年。” 苏小楼闻言,缩了缩脖子,异种灵气入体,他可是遭了两回的罪,自然是知道那般滋味,不好受。 ‘啧啧’两声,也有些同情这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明显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手拉了拉脖子上的银色项圈,顿时项圈涌出密集的闪电,女人强忍着痛苦,竟然是一声不吭。 苏小楼见此,也佩服这女人的忍耐力。 不过待女人目光看向他时,她眼中的杀机让苏小楼下意识退了两步,失声道:“是你!” 见此亘墨也惊慌跟着退了两步,毕竟能让少爷失态的人,一般都很危险。 女子硬扛着项圈涌出的闪电站了起来,等待闪电消失后,“你杀了本座吧。” 嘶哑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生硬得没有生命气息,全是绝望。 亘墨见她体内的法力、神魂均被绝灵锁封锁得死死的,这才胆子大了起来,走近了一些。 “少爷,要杀了她吗?” 她本能的感觉,少爷将她视作大敌,当然也就是她的大敌。 苏小楼心底思虑着,这女人明显就是前些时日前来干掉他和许行,操纵九色神树的黑衣女人。 张中九这老登是什么意思呢?估计张少春应该不知道这回事。 抓来给自己发泄心中之恨? 关键是他恨张少春恐怕还多了一点,而且他感觉张中九不至于这般草率将王朝的通缉要犯拿来给他发泄私恨。 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 黑衣女人心若死灰的眼中立刻透露出不可置信,毕竟自己差一点就杀了他,莫非他要凌辱自己,不,她宁愿身死道消。 “你若不杀本座,他日你必被本座神魂俱灭!” 她一心求死之下,刺激苏小楼下手。 一声灵气爆炸声响起,赫然是亘墨的本命飞剑抵在了黑衣女子的喉咙。 只等自家少爷的命令,削去她的项上人头。 苏小楼却轻轻拉住亘墨的手,转身走出密室,“你想死,本少爷偏偏不让你死。亘墨,带她去洗干净,注意一点,别让她自杀。” “你会后悔的。”黑衣女人的声音中有些颤抖,也是怨毒。 “啪!” 亘墨给了她一巴掌。 苏小楼并未阻止,摇摇头,往宝库外走,亘墨只是对他才会露出小女儿的姿态,把温柔天真的一面留给他。 能在太师府这种豪门贵族中,牢牢主事少景宫,会是个单纯的女人? 恐怕手段也是凶残狠辣之辈,让她给这黑衣女人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至于怎么处理她,得好生思虑一番。 他有一种直觉,这女人是赵中九阴谋中的一环。 …… 往后的一段日子,苏小楼主要的精力放在恢复自身血气和修复神魂之上。 并开始着手准备炼制六道轮回功中的灌魂丹和血胎丹,这两种珍贵的丹药,用于对魂魄和肉身血气的补足。 这次受伤的后遗症,问题严重远超出他的预料,神魂上的损伤令他连轮回诀都没办法运转,吸取炼化六道之力也开始出现力不从心的状况。 他必须按照六道轮回功中结丹前最重要的准备,提前重铸血胎,三魂合一,七魄破茧,达到消除本源损伤的目的。 化神修士释放的攻击,远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特别是催动神器九色妙树产生的道则波及,对六道轮回功造成了非常负面的影响。 太师府自然是不缺原材料,哪怕宝库里没有,不过两三日,自然会有人想法送来。 散修与世家子,确实没有任何可比性。 待收集完全部原材料以后,已经是两月过后。 按照他的设计,在少景宫下的南山上,修建的炼丹室也接近了尾声。 只是两项的开销,花费的灵石是个恐怖的数字,把亘墨心疼得终日无眠,一有空就拿个算盘在那精打细算。 苏小楼每日修炼打坐、喝茶、看书写字的悠闲日子也快要结束。 重铸血胎,三魂合一,七魄破茧,就意味着要进行散功,不仅散掉法力,神魂修为也会跟着一并散掉。 当血胎重铸后,魂魄进入轮回,在轮回中七魄破茧而出,合魂以一化三,他就可以保持一种特殊状态,大量吸取炼化六道之力,并在数月之内恢复到原来的修为,甚至还可能更进一步。 虽然过程凶险,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但当前太师府内,反而是最安全的,而且过程需要的辅助材料,也唾手可得。 若放弃这个机会,不仅本身本源修复还得再寻他法,并且在本源修复完成之前,不仅修为停滞,稍有不慎,还会大幅度退化。 而且收集重铸血胎、合魂魄茧所需的材料,何其之难,气运稍差,恐怕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如今能借太师府的势,完成结丹前最重要的准备,又可解决自身本源受损的问题,一举多得。 陷入太师府这个泥潭,如此看来,福祸相依罢了。 所以,闭关之前,他必须给自己留下充足的安全时间。 首要处理的就是他爷爷赵中九给他送来的那个女人,一个烫手的山芋。 没杀那女人,已经数月,那老登肯定知道了,如今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看来不杀她,自己是赌对了。 只是自己闭关后,该如何处置她呢? 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苏小楼陷入了沉思。 亘墨则端着一壶灵茶,哼着小曲,优雅的将茶壶放在桌上,欢快的跑到自家少爷身边,“少爷,您在看什么?” “嗯,看风景。” 亘墨对于少爷的敷衍,丝毫不在意,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茶,“少爷你尝尝,今年内务府新出的茶叶,若是味道尚可,我在叫他们送来。若是不好,亘墨在去换。” 苏小楼接过茶杯,这灵茶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蕴含着澎湃的特殊灵气,独属于灵茶特殊的生命道韵,饮下之后,不仅对修为大有裨益,而且有压制心魔的奇效。 放到市面上,也算得上了得不得宝贝,亘墨却还有些嫌弃之意。 太师府不愧是顶级修仙豪门,如此灵茶也就当做平时的消遣,奢侈到了极点。 “不错。” 得到少爷的肯定,亘墨开心极了,至少证明她的眼光是不错的,“少爷我亲自去内务府领过来,去晚了,怕被三府的人拿了去。” 说完又一溜烟跑没影了,只是突然她又折返了回来,对着站在不远处,一个和她一般,穿着淡黄色衣裙的绝美女子,恶狠狠道:“我要出去办事,一会服侍少爷更衣,若是怠慢,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那女子脸一阵青白,她何曾受过如此屈辱,显然是恨极了亘墨,但惧怕她折磨人的手段,很不情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第243章 做个交易 “你过来。”苏小楼淡淡说了一句。 女子左右看看,并没有其他人,极为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自从她被张中九生擒后,送给这个张府四公子,每日惶惶不安,生怕受到凌辱,只是境遇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这几个月,苏小楼甚至都懒得与她说话,更不要说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为难过她。 “我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你。”苏小楼坐在大椅上,看起书来。 女人冷笑道:“你最好是立刻动手,本座如有恢复之日,必将你挫骨扬灰。” 苏小楼并不以为意,“当不起,我只不过一个筑基期的蝼蚁,犯不着如此阵仗。” 女子则毫无反应。 “亘墨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本源受损,他的记忆都出现了迟顿现象,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午芈只?” 她依旧不言。 “我招惹了很多强大的敌人,都是这世间最顶端的存在,说到底我还是不想再增加你这么个强大的仇敌。所以,生与死,在你!” 午芈只心中冷笑,好大的口气,他说的不错,只不过一个筑基期的蝼蚁,若不是太师府的身份,连瞻仰她的资格都没有。 “你也不必如此看不起人。”苏小楼失笑道,自然是能看的懂她的不屑。 一点也没有阶下囚的松弛感。 “那一箭如何?” 他笑着问。 午芈只猛然抬起头,眼中全是惊疑。 苏小楼放下书,站起身来,“你也别不信,我还有两个很恐怖的敌人,或许比你都还要强一些。我已经能感觉到,他们很快就要找到我了。” 说到此处,苏小楼微微叹息一声。 午芈只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苏小楼的话语中嗅到了一线生机,“你想做什么?” “做一个交易。” “我凭什么能信你。” 苏小楼走到她身边,在她脸部闻了闻,午芈只脸色铁青,但并不敢有所异动。 苏小楼也只是闻了闻,印证心中一个无聊的猜想,她们这种顶级的强者,都有一股淡淡的体香味,而且是唯一性的,便宜师父,天魔教那白衣女人似乎都是如此。 “若是以往,有男子敢如此冒犯你,恐怕早就被你挫骨扬灰。只是现在呢?” 苏小楼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颚,无不嘲弄道。 午芈只咬了咬嘴唇,眼中的怨毒之色,看得苏小楼都直发毛。 放开她后,苏小楼坐回大椅上,继续道:“我并不是为了羞辱你,只是在让你明白你目前所拥有的资本,是没资格跟本少爷谈条件。” 午芈只脸色更加阴沉,绝望让她感到窒息,“你还是杀了本座吧。” 苏小楼直视她,一字一句道:“死,有时候也是一种奢侈。” 午芈只丝毫不惧他的目光,只是许久她终究是败下阵来,他说得没错,如今死都是一种奢望,犹豫了很久,才艰难道:“如何交易?” “将你的本命精元交给我。” 午芈只闻言,面如寒霜,斩钉截铁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休想!” 心里大恨,此人诡计多端,竟然想骗取她的本命精元。 “不要说得如此绝对,容我将话讲完。决定权在你。” 她的反应,也在苏小楼的预料之中。 修士的本命精元,是无法用外力强行摄取,除非修士主动献出。 而被人掌控了本命精元,就可在意念之间,控制修士生死,这种控制比本命精血还要更恐怖。 “我修习功法很特殊,因你催动九色妙树,对我的本源造成很大的损伤。所以我要闭关,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你既为羲和国之人,肯定还有情报网络存在,你要为我做三件事。” “第一件,发动你的情报网络,帮我找到一个人,具体的信息在信封里。信封里还有一件信物,交给她,她自会来寻我。” “第二件,在我闭关过程中,为我护法。” “第三件,我闭关结束后,会想法逃离太师府,你护送我到西极玄金寺。” “做完这三件事,我归还你本命精元。从此两不相欠。” 午芈只好似在听笑话一般,冷冷道:“本座会相信你?” 苏小楼摇摇头,“是我,我也不信。但是你没得选。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之后,若你拒绝,我会将你交给我大哥处理。生与死如何抉择,你自己选吧。” 午芈只似乎有些看不懂这个筑基蝼蚁一般的太师府公子,他的这三个条件,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太师府莫非有谁要害他的性命? “不用着急,你还有两天时间慢慢考虑。”苏小楼站起身,“服侍本少爷更衣!” 午芈只脸色一滞,手都微微颤抖,内心憋屈的火焰让她气血都翻涌。 不过,她还是从架子上取下长衫。 …… 有了上次风雪湖的教训,他尚不清楚这仙武帝都的水有多深、多浑,自然是不敢往外乱跑。 所以派人通知了宰相府许行,来少景宫一聚。 到了晚上,许行带着一个老者匆匆赶到了少景宫。 兴许是上次刺杀,在他心中埋下了阴影,随行的老者应该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甚至连九凤都现身戒备。 可见这位宰相公子是惜命的。 虽然许行伤得也很重,几个月的调养,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更消瘦了一些。 苏小楼在少景宫前月殿招待他,没有歌姬舞女,只是在落地窗前的茶座预备了一壶热茶。 许行见此,大失所望,坐下之后不住抱怨道:“少景,你也忒不厚道,就拿这个破茶招待我?害的我兴冲冲的跑过来,十六皇子的宫宴都没去。” “嘿嘿,礼茶是本少爷待客最高礼节。” “你放屁,谁不知道当年你家大夫人死后,那些百花宫女都留给了你。” 对于许行发自内心的气愤,苏小楼愕然,百花宫女是个什么鬼,让这家伙一脸垂涎的模样。 见此,亘墨俯身在苏小楼耳边低语几句,苏小楼愕然张大了嘴,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而是对着极为不满的许行道:“行了,别摆出这副癞蛤蟆嘴脸,看着烦。你想要,送一些给你就是。” 闻言,许行激动得打翻了桌上的茶水,抓住他的手,咽了咽口唾沫:“此话当真?” 苏小楼一把拍掉许行的手,“本少爷一言九鼎,不过嘛……” 对于苏小楼欲言又止,许行也不傻,知道苏小楼要狮子大开口,“大家都是兄弟,你要求别太过分就行。” “你当我是什么人,拉皮条的。”苏小楼大怒,他是那种没底线的人。 “诶哟,少景,误会,误会,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苏小楼不耐烦打断他,颇为认真道:“对她们好些就是,至少以后给她们一个归宿。” 许行立刻大拍胸脯,“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 迷离的目光似乎已经在幻想了。 如此猥琐的模样,令苏小楼一阵恶寒。 第244章 惜命即可 “今天找你,有正事。”苏小楼脸色开始严峻起来,看了看不远处,许行随身的老者。 许行这才收起心思,给了那老者一个眼色,老者立刻退出了大殿外。 不远处的九凤还是如雕塑一般,站在那一动不动。 “亘墨,你去取些新茶来!” “好的,少爷。” 待亘墨离去后,苏小楼升起了一道结界。 见此许行眉头紧皱道:“少景,你这是干什么,搞得我心里直发毛!” “府中有人欲取我性命,自然要行事处处小心。” 许行并没有多惊讶,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沉,“少景,你也感受到了?” 苏小楼点点头,两人的处境,似乎是相似的。 沉默了片刻,许行又道:“当年你劝我不要前往古神遗迹,你是对的,若无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那道符箓,我必身郧其中。” 苏小楼闻言,心里一动,“你劝我不要前往西极外海,也是对的。九死一生。” 却不知原主,气运比许行差,应该是陨落在了西极外海,此事还是听亘墨提起。 许行默然,竟然生出些无助之感。 “行兄可曾听到什么吗?”苏小楼不动声色道。 “听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传闻。” “愿闻其详。” “不过少景兄,这本是捕风捉影之说,莫要外传,以免惹祸上身。传言,皇帝寿元将近!” “这与我等有何关?” 许行轻叹道:“减除羽翼。” 削藩为新皇铺路吗? 如此说法,许多事说不通的,当然这些跟苏小楼都没太大的关系,知道得越多,往后越不好脱身。 他找许行,主要还是因为灭仙弓的事,这东西既然是当年玉衡岛之人想得到的,那定然在西极大陆有人识得此物。 “此事,透露着蹊跷,我等胸无大志,惜命即可,何苦为此烦恼。” “哈哈,少景你说的对。” 苏小楼给了他斟了一杯热茶,“今日约行兄来此,听闻上次暗杀,刑部要招我等问话,行兄万不能提及那张弓箭之事。” 许行微微错愕,这张少景拐弯抹角这么久,还同意送以前当做心肝宝贝的百花宫女,就为了这个破事。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既然少景不想说,我便不提便是。” “行兄还需要什么要隐瞒的吗,对一下口述,以免露了马脚。” …… 亘墨取完茶回来,只见自家少爷和许公子在谈论着风花雪月,说到深处,自然情不自禁。 亘墨听得面红耳赤,心里暗啐了一口,下流。这许公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人,都带坏少爷了。 谈论得兴起,苏小楼叫亘墨取来两坛酒,两人这样喝到了后半夜,这才散去。 …… 搞定了许行,还有一个麻烦事,亘墨说他当年将一支玉如意赠送给了她口中的妖女,而这支玉如意是当年张少景出生之时,太后赏赐之物。 太后马上要筹办三十年一度的仙武湖赏花宴,若是不携带那件玉如意,恐遭老太师责罚,搞不好还要被皇室问罪。 听亘墨说,这东西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皇家御赐的生辰之物,前身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意送人,真不知这前身脑子是怎么想的。 如今麻烦要他来解决。 慕容什么来着……对了,慕容燕,看来得去会会她。 仙武王朝帝都北面,有一个整个西极都很出名的学院,名道珩书院。 主要是教授修行一途,规模庞大,强者如云,有师生数万人。 是仙武王朝的修行圣地,仙武王朝道统的传承地之一。 当然是张少景也在里面求学多年,严格来说到现在,都未曾出师。 所以苏小楼给亘墨说要去道珩书院的时候,亘墨就满脸担忧,但还是将道珩书院的令牌给了他。 外出依旧是九凤保驾,拉风的车队直接朝北边的道珩书院而去。 书院禁止外人进入,所以亘墨和随行人员被留在了书院外。 九凤不知何时没了她的身影。 这书院内,他相信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于他吧。 书院大门就在一个山脚下,青砖绿瓦,颇为寒酸,怎么看都不像声名显赫的帝国修行圣地。 门口只有一个身穿长袍的老头在不紧不慢的清扫树叶,喊了他两声,也不见应,苏小楼干脆推开半掩的门,径直而入。 只是忽然一脚踩空,一个踉跄,穿过白色的雾气,就身处在一座山巅。 山巅用青石地板铺砌,有一道人高的石墙。 一旁还矗立着一条石刻大黄狗,颇为滑稽。 苏小楼在山顶逛了半天,也找不到个头绪,这书院跑哪去了? 只得回到那石墙处,手搭在那石狗头上,想法离开此处。 “拿开你的手。” 苏小楼猛的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 正疑惑,听得恶犬低沉的嘶吼声,低头一看,正是那滑稽石狗怒视着他。 苏小楼大感惊讶,这是个什么鬼,神识都没能感应它拥有灵识。 不过他还是礼貌行礼道:“请问这位狗兄,书院往何处去得?” 如此,让石狗态度大为缓和,不过还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令牌。” 苏小楼当即掏出学院令牌,石狗脑门射出一道金光,石墙上瞬间涌出一道如同液体的白色光芒包裹住他。 下一刻,他就站在了一处雄伟的宫殿前广场上,许多学院学子正在练习法术。 周围仙气飘渺,灵气浓郁,丝毫不比无道仙山弱,他内心感叹好一处洞天福地。 远处几处瀑布如同天外潇落,时有修士御剑、遁光而过,又有仙鹤鸣叫,虫鸣呼应,竟然一时间让人心境静谧。 正当他左顾右盼时,在广场练习术法的修士对于他的出现,大感惊讶,纷纷停了下来,对着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这时,从宫殿内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见此一众修士这才停了议论。 中年人道:“张少景,你欲归院?” 虽然隔得很远,但苏小楼却觉得他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他没这种本领,只得穿过修士学子走了过去,几个身姿妖娆的女修不住朝他暗放秋波。 看来这仙武王朝第一美男子的称呼颇有杀伤力。 忽然一个少女拉住了他,却是满脸的担忧,“景师兄,好好与少师说,不然你要被书院开除的。” 虽不知她是何人,至少是诚心关心自己,所以苏小楼还予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修士人群中,有两人投来妒忌的目光,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思。 毕竟,私自离院数年,哪怕他是太师府的公子,也很难留下来。 第245章 道珩书院 苏小楼走到中年人跟前,行礼道:“学生少景,参见少师!” 对于他的态度,中年人是满意的,本来严峻的脸色也稍有缓和。 “随我来!” 苏小楼跟着中年人入了大殿,大约是他们的对话,不想让外人知道。 大殿后院一处僻静的茶室,中年人盘腿而坐,轻抿了一口茶。 苏小楼则站在他身侧,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按学院院规来说,本该开除你。不过念你事出有因,去学院戒律堂办理休学手续,结丹后方可返回书院继续修行。” 苏小楼才不想来这个鬼什子书院,当即抱拳行礼道:“学生领命。” “去吧!”。 苏小楼也应声告退。 中年人看着苏小楼离去的背影,面色复杂,微微叹息一声。 从大殿走了出来,广场前的人散了大半,只是三三两两聚集在广场各处聊天。 刚才拉住他的那少女在广场前焦虑的左右踱步,见到他出来了,少女惊喜的跑过去:“景师兄,少师怎么说?” “去戒律堂办理休学。” 闻言,少女脸色变得有些黯淡,不过立刻又恢复了,安慰道:“景师兄,也不必灰心,只要不是除名,你就有返回书院的机会。” 还有给他打气的意味。 他的无所谓,也被少女理解为强装镇定。 “对了,师妹,书院是不是有个叫慕容燕的人?” 少女脸色变得怪异之极,不过还是点点头。 “你带我去找她。” 少女听得此言,露出了一副同情的表情。 “景师兄,慕容师叔她……” 见她难以启齿的模样,苏小楼莫名其妙,“她怎么了?没事,带我去找她就可以。” “你真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苏小楼理所当然。 一旁路过的几个女修士闻言后,均是一脸古怪。 悄悄与同伴说:“景师兄又要死缠烂打慕容师叔!” “谁说不是呢,景师兄如此帅气,为何要死吊在慕容师叔身上。” “小妮子,思春呢。不过话说回来,景师兄可真帅,不愧为帝都第一美男。” “可惜了,慕容师叔已经心有所属。” …… 苏小楼自动过滤这些风言风语,丝毫不在意,而一旁少女目怒而视,若不是苏小楼拉着,估计要上前理论。 “景师兄,你看她们说得……”少女气鼓鼓道。 “我又不是活在别人的看法中,好了别生气了。带师兄去找那慕容燕,有要紧事。” …… 乘坐少女的飞剑,驭剑而上,这才看得清道珩学院全貌,雄伟壮观又透着古朴。 在山间飞了许久,擦肩而过的许多学院学子,似乎大多都认得他,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最后,落在了一处别院中。 别院前的大堂,整齐的坐着十来个孩童,正在认真听着台上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讲课。 少女很不情愿的指了指讲课的女人。 找到了正主,苏小楼就对少女道:“赶紧回去吧。” 少女睁大眼睛,一脸委屈,狠狠踢了苏小楼一脚,负气而走。 苏小楼疼得捂住小腿,这小皮娘下手还挺重,也没过多在意。 而是靠在门框边,听女子讲课,讲的大多是一些炼气期的修炼知识。 青衣拂袖,讲桌上的清香缭绕下,这女人气质、长相超凡脱俗,别有一番滋味,这前身眼光倒不差。 那种微冷的气息和耐看的五官,确实很能让人心动。 还没等他继续欣赏,青色的身影就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前,没反应过来就只听耳边传来风啸声,眨眼间便到了别院外的空地上。 古树落叶至她的秀发上,苏小楼下意识轻轻摘去,这让青衣女人愣住了。 猛的推开他,面若寒霜道:“张少景,你又想干什么?我们之间是绝无可能。” 反应这么激烈,他试探问道:“慕容燕?” 慕容燕只是冷笑回应。 应该是错不了。 “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我跟你没有任何瓜葛,谈何商量,快滚,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语气中甚至有了厌恶。 既然如此厌恶张少景,为何还要收他的宝贝呢?怕是这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正事。”苏小楼淡淡道。 慕容燕只觉眼前的许少景完全变了,没有嬉皮笑脸,想方设法讨好她的下贱模样,一时竟然有些不适应,心中还微微有些失落之感。 但还是冷冷道:“赶紧滚!” “别,听我说完,再滚也不迟。”看来和气商量是行不通了。 慕容燕脸色一阵变换,终究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苏小楼见此,暗松了一口气,这前身是有病吗?一个筑基修士,去追求一个元婴修士。 正欲开口,来了三个身穿学院师长长袍男子。 三人见到苏小楼均是满脸惊讶,中间那名青年立刻眉头紧锁,也露出极其厌恶之色。 “慕容师妹,发生了何事?”他几步上前,关心道。 慕容燕也只是对着青年微礼貌笑道:“许师兄,无事。” 青年立转头对着苏小楼,冷声说:“张少景,你虽为太师府四公子,但若是这般违背天理伦常,死缠烂打,我必禀告书院,将你除名。” 违背天理伦常,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懒得理会这人,开除我,我还真不怕。 苏小楼并未理会他,而是淡淡对着慕容燕道:“我们的事,还是私下说的好。” 一听这话,那青年自觉被轻视,极为激动,指着他厉声道:“张少景,你少仗着太师府胡作非为,我道珩书院可不惧你太师府。” 这让苏小楼心中有了一丝恼火,这人有病吗?你这么大的面子,还架上整个道珩书院。 当即冷笑道:“本少爷就仗着太师府,怎么了,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到本少爷面前狺狺狂吠。” 一下就露出他恶少的本来面目。 “你……”青年男子被他的人身攻击气的浑身发抖,“粗鄙,我要替朝廷好好教训你。” 见他欲动手,同行的另外两名青年,死死拉住他,其中一人着急道:“许师兄,万万不可。” 苏小楼却毫无惧色,他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书院不会因此处罚他吧。 想清了其中节点,继续冷笑道:“好大的威风,你一无功名,二无官职,竟然大言不惭说代替朝廷。此举蔑视王朝,蔑视皇帝,你,莫非包藏谋反之心?” 最后几句,苏小楼已经是厉声指责。 青年被苏小楼气势震慑,面色涨红,“你……你……强词夺理!” 确实他出言不当,竟一时无言以对。 见二人的争吵引来了许多人围观,慕容燕脸色很难看。 “燕儿,这真热闹,发生了何事?” 一个身材高大的俊逸,气质不凡的青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拉住慕容燕的手,温柔说道。 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信服,许多人都看向他。 他的出现,立刻引得周围不少女修惊呼:“狄师叔!” 慕容燕则一脸娇羞,微微低头:“师兄。” 两人关系不一般。 第246章 道珩上师 如此,原本火药味十足的苏小楼与那青年,倒显得像小丑一般。 特别是那青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过苏小楼也只是像事外之人,看热闹一般,并无什么过激的表现。 那青年咬了咬牙,似乎不想堕了面子,对着苏小楼放狠话道:“我们的事还没完。” 说完,便转身而去。 “嘿嘿,随时奉陪,不过,过几日,刑部和太常寺可要找你问话。” 此话一出,那青年男子脸色剧变。 慕容燕也是一脸担忧,只得和颜悦色对苏小楼说:“少景,此事本就是同门矛盾,我代替许师兄给你道歉,不要放在心上。” 苏小楼笑了笑,出乎所有人预料,“嗯,既然慕容师叔发话了,我又岂能再追究。” 众人闻言,均是心道还是那个对慕容燕死缠烂打的太师府四公子呀,不过他还看不懂吗?这慕容燕明是心有所属。 青年男子听得慕容燕给自己求情,更觉无地自容,冷哼一声,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了原地。 “少景师侄,若无事,我与你燕师叔要去参加九皇子的晚宴。”那气质的不凡的青年突然插话。 这明显是用皇室之威,要他不要缠着慕容燕。 苏小楼心中冷笑,怕是眼前之人,也是这个心机女人偷偷叫来的。 想用皇室之势压他,太师府何曾惧怕过皇室一名小小的皇子,皇太子或许他可能会稍有顾忌。 “你去参加什么狗屁宴会与我何关。”苏小楼嘲讽说道。 此话一出,许多人脸色一变,暗道这张少景胆子可真大,这狄师叔来头并不比他差。 “你说什么?”那青年脸色微变,但依旧显得气度不凡。 “你聋了吗?你还没有资格让本少爷重复第二遍。滚开,不要不识好歹。” 此语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这张家四少爷何时这么有种过? 青年则微微吸了一口气,不怒反笑道:“都说张家四少爷目无尊长,行事乖张,藐视朝廷书院律法。如今我算是见识到了,省不得要替鸿鹄师兄管教一番。” 鸿鹄师兄一出,这跟他那素未谋面的爹是同辈呀。 苏小楼微微色变,这怕是踢在铁板上了。 正当周围之人以为苏小楼要被狠狠教训一顿,九凤在苏小楼疯狂的默念中,突然现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顿时,那青年释放的威压,被消解无形,他拳头才出,九凤便快若闪电,轻抬手一指在他的拳头上。 顿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入青年体内。 青年大惊,极速后退,手臂内的骨头竟然被那股力量搅得全部粉碎,痛苦哀嚎一声,口喷鲜血飞了出去。 本来还仰仗青年克制苏小楼行为的慕容燕惊呼:“狄师兄!” 慌忙上前扶住了他,不至于让他倒了下去,太过于狼狈。 面对着如此惊变,周围再次鸦雀无声。 这时,一道声音在头顶炸响。 “如此欺负后辈,未免有失身份。”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九凤身形微躬,单手合胸,做了个很奇怪的礼节道:“见过上师!” 苏小楼心里正疑惑哪里来的人,竟然连九凤都要行礼。 只见慕容燕和那青年前方,出现了一个白发白须老头,手里杵着一根拐杖,额头突出,头顶无发,长相颇为怪异。 怪异老者也还了一礼,“多年不见,道友修为又精进许多。只是在我道珩书院伤我门徒,未免些出格。” 九凤并没有继续客套,而是直接了当道:“吾受太师之命,护少主安全。” 此话让怪异老头陷入了思索,刚才确实是自家徒儿动手在先。 若是处理不当,自己与她起了冲突,不免有失身份。 解铃人还需系铃人,怪异老者当即对着苏小楼道:“张少景。” 这都是仙武帝都的老妖怪,苏小楼心中有些畏惧,但仗着九凤在,心里稍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答话:“学生在!” “你既为书院学子,可知聚众斗殴之罪?” 这老头心焉坏,这是企图带乱他的节奏转移矛盾问题。 眼珠子一转,当即大喊冤枉道:“学生不知,学生本找慕容师叔有要紧之事,谁知此人百般阻拦,并欲图伤我,才造成如此境地。” 见怪异老头不信,苏小楼指着周围之人道:“上师若是不信,可问问他们。” “嗯!”怪异老头目光一扫,停在一青年修士身上。 那青年修士非常紧张,结结巴巴道:“回上师,张少景说得属实。但是。他先辱骂狄师叔在先,还……” “好了,本座知道了。”怪异老头打断了那青年修士继续解释。 “狄青,你可知罪?”怪异老头沉声说。 本来身受重伤的狄青还指望自家师父给自己主持公道,谁知师父却有意偏袒,只是见自家师父面色阴郁,这才不甘回道:“弟子知错。” 但心里对张少景已是恨极。 “知错就好,罚你到千刃峰面壁思过一年。” “弟子领命。” 狄青面色铁青,他何曾受过如此折辱,恶狠狠看了一眼苏小楼,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此处,连慕容燕都未理会。 “狄师兄……”慕容燕心急的一声,也没能留住他。 苏小楼则是看着这老登的表演,不出他所料,这老登肯定会回过头来收拾他。 “按院规,伤及同门,千刃峰面壁一年。侮辱同门……” “灵药堂,为苦力十日。”不知是周围人群谁懂事的接了一句。 怪异老者不怀好意看向他,意思是你自己去,还是要用点强。 苏小楼心中则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笑嘻嘻道:“昨日刑部下达公文,要求学生前往刑部配合调查。若是学生没记错,刑部堂官正是邢副院正,恐怕这十日苦力,只有待事毕,学生再来领罚。” 谁知怪异老头也并不恼,知道这种事苏小楼还不至于胡编乱造,摇摇头,抚了抚胡须,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兔崽子,有趣,有趣!” 说完,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让周围准备吃瓜的群众大失所望。 不过戏还没有结束。 见怪异老者离去,松了一口气的苏小楼,也万万没料到,都还没开口说玉如意这事,就生了这么多波折。 看看惊艳动人的慕容燕,不禁感叹,红颜祸水。 不过他本意就是将动静闹大一点。 也跟他预料的一般,慕容燕态度上服软了,传音给他:“少景,有什么事,我们私下里说,不要再胡闹了。” 有几丝哀求意味。 “好,我在书院门口等师叔。” 他传音回道后,邪魅一笑,与九凤离开了书院,在书院寒酸的大门静待慕容燕。 慕容燕也很快如约而至。 刚才在学院闹出的动静,也只是为了敲打这个女人。 第247章 ?山如意 因此苏小楼并没有的废话,而是直接道:“我并不是为了纠缠师叔,当年年少不更事,有件东西需讨回来。” 慕容燕闻言,眉头微皱,如今太师府势大,连狄师兄都吃了大亏,自然是不想与张少景有太多的牵扯与瓜葛。 “可以,但你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来打扰我。” 苏小楼微微一笑,往她走了两步,吓得慕容燕后退了两步,心里有些慌,一脸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本少爷,对你毫无兴趣。” “最好如此!” 慕容燕以为他是欲擒故纵。 “亘墨,那玉如意长成什么样子?” 一个绝美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立刻出现在了苏小楼身侧,其美貌程度丝毫不输慕容燕。 亘墨自然是认得慕容燕,并且非常厌恶她,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恶狠狠看了一眼慕容燕一眼,抬手一指,一道光幕出现在苏小楼前方,一支一尺长的精美玉如意出现在光幕中。 苏小楼本就是心细之人,慕容燕听到玉如意时,就脸色微变,待看到光幕中之物,隐藏在镇定中的惊慌没有逃过苏小楼的眼睛。 “少爷,就是它。” 苏小楼微微点点头,看向一脸默然的慕容燕。 “我不知道此物,也从未记得你送过类似的东西。” “你撒谎,少爷将这?山玉骨送给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亘墨叉着腰气愤指着她骂道。 慕容燕脸色一变,立刻就恢复过来,反而是冷漠道:“你一个小小结丹修士,焉敢如此放肆。” 苏小楼拦住正欲反击她的亘墨,淡然道:“太师府之人,放肆又如何?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有意为之,也是想告诉你,得罪太师府,没人能护得了你。” 他停顿了下,对慕容燕阴晴不定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道:“时间能淡化一切,我也不再是当年的张少景。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也并不关心,送了你什么,我也无甚兴趣。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东西不该拿,拿了付出的代价会非常高昂。” 说完,苏小楼微笑着看着她,若她真是聪明人,此刻应该乖乖交出来才对。 只是慕容燕咬了咬牙,否认道:“我不知道什么玉如意,?山玉骨。” 亘墨闻言气得差点哭了出来,苏小楼赶紧偷偷安抚她没事。 看来跟他猜想得差不多,若是还在,瞧这慕容燕厌恶他的样子,多半会归还。 除非,这?山玉如意已经不在了。 “慕容师叔,你要考虑好才行,这东西我拿着都很棘手。” 苏小楼的风轻云淡让慕容燕心中非常不安,她当然知道?山玉如意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她选择沉默不语。 苏小楼则做最后的努力,毕竟这女子也是前身非常惜爱之人,没必要赶尽杀绝,权当再给她个机会。 “当年送你的那些东西许多都是从太师府拿的,这些年我吩咐亘墨,把亏空基本都补齐了,唯独这玉如意非常特殊。若今日之事有个圆满,过往之事,随风而散。当然,这不是求你,此物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只是,此物与势沾边……” 好像也没必要说的太多,“嗯,说的太多了,也无趣……慕容师叔可知我的意思?” 她闻言,依旧没什么反应,依旧冷漠应对。 也许以前,张少景追求她的时候,冷漠应对不失为最理想的裹挟手段,只是此非他罢了。 “那我明白了。亘墨,我们走吧!” 苏小楼极为有礼的行礼告辞。 “少爷,那玉……” 亘墨都还没来得及说完,苏小楼已然化作一道遁光,入了浮空车架。 心有不安的慕容燕本想叫住张少景,但是吐到了喉咙,硬生生被她的自尊心作祟给压了下去。 她总习惯的以为,只要她生气,故作冷漠,张少景就会万事都依着她。 虽然时隔这么些年没见到他,确实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相信张少景会返回来奢求她的原谅。 ?山玉如意虽然极为特殊,她也坚信,这个纨绔少爷会帮她处理好,多年来不是如此吗? 不然凭她的家世背景,哪里会这么容易突破结丹,顺利结婴。 这也是苏小楼被许行嘲笑的根本原因,或许书院之人不知道苏小楼到底送了慕容燕多少东西,但他可清楚得很。 慕容燕看着张少景招摇的车驾离去,心中不知为何微微有些失落之感,同时想到他今日所为,实在不像一个纨绔子弟,担心又弥漫在心间。 只是人的惯性思维,总是往美好的方向去憧憬,自然她也很快心安理得返回书院。 而车架上,亘墨满脸担忧道:“少爷,她不还给?山玉如意,您该怎么办?” 苏小楼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笑道:“这点小事,还不至于难到你家少爷。” 亘墨闻言,并不相信,试探问道:“少爷,您有什么办法?” “不可说,不可说。” 亘墨苦着个脸,不问又不放心,问呢,看少爷的样子也不会说。 只得拿出她的杀手锏,一脸可怜模样,抱着苏小楼的手臂,微微摇晃道:“少爷,您说嘛,说嘛……” 这可不是男女之间该有的语气,苏小楼心里大怒,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恶狠狠道:“亘墨,再拿我当小孩子哄,小心我打你屁股。” 张少景确实是亘墨一手看大的。 亘墨见杀手锏不行,憋得满脸通红,最终还是被自家少爷如此气呼呼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 苏小楼见此,心中怒意更盛,按了过去,真的打了她的屁股。 “少爷,您怎么真打!”亘墨差点哭了出来,羞得红到了脖子根。 “嘿嘿,谁叫你没大没小。看招!” “啊……” 亘墨吓得尖叫起来。 …… 一路打打闹闹回到了太师府。 第二天一早,打坐醒来的苏小楼就发现午芈只在客厅走神发愣,心想不知她考虑得怎么样了,不过让她答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是她答应了,这?山玉如意之事,就简单多了。 只是……苏小楼摇摇头,有些事,强求不得。 亘墨端着一个方盘,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粥,当然并不是普通的粥,而是仙武湖产的灵米,食之对于肉身有很大的温养作用,特别是经常受伤,血气道则受损。 味道不咸不淡,苏小楼其实不太喜欢吃,奈何这是用于调养他的身体。 亘墨与苏小楼相处这段时间,知道自家少爷不知何时换了脾性,不喜人多,所以裁撤了大半的侍女,平时服侍的活大多她亲自上手。 所以她挥退了一旁站着的几个侍女。 苏小楼见午芈只欲言又止,当即对亘墨道:“帮我去内务府取些东西来,切记,莫要声张。” 说完,递给亘墨一张纸。 “少爷,我这就去。”亘墨接过清单,放进储物袋,立刻恶狠狠对着午芈只道:“赶紧过来,服侍少爷用餐。” 午芈只只得屈辱的走了过来。 亘墨这才满意的哼着小曲离开了客厅。 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苏小楼心里有些好笑,淡淡说了一句:“下去吧,我自己来即可。” 午芈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本座答应你!” 如此结果,到令苏小楼始料未及,反而眉头微皱不确定道:“你可要想好才行,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本座言出必践!” 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反而就觉得没那么艰难,午芈只是如此感觉。 苏小楼迟疑的脸上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第248章 苦肉之计 苏小楼不知道午芈只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不过对于他,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有绝灵锁封印了自身修为,但午芈只还是轻易从额头取出一滴如同透明水滴一般,发着荧光的液体。 象征着修士根本的本命精元,蕴藏着修士生命、力量的起源,只要本命精元被损毁,无视时间跨度、地域、道则等的阻隔,本体将立即飞灰湮灭。 苏小楼并没有着急取她本命精元,而是看向她,似有深意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不正是你想得到的,现在说这些,不显得多余吗?” 她一句反问,让苏小楼失笑。 午芈只的本命精元飞到他手心,往里注入神魂之力,他顿时能感受到午芈只的存在。 这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只要他意念稍动,都能轻易摧毁午芈只所有,甚至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也只是意念之间,哪怕她的修为通天也无济于事。 得到她的本命精元之后,苏小楼默念了三声九凤。 然后走出了客厅大殿,九凤不出意外站在小院中。 蒙着面纱的那双眼睛,看似平静中带着一丝的锋利,似乎是对于他频繁召唤有些不满。 这让苏小楼心里都有些害怕,果然这种级别的强者不是自己可以随时驱使,以后需慎用。 “你能解绝灵锁?” 九凤闻言,一向不说话的她,头破天荒说道:“你想放了那女人?” 若是原来的张少景,她也许不会奇怪,但是,他是吗? 苏小楼摇摇头,随即从眉心逼出了午芈只的本命精元。 看到白色泛着荧光,如同水滴一般的本命精魄,九凤虽然看似依旧冷漠如雕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刻她已经可以直接断定,眼前这位四公子非张少景,因为本命精元这个东西,不到突破化神,根本无法理解和操控。 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是如何做到的? 其次,是和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崇的大祭司,西极大陆排得上号的强者,竟然心甘情愿的交出自身的本命精元,简直匪夷所思。 也许,主人说的没错。 九凤盯着苏小楼,想把他看清,却无法在他那双清澈的双眼中,看到一丝的杂质与浑浊。 哪怕是她使用了本体神通窥见,也看不见什么特别的东西,只道是一池碧水,亦或是风平浪静的海洋。 而苏小楼被九凤盯得心里直发毛,非常不自在,生怕惹怒了这女人,只得尴尬笑道:“若是不能解,那便算了,她这样也挺好。” 说完,正欲离去,她却化作一道光芒,瞬间在午芈只的身前炸开,抬手单指在她的额头,顿时光芒大作。 午芈只脖子上的绝灵锁,化作点点星光,慢慢消失。 紧接着便是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入午芈只的体内,在整个少景宫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旋涡。 原本晴空万里,眨眼间乌云密布,闪电雷鸣。 灵气在穿透午芈只的整个身体,释放出恐怖的气息。 苏小楼被她释放出来的威压直接压倒在地,只觉身上背负着千万斤重量。 还是九凤抬手一指,一道淡淡的光圈笼罩着他,他这才恢复过来。 这种威压,与当年的大黑龙,天魔神教那白衣女子,释放的气息,有一定相似性。 这就是所谓的化神修士吗? 不过是萃取灵气,就引得天地异象,道则变化。 苏小楼眼中露出了神往之色,这是将是他未来的目标。 他的这番模样,被九凤看得真切,一时心中又生疑惑。 “不得让她离开帝都。” 声音依旧是那般生硬没有感情。 他点点头。 仔细观看着午芈只整个修为恢复的过程,力量、道则的神奇变化。 随着离开无道宗,见识得到了增长,对于修行境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结丹修士他并不陌生,接触得很多,时至今日,他也对于结丹境界有了一定的理解。 但对于结丹之后的元婴,他只能感到的是对于结丹修士的绝对压制。 至于化神修为,还是当年在梦中遭到十二魔将中的魔魇暗算后,他发动六道轮回决,利用便宜师父的一缕气息,堪堪保住性命之后,木偶人六号曾给他说过元婴之后的化神境界。 萧见雪之前的李清秋也给他说过元神之说,与化神修为有关。 不过这些离他太过于遥远,他并未过多的去收集这些相关的书籍。 所以,感受了一会,实在是无法理解后,而且动静又太大,产生的力量变化让他感到气血沸腾,非常难受。 干脆前往少景灵池。 亘墨虽然是个结丹修士,但是化神的力量是何其强大,她返回少景宫后,心中都止不住颤抖,根本不敢靠近九凤设置的结界。 她担心自家少爷的安全,神识发现他在少景灵池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是有人在少景宫进行突破吗?如此强大恐怖的气息,二少爷? 亘墨立刻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毕竟二少爷跟少爷水火不容,而且他还在跟随老爷在外打仗。 心里一团疑问的亘墨很快就到了少景灵池,见自家少爷衣服都没脱,泡在池子里闭眼养神。 她并没有打扰,毕竟这是太师府,谁敢在这里放肆。 而是吩咐下人准备起了少爷的衣裳。 在灵池内泡了两个时辰的苏小楼,见天空异象基本消失,忽然站起身来。 “拿剑刺我!” 苏小楼此语一出,亘墨愣了,刚出现在他跟前的午芈只也愣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 亘墨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跟她说吗? 苏小楼微微摇头,对着气质大变的午芈只道:“刺左胸,不要伤及内脏。刺完之后,将少景主峰上的少景宫全部毁去。” 亘墨脑袋都没转得过来,不过听到少爷要毁去少景宫,她哪里肯,焦急阻止道:“少爷,不可以,那……” 苏小楼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自家少爷表情严峻,一时间亘墨也没敢在出言阻止。 战战兢兢从午芈只身边走到少爷身边,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平时被自己欺负的女人有这么恐怖的气息。 前些时日自己对她下手狠辣,这让亘墨心中不免忧心。 午芈只知道自己必须绝对服从苏小楼的命令,所以她并没有多问。 一支青色的长剑以亘墨都无法理解的速度刺进苏小楼的胸膛。 然后化作一道遁光往少景主峰而去。 苏小楼口中喷出鲜血,吸了一口凉气,真疼。 亘墨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扶住他,声音都带着哭腔:“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少爷无事,不许哭。不要管少爷,你立刻去府中求救,刚才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就说少爷被刺杀。” “可是,少爷您在流……” “快去!”苏小楼厉声喝道。 亘墨被这声呵斥吓得呆住了,见到少爷严肃的表情,只得三步一回首,眼泪哗啦啦的掉着,往府内跑去。 第249章 救一个人 而毁掉少景宫的午芈只不傻,她知道不仅太师府内强者如云,若是乱跑恐怕只会遭到仙武帝都的强者围攻。 当即返回了苏小楼的身边。 见她回来,苏小楼捂住胸口的伤,拿出一枚铜钱。 当年在汵断炼丹行会被抓后,在山洞里捡到的那枚铜钱,被困在环形神宫那段时间,无事可做时,研究这枚铜钱时,无意发现它可以伪装自身的气息,甚至萧见雪也无法识破。 将铜钱递给了午芈只,“这是一个能完全遮掩自身气息的法宝,滴入一滴鲜血后,直接往里注入法力,便可使用。记住不得离开我半步,务必保证我的安全。” 说着,苏小楼看了看已经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灵池,正欲运转六道束梦术,却看到午芈只陷入沉思的表情。 心中冷笑,这女人看来心有不死,等会让你吃点苦头。 随即继续运转六道束梦术,直接陷入了沉睡。 整个人也倒在了灵池之中。 陷入梦境之中后,凭借着与午芈只本命精元的联系,直接将她神魂拖入了自己的识海,在识海中模拟了浊龙,当年在山海镜秘境中对他和厌休发动的攻击。 同时束缚住午芈只的力量。 虽然只是一瞬间,浊龙的攻击就让她如遭重创。 神魂归体的一刹那,她嘴角溢出了一鲜血,半跪在地,头疼欲裂,连眼角都溢出了鲜血。 午芈只心中惊骇,这是什么邪法。 却是不敢再有异心。 …… 太师府四公子再次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很快在帝都不胫而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虽然张少景的名声不好,希望他死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一个小小的羲和国余孽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王朝的颜面何在,皇帝的颜面何在。 所以,整个帝都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戒严,进行大搜捕。 这件事却意外的打乱了定中将军张少春谋划已久的抓捕计划,令他怒不可遏。 虽有猜测这位‘弟弟’是在玩什么幺蛾子,不过看着他确实深受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少景宫也被毁,心中又不免动摇,莫非他真遭到刺杀? 心中猜测举棋不定,张少春招来了九凤,直接询问了张少景被刺杀当天情况。 九凤却出乎预料的帮苏小楼打起了掩护,说是她那日出城办理要事,不知其情况。 这让张少春失去了对整个事件的参考锚点,而且整个少景山残存着大量化神修士的痕迹,也干扰了他思考。 他不得不戒严太师府,心知肯定又要被自家爷爷责罚的他。 因此心中不免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没日没夜带领九门军队,在帝都内外大肆搜捕,甚至冒着被弹劾的风险派遣军队南下,剿灭跟帝都之事相关的几股势力。 …… 苏小楼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出苦肉计,搅得帝都鸡飞狗跳,不知多人成了王朝发泄怒火的刀下亡魂。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王朝为了表示对于此事的重视,也是给太师府一个交代,皇帝亲自任命了太常寺卿和宗人府监正为钦差大臣,全力调查此事。 苏小楼刚醒来,两位钦差就过来问话。他对于当时发生之事,早就推演了无数遍,半真半假,回答得严丝合缝。 并特别强调,刺客将他身上的?山玉骨如意抢了去。 虽然不知道?山玉骨如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太师府四公子特别强调,定然不是普通之物,或许是此案突破点。 于是两位钦差回去之后,立刻派人调查这?山玉骨如意是何物。 不调查还好,这一调查又牵扯出一桩惊天密事。 当然这些苏小楼就不得而知了。 只道那玉如意虽然珍贵,自己如此苦肉计,应该也足够甩个干净。 每日盯着重建少景宫,因为他着实不喜欢少景宫的布局、风格,毁掉少景宫,纯粹就是个人的恶趣味。 虽然闭关炼丹修复本源比较迫切,但直觉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这样又过了半年,刺杀之事早已过了热度,眼见风平浪静后,苏小楼才决定两日之后闭关炼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深夜太师府管事前来禀报,说是一女子求见他,非常急。 管事也是见那女子气质不凡,修为不低,这才冒着被四少爷责罚的风险通知了亘墨。 虽然心中预感不是什么好事,但有些事躲了,反而更麻烦。 亘墨将来人带到新建好的少景宫待客大殿时候,他心中不免惊讶。 却是一脸惊恐不安的慕容燕。 “是你!”苏小楼心中大感不妙,眉头紧锁。 慕容燕见他如此,哪里还有当年那个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纨绔少爷模样,努力平复情绪,苦涩的回道:“对,是我。” 苏小楼按了按太阳穴,真是意外频出,何时才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呢?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他很想赶这女人走,但又怕自己不知道的事,牵扯到自己,当真纠结。 “给慕容师叔看座吧!” 亘墨很不情愿给她搬来了把椅子。 慕容燕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亘墨,你先下去。” “是,少爷!” 亘墨临走前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慕容燕。 苏小楼目光并未离开书,沉声道:“说吧,这么晚找我何事?” “少景……”她见无人,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苏小楼直接伸出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不免有些厌恶,“我不吃这一套,我也不是当年的张少景。若是无事,速离太师府。” 闻言,慕容燕面色一滞,一阵青白,她并非不知廉耻之人,如此作态,已经是极限。 苏小楼如此说,无异于将她那颗傲气的心拿在地上踩两脚。 两行泪水竟委屈的流了下来,她从小到大,何曾受到这样屈辱。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苏小楼,淡淡看了她一眼,意思就是没事赶紧滚。 慕容燕毕竟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调整了一下心态,咬了咬牙。 “帮我救一个人。” “你看我像好人?”苏小楼放下书,反问她。 第250章 很高条件 “我可以出很高的条件!”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很高的条件……”苏小楼啼笑皆非的沉吟一句,不过还是切入了正题,“说说看。” 当然苏小楼这样的态度,落在慕容燕心中,他还是对自己图谋不轨。 因此,她心中有恃无恐起来。 “那支玉如意我给了我的表弟。” “然后呢?”苏小楼心中怪异,觉得剧情发展有些狗血了,真的是表弟吗? “他是罕见的六阳圣体,金属性天灵根,若是得到极阴之物调和,便可冲破六阳圣体的先天桎梏,铸造筑基根基,假以时日必定能一飞冲天……” 慕容燕越说越激动,甚至露出了几分仰慕之情,却没看到苏小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家伙,原来是拿他的宝贝,去养小白脸。 “说完了吗?”苏小楼淡淡说了一句。 这时慕容燕才发现了苏小楼的异样,还以为他只是妒忌,“太常寺和皇室的人发现了他体内的?山玉如意,已经将他拘捕,道珩书院长老说,他们准备剥离他体内的?山玉骨。救救他,他以后会报答你。” 慕容燕祈求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我像冤大头吗? 这前身张少景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女人,能干出这种荒唐之事,照这个女人的口气,恐怕他是多少知道点这个玉如意用途。 “说完了吗?” 慕容燕一愣,“你什么意思?” 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按照以前张少景定会不遗余力的讨好她。 “你可以走了,我可以救,但我不会救。” “你……我可以出很高的条件。”慕容燕气得浑身颤抖,但还是强忍着。 “很高的条件……有天高吗?”苏小楼指了指天上,无不嘲弄道。 太师府确实堪比天高。 慕容燕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后悔!” 说完便负气而去,只是让她大失所望,张少景并未追出来,甚至她故意放慢速度,也不见他的身影。 自尊心作祟,让她没脸再返回去,但是情况又很紧急,她咬了咬牙,往皇宫方向而去。 …… 恢复法力的午芈只自从没有了亘墨的压迫,有时候比苏小楼更像这少景宫的主子。 侧躺在待客大殿内的书房卧榻上,两个绝美的侍女正半跪着侍候她吃灵果,天生的贵气一切都来得那么高贵自然。 苏小楼一向不喜陌生人服侍自己,所以她更像主人。 坐在书桌前,提笔欲写,想了想又放下,略显纠结。 “你喜欢那结婴的女子?” 苏小楼眉头微锁,“何以见得?” 午芈只吐出一粒果核,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在眼前,似有所指道:“优柔寡断,不像你的性格,除非是情所致。” 苏小楼微微摇头,才接触多久,你能知我脾性? “非也,审时之利弊而已!” 午芈只不置可否。 “本座猜她还会回来,你要趁人之危,收了她吗?” 苏小楼有些愕然,迎面对着她水汪汪的目光,有些吃不消。 不自然的移过目光,心道这女人怎么像指桑骂槐,自己都差点死在她手里,没杀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搞的自己像无耻小人一般。 当然,懒得与她计较。 …… 第二日,戒备森严的宗人府门监大狱中,一个青年被铁链束缚在一根木桩之上。 披头散发之下并看不清容貌。 随着看守恭敬的声音在静如死灰的大牢中响起,“各位大人,这边请。” 被绑在木桩之上的青年猛然惊醒,散开的长发,露出一张妖异的脸。 随后在一阵阵光中,陆续走出七个身穿长袍长帽的修士。 其中一个长袍修士取出一张长桌,在上面放了许多刀状工具。 青年面露惊恐之色,在剧烈的挣扎,嘴上因被封印封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这时又走进来两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正是调查太师府遇刺案的两个钦差,太常寺寺卿徐宏景,宗人府监正姬无相。 那七个长袍修士停住了动作,向两人行了一礼。 徐宏景和姬无相均恭敬还了一礼,姬无相对着为首的长袍修士道:“辛且大师,剥离?山玉如意需要多久,剥离完成后可否承受得住搜魂?” 那被绑住的青年闻言,双眼更加惊恐,浑身不住的颤抖。 这时为首的长袍修士拿开了长帽,露出枯干的面目和秃头,只是那股死一般的气息,并不像是和尚。 “无相大人,?山玉如意虽然可以剥离,但是其神性缺失,需要将他进行炼化,融入玉骨之中,才能使其神性恢复。至于搜魂是万万做不得。” 长袍修士嘶哑的声音仿佛浑浊的水一般,让人极为不舒服。 他伸出枯干的手,继续在长桌上摆放着各种工具。 姬无相点点头,也不再干涉长袍人。 “宏景,此番线索中断,恐得另寻他法。” 徐宏景沉吟了一会,心中也非常无奈,“也只得如此了。” 两人便退到一边,静静观看着这剥离?山玉如意的过程。 另外四名长袍修士,用自身血色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形图案,将束缚青年的铁链解开,取而代之的是符文,将他全身死死固定在那血色图案之上。 任青年再如何挣扎,也纹丝不动。 另外两名长袍修士,端着一盘长长的红色钢针,钉入青年身体各个穴道。 青年全身抽搐,疼痛让他面目扭曲。 狱卒搬来了两根大椅和一张小桌,两位钦差就坐后,姬无相就对着枯干的长袍修士,“辛且大师,一切准备就绪。” 干枯长袍修士则轻轻敲击了一下那张长桌,七柄形状各异的刀具漂浮到空中。 正当七柄刀具开始动刀时,从监牢在通道远处传来:“皇后懿旨,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姬无相仿若没听见一般,饮着茶。 而徐宏景却面色一变,猛的站起身,急喝道:“幸且大师,住手。” 那七柄刀停了下来,缓缓飞回了长桌上。 姬无相心中颇有微词,这太常寺做事畏手畏脚,这也不敢得罪,那也不敢得罪,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宏景兄稍安勿躁,待本王处理。” “相亲王,这……” 一个身穿皇宫侍卫衣裳的宫女已经举着一份书信,朗声道:“太后懿旨。” 徐宏景只得躬身道:“太常寺卿徐宏景接旨!” “且慢。”姬无相喝道,“将懿旨给本王,你回禀太后,就说我等知道她的意思了。” “你敢……” 姬无相一声冷哼,吓得那宫女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在言语,只得将手中的懿旨交给姬无相。 第251章 性命无忧 “王叔好大的威风。”一声娇喝从通道中传来。 却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穿华丽宫装,极为丰满柔美的女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十余位宫女和侍卫。 这让姬无相面露凝重之色。 心里暗道,皇后的命令对于三寺六部自然是极具威慑,但是对于他,并无约束力。 而这位来者不善的九公主,他就要忌惮三分了,毕竟这小丫头可是他那皇帝大哥最疼爱女儿。 不过嘛,三寺六部官员就没这些顾忌,所以姬无相立刻看向了徐宏景。 谁知徐宏景尴尬一笑,低头不语。 “你……”姬无相气的七窍生烟。 强行平复心中不满,挤出一脸难看的笑容道:“九丫头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如此肮脏污秽之地,恐污了你的身份。” “王叔来得,本宫自然也来得。放人!”九公主可没有丝毫的客气。 “这恐怕……” 九公主直接打断他,“要不要我立刻去北境找父皇?” 姬无相心中暗骂,但面上堆满笑意,“怎敢,怎敢,王叔虽可做主,只是此人乃朝廷钦犯,九公主若要带走,须得到皇兄御批。” 九公主微微一笑,似乎早有说词,“王叔不必担心,此事本宫自禀告父皇,若父皇不同意,本宫亲自将他送回。” 姬无相一时拿她毫无办法。 九公主见此,松了一口气,往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身影立刻朝受刑男子跑了去。 “辰弟!”慕容燕抚摸着那青年面孔,泪如雨下。 青年男子看到慕容燕,似乎如释重负。 慕容燕解开他嘴上的封印。 “燕……姐姐,您别哭,辰弟……啊……辰弟,死不了。”那青年有气无力反而还安慰着慕容燕。 “你别说话,姐姐这就救你出去。” 好一幕感人的姐弟情深,张少春在监牢某处黑暗中注视着,心中冷笑。 “定中将军到!” 狱卒的喝声,让九公主脸色微变。 而姬无相和徐宏景则是各怀鬼胎心思。 堪称风华绝代的张少春在一帮人簇拥之下,狱卒端来的大椅,正身坐下。 气势比之九公主更盛。 一旁身穿铠甲的侍卫拿出一个卷轴,高声朗读道:“仙武皇帝手谕!” “臣接旨!” 除了九公主和张少景,其余人皆跪下。 “太师府、风雪湖遇刺案全部移交定中将军府,宗人府、太常寺全力配合,特赐定中将军仙武王剑,遇事便宜行事。” 慕容燕则是心里暗叫不好,特别是张少春身上那丝她熟悉的气质外貌,让她心生绝望。 王朝最惊才绝艳的天骄,也是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手持有皇帝手谕,恐怕连九公主都奈何不得他。 她不由得联想到张少景那张妖异俊美到极致的脸,这定是他出手了,为了让她去求他,甚至有更险恶的用心。 这一刻,慕容燕心有悲戚,或许……她轻轻抚摸着青年的脸,两颗泪珠从眼角滑落,一脸落寞的回到九公主旁边。 “张少春,你要阻拦本宫?”九公主直接发难。 “九公主言重,微臣不敢。”张少春礼貌回了一句,连礼都不愿意行,嘴角上扬道:“殿下身为九五之躯,此等污秽之地,还是少待为好。至于此犯,与公主非亲非故,事关朝廷、国家大事,公主虽贵为九五至尊,先帝曾严令,后宫不得干政……殿下不要让臣难做!” “放肆,尔敢?” 九公主怒目而视,张少景丝毫不惧,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也是个六窍通慧之人,心知张少春应该是得到谁的命令,不然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当下也只得强压怒火,盯着张少春一字一句道:“若是他生了什么意外,太师府休想从南十三省调集一草一木,哼!” 张少春只是装作惶恐一般,微微躬身送走了气得半死的九公主。 当然他也知道,这女人可不是威胁,最离谱的是这小皮娘可是他的未婚妻,如此威胁他,而且如此明目张胆的袒护这小子,莫不是两人有什么私情? 一时间,张少春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思虑着要不要想法与皇室解除婚约。 姬无相自然也知道其中关键,如今皇室跟太师府矛盾逐渐尖锐,皇子、皇女们反而跟几大权臣家族渐行渐远……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定中将军,要如何处置这贼子?”松了一口气的徐宏景见九公主离开,立刻问道。 “我自有手段,五十年那件秘事,尽由二位钦差定夺,我之目标,为羲和和净灵宗余孽。此人放在监正狱,恐二位钦差为难,我便将其提走。” “这不妥……” 徐宏景准备立刻出言反对,却被姬无相制止,他哈哈一笑:“贤侄,如此便有劳了。” 说完拍了拍张少春的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少春立刻向二人微微躬身行礼后,便指挥身穿战甲的士兵将青年男子带走。 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待张少春走后,徐宏景一脸苦色,“王爷,如何向皇后交代?” “九门司带走的,跟你我何关?” 徐宏景闻言眼睛一亮,此中关节便有了脉络。 …… 再说皇宫西侧,九公主居住的宫殿中。 九公主在大殿中左右踱步,慕容燕站在一旁,面色悲戚,欲言又止。 直到一个贵气逼人的宫装妇人,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从浮空车架上走了下来。 九公主面色一喜,赶紧迎了上去,拉住贵妇人的衣袖,着急道:“母妃,他被张少春那混蛋半路给劫走了!” 贵妇人面色一沉,但并不是因为张少春劫走了人,而是不悦九公主如此说词,当即呵斥道:“胡闹,定中将军乃是你未婚夫君,如何能如此无礼?” 九公主只得一脸委屈模样,眼泪花都开始打转。 见此贵妇人心有不忍,无奈的指了指九公主的额头,溺爱道:“你呀,真不让为娘省心。” “母妃,你就给孩儿支支招吧,求您了!” 贵妇人实在受不了女儿这般撒娇哀求,自顾往内殿走去。 “为了此事,为娘亲自去向皇后求了一道懿旨,不过有你无相皇叔的作梗,结果与为娘想的倒也差不多。不过加上你父皇对你的宠爱,想必如何都能拿回人。” 贵妇人说着也陷入了沉思,半路杀出个太师府的大公子,搅乱了一切,不过其中内情,她也知一二。 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在一旁恭敬站着的慕容燕,“如此,还有一法。” 九公主闻言,眼睛一亮,又赶紧追到贵妇人身边。 见此,贵妇人心中苦笑,莫非自家这女儿与太师府的大公子是一桩孽缘? “这其一,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到此话,慕容燕如临冰窟,手脚发冷,她当然听得出此话的意思。 “这其二,此子与柳仙子结缘,若能请到柳仙子从中调和。双管齐下,可性命无忧。” …… 第252章 太初九元 九门司位于仙武城郊,仙武朝乾大营。 朝乾大营不仅负责镇守仙武帝都朝乾门,还有缉盗捕贼、维护东城治安、协助御林军守城等职责,而且直接向皇帝负责。 朝乾大营规模超过两万之众,强者如云,其内设监狱、衙堂,集抓捕、审问、判决、执行为一体,是一个独立于朝廷机构以外。 所以哪怕是皇亲国戚,甚至皇后都极难干涉九门司事务。 苏小楼则在朝乾营大门在晃悠了好一会,亘墨紧跟自家少爷的脚步,午芈只则像一个雕塑一般站在不远处。 最后看门的守卫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行礼谄媚道:“四少爷,将军在营中,你自可去寻他。” “额,亘墨。”苏小楼被守卫惊醒,便喊道。 “少爷?” “看赏!” 亘墨从储物袋内掏出一袋灵石丢给那守卫,足足三四百枚。 那守卫双眼放光,喜笑颜开,腰都弯得更低了,“谢四少爷赏赐,谢四少爷赏赐!” 另外几个守卫则肠子都悔青了,正也想上前拍两句马屁。 得到赏赐那守卫已经领着苏小楼三人一行进了大营。 太师府四少爷出手阔绰,对待身边之人极好的传说再次得到印证。 朝乾大营虽然名字上是军营,其实经过多年的扩建,堪比一座要塞堡垒。 到处都是巨大的训练校场,各种训练设施极为齐全。 修仙者军队与凡人军队有着本质的区别,而又本质的相似,共同之处都是集众人之力而战胜敌人,考验主将排兵布阵指挥的能力。 而不同点是,修仙者军队都是通过合力操纵阵法、攻击防御法宝进行作战。 所以训练校场大多具备阵法的异空间。 朝乾营主营在一座山头之上,堪比一座宫殿。 行营的议事大堂自然与普通的待客不同,首座下两侧整齐的摆放着十八张黑色大椅。 张少春坐在正首案上,处理着军务,旁边站着一个书笔刀吏。 他看了一眼三人,目光停在午芈只身上,不免露出些疑惑。 苏小楼入了议事大堂,自顾坐在离案首最近的大椅上,他笑着警告了午芈只一眼。 午芈只与张少春乃灭国之仇,不共戴天,她潜入仙武帝都多次欲图取其性命,但是张少春虽然只是元婴中期修为,但是守卫严密,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如今自己离他如此之近,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但是自己本命精元被苏小楼掌控,自己稍微异动,恐怕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当即也只得压住仇恨。 “求情?” 张少春对于这个舔狗弟弟实在是无语至极,也极为厌恶,慕容燕再次去求他之事,已经有人来禀报。 苏小楼则出乎他意料的摇了摇头。 张少春放下了笔,些许意外看着他道:“噢,说来看看。” “?山玉骨与太初三元聚灵器,于我而言,孰弱孰强?” 张少春不免嗤之以鼻,心道我的好弟弟,转性准备潜心苦修? “玉骨不属你,何来比较之说。”张少春饶有兴趣看着自己这弟弟,看他怎么应对。 “玉骨我可以不要,但聚灵器我志在必得。” “呵,如此笃定?” 苏小楼则胸有成竹道:“换。” “好大的口气,你拿什么来换?”说完,冷冷的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若是来消遣大哥,小心锤你!” 当然这可不是说着玩,他下手可非常狠。张少春性格霸道,遵循长兄如父那一套。 当年张少景虽然纨绔不着调,但至少没犯下大罪,他这个大哥功高至伟。 苏小楼自然也听亘墨说过,心里多少有点怕,当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封信件。 张少春冷笑依旧挂在嘴边,看起信来。 苏小楼则心都提了起来,虽然他不至于杀了自己,但是被他暴揍一顿,实在不是不合算。 “太初三元聚灵器应该是柳山的东西,怎么换到你这里来了。”张少春看完书信,并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是有些怒意,柳山有些不太守规矩。 “这东西我要,至于出处,关我屁事!” 张少春放下书信,思考了一会,“就这点东西你就答应了?” 苏小楼则兴奋的搓了搓手,一副不愧是张家人的表情,“当然不是,还有点其他东西。” “慕容燕?” “嘿嘿!”苏小楼笑而不语。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张少春心里暗骂。 不过当年慕容燕将他这位弟弟耍得团团转的事,他自然是知晓,若不是道珩书院某些人在护着她,恐怕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命、玉骨可以留,三日之后来领人。记住,哪怕是柳山也不足以让我饶了他,只因为你是我弟弟。” 不知怎么的,苏小楼心中流过一股暖意,让他想起了大哥苏然。 “嗯,知道。”他淡淡回了一句,很好的掩盖自己内心情绪。 又欲盖弥彰喊了声:“亘墨,回府!” …… 很快,柳山送来了太初三元聚灵器,由三面镜子一般的东西环绕构成,看起来极为华丽,还有一本驱动法诀。 这东西当年还是他在无道宗阅读古籍时知道的,原本为神器太初九元破碎后形成。 它对于自己结丹甚至是以后化婴,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代替原本六道轮回功中极为复杂的一些东西。 所以他无法拒绝慕容燕。 不过柳山怎么知道这东西他会心动呢? 按照午芈只的原话,太初三元聚灵器虽然是神器的碎片,但是其威力不及原器亿万分之一,是一件非常鸡肋的东西,虽然罕见,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毕竟传说太初九元破碎后,分解成上百个碎片,横跨时间长河,谁能聚齐? 不过这东西对于其他人可能没什么大用,但是对于他极为重要,外人自然不懂。 一直以来,虽然理论让自己可以无限制吸取六道轮回之力,但是受限于本身转化能力,每个阶段都在严格控制吸取转化量,就是控制六道轮回之力对于自身本源的侵蚀,避免超出自身的治愈能力。 这也是他必须完善伽罗轮回净心诀第三部灭魔的原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横渡西极大陆。 而太初三元聚灵器,由于其特性,是少有几种能承载六道轮回之力的容器。 进而自己就可以通过强大的神魂,使用六道轮回功中的神通,不断转化六道轮回之力,获取转换之后的特殊灵气,供六道轮回功晋升的关键时使用,而不需去花费漫长的岁月去准备。 同时,也能得到急缺的炼化副产品,能催生灵植的六道灵液。 所以,太初三元聚灵器到了他手中,心中激动溢于言表。 第253章 喜命之咒 苏小楼正在少景宫大殿前,不断摸索太初三元聚灵器的使用方法。 亘墨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打断他,“少爷,她来了?” “谁来了?”苏小楼沉迷在聚灵器的使用探索中,敷衍的问了一句,完全没有看到亘墨一脸的怪异。 不等亘墨回答,一声突兀之声,“我。” 声音中低落、绝望的情绪让苏小楼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出来。 慕容燕。 苏小楼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操控聚灵器,“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走吧!” 太初三元聚灵器,由三面太初九元的碎片为核心,一种罕见的灵土作为聚灵器的框架,刻画了十一道阵法,借用太初九元碎片的特殊功能,聚集天地灵气为修炼所用。 炼制太初三元聚灵器所花的代价,远远超过灵器本身带来的能力,所以这聚灵器更像是某种失败的尝试,不过一件罕见却相对普通的法宝。 聚集的灵气比普通的聚灵阵虽然强上几倍,但是远远达不到质变的地步,不过其可容纳万千种类灵气的功能,也可划归出彩的一类。 这种鸡肋的功能,却正是苏小楼梦寐以求的能力。 在熟练掌握太初三元聚灵器使用方法之后,苏小楼开始尝试抽取储存六道轮回之力,六道轮回之力转化的特殊灵气。 尝试结果基本与自己想像的一致,此次狸猫换太子的假戏真做,虽然差点身死,但是,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甚至这件宝贝,已经让他不虚西极一行。 心情大好的苏小楼小心翼翼收了太初三元聚灵器,却见慕容燕还站在那,一袭白衣,令人怜惜。 “你怎么还不走?”苏小楼眉头微皱道。 亘墨抢先解释道:“她走不了了,大少爷在她魂魄中种下喜命咒。” 见亘墨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苏小楼暗道,如此又牵扯到张少春? “什么是喜命咒?”他问亘墨。 亘墨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声,苏小楼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慕容燕见此,眼中闪动着泪花,咬着嘴唇嘲笑道:“如今,你心满意足!” 这令苏小楼大为恼火,搞的他跟个癞蛤蟆用强一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懒得理她。 客厅当中,身穿薄纱半倚靠在帘幕卧榻内的午芈只,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优雅的吃着灵果。 苏小楼发现,这女人似乎很喜欢吃灵果,而且只挑灵果最好的部分吃,极其的铺张浪费,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正欲说她两句,最终还是忍了。 毕竟自己下一步还得靠她,而且吃的是太师府的,跟自己何关。 “你能解喜命咒吗?”苏小楼坐在她对面的书桌前。 午芈只挥退了两名侍女,站起身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就钻入他的鼻孔,这让他有些燥热,赶紧运行伽罗轮回净心诀,静心镇压下去。 心中微微不悦,这女人对他使用魅术,考验本少爷吗? 见苏小楼毫无反应,午芈只一改平时的高冷,坐在他身边。 苏小楼则立刻拉开距离。 “怎么,本座命都在你手里撺着,你怕什么?” “嘿嘿,隔远点好。” 午芈只站起来身来,“无趣。” 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卧榻之上,接着道:“喜命咒是化神修士炼制的一种特殊符咒,炼制前需要一男一女的一滴精血,以化神力量注入道则,主要针对女性,且须女性自愿。中此符咒者,男无影响,女子则须为男子产下一子或者男方死亡,方能解除符咒。若是五年内未解除,喜咒会化为死咒,很快便会魂魄尽消。” 比亘墨讲的详细,不过这不是苏小楼想要的答案。 见此,午芈只解释道:“除开按解咒要求之外,想破咒,就只能在力量上超越施咒者一个大境界。” “化神之外?” “对,化神之外。” 午芈只说着,眼中露出神往之色。 苏小楼并不感兴趣,总的来说,这咒就没法解。 “你不喜欢她?”午芈只颇为惊讶。 苏小楼摇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过一俗人。” “那是为何?” 苏小楼想了想,轻叹道:“得到一件东西或许很容易,若是这份容易变成了自己本身的一部分,就是灾难的开始。要知道牵挂,是我辈修士最大的敌人。” 午芈只闻言,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思。 …… 第二日,亘墨着急忙慌的跑进了书房。 苏小楼正在一幅巨大的卷轴上作画,亘墨差点撞在上面。 “慌里……慌张干什么?”苏小楼嘴里还含着两支毛笔。 亘墨拍了拍胸脯,庆幸没弄坏少爷的画,“少爷,有个人在府外,说是要找你决一死战!” “呵……谁这么大的胆子,跑到太师府撒野。”苏小楼放下中尖笔,继续换豪笔在画布上勾勒。 亘墨认真点点头,也觉得此人是个傻子,“谁说不是呢,被李总管抓了,正欲交给九门司问罪!” 忽然苏小楼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去叫李管事将那人提来。” “少爷要亲自教训他?”亘墨兴奋道。 苏小楼点点头。 …… 在少景宫新建的广场上,用缚灵绳五花大绑的一个青年修士,被太师府一个贼眉鼠眼的修士丢在苏小楼大椅前。 青年见到苏小楼,虽口不能言,但怒目而视,仿佛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是你!”苏小楼惊讶道。 在道珩书院与慕容燕关系匪浅的狄姓修士。 “你先下去吧!”苏又对那贼目鼠眼的修士道。 亘墨则在他的示意之下,“杨师傅,亘墨送送你。” 那贼眉鼠眼的修士向苏小楼行了一礼,对着亘墨笑道:“墨姐儿,您客气,不用送。” 亘墨却不允,将那修士送到了广场大门口,偷偷塞给了他一瓶极品灵液。 那贼眉鼠眼修士眼睛一亮,面露喜色,不动声色收在储物袋。 …… 狄姓青年嘴上封印、身上缚灵锁,被午芈只解开后,立刻就如同疯狗一般朝苏小楼咆哮而去,立刻被午芈只一巴掌,扇飞了十几长远的距离。 脸立刻肿了起来,一副俊俏帅气的长相和不俗的气质荡然无存。 “张少景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有本事就来决一死战……哇……”竟然是口吐鲜血,单跪在地。 苏小楼只觉莫名其妙,此人不是被罚去面壁去了吗,怎么又跑了出来。 “你下手轻点,打死了就麻烦了。” 午芈只白了他一眼。 亘墨则像拖一条死狗一般将狄姓修士拖了过来。 心中暗暗咋舌,前段时间被自己欺负得老惨的午芈只,竟然如此厉害,连元婴修士在她手中也不过随意碾压。 一时间她心里总有些慌张,不过偷偷瞄了她两眼,没其他异常,亘墨这才放下心来。 第254章 道莲本经 狄姓修士模样有些惨,又朝苏小楼吐了两口血水,不过均被亘墨用法术拦截了下来。 这惹怒了亘墨,又被她打了两巴掌。 苏小楼想拦着,已然来不及。 只见他口中吐出两颗牙齿,看得苏小楼心里直发毛,这丫头打人还挺狠。 慕容燕疯了一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住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狄姓修士,哭泣道:“狄师兄,狄师兄……” 狄姓修士反应过来以后,发肿的眼睛艰难的睁开。 被午芈只重伤后,他的元婴出了很大的问题,竟然一时连疗伤也做不到。 “师妹……师兄……没事!”狄姓修士断断续续说着,还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 看着两人模样,苏小楼一阵腻歪。 慕容燕突然转过头,梨花带雨对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得到我,你还不够吗?” 那狄姓青年突闻此噩耗,口中又喷出几口鲜血,指着苏小楼上气接不了下气。 苏小楼冷冷扫了一眼慕容燕,觉得无趣,扭头便离去。 却只听得一声,“去……死!” 他能感受到剑意。 慕容燕则是满脸惊骇,绝望的呼喊:“狄师兄,不……” 下一刻,苏小楼就只感觉喉咙一甜,鼻腔里都是咸味,是血。 一道他无法理解的剑气贯穿了肚下两寸之地。 午芈只心中也大惊,这是什么诡异的神通,她竟然无法提前感知、锁定、阻止,当下觉得失了脸面,更重要的是苏小楼死她也活不了。 所以午芈只抬手一指,一股恐怖的力量环绕着整个少景宫上空,手指的法相朝偷袭得手的狄姓修士额头指去,顿时元婴级别的肉体烟消云散。 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金人欲图从灰烬中夺路而逃,但那虚空一指又岂是徒有其表,玄奥的力量竟然让狄姓青年的元婴被吸住,任他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 “不要杀他!”苏小楼忍着剧痛强行命令道。 午芈只应声收了神通,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要灭此人元婴,易如反掌。 苏小楼则苦笑的捂住伤口。 从元婴化神威压中恢复过来的亘墨也是焦急的给他处理伤口。 少景峰半山上的房顶,出现了一个老者,道珩书院遇到的那位上师,狄姓修士的师父。 这时,九凤也适时出现在了苏小楼身旁。 老头前凸的额头,亮光光的头顶,一根拐杖,看起来仙风道骨,一脸慈祥。 苏小楼可不这样认为。 老头踩着一朵云飘然而下,抬掌。 几乎是老头抬掌同时,九凤向前踏了一步,脚下发出涟漪状的波纹,并往外扩散。 “九凤道友,且慢。老夫不是来打架的。” 说着,老头双掌使出阴阳手势,环绕周天,一股生命气息的力量在空中形成。 整个少景峰的花草树木在这股力量之下,疯狂的生长。 老头的双掌越来越玄奥,身旁的拐杖化作一道光束融入掌心力量之中。 他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无极为极,有极为极……万物之始,始于太初……无极生道莲,有极生吾道……起!” 最后一个起字声音拖得很长,一朵巨大的莲花在少景山上空绽放。 莲花的花瓣经络如同潺潺水流,落下一束束柔和的光,涌到苏小楼身上。 “你本源受伤了!”午芈只惊讶的对苏小楼道。 那莲花流光涌入体内,苏小楼只感觉无比舒畅,仿佛置身于温和的阳光中,每一寸肉体都得到了照耀。 对于午芈只的话,他心里不忿,若不是你的神器九色妙树和化神气息,自己哪里会伤及根本。 “道莲本经!”九凤自语了一声,一时竟然看不清老头的来意。 ……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莲花消散,苏小楼仿佛从浊水般捞出来,放入清水中净洗一般,整个人气质大变,妖异俊美褪去了烟火之气,特别是额头火焰色的火焰印记,看起来更加妖异,甚至有了一丝邪恶之意。 光头老者身形缓缓落下,拐杖凝结在手中,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苏小楼。 伤心欲绝的慕容燕强忍悲痛向老者行礼,老者只是示意无需客气。 “张少景,如何?老夫之诚意。”老者长者的慈祥话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苏小楼嘿嘿一笑,心道赚大发了,本源受损竟然被这老头给治好了。 状态已经恢复到最佳的状态,这老头使的是什么神级功法,竟然能修复本源损伤。 嘴上却只是淡淡道:“少景谢过上师!” 甚至都没行礼,太师府的地界,省不得要敲诈点东西。 老头也不生气,指了指他,依旧笑眯眯道:“你呀,你呀!” 却是随手一挥,却是一颗淡红到似乎有生命一般的桃子,一颗非常巨大的桃子,漂浮在苏小楼跟前。 九凤都微微色变,苏小楼则两眼放光,一改高冷,热情笑着行礼道:“诶哟,谢过上师!” “老夫弟子?” “少景之错,少景之错,损毁上师爱徒肉身,上师自可将他元婴带离。”苏小楼慌忙回道,满脸的歉意,好似真的天大误会一般,又扭头对着亘墨道:“快取玄天界参来,助上师爱徒重铸肉身!” 亘墨张大眼睛,一脸的不愿意,拉长声音,“少爷!” 苏小楼心中好笑,真是一个守财奴,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快去。” 亘墨只得不情不愿去取来。 午芈只也在苏小楼示意中,放了狄姓修士的元婴。 老头点点头,等待亘墨将一颗手臂大小,散发着荧光的人参交给他后,本欲带着狄姓修士的元婴离开。 老头又回过头,看了看苏小楼,似有深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张少景,可知邪祟之火?” “邪祟之火?”苏小楼不解。 见他一脸茫然,老头微微摇摇头。 苏小楼心里一动,这老者可以一眼看出自己本源受损,实力应该比九凤更厉害,当即抱拳行礼道:“请上师指点!” 老头抚了抚摸抚摸胡须,看着天外挂着的一轮淡淡光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道:“若是有一日,邪祟之火异变,可到道珩揽月湖寻老夫。” 苏小楼正想继续问,谁知这老头已经化成了虚影,他也只得喊了一句:“九凤,代本少爷送送上师!” …… 无意间将自身的伤治好,闭关也可以往后推。 苏小楼看着坐在不远处,像被抽走灵魂一般的慕容燕,虽行事可恶,但此人真乃自己的福星。 亘墨则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研究那颗大桃子,大桃子散发的香味,闻久了,她的修为都有一丝突破的迹象。 了不得的宝贝,当得少景宝库最耀眼的位置,亘墨如此想。 第255章 计划结丹 少景山上不远处,张少春与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目送道珩上师离去。 张少春若有所思与那中年人道:“行事张弛有度,也有胆大妄为,但也懂审时度势。每一步看似符合他纨绔的形象,但每一步都走在最优的处理方案上。” 中年人点点头,“世人皆言四少爷纨绔不堪,我看未必如此。一颗界参换一个须弥桃,当真是……敢明目张胆的敲诈道珩上师,恐怕在仙武王朝他是一人!” 闻言张少春微微有些意外。 “若给他个官做如何?” 中年人却摇摇头道:“不妥,老太师对他已有安排。” 闻言,张少春便不再言语。 …… 而苏小楼此刻正在思虑,本源受损已经得到修复,但炼制灌魂丹和血胎丹必须要进行。 通过午芈只手中残余的曦和国情报网络,并未打听到萧见雪的消息,加上他预感天魔教离他越来越近,逃离太师府的计划须得重新审视。 心里也萌生了一个想法,提前结丹。 如今他已经在处于筑基巅峰状态,加上此次道珩上师为他治愈本源,他从上师那股治愈的力量中得到了一些感悟,让他看到了结丹的一丝契机。 更重要的是太师府不仅能保障自己的安全,更有取之不尽的修炼资材,这种机会错过了也许此生都不会再有。 当然风险也很大,毕竟他是个冒牌的四公子,而且隐约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也让他心有不安。 所以内心之纠结,不足为外道也。 既然暂时决定不了,干脆就先抛之脑后,研究起六道轮回功结丹之法。 按六道轮回功总纲言,结丹是功法最关键的节点之一,但是功法中所言六道金丹之说,他根本无法理解。 自身水火金三灵根,按照正统理论,他只能将三种灵泉修炼至三种属性的灵湖,三属性灵湖大圆满后,借助结丹功法和丹药进行融合凝丹。 这也是他在筑基巅峰停留如此多年的原因,三灵根需要的时间、修炼资材,比单灵根之人需要的远远不止是三倍。 而这种理论与六道轮回功所言又存在矛盾,六道轮回功中言,二死而生后,可开始铸造六道金丹。 何谓六道金丹,对应之五行,至于第六粒金丹是为何物,说的也语焉不详,不过似乎与所谓轮回道种有关。 还有一矛盾之处,自己为水火金三灵根,另外五行木土如何了之? 自身缺失灵根属性难道还可以通过后天补足不成? 这一连串的疑问始终困扰着他。 他进入内视,灵根处的三口泉眼已经由当初的涓涓细流,形成的湖泊江河,源泉的灵液喷涌,翻江倒海,颇有气势。 但让他有底气结丹的是灵气质变,由原来半气半液状态,变成冷白色的纯液体。 这是凝结成丹的基础。 至于六道金丹,三灵根矛盾,五行矛盾,他暂时不打算理睬,而是直接进行血胎重铸,合魂分三后,直接进行结丹。 若能顺利结丹,必能初窥结丹之玄理,为下一步灵根属性补齐和六道金丹找到方向。 一连十几天,将计划粗略定型之后,开始着手处理太师府最后的一个问题,一步试探,也是最后一次权衡离开和留下的利弊。 于是也就有了深夜?春宫之行。 ?春宫位于太师府西南一侧,张少春的居住之所,规模远远不及少景山,甚至相比之下显得寒酸。 张少春从小与九公主有婚约,所以一直未娶正妻,只纳了一名神秘的侧室,名叫罖女。 她的身份特殊,在太师府身份地位都很高。 领着苏小楼往?春宫书房的正是这名嫂嫂。 苏小楼在她身上,总感觉些似曾相识之感,但看长相,又非常笃定不认识。 如何会有相识之感呢?他陷入了沉思,栀秊,对,就是她。 两个毫不相干世界的人,竟然能有如此相似的气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当然,他也并没有多想,大多是巧合罢了。 “坐!”张少春处理公文,头都没有抬。 这位有熟悉之感的嫂嫂端来大椅,两个侍女也适时端来茶水。 苏小楼喝着茶并没有打断他批阅公文。 许久张少春似乎发现了异常,这才抬头,一脸疑惑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干掉了某位皇子!” “嘿嘿,感觉就是我干掉了皇子,你也不怕。” 张少春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伸腰,虽不敢苟同苏小楼之语,但也没反对,太师府一向如此霸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 在这位嫂嫂的肩部按摩之下,张少春怡然自得,似乎心情都好了几分。 当着他的面如此秀恩爱,苏小楼暗自撇撇嘴。 “我想到北边去!” “北边?”张少春眉头微皱,“去打仗?” 苏小楼点点头。 张少春原本严肃的脸突然笑了,有些嘲讽的意思。 “去不了。”他很直接了当,也不容商量。 “为什么?” “大哥也不知道,爷爷应该是对你另有安排。” 这回答让苏小楼颇为诧异,原本准备好的试探说词,似乎都用不上。 见苏小楼准备开口问,张少春毫不犹豫泼了一盆冷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原本,我打算让你去刑部历练一番。” 苏小楼愣了一下,知道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好吧。” 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少景!” 走到书房门口的苏小楼扭过头,“什么?” “没什么。”张少春朝他笑了笑。 待苏小楼离开之后。 “夫君,小叔子好似转性了一般,连帝都的花月场所都不去了。” “是啊,但愿他是真的转性了。” 张少春语气中似有遗憾,也带着些期许和失望。 …… 苏小楼返回少景宫,见慕容燕正坐在大门口的石梯上,落寞的看着两轮明月。 清风拂过,微微撩起她的衣裙,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小楼出现在她的身后,她都没发觉。 “过些时日,我去求大哥将你体内喜命咒解了,你明日离开太师府吧!” 苏小楼说完,便转身进了少景宫。 留下猛的站起来的慕容燕,一时也不知眼前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张少景,话中有几分真假。 第256章 血液真甜 第二日,慕容燕并没有离开,看来她也是惜命的,苏小楼并未管她。 带着亘墨在少景山间赏花游玩,放松一下心情。 少景山南侧是太师府的花园,里面栽种着各种奇异、且泛着五颜六色光芒的老树桩。 树桩造型优雅古朴,浑然天成,树叶和盛开的花朵、艳丽的果实让苏小楼颇为喜爱。 亘墨看出少爷的打算,有些惶恐的阻止道:“少爷,你可莫打这些树的主意,这些都是老太师的心头肉!” 苏小楼则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挖两颗回去栽在少景后院。” “少爷……我……我不敢。”亘墨一脸为难。 “怕什么,出了事少爷担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 …… 亘墨一脸无奈,苦着个脸,最终妥协,只得安排人来挖树。 “四叔?” 正在仔细观察一棵巨大的树桩的苏小楼站了起来,哪里来的孩子。 却是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和两个同样年纪的女童。 “叫我?”苏小楼指了指自己。 其中一个女童手插着腰,很不开心指着他,奶声奶气道:“四叔,你不认识我了?” “我需要认识你吗?”苏小楼摊开手。 “你……你是小狗!” 小女孩说得理直气壮。 苏小楼嘿嘿笑了两声,瞅了瞅她的小身板,“小孩乱骂人,小心我打你。” 此言一出,旁边的小男孩和另外一个小女孩一脸畏惧往后退了两步。 “四叔你骗人,所以你是小狗。”小女孩却丝毫不惧。 “我骗你什么了?”苏小楼心里奇怪,他可没见过这个小屁孩。 小女孩一脸怒意,再次指着他:“你叫我去偷父亲的一个盒子,害的我被母亲打了一顿。” “然后呢?” 听这种事,真是以前张少景能干得出来的,他顿觉有些好笑。 “然后,你说呢……给钱!”她伸出稚嫩的手。 “嘿嘿,不给。”苏小楼耍起赖,生起逗一逗她的心思。 小女孩闻言怒急,‘啊’的一声,“张少景我要咬死你。” 苏小楼一脸惊愕,这小丫头向他扑了过来,真的张开嘴乱咬。 被咬了一口的苏小楼吓得夺路而逃,小女孩紧追不舍。 “张少景你个骗子,你给我站住。” …… 两人你追我赶,一直跑到了少景宫。 小女孩累得满头大汗,正在努力的爬着石梯。 好不容易爬到了少景宫后院的观景台上,却见苏小楼坐在树下笑嘻嘻的看着他。 小女孩一时心头大怒,心知四叔在耍自己,但是实在跑不动了,眼珠子一转,声音有些嘶哑道:“张少景,你别跑了,我……我不追你了。” 然后躺在石梯顶端大口喘息。 苏小楼则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看着远处的云海。 小女孩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整个人跳了起来,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张嘴就咬,嘴中还骂道:“张少景,让……你……骗我……” “啊……你属狗的啊,别咬了,我给,我给,四叔给你钱就是了。” 苏小楼后背被她咬得全是血。 小女孩听到能拿到钱,立刻停了下来,随意的抹了抹嘴角的血,咧开嘴露出两颗大门牙,有些滑稽。 她吧唧吧唧舔了几下嘴唇,露出些渴望的眼神,奶声奶气说着让人直冒冷气的话,“四叔,你的血真甜,再给我吃一口。” 说着真的又要扑上来,苏小楼心里大怒,这是个小吸血鬼么? 提起她的衣领,任由她挣扎,“吃什么不好,要吃四叔的血,看我不揍你。” 说着在她屁股上打了几下。 小女孩怒不可遏,口中喝道:“张少景你……你敢打我!” 脸也涨得通红。 苏小楼冷哼一声,又是几巴掌。 “呜呜……呜呜……四叔,你不要打了,呜呜……我不吃了……” 见她哭得可怜,苏小楼这才放下她,笑着道:“怕了吧?” 她点点头,又倔强伸出手:“还钱……呜……” 还挺犟的。 “不哭就给。” 毕竟欺负一个小屁孩总归是不好的。 然后小女孩就止了哭声。 “拿来。”她含着泪又伸出了手。 “多少?” “一万灵石。” 苏小楼撇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天文数字呢,便喊道:“亘墨。” 却半天不见人影,这小妮子跑哪去了,少景宝库自己也打不开,身上就几千灵石。 “你先在这里等着。”苏小楼决定先忽悠她。 “我不。” 小女孩死死跟着他。 “你四叔缺那一万灵石吗?” “哼,像。连小孩子的钱都欠,为了不还我的钱,还玩起了失踪,你在我的眼中已经毫无信誉可言。”她伸开手,小腿一跺。 苏小楼不禁哑然失笑,我有这么不堪吗。 “你要干什么?” “我累了,你抱我。” “不抱,我也累了。” “张少景……呜呜呜呜……” “哎,哎……我抱还不行吗,不许哭。” …… 回到少景宫,吩咐侍女给小女孩换衣服,苏小楼独自一个人蜷缩在茶桌前大椅上喝茶。 不知何时,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棋盘,拍在桌上,奶声奶气道:“上次你赢了我好多灵石,我要赢回来。” 苏小楼见她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中好笑,“我怕你输了没灵石给。” “张少景你放屁,你还欠我一万灵石,怎么会没有。”小女孩怒目而视。 “好,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可不能赖皮。” “赖皮是小狗。” 她完全忘了,她已经否定了张少景的信誉。 于是两个人在棋盘上厮杀起来,不过三十余粒黑白子,就让苏小楼倍感吃力。 这小屁孩的棋力不俗。 …… 亘墨好不容易将花园的老树桩移栽了两株到少景宫后院,就被老管家追了过来,好不容易打发掉老管家,又被管理花园的主事给捉住了。 没办法,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花园主事给忽悠走了,六夫人又遣人传她去问话。 …… 挖了两株树,将整个太师府闹得鸡犬不宁。 至天黑了,亘墨才身心疲惫的返回少景宫。 走进书房,就看到让她大跌眼镜的一幕。 只见自家少爷正在张狂的大笑,而对面的小女孩则将头顶的头发都薅立了起来,一副要哭要哭的模样,手里黏着一颗白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慕容燕正侧卧在书房茶座对面卧榻之上,半躺着看书,偶尔向苏小楼投来鄙视目光,欺负个小孩都得意成这个样子。 亘墨一脸好奇走了过去,轻声道:“少爷,树挖回来栽好了。” 苏小楼这才停了笑声,点点头,然后对着小女孩道:“愿赌服输哇,你输了四局,抵了八千灵石,我只需付你两千。” 小女孩死死看着棋盘,白子已经被黑子逼到了绝路,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一脸的失落与自责。 “亘墨,取两千灵石来。” 亘墨则是一脸疑惑,从储物袋中取了两千灵石,苏小楼则志得意满的丢给小女孩。 小女孩还扒拉着嘴,委屈极了。 忽然跑过来,捶了苏小楼两拳,“四叔,我恨你,讨厌你!” 然后伤心的跑出了少景宫,后面还传来只苏小楼哈哈的大笑声,她哭得更伤心了。 两个黑衣侍女早已在少景宫门前等待着,见小女孩出来后,便带着她返回?春宫。 …… 张少春正与夫人商议着什么,小女孩跑进罖女怀中,哭得伤心至极。 罖女正欲安慰爱女,问发生了什么。 张少春却是大惊道:“夫人,快放下簌儿!” 她几乎没见到过丈夫如此失态过,赶紧将女儿放开,惊恐的发现小女孩眼中闪着火焰,皮肤下的血管经脉清晰可见。 张少春捏出法诀,大喝一声定。 一道道光芒束缚住女儿,并持续朝女儿体内输入精纯的灵力,控制她体内一股暴掠的力量。 “速请扎国大师。” 罖女慌忙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白衣长袍老者就与罖女出现在了?春宫。 长袍老者见到小女孩模样,也面露凝重。 “老道拜见定中将军!” 正在全力控制女儿体内那股邪异力量的张少春沉声道:“大师不必客气,务必救救吾女。” “自然省得。定中将军先撤掉法力,老道将她带入黑竹秘境。” …… 整整一夜,?春宫聚集满了人,张少春则在大殿外左右踱步,焦急万分。 待到天启一束晨光,白衣长袍老道这才疲倦的走了出来。 罖女见此,焦急上前道:“大师,我女儿……” “夫人不必担心,令爱此番因祸得福,却是一桩了不得的机缘。” 此语一出,张少春夫妇均是愣住了。 随即将扎国大师请到了书房密谈。 密谈结束后,张少春叫来了两名黑衣侍女,详细问了自家女儿一天的情况。 当侍女说起她吃苏小楼血液之后,张少春和罖女对视一眼,眼中均有震惊之色。 第257章 血液异变 当然苏小楼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对那小女孩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只是细细想来,自己的血液真的很甜吗? 他想起了从汵断城横渡西极,十六吸他血的事,莫非自己血液还有什么特殊不成。 于是他用刀划破了手掌,用茶杯装了一杯自己的血液,喊来了亘墨,将血递给了她。 亘墨一脸狐疑接了过去,“少爷,这是什么?” 苏小楼一脸神秘道:“好东西,快喝了。” 亘墨自然是无条件信任他,一饮而尽。 然后她就发现自家少爷正死死看着她,搞的她都有些不自然,“少爷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什么反应?” 亘墨一脸茫然,“没有啊,这是什么东西,甜甜的,怪好喝的。” 苏小楼一阵沉默,难道自己的血异变了,血不都是咸的吗,怎么都说甜的。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了亘墨的异常,只见她额头冒着汗,眼神都有些迷离。 大惊之下,苏小楼赶紧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少爷,好热……” 亘墨在椅子上乱扭,苏小楼只得按住她,尝试去触摸她的脉象,却烫得缩回了手。 结丹修士的护体真火,苏小楼心里一沉,赶紧通过本命精元的联系呼叫午芈只。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她便出现在了书房。 正准备向苏小楼兴师问罪,立刻发现了亘墨的异常,惊讶的‘咦’了一声,瞬移至亘墨身边,抓起她的手腕。 “她没事吧?”苏小楼心中很忐忑,若是自己害死她,恐怕良心难安。 午芈只心中诧异,她看得出苏小楼是真的在乎这小丫头。 “胡乱吞服异宝,自身无功法引导,轻则灵根尽毁,重则身消魂散。” 她心里也疑惑,这太师府当真有着如此底蕴,一个管事就能吞服如此宝贵的灵药。 而苏小楼心一沉,“要如何救她?” “本座自有办法,你先出去。” “这……” 午芈只有些恼怒,他们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己会害了她不成。 苏小楼见她脸色不好看,讪讪一笑,些许尴尬的退出书房。 在书房左右踱步,焦急等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午芈只才推开门。 苏小楼慌忙进屋,只见亘墨被一团光芒包裹,如同流星一般的流光在她体外半丈方圆的禁制中穿梭。 “她突破了!”苏小楼惊讶道。 虽然禁制隔离所有的力量气息,但是还是能感受到道则的变化。 午芈只有些惊讶,想不到这小子眼光倒是不差,“不错,她成功从结丹初境突破到结丹中境。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若不是本座功法为她护体引导,必定爆体而亡。” 此语让苏小楼心中有些惊悚,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升级圣药。 而且昨日那小女孩也吃了自己的血,想到此处,他不免有些焦急,亘墨有午芈只护着,性命无忧。 也不管午芈只,急匆匆朝?春宫而去。 到了?春宫见守卫增加了几番,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是不是要提前跑路? 不过转念一想,太师府藏龙卧虎,怎么都不至于让那小屁孩丧命。 稍稍平复心情后,便去寻张少春。 张少春在客殿会见朝廷一些官员,他只得在偏殿等候。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张少春才愁眉苦脸的走出来,看到了苏小楼立刻换了副长兄的面孔。 “没事吧?” 张少春见此,一反常态,和善的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还念叨着你,去看看她吧。切记,此事勿要轻易跟人提起,当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苏小楼大感意外,心里微微动容,难得严肃点点头。 见他如此模样,张少春却又霸气道:“也无需谨小慎微,我太师府千百年来还没惧怕过谁。” …… ?春宫曦簌殿,罖女正在哄睡女儿曦簌,见到苏小楼来访,不免些意外。 张曦簌看到四叔,气鼓鼓的侧身扭过头去。 这小丫头还生他的气。 “嫂嫂!”苏小楼礼貌的行了一礼,她和栀秊的气息太相似,不免些亲近感。 对于此种变化,心思细腻的罖女自然是能感受得到,不过她也没过多表示,微微点点头应是后,便带着几个侍女离开了大殿。 待罖女走后,苏小楼可就没这么拘谨,大大咧咧坐在床边,用手指戳了戳还在生气的小丫头。 她很不耐烦的扭动身体以示抗议。 苏小楼轻轻趴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哈哈一笑就离开了。 才走到大殿门外,就听见张曦簌鞋子都没穿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着急的侍女。 “张少景,你给我站住!” 苏小楼靠在护栏上抱着手,“一点礼貌都没有,我是你四叔。” 小丫头撇撇嘴,眼睛咕溜溜转了两圈,“四……叔,你说的是真的?” “你猜,嘿嘿。” “骗人是小狗。” “好好休息,养好了,四叔说到做到。” 说着苏小楼晃晃手,离开了?春宫。 …… 看来自己的血液真的是有问题,莫非还是因为白翎海岛上那个巨人身上的岩浆。 一路沉思回到少景宫,看了一眼亘墨,见她已无大碍之后,苏小楼便朝少景宝库而去。 上次问了亘墨要了宝库的钥匙。 少景宝库尽头有一间巨大的闭关室,闭关室墙体用某种坚固而且独特的材料浇筑,刻画有阵法,连神识都无法穿透。 他褪去了上衣,可见左右臂上那幅怪异的图案,那柄流着岩浆的剑。 小心翼翼撤去封锁它的六道轮回功法力,胀疼感立刻充斥着手臂,环绕手臂的图案也在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随着他意念之动,那柄怪异长剑慢慢在身侧凝结。 用神识扫却空无一物,用手去触摸,皮都烫破了一层。 他忽然想起道珩上师临走前的话,邪祟之火。 体内的岩浆是邪祟之火吗? 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那个看似无害的老头。 这个想法随之被他否定,知人知面不知心,道珩书院本身就在太师府对立面,他并不认为这些人会安什么好心。 骨头里的岩浆已经凝结,宛若坚不可摧的钢铁,没有任何属性。 额头的印记在他的刻意的遮掩下,并无什么特殊。 一番折腾下来,依旧毫无头绪。 第258章 旧物手环 久思无果的苏小楼取出灭仙弓,拿在手中端倪了一会,虽然爱不释手,但是这东西就是柄双刃剑,凭现在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驾驭它。 每次使用它都是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可做底牌却做不得利器。 将小蓝瓶内的灵植做了一番整理,既然要结丹,当阳花和千令树就得抓紧培植。 当年凭借小蓝瓶的特殊能力摘取了两种灵植,小蓝瓶自身的特性竟然能让两种灵植在内生长,但还差一丝火候才能入药。 苏小楼直接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小蓝瓶能存活的小世界,只见顶头日月星辰,脚下沃土千里,密密麻麻栽种着这些年在西极收集的灵植。 当阳花和千令树栽种在小蓝瓶界域交接的黄土坡上,随着药龄的增加,当阳花的叶片和花朵开始爆发刺眼光芒,像极了天上的太阳。 而千令树光秃秃的树干并未长高,而是长得很粗。 两种灵植都在周边生长出幼苗,他也不怕耗尽这种灵植。 随手一挥,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的六道灵液整齐排列在空中,足足有五六十瓶。 操纵两瓶装有六道灵液的玉瓶,打开盖子,一滴如拇指粗的灵液从瓶口落下,瞬间灵气如同爆炸一般散开,周边的灵植都变得更加郁郁葱葱。 灵液滴落在当阳花和千令树上,一个更加刺眼,另一个又长粗了一圈,拥有足够的生命之力后,要将两种灵植各移栽一株出小蓝瓶。 按照此速度,不出两年,两种灵植必将被催熟。 出了少景宝库,前往少景山南山上的药田,药田在南山与主峰之间,沿山而建,宛若梯田,云雾缭绕,有古树盘根错节盘踞在嶙峋怪石之上。 药田由一个佝偻的怪老头管理,他只是看了一眼苏小楼后,便继续在田间劳作。 本来还欲吩咐他几句,也只得放弃。 在山间小溪边选了一处肥沃的空地,将当阳花和千令树移栽了进去,用锄头将周边的土翻了一遍。 不愧是仙武王朝顶级势力,药田里的土都是顶级的灵土,比他在无道宗用六道灵液养了几十年的灵土还要好,疏松透气,蕴含浓郁的土属性灵气,并且环绕另外四种属性灵气,对于滋养灵植有奇效。 当即释放出六面小阵旗,一个拳头大小用水灵木制成的阵盘,布置了一个小阵法控制六道灵液对当阳花和千令树的滴灌,每隔三日便滴上一滴。 然后立了一块石碑,刻着:张少景之物,勿动! 颇为满意的看了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便离开了药田。 佝偻老头扶在锄头上,颇为惊讶看着耀眼的当阳花和圆润的千令树。然后从不远处的水塘中,挖取了许多淤泥堆放在当阳花和千令树下。 返回少景宝库的苏小楼前前后后再思虑了一遍,并无明显差错,他继续整理着小蓝瓶。 零零散散的灵石,乱七八糟的丹药和材料,均稍作整理。 整理到一个角落的杂物时,一个银色的金属手环掉了下来,本来也没过多的注意,只是忽然记得那年在印天道观发生的那一幕。 欲图夺舍他的黑衣老者被他反杀之后,留下的唯一物品,将手环拿在手中端倪了一会,神识也探查,并无什么特殊。 手环上比头发丝还细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分布全身,不论苏小楼如何凝聚神识,都无法看清字体内容。 这让苏小楼不信邪,自己神识堪比元婴修士,全力催动神魂之力,集中在手环之上,并且催动轮回诀进行加强。 强大的神魂之力撞击在金属手环之上,发出淡淡的射流状的光芒。 苏小楼这才感受到手环上的凹痕,然后将这些凹痕在识海中复刻出来。 小小的手环,竟然复刻出五六千文字,只是这种类铭文文字他并不认识。 正欲放弃,忽见这些复刻出的文字竟然在动,每一个都在变换,这让他想起印天道观那老者在身上刻画阵法的场景。 顿时脸色大变,这不是文字,是阵文,自己给了这些阵文启东所有条件,灵气、神魂之力。 他慌忙想散掉这些刻痕,但刻痕阵文已经在疯狂吸取他的法力和神魂之力,竟然一时奈何不得它。 大惊之下,苏小楼欲强行催动六道轮回功进行阻隔,那阵文竟然转换了方向,平铺在识海中,覆盖百里范围,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发光的雨滴一般下坠,坠入识海中。 对于自身神魂之力和法力的抽取也停了下来,忽然神魂之中传来的某种联系印记让他极为不解。 退出识海之后,看了看右侧手腕。 那金属手环竟然跑到了自己手腕上,任他如何摘取都无法取下。 想起刚才不弱于灭仙弓吸取法力和神魂之力的场景,以后还是不要胡乱尝试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好。 不过这是什么鬼东西呢? 防御法宝,攻击法宝。 看了看左手上极夜附着在手腕上的图案,参照极夜的催动方式,也利用神魂中那丝联系,欲图联系到手腕上的手环。 只是无论他怎么尝试,手环都无半点反应。 干脆也就不管它了,只是手臂上乱七八糟多了这么东西,他颇为不喜,干干净净才好。 还有额头的印记,自从放了那柄滴着岩浆的长剑出来,额头邪异的火焰印记就开始隐隐发烫,令他有些难受。 正欲出少景宝库,忽然脑海中闪过手环上一段阵文,只觉整只右手冰冷异常。 手环化作一道冷白色光芒,沿着他的手掌延伸出去,竟然在他手中凝结成一直纯白色的长剑。 最诡异的感觉,这长剑就好似他身体的一部分,好似从他体内长出来的一般。 丝毫感受不到重量,剑身暗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华丽中带着寒冷。 这手环是一柄剑? 看了看左手手臂的图案,自己这是与这些稀奇古怪的兵器有缘吗? 在手中挥舞了一下,没有丝毫手握兵器的感觉,心中一动朝墙上刺去。 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原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兵,长剑刺到墙上,却如破碎水珠一般,散掉。 这令苏小楼大失所望,难道就是一个玩具,或者是还有其他使用方式。 回想刚才脑海中闪过的阵文,他努力回想任意一段,却不见半点反应,不过片刻,那支冷白色的长剑又化作流光,在手腕上凝结成那个金属手环。 第259章 坠灵铜钱 实在找不到头绪的苏小楼在少景宝库里逛了一圈,也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好东西实在太多了,这太师府真是深不可测。 装了一些灵石后,就出了少景宝库。 此时已经是六天之后。 刚出来,亘墨就在广场等着自己,她一脸警惕,围着他转了两圈。 “你干什么?”苏小楼一头雾水。 “少爷您不会去宝库里找东西去讨好那女人吧?” 苏小楼一时没反应过来,“讨好女人?” 亘墨撅撅嘴,示意了不远处在观景台上发呆的慕容燕。 苏小楼大怒,他是张少景那种舔狗吗? 狠狠给了亘墨一个脑瓜崩,冷哼一声,朝少景宫走去。 亘墨揉了揉脑袋,“少爷,您打我干什么?” 她赶紧追了上去。 “本少爷还用讨好她?” 见自家少爷有些生气,亘墨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宝贝,也没见您将她哄回来。” “你说什么?”苏小楼声音都高了几分,本少爷在她心中就这番模样? 亘墨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少爷,您真的不是去给她拿东西?” 苏小楼被气笑了,指着慕容燕,颇为不屑道:“她若是五年之内不给我生个孩子,就会魂飞魄散,本少爷还需要去讨好她。她来讨好本少爷还差不多。” 亘墨这才想起这个可恶的女人被大少爷种下喜命咒,一时喜笑颜开,对少爷之言深以为然。 而远处的慕容燕,她本为元婴修士,听力自然是极好的,两人的交谈一字不漏落到她的耳中,一时间两行泪水从鼻梁旁滑落了下来。 她不想死,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她牺牲了太多太多才走到今天的地步,修为、地位。 她不甘心,当年与张少景若即若离的做法被她的师父严厉斥责过,如今当真也如师父所言,太师府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一旦陷了进去,谁也救不了她。 心中多悔恨,只是这世上原本没有后悔之药罢了。 回到少景宫,书房内卧榻上,午芈只依旧看样子,躺在那吃灵果。 苏小楼挥退了两名侍女,坐在她身旁,午芈只一脸警惕,往边上挪了挪。 “你要干什么?” 见此,苏小楼一阵愕然,这女人不会以为自己要对她图谋不轨吧。 “你能不能感受到我的气息?” 闻言午芈只才露出惊讶之色,以她的修为,竟然无法感应到苏小楼的存在,她摇摇头。 苏小楼又问道:“九凤能不能做到?” 午芈只沉思片刻,肯定道:“本座做不到,她也做不到。” 得到答案的苏小楼心道,又多了一件底牌,到时逃离太师府的把握又大了一分。 苏小楼拿出那枚能遮掩他气息的铜钱。 “坠灵铜钱!”午芈只虽然见过它,并且使用过,但依旧惊讶,虽然太师府底蕴深厚,但她实在想不到,他们去哪里搞到的这稀罕物件。 “坠灵铜钱?” “对,坠灵铜钱。传说在上古时期,人类先祖是不懂得修炼,只知开采灵石来温养自身。灵脉中夹杂着一种特殊的矿石坠灵石,由于坠灵石能治愈吸取灵气后,无功法引导消化带来的痛苦,因此人类先祖将其制成钱币,进行流通。” “灵矿的伴生物,那也只是个普通之物!” 毕竟天下灵矿何其之多。 午芈只微微摇了摇头,“非也,时至今日,本座也没听说过那座灵矿找到过坠灵石。” “还有这种怪事,看来传说不可信。” 午芈只不可置否,“坠灵铜钱本座也只是在古籍中得窥一角,由其样式和散发的气息判断,它出了遮蔽自身气机,还有何用处?” “迄今为止,我只发现它可以遮蔽我的气息。”苏小楼如实相告,想不到随手捡到之物,是了不得的宝贝。 午芈只从苏小楼手中拿了过去,并按照苏小楼的催动方式,除了遮蔽自身气息,其他却毫无反应。 两人左右研究了坠灵铜钱一整天,没什么头绪之后便放弃了。 在少景山北峰上建造的炼丹室,经过他多次修改,已经具备一个专业炼丹室的所有条件,只是可惜少景山无地火。 炼制灌魂丹和血胎丹,丹炉必须得到合适的火焰温养,不得停断丝毫。 所以他在丹室放置丹炉下挖了一个丈宽圆的形坑洞,半丈深,定制了一块星陨铁火属性阵盘,建立六道轮回功中记载一道六道生百火阵法。 阵盘是由帝都专门定制阵法的朝凤堂按照他的图纸打造,精致无比,比他炼器手法强得太多,当真是术业有专攻。 六道生百火基础是六道轮回之力,他以十二面启灵铁编织的阵旗组成的聚灵阵作为容器,布置在炼丹室顶部,运转功法直接吸取六道轮回之力储存在聚灵阵旗中。 在放置阵盘的坑壁凹槽中安放了灵石之后,捏出法决,灵石中的冷白色灵气如同涓涓流水,落入阵盘之中,聚灵阵旗与阵盘的联系立刻被激活,十二道六道轮回之力从炼丹室顶,在符文的包裹之下,流入阵盘中。 随着苏小楼操纵法诀的变换,‘砰’的一声,阵盘坑中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苏小楼感受到了特殊的炽热,六道生百火,自己改得比较成功,只是聚灵阵输出六道轮回之力不太稳定,造成六道百火的火焰也不是很稳定。 思考了许久,苏小楼决定给聚灵阵加一个阵盘,增加其稳定性。 …… 经过十多天的不断调试,六道生百火基本达到了要求。 他开始在炼丹室货架上按照顺序摆放炼制灌魂、血胎两丹所需的上千种灵植和矿石。 亘墨则怕少爷忘记灵植的名字,仔细的贴着标签,她对少爷要炼丹保持着高度怀疑的态度,甚至想请府中炼丹大师傅来看看,被苏小楼严厉制止。 亘墨看着满屋子的灵植,不免些叹气,近百万的灵石估计要打水漂了,不过嘛,只要少爷开心就好。 整理好灵植,苏小楼老规矩,给三清上炷香。 亘墨忍不住道:“少爷,您真会炼丹吗?” 虽然少爷在中间的坑中搞出的特殊火焰让她小小震撼了一把,不过丹炉也没有不是。 苏小楼捏了下她的鼻子,“要相信你家少爷,若是成丹率高,少爷给你吃一颗,你必定能脱胎换骨,修为再上一层楼。” 当然亘墨觉得少爷在吹牛,不过想到少爷给自己喝的那杯红红的东西,自己就突破了结丹中境,虽然冲击结丹中境她准备了多年,但如此容易就突破了,让她犹若梦中。 不免又对少爷炼丹之事,心怀些期待,但又被不信若左右,矛盾不已。 “对了,去喊午芈只过来。” “哦,我这就去。” 苏小楼几次召唤她,这女人似乎有点不爽他像召唤坐骑一般,还是叫亘墨去叫好一点。 午芈只一个闪现就出现在了炼丹室,看见炼丹室中央的六道百火,不禁惊讶,围着转了两圈。 苏小楼得意对她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温丹之火。” 午芈只心中震惊,这个纨绔少爷竟然还知道温丹之火,莫非这怪异的火焰是他搞出来的。 她联想到仙武帝都城外刺杀之事,苏小楼射出那毁天灭地得一箭,此人当真是帝都传言中那个顽劣不堪的太师府公子吗? “光有温丹之火,你如何炼丹。” 苏小楼不甚在意,“别人炼丹,主要依靠地火、异火,在辅以自身之火。而我炼丹正好相反,主要依靠本源之火,地火、异火辅之。” 此言午芈只却是不信,她不信有人能凭借自身本源之火,炼制高阶丹药。 第260章 一段插曲 苏小楼并未过多解释,而是直接释放出巨大的玉衡子炉。 这一举动让午芈只惊呼道:“玉衡炉!” 这女人见识不凡,“非真正的玉衡炉,不过玉衡炉上掉下的边角料。” “边角料!”午芈只失笑继续道:“本座对于玉衡炉的了解,远超你的想象。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东西?” 苏小楼心里一动,他只有玉衡子炉残缺的驱动法诀,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不过山海镜秘境之事万不能与人说,毕竟灭仙弓这等重宝消息泄露,恐给自己带来麻烦。 “一前辈相赠!” 午芈只却是不信,玉衡子炉一共七只,苏小楼手中这只名为珲天,是最像玉衡炉的一只,是玉衡岛数一数二的镇岛之宝,怎么可能送人,莫非太师府已经把触角伸到了西极内海? 不过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莫说太师府,恐怕就是仙武王朝拿玉衡岛也毫无办法。 “你能驱动它?”午芈只进一步试探。 苏小楼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能驱动它炼丹、炼器,当年我亲眼所见,那前辈用这炉子作为攻守法宝战斗,威风之至,至今神往。” 说着苏小楼释放出六道之火,火焰炙烤着玉衡炉。 午芈只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筑基修为不仅能遁行,还能使用怪异的本源之火炼制丹药,真是闻所未闻。 苏小楼则向玉衡子炉中投入十余株灵植,将其皮肉溶解后,剩其筋骨,撤回本源之火,靠温丹之火稳固。 如此炼丹之法,午芈只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沉思了一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册子。 苏小楼接过之后,大为惊讶,“玉衡诀。” “对,操纵七具玉衡子炉的完整法诀。” 苏小楼心中狂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哪里来的?” “本座说过,对于玉衡炉的了解远超你的想象。” 苏小楼见她不想过多谈论,便没有继续打算问到底,而是转过话锋:“我要开始着手准备结丹,炼制两枚特殊的丹药。我法力微末,不足以支撑成丹的三个关键阶段。所以,第十五天、三十五天、五十五天,你须来一趟这里,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结丹丹药,需要化神之力来融合?” “我修行功法特殊,不便与你明说。” 午芈只一脸不屑,拂袖而去。 苏小楼看着她离去妖娆的步伐,暗道这女人似乎变了。 亘墨缩在角落里装模作样的整理药材,看得出她很惧怕午芈只。 直到她走了,亘墨才蹦蹦跳跳跑回自家少爷身边。 晚一些回到少景宫,就看到慕容燕与一个帅气的青年在观景台上拉拉扯扯。 顿时苏小楼火一阵往上冒,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却见那人是柳山、皇室九公主力保下来的青年。 六阳圣体,金属性天灵根,长得俊俏,这妥妥的天命之子,叫什么辰,对了萧辰。 苏小楼突然生出了一个恶趣味,直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慕容燕,故意在她臀部捏了两下。 慕容燕脸色涨红,身体微微颤抖,羞愧得低下了头。 而萧辰见此,满脸愤怒,脸色惨白,指着二人说不出话来,气急攻心,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少景,你……卑鄙无耻,放开慕容姐姐!” 苏小楼笑了笑,手搂慕容燕更紧一些,“是啊,本少爷卑鄙无耻,你能怎么着吧!” “你找死!”萧辰气急攻心,突然暴起。 苏小楼大惊,次子为结丹中境修士,断不是自己能抵挡的,立刻催动鲸胄寒甲护体。 慕容燕则脸色大变,惊呼阻拦道:“辰弟,不可!” 但是萧辰的一拳已经击在苏小楼胸膛上,顿时鲸胄寒甲的法相大作,硬生生将萧辰弹了回去。 然后虚空中凭空涌出一只手掌,死死掐住萧辰的脖子。 慕容燕焦急的拉住苏小楼,焦急道:“少景,别杀他!” 却是午芈只从虚空中走了出来,她看了苏小楼一眼,只要他下令,萧辰立刻会被她捏碎。 慕容燕一脸哀求的看着他,眼泪划过脸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此子心狠手辣,竟然想取他性命。 骨龄不过六十五,已经完成了结丹,当真是有天纵之姿。 皇室、柳山都不顾一切给他求情,恐怕也有些渊源,若是杀了他,麻烦不小,毕竟张少春虽然嘴上说不惧柳山,但他看的出,这位大哥对柳山还是心有顾虑。 他苦命修行几百载,磕磕绊绊,不知经历多少痛苦磨难,也不过筑基巅峰。 而此人比之师姐厌休不遑多让,六十五骨龄修炼至结丹中期,实在罕见。 杀不得,当羞辱一下他以解心头之不爽。 将慕容燕一把拽到他跟前,苏小楼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挑衅的看着萧辰。 慕容燕一脸死灰。 萧辰被午芈只的法力禁锢,口不能言,拼命的挣扎,双眼喷出愤怒的火焰,牙呲欲裂。 “你这小白脸,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燕儿求情,今日必将你挫骨扬灰,赶紧滚!” 午芈只便放下了萧辰。 萧辰自知身受重伤,而且这恶少旁边女子深不可测,虽然怒不可遏,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看到这恶少霸占燕姐姐,心中又是无尽的恨意。 他恨太师府以权压人,他恨张少景这恶少横刀夺爱、仗势欺人,他妒忌,妒忌张少景这种垃圾也能有如此强大的修士追随,他也恨自己实力不济…… 最终他失神了,失神的目光看向慕容燕:“燕姐姐,辰弟……” 慕容燕心如刀绞,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珠,“莫要说了,快快离去吧。” 萧辰怨毒的看着苏小楼,仿佛要把他活吞了一般,一字一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日我必报今日之仇!” 苏小楼只是一脸不屑的笑意,更让萧辰感受到了极致的侮辱。 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燕,一瘸一拐从少景宫石梯缓步而下,三步一回头,不舍慕容燕。 “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此子大机缘不断,年纪轻轻已经突破结丹,体内更有滨山如意这等至宝调节阴阳,他日定能一飞冲天,你不怕昔日报复?” 午芈只似乎很期待苏小楼的答案,而慕容燕也回过神来,一脸不安,苏小楼要杀她的辰弟,不过言语之间。 苏小楼笑了两声,负手朝少景宫走去,口中道:“世间万物皆过眼云烟,唯心中之火永不熄灭!” 午芈只看着苏小楼,风华绝代犹如真仙的超凡背影,一时思绪万千,太师府无庸人,诚不欺我。 亘墨看着少爷背影,痴痴道:“少爷好帅!” 第261章 万海集市 苏小楼研习了一夜的玉衡诀,不禁感叹这玉衡子炉虽然只是玉衡炉的边角料,却有着如此多的变化,而且威力惊人。 玉衡炉本体炉又是何等的风采。 合上了书,站在窗前,看着帝都东起之日,一时思绪飘远了。 离开无道宗整整十二年了,不知栀秊如何了,不知那徒弟有没有好好修炼…… 返家之路,似乎依旧遥遥无期。 思绪至此,不免些叹息。 “少爷!” 亘墨不知何时端来一杯热茶。 苏小楼接了过来,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看见少爷很早在这发呆,少爷您有什么烦心事吗?”亘墨坐在茶桌前,双手撑着下颚呆呆的看着他。 苏小楼轻轻摇摇头,阳光也照入窗来,轻抿了一口茶道:“今天想出去走走,这帝都哪里比较热闹!” 亘墨眼睛一亮,她也好久没去逛街了,晃起拳头,“当然是万海集市。” “好,那就去万海集市吧。你去叫上午芈只在太师府等我,不要大张旗鼓,就我们三人即可。” 亘墨开心点点头,一蹦一跳跑去叫人。 苏小楼则化作一道遁光,来到太师府内务府,九凤居住在内务府内一座幽深的宅院中。 顺着小道,沿着一片紫竹林一直往里走,直到有些白雾起时,才看到一座门楼。 推开了门,里面却是一座巨大的圆形道台,层叠往上,三丈余高,周围布置着某种羽族的雕像。 九凤依旧是黑衣蒙面,盘坐在道台之中。 苏小楼走到道台最顶端,靠着护栏,静静看着她。 “找本座何事?” 最终还是九凤先开口。 “我要出府一趟。”他直接说了此行的目的。 九凤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大约是有些不高兴,她并不是能任人驱使。 她的态度,跟苏小楼猜测的差不多,所以沉默回道:“我之身份想必你也清楚,至于真相,我并不好奇,大家各取所需。我有两个很厉害的仇人,如果她至,你未必是她的对手。” “你能看出是我的分身。” 苏小楼点点头。 “你要怎么做?”九凤声音依旧平静。 苏小楼转过身,看着升起的太阳,“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太师府,身份不允许,你们也不允许。所以今日我要试探一番,你必须保证我的性命!” “你想让本座杀掉她,你说本座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苏小楼依旧摇摇头,“帝都有其特殊性,杀,自然是不可能。我只要立势,至少,在这仙武帝都的范围。” 九凤站起身来,似乎对眼前的假四公子产生了一丝错觉,头破天荒道:“若是他有你一半的智慧,也不至于身死道消。” “呵呵,这世界没有若是。” …… 苏小楼离开九凤的别院,道台上涌起一团黑雾,在不断变化中,化成一个长袍人。 “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九凤问出了一个问题。 长袍人轻轻揭开头套,同样是一名女子,面戴黑纱,她手轻放在九凤的肩上,慢慢融入她的身体,回答道:“问自己,是得不到答道。” 随着话音落,黑袍女人彻底融入九凤的身体,顿时她的气息大变,头发都变长了许多,她修长的手指上的指甲轻轻放在鼻尖,自语道:“比本座厉害吗……但愿不要让吾失望。” …… 太师府大门,苏小楼大摇大摆的带着亘墨和面戴面纱的午芈只往城中万海集市而去,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大麻烦,他换了一副面目。 仙武帝都经过无尽岁月的建设,已经没有表面的奢华富丽的稚嫩之感,反而是雄浑古朴,返璞归真,颇有仙味。 建筑多以高层为主,木材与青白玉为建筑材料互相交错,街道整洁有序,过往行人均有帝都之势,带着自然的自信。 许多不同的街道,风格迥异,也代表着仙武王朝的多民族融合之路,极为成功。 苏小楼也是第一次如此游览这方世界的大城市,在北极大陆汵断城,由于天魔教的原因,他也未敢到处闲逛。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即新奇,也让他内心莫名的轻松。 亘墨则像脱笼的鸟儿,看哪里都是新鲜感,路过店铺,有人围着,都会好奇而入,观看一番,却很少开口询问。 看她这模样,她虽然是少景宫的主事,应该也是极少离开太师府。 苏小楼跟午芈只仿若看客一般,置身于事物之外,只是静静走着看着,无喜无悲,无乐无厌,与繁华的街道,熙攘得人群格格不入。 “少爷,好看吗?” 亘墨不知从哪窜出来,双手往苏小楼面前递过一对泥塑的小人,描绘的是一个少男少女。 苏小楼轻轻接过,“嗯,挺不错。” 亘墨笑了起来,像只舞动的鸟儿,在苏小楼和午芈只前面,欢快的左蹦右跳,手里还拿着一撺冰糖葫芦。 …… 三人步行了几个时辰,才到达亘墨口中的万海集市。 这里就没了高大庄严的建筑,而是一个整齐低矮的集市,还有许多搭着简易帐篷临时的摊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苏小楼不喜喧嚣,带着午芈只往集市稍微安静些的街道走去,这条街大多是售卖服装的店铺。 橱窗里华丽的成衣,加上某些阵法、法器发出的光芒衬托,让他都有了些恍惚的错觉。 走到一间售卖仙武王朝少数民族服装的店铺,午芈只在橱窗前停住了脚步,看着橱窗内的成衣愣住了。 是一套淡蓝色的连衣长裙,衣裙上的图案倒与第一次遇见她,她那身狼狈残破衣裳上的有些相似。 “喜欢?” 午芈只猛然扭过头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往里走了半里路,亘墨不知又从哪里钻出来,将他拉入一家规模庞大的成衣店。 …… 而成衣殿的对面,茶楼的二楼,一个女子死死盯着三人,一道影子在女子身边凝结成身。 “魔影姐姐,我们蹲守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这小子,要不要动手?” 影子所化女子摇摇头,“切不可打草惊蛇,这人身边那人,虽然看起来只有结丹巅峰的修为,但我感觉她在刻意遮掩自己的实力。先禀告圣女后,在做定夺!” 魔魇虽然面上答应,心里则不以为意,此人定是久居太师府,早已松懈下来,两个结丹修士在她看来不过蝼蚁而已。 想起自己在汵断城,入侵他的梦中吃了大亏,他那神通令魔魇内心火热。 表面应付魔影,心里却另有打算。 第262章 重伤魔魇 买了许多成衣后,苏小楼三人才出了店铺。 他刚跨出店铺大门,心中就警觉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似曾相识之感。 梦境,是梦境的力量。 只见身边的建筑,亘墨、午芈只化作虚影消失在光影之中,转瞬间身处在黑色的海边。 黑色的沙滩,湖中黑色耸立的石柱。 山海镜秘境中山海神殿的黑镜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对,刚才还身处仙武帝都,这是幻境,天魔教的十二魔将魔魇吗? 苏小楼心中冷笑,看来她还不长记性,上次是毫无防备,操控梦境,班门弄斧,本少爷给你上点强度。 六道轮回之力从虚空中抽出,轮回诀全力运转,场景直接回到山海神殿中那道红色的城墙边。 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在城墙前凝结而成,恐怖的威压朝他袭来,一时让苏小楼动弹不得。 黑衣女子慢慢走了过来,伸出长长的指甲刮在他脸上,空灵的声音却是从腹中传来,“交出这功法,兴许可以饶你一命。” “功法!”苏小楼一时没反应过来,六道束梦术,还是六道轮回决,不过都不重要,他嘴角微微上扬,“功法,可以给,不过你要有命拿才行。隐元宗的隐老祖和玉衡岛陆老祖大战,尔能观之,是你的荣幸。” 苏小楼话音刚落,不等魔魇反应,法宝极夜的光芒闪烁,顿时二人出现在山海神殿沨邺城上空。 一团刺眼的光芒从城中心扩散。 更恐怖的威压让魔魇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她惊恐的大喊:“不!” 苏小楼已经在极夜的光芒包裹中,直接瞬移到黑镜海,如同落石直接砸进黑水中。 炽热和强光穿透黑水,让他灵魂和肉体都颤悚。 而魔魇被那团爆炸的力量摧毁肉体、魂魄,最后一刻她意识还在想,上次这贼子是借助师门长辈气息破掉她的道法,她已经很小心规避那些强者的气息。 她没想到,这贼子不过小小的筑基修士,如何能接触到这世间最强者之战活下来,魔影想不通,这让她快要崩溃。 梦境溃散,她也将受到严重的反噬。 所以对面的茶楼上,一名女子口喷鲜血,摔倒在地。 清醒过来的苏小楼也不好受,隐上人和陆藏锋大战和沨邺城自我保护大阵爆炸的波及,虽有黑水阻挡,还是让他气血沸腾,神魂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他站在成衣店门口,亘墨的话语中也只少了几个字,刚才发生不过瞬息之间。 说得也快,午芈只一个瞬移,将茶楼上吐血的女子抓到了苏小楼身旁。 见那女子血淋淋,周边之人赶紧散开,站在一旁围观,指指点点。 很快帝都巡检司的士兵就赶到,驱散了围观人员,苏小楼直接亮出了太师府的令牌。 巡检司的小旗官见此,不敢丝毫阻拦,点头哈腰向苏小楼行礼。 苏小楼看了亘墨一眼,她心领神会,立刻拿出灵石赏了下去。 得到赏赐的巡检司士兵就更加卖力起来,不停呵斥围观之人。 苏小楼站在街道中间,往四周看了一下,他在等,等她的同伙施救。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九凤的气息,在不远处隐匿着,释放的气息应该是让他安心。 午芈只神识也铺天盖地释放出去。 只要这刺客的同伙现身,必将受到两名化神修士的围攻。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看来她的同伙发现了不对。 淡淡扫了一眼魔影,对着亘墨道:“回府!” 抓到了活口,他就不信得不到他想要的信息。 …… 少景西峰原本是张少景用于观看歌舞的地方,苏小楼入府之后,他不喜这些东西,便将其拆掉,准备建造轮回大阵。 所以许多建筑都拆掉了,在山谷中心挖了一个深三十余丈的地下室,安放了轮回大阵的一部分核心,墙壁都是用的绝灵材料,所以作为临时关押魔魇的地方极为合适。 魔魇被轮回诀伤得不轻,只剩下半条命,他命午芈只想法治愈她的肉体损伤。 神魂损伤他也想好了治疗方案,给她服用固魂丹。 午芈只给她治疗完肉身,见苏小楼负手站在远处观望,她有些好奇道:“她的魂魄损伤如此之重,你待如何治疗?” “你可有法子?”苏小楼反问她。 午芈只沉思了一下,道:“给她服用玉衡丹,后用引元术修复。但这也两种东西都很罕见,整个西极大陆也不过玉衡岛才有。” 苏小楼心里一动,引元术有如此功效吗? 又听午芈只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法,将其魂魄引入养魂池。” “太师府有养魂池?” “有。” 见午芈只言语中夹杂着其他一些意味。 这让苏小楼心生警惕,这女人心思不纯,恐怕这养魂池不是他能触碰的。 他怕是这女人挖的坑,果断放弃,摇摇头,“人是我伤的,由我来救才合适。” 闻言午芈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隐藏得很好。 “你有何办法?” 这还真不是午芈只好奇,苏小楼不过一筑基修士,微末之蝼蚁,如何能进行如此复杂的救治,她实在不能理解。 “你觉得我是如何伤她?”苏小楼反问道。 午芈只微微摇头,苏小楼的邪门她是见识过,不然她一介化神大修士,也不会沦为他的阶下囚,任他宰割。 “解开她身上的禁锢。” 午芈只一愣,微微诧异道:“她实力已经到达了元婴巅峰,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若是没有禁锢,她抬手便能灭杀你。” “不用担心,我既能伤他,自然有控制她的办法。” 见苏小楼说得极为自信,午芈只随即撤掉魔魇体内的封印。 言语间,苏小楼随手祭出十面阵旗,在魔魇周围三丈范围设置了一个简单得聚灵阵,当然不是聚集灵气,而是储存六道轮回之力。 他有信心控制魔魇,是因为已经她元婴中种下六道轮回之力,六道轮回之力附着于修士之本源,哪怕有通天之能,苏小楼也能意念之间毁灭其道基。 聚灵大阵储存六道轮回之力,不过是再上一道保险。 “此人是何门何派,为何本座从未见过?”午芈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小楼不打算将天魔教之事告诉她,只道:“一个神秘的宗门。” 见苏小楼不想说,她并没有继续多问,而是说道:“我能感受到还有至少两名元婴巅峰修士,一名化神修士对你虎视眈眈。只是本座不解他们为何没有出手,忌惮本座吗?似乎也说不通。” 闻言,苏小楼眉头微皱,莫非九凤出手了,应该是没有的。 因为当时周围并无动静,但午芈只能感知那几人的存在,那九凤肯定也能,定是九凤心有忌惮才没有出手,莫非是她来了? 苏小楼心中一阵惊悚,看来这太师府暂时出不得。 第263章 诡秘事件 过了几日,魔魇肉身情况逐渐稳定,苏小楼给她吞服了固魂丹,有救治厌休的经验,倒也顺利。 只是他想通过轮回决窥探魔魇的过往并没有成功,应该是自己的神魂没有她强大,或者是她修炼的神魂功法原因。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将她魂魄拖入轮回诀之中,只是这并不是理智的做法。 在环形神宫内,将萧见雪拖入轮回决中发生的幻象,回想起,时常让他不安。 在六道轮回功中,筑基后,意识进入那山顶石碑,上面对于轮回决有清晰的阐述。 轮回诀中所发生一切,不是无缘无故,是窥探过去、未来的路径。 所以这轮回诀还是不要轻易对人使用,当然攻击除外。 服用固魂丹之后,简单的用轮回诀修复她的魂魄。 亘墨给他搬来了一张大椅。 苏小楼坐着静待她苏醒,当年炼制的三枚固魂丹最后一粒也给她服用,可谓是代价不小,怎么也要问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亘墨有些担心,小声问道:“少爷,要不要叫只姐姐来?” 诶哟,几天不见,这小妮子姐姐都叫上了,当初她对午芈只可有点坏。 苏小楼心里有些好笑,微微摇头,接过亘墨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后,淡淡道:“你千万不要乱来,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亘墨四处张望,少爷跟谁说话呢? 只见原本被灵力束缚着站立的魔魇,身上的黑衣如同流水一般褪去,露出一个娇小的女子模样,一身素雅淡蓝色的衣裳衬托下,宛若一束高洁盛开的灵花。 这是她的本体吗? 实在跟在梦中杀人的恶魔联系不在一起。 她很早就苏醒,只是在蓄力,静待时机,她的伤依旧很重,她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活捉眼前的贼子方能有一线生机。 机会只有一次,只是她褪去伪装的一刹那,准备击杀苏小楼身旁的亘墨,法力涌出元婴的一刹那,一股邪异的力量就往她元婴体内钻,而且破坏力极大。 造成她法力剧烈回收,出手的手臂都可清晰看见严重负荷的血管。 她脸上浮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捂着胸口跪倒了下去,口鼻眼均渗出了鲜血。 苏小楼见此停止了催动六道轮回之力,瞬间她的元婴恢复正常,惨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 “你对我干了什么?” 魔魇咬牙道,她体内的元婴被一股她无法理解的邪恶力量包裹,想要剥离这股力量,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 亘墨闻言一脸怪异看着自家少爷,心道莫非少爷贪念她的美色。 这女子生的小巧,莹润如神花,仿若朝露,自是绝美。 苏小楼见此,哪里会不知道亘墨如何想,心中大怒,本少爷做事如此无底线? 岂有此理,苏小楼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胡思乱想,本少爷是那种人吗?” 亘墨一脸委屈摸了摸脑袋,心里想少爷你本来就是这种人,当然她不敢表露出来。 “对你干了什么。”苏小楼停顿了一下,嘲讽的口吻继续道:“阶下之囚,莫非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你……” 魔魇脸色涨红,情绪有些激动,她从无数尸山血海中走到今天,却不曾想栽在自己的贪欲之上,心中自然悔恨。 “我不想杀你,但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魔魇情绪平复过后,面色死灰,根本不会相信苏小楼的话,反而平静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不要这么绝对,我与天魔教有些渊源,倒不至于非杀你不可。” 魔魇想到了苏小楼与那木偶人密切的关系,而且他们得到的命令也是要求活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了他。 见她有所松动,苏小楼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修炼不易,生与死,你须慎重。” 魔魇脸色一阵变换,最终还是道:“你问吧!” 苏小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三个问题,第一,天魔神台之上,那头浊龙是输是赢。” “第二,她是否横渡西极。” “第三,除了你、魔影、华兂,天魔教还有何人追我至西极。” 魔魇心中有些惊愕,不过想到木偶人也就不觉得奇怪。 “教中长老言,浊龙重伤而逃,天魔十二将中最厉害的九人都去追那浊龙。” 她还不至于说谎,所以苏小楼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浊龙应该是被天魔神台上那女人重伤,又遭天魔教追杀,一时半会应该是无暇顾及自己。 自己逃离太师前往玄金寺的变数又少了一半。 苏小楼点点头表示认可,示意她继续。 “你口中的她,我无法理解。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知道横渡西极只有四人。” “四人……”苏小楼陷入了沉思,“那名化神修士是何人?” 魔魇沉默了,并未作答。 苏小楼也并未强行问,看了她一眼之后,“三日之后,我会放了你。你体内的禁制……不要离我太近。下次,你就不会如此幸运。” 说完,苏小楼带着亘墨离开了地下室。 魔魇满脸的不可置信,只听楼道传来那名女子不解的声音:“少爷,她可是想杀您,为什么要放了她?” “杀一个人很简单,也很容易。但杀完之后,麻烦可能无穷无尽。” …… 三日之后,苏小楼真的放了魔魇。 他的善意,或者说警告,至少会让天魔教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打搅他。 帝都有谣言,说王朝中部一些地区发生大量诡秘事件,因此张少春开始忙碌起来,也无暇顾及他。 所以苏小楼加快了轮回阵的建造,为结丹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解决所有事务之后,他也准备开始准备闭关炼制灌魂丹、血胎丹。 核心的几种灵植,在玉衡炉内被六道之火温养到了要求,事不宜迟。 他给亘墨交代好之后,进入了炼丹室,封闭了大门。 而此时,九凤本体降临在王朝中部大城商阙。 最近王朝风言风语的所谓诡秘事件,在商阙最为严重,她多少知道一些内幕。 当然她不是为诡秘事件而来,而是苏小楼当日说有个人比她厉害,那日她感受到了这人的存在,并感受到了威胁。 经过不断的推算,她要的答案或许跟商阙城西三十里处的诡秘事件有关。 第264章 联姻入赘 诡秘事件是仙武王朝对于违背常理、修仙正统规则一类事件的统称。 据史书记载,起始于仙武第二纪元年,王朝北部,西山之下,有名匡枪之地,育有灵米之田数万亩,一日暴雨,山之洪流倾巢而下,入匡河北去。 至子时,听得河中有巨兽悲鸣,涌出白雾,白雾弥漫匡枪稻田。 至第二日,灵米生出灵智,长出五官,互相啃食,血流成河…… 九凤心中回想着这份仙武王朝机密记载,再看着眼前村庄,虽是午时,犹若深夜,太阳变成了圆月。 风也变得惨淡阴冷,不远处掉光树叶的树枝上,站着几只眼睛发绿光的乌鸦,凄厉的叫着。 王朝钦天司的阵法师给九凤打开了一个缺口,九凤步行而入这座村庄,异变的灵气,邪恶的狂暴之气,不断侵蚀着她。 但她是何等道行,自然丝毫不受影响。 村口狗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小道上,一个身穿麻布灰衣的老者正在小院中磨着砍柴刀。 另外一栋屋子传来渗人的笑声。 不远处玩耍的孩童笑声尖锐、兴奋,露出獠牙。 …… 九凤每踏出一步,无形的力量从她脚尖扩散而出,如同水波一般,所遇之物,均化为粉末,不过十几息之间,整个村庄已经变成一片死地,空无一物,仿若荒凉的戈壁滩一般。 只剩诡秘的凄厉哭笑声环绕在周遭。 远处封锁大阵的外,正在观望的钦天司阵法师不禁色变,死亡道法中的万物皆灭,莫非那传说中的种族还未灭亡吗? 被夷为平地的村庄中心,有一个深坑,坑中冒着黑气。 九凤化作一道遁光落在深坑前,神识沿着深坑而下。 这样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忽然她双眼冒出火焰,火焰沿着深坑疯涌而下。 只听得无数凄厉的嚎叫充斥着大脑,天地色变,不过瞬息之间,黑白颠倒恢复了正常。 烈日拂照,所有污秽之物均被毁灭。 九凤自语道:“很久没遇到能让吾人兴奋的对手了。” …… 而位于中部某处郡府的张少春,接到了一份简报。 读完简报,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站起身看向帝都方向,自语道:“似乎越来越有趣了。爷爷,你给我找的这个四弟当真有意思。” …… 转眼一月有余,慕容燕到处找苏小楼,得知他闭关后,她很是愕然,在她的记忆中,张少景可不是个会静下心修炼之人。 她在太师府名不正言不顺,身份很尴尬,她不想这样莫名其妙下去。 原本心死的慕容燕心里又活跃起来。 她并不是个甘于平庸之人,但她现在也摸不准苏小楼对她的态度。 只是在她寻张少景几天之后,亘墨突然给她送来一件东西。 慕容燕拿起亘墨递过来的玉佩,一脸愕然,还有不可置信。 喜命咒的施咒符,虽然它不能解喜命咒,但它却可以无延长喜命咒的爆发,玉佩里雌雄施咒符完整存在,雌咒符与她本源联系。 而雄咒符却保留着封印状态,这意味着苏小楼从未动过它,她从未与苏小楼建立过命咒联系。 所以这枚玉佩代表着她的自由。 这让慕容燕欣喜之余,又莫名的失落。 “少爷交代过了,你随时可以离开太师府。” 亘墨其实非常不解,她可知道这施咒符是少爷亲自去求大少爷要来的,难道她不再是少爷最喜爱的人了? 思至此,亘墨心里忽然很开心,再看慕容燕也没那么讨厌,甚至有些同情她,毕竟她是离得到少爷最近的女人。 对于亘墨之言,慕容燕沉默了,她一言不发站在少景宫后院的观景台上,本来这种结局她应该开心,但为何心中空落落。 慕容燕最终还是离开了太师府,离开这个她曾经疯狂想逃离的地方。 她觉得张少景就像一个在生长的谜团。 对于此,午芈只都略感意外,内心生出一种庆幸,当初她的决定是对的,这意味着她赌对了。 她想离开太师府,脱离苏小楼的掌控去完成心中的宏愿,第一步便是要帮他找到名为萧见雪的女子。 在她胡思乱想之时,亘墨找到她,略微些局促道:“只姐姐!” “嗯,什么?” 她对亘墨并无恨意,人处不同位置的立场罢了。 “少爷吩咐过,您可以离开太师府,甚至仙武帝都。他要你记得约定即可。” 午芈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本能的反应是否有诈,思虑片刻之后她回答道:“本座暂时不想离开他。” 这令亘墨微微错愕,莫非这女人对少爷动心了。 不过见她那冷冷模样,亘墨又不敢多问。 …… 当然,对于午芈只来说,是苏小楼对她的试探,若是她选择离开,也许就留她不得。 但是对于慕容燕,放她自由,更多的是苏小楼对于张少景的尊重。 很多事,苏小楼眼前仿佛蒙着张薄纱,并看不清,他不想有过多的牵扯。 但他忽略了,他动了原本属于张少景的权利、财富,哪有这么容易独善其身。 此刻他正在炼丹室,操控六道轮回之火,不断淬炼着各种灵植。 随着午芈只按照约定时间助他炼丹,十粒灌魂丹顺利成丹三粒,三成的成功率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于是他开始马不停蹄的继续炼制血胎丹。 …… 仙武第三纪元,少帝五十六年冬,北方玄方族大举入侵北洲六府,欲图夺取六府灵脉。 仙武王朝军队与玄方大军在北洲发生了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 经过三个月的奋战,仙武各地军队驰援而至,最终将玄方族大军赶出了北洲。 但是玄方族贼心不死,积极备战,欲图卷土重来,一时令仙武王朝气氛紧张。 此举惹怒了仙武皇帝,仙武皇帝亲临北洲督战,仙武太师赵中九、宰相许朝乾等柱国大臣随行,并在北洲举行了一场长达半个月的秘密会议,确定了举全国之力,消灭玄方族的基本国策。 会议后,由钦天司大臣为首的庞大代表团,出访大月族,欲图与其结盟,主动出击,前后夹击玄方族,一劳永逸的解决千年来玄方族之患。 同时,仙武王朝各地的军队开始陆续向北洲集结。 而消灭玄方族,大月部落是关键,因此仙武王朝代表团允诺了大月族提出的大多数要求。 这其中一条便是,仙武王朝第一美男子、太师府四公子张少景入赘大月族,嫁与大月女王。 消息传回,轰动了整个帝都。 此时,刚好苏小楼完成血胎丹的炼制,听闻之后,目瞪口呆。 心中大惊之下,顾不得轮回大阵的炼制,立刻又闭关进行重铸血胎、合魂分三之举。 第265章 重铸血胎 血胎重铸,相当于是血肉的一次升华,肉体的强度将会得到质的跃升,甚至比之妖族更加强大。 因为只有强悍的肉身才能承受六道结丹带来的冲击。 吞服血胎丹,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血肉将会溶解重构。 不过好歹他经历过岩浆入体的痛苦,血肉重生他还能忍受。 此时距离吞服血胎丹已经十日,血肉全部溶解,只剩一副蕴绕着玄奥光芒的骨架,半透明的经络、内脏。 血肉重生需要非常庞大的力量,数十万枚灵石整齐堆放在密室中的货架之上,灵石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往他体内涌去。 少景宝库密室中央,还放着一颗巨大的桃子,敲诈道珩上师而来的须弥桃。 不过他总感觉那老头是有意为之。 西极太仙山上广泛生长着一种特殊的桃树,名为须弥桃树,无树叶,桃常年开着淡红色的花朵,却不见结果。 须弥桃每万年会有一株脱颖而出,名为须弥仙桃,可结出须弥桃。 须弥仙桃花开一千六百年,孕果九百九十九年,方才成熟,是天地间孕育的至宝之一,极其稀罕。 成熟的须弥桃,吞服可祛除心魔、杂念,调节体内灵气,祛除灵气杂质,中和五行、阴阳。 对于修士任意境界的突破都有着决定性的帮助。 它还能补足血气,洗涤重构、增强肉身。 所以苏小楼重构血肉,这颗须弥桃简直就是为他重铸血胎而量身定制。 吸食须弥桃也能让他的痛苦大为降低,重铸血胎过程避免很多失控的风险。 血肉重铸,由心口重新生长,其中痛苦比之溶解肉身更盛,他不得不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中净心篇,祛除杂念,保持明台清明。 …… 血肉重铸一直持续了十五日,才顺利完成,须弥桃也被他吸取了近三分之一的精华。 看着自己毫无瑕疵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但是他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上蕴含的力量。 穿上衣服后,走到墙边,捏出单剑诀,未使用法力,全靠肌肉的力量。 二指剑诀击向墙壁,手指如同利刃一般,轻松插进坚硬的墙体之中。 毫无痛感,皮肤上连一丝划伤都没有。 重铸血胎,果然不同凡响,不知自己这副肉身强度比之元婴修士如何? 合魂分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朝廷要他入赘大月族,恐怕不久,圣旨就会到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合魂之事,只有暂缓才行。 走出少景宝库,见少景宫到处都装得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贴着喜字,挂着大红花。 这让苏小楼眉头紧锁,莫非张少景与大月女王相识,自己这个假四公子就是为了与大月族联姻? 很快他又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张少景与大月女王相识是必然,但是联姻之事,完全是偶然性。 所以还是不能解释太师府让自己当四公子的原因,答案或许跟仙武皇室,跟在环形神宫相遇的仙武帝尊有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可不想入了狼潭,又跳入虎穴。 逃离计划得提前了,可惜一直找不到萧见雪。 还好自己这几年的行为不算太异常,太师府定不会对自己防备太深,有了逃跑的前提。 他坐在书桌前,把所有事都理了一遍,大概有了一个计划。 便叫来了亘墨,她见到自家少爷,面露喜色之后又是一脸怪异。 “本少爷脸上有东西吗?” 亘墨认真的摇摇头,然后一脸好奇道:“少爷,您真的要嫁给那个大魔头呀?” 大魔头,这话怎么说,莫非那大月女王很丑,很凶残? 这让苏小楼心中打了个寒颤,赶紧将自己的想法丢出去。 “此事少爷自有计较,别胡思乱想。今儿叫你来,是安排你做一件事。” “做什么呀?少爷,您都要出嫁了,我还要给您准备嫁妆呢!” 闻言,苏小楼大怒,这都什么跟什么,狠狠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义正言辞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那委身屈辱之事。” 亘墨很委屈摸着脑袋,嘟囔着个嘴,小声嘀咕道:“皇帝都下了旨,还能反抗不成。” 苏小楼冷哼一声,不过下一刻他瘫坐在大椅上,此事确实令他颇为难受,但又毫无办法。 看来结丹之事,又遥遥无期了。 想到结丹所用的轮回大阵,其复杂,所需材料数量珍稀的程度,他就一阵头疼。 亘墨还以为是少爷因为入赘之事而烦恼,有些心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少爷,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干脆偷跑去西极外海穹海宫找主母,避避风头。” 苏小楼认真看了亘墨一眼,心中有些感动,不管她是对张少景好,还是其他。 至少现在,整个太师府唯一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还不至于,少爷自有定计,你无需担心。这颗桃子少爷只用了一半不到,剩下的就给你,用它提升至结丹巅峰,应该绰绰有余。” 须弥桃淡红色相比未吸收前黯淡了一些,不过诱人的香味和磅礴的生命气息依旧浓郁。 亘墨赶紧摆摆手,“少爷,亘墨不能要,它这么珍贵,对少爷的修行大有裨益。” 苏小楼将须弥桃放在桌上,微微摇摇头,“少爷所修功法很特殊,它对我已无用。” 说着苏小楼看着亘墨继续道:“你的修为其实比少爷更重要,少爷受限于天赋、灵根,修行缓慢。而你只有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更好的保护少爷。” 亘墨心里很纠结,是啊,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了,才能保护少爷,才能让少爷不受伤害。 见她一脸纠结模样,苏小楼微笑道:“好了,收起吧。少爷要给你交代的事,非常重要,事关少爷性命。” 见苏小楼说得严肃,并事关性命,她变得很紧张。 “你明日出发去老家,将属于少爷名下那十三座灵矿从府中收回来,亲自经营。灵石矿脉中有一种特殊的伴生矿物,务必在六年之内替少爷收集足五斤六两。若是十三口灵矿不足,可动用少爷的在帝都五家商会的股份,就近购买灵矿进行开采。切记,不得到市面上购买。” 说完苏小楼抬手一指,关于灵石矿脉伴生矿物的信息、外观都出现在她大脑里。 亘墨来不及惊讶少爷筑基修为竟然会传功之术,只听他又接着道:“此事一定要保密,不得泄露半点消息。收集此物的这几年,尽量少回太师府。在少景西峰建造中的轮回大阵不得中断,少爷与帝都奇门会、百兵堂等十家炼器商会签订了一份协议,他们会全力建造此阵,你分阶段进行验收。所需灵石从少爷名下洛山灵药种植园、灵矿收入中支付,若是不够,就从少爷和母亲的例奉分红中划拨。” 说着苏小楼又递给亘墨一份详细的协议,还有轮回大阵的设计图纸和建造验收摘要。 亘墨惊讶的接过厚厚的书册,少景西峰上的改建,她一直以为是少爷又在整什么新奇玩意,想不到却是修建一座阵法。 轮回阵,好奇怪的名字。 她翻开阵法设计图,一下子就被里面复杂玄奥的结构所吸引。 …… 第266章 逃离帝都 第二天,苏小楼站在少景宫大门,目送亘墨离去。 她与少爷分别整整十年,如今她预感又要分别,三步一回头,眼中全是不舍。 午芈只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这小丫头对你,可真让人羡慕。” 苏小楼心中微叹,若是她知道他不是张少景,又待如何呢? 此番逃离太师府,若是顺利,此生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 老家之人大多受张少景的恩惠,将老家的灵矿产业交给她,以她的能力,必能笼络人心,定会得到老家之人的拥护,让她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基业势力。 哪怕是因为此番变故,离开太师府的庇护,她也能有自保之力。 这是她应得的。 若是逃不掉,此番安排,也可当作是后手准备。 亘墨走到少景宫最底的广场上,努力集中目光,她想再好好看少爷一眼。 少爷一如既往的微笑、镇定、从容,给予人力量信心,她也笑了,转身化作一道遁光没入天际。 “走吧,开始逃命了,就看你我命大不大。” 午芈只闻言一愣,心中一喜,但又心有担忧,因为苏小楼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大月女王传说生得美貌无比,你没有心动?” 苏小楼也负手步行往少景宫外走去,“她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若是成了她的炉鼎,那才没地方哭。” “嘿嘿,你说的真有趣。不过你的体质连本座都看不清,炉鼎,极为合适。” 午芈只难得笑一次。 “你别吓我。” “就事论事而已。” 此话让苏小楼心中一沉,干脆催动坠灵铜钱遮掩自己的气息。 见此,午芈只心里更觉好笑。 两人出了太师府,往北城走去。 还没走出几里,午芈只就皱眉道:“太师府人跟来了。” 苏小楼却不觉得意外,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瞥见不远处的有栋茶楼,便走了进去。 要了近窗的个雅座。 看着窗外下热闹非凡的街道,来仙武帝都好几年了,都没能好好看一下这座雄伟的城市。 “你在留恋?”午芈只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他毫不避讳点点头。 这话让午芈只微感意外,“我还以为你不是张少景。” 苏小楼用传音,“我确实不是张少景,此去危险重重,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你真要逃?”午芈只还是觉得太过仓促,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出府,我的仇人可不少。天魔教应该已经离开仙武帝都,暂时不用理会,我担心那头黑龙找上来。” “黑龙?”午芈只不解,“你最担心的不是太师府?” 对于太师府,在他的利用价值还未尽之前,他自然是有恃无恐。 “太师府至少不会杀了我。” 午芈只猜不透苏小楼心中所想,沉思片刻道:“你说的那些仇人,比如所谓天魔教,若只是那名化神修士,自然是不惧。” 她不相信这世间有龙,龙已经消失了无数岁月。 “本座担忧的是九凤,即便是本座带你逃离仙武帝都,本座也毫无把握从九凤手中逃脱。” “我也知道九凤很棘手,所以你要想办法出仙武王朝地界,只要进入准洛尔沙漠,抵达雄鹰城,九凤也奈何不得我。” 午芈只一脸凝重,她相信苏小楼在雄鹰城有办法得到庇护的说法,再次考虑片刻说道:“羲和族有一秘宝,名为羲和之眼,可利用它通过羲和祭司殿在西极各处建立的祈祷神像,进行穿梭。” 苏小楼心中一喜,“仙武帝都周围可有连接至雄鹰城?” “有,但是……” “你尽管说就是。” “本座法力只能催动羲和之眼一次,而且最近的一座祈祷神像位于仙武帝都西三百里处的一座小镇中,所以……” 在午芈只看来,苏小楼绝对没有能力逃出帝都,若要催动羲和之眼,她就不能耗费巨大的法力,催动化神秘法隐匿带着苏小楼离开帝都,抵达神像。 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可能逃离得掉。 苏小楼心里计算着,若是催动六道五行匿身术,以九凤的修为,他必须全力催动匿身术,这样一来法力消耗巨大,带着午芈只匿行两百里,是他法力的极限。 极夜可随意传送至百里开外,理论上说,安全离开仙武帝都是可行的。 想到此处,要是萧见雪在就好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神通,能最大化配合他的五行匿身术。 “那就走吧,离开帝都应该是可行的。” 话音刚落,极夜的光芒就裹挟着两人消失在茶楼。 眨眼间,两人就出现在一条河流边。 午芈只心里恍然,当年刺杀他与宰相之子许行,苏小楼使用的瞬移法宝。 忽然她脸色一变,“走,太师府的人追来了。” 苏小楼却摇摇头,极夜用于战斗瞬移还行,用于长距离逃跑,很容易被锁定。 “我自有方法,抓紧我。” 苏小楼拉着她的手直接跳进河中,化身五行之水,所有气息乃至于他体内九凤下的禁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十几息时间,刚刚苏小楼与午芈只停留的河岸边,就多了五个身穿太师府服饰的修士。 苏小楼所有痕迹的消失,让五人大惊失色,各自立即催动功法、法宝搜索苏小楼的踪迹。 而苏小楼带着午芈只沿水而下五十余里,吞服几粒丹药之后才浮出水面。 太师府的人,应该彻底丢掉了两人的踪迹。 午芈只不是一般的化神修士,她学富五车,见识不凡。 能融入五行的功法,她也是头一次遇到,着实让她对苏小楼刮目相看。 “剩下的路程,我的速度不够快,就看你的了。” 午芈只见他气血有些沸腾,“你还能坚持多久?” “遁形融入水、木、金中,法力消耗巨大,最多一个半时辰。” 她也不废话,直接裹挟着苏小楼化作遁光往西边而去。 不出苏小楼的预料,太师府负责监视他的五名元婴修士丢失他的踪迹后,九凤就出现在他与午芈只消失的河岸边。 九凤一身黑衣,如同鬼魅,她伸出手指,指在虚空之中,虚空中闪过苏小楼与午芈只跳入河中的画面。 这令她陷入沉思,那个羲和余孽身上莫非还有什么了不得隐匿法宝不成? 她并不担心丢失苏小楼的踪迹,在苏小楼体内她种下了死亡道则,九凤自信这世间除了她,无人可解。 至于隐匿法宝,总会有失效的时候。 唯一让她感兴趣的是,苏小楼用何种手段驱使这位羲和国曾经的天之骄子。 第267章 羲和之眼 化神修士的遁行,苏小楼曾经在便宜师父身上感受过,并不好受,特别是午芈只为了降低法力消耗用于催动羲和之眼,没有动用多余的法力护住他。 不过苏小楼经过血胎重铸,肉体强度大了十倍不止,勉强还能抗得住。 这让午芈只对苏小楼又多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两人朝西疾驰大约一个半时辰,如同苏小楼预计那般,他的法力、神魂之力,支撑六道五行匿身术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是吞服丹药间隙,体内气息就穿透五行掩盖。 搜寻帝都周边的九凤忽然心有所感,停住了身形,自语道:“看你往哪里逃。” 她伸出双手,竟然徒手撕裂虚空,玄奥的符文环绕在虚空之上,她化作一道遁光直接穿梭虚空而去。 苏小楼体内灵根处一阵异动,除了大黑龙的浊气、天魔教白衣女人留下的那道邪恶的力量之外,灵湖中多了一道黑气,在体内灵气所达之地疯狂的穿梭。 他脸色一变,这绝对是九凤留在他体内的追踪禁制,想不到这么快她就定位到了自己。 “还有多久?”苏小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对策。 “很快。” 对于这个很快如何定义,苏小楼也不知道,“我的功法失效了,九凤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 午芈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而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几个光亮的旋涡在天边亮起,一束刺眼的光芒在旋涡中穿梭。 随着冷白色的灵气聚集压缩后爆炸开来,午芈只带着苏小楼停在了一处小镇外的山谷中。 两栋古朴的宫殿分布在谷中央,中间耸立着一尊五六十丈的雕塑。 随着体内灵湖中黑气动静越来越大,苏小楼心知九凤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沉声问道:“打开它需要多久?” 午芈只根本不敢停,手中法诀已经变换起来,数道光芒涌向那尊巨大的雕像,雕像涌出一道冲天的光柱。 “五十息。” 她却是传音,双眼紧闭,单手放在额头,在她的前方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 苏小楼看着远方旋涡划过的光芒,心知已经来不及,咬了咬牙,胡乱吞服了两瓶丹药,深呼吸一口气。 灭仙弓在他的意念之下,在山谷外形成一个百丈长的法相,恐怖的气息令天地色变。 苏小楼盘腿漂浮在高空,这是他对灭仙弓最新的探索,悟出来的神通。 随着他的神魂之力涌向灭仙弓,灭仙弓弓弦上形成了一直数十丈长的箭矢,箭矢疯狂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不过几息时间,就将方圆数十里的灵气抽取一空。 灭仙弓上的箭矢越加凝实,但苏小楼额头的火焰印记却流出了鲜血,汗珠不断掉落,脸部因为极度的痛苦都扭曲起来。 他在承受超出他修为的压力。 用神魂催动灭仙弓,这是他新领悟的操纵灭仙弓方法。 虽然他的神魂堪比元婴中期修士,但是催动灭仙弓威力还是不是很理想,阻拦九凤恐怕杯水车薪。 心里一狠,运转起轮回决,将自己的魂魄全部注入灭仙弓内,再由轮回决轮回之始强行拖回魂魄。 虽然这样自己会受到极重的伤,但也顾不得那么多。 魂魄离体,自己就可以脱离肉身将庞大的六道轮回之力直接转换成神魂之力催动灭仙弓。 这个想法他考虑过很久,因为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一直未敢尝试。 虽然有轮回诀的束缚,魂魄穿过灭仙弓,定会被灭仙弓所伤。 即便是他早有准备,但是他没想到痛苦会来的那么的恐怖,好奇千万把刀将他的肉一片片割掉,然后轮回诀转换的六道轮回之力瞬间又将他复原。 如此循环,已不下万次。 在如此的煎熬中,他第一次感受到灭仙弓内部,吹起如刀剑一般罡风的金属世界,无数黑涩玄奥的道则充斥着整个世界。 在苏小楼魂魄在灭仙弓内承受着无尽痛苦时,灭仙弓外,从天空、大地开始升起一条条淡白色的非灵气力量,涌入灭仙弓内。 灭仙弓上的箭支被那淡白色的能量包裹,竟然直接化成灰烬消失在弓弦上。 而正在全力穿梭的九凤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下一刻她只觉得体内的所有力量仿佛被什么抽干一般。 从虚空中被抛了出来,砸在那栋雕像之下,发出一声撞击的巨响,掀起一阵烟尘。 天空中的灭仙弓法相也随即消失,苏小楼狂喷一口鲜血,从高空中极速下坠。 而此时,午芈只恰好完成羲和之眼的开启,她化作一道遁光裹挟着下坠的苏小楼,如同脱弦之箭没入羲和之眼中。 眨眼间,雕塑前那只大眼睛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所有异象消失殆尽,若不是雕像前的巨坑,都没感到刚才发生如此大的动静。 威压、气息的消散,让周边的修士蜂拥至山谷雕像,胆大之人,走近深坑好奇观望。 只见灰尘慢慢落下,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半跪在深坑中间,手抓住胸前泛着荧光的箭支。 竟然是一支怪异的箭洞穿了她的心脏。 随着箭支上的铭文渐渐消散,箭支也化作了虚无。 黑衣女人正是被灭仙弓击中的九凤,随着灭仙弓箭矢的消散,她垂下的头猛然抬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她原本双眼中黯淡的光芒开始恢复成明亮。 她一跃而起,直冲云霄,恐怖的气势散发,整个山谷中的修士都被这气势压的直接跪下吐血。 她似乎生气了,死亡道法一圈圈扩散在空中,触及之处,无论植被、野兽、人类均化成枯骨。 在无尽岁月中,第一次有人伤到了她,羲和国那个小小的余孽竟然伤到了她,她内心怒不可遏。 羲和之眼吗,让你见识本座的神通,九凤心中冷笑。 她意念一动,在她前方形成一颗骷髅,她化作一道黑光没入那颗巨大的黑色骷髅中。 随着她的消失,死亡道法也消失不见,只存于雕像下的人类修士活了下来,那些修士没有了那恐怖威压,纷纷站了起来。 惊恐的看着四周如同焦土的炼狱,全都不顾重伤御剑而逃。 第268章 羲和圣典 羲和之眼传送通道与阵法有些相似,通过羲和雕像间的羲和之力,链接羲和之眼。 羲和之眼原本是辅助神魂修炼和攻击的法宝,羲和之力很柔和,传送速度很慢。 羲和世界是犹如灵石晶体的世界,其道则被天地之道排斥,午芈只并不担心九凤能拦截她。 她看着手中抱着的苏小楼,心中震惊难以言喻,他的那张弓箭竟然可以伤及九凤,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当日自己杀他与许行时,他虚晃一箭是何意? 毕竟伤及九凤那一箭,哪怕是有九色妙树,猝不及防之下,可能会要了自己性命。 看着他妖异俊美的脸庞,午芈只一时间心里有些异样,伸出洁白的手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迷一般的人,一个筑基期的微末修士,竟然可以两次从两位世间最强化神修士手中逃脱,甚至伤及一位比她更厉害的化神修士,几息时间重伤活捉一名元婴巅峰修士。 他到底是何人? 身负五行匿身这等诡异的功法,灭仙弓这等恐怖的法宝? 午芈只神识扫过苏小楼的身体,他魂魄伤得极重,若不及时救治,恐身死道消。 虽然她的本命精元握在苏小楼手中,但只要她维持苏小楼肉身不腐,残魂不散,她也可性命无忧。 但神使鬼差之下,她单手放在额头前,那只眼睛又在她前方凝结而成。 在午芈只的催动下,那只眼睛中涌出柔和的流光,涌入苏小楼的额头。 某种程度上,羲和之眼才是羲和族镇族之宝,九色妙树的地位也要略逊一筹。 羲和之眼是羲和教崛起的关键。 羲和国的覆灭一定程度上与九色妙树有关,虽然它是了不得的神器,但是千万年来,羲和族从来没有人真正掌握过九色妙树。 虽然现在她可以通过与九色妙树的联系,感应到它依旧扎根在虚空之中,仙武皇室一直想方设法从虚空之中拔出它。 但是她很清楚,九色妙树本体在苏小楼射出灭仙弓的刹那,已经遁入星空之上,虚空中的那株盘根错节的树木,不过是它的皮囊。 这也是她被太师府和仙武朝廷强者活捉的根本原因,因为九色妙树从来就不是羲和国之物,它有它存在必然的道理,而羲和绝对不是这个道理的一部分。 所以她从未想过寻回九色妙树。 思至此,仙武太师赵中九为何不杀了她呢? 这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 纷乱的思绪,也让她内心烦乱。 羲和之力护住苏小楼魂魄进行温养,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竟然将苏小楼破碎的魂魄凝实起来,虽治愈还需漫长的时间,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忽然整个羲和世界震荡起来,午芈只神识扩散到整个通道,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死亡道法。 它正在冲击着羲和道则,欲图入侵羲和之力,九凤竟然恐怖如斯,远超她的预料。 不过午芈只并不担心,除非真仙,不然这世间何人能破羲和之眼。 她当即运转羲和圣典,玄奥的力量从她身上扩散,化作一根根细丝深入整个羲和之力的通道,犹如灵石内部闪耀的世界,一瞬间反而黯淡下来,泛起一层淡淡的薄雾。 震荡也在此时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九凤被羲和之力排斥,连同那颗巨大的黑色骷髅一起被挤出虚空。 她漂浮在高空,双眼发出诡异的淡蓝光,直接穿过万物之表像,深入更深的世界。 目及之处,午芈只抱着重伤的四公子通过羲和之力横渡虚空。 环绕在二人身边的羲和之力为何会如此狂暴,她的死亡道法竟然无法突它,就意味她不能拦截午芈只二人。 能阻拦她的道法,莫非是羲和圣典,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羲和圣典莫非一直藏在她身上,九凤暗付。 她并不着急,苏小楼体内被她重入追踪禁制,午芈只还没有能力清除它。 只需跟着,只要羲和之力出现破绽,就可以生擒二人,但那恐怖的一箭,还是让九凤心有余悸,莫非这是羲和族不为人知的秘宝。 她至始至终都未朝苏小楼身上想过。 …… 三日之后,午芈只带着苏小楼抵达了羲和雕像一个中转节点。 九凤应该被甩开了,虽然有羲和之眼温养苏小楼的魂魄,但他的情况越来越糟。 所以跳出传送通道,想法治疗苏小楼是非常迫切。 羲和雕像的这个节点位于仙武王朝北部边境,一处破败的遗迹中。 带着苏小楼出来后,她站在残破雕像前,看着斑驳的雕像,一时内心极为复杂。 羲和族原本生活在羲和森林之中,与人类同源,按道理说也属于人类的一部分,但是羲和族以先天种族自居,极度孤傲,看不起人类修士。 因为资源问题,多次与周边的宗门、仙武王朝发生冲突,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占据着优势。 但人类修士发展实在太快,很快羲和族在与人类修士的战争中,连连战败,广阔富饶的羲和森林被人类占去了大半。 羲和族被压缩至羲和森林核心地带,羲和山。 原本到此,羲和族原本可以选择与人类修士共处,但是羲和皇室改变革成羲和教之后,一切就变了。 羲和教虽然在短暂的岁月中将羲和族推向了一个巅峰,它以羲和特殊的功法、祭司、拜神等吸引了无数人类修士成为其信徒,宗教性质的盲目扩张,动摇了仙武皇室的统治根基,同时也触及到大宗门的利益。 这为羲和族的覆灭埋下了种子。 仙武第二纪元尾年,仙武王朝上任皇帝联合六大宗门,出动王朝过半军队突然对羲和发难。 那一场恐怖的大战打了整整三年,以羲和族落败告终,羲和教也被整个西极大陆人类修士疯狂的绞杀。 一个信众数千万的庞大教派一夜之间覆灭殆尽。 午芈只还沉溺在风光无限的羲和盛况中,当她眼睛里的繁华碎掉之后,就只剩这尊长满青苔、斑驳破碎的羲和神像。 那双原本怜悯众生的双眼,如今却像是在为羲和哭泣。 风拂过午芈只的衣裙,青丝拂面,一股凄冷之意。 她不再是那个羲和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也不再是羲和族万年不出的绝世天才,更不是羲和族预言中的羲和之光。 她现在只是一只丧家之犬,生对于她,依旧是水中之月,平静过后就是破碎。 第269章 秦霄道院 在羲和森林南部有一座山,名为秦恩山,山上有一个神秘的部落,名为秦恩族。 秦恩族为远古类人族,一向以人族自居,又因不避种族、门第之见,传道授法,所以其地位极其特殊,在仙武王朝、各大修仙宗门中地位尊崇。 而午芈只与秦恩山有旧。 按照她的估计,九凤不出半日,定会追踪到二人。 看着奄奄一息的苏小楼,她苦笑了一下,往秦恩山方向疾驰而去。 其实她可以不救苏小楼的。 九凤在二人出了羲和雕像传送节点之后,就朝王朝北境追赶。 而经过半天的疾驰,午芈只就抵达了秦恩山地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一股熟悉的气息就传来。 她集中目光看去,在天边熟悉的旋涡,穿梭的流光,她不禁面色微变。 不敢丝毫停留,继续朝秦恩山飞去。 九凤的速度再次超出她的预料。 秦恩山主峰名秦霄,是西极中部最高的山峰,至于多高,其山顶长年隐在云雾之中,极少显露出来。 秦恩族普通族人大多居住在秦恩山腰的秦恩城,而更名后的秦恩修士群体,在秦恩山主峰秦霄峰建立了秦霄道院。 秦霄道院大门位于秦霄峰下两座孤峰之间,用白玉石垒砌而成,三十余丈高,刻画秦恩族人在远古时期与妖族大战的场景。 图案生动,且蕴含着秦恩先祖的道韵,是西极最着名的道场之一。 因秦霄道院的大门是西极大陆唯一开放的传承道场,所以并未被秦霄道院护山大阵所覆盖。 午芈只刚落到山门处,天空就形成一道黑色的旋涡,一道黑色的光芒落到她的身后。 恐怖的威压朝午芈只疯涌而来。 九凤已至。 午芈只将苏小楼抛向秦霄道院大门处,捏出法诀,一道指法法相朝九凤攻去。 羲和族的神通,羲和问天指。 九凤直接无视午芈只的攻击,问天指触碰到她的防御瞬间破碎,她伸出修长的手直接朝午芈只抓去。 午芈只知道自己不是九凤的对手,却不想,差距是如此之大,脸色微变,却也没有丝毫退缩。 双手捏诀,一道巨大的法相石碑从天而降,挡住了九凤诡异的手。 手与石碑相撞,发出沉闷声响,散发碰撞的冲击波夹带着恐怖的力量将四周的树木拦腰截断。 午芈只被相撞的震荡反弹,微微退后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九凤有些惊讶,不愧是羲和族的绝世天骄,能挡住她死亡之手,假以时日,必为心腹大患。 一时间,她杀心大起。 正欲继续出手的九凤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在她与午芈只中间,从地底冒出两名老者。 秦恩族的特殊功法,千里土遁术。 两名老者脸上均有秦恩族特有浅墨色秦恩花印记,而且是六朵秦恩花,就意味着这两老头是秦霄道院的大摩师。 “何人如此大胆,在秦霄道山大打出手?”一名老者冷冷说道。 九凤原本蒙着脸的黑色面巾化作一条淡光消失不见,露出一张有些鳞甲的脸。 “两位道友,六百年不见,可还记得九凤?” 两老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当即均行了一礼,左边老者跨出一步道:“想不到九凤道友还活着,可喜可贺。” 停顿片刻后,老者看了看午芈只,话锋一转道:“她已跨入我秦霄道院,且我秦恩族还欠她一个恩情,因此,我与师兄二人,向九凤道友讨个人情如何?” 九凤面色一变,心中有些怒气,莫非自己多年来深居简出,威名不再? “你们要与仙武为敌?” 右边老者当即摇摇头,手中多了一把芭蕉扇,扇着风,淡然道:“九凤道友言下严重,我秦霄道院上百上部摩师,正助仙武皇帝在玄方山破玄方族大阵,为敌之说,不免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九凤一时语塞,自知失言。 再者,这老东西拿出仙语扇,是在威胁自己吗? 若不是忌惮山上那几个老家伙,敢如此忤逆她,她非得将这山门砸烂不可。 压住心中怒气,仙语扇确实是克制她死亡道法的法宝之一,权衡利弊之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午芈只见此,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避免了一场恶战。 当即上前行礼道:“只谢过两位大师解困!” 两位老者均是抚须微笑道:“午道友不必客气,秦霄先贤圣师早就算到您会来,特命我二人在此接应。” 另外一名老者微微点头附和,“如此,午道友速带那位小友往秦霄圣师峰。” 两位老者修为深不可测,自然是看出了苏小楼命不久矣。 午芈只手中多了一块白玉令牌,她向两位老者再次行礼后,带着苏小楼往秦霄峰上疾驰而去。 秦霄圣师峰,位于秦霄峰云雾之上,山峰不大,常年积雪,峰顶岔开,为二指状,又称玄仙二指峰。 两峰之间,有大阵包围,虽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而阵内却三月春沐,温暖异常,花草树木极为葱郁。 雪水从二峰融化而下,均是溪潭流水,又有一湖,清澈见底,古柳垂下。 让人不禁惊叹,好一处洞天福地。 外围乌云密布,阵中却阳光明媚,环着溪流、湖泊,稀疏分布着十数栋精致的房屋。 柳树下,一头发胡须花白的老者闭目垂钓。 午芈只单膝跪下,“只,求圣师救救他?” 老者这才睁开眼,并未看她,而是看着鱼上竿系着的鱼线,最终落在鱼钩之上。 “吾不救无缘无故之人。” 午芈只是何等心思通窍之人,当即露出一脸苦色,同样苦涩言语道:“只之本命精元在他手中,他死则意味着只死。求圣师看在家师的份上,救救他。” 她说完,低下了头。 秦霄圣师微微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扶起了午芈只。 “仙武帝都一战,你被生擒后,张中九那老狗逼着你向吾开口求饶,你宁死不从。如今又岂会因生死,求到秦恩山来,莫非是动了情。” 午芈只闻言,不知为何,或许连她都未曾朝这个方向想过,所以脸上是火辣辣的羞怯。 见午芈只低头不语,秦霄圣师微微摇头,一团光芒包裹着昏迷的苏小楼悬在空中,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张家之人,生如真仙,当真名不虚传。” “他不是那老贼之孙!”午芈只立刻紧张说,她担心圣师不救。 秦霄圣师微笑道:“这重要吗?” 话音刚落,午芈只就身处云雾之中,下一刻她就出现在秦霄道院外门的一栋小院中,耳边传来秦霄圣师之音。 “你且在山上安顿下来,十日之后,再来接这小子!” 秦霄上师愿意救苏小楼,不知为何,午芈只心中既有惊喜,也有惊忧。 第270章 四极真仙 秦霄圣师峰,秦霄池内,苏小楼被池水包裹,池水仿佛有生命一般,将他举起丈高,浮在空中。 一身材魁梧的老妇人落在了池边,她褶皱的皮肤全是诡异的铭文。 “灭仙弓的气息!”她惊讶说道。 站在一旁的秦霄圣师微微颔首,“难得师妹还记得。” 老妇人陷入了沉思,她一直不信玄机谷玄机轮回盘的预言,但如今似乎所有的事正朝着预言的方向发展。 “这小子为何魂魄伤得如此之重?” 秦霄圣师内心也疑惑,虽然魂魄之伤,像极强行催动灭仙弓反噬,但是又全无灭仙弓的气息。 以他的修为,法力驱动灭仙弓,尚有生还可能。若以神魂之力催动,定会被灭仙弓吞噬,又如何能出现在这。 思至此,圣师也只是道:“怪哉,怪哉,莫非是它!” “什么?”老妇人见师兄如此,也好奇起来。 圣师并未回答,而是双掌合,起掌势,一个太极图案浮现在苏小楼身前。 随着他左手手臂衣服被一股炽热烧融,手臂上那圈诡异的图案出现在两人眼前。 随着圣师继续催动八卦图案,苏小楼手臂上的图案逐渐消失,那柄全是岩浆的长剑慢慢浮现在池水外。 “邪祟剑!”老妇人惊呼。 圣师摇摇头,看着那支剑,一时内心也翻涌起来,道:“非也,它确实像邪祟之剑,却非邪祟之剑。” 老妇人闻言,忽然记起什么,吸了一口冷气,沉默半晌道:“不会是噬仙剑吧?” 圣师这才点点头。 “想不到,秦恩先祖实录中记载的噬仙剑真的存在,他又是如何承受得住真仙之力?” “其中缘由,师兄也不得而知。仙路断绝数万年,我已经预感大劫将至,唯有仙路重启,方有喘息之机。玄机谷预言的十六位四极真仙,让人难以信服。” 但噬仙剑的出现,又令他动摇了。 老妇人闻言,也暗自叹息一声,当年玄机道人,以命为引,以他们这群老家伙修行中出现的幻觉为辅,推算出西极劫难。 这是西极最大的秘密之一,只有西极少数几个顶尖强者知道。 这秘密中十六位重开仙路的后辈,作为秦霄道院重点暗中观察记录的对象,其中包括羲和族不世天才午芈只,仙武张家幼子张少景。 但是张少景不仅天资愚钝,为人纨绔,而且陨落西极外海,是老妇人亲眼所见。 并且她使用神通确认过,不可能有假。 从那时,秦霄道院就开始怀疑玄机道人推算的真假。 显然,秦霄上师明显也思虑到了这点,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集中到苏小楼的长相上去。 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张中九那老鬼在搞鬼!” 秦霄上师深以为然,“定是张老鬼,不然以那只不死鸟的道行,午芈只即便是有羲和之眼,也难逃她的杀招。明显是她手下留情。而且此子身上的血脉气息全无,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张少景,定是使用了什么血脉遮掩的秘法。放眼西极,有此能力瞒过我等者,也只有张中九。” 老妇人对此,也倾向阴谋论之说,“张老鬼想让他的孙子到秦恩山得到什么?” 对于重开仙路的十六位后辈,秦霄道院绝对不会干涉其修行之路,只是在暗中观察记录,哪怕当年张少景在西极外海陨落,道院也没有出手干涉。 天道轮回,非人力可撼动,强行为之,反而令事态崩坏。 所以老妇人与秦霄圣师心有顾虑。 “莫非是那传承?”老妇人迟疑道。 圣师眼睛一亮,“非张中九想他来秦恩山,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巧合。天意如此,那就与他结下一桩善缘罢!” …… 十日之后,午芈只并未得到消息去接苏小楼,她不禁担心起来,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秦霄道院之恐怖远超其名声,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 所以虽然焦急,却也只得耐心等待。 …… 而抓不到人的九凤颇为郁闷,在秦恩山外徘徊数日,始终不见二人踪影后,只得前往北洲向太师张中九汇报情况。 毕竟,一旦牵扯到秦霄道院,就会变得复杂。 而张中九听到九凤的汇报后,只是详细询问了午芈只被苏小楼驱使的详细情况。 九凤说完,便试探问道:“太师,若不九凤在秦霄道院外看着,发现二人踪迹,当即击毙。” 赵中九闻言,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杀死老夫的孙儿?” 九凤被吓得面如土色,摸不清赵中九的意思,当即跪下道:“九凤不敢。他不是您的孙子啊。” 张中九站起身来,一股威严的气势让九凤倍感压力。 “谁说他不是,从他踏入太师府那一刻,他就是张少景。” 张中九说着,面色复杂,不知是对于孙儿之死的愧疚,亦或是对于皇室的怨恨。 九凤闻言,心知自己差点杀了他,有些惧怕。 虽然跪着,但是还是偷偷看了一眼张中九的脸色,见太师无怒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沉默半响后的张中九提起笔,写下了一封信,用法力封印后,扔给了九凤,道:“你拿着这封信,交给秦霄圣师,他会将两人交给你。景儿生性倔强,看似凶残纨绔,其实内心温善……” 说着,张中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停了下来,放在书桌上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你带着他二人去北边的边境看看吧,他会回心转意的。他若是不愿意,老夫也不会强迫他。他若是愿意,婚后,不愿旅居大月族,可返回仙武帝都。” “还有,叫他忘记以前,若他不是张少景,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 整整一个月之后,担忧苏小楼坐立不安的午芈只,实在是等不了,正欲强闯秦霄道院内门。 却见道院内门被两个道童打开,苏小楼负手从里走了出来,一身黑色的玄衣,黑色长发中几缕白发从耳边垂下,邪魅的气质宛若真仙。 午芈只一愣,苏小楼熟悉而又陌生的长相这一刻已经具象化,不知为何,她心有些酸楚,也有惊喜。 不过她努力表现出一副淡然、无所谓的表情。 “你好了?” 简单的问候中,苏小楼听出了些不一样,至于什么不一样,他感觉很模糊。 “嗯。”他点头应是,然后认真说了一句:“谢谢!” 午芈只难得笑了。 “走吧!” “去哪?”午芈只不解。 “她来了。” “谁?” “九凤。” 午芈只闻言大惊,九凤不知何时出现在秦霄道院外院广场的牌坊下。 她立即全神戒备,苏小楼却不露声色偷偷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无事。 午芈只心里一阵异样,却真的没什么动作,脸微微有些红晕。 “太师给你带了几句话。”却是九凤先开口,但她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午芈只。 见九凤确实没有生擒二人的意思,午芈只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第271章 北洲六府 张中九,给他带什么话,苏小楼也猜不出这老登欲欲何为,莫非一切的开始就是要他入赘到大月? 见苏小楼沉默不语,似在想什么,九凤也不过多废话,“太师叫你去北洲六府看一下,若是你看过之后不愿意,他不会强迫你。若是你愿意,成亲后不愿意呆在大月族,可返回仙武帝都。” “若是我不去北洲呢?” 九凤只是淡漠道:“那我就杀了她。” 却是指向午芈只。 若是逃跑之前,他可能真的不在乎这女人,只是这次似乎欠她好大一个情。 苏小楼转身看了看依山而建的秦霄道院,一时心里复杂,此次捡回一条命,多亏了她。 午芈只并不惧怕死亡,反而是心有期待的看着苏小楼,心里也些许不安。 “我去!” 说着苏小楼已经往牌坊下走了出去。 九凤见此,化作一道黑色的遁光消失在牌坊之上。 这一瞬间,午芈只心中全是困惑,他不是张中九之孙,但现在发生的事,她产生了动摇,他真的不是吗? 身为羲和族仅存的几个高阶修士,她与太师府、仙武王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是一但有些种子发芽后,再恶劣的环境,它都能生长。 她出生、生长在光环之下,天生就身负羲和无上使命,修炼成了她近千年来唯一的主题,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一言一行都被禁锢,按照设定的轨迹去做,早已让她内心麻木,压抑,甚至迷惘。 这一度让她的修行陷入了停滞。 羲和教灭亡后,她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仇恨更像教条式的必须行为。 所以她才不顾羲和教残余势力众人反对,执意前往仙武帝都行刺杀之举,某种程度上,她是在寻求束缚多年内心的解脱,或者是给羲和教一个交代。 哪怕是死亡。 她不知道张中九为何不杀了她,她被封印在木箱中,本来已经心死。 后来发生的事,让她看到生的光,至少她现在的内心,对明天是有期待的。 “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这可不像你。” 毕竟午芈只一向惜字如金。 面对苏小楼的疑惑,午芈只一脸坦然,“好奇!” 苏小楼叹了一口气,回想起秦霄上师给自己的说的那些话,就一阵头疼。 “这次逃跑太仓促,考虑不周,差点连累你。没跟老头子谈过,很多事我还看不清。” 午芈只心里没由来的一暖,“我觉得很有意思。” 不称本座,而称我,还很有意思,这女人是把他当做平辈的朋友了吗? 苏小楼想着,心里好笑,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头,希望她不要把自己当做仇人就好。 “我是个惜命的人,大多时候还是挺无趣。” “我觉得你,是个有目标有指向的人,知道自己活着为什么!” 苏小楼实在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她真是羲和族的不世天才吗? “你的话,让我想起一段话。” 午芈只似乎想到了什么,期待的看着他:“什么话?” 苏小楼微微一笑,负手看向西去的落日。 “物有生死,理有存亡,不死之法,遁天妄行,远不如知己伴我离世来得惬意。所以我要死,死的顺畅,死的坦荡,我不会吃什么不死药,世上可怜之人有你足以!” 午芈只愣在当场,许久才问道:“那可怜人是你吗?” 苏小楼点点头,又摇摇头,伸出手指,从额头将她的本命精元释放而出,然后轻轻放在她手上。 这是她应得的,还给她自由。 这条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没必要再搭进一条性命。 然后化作一道遁光,朝北而去。 午芈只盯着手中的本命精元,觉得犹若梦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她自语道:“逆天而行,绝情绝欲。你不做那完整的可怜人,那便我做!” 她笑了,化作一道遁光,追寻他而去。 遁光之后,羲和花的法相映衬着整个天空。 而在很远的圣师山山,秦霄圣师看着秦霄峰上铺天盖地的羲和花法相,露出沉思。 化神修士,每踏出一步,都千难万难,而这曦和族的小丫头,停留在化神初期应该已有四百年了吧,为何能一朝顿悟,直接突破到化神中期。 小丫头,化神中境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境界。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秦霄上师伸了一个懒腰,顺手提起了鱼竿,鱼线上有一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儿在挣扎。 …… 苏小楼不知张中九为何要他去北洲六府,他知道他很难横跨仙武王朝、大月族领地、准洛尔沙漠抵达雄鹰城。 至少秦霄上师给他展示了一些东西之后,加上赵中九的态度,他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要走,绝对不是现在,现在也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何不利用太师府的资源完成结丹,甚至结成元婴也不是不可能。 北洲六府有什么呢,赵中九这老登就如此笃定自己会改变主意? 仙武王朝北境接壤着三大势力,被覆灭的羲和国,秦恩族,还有就是北洲河谷的玄方族。 北洲六府原本是仙武王朝灵气最为浓郁的平原之一,其黑色土地内有着数十米厚的灵土,盛产各种灵植。 原本应该成为仙武王朝最富饶的地区之一,但由于玄方族长年袭扰,肥沃的黑灵土并没有让北洲繁华起来。 但北洲依旧是仙武王朝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 所以,三月之后,跟着边境线走走停停的苏小楼,终于步入北洲六府地界。 灵气之浓郁令苏小楼都大感惊讶,他直接伸手抓起一把黑土,竟然是灵土。 虽然品级不高,但也让他震撼不已,因为一望无际,太辽阔了。 这仙武王朝不愧为西极第一势力。 放眼看去,却是荒芜一片。 这么好的灵土地,竟然就放任这样荒芜,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莫非有什么缘由不成。 午芈只踏出虚空,换了身白色的衣裙,头上的发饰也多了许多,与一向素雅的她判若两人。 不过却更加美艳动人,苏小楼都不得不避开目光。 第272章 北洲初行 “北洲河谷从远古时期,就是整个西极最大的灵土沉积区,原本这里盘踞着实力强横的六大妖族,仙武第一纪元,仙武王朝和玄方族共同打败了六大妖族,六大妖族被迫往东迁移。西极内海六大妖族就是其后裔。” “赶走妖族后,玄方族和仙武王朝为了争夺北洲河谷,进行了漫长的战争。最终形成上北洲为玄方族控制,下北洲为仙武王朝控制的局面。” “由于仙武王朝主要精力,往东扩至西极内海,无暇顾及北洲河谷,导致玄方族对于北洲下河谷虎视眈眈,经常袭扰北洲六府,所以时常陷入战乱,虽沃土千里,却颇为荒凉。” 听着午芈只的解释,苏小楼对于北洲的大致情况也有了一个了解。 从现在局势来看,自己那莫须有的父亲张鸿鹄、大哥张少春等都以各种名义带领军队前往北洲,而且爷爷张中九也坐镇北洲六府。 如此看来,仙武王朝似乎要下定决心解决玄方族,但以仙武王朝的实力,只要集结全国之力,自然远胜玄方族,为什么非得他入赘大月族? “王朝与大月结盟,这其中又有何说道?” 午芈只沉思了一会,“大月族势力范围为北洲河上游,与玄方族隔北洲湖相望,千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近些年来因为北洲湖的原因,与玄方族纷争不断。仙武王朝要解决北洲六府的边境混乱,只需重兵把守即可,犯不着大费周章与大月族结盟。所以要你入赘大月族,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玄方族想取北洲下河谷,难道仙武王朝就不想取北洲上河谷,苏小楼心里想道。 脉络也基本清晰,“莫非仙武王朝要像对羲和国一样,发动灭国之战?” 午芈只却摇摇头,仿佛像一个外人一般道:“性质不一样,羲和教是咎由自取,墙倒众人推,羲和国之灭是必然。玄方族则不同,与各大宗门来往密切,与准洛尔沙漠的雄鹰城还是盟友,与更极北的天蓟大草原各部同样关系密切。而且玄方族本身实力雄厚,远不是羲和族可比。想消灭玄方族,几乎不可能。” 苏小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能,不过午芈只不至于拿这个来骗他。 这天蓟大草原又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觉得这些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于是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继续沿着边境往东行了五六十里,终于是看到了人烟和稀疏的灵药种植田。 偶尔可见药田中劳作的人。 沿着官道旁的小溪又步行十余里后,看到了一个小镇,有灵马拉着装满灵植的马车路过,还有来往的客商。 官道用青石铺砌,步入小镇中,见苏小楼和午芈只衣着华丽,许多客商小贩不免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二人都使用了易容法术,均是普通长相的青年男女,所以倒也不算得鹤立鸡群。 镇中大多是兜售灵植的摊铺,镇民多是炼气修为,筑基修士都极为少见,大部分还是凡人。 镇中大多比较残败,比之仙武内陆的繁华,实在反差太大。 不过素朴中又带着一丝静谧,喧嚣中让苏小楼陷入了回忆,真不知木南镇现在如何了。 木南镇,他还记得那场诡异的梦,不知萧见雪跑哪里去了。 他又想起了水潭旁边,梨花树下那场决绝的分别,心隐隐作痛之下,脑中竟然浮现徐萦芑的音容笑貌起来,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见他少有的沉默,午芈只一时来了兴趣道:“多愁善感,可不像你,” “多愁善感。”苏小楼苦笑了一下,“嗯,算是吧,触景生情,想到了一些过往。” 说着,两人走进了一家茶楼。 茶楼中许多人依旧食用食物,未辟谷。 这也非常正常,很多灵根、天赋不足的修士,自知修行无望,并不忌口腹之欲。 其实很多高阶修士,有时候也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偶尔浅尝一番,因此在仙武帝都,依旧有大量的美食酒楼。 心血来潮的苏小楼点了一份北洲的特色美食,鸭血粉丝,一笼包子,两个肉饼。 很快小二就将热腾腾的鸭血粉丝端了上来。 “你要不要来一口?”苏小楼用勺子舀了一勺鸭血汤递到她跟前。 这无意的举动让午芈只愣住了,片刻后,她身微微前倾,真的浅尝一口。 她大概几百年没吃过食物,略微的辛辣和浓郁的香料味让她颇为不喜。 见此,苏小楼丝毫没有避讳她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味道不错。 午芈只见此脸微红,心道眼前这家伙怎么行事如此粗犷。 “嘿嘿,好吃,好多年没吃过了。还吃不吃?”苏小楼又舀一勺递过去。 午芈只坚决的摇摇头。 苏小楼没有勉强,自顾认真吃了起来。 肉饼还不错,包子就远不如木南镇,做得很随意。 看着苏小楼毫无雅像的大快朵颐,午芈只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怎么看怎么顺眼,甚至有一丝欣赏美景的意味。 “有时候,你真的不像你。” “呵呵,我倒觉得,这才是我。只是时间太长了,有时候忘记了原来的自己。” “你原来是什么样子?” 午芈只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原来……原来……”苏小楼又陷入了回忆,“说来你可能不信,原来我本一凡人,因怕死,然后才想方设法开始修仙。” 午芈只一脸你看我像傻子的模样。 苏小楼被她逗笑了,确实他说得像个笑话,不过却是真的。 “哈哈,开玩笑。原来的我,我都忘了,只是在某种特定的场景中,生出熟悉的情绪,才会有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 午芈只并不懂这种感觉,所以她未作评论,她的世界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这时,茶楼外传来一阵吵闹,许多食客好奇的跑到窗口观看。 一时议论纷纷。 其中一人首先惊呼道:“千岁黄金鲤!” 另外一人则惊讶道:“莫非前些时日传言为真?” 他的同伴则答道:“实锤了,你没看到隋阿大兄弟二人抬过去的是千岁黄金鲤吗?” “这两兄弟要发达了。” “是啊,梁北城的员外郎可是在花十万灵石求购它。” 当然也有吃不到葡萄葡萄酸之人。 “这样招摇过市,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不过立刻有人回怼道:“谁敢招惹隋家的这两个滚刀肉!” …… 第273章 十窍借灵 听着食客你一言我一语,苏小楼也生出了好奇,自知知识储备不足,便问道:“这千岁黄金鲤是什么东西,作价十万灵石?” 却见午芈只陷入了沉思,没有回答苏小楼的问题,而是道:“我们去梁北城看看。” 来北洲本来就是漫无目的,所以苏小楼也没反对。 两人便根据路人指路,往梁北城而去。 “有什么不对吗?”苏小楼见午芈只脸色有些凝重。 她难得轻叹一声,“你可知这千岁黄金鱼虽然罕见,并非什么辅助修炼的宝物,却有人出十万灵石购买?” 苏小楼还以为这鲤鱼是什么了不得的灵药,至少比三眼灵鱼强吧,三眼灵鱼也只值两万灵石左右的样子。 咋听午芈只说这东西并不能有效辅助修炼,一时心里好奇。 “莫非是什么献祭之物?” 午芈只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你不会修了这方面的术法吧?” 因为一般人很少接触到领域,大多是魔修、邪修,而且目前为止苏小楼一个筑基修士表现出来的术法,确实很像献祭之后,得到超越自身的力量,所以她不得不怀疑。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信神佛,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命由我不由天!”午芈只重复了一遍,心有所感,苏小楼一些矛盾的地方,似乎也说得通了。 然后她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开始讲述起来:“羲和教有一本圣典,名为羲和圣典,是羲和教最重要的传承之物。羲和圣典分为两部分,羲和物语和羲和本义,其中羲和物语涉及万物的本质,记载了一些邪恶的理论。” “根据这些理论,羲和教的一些先祖开始了探索,以此创造很多邪恶的功法,名为羲和邪法。虽然最后被羲和教严厉打压、清洗,但是这些功法还是有不少流落了出去。虽然羲和教尚在时,也不竭余力清剿羲和邪法,但收效甚微。” 苏小楼眉头紧皱,看来这羲和教被西极大陆所不容,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千岁黄金鲤与羲和邪法存在关联?” 午芈只欲言又止,最终向前踏出一步,抬手指在虚空中,一股淡淡的流光仿佛一张被风吹拂起的薄纱,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很多邪恶的图案。 “十窍借灵大法。” 上面的字苏小楼并不识得,不过听这名字就不像什么正派功法,还有上面图示,实在太过血腥。 “识不得上面的字。”他摇摇头,如实说道。 见他模样不像作假,午芈只才确定他应该并未修习什么献祭之术,因为西极大陆的邪修,第一课就是要学习羲和文字。 因为羲和物语是西极大部分高级邪法的起源。 “羲和物语言: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皆通于玄天之气。九窍通,仙灵之气通,是为真仙,可与天地同寿。” “但经过羲和先祖无数岁月的探索,始终找不到九窍通的办法。仙武前纪元,羲和族诞生一位惊才绝艳的老祖,在修炼境界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为了开启仙路,他根据过羲和物语创造了十窍借灵大法,并以此将境界再次提升到世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苏小楼听得起劲,见她停下了,下意识问道:“他修成了真仙?” 午芈只却摇摇头,“他疯了,发疯一般见人就杀,将整个羲和族顶尖修士屠戮殆尽,并将上千万羲和族人用十窍借灵大法进行献祭、炼化,意图开启那所谓的第十窍。” 听得苏小楼打了寒颤,这可真是个狠人。 “后来呢?” “他死了,自己将自己的肉身、魂魄一块块割下来自己吞下,最终湮灭在虚无之中。” 苏小楼抽了一口冷气,怎么死法也如此邪恶。 “这第十窍有成仙的秘密不成?” “我也不知道,至少羲和族用无尽族人性命证明了,这条仙路行不通。” 说到这,午芈只也不免唏嘘,仙武纪元前,羲和族是西极大陆绝对的霸主,如果无那场恐怖的变故,羲和族还会灭亡吗? 只是万事万物没有如果。 “莫非这十窍借灵大法流落了出去,并且跟这千岁黄金鲤有关?” “羲和圣山被仙武联军攻破后,等我赶到羲和藏书殿时,已经被洗劫一空。封印十窍借灵大法的誊抄绢本阵法也被开启,里面绢本不知所踪。千岁黄金鲤则是十窍借灵大法修炼的基础辅助材料。” 苏小楼则忽然笑道:“你就不怕我偷偷修炼这十窍借灵大法,毕竟我过目不忘。” 午芈只收了羲和圣典,认真看着他:“十窍借灵大法从功法总纲来看,其实并算不得邪法,若是能脚踏实地,也不是不能修炼到先祖那个境界。只道心术不正之人,想入捷径,它自然也就是邪法。” 这让苏小楼颇为意外,感觉这女人言外之意,是想他修炼这功法,真是让他无法理解。 但他可不想最后变成一个乱杀人的疯子,果断放弃。 “我修之功法,非人力可逆转。听你这么说,倒也可惜。” 午芈只只道是他的托词,定是觉得这十窍借灵大法太过邪恶。 但她心里一动,若是让他知道这十窍借灵大法,适合多灵根修炼,待如何? 心里几番挣扎,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毕竟羲和秘典记载当年先祖失控,毫无征兆,或许这功法存在先天之缺陷。 于是她也就不再提这茬。 “嗯。梁北城若是有人修炼这秘术,恐怕又要有许多无辜之人遭殃了。因起于羲和,理当由我去结果。” 本来苏小楼听到这十窍借灵大法如此邪恶,心里打退堂鼓,犯不着以身犯险淌这趟浑水。 但听她语气如此坚定,知道她肯定不会放任不管,若是自己因此离去,定要被她看轻。 此番纠结,当真难受,人有时候就是死在面子上的。 “你怎么了?”午芈只见他如此,奇怪问道。 “没,我在想仙武最近的驻军在哪里!” 午芈只摇摇头,“调集军队恐打草惊蛇,我们先去探探情况再说。” 说完,不由分说化作一道遁光,裹挟着苏小楼往梁北城疾驰而去。 苏小楼则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可真看得起我这个筑基期的蝼蚁。 第274章 梁北暗查 梁北城是北洲六府最西侧梁通府第二大城市,拥有仙武王朝重要的采矿、炼制灵铁等产业。 炼器的兴盛,使梁北城从一个偏僻小镇短短两百年发展成如今数十万人口的城市。 在以灵植种植为主的北洲六府显得极其特殊。 梁北城之所以炼器兴盛,得益于梁北城后的梁北山脉。 梁北山脉起于梁北城,位于北洲河谷中部偏西,宽不过二十余里,高不过八九十丈,至北洲上河谷两百余里,然后向西北延伸数十万里,才是梁北山脉真正的主体。 梁北山脉起始的两百余里小丘陵,却是整个梁北山脉矿产最为丰富的地段之一,其种类之丰富,涵盖了数十个品类,而且矿品位极高。 多年来,玄方族多次企图夺取梁北城,都未得逞。 所以梁北城城墙上全是战争的痕迹,没有一座炼器兴盛城市该有的繁华,一切以实用为主。 看得出均是为了应对战争而去建设。 城中全是大大小小的炼器作坊,地火的上涌,让城市的温度都比外面高了不少。 为了加强地火的威力,数十丈高的阵法塔全城林立,像竹林中密集的竹笋,从地底冒出一般。 和午芈只入城后,在城中逛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 苏小楼就跟店家打听起来,这城中何处收购这千岁黄金鱼。 店家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等悬赏,一般从城中县府衙门旁的署衙中发出。 简单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苏小楼便一人前往暑衙。 暑衙是一个很大很宽敞的院子,丁字型的办公房屋环绕,院子中有一面长百丈的白色石墙,名为申明墙。 主要是发布朝廷政策邸报、通缉、悬赏告示的地方。 人非常的多,大多是集中在悬赏告示区域。 找到适合的悬赏信息,根据发布悬赏的官堂,到院旁对应的房间领取详细的悬赏内容。 苏小楼在墙上找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千岁黄金鱼的悬赏通告,看时间是两年前就开始,悬赏结束时间未标,就意味着悬赏长时间有效。 见很多人对于这则悬赏均是不闻不问,甚至都懒得看,心里有些好奇,这可是十万灵石。 当即问起一旁抱着手,正在研究悬赏告示的中年人道:“这位大哥,这千岁黄金鲤如此高的悬赏,为何无人问津。” 因为远处对应那间官堂门开着,却无人而入。 中年人见苏小楼穿着气质不俗,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老黄牙,“小兄弟刚来梁北城吧?” “大哥如何知道?”苏小楼装作很惊讶的模样。 这让中年人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热心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悬赏令两年前就贴出,刚开始不过三万灵石一条,随着方圆千里的千岁黄金鲤鱼被搜刮一空,如今十万灵石,也罕有人捉到。自然也就无人问津。” 苏小楼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再次抱拳问道:“小弟愚钝,这千岁黄金鲤虽罕见,却也不值十万灵石吧。” 中年人一脸神秘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些内情。” 说着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府伊令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需要这东西治疗,不过另有内情……” “老汪,走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中年人立刻应了一声,略微歉意朝他笑了一下,还礼之后,就匆匆离去。 苏小楼思考了一会,既然跟府伊令有关,就朝这个方向去查便是。 府伊令比县令略高一级,是仙武王朝比较特殊的官员,不仅负责属地理政,还要监管军务,是地方军政合一的长官,权利极大。 若是其牵扯到十窍借灵大法,那就比较棘手。 回客栈跟午芈只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去会会这个府伊令,探一下虚实。 若是凭白而去,不免被人看低。 北洲这种边境动荡区域,一般都有大量驻军,梁北城也不例外。 在梁北城东,就驻扎着六千西淮军,负责梁北城防、治安巡逻等。 看着军营行署大门挂着的西淮二字,苏小楼心里一喜,这西淮可是太师赵中九的出生地,就是他所谓的老家。 西淮军自然是太师府派系。 行署大门外是两尊巨大的石狮,两侧站着十余带甲军士,均是筑基巅峰修为,气势不凡。 临街的商贩、行人似乎因此都要安静许多。 苏小楼带着午芈只,在路过行人诧异的眼神中,径直往军营行署内走去。 刚走到石狮前,带甲军士就抽出长刀,架在苏小楼跟前。 其中一人冷漠呵道:“大胆,可知擅闯行营,是死罪?” 一声呵斥,让路过之人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看来这西淮军威名不小。 苏小楼微微一笑,还没等军士有下一步动作,一块令牌就被他拿出来,抵在军士眼前。 正欲喝骂的军士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色一变,扑通跪下。 剩下的军士也不慢,纷纷跟着跪下。 齐声喝道:“参见景少爷!” 苏小楼被这仗势,整的一脸愕然,问道:“你们认得我?” 为首军士抬起头,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谄媚抱拳笑道:“景少爷的令牌,西淮子弟谁人不知。” “额,好吧,都起来吧。” 一群军士这才起身。 为首军士靠近一些躬身道:“少爷,您大驾光临梁北城,有何安排?” 听这口气,哪里是王朝的士兵,更像太师府的家奴。 “带我去寻你们的主将,找他有要事。” “好嘞,少爷,您里面请。小七,速去通知刘将军。” …… 苏小楼跟午芈只被带到了行营的会客大厅,早早就有侍女备好了茶水。 没一会,就有一个胖子,风风火火连滚带爬的跑进会客大厅。 见到正在端坐喝茶的苏小楼,就立即跪了下去,长手作揖伏地道:“西淮洛南镇刘家村刘阿宝拜见景少爷。” 这些人怎么对他,比对皇帝还恭敬。 “刘将军勿需客气,请起。” 刘阿宝当即起身,却一脸警惕看了一眼午芈只,他感受到了威胁。 当年他参加过羲和之战,专门修习过一种特殊的术法,用于分辨羲和族人。 第275章 西淮子弟 苏小楼自然是看出这位刘将军对午芈只的异样,他并未解释,而是问道:“刘将军,这梁北城府伊令是何人?” 刘阿宝往前走了几步,一脸堆笑道:“景少爷,叫我将军可折煞小人了,叫我阿宝就行。” 苏小楼点点头,心里有些好笑。 午芈只站在一旁,心中很意外,意外苏小楼在仙武军队中的威望。 这些士兵并不像因为他的身份才恭维他,似乎更像出自于本心的臣服。 “府伊令名叫乌令卫,是荒合山出来的。景少爷,莫非这鸟人招惹了你,小人这就召集人手,将其捉来给您发落。” 他越说越激动,就真要开始去校场点兵。 苏小楼赶紧摆摆手,“刘将军勿急,此事须从长计议,莫要打草惊蛇。” “一切听景少爷安排。” “你将县府和梁北城内及周边的基本情况,近期的邸报、公文等都找来。” “小人遵命!景少爷在此稍作休息,那边正在收拾院落。” 说完,刘阿宝恭敬退了出去,走到大门时又被苏小楼叫住。 “切记,此事勿要声张。” …… 从待客厅出来的刘阿宝一边命人去收集苏小楼需要的资料,一边往军营北侧而去。 北侧梁北山下是一口泉眼,边上用青色条石垒砌成一个高台,泉眼涌起清澈的泉水,流入护城河。 刘阿宝走到泉眼边,只见泉眼六丈见方,深不见底。 聚集神魂之力,目光往泉水下看六十丈,一个青年盘坐漂浮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忽然青年睁开眼,瞬间消失在水中,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刘阿宝身边。 吓得他一激灵,很是恼火道:“刘垠,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整天像个神经病一样到处吓人。” 刘垠咧嘴一笑,坐在泉眼边,“二叔,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怎么还是胆小如鼠。” 刘阿宝一巴掌拍到青年头上,“没大没小,有你这么跟二叔说话吗?” 刘垠也只是笑而不语,用水将头发往后梳理,扎成一束,露出一张消瘦坚毅的脸。 他身上散发着光芒,瞬间全身水雾冒起,头发衣裳不过片刻就蒸干了水分。 “你不是见过景少爷?” 刘垠眼睛一亮,“二叔你怎么问起景少爷,他来北洲了。” 刘阿宝满意的点点头,这侄子确实是聪慧之辈。 “我还是二十八年前见过他,当时我结丹缺少一味材料,跑到帝都去求他的。” 闻言刘阿宝目瞪口呆,这侄子……真不知该怎么说。 “你啊,不知尊卑。”刘阿宝指了一下刘垠的脑袋。 刘垠嘿嘿笑着。 行营西北角,有两栋豪华的别院,原本是梁北守军主将刘阿宝的住宅。 苏小楼来了之后,火速腾了出来让他住。 时至夜晚,有军士分批送来了苏小楼要求的文书、邸报、梁北城人口、土地、重大事件等。 苏小楼与午芈只则在书房中翻看讨论。 刘阿宝带着刘垠前来请安。 刘垠盯着苏小楼看了半天,一脸的疑惑,但是那块令牌确定又是景少爷的无疑。 苏小楼自然看出他的疑惑,心道这刘阿宝是个做事谨慎之人,恐怕他带来的这青年见过自己。 微微一笑之后,露出了真身。 刘垠愣了一下,他是个极度孤傲之人,竟然单膝跪下道:“西淮刘垠拜见景少爷!” “你小子,不必客气,起来吧。一别二十六年,怎生,给我说说!” 苏小楼微笑说着,回想起小财迷更墨小册子上的一句话,仙武第三纪元二十八年夏,西淮洛南镇刘家村刘垠取走九曲界参,用于结丹。 刘垠脸上浮现激动之色,当即起身,也更亲密了几分,颇为傲然道:“景少爷,我只差一步就结婴。” 他没辜负景少爷的期望,赠送他九曲界参一幕,犹若昨日。 二十八年,就能突破结丹初中境,实在是天之骄子不为过。 见此,刘阿宝心里疑虑尽消,眼睛都湿润了。 不管他如何,相比于太师府其他人,景少爷对于西淮子弟,没有一个人敢说他的不是。 “不错,不错,当年没看错你。如今在这梁北城任何职?” 苏小楼招呼两人坐下。 “景少爷,我乃梁北守军副将。” 刘垠傲然道。 苏小楼点点头,手一挥,茶桌上,出现了两壶酒。 “看到你们如此,我心甚慰!” …… 三人一直夜饮至深夜。 苏小楼似乎抓住了什么,张少景或许空有一副皮囊,但是在仙武王朝却有足够的政治地位,看来受过他恩惠的西淮人不知有多少。 在无道宗酿制的灵酒,劲太大,以至于他与刘阿宝、刘垠喝至凌晨,也睡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时至午后,苏小楼带着刘阿宝和刘垠前往县府会一会这府伊令乌令卫。 对于苏小楼的到访,乌令卫给足了面子,虽然刘阿宝在苏小楼的要求下未透露身份,但他还是到县府衙门外亲自迎接。 乌令卫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一双阴郁的双眼,令人颇为不舒服。 他在府衙外亲自迎接苏小楼,摆上了宴席,显得格外的亲热。 其实若是他是荒合山出来的,完全犯不着如此恭维自己。 所以,这才是不正常的点。 当回到行营,午芈只问起来,苏小楼反问她:“你可知荒合山?” “知道,仙武皇室的诞生地。” 苏小楼点点头道:“若是不知道这府伊令是荒合山之人,我都觉得整个梁北城应该没什么问题,千岁黄金鲤可能也只是用作其他用途,” “噢,你看到了什么异常?” 苏小楼沉声道:“梁北驻军因梁北城特殊的地位,一向要受府伊令节制。从一年前,府伊令就下令,梁北守军不得出梁北城,要求其抓紧训练,以应对可能与玄方族的战争。” “这也无甚特别之处,与当前局势也契合。” “非也,梁北守军本来兼顾城防、缉捕等职责,但是府伊令借此要求梁北守军练兵之际,调集了府卫军负责梁北城日常的秩序维护。” 午芈只自然是了解仙武王朝军队城防体系,“调集府卫军也在常理之中。” “这你就错了,府卫军由庭尉司掌管,一般驻扎在仙武一线大城市。很少有人知道,府卫军调动须由皇帝亲自批准。且府卫军装备仙武明光甲,修为皆不低于结丹初期修为。而府伊令口中所谓的府卫军与真正的府卫军差距实在太大。” “你的意思是,梁北城府卫军是冒充的?” 苏小楼点点头。 第276章 借灵血池 县府衙门内,政事堂内,乌令卫一脸阴沉坐在案桌上闭目养神。 一旁的典吏小心翼翼道:“大人,荒合山来信了。” 乌令卫深呼吸一口气,虽然知道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但他还是踌躇不决。 若是稍出差池,必定是九族皆灭的下场。 若是现在回头,自己必死,但不至于连累族人。 此中的内心挣扎,化作汗珠一滴滴落下。 一旁典吏的继续催促,“大人……” 乌令卫伸出手止住了典吏,“去回复信使,梁北城按计划行事。” 此语一出,压在乌令卫心头的巨石仿佛一瞬间化作灰尘,整个人都轻松了。 睁开眼,目露狠色,暗付,太师府的公子,若是你坏本官大事,休怪乌某人心狠手辣。 他唤来心腹,低语吩咐了几句,在几个侍女的侍候下,换上了铠甲。 …… 北洲六府多年来,虽大小战事不断,但始终未曾陷落,主要依赖北洲边境特殊的预警机制。 这种特殊的预警机制主体,就是沿与玄方族交界的边境,每隔二十里设置的一道阵法。 阵法由特殊的材料建造,为两丈厚,十丈见方的圆台,埋入地下,圆台承载整个阵法。 圆台内内置玄黄晶石作为阵法核心,会向左右侧射出十二里长的光幕,光幕可一直延伸到苍穹尽头。 不管任何物体穿过光幕,位于北洲六府首府的石塘城都能收集到信息。 每次玄方族进攻北洲六府,石塘城都能通过边境阵法,准确分析出玄方族主力大军的动向,并集中北洲六府有限的军队进行抵挡。 仅靠北洲六府驻军,均能拖到王朝大军来援。 因此数百年来,玄方族大军始终无法通过北洲六府,一鼓作气攻入仙武王朝腹地。 攻入不了仙武王朝腹地,就无法建立缓冲区,也就谈不上吞并北洲六府。 所以边境预警阵法,是北洲六府最为倚仗的屏障。 虽然玄方族多次企图破坏边境预警阵法,一方面阵法有玄黄晶石作为核心,自我防御力极为强悍。 另一方面每一座阵法失效,石塘城都能察觉,所以很难有规模的进行破坏。 但有一个问题也修炼突出,就是阵法由朝廷专门的部门维护,不仅维护成本高昂,而且经常出现维护不到位的现象。 为此朝廷不得不改制,将每个郡县范围的阵法交由郡县自行负责,费用由朝廷下拨,并且将其作为任上政事第一考核内容。 正在查阅梁北城资料的苏小楼依旧未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午芈只在城中暗中探查也毫无收获,按道理说十窍借灵大法若要炼化、献祭活人,需要复杂而庞大的基础设施。 比如千岁黄金鲤,其蕴含混沌星辰之力,是补足九窍之外第十窍的关键,需要数百条之多。 还需要建立特殊的血池供施术者吸取黄金鲫的混沌星辰之力,而这种血池需要数千具备灵根的童男童女之血与心脏,通过借灵邪法,才能融化成血池。 …… 这些庞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不可能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这一度让午芈只都怀疑了,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三日之后,苏小楼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正好午芈只也回到了行营。 “可发现什么异常?”苏小楼问道。 午芈只摇摇头,“梁北城似乎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这让苏小楼陷入了沉思,“千岁黄金鲫的去向可找到?” “我偷偷抓了几个县府衙门之人,用秘术得知,其不过是府伊令乌令卫之母,听信偏方,治愈眼疾之用。” “这东西有治愈眼疾的功能?” “有,对修士基本无用,对凡人能清心明目。这乌令卫之母还真是个凡人。” 苏小楼眉头微锁,在府衙旁的暑衙,那中年人还说是府伊令儿子治病所用,当真是坊街之语不可轻信。 他递给午芈只几份资料。 “你不觉得正常太过了?” 午芈只翻阅苏小楼递过来的资料,心里也觉得,无论自己如何探查,似乎都有很完美的答案等着自己,这反而显得不正常。 苏小楼抽出的资料为,边境阵法的详细介绍;梁北城十年前有超三百之数孩童失踪的大案;梁北城北六个镇子被玄方族屠戮一空;梁北山上的矿场被神秘势力大规模收购。 单从这些事件上来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唯一让午芈只觉得异常的是三百孩童失踪案,这是唯一能跟借灵血池联系在一起的事件。 但是十年时间,血肉早已失去道韵,如何能用于建造血池。 午芈只坐在苏小楼对面,轻抿了一口他递过来的灵茶,将手中的资料放下,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大致上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苏小楼将这四份资料分开,继续道:“以你的看法,哪件事与十窍借灵大法最可能有关联?” 午芈只指了指孩童失踪案,“人有九窍,若想修炼十窍借灵大法,必须补齐第十窍。其法有二,一是混沌星辰石。” 说着,午芈只手上多出一块黑色中带着星辰的石头,“它蕴含着某种特殊力量,能改造人之结构,生出造化第十窍。但是其为世间罕见之物,羲和教也不过有三块,其一为先祖所用,其二为我师父所用,这最后一块传到了我这。至于羲和教外,从未听说哪里出现过。” 听她语气中的伤感,苏小楼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这混沌星辰石应该是羲和教之至宝,联想到她想让自己修炼十窍借灵大法,心里不禁些疑惑。 但这种事不便开口询问。 只得错开情绪的继续延伸,“这其二难道与孩童有关?” “嗯,这其二就是千岁黄金鲫。据羲和典籍记载,当年羲和先祖用混沌星辰石开辟第十窍后,因修炼出了岔子,第十窍被毁。但他也从中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并未再次使用混沌星辰石,而是寻遍天下灵物,最终找到先天蕴含一丝混沌星辰之力的千岁黄金鲫,并从中找到了突破口。” “借助后启生灵先天纯净的气血本源,剥离千岁黄金鲫中蕴含的混沌星辰之力,通过借灵融合,形成造化第十窍。” “后启生灵先天纯净的气血本源?” “对,具备灵根且不超过六岁幼童的血与心脏。” 苏小楼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鬼功法需要如此血腥残忍,简直为天地不容。 “三百之数?” “若是羲和教这类半先天种族,三百之数勉强够。若是人类,则需数千,至于具体之数,我也不得而知。” 第277章 溪水六镇 “看来我们得去这几个地方看看!”苏小楼看着墙上的地图说道。 午芈只也难得眉头微皱,“你怀疑有人利用幼童制造借灵血池?” 他点点头。 “借灵血池需要的是新鲜、道韵未消散的血与心脏,如今过了这么多年……” 午芈只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看法。 “虽我修为低微,但若论对于血气理解,天下间少有人及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并不是难事!” 午芈只修炼的是羲和圣典中最正统的玄功,自然对于这一块极为陌生,她选择相信苏小楼。 随即二人便出城,往被玄方族屠戮的几个镇子而去。 刘阿宝担心苏小楼的安全,不顾他的反对,让自己的侄儿刘垠带了两百军士随行。 据上报朝廷的公文记载,玄方族突然涌入梁北城北约一百里处,屠戮六镇人口约十万之众,然后扬长而去。 此事疑点颇多,很多地方根本说不通,由于朝廷当时正全力打通往西极内海通道,并未过多理会此事。 从北洲六府的记载来看,玄方族动不动就施屠城之举,凶残之至,有伤天和。 就不怕本族气运断绝吗? 或许已经开始断绝。 向北行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抵达了梁北城北六镇地界。 当年这里是一个规模很大的灵药种植区域,来往行商络绎不绝,人口逾十万,繁华到了极致。 这一点从周围规模庞大的断壁残垣可以得到佐证。 此处名为溪水镇,是当时六镇中最繁华的一处。 如今杂草丛生,连青石铺砌的街道都被覆盖。但可见一条小道印记,至少证明这里还有人居住。 一行人继续往镇中去,在镇子北边,终于看到了稀疏的十几栋民房。 民房多残破老旧不堪,院中均晾晒着不少的灵植。 大约是很少看到陌生人,几个在村口玩耍的孩童见这么大一群军队,怪叫一声,化作鸟兽,瞬间跑没了踪影。 西淮军大多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自动散开,呈防御队形。 有晾晒灵植的老妪、妇人,见到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士,均面露惧色,不敢抬头观看,只是一些孩童好奇的从窗口偷看。 直到第十一栋宅院时,一干巴老头就像没看到他们一般,自顾在院门口,翘着腿抽着刺鼻的旱烟。 见此,苏小楼下了灵马,礼貌行了一礼道:“这位老丈,请问这可是溪水镇?” 老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继续吧嗒吧嗒抽着烟。 此举惹怒了刘垠,他长枪猛的抵住老头的喉咙,怒道:“景少爷问你话,如此不识抬举!” 老者依旧面无表情,毫无惧意。 苏小楼则微笑示意刘垠收了长枪,坐在了老者对面的破旧凳子上。 “老丈见谅,他们都是粗人。此行,是寻访当年旧友,却不想儿时繁华的溪水变成如今模样。”说着苏小楼露出一脸苦笑。 老者闻言,面色微动,停下了抽烟的动作,很浓的本地口音,“娃儿是溪水镇的?” 语气中有些惊讶。 苏小楼则点点头,“仙武第二纪元尾,五百二十四年,随家父举家迁至西淮。” 说着他指了指镇中,“当时我还记得,家对面,就是土地庙。” 听得苏小楼说的自然意切,老者也不疑有假,当即深深叹息一声,“走的好,走的好,省得遭这些罪!” 午芈只在一旁,见苏小楼信手拈来的胡诌,心道这家伙也不像是个好人。 不过何必这么麻烦,自己使用秘术摄取其记忆即可,但她也没阻止苏小楼,反而觉得有趣。 “老丈,这溪北镇发生了何事,变成如今这模样?” 老头看了看周围的甲士,忽然生出了些警惕,不过见苏小楼只是一脸的好奇,又不自觉先入主为观之下,放下了戒备。 “娃儿,听老头子一言,如今溪北镇早已不在,看过了也就好了。莫要胡乱打听,省得丢了性命,趁早些离去为好。” 老丈善意的提醒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佝偻着身躯,颤巍巍的走进院子。 “你……”刘垠再次大怒,这老东西如此不尊重景少爷,找死吗? 苏小楼依旧止住了他,见此他也只得上马,继续往前去,见村民都畏他们为虎,纷纷躲避,心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前往下一个镇子,但情况一样,仅存的镇中居民对此事绝口不谈。 此种异常,也说明当年玄方族的屠戮不会像表面那样简单。 他与午芈只传音商议,是不是将溪水镇那老头捉来。 突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甲士正欲驱离他,苏小楼制止了,笑问道:“小友,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少年虽惧怕一旁的士兵,但还是鼓足勇气道:“你们是官府的人?” “当然是。” 闻言,少年面露纠结之色。 苏小楼也并未催促他。 这种等待是有效的,少年最终开口道:“山那边的河老爷又要童男童女,今年轮到我们村,村长将司茗妹妹送了去,她会死的,我不想她死。” 听他越说情绪越低落,苏小楼并未着急问清缘由,河老爷,童男童女,总算露出马脚。 “嗯,你想让我做什么?”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期待的光芒,“我听来往的客商说,官府什么都管……你……你们能帮我救出司茗妹妹吗?” “当然可以,这属于官府的职责。” 少年闻言,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完全将村长嘱咐此事不得跟外人提起半点抛之脑后。 “我带您们去河老爷那里。” 苏小楼笑了笑,“刘垠,带他上马。” …… 河老爷在村子西十余里的一条北洲河支流旁,只是一座简陋的房子,里面有三尊凶神恶煞的雕像,雕像前的香炉香未灭,显然是时常有人祭拜。 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河老爷。 少年却激动的指着河边的船台,“他们就是将司茗妹妹放在草席上,水中有一个大大的漩涡,然后司茗妹妹就不见了。” 此时,忽然小道上涌来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拿着锄头镰刀,气急败坏骂道:“你们是何人,敢闯河老爷府邸……” 只是还未靠近苏小楼十丈,便被分散开的甲士一刀斩下了头颅。 喷涌的鲜血,和滚落到脚下的脑袋,苏小楼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少年被这血腥一幕,吓得呆愣住,眼中全是极度的惊恐。 苏小楼直接运转六道束梦术,将少年记忆抹除,让他沉入梦中去。 这几人,明显是被洗脑的信徒,不知干了多少勾害孩童的罪恶恶行,杀了也就杀了。 第278章 重灵铸胎 “你能看出什么端倪?”苏小楼看着平静的河水问道。 午芈只往河水中轻踏一步,恐怖的气息散开。 刘垠一等军士面色微变,均往后退了几步。 化神修士的恐怖,苏小楼深有感触。 那气息让整个河水都在沸腾,白色的霜雾开始弥漫河面,无数的鱼虾死亡后漂浮起来。 午芈只脸色一冷,喝道:“想逃!” 羲和问天指将一道黑影从虚空中拖了出来。 摔在了两人跟前,黑袍下却是一个干枯的老者,老者被午芈只的气息环绕,瑟瑟发抖。 看着午芈只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景少爷,后退。”刘垠几人挡在他身前。 还没等午芈只发问,老头眼球忽然炸开,邪恶的符文环绕在他身上,化作熊熊烈火。 午芈只用法力将其强行隔离,并未伤到苏小楼。 “景少爷,这是玄方族天干十二术。受术者被抓或者被搜魂,均会自动自爆,生出这种能炙烤神魂的火焰。这些年与玄方族交战中,许多兄弟都深受其害。” 刘垠解释道。 “跟玄方族有关吗?”苏小楼暗忖,似乎越来越复杂了,问向午芈只,“能下去吗?” 她点点头,衣袖一挥,河水翻涌,露出一道石梯,延伸至河底。 刘垠示意手下先行探路。 苏小楼则在最后,看着被隔离的水,上漂浮着玄奥的符文,一时颇感兴趣。 “你这是什么术法,能不能教教我?” 午芈只摇摇头,“羲和圣典,水之法则。你的修为没法修炼。” 苏小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自己这修为确实太低了些。 往石梯下百丈,进入了一个满是血腥味的山洞。 隐约还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景少爷,在内室找到十几个孩子。”一个士兵来报。 随即几名士兵将关着孩童的笼子抬了出来,笼子中孩子不住地发抖,有几个甚至吓得大小便失禁。 看穿着,应该是这周围村民的孩子。 这有些触及到苏小楼的内心,于心不忍,扭过头走进山洞另外一个石室。 略作思考道:“刘垠,安排人将这些孩子送回各家去,若是有没地方去的,就送回西淮,交给正在打理十二矿场的亘墨。” “是,景少爷。” 刘垠应了一声之后,就立刻小声给手下交代了一番。 “墨姐儿回西淮了?”刘垠忍不住问道,虽然此举有些僭越身份。 苏小楼微微点头,查看起洞室内的东西。 墙壁上挂满了锦帛,上绘画书写着许多邪法,苏小楼略有趣味的读了起来,却让他眉头微皱。 太过血腥残忍,为他不喜,怪不得这邪修人人喊打喊杀,确实有伤天和。 “不过一些粗浅的邪法,应该来自于荒合山。” 午芈只的话让苏小楼非常惊讶,荒合山不是仙武皇室的发源地吗? 看出苏小楼的疑惑,午芈只解释道:“荒合山在仙武纪元前,是一个区域的统称,其内有五大宗门,其中玉京宗,专修炼化人族、妖族的邪法,后被仙武宗所灭。” “这些都是玉京宗的术法?” 午芈只点点,“在羲和本纪中有详细的记载。” 苏小楼思索着,她口中的仙武宗应该就是仙武皇室的前身,而玉京宗是仙武宗所灭,必定所有的遗产都落入了仙武宗的手里。 这事莫非跟皇室有关不成? “景少爷,那边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刘垠走进来道。 见他一脸惊悚模样,苏小楼好奇起来,命人将洞室里的东西全毁掉。 叫上午芈只,在刘垠带领下,穿过好几个的洞室,来到一个巨大的洞室中。 他也被眼前景象震惊了。 只见百丈见方的洞室中,是猩红的血水,一株树木盘根错节从洞室顶上往血水中生长。 血水中枝丫上的树叶散发着红色的荧光,正在不停的吸收血水。 而对面洞壁上捆着三十余个十来岁的孩童,手腕上均被割了一个口子,在某种阵法的驱动下,血液不停被抽到血池中。 更加诡异的是,阵法还在从孩童头部抽取淡白色的光,涌入那株树木的根系中。 孩童则仿佛被抽掉水分一般,枯干了下去,甚至变成了满头白发。 所有的孩童已经油尽灯枯,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苏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等炼化孩童的邪修心中憎恨不已,无名怒火起。 午芈只饶是见多识广,也识不得这株吸取孩童血液的树木,只觉阴气冲天,蕴含的怨念快要破壳而出一般。 “修行者,逆天而行,当修身、修心,行超越自我的逆天之道。此等罔逆生灵之举,当真是死不足惜。” 苏小楼阴沉着脸说着,他很少动杀心。 “你认得此物?”午芈只好奇道。 “此树非树,而是阵灵。” 刘垠这时接过话道:“二十五年前,我刚入北洲六府西淮军,遇到玄方族偷袭。见过玄方族的五行土系阵法,其中便有阵灵操纵。为了破阵,我等八百余人围杀阵灵,快要将阵灵耗死之际,阵灵释放怨念,瞬间杀了七百多人,若不是刘其风将军增援赶到,一剑斩了剑灵怨念,我等幸存的十几人恐怕也凶多吉少。” 苏小楼见他说着,一脸心有余悸之色,可知当时有多凶险。 午芈只不善阵法,自然是一知半解。 他点点头,“为了建立极其复杂的阵法,炼化具备高灵智的生灵,通过秘法将其血气、先天道韵、魂魄、七情六欲等融合在一起,炼制成特殊用途的阵灵,作为大阵的核心。阵灵融合无数高灵智生灵的思维思考能力,甚至神魂之力为一体,对于阵法的操控远胜预设置运转法则的阵盘、阵旗,甚至同数量修士集合操控。” 饶是午芈只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种骇人听闻的理论。 都说四少爷不学无术,这像是不学无术的样子吗?刘垠心里些怪异。 “如此说来,这棵树就是这邪修炼制的阵灵,用如此孱弱的幼童血肉、神魂,去操控阵法,未免得不偿失!”午芈只看到了问题的所在。 苏小楼点点头,娓娓道来,“它涉及一道名为重灵铸胎的阵法,原本用于元婴修士肉身被毁,重塑元婴修士强度的肉身。因太过血腥邪恶,被千机殿列为禁术,非千机秘典之主,是无法窥探其内容。想不到出现在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奇的阵法,能直接重铸元婴强度的肉身?” 却是刘垠惊讶问道,虽然他不是元婴修士,但却知道,元婴修士肉身被毁,重铸肉身之后,也要经过漫长的修炼,才能将肉体修炼匹配至元婴境界。 “远不于此,这道阵法不仅可以重铸元婴肉身,甚至可以恢复元婴本身肉身之道韵,并且也适用于夺舍。昔年,我一挚友,寿元即将耗尽,不得已我将这道阵法的部分精华进行拆解,建造了一道可以锁魂、肉身气血道韵不散的阵法,以便我有足够的时间,给她寻到延寿之灵药。” 不知栀秊如何了,苏小楼说着陷入了回忆。 这种事似乎涉及到太师府秘闻,刘垠本身情商极高,为了避嫌,便退到一边。 而午芈只则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这挚友怎么听都像一个女子。 不过她不是那种肤浅的女子,“你是说,炼制这阵灵是为了保存这些童男童女的气血不散。” 苏小楼点了点头。 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建造血池,修炼十窍借灵大法。 第279章 箭在弦上 “刘垠,将这里好好搜一下。若是发现梁北城有官员有牵扯,不用上报朝廷,就地处决。” 面对苏小楼的命令,刘垠略微迟疑道:“景少爷,梁北城是五皇子的势力范围,会不会……” “你怕?”苏小楼似笑非笑看着他。 刘垠是担心苏小楼不知梁北城复杂的局势,看他反应应该是了解,心里也有了底气。 当即凛然道:“不怕,我这就去办。” 等刘垠离开后,午芈只才将目光从这株阵灵树木上挪开。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它对于你结丹有意想不到的益处。” “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我的路,行光明正大之道,岂能让此等邪祟之物,污了我的道心。” 说着,苏小楼漂浮至阵灵树木前,伸出手指,指尖涌出六道轮回之力,夹杂着轮回诀的法力涌入树木枝干内。 阵灵树木内无数的魂魄受到六道轮回之力侵蚀,疯狂咆哮起来。 如此恐怖的怨念爆发让午芈只都心惊,未入修行的稚童之魂魄,却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待六道轮回之力消耗树体内无数魂魄怨气力量后,魂魄最虚弱之时,轮回诀的法力穿过树中无数魂魄,直接将其拖入轮回之中。 这也是他仅能做的,这些孩子还未享受人生的婀娜多姿,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待下一世,希望你们是幸运的。 苏小楼落回了原地,有些兴意阑珊,轻声道:“走吧。” 午芈只再次看了一眼失去魂魄的阵灵树木后,跟上了苏小楼的脚步。 而那株树木,失去了无数孩童的魂魄,就像人失去了灵智发疯了一般,再也控制不住血气的运转,树叶掉落,树干化作一滴滴恶臭的液体,滴落到下方的血池中。 不过眨眼功夫,就只剩这残根嵌在石洞顶部的石缝中。 …… 那邪修已死,刘垠将河底邪修的洞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太有价值的线索,只有一些行商与之有些牵连。 西淮军连夜去抓了人,经过严刑拷问,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仿佛线索就此中断。 这反而令苏小楼心有不安,只得安排西淮军加大搜查范围,特别是遇到孩童失踪案,就加大调查力度。 梁北城外二十余里处的一个开采灵石的矿场内灯火通明,普通的岩石中的夹杂着一块块闪耀的灵石,被矿车运出矿洞。 进入洗矿阵法中,剔除没用的岩石杂质,露出灵石的全貌。 灵石上还附着一层灰色的杂质,在经过阵法的打磨,就成了平时使用晶莹剔透的灵石。 两条洗矿的阵法占据着整个山谷大半的面积,山谷最左侧是堆放灵石的仓库,原为废弃的矿洞。 一个黑衣女子匆匆入了仓库,左右看没人后,推开存放灵石的货架,手掌放在黝黑的石壁之上,石壁出现水波一般的涟漪状。 黑衣女子化作一道遁光而入,落在了一个巨大的矿洞之中。 矿洞中分布着某种会发光的矿石,宛若白昼。 她朝矿洞尽头走去,用同样的方法,再次穿过石壁。 落到了一处狭窄的矿道之中,矿道很短,尽头是一道沉重的木门。 黑衣女子轻挥手,木门应声而开。 却是一间巨大且精致的茶室,一个白衣青年看着茶室外,正喝着茶。 黑衣女子单膝跪下道:“主人,刚刚传来消息,溪水的血灵树被西淮军发现,并摧毁了那株血灵树。” 白衣青年显然是知道这件事,不急不慢道:“可留下什么破绽?” “他向属下求援的那一刻,就催动了天干十二术法,至于求援之前,属下就不得而知!” “求援之前……谅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那些功法……算了,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溪水镇的血灵树被毁,会拖累吾之大计,你亲自去负责那株备用血灵树,万不能再出差错。” “属下遵命!” 待黑衣女子走后,白衣青年男子转过身,坐在茶桌前,用法力操控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嘴边又放了下去。 自语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死而复生的张少景,若是你敢坏吾大事,也只能让你再死一次。” 视线透过茶室落地窗阵法的透明光幕,赫然是一株与苏小楼在溪水镇河中发现的那株阵灵树一般的树木,只是大了数十倍。 …… 六天一闪而过,西淮军到处抓人,到底是惹怒了县府。 府伊令乌令卫唤了刘阿宝过去训斥了一顿,但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溪河镇邪修炼化幼童一事被刘阿宝报到了刑部,影响极为恶劣,刑部要求梁北城西淮军全权负责此事,乌令卫也不好过多干涉。 虽然梁北城六千西淮军也受乌令卫节制,但是也仅限于玄方族入侵作战过程,指挥权依旧在太师府,而且西淮军有缉捕审问之权。 乌令卫见刘阿宝虽然表面唯命是从,但知其心中不以为然。 怕在这样查下去,会露了马脚,打算屈尊去拜访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帝都第一纨绔,张少景。 只是还未出行,手下就急匆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乌令卫脸色大变。 正欲立即赶往西淮行营,走了几步之后觉得不妥,当即招来几个偏将。 点了近千府卫军浩浩荡荡往西淮行营而去。 苏小楼与午芈只正在行营后的喷泉里泡着水,听刘阿宝匆匆来报后,心里冷笑,开始着急了吗? 正欲出水潭,午芈只却从深不见底的水潭中浮出,一把抓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有空在给你说,好戏开始了。” 苏小楼目光躲闪,挣脱她的手,一步就跳上了岸。 她湿漉漉的衣裳贴着内衣,露出丰满的身材,看不出,身材比亘墨还火辣,让人不免想入非非。 还没走到议事堂,老远就看到乌令卫在焦急的左右踱步。 “乌府伊,稀客稀客,怎么今日有空寻本少爷?” 苏小楼客气纨绔各占一半。 在乌令卫的眼中,真不愧为帝都第一纨绔,毫无教养可言。 他拱手道:“张公子,本官听手下来报,犬子被西淮军抓捕,不知犬子所犯何事?” “哦,还有这回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苏小楼装做不知,一脸无辜,大喝道:“刘阿宝!” “景少爷,属下在!”刘阿宝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将乌大人的儿子抓了?”苏小楼声音都高了几分,似乎有责怪之意一般。 “景少爷,乌大人之子牵扯到溪水镇邪修。” “哦。”苏小楼一脸恍然,然后正义凛然道:“溪水镇邪修炼化幼童一事,伤及天和,朝廷极为重视。若是令公子牵扯到其中,还是避嫌为好,本少爷定会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见两人在唱双簧,乌令卫心里火起,面色铁青,沉声道:“本官以人格担保,犬子万不会跟那等邪修有牵扯。” 第280章 投石问路 “人格!”苏小楼嘲讽道:“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格,乌府伊先回吧,待本少爷调查清楚,自会放了令公子。” “你放肆!”乌令卫终是忍不住大怒,一个纨绔公子也敢如此无礼。 刘阿宝往前踏出一步,抽出长刀,完全不似平时的老好人模样,冷峻的神色。 只要苏小楼下令,他丝毫不会犹豫,当场斩杀乌令卫。 几个副将带着一干军士也涌了进来。 乌令卫这时才回过神,心中一凛,见苏小楼坐在大椅上喝茶冷眼旁观,心知这愣头青根本不会在乎官场规矩来事,来硬的,怕吃亏的是自己。 心中几番思虑,单手拂袖在身后,傲然道:“吾子乃西平长公主之孙,贵为皇亲国戚,你们还没资格审他。按照朝廷律法,应交由宗人府。而张公子在朝无官无职,犯了僭越大罪,本官就可当场逮捕尔。” 苏小楼不屑笑道:“刘阿宝,你告诉乌大人,本公子官居何职。” “仙武第三纪元二十四年,仙武皇帝下旨,张少景任西淮军参事。” 闻言,苏小楼满意点点头,亘墨说他有官身,当时还没在意,如今到派上了用场。 冷笑道:“皇亲国戚!仙武四十三年,仙蛊大案后,皇帝下旨,赐西淮军急事从权之权,除四品以上大员、直系四代内皇室宗亲外,皆有逮捕审问之权。可惜了,令公子在直系四代之外。” “你……”乌令卫脸色气成了猪肝色,他实在没想到这纨绔公子心思如此缜密,熟知西淮军政事务,而且伶牙俐齿。 他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留了一手。 也是这时有卫兵来报。 “景少爷,刘将军,有贼人冒充府卫军欲冲击城外大营,被刘垠将军击溃。” 乌令卫闻言,两眼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刘阿宝闻言大怒,“莫非是玄方族,欺人太甚,传我命令,集合。调集战船,随我去追击玄方余孽。” “且慢……”乌令卫强忍着心中怒火。 “乌大人,还有什么事?” 这顶玄方族余孽的大帽子按下,乌令卫也不得不慎重,最为致命的是,他派去城外西淮大营抢人的一千人,并不是真正的府卫军。 他实在没想到,西淮军竟然真敢开战杀人,毫无顾忌。 所以,他必须撇开干净,私自异地调动军队,是重罪。 而西淮军在这方面权利太大,若是自己阻拦承认,恐怕西淮军会借此,清剿整个县府衙门和城防军。 权衡利弊之后,乌令卫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与郁气,从口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哼,本官必上奏朝廷,参你一本。若吾儿有个三长两短,必定不死不休。” 说完,拂袖而去。 见他离去,苏小楼若有所思,这乌府伊胆子也太大了,不出他猜测,换防的士兵并不是府卫军。 敢干出抢人的事,看来这群人是毫无顾忌的。 在西淮行营吃了大亏,反击必定会很猛烈,不过他拿什么来反击呢? 梁北城六千西淮军是方圆几百里最强大的力量,他自然不惧。 四千西淮军,可通过仙武渡空舰,催动仙武第一灭军大阵,哪怕是化神修士,也很难奈何这道大阵。 抓捕乌令卫之子,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既然这梁北城平静到没有半点异常,他干脆就丢颗巨石去炸一炸,不信不露出点苗头来。 而这乌令卫也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哪怕是他的儿子,应该也不会这般冒失才对。 苏小楼心里一动,莫非他儿子知道些什么,想到此处,他赶紧去找午芈只。 两人很快出现在城外的西淮军行营,行营大门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战斗过的痕迹,不少士兵正在清理着尸体。 见到苏小楼,所有士兵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向他行了一礼。 午芈只觉得毫无道理,“我在仙武帝都潜伏了两年,世人都说你不学无术,无恶不作。为何这些军士却视你为神明?” 羲和教尚存时,她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崇贵,但又有几人是从内心臣服自己,大多不过是屈膝于自己的地位而已。 “额,神明!”苏小楼略显意外,但他可不这么看,“世人诽我谤我,我皆一笑了之,亲近之人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他们都是你的亲近之人?” 午芈只就更不解了。 苏小楼摇摇头,正欲回答,刘阿宝从遁光中脱离,抱拳行礼道:“景少爷,这群贼人全部被剿灭,捉了几个活口,要不要搜魂一番?” “搜,为什么不搜,搜完之后全部杀干净。对了,刚才冲突死了多少西淮子弟?” “得益于景少爷吩咐,早有准备,受伤二百三十四人,阵亡二十六人。” 苏小楼沉思片刻道:“上报朝廷,抚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批下来,三姐又是个刻薄之人。这样吧,我写一张条子,从太师内务府,我的名下拨灵石,受伤将士每人两千灵石,阵亡将士每人两万灵石。家中子女若无人抚养,皆送到亘墨那去吧。” 刘阿宝本想推辞一番,但见苏小楼一脸不容置疑,心下一热,郑重答了一声:“是!” 一旁的午芈只见此,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当年自己也能像他这般行事,羲和教被覆灭之时,是否能振臂一挥,收拢羲和教残余势力,重振羲和教偏安一隅,延续羲和教道统? 当然,这世上没有如果。 乌令卫的儿子是一个身材削瘦的青年,阴郁的双眼让人很反感。 被关押在大营的地牢中,还在嚣张的叫嚣,这让苏小楼似乎看到了以前的张少景。 但张少景比他强,知道用太师府无尽的资源收买人心。 看到苏小楼一行人前来,更加的肆无忌惮,疯狂叫骂。 见午芈只如此绝美的女子,哪怕是戴着面纱,毫不收敛自己的贪欲,贪婪的看着她。 这令午芈只非常恼怒,若不是他还有点价值,恐怕早已被她杀了。 午芈只催动神通,乌令卫之子立刻眼神呆滞,一动不动。 见他嘴角溢出了鲜血,苏小楼担心把人整死了,当即小声出言提醒道:“他修为太低,悠着点,别弄死了。” 午芈只闻言,微微有些愠怒看了他一眼。 苏小楼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不再作声。 第281章 双心莫违 一般修士被搜魂之后,哪怕是不死,魂魄都会破碎,变成行尸走肉。 但羲和教有一种秘法,可以读取人的记忆,而不会伤及魂魄。 甚至被施术者都毫无察觉。 相比于六道束梦术或者还不能控制的轮回诀,午芈只的神通似乎更好一些。 所以对于结果,苏小楼还是很感兴趣。 随着乌令卫儿子僵硬的身体倒下后,读取记忆也随之结束。 “如何?” 午芈只眉头微锁,伸出手掌。 苏小楼一愣,下意识道:“干什么?” “伸出手。” 苏小楼只得将信将疑伸出手与她手掌合在一起,想不到她的手掌很柔软。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小一会,他的意识就被拖入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回过头,却是午芈只。 面对他的不解,午芈只指尖射出一道光芒,在蒙着一层血色的天空中升起一幕幕画面。 是乌令卫儿子的记忆,他在与一个发饰怪异的男子说着苏小楼听不懂的语言。 “你听不懂?”苏小楼问道。 午芈只摇摇头,“这应该是玄方族秘语。” 苏小楼低头思索了一会,“可还有其他异常?” “没有了,不过一些污秽之事。此人当真死不足惜。”午芈只一脸厌恶。 见此,苏小楼赶紧道:“现在还不能杀他。” “这玄方秘语有谁懂?”他又紧接着岔开话题。 “仙武帝都有人会这东西。” 苏小楼意识退出那片灰蒙蒙的世界,从帝都寻人来认这玄方秘语,显然是来不及。 当即与刘阿宝交代了几句后,他就匆匆离去。 返回住处之后,苏小楼将乌令卫之子与那怪异发饰男子交谈的声音,用阵法刻录之后,交给了刘垠。 “要等上几日,梁北城西三百里梁南城关押有一些玄方俘虏。” 午芈只坐到他身旁,取下毛笔,蘸了蘸墨汁,在原本苏小楼画了一半的画上,接画了起来。 “其实严刑拷打,兴许有效些。他神魂中被下了某种禁制。” 苏小楼却不认同,“他应该知道不多,对他用刑,后果会很麻烦。” “你的顾虑毫无道理。” 面对午芈只的不屑,苏小楼苦笑说:“身处在这方世界,在实力还无法成为主导之前,就要遵守它的规则,不然定会被这规则毁灭。” 午芈只并未说话,而是笔下如飞,将苏小楼半幅梁北城外之景,毫无违和的修改成城中行营后的泉眼。 几笔勾画,一男子坐在台阶上,一女子从水中浮出。 苏小楼不禁哑然,这画的是白天二人游泳的画面。 “你画得比我好。”苏小楼由衷而言,她的技艺中融入了她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可称为艺术。 而他自己,他很难将自己想法融入画中,更偏向于工笔。 “各有风格,你的画跟谁学的?” “我的父亲。”苏小楼没有丝毫犹豫。 午芈只一脸意外,“张鸿鹄?” 他摇摇头。 “原来你真的不是张少景,有时候给我一种错觉,你就是他。” “是不是他并不重要。”说到这里他不免叹气,这已经严重偏离了自己的原计划。 午芈只在画轴最后落了自己的名字,本来想写点什么,但她迟疑没下笔。 “萧见雪是谁?”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苏小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一会,他总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互相利用……嗯,也不能这样说,互惠互利吧。但真要说她是谁,我也说不上来,我们认识得可以算是莫名其妙。” 午芈只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说:“你觉得我们认识得莫名其妙吗?” 苏小楼扛不住她炽热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转过目光,“咳……这个,不算吧,其实我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 “这个不算答案。” “额……怎么说?” 午芈只似有深意在画卷泉眼边勾画出一棵古树,皴染的笔锋很重,似有不满。 苏小楼心中苦笑,这女人怕是得不到答案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可还仰仗她保护自己。 只得又道:“我心胸原本就算不得宽,你差点杀了我,自然是想杀了你的。不过赵中九是何许人物,他不杀你肯定是有原因,这也注定我不能杀你。” “为什么?” “由于当时我所处环境,获取的信息很有限,有三种猜测。” “第一,赵中九是想测试一下我的心性,这决定我未来在太师府的角色,你之气质外貌,均为世间绝色,在欲望与仇恨之间的选择。” “第二,借口,我若杀你,日后这就是我死的导火索,因为你的身份很敏感。我若不杀你,最后免不了一个私藏羲和余孽的罪名。” “第三,就是赵中九因为某些人和事,陷入了一种犹豫中,杀与不杀你。交给我,更像是你的死活,听天由命。” 午芈只算是长见识了,原本她认为很简单的事,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私藏羲和余孽,你不怕日后被清算吗?” 苏小楼摇摇头,“这里涉及到一个利弊的问题。我不杀你,也不会羞辱你,更不会轻易放了你,这就可以释放我的态度,做事会分寸,能识大势,也不会有奸诈的嫌疑。” 说到这,苏小楼自嘲笑了笑,当然,当初逃跑的交易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你为何在秦霄道院选择放了我,因为我救了你?” “当然不是,因为我大致知道了老头子的用意。” 午芈只就更加困惑,当时那架势,感觉九凤要将两人赶尽杀绝一般。 “什么用意?” “他在给你一个机会。” 午芈只心里冷笑,她觉得苏小楼就是在胡说八道。 “你看我像傻子吗?” 见她生气了,苏小楼有些害怕,忽然后悔将本命精元还给她。 只得讪讪笑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莫要多想。” 她轻哼一声,没再理会苏小楼,自顾回房打坐。 见此,苏小楼松了一口气,在书桌前坐了许久,将梁北城的事在仔细梳理了一遍,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忽然瞥见画中男女,鬼使神差在午芈只名字上的空白处写下了:双影相伴,双心莫违! 第282章 渡空战船 而后的几天,梁北城很平静,好似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刘垠带着阵法刻录的谈话去梁南城,算算时间,也还有几日才回来。 西淮军因溪水镇邪修之事,到处调查逮捕,虽然抓了不少作奸犯科之徒,但与邪修关联的之事销声匿迹,毫无痕迹。 苏小楼每日无事,除了修炼,便与午芈只到处走走看看,但更多的是两人在山前的泉眼游泳。 看得出,她很喜欢水,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生活。 但苏小楼却打算,若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准备离开梁北城,继续往西走。 对于危险,苏小楼拥有天生的敏感。 夜里下着很大的雨,电闪雷鸣,原本想冥想打坐,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干脆在茶桌前,喝茶看书。 茶桌上的盆景老树桩,叶子有些发黄。 心血来潮,他掏出装有六道灵液的玉瓶,倒了一滴在树桩上。 刹那间,爆裂的灵气往树桩内扩散,不过一瞬间,死气沉沉的枝丫上冒出了好几个枝条,树叶也长满了枝丫。 几颗花苞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最后开出一朵朵洁白清香的花朵。 垂暮之年后,爆发出新生。 这样看起来就令人舒服多了。 闪电在天边炸开,刺眼的光芒后,传来撕裂的爆炸声。 即便是运转伽罗轮回净心诀,依旧心难平静。 对着门外候着的侍女道:“你去叫一下刘将军。” 侍女行了一礼后,匆匆冒着雨跑了出去。 没一会,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刘垠是结丹修士,自然雨水不侵,他走进书房,首先看到茶桌上盛开花朵的老树桩,很是惊讶。 “景少爷!” “你即刻召集全部将士,立刻撤到城外大营。”这是苏小楼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毕竟军中的大杀器全部都在城外行营。 刘阿宝虽然不解,但他不会质疑苏小楼的决定。 “是,我这就去安排。”刘垠领命。 “不要留一人,全部带走。” 刘阿宝点点头,消失在门外的暴雨中。 半个时辰后,城中行营三千余军士,有条不紊冒雨从梁北山脉上撤离梁北城。 刘阿宝骑着一头大到夸张的白色灵虎,从梁北山上飞奔而下。 见苏小楼和那个神秘女子缓步走来,暴雨被一层淡淡的光幕隔绝。 当即跳下白虎,行礼道:“少爷,大军已全部开拔到城外。” 苏小楼点点头,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行营,心中不安更甚。 这令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刘垠什么时候回来?” “最迟凌晨。” 几番思虑,苏小楼还是决定要更小心,当即做了安排,“大军改道往西,开拨到雄渡山,莫要大张旗鼓,行事要隐秘。并立即命令城外行营的将士将所有渡空战船,兵器辎重全部带上,到雄渡山汇合。” “是,少爷!” 刘阿宝丝毫不质疑苏小楼的命令,跳上白虎,一跃消失在暴雨中,留下一道残光。 “发生什么事?” 午芈只心里疑惑,毕竟两人形影不离。 “感觉,对于危险的敏感。” 见他说得严肃,午芈只放下嘲笑他的心思,“但愿你不是瞎折腾。” 苏小楼笑了笑,心里想,但愿是瞎折腾吧。 毕竟有这么一个化神修士在身边,都让他感到不安,定是有大事发生。 他并不想最坏的情况发生。 午芈只的遁术非常恐怖,两人抵达雄渡山时,大军并未抵达。 雄渡山是梁北城方圆四百里最高的山峰,而且是一座独山,在广袤的梁北平原突兀的拔地而起,离梁北城八十余里。 一个时辰后,随着近百艘巨大的渡空舟从暴雨中穿梭而出,苏小楼都被震撼了一把。 他第一次见到仙武王朝令人谈色生变的独门兵器,渡空战船。 船长百丈,船身三座船楼上,分布着各种阵法基座。 周身漆黑,刻画着规则的铭文。 它是仙武王朝横扫四方的最大利器。 六千西淮军,凭借这百艘渡空战船,可抵挡十万玄方大军十日。 当然,至于这些战船怎么战斗,他还是非常好奇。 他读过一些书籍,介绍过渡空战船,仙武大军利用这种杀器,灭杀了不少当世最顶尖的修士。 午芈只脸色微变,她对这个东西记忆尤深,羲和圣山那一战,她都险些身陨在六十艘渡空战船发动的第一部灭军大阵中。 心里也感慨,眼前之人不过筑基蝼蚁一般的修士,自己抬手间便可灭杀他。 但他却能轻易驱使这种大杀器,权位之规则,并不以弱肉强食作为申引。 随着指挥舰停靠在雄渡山顶,苏小楼与午芈只落到了巨大的甲板上。 午芈只心中是极为复杂的,她做梦都想不到,她有一天会登上毁灭羲和教的战船之上。 而苏小楼看着远处,从暴雨中散发着点点星光的梁北城,不知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 “派出斥候,严密监视梁北城周围的动向。” “少爷,已作安排。” 三人入了船仓的作战室,墙壁上挂着各种地图。 中间则是一个六尺高的玉台,刻画着复杂的阵法,释放出淡淡的荧光。 仿若四维投影一般,周围九十四艘渡空战船都以指挥舰为参照,显示在玉台的荧光中。 见苏小楼看着灭军操控阵台,刘阿宝还以为景少爷看不上这堆破烂货,只得苦笑解释说:“少爷,这些都是比较旧的战船,只能装载灭军第六大阵。” 当然苏小楼不是这个意思,也不便评价什么,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跟着刘阿宝,上了指挥舰的顶层。 却是一个豪华的客厅,茶桌,书桌等一应俱全,看着地板上挪动的痕迹,估计也是临时改装的。 “少爷您先休息,我去巡查一番。” “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是。” 忽然苏小楼发现,茶桌上那株开花的老树桩都被搬了过来,感叹这刘阿宝当真是个心细、八面玲珑之人。 午芈只自然是熟悉这棵老树桩,略微些诧异道:“你给它用了什么,如何让它跳脱寿元的桎梏?” 说着,她指尖放在树叶上,淡淡的白光溶解在树枝中,枝丫上又冒出许多花苞,枝丫也粗壮了许多。 这轮到苏小楼惊讶了,这让他想起便宜师父,她也能用功法催动植物的生长,当然那株紫雷树除外。 他心里一动,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紫雷树吗?” “紫雷树,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 见午芈月只又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苏小楼有些得意,“不仅知道,还见过。” 说着拿出紫雷果。 午芈只拿在手中端倪一番,确定是生长良好的紫雷树落果,面色有些激动,“你在哪里见过它?” “这个不能给你说,说了也没用,这世界,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午芈只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自嘲,紫雷树又岂是简单之人能拥有,单论它生长需要一条世间最精纯的灵脉,就不是一般势力所能做到。 “混沌紫雷树,生长于混沌海六方雷电山。九天紫雷六百年孕育一种,落于六方山之巅,八十年破壳而生,若是无人移栽,两百年后它会自行枯萎死亡。在很久很久以前,羲和教有一位惊才绝艳的祭司,九死一生抵达六方雷电山,取得紫雷树,栽种于羲和圣山灵脉之上。后来因为这株紫雷树,造成了羲和教历史上最大的内乱,这场内乱也是羲和教灭亡的原因之一。” 这紫雷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它有何作用,会让羲和教内部争抢?” “不死与轮回的秘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株紫雷树,最后被毁。” 闻言,苏小楼颇为失望,倒不怪他好奇心重,只是好奇便宜师父的事罢了。 第283章 遭到追杀 “你在思念谁?” 见苏小楼罕见陷入了怀念之中,午芈只问道。 “触景生情罢了!” “生谁的情?” 苏小楼愕然看着她,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当,脸有些微红的扭过头看向窗外。 两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当中。 这时,刘垠走了进来,两人的尴尬这才被打破。 刘垠将刻录声音的阵法交给苏小楼,并递给他一封密封的书信。 书信中是乌令卫之子与那怪异发饰男子的对话内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多次提及边境的阵法和边境预警哨所的任务变动。 看了几遍之后,苏小楼突然脸色微变,往楼下指挥室而去。 见苏小楼现在地图前仔细观望,刘垠忍不住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异常?” “边境预警的哨所轮换是什么时候开始?” 西淮军并不负责边境之事,主要是作为梁北城抵挡玄方军前锋的力量,所以刘垠也不是很清楚。 他当即回道:“我立刻去查。” 苏小楼点点头,他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但愿情况不是最坏。 没一会儿,刘垠就抱着一沓册子返回,他边查阅,边往里走,走到苏小楼旁边,也刚好翻阅到所需信息,“少爷,就是今日!” “今日……”苏小楼迟疑了,他还是不太相信梁北城的官员会如此胆大。 于是他便问道:“你觉得乌令卫会背叛朝廷吗?” 这问得刘垠一愣,不过他立刻肯定道:“虽然我极为厌恶那老东西,但要说他背叛王朝,投靠玄方族,我却是不信的。” 其实外人很难理解仙武王朝子民对于王朝的归属感,王朝未建立的时候,中低层人族都是被任意欺凌的群体,这种欺凌不仅来自于外族,同样也来自于内部。 寒门出生罕有机会出人头地,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为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王朝建立后,得益于王朝律法的保护,中低层人族不仅生存得到了保障,并且得到了一定的话语权,才有了变强的机会。 所以仙武王朝威望卓着。 “不会最好。但还是要做好准备,玄方族嗜血凶残,若是梁北城破,不知要埋葬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刘垠不解道:“少爷,王朝十三路大军云集北洲六府,玄方族经过上次惨败,还敢来犯不成?” “从梁北城大举进攻倒不至于,我担心的是其他原因。” 梁北城地理位置原因,玄方大军若长驱直入,必定会被王朝最强的东西两边大军夹击,腹背受敌。 …… 而此时,县府传令典吏匆忙拿着调兵手谕前往西淮行营,却发现行营内虽然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几名典吏虽然很奇怪,但也没多想,调头往城外大营赶去,发现城外大营依旧也空空如也。 大惊之下,赶紧赶回县府禀告。 乌令卫与几个长相威严的男子正在商量着什么,听得典吏来报,一时也是大惊,莫非西淮军知道了吗? 不过他又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儿子虽然知道些东西,但是不多。 一旁为首的青年锦衣男子道:“乌府伊勿急,这六千西淮军离开了也好,还省得落人口实,兴许还能借此事恶心一番太师府。至于令公子,等事毕,主人自会将他要回。” “潘大人所言极是,看来是本官多虑了。”乌令卫想想也觉得如此,六千西淮军还能翻天不成,为了控制事态失控,十万荒合军已经在后方严阵以待。 “事不宜迟,约定时辰已到,可以开始行动了。” …… 而渡空战船指挥舰上,苏小楼与刘阿宝、刘垠正在讨论玄方军突袭梁北城的可能,不论从什么方面来分析,都不成立。 这反而加重了苏小楼的疑心,一切异常都能用人之认为去解释,看似正常,反而才是最大的反常。 这一切是否与十窍借灵大法存在关联呢? 零散的信息并不能还原真相,甚至无法为推测提供有力的支撑。 但是自己心里的不安又是实实在在。 以不变应万变,所以苏小楼当即吩咐道:“保持作战状态,加强警戒,若是发现玄方军有侵入迹象,立刻禀报。” “是,少爷!” 刘阿宝与刘垠同时应是,随即离开了指挥舰。 直至第二天午时,也并未发生什么异常,苏小楼都自嘲自己疑神疑鬼时。 刘垠却一脸凝重来报。 “少爷,派往边境的两队人失去了联系,二叔亲自带人去接应,四个时辰了,还没消息。” 苏小楼眉头紧皱,手指敲击在桌子上,“渡空战船赶到边境需要多久?” “如果使用舰队核心军阵,最快也需要三个时辰。” “命令全军,立刻开拔至边境!” “是,少爷。” …… 近百艘渡空战船启动了第五灭军大阵,高速穿梭往边境而去。 刘阿宝带领一队三十余人至边境,发现边境哨所人去楼空,阵法也大面积出现失效。 大惊之下,顾不得寻找两队失联的斥候,准备立即前往最近的通信阵法点上报石塘城,却撞见了一股规模不小的玄方军。 玄方军看其只有二十三人,本不予理会,却被人认了出来他是梁北城西淮军主将,玄方军随即对刘阿宝一行展开了疯狂的追杀。 几个小时的追逐下来,刘阿宝的亲兵为了掩护他逃跑,死了大半。 为了杀他,玄方军派出了四名元婴修士紧追不舍,虽然刘阿宝满腔怒火,但丝毫没有办法,只有不要命的逃。 最终还是在离边境三百余里的地方,他与剩余的十余亲卫被围困在了一处山谷中。 玄方族元婴修士通过不断的消耗,又陆续斩杀了刘阿宝八九名亲卫,致使第七部军阵已经无法组建。 没了第七部军阵,刘阿宝哪怕是自爆元婴,也无法伤及玄方族四名元婴修士。 所以在四名元婴修士的带领下,玄方军开始加大了攻势。 仅剩的九位侍从相继惨死后,刘阿宝犹如被激怒的凶兽,恐怖的御刀之法,让玄方族四名元婴修士都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元婴修士斗法产生的异象,百里开外都可见,周围的山峰都被削去了好几座,整片大地仿佛被翻过一遍,支离破碎。 同阶以一敌四,本身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只不过是困兽之斗,待其乏力之时,就可将其斩杀。 刘阿宝就陷入了这种困境,他知道再耗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死也要死的壮阔,所以刘阿宝假装露出破绽,硬抗了其中一名元婴修士法宝的一击,吐血坠落山谷。 这让四名玄方元婴修士一喜,以为刘阿宝疲态尽显,随即改变战术,不再以消耗他为主,均是驾驭法宝一拥而上,意图将他快速斩杀。 坠落入山谷的刘阿宝见其中两人收起了防御法宝,凄然一笑,死也要拉两个陪葬。 他额头涌出一滴鲜血,鲜血中赫然包裹着一柄长刀。 第284章 梁北异事 刘阿宝额头那滴鲜血忽然变大,引起周围空间震荡,一种让人眩晕的虚空之声扩散。 连元婴修士都被这虚空之声冲破本体防御,撞击在心脏,难受异常。 而围攻刘阿宝的金丹修士,隔得稍近的,均如遭重击,吐血坠落地面。 四名玄方族元婴修士脸色齐齐大变,特别是那两个收了护体法宝的元婴修士,竟然直接抽身想逃开。 却被空间震荡所阻隔,身形慢了半拍。 那滴血液破裂,血色的光芒涌入虚空,六柄巨大的长刀法相从苍穹插下大地。 长刀蕴含的特殊力量,一时困住四名元婴修士,让其动弹不得,甚至连自身的法力都无法调动。 无护体法宝的两名元婴修士露出惊恐的表情,任由长刀刀尖刺,重击在胸膛上。 顿时四名玄方族元婴修士被这巨大的力量直接撞入大地,发出巨响的同时,激起冲天的灰尘。 随着长刀法相消失,刘阿宝栽倒在地,头发迅速白了一半,连皮肤都苍老了许多,仿佛被抽掉了生机。 烟尘散去,两道精光直冲云霄,传来玄方族元婴修士怒不可遏的声音:“可恶的仙武贼子,竟敢毁我肉身,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两个拳头大小的婴儿直接朝刘阿宝飞奔来,同时两道恐怖的神魂攻击让原本油尽灯枯的刘阿宝捂住脑袋痛苦的大叫起来。 随着两个婴儿靠近,刘阿宝强忍着剧痛,双手捏出一个法诀。 只听得焦急之声:“两位师弟,快退,他要自爆本源!” 两个婴儿闻言,大惊之下,立即拼命折返。 刘阿宝法诀成型最后一刻,一本银白色的书,凭空出现在他的前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银色的书中射出无数道白色的丝线光束,一部分阻止了刘阿宝的自爆,一部份直接击穿了两个逃跑中的元婴。 两个元婴瞬间困在丝线上,疯狂的嚎叫,仿佛受到了什么极端的折磨。 不过片刻,就燃起了火焰,两个元婴很快被烧成了灰烬。 另外两个有法宝护体的玄方族元婴修士,刘阿宝的禁术神通虽然未能毁掉二人肉身,但也给二人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那本书,他们自然是认得,原本稳操胜算的表情变得惊恐,毫不犹豫转身就往不同方向逃去。 只是两只巨大的手掌大象凭空而出,从乌云中直接落下,硬生生将两名玄方族元婴修士直接压入大地,生死不知。 站在渡空指挥舰上的苏小楼吸了一口凉气,化神修士竟然可以直接秒了两名元婴修士,境界之差,当真犹如天堑。 救下刘阿宝,斩杀玄方族四名元婴修士的人,正是堪堪赶来的午芈只。 渡空战船上的西淮士兵疯涌而出,绞杀剩余的玄方族修士。 苏小楼身边的刘垠化作一道遁光而去,很快就将伤及根本的刘阿宝带回到船上。 见到他仿佛被抽干的模样,与原本的神采奕奕,简直判若两人,苏小楼也是满脸疑问。 刘垠虽然胡乱给刘阿宝喂了许多丹药,但并无效果,一脸的忧心。 这时午芈只也落到了苏小楼身旁,看着刘阿宝的惨状,沉思片刻后道:“他定是使用了某种以消耗寿元为代价的禁术。面对四名同阶修士的围攻,毁了其中两人的肉身,并重伤另外两人,此禁术当真了得!” 见刘垠还在焦急给刘阿宝喂食丹药,午芈只止住了他,“没用,这些丹药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 “少爷……”刘垠只得停住喂食丹药的举动,声音都颤抖起来,不安的看着他。 苏小楼内心也有些沉重,也知刘阿宝伤得实在太重,便问午芈只:“可有什么法子救他?” 午芈只沉吟道:“我可用羲和圣典中的力量护住他的本源三年。但他已非药石可救,以我之所学,目前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却是心急如焚的刘垠,二叔是他最亲的人。 “道莲本经!” 兴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对于刘垠的无礼,午芈只并没有表现不悦。 刘垠闻言,一脸迷惘之色,道莲本经,他闻所未闻。 苏小楼沉默了,心道这真是头疼的问题,去求那怪异老头,实在是不理智,此事还得仔细思量才行。 当即对刘垠道:“关心则乱,你二叔我自会想办法救治。大敌当前,可不能乱了阵脚,你去召集军中所有副将来此。” 听得景少爷的许诺,刘垠稍稍放下心来。 他知道太师府的底蕴,少爷如此说,不管怎么样,二叔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思虑至此,他当即去通知军中副将。 六千西淮军,有七名副将,其中六人结丹修为,一名元婴修为。 苏小楼当众宣布,任命刘垠取代刘阿宝的位置,担任主将。 那名元婴修士任刘垠助手。 既然刘阿宝一行被玄方军追击至此,看来边境预警阵法不出他所料,肯定是出了问题。 当前一方面要尽快通知石塘城寻求支援,一方面要尽快确定玄方族大军入侵的目标和规模。 追杀刘阿宝的玄方族修士,抓住了几个活口,苏小楼直接下令进行搜魂,连审问都免了。 当得知玄方族大军足足有三万之数,正在边境集结,清扫边境周边的抵抗力量。 西淮军内部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立即前往边境阻击玄方族大军,一种是立即返回梁北城,利用梁北城的资源暂时阻挡玄方族大军,等待支援。 为此在指挥室内吵得不可开交,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将目光集中到正在看着地图的苏小楼。 苏小楼转过身,“朝廷在梁北城放了六千西淮军,是为了守住梁北城,这颗边境上的锚点,这也是你们存在的意义。” 说完,苏小楼便转身离去。 十余副将、偏将面面相觑,恭敬的行礼送离苏小楼。 大军也遵循苏小楼的意见,快速返回梁北城。 不过令苏小楼大感意外的是,当赶回梁北城时,竟然有数股玄方军正从三个不同方向进攻梁北城。 整个梁北城防御工事全部都启动。 西淮军在苏小楼的命令下,并没有贸然加入战团。 因为,苏小楼总感觉很奇怪,玄方军数量极少,每股大约千人的样子,虽然声势唬人,但是进攻就跟过家家一般随意。 看起来打得火热,其实并无实质伤害。 而梁北城守军就更加奇怪,这种规模的进攻,原本没必要开启全城内两层阵法,却全部启动。 而且守城士兵均是乌令卫口中的府卫军,并不见县府、联防兵丁,甚至没有城中百姓的支援。 一切都显得那般怪异。 第285章 灭军之箭 苏小楼站在梁北城远处的甲板上,低头沉思当前处境。 其实他本可以不管的,只是这江北城三十余万人,先不管论是否存在的十窍借灵大法,单论城破,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惨死在玄方大军的屠刀下。 不遇到还好,遇到了,良心上没法绕过。 一旦自己离开了西淮军,西淮军受府伊令节制,那梁北城的结局就未可知了。 “你没必要为了我如此!”午芈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她本就是通慧之人,自然看得出苏小楼的纠结。 微风拂过,一缕黑发划过她绝美的脸庞,给人梦幻一般的感觉。 “权力与能力越大,就意味着责任越大,你也不是可以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苏小楼靠在甲板的护栏上,微笑看着她。 午芈只记得曾经有个人给她说过同样的话。 “不论如何,你知我是支持你的。” …… 苏小楼坐在作战指挥室,不断有消息汇总过来。 这时刘垠一脸疲惫走了进来。 他平常醉心于修炼,对于带兵打仗多侧重于冲锋,要他接管整支军队的内外事务,实在令他疲于应对。 “感觉怎么样?”苏小楼微笑问道。 刘垠闻言,立即扫去疲惫,坚定道:“二叔可以,我也不差!” 他点点头,“清点一番,接下来会是一番恶战。我已联系西淮第三大营的七万大军,不出意外,他们会在半个月之后抵达梁北城!” “为何不从石塘城求援?” 刘垠心里不解,离梁北最近的为朝廷仙武第一军团,最多六天就可抵达梁北城。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石塘城自然要去求援,但不要将希望寄托在此上。以半个月的恶战去准备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我等阻止不了,问心无愧即可。” “是,少爷!” 刘垠走后,午芈只看完周边收集的情报,玄方族三万余大军始终在边境徘徊,只派出小股力量袭扰梁北城。 “他们到底欲意何为呢?” “我一直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什么猜测?” 苏小楼苦笑了一下,“最好别往那个方向发展才好。” 见他不肯说,午芈只也没有再问。 很快,进攻梁北城的小股玄方军发现了按兵不动的西淮军战舰。 随即大股玄方军开始从边境涌来。 虽然苏小楼经历过战争,但修士大军的战斗,他从未见过,不免心中些许紧张和好奇。 近百艘战船在溪水镇上空摆开了战斗队形,周边的民众都被西淮军排查撤离至梁北城内。 因为大战会摧毁地表的一切。 有许多修为不错的当地修士,自发组成了近千队伍,前来协助西淮军。 直至第二天清晨,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大地,玄方族近万大军即将与六千西淮军撞在一起。 听着传兵来报,苏小楼心中不安更甚。 莫非玄方大军内也有化神修士不成,将手腕上的极夜唤了出来,若是势败,跑就成。 催动鲸胄寒甲贴在皮肤外。 又取出了太初三元聚灵器,他还没完全掌握这个东西,原本怕弄坏了,一直没舍得用。 如今情况危急,里面储存了大量的六道轮回之力,可以大大增强六道束梦术的威力,万不得已使用轮回决的情况,在轮回场景构筑也能增加自己的主动性。 虽然这六千西淮军大多久经沙场,但是都知道这种强度的大战,必定是九死一生。 所以等待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士兵如此,苏小楼也不例外。 第六灭军大阵已经全部激活,六十艘战船排成一列,玄奥的铭文将所有战船连接在一起。 剩余近三十艘战船也发出光束与前排战船连接起来。 苏小楼能清晰感受到第六灭军大阵散发出的恐怖力量,他想到了一个致命问题,若是玄方军绕开战船,那该如何? 不过他立刻否定这个想法,自己能想得到,设计制造这种战船的人自然也能想得到。 这让他更加好奇这种仙武王朝大杀器的作战方式。 他并没有插手刘垠的指挥,在忙碌的作战室旁,从舷窗前看着前方。 耳边传来传信兵的声音:“距离六十里!” 操纵第六灭军大阵的修士也在不断报出大阵情况。 “斜切阵列启动正常!” “灵石插入,正在注入灵气!” “第六辅助阵法检查完毕,正在启动!” …… 操作台上的光芒不断变化,船的投影发出他不能理解的符文。 随着传令兵紧张的报数声:“十里!” 刘垠用法力传出命令:“近战队做好准备!” “侧翼第一、三、四小队准备完毕!” …… 传信兵:“距六里,掉转向东。” 刘垠看了一眼地图,在所有副将的注视下,沉声道:“立即进行拦截!” 七名副将抱拳应是,化作遁光消失在作战室。 “拦截,东四里,启动瞬移阵法!” “东四里,瞬移阵法启动!” …… 六十艘战船快若闪电,移动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剩余三十余艘战船以某种规则排列在圆内。 这时苏小楼才发现,所有的战船以他所在的指挥舰为中心,排列成某种阵法的图案。 报令兵报出阵法启动的一瞬间,数十道巨大的阵环符文环绕在战船围成的圆形阵形间,一道道流动的铭文,环绕在护盾包裹着的整个舰队。 一时间,绚丽到了极点,苏小楼都被震撼了一把。 只见舷窗外光芒大盛,只感到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后,整个舰队竟然直接瞬移到玄方军的前方。 驾驭无数飞行灵兽的玄方大军先头部队,直接撞击在舰队的防御护盾上。 实力相对较弱的玄方士兵连同灵兽被挤在护盾上,压成了肉饼,顿时血肉横飞。 玄方族士兵应该是见识过仙武灭军大阵的恐怖,纷纷惊恐的往后退去。 一时间整个天空乱作一团。 刘垠见此,知道机不可失,当即大声下令:“启动灭军之箭!” “正在抽取灵石注入灵气!” “灵气注入完毕,灭军之箭激活!” 苏小楼只感觉整艘船剧烈晃动起来,对着玄方大军的三十余艘战船,射出了六十余道刺眼的光柱。 光柱直接击穿了整个玄方大军的军阵,有角度朝下的光柱穿过玄方大军军阵后,与大地撞击在一起,发出毁天灭地一般的爆炸声,掀起一朵朵直冲云霄的蘑菇云。 苏小楼直接被这灭军之箭的威力惊得目瞪口呆,刚才百艘战船瞬移的震撼感都消失殆尽。 心里直呼逆天。 第286章 层层阻拦 光柱过后,玄方大军无数士兵如同黑色的雨点一般,从高空落下。 一道灭军之箭,竟让玄方军死了三千余人。 而此刻,后方玄方军三名指挥官见此,惊惧不已,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将军队汇集,却迎头撞在了灭军大阵之上。 为首的怪异发饰老者暴跳如雷,指着身边一身穿仙武锦衣中年男子,怒道:“你不是说西淮军已被调走,你敢骗吾!” 旁边几人也是怒目而视。 中年人却丝毫不在意几人要吃人的眼神,淡然道:“才死几千人,犯不着这么大的火。夼巫将军先命大军后撤,待本座去看看什么情况!” 中年人化作一道遁光,往突然出现的西淮军而去。 而指挥室的刘垠准备战甲、长枪,出其不意的一击很难再得手,一次灭掉了对方三千余人,他已经很满意了。 也到了最为惨烈的肉搏了。 苏小楼见此,将鲸胄寒甲从体内抽了出来,递给刘垠。 刘垠自然是识货的,见如此宝贝,赶紧推辞不受道:“景少爷,我不能要!” 苏小楼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活着回来!” 然后继续看着舷窗外的战况。 刘垠心知没法拒绝,郑重的向他行了一礼,带着十余随从,向着玄方军杀去。 第六灭军大阵使用了一次灭军之箭,已经很难在短时间大规模重启,只能重点对付玄方军中的高阶修士。 西淮六千将士从百艘战舰上涌出,分成七股如同潮水一般朝玄方军杀去。 苏小楼为了能更清晰观战,跑到了顶层甲板上。 不过十几息时间,西淮军就与玄方军混战在了一起,一时间战斗发出的光芒已经盖过了烈日。 玄方军应该是受到灭军之箭的影响,毫无章法,乱成一团,一时间西淮军占据了上风。 两军大战,动静也让整个梁北城感受到了震动,不少实力较强的梁北修士,主动杀到了两军战团之中。 由此可见,北洲之人恐怕多对玄方族恨之入骨。 而最让苏小楼惊讶的是,一旦发现玄方族高阶修士在西淮军中杀起来,灭军大阵就会瞄准此人,射出一道恐怖的光柱,一时间让玄方强者根本不敢露头。 这也让玄方军像失去骨架一般,好不容收拢的阵型,又开始溃散。 这时,一个传令兵落在了甲板上,行礼道:“景少爷,有个自称五皇子府掌书来访!” 苏小楼接过传令兵递过来的令牌,沉吟片刻道:“带过来!” 有午芈只在,他还不惧,而且这块令牌确实是皇室信物。 传令兵得令后,很快将那锦衣中年人放进了灭军大阵中。 见到苏小楼,中年人一脸高傲,趾高气扬道:“你是梁北西淮主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就你……”苏小楼轻蔑看了他一眼,“这世间能让本少爷下跪的人还没生出来!” 与生俱来的纨绔张狂之气,让午芈只都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中年人明显被苏小楼更加傲慢的态度给激怒了,拿出一张散发光芒锦帛,上面浮现着仙武二字。 周围两名便将、传令兵见此,脸色齐齐一变,跪倒在地,高声道:“参见吾皇!” 当然中年人肯定不是仙武皇帝,他手中之物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信物。 不过苏小楼依旧不屑看着他。 中年人见此怒道:“见仙武令不跪,冒犯皇威,西淮军主事何在,将其逮捕入狱,送交朝廷严惩!” 不过他想象的抓人场面并没有出现,原本跪下的偏将传令兵都缓缓站了起来。 “你们聋了吗?”中年人呵斥道。 却只得到在场西淮军人冷漠的回应。 到了此时,中年人才恍然,眼前这长相普通的青年,似乎来头不小。 身处在灭军大阵中,他并不敢乱来,只得强压怒气对着苏小楼道:“此乃五皇子对玄方军的布局,你们没接到通知离开梁北城吗?坏了五皇子大计,你可担待得起!” “然后呢?” 中年人面色一滞,原本在王朝北部拥有绝对威信的五皇子,似乎并不管用。 见此,那中年脸色阴沉,欲离去,却被西淮军便将挡住了去路。 苏小楼做了个手势,这才放那中年人离去。 五皇子,看来这梁北城阴谋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他想动手。”午芈只淡淡说了一句。 “杀我吗?”苏小楼自嘲回了一句。 午芈只却难得严肃微微点头,这让他心里一惊。 也不出他所料,中年人离开后,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根本无视传令兵的通报,用了某种秘法直接穿过了灭军阵的护盾。 苏小楼见此顿觉不妙,不过他也不惧。 为首的是一名长相威严的女子,身穿深沉的玄色宫装,以缂丝精工织就,五爪金龙盘踞其上,爪牙狰狞,鳞片分明。 阳光从云层透入,浮尘在光柱中旋舞,却始终不敢靠近她周身三尺,仿佛畏惧着某种无声的威严。 她的手指修长,指甲上套着长长的赤金点翠护甲,尖端锋利,寒光微闪。 一个修为莫测的女子。 身旁跟着两名华服老者,看着也不似普通修士。 即便是身后十余女扮男装打扮的侍卫中,竟也有数名元婴修士。 如此阵仗,明显来者不善。 一名偏将看着那女子露出畏惧之色,低声道:“少爷,此人乃北洲总督李成敏,负责北洲军政大权!” 便将话音未落,那威严女子已经落到甲板上,强大的气场让人窒息。 几名传令兵和两名偏将紧张不已,立即跪了下去道:“参见李大人!” 苏小楼不认为她敢对自己出手,所以有恃无恐,并未被她的气场影响,只是静静看着她。 “放肆,见到李总督,还不跪下!”她身旁的老者喝道。 一股恐怖的威压跟随着他的声音袭向苏小楼,苏小楼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午芈只微微往前站了一步,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老者的威压。 两股力量在甲板上碰撞,甲板肉眼可见在裂开。 而此时,随着玄方军溃逃,因为玄方族有着极强的韧性,一般都是不惧生死,死战不退,刘垠担心中计,并未乘胜追击。 简单清扫战场后,返回了指挥舰。 见到北洲六府总督李成敏,也是面色一惊。 第287章 内部危险 不过刘垠本来入官场不深,见自家少爷根本不惧她,并且两帮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并不正常,所以他并未行礼,而是站到了苏小楼身边。 一众赶回来的副将也纷纷毫不犹豫站到苏小楼这边。 这令李成敏微微些惊讶起来苏小楼的身份。 不过不管他是谁,今天必须死。 苏小楼传音给刘垠,叫他准备好灭军大阵。 刘垠随即朝一旁的偏将使了个眼色,整个第六部灭军大阵开始变换,由外朝内。 此举,令李成敏心中杀意大盛,寒声问道:“主将刘阿宝在哪?” 声音中蕴含着一种恐怖的威势。 刘垠心中畏惧,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行礼道:“刘将军身受重伤,暂由我代替主将一职!” 李成敏身旁老者立即喝道:“六洲驻军均受总督府节制,以六洲总督军令,命令尔等立即换防至弘毅城!” 这就让刘垠无法反驳,他们确实受六洲总督府节制。 他只得看向苏小楼。 此举惹怒了李成敏身旁的老者,在她的默许下,两老者顿时出手,一柄长剑天外而来,直抵苏小楼额头。 竟想直接取他的性命。 同一时刻,一柄细长的长剑挡住了老者的攻击。 只是令李成敏一行人没想到的是,见两老者出手,刘垠心知总督府一向霸道,李成敏行事一向喜怒无常,嚣张跋扈,若是景少爷死在这,不说良心自责,恐怕他们没一个能活。 当即直接命令第六部灭军大阵对着李成敏,然后大喝道:“住手!” 一道恐怖的光束直接从不远处的战舰上射出,与指挥舰擦肩而过。 两老者大惊之下,只得停手后退,指着刘垠暴喝道:“放肆,你要谋反吗?” 而此时午芈只传音至苏小楼:“得跑,两人都是化神初期修士,打起来我顾不上你。而且这女人不比我差多少!” 苏小楼见情况不对,手腕上的极夜被他催动待命,不过见几人极为忌惮灭军大阵,逃反而风险更大。 当即负手沉声道:“李大人,不知你擅闯西淮军指挥舰,到底欲意何为?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置王朝律法何地?置仙武皇帝于何地?” “强词夺理,西淮军不听军令,按律当诛。不要以为仗着灭军大阵奈何不得你,这区区六千人,本官挥之即灭!”李成敏已经非常不耐烦,这已经不是在威胁。 苏小楼一脸阴沉道:“军令,何来军令?西淮军奉帝命进驻北洲,虽受总督府节制,行军调遣却需兵部调令。请李大人出示兵部签发的协防令!” 李成敏闻言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老者。 那老者顿时冷汗直冒,命令这六千西淮军换防,是五皇子给梁北县府下达的命令,而梁北县府的命令并不能在制度上有效节制西淮军。 这就陷入了一个制度上的矛盾。 见此,心知自己占理的苏小楼,冷笑道:“李大人可要给个解释才行,不然少不了要向皇帝参总督府一本!” 李成敏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苏小楼在她眼中不过蝼蚁一般的存在,灭掉这六千西淮军或许会有不小的麻烦,但是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苏小楼心里有些惊悚,感觉此人行事有蔑视生命之感,或许根本毫无家国观念,王朝律法规矩恐怕难以约束她,看来有后杀招。 也不出他所料,她也不再废话,朝老者点点头,正欲离去。 苏小楼大喊道:“慢着,我劝你不要乱来,西淮第三军团不出两日抵达梁北城,我若不死,你们全部都给他们陪葬!” 李成敏转过头,阴森道:“灭军大阵出自荒合山,虽然只是老旧的第六部阵法,原想着本毁掉挺可惜。现在看来,也没必要留了,只要你们全部死了……哼,西淮第三军团自然有人节制!” “那大家就走着瞧,刘垠!”苏小楼喝道。 “在!”刘垠大声答了一声。 “坚守梁北城,玄方军要入城,就得从你们尸体上踏过!” “是,少爷!”八人齐齐领命。 “走!”苏小楼传音至午芈只,同时也催动极夜,两人毫无征兆消失在甲板上。 李成敏见此微微诧异,她竟然无法锁定二人,定然是用了什么了不得的瞬移法宝,只得强压怒气道:“别让他们跑出梁北城范围!” 两老者得令后,带着十余人追去。 见此一名副将道:“刘将军,要不要?” 刘垠自然懂得他的意思,这群人要对少爷不利,要不要动用灭军阵阻止他们。 他摇摇头,沉声道:“少爷给我们的命令是阻挡玄方军!” …… 苏小楼实在想不到,自己心中的不安,会来自于仙武内部,为此他也不禁微叹。 不过他刚利用极夜瞬移出百里开外,一道熟悉的气息传来,苏小楼也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打算。 那两名老者追来之后,见苏小楼停在原地,不免些诧异,立即施展神通朝二人杀来。 午芈只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道气息,也没在管苏小楼,直接朝其中一名老者杀去。 另外一名老者的剑气直抵苏小楼额头,看架势是想直接将他神魂俱灭,这令他大为恼火。 不过原本化神修士的剑气可直接将他灰飞烟灭时,却被一道更加恐怖的力量挡在了他的面前,只剩猛烈的罡风将他头发吹乱,并无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也令苏小楼心悸不已,化神修士当真是遥不可及。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苏小楼旁边,是消失多日的九凤。 那老者脸色微变,不过他也不惧,继续催动着长剑杀来。 一式荒合开山门,长剑带着恐怖的力量,从苍穹之顶,烈日之下,化作百丈长的法相朝两人落下。 九凤轻蔑看了一眼,双手起剑式,竟然直接瞬移撞在老者的长剑法相之上,法相顿时破碎,产生的灵气异变形成灵气风暴,砸向大地,如同陨石坠落一般,撞击起无数朵蘑菇云。 苏小楼被九凤力量所保护,所以并无大碍,化神修士的战斗,已经蕴含着初始的大道法则。 当年午芈只杀他和许行时,他就是被大道法则侵蚀,造成本源严重受损,所以他一直对这种玄奥的力量非常感兴趣。 于是便释放神识,融入这化神战场上混乱的力量交织中。 与老者同行的十余元婴修士,怕被波及,在午芈只出手后,就早已遁逃至百里开外,可见化神力量对于元婴力量的绝对碾压。 再看九凤直接撞碎老者长剑法相后,他心痛的惊呼一声:“吾的心合剑,焉敢毁我法宝,找死!” 老者怒了,当即双手催动法诀,一块铜镜浮现在他身前,他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声音仿佛重锤敲击在铜镜上。 令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铜镜也在散发虚影中被放大,大到感觉触及苍穹顶端之后。 第288章 图个好玩 “荒合镜,有意思!”九凤自语了一声,心道若是真的荒合镜,少不得要顾忌一番,只不过一复制品而已。 在荒合镜变得无限大的时候,它释放的力量也到达了最巅峰,哪怕是强如九凤,也被这力量影响到了神魂。 九凤身体化作无数的黑气,那黑气刹那间,化作丝丝缕缕,融在天地之间,仿佛清水中倒入点点墨汁一般扩散。 荒合镜被这力量所束缚,开始收缩力量,同时也在变小。 那老者见此,惊恐怪叫一声:“啊!” 竟然是被荒合镜反噬,七孔流血,受了不轻的伤。 随着荒合镜变小,天地之间的缕缕黑气开始疯狂涌入荒合镜,荒合镜在剧烈的颤抖。 那老者面露畏惧之色,以往对敌百试百灵的荒合镜,竟然毫无作用,他当即有了退却之心。 这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高手对决,往往容不得半点分心。 所以趁他想收回荒合镜的同时,也是他神魂与镜子联系最薄弱的时候。 九凤的死亡道法像狂风暴雨一般冲击着骤然减弱的联系,不过喘息之间,她便斩断了老者与荒合镜的联系。 若只是简单斩断老者对于镜子的联系,九凤犯不得如此麻烦。 断裂的神魂联系,就仿佛铜墙铁壁被开了一个不设防的口子。 九凤的道法仿若万千钢针涌入老者的神魂。 只听得老者惨叫一声,堂堂的化神修士,竟然一瞬间目光呆滞,再无动作。 近千年的化神道行,化作极光一般的光芒在大地扩散。 另外一名与午芈只打得大地破碎的老者见此,恐惧到了极点,无心恋战,虚晃一枪之后,竟然慌不择路的选择逃跑。 午芈只担心苏小楼的安全隐患,并没有追。 返回苏小楼身边时,看到那老者一脸呆滞模样,午芈只暗自心惊。 这是被九凤死亡道法侵蚀后,强行搜魂。 九凤虽然修为深不可测,但是堂堂化神修士,如何这般容易就落败。 再次看向在把玩一把铜镜的九凤,午芈只眼中多了一丝畏惧,在九凤的身上,她看到了当年强如师父的气息。 苏小楼内心震撼可想而知,化神修士已经是这方世界的最顶端,竟然一个照面就被九凤秒杀,这九凤到底多厉害? 这时李成敏疾驰而来,她自然是识得九凤,这位太师府深不可测的顶尖高手。 看着魂魄已然消散的老者,李成敏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原本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的那种,如今看来,却已陷入了困境之中。 “还有得谈吗?”李成敏妥协着对苏小楼说,盛气凌人却是一点没变。 此人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人物。 苏小楼并没有回答,只是冷漠看了她一眼,便带着午芈只离开了。 这些人的眼中生命已然如同草芥,这与仙武立国时的初衷是悖逆。 李成敏感觉自己不仅威严,还有人格都受到了侮辱,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但是她不敢出手,她还不是九凤的对手。 但她也不惧九凤,所以她毫无顾忌的带走了老者的尸体。 死了这么一个得力的属下,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但该做的她必须去做,既然用强不成,只得另辟蹊径,她也有了计划。 这仇,算是结下了。 苏小楼并没有回西淮军,在第三军团抵达梁北城前,他决定还是先隐匿一段时间。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如何做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在城中西淮军行营泉眼,他像刘垠一般盘坐在泉眼深处,水中的静谧与冰凉让他内心的焦虑得到了舒缓。 午芈只手指放在水面,一股特殊的力量在水中传递,苏小楼心有所感,便浮出水面,双手爬在泉眼池边。 坐在一旁的午芈只很自然的替他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神出鬼没的九凤不知何时,又像一尊雕像一般,现在不远处的假山上。 刘垠与一女子走了过来,远处还站着一帮衣着气息不俗的青年男女。 那女子与他有五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的凌厉,完全没有邪魅之感。 见刘垠对她那恭敬模样,苏小楼也大致猜到了她是谁。 “少爷,大军准备撤去弘毅城!”刘垠满脸无奈,也小心翼翼,生怕少爷责怪。 苏小楼知道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做主的,所以微笑便他点点头道:“她虽用秘法封印了你二叔,但是依旧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到了弘毅城后,速将他送到西淮即墨那,即墨那有一粒须弥桃果核,服下之后可保性命无忧。等六洲事毕,返回帝都,少爷在为他寻找医治办法!” “是,少爷!”刘垠面露感激之色,郑重的行了一礼之后,并未正眼看那女子,化作一道遁光朝西淮舰队而去。 “谁给你的权利调动第三军团?” 没有想象中的兄恭弟及,是一种上位者的严厉质问。 所以本来还想寒暄几句的苏小楼顿时没了兴趣,转了个身坐在池壁旁的石梯上。 见此,女子大怒,“张少景,你找打吗?” 苏小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九凤的出现,难道眼前之人会动杀机还不成,如此心里冒出一丝寒气。 豪门贵族水可真深。 “三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没必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苏小楼阴阳怪气回了一句。 这女人就是张少景的亲姐姐,张少兰。 她听得苏小楼语气中的嘲讽,怒不可遏的径直向他走去,换作以往,张少景肯定被吓得抱头鼠窜,然后下贱的求饶。 不过,他只是扭过头静静看着她,并未有所动作。 正要靠近他时,午芈只抬起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张少兰心里一惊,却是停下了脚步,化神修士,连他都有了追随者吗?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真是那个畏她如虎的弟弟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少兰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沉声问道。 苏小楼这才站起来,身上滴水落到泉池边缘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种无处不散发着邪魅高贵的气质,让张少兰都微微错愕。 “我想干什么,我一向胸无大志,不过图个好玩罢了!” 第289章 外姓公主 “图个好玩!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太师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张少兰习惯性的说教。 不过她的话也让苏小楼陷入沉思,这样明目张胆的跟着皇室对着干,确实有欠考虑。 自己这三姐都来了,也不至于放任玄方族屠城,或者练那十窍借灵大法献祭活人。 不过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远处那帮青年靓女,估计是厌恶自己这恶少的名头,根本不愿拉低身份与他碰面。 都是王朝大族、宗门的核心后辈,想必也不会做如此有违天和之事。 自己这三姐也是帝都最惊才绝艳的人之一,天赋异禀,整个王朝唯一一个水系圣灵根拥有者,六十一岁结成元婴,是仙武建国后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没有之一。 很多传言都说她将超越张少春、皇甫圣华、许志全先一步跨入化神之境,并为仙武太皇太后所喜,主导她拜给仙武皇后为义女,是为仙兰公主。 她是整个仙武王朝唯一的外姓公主,从小与五皇子、九公主等人一起长大,关系密切。 这些都是从亘墨那得知的。 她也是近八十万西淮军的明面掌权者,由于为人苛刻,行事趋近于皇室之人,自视甚高,对于西淮人一向觉得粗鄙、野蛮。 加上近些年附和王朝一些政策,推动了拆解了部分西淮军计划,并且逐年压缩西淮军军费,导致整个西淮军对她极为不满。 刘垠这等不入流的微末小将,对她都只是明面上制度化的恭敬,内心根本对她毫无尊敬而言。 所以也可以看出,张少兰在西淮军的根基不稳,她通过军费、王朝政策等手段削弱西淮军内部团结,来加深对西淮军掌控,看来是失败的。 不然也不至于亲自跑一趟梁北城,强令西淮军进行换防。 “梁北城外那数万玄方军,三姐该如何处之?”苏小楼还是问出心中的顾虑。 张少兰脸上习惯性浮现轻蔑之色,这是许多面前两人讨论西淮军内部问题时,她都会毫无保留的讽刺、贬低、挖苦张少景的前奏。 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强行止住,外人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这弟弟在西淮的崇高威望。 为此,有时候令她陷入无尽的困惑之中,似乎爷爷、母亲在西淮人中的威望都转嫁到这个废物一般的弟弟身上。 自己在西淮军中倾注了那么多心血,换来的是很多高级将领对自己阳奉阴违。 所以她心有怒气,非常不耐烦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别再给太师府惹出祸来!” “莫非梁北城这三十万百姓在三姐眼中如草芥?” 这话令张少兰皱起眉头,“少危言耸听,禁卫第三军团已经在梁北城周围集结,此举不过是诱敌深入,消耗玄方东部的有生力量,为仙武大军东出打下基础。西淮军勿要坏了五哥的大计。” 她担心这个不靠谱的弟弟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很罕见的耐心解释。 苏小楼听得她言语中的诚恳,非常有说服力,不似作假,所以他也不再说什么。 用法力烘干衣服之后,准备离开梁北城。 但他还是说了一句,“但愿如你所说吧,我辈修士只求问心无愧!” 若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感觉并无不妥,但是从这个弟弟口中说出来,就显得很怪异。 …… 出了梁北城,午芈只才问道:“你觉她口中话有几分可信?” 苏小楼对太师府的人还是比较有信心,“不论从何种角度,我觉得我应该相信她。因为她才是西淮军实际掌权人,有些事,我不能太僭越。” 于是午芈只没再说什么,“下一步,我们要去哪?” “西三百里有一处西淮军看守的矿坑,里面有我想要的一件东西,去那碰碰运气吧。” …… 梁北山脉中的矿坑底部,一间华丽的宫殿中,还是那名白衣男子,他从宫殿厚重的铁门后的血池中走了出来,身上闪现着无数猩红的符文。 一旁的侍女替他擦去身上的血渍,服侍他穿上白色的玄衣,那符文才慢慢消散。 随着厚重的铁门关闭,微弱的血腥味也消失在门后。 乌令卫、李成敏等一行人鱼贯而入,纷纷向白衣男子行官礼。 眼前威严的白衣男子就是仙武王朝大名鼎鼎的五皇子,帝位呼声最高的皇子之一,同时也是仙武王朝最具权势的人之一。 虽然面相威严,但是他待人一向和善,微笑道:“勿需客气,成敏辛苦了,麻烦你跑一趟!” 李成敏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回道:“殿下言重!” 五皇子用手示意了一下,让所有人都入座。 侍女也端上来热茶。 “令卫,如今梁北城情况如何?” 如此亲近的称呼,令乌令卫同样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行礼道:“殿下,西淮军已经撤离到了弘毅城,太师府那恶少也在监视中离开了梁北城。这一切辛亏李成敏大人!” 此话让一旁的李成敏极为满意,突出了她的重要性,看乌令卫也顺眼多了。 五皇子点点头,“不错,此事毕,我跟成敏会向吏部举荐你担任六洲布政使,全权负责六洲灵植种植事宜!” 乌令卫闻言,一脸激动,当即跪下伏地道:“殿下栽培之恩,令卫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哪有那么严重,起来吧,后续的事抓紧去办,莫要出差池。” “令卫遵命!” 随即乌令卫便告辞退出了宫殿。 看着他离去,李成敏微微可惜道:“此人办事,倒也利落!” “起了惜才之心?”五皇子似笑非笑说道。 “他还入不了成敏的眼!” “哈哈,母后说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界太高,看来不假。” “汗颜,汗颜!”李成敏话锋一转,“殿下,乌令卫毕竟出自荒合,如此灭口会不会落人口实?”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孤自会处理。皇甫杰师傅被太师府人所杀?” 说到此处,五皇子心有顾虑,他不是怕太师府,是当前不宜与太师府起争端。 当然李成敏不会提及是自己先要杀人再先,以至于最后到了失控的地步,添油加醋道:“太师府行事霸道,目无皇室!” 五皇子是何许人也,自然不会过多评论此事,不过对太师府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 “母妃与太师府暂时达成了默契,太师府暂时不会干涉孤的事。”五皇子说着,扭过头对准一旁的宫装老者继续道:“皇甫杰师傅也算得孤的启蒙老师,因孤而身陨,心中甚为不安,其家族后代,多多照拂一番。” 那宫装老者起身行礼道:“是殿下,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五皇子收买人心之举还是很有效,旁边的几人都露出肃穆的神色,纷纷露出敬佩之神色。 “仙兰公主未离开梁北城,会不会生意外?”一旁一个中年人插了一句。 “此事就要再辛苦成敏了,孤亲自给兰妹修书一封!” …… 第290章 蓝臻灵髓 往西走走停停了几日后,苏小楼与午芈只抵达了一个峡谷边的小镇,名为星月镇。 镇旁就是大名鼎鼎的六洲峡谷,宽十余里,深达两千余丈,仙武山脉流出的星月河在此落入六洲峡谷,形成了仙武王朝第二大瀑布,星月瀑布。 此地灵气浓郁,按理说极为适合修炼,但小镇却极为破败,到处都可见战争的痕迹,街道上稀稀疏疏分布着几个摊位,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见到两人穿着不俗,镇民多露出畏惧之色,都尽量在避开两人,这让苏小楼感到很奇怪。 往镇中走到一半,就听见沉闷的水流声传来,空气中也湿润起来。 一道巨大的彩虹横跨在山头之上,两人化作遁光,落在彩虹尽头,也是峡谷边缘山顶光滑的巨石上。 上有人为开凿的痕迹,石桌石凳,还有一条延绵而下的石梯小路。 却是一个角度极佳的星月瀑布观景台。 可见延绵十余里的星月河中巨大的水流,仿佛自天外奔涌而来,挟裹着九天之外的力量,悬空而下。 水柱当空坠落,宛如一道液态的陨石群,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入深渊。 部分水柱撞在崖壁上,瞬间炸裂开来,碎成亿万颗飞溅的水珠,如亿万只狂怒的眼睛,在深渊的阴影里闪烁、爆裂。 越往下,光线便愈被吞噬。 六洲峡谷的深渊底部,那吞没巨瀑之处,早已混沌一片。 水雾如沸腾般翻腾、喷涌,如溺亡的云层在挣扎搅动,凝滞成一片厚重的、终日不散的雾瘴。 这让他想起了无道湖尽头的无道瀑布,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但却都有一个共同之处,规模宏大,巧夺天工。 两人并未过多停留,遁行划过十余里长的星月瀑布,感受那水的澎湃之力,苏小楼内心也不免些震撼。 从星月瀑布往南行了六十余里,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处西淮军看守的矿坑。 矿坑位于六洲峡谷的底部,采集一种特殊矿石分泌的液体,名为蓝臻,主要用于提高炼制高阶丹药成丹率。 这座矿坑原本是一座灵石矿脉,灵石开采枯竭后,便废弃于此,此后无尽岁月中,灵石矿脉伴生的蓝臻石矿脉竟然吸收了六洲峡谷的天地灵韵,进化成蓝臻灵髓矿脉。 蓝臻灵髓矿脉形成后,开始分泌蓝臻液,太师府炼丹修士无意间发现这种液体能提高成丹率,便一直派军队驻守于此,收集蓝臻液。 苏小楼在太师府阅读典籍的时候,无意间翻到蓝臻灵髓矿脉中会生长一种灵草,名为蓝臻草,它能调节修士炼化吸收不同属性灵气间的排斥。 这是苏小楼离结丹越来越近,体内水、火、金三属性的灵气湖海开始出现了排斥的苗头。 五行相生相克,自己体内灵根缺少土木属性,很难按照五行理论去控制,所以必须有合适的灵药解决三属性灵气的排斥问题,降低结丹风险。 所以既然到了六洲,不妨走一趟。 矿坑看守极为严密,在峡谷两侧分别布置有两座巨大的行营,修建有防御和攻击的阵法,与太师府的阵法颇为相似。 说明来意后,值更的将士并没有放苏小楼两人进入大营,而是将他的令牌送进了营内,对他二人极为警惕。 不多时,大营内飞出两道遁光。 其中一位身穿青衣长衫,长相猥琐的修士,苏小楼倒也熟悉,太师府那位审问萧辰之人。 由于苏小楼二人有坠灵铜钱遮掩气息,那猥琐修士一时间也认不出他的身份,但是令牌却是货真价实。 随着苏小楼收掉易容功法,露出真面目,猥琐青衣修士立即面露谄媚之色,抱拳行礼道:“景少爷!” 另一位身穿铠甲的主将并不识得苏小楼,只听得是景少爷,心里非常激动,当即单膝跪下,“西淮魔营城钱云参见景少爷!” 苏小楼赶紧扶起他,“不必客气,我一向不喜这些繁琐的礼节。沈主事何时来的六洲?” “来了些时日!” 见大名鼎鼎的景少爷比想象中的随和,主将钱云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景少爷,里面请,我命人去做些吃食!” “不必麻烦,我辟谷多年,忌口中。上些热茶就行!” 到了大营客堂,已经有侍女正在煮茶。 苏小楼上座后,便直说了来意:“此次来这里主要是要取一些蓝臻草!” 沈主事倒也觉得没什么,矿坑中到处都长满了那东西。 而主将钱云则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见此沈主事道:“钱将军,莫非下面矿洞内的蓝臻草不能采摘?” 主将钱云生怕苏小楼误会,赶紧摇头道:“沈主事有所不知,这矿洞内的蓝臻草不过三十余载,根本没法药用。七十年前,矿洞内能用药的蓝臻草被内务府收割了,如今要能入药,至少还需等待两百余载!” 沈主事自然知道钱云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少爷,要不问问府中库房的管事,看是否还有存货。” 苏小楼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略微苦涩,“不用这么麻烦,少景山的药田缺点特别的东西,本来就是顺路,挖些回去栽种玩玩罢。” 他当然知道太师府库房的蓝臻草早就被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二哥用的丁点不剩。 闻言,钱云松了一口气,这就简单了,那东西,矿洞里多的是,“我这就派人去挖些回来。” 苏小楼赶紧止住他,“蓝臻草生长条件特殊,离蓝臻灵髓矿就会枯萎,需要些手段,明日我亲自去挖即可。” 钱云想想也是,那东西,拔出来确实就会立即枯萎。 三人说了几句后,沈主事和主将钱云看得出苏小楼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安排好住处后,便识趣的告辞离去。 第二日一早,钱云就早早在苏小楼门外候着,那殷勤劲连沈主事都快看不下去。 倒不是钱云攀附,苏小楼记得亘墨的小册子里有这样一段话:十九年冬,腊月初二,魔营城钱云之子病重,魔营城主来信求助,大少爷、二少爷都未理睬,少爷知道了之后,批了两瓶极品木属性灵液用于救治,哎,唯一的两瓶木属性灵液都没有了。 所以张少景对于钱云,实为救命恩人,热情到了些不正常,也不足为奇。 午芈只对早有耳闻蓝臻液的神奇,大清早便撇下苏小楼,独自一人下了矿坑。 所以苏小楼一行人下了矿坑之后,就见到午芈只站在最底部蓝臻灵髓矿脉中央,盘腿而坐,羲和圣典悬浮在她的跟前,从书中涌出无数条柔和的光束,插入了矿脉中。 苏小楼并没有打断她,在钱花的带领下,往另外一片矿坑而去,那里长满了整个矿洞最好的蓝臻草。 有大量矿工正在通过某种法术,将矿脉底部渗出的水雾凝结化液后,收集装入玉瓶。 在湛蓝的蓝臻灵髓矿脉平缓处,长出不过三寸高,同样湛蓝的小草,与路边普通的小草别无二致,颜色不同。 它的根系扎在矿石中,一旦完全脱离蓝臻石,立刻都会失去生机枯萎掉。 而且照钱云说,哪怕是连带蓝臻石一同切割带走,培育一段时间,蓝臻石浅色变浅后,同样会枯萎。 钱云的意思是将矿脉主体一同切了去,只要切得足够大,蓝臻草也能存活数十年,也能达到观赏的目的。 苏小楼可没这么麻烦的打算,他可有小蓝瓶,有六道灵液。 小蓝瓶内的灵药种植空间,到现在为止,自己采集的灵植,它都能模拟灵植需要的所有养分,虽然生长缓慢,但是至少能维持不死。 只是栽种就比较麻烦,这个回到太师府再想办法解决,不知六道灵液能不能直催生它。 第291章 星月之中 他也没避讳沈主事和主将钱云,直接祭出小蓝瓶,小蓝瓶瞬间从拳头大小,变成丈长。 毕竟作为仙武第一豪族的四少爷,有件瑰宝是很正常的事。 随即取出十二面阵旗,落在蓝臻矿脉的平缓处,在他的操纵下,阵旗发出一束光线,均匀的将蓝臻草至根系割出,分成三尺方块装入小蓝瓶。 钱云并不擅长阵法一道,那沈主事并不是一般修士,阵法造诣是极高的,四少爷操纵的这种阵法的精细程度,不亚于将的断裂灵米从丈斗中分离而出,绝对不是筑基修士的神魂可以做到。 想到此处,沈主事不禁一惊,景少爷定是使用了什么秘宝遮掩气息,联想到在少景宫时他那若有若无的元婴神识,莫非景少爷神魂已经到达了元婴修士的程度。 回想到一些传言,沈主事并没有过多表现惊讶。 苏小楼完成对蓝臻草的挖取后,便离开了矿坑,只是午芈只还在蓝臻灵髓矿脉中修炼打坐,所以他并没有着急离开星月镇。 每日四处逛逛,一览六洲峡谷的风景。 最终还是被星月瀑布吸引,万里星海,五月同空之下,星月河落下六洲峡谷时,峡谷边缘被流水洗刷成一个光滑的弧面,这就让落入峡谷时形成一节百丈长的平水面,宛若镜面。 倒映星空,仿佛一幅神之手笔下的星河图,美到极致,难以言喻,也洗涤心神,这也许就是星月河的由来吧。 “我很小的时候,爷爷给我说,北洲六府的星月瀑布,是天下最美的风景,今日总算见到!” 午芈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那你小时候肯定过得很幸福。”说着苏小楼躺在光滑的石壁上,手枕着头,看着星空,倾听着瀑布之声。 “你过得不幸福?” 苏小楼沉默了。 午芈只轻轻坐在他身边,洁白的衣裳落在苏小楼脸上。 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孔,拿开她的衣裳,苏小楼扭过头,第一认真看了看这个原本想杀他的女子。 精致到完美无可挑剔的脸庞,深邃的眼眸,美艳中透露着极端的高冷。 有时候人生际遇真的很奇妙。 似乎是她感受到了苏小楼的目光,也转过头,微微一笑。 忽然不知名的灵兽从河面掠过,激起一阵水雾,不少冰凉的水珠落了过来。 午芈只本来水火不侵,自然是将水珠隔绝,而苏小楼没做出什么反应,任由水珠滴落到全身。 这让午芈只微微一愣,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他眼角边的一滴水。 她的指尖划过脸,苏小楼心中升起莫名的异样之感。 “你未来打算去做什么?” 苏小楼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问她,心里不免些患得患失。 她微微摇头,又继续看着星空,脸上浮现一丝孤独之色。 苏小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族亡家灭,从身份角度来说,他是属于仇敌的角色。 鬼使神差,轻轻握住午芈只的手,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她身躯如触电般微微颤抖,并没有拒绝。 月色下看不清她的脸色,苏小楼胆子更大了一些,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手,竟然有惊险刺激之感! 这让午芈只微微有些恼怒,数百年了,无一男子敢触碰她分毫,所以她猛的抽出手,反抓过苏小楼的手就将他丢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让苏小楼惊叫一声,砸了进了水里,掀起巨大的水花,暗道自己真是不知死活,这种恐怖的女人也敢去招惹。 见苏小楼狼狈的浮出水面,午芈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平静的水面下是极端汹涌的水流,刺骨冰冷的河水冲刷在他的身上,反而让苏小楼感到很舒服。 也就没有急着出水,而是慢慢朝午芈只游了过去。 爬上了巨石,苏小楼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两人都默契不再提刚才之事,但又像共同种下一粒种子一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总是对她在意的事,充满了兴趣。 “不幸福,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苏小楼装作随意道。 但她是何等聪慧之人,哪里感受不出苏小楼言语中的痛苦。 “我不想你不开心。” “嗯,你很喜欢这片星空?” 午芈只不知何时脱了鞋子,将脚放入水中,冰凉让她微微蹙眉,不过又立刻舒缓开。 “我喜欢置身星月之中!” 苏小楼这才以这个视角环顾四周,恍然之下,是啊,他们确实置身于河面星月画卷与星空相接之中。 这种感觉真让人沉醉。 同时,他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 美好总是短暂的,第二天,两人准备继续西行,就当梁北城是一个小插曲。 只是路过星月镇时,路边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忽然跑了出来,跪在两人身前,不住磕头哭泣道:“大人,大人,能不能救救司茗妹妹,求求您,救救司茗妹妹……” 周围之人无不投来怜悯的目光,不过他们想象的血溅当场没有出现,反而是那衣着华丽的青年扶起了乞丐。 “是你,你怎么跑来了星月镇?”苏小楼略微惊讶道,前段时间在溪北六镇遇到的那个少年,当时从河中邪修洞府中将他的司茗妹妹救了出来。 怎生就流落至此? 乞丐眼中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哽咽道:“大……大人,您竟然还能识得我……我……” 见他情绪激动,苏小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找个坐的地方慢慢说。” 而午芈只则露出厌恶的表情,小乞丐实在太脏了,见苏小楼要管他的事,干脆一个闪现,用法术将他丢到星月河中。 等到少年狼狈的爬上岸,苏小楼二人早就站在岸边等,苏小楼丢给他一套衣衫。 少年也是通慧之人,拿着衣衫到河边树林中换上,没一会就走了过来。 “拜见二位大人!” 少年还是很有礼貌,经过刚才这么折腾,心中的焦急也减了大半。 “到底发生的什么,你流落到此?”苏小楼不解问道,按道理溪水六镇应该是安全的才对。 “大人,一个多月前,玄方族突然越过边境,见人就杀,我和司茗妹妹偷偷藏在上次河神老爷的宫殿中,才活了下来。等到那些玄方恶魔走了之后,才和司茗妹妹前往梁北城投靠我舅舅……” 说到玄方族,少年言语中全部是恐惧。 后来梁北城生乱,少年舅舅一家被强人屠戮一空,他运气很好,藏在枯井中逃过一劫,后来又带着他的司茗妹妹逃出梁北城,又被一伙官军抓了去。 阴差阳错,又侥幸逃了出来,两人向南不停的跑,最终在星月镇被那伙官军捉住,他巧合落入镇外的六洲峡谷裂缝中,逃过一劫,但是他的司茗妹妹被抓了回去。 “那些官军抓你们做什么?”苏小楼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同时也感叹此子当真是命大,气运不俗,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少年摇摇头道:“不知道,那里有好多的人,都是像我一般大,好多人被关了几天带走后就没回来过。大人,求求您,救救司茗妹妹!” 说着又不住跪下磕头,只是等少年发现没什么动静,抬起头时,哪里还有二人的踪影,只见站着二位大人的位置,放着一个装着灵石的袋子。 第292章 迷雾中城 “你怎么看,官军抓捕这些少年。”苏小楼问了午芈只的看法。 她一脸凝重道:“最坏的境地,是十窍借灵大法献祭生灵的最后阶段。” “但愿不会到此地步,你有什么打算?”苏小楼对于继续淌这趟浑水心有顾忌。 “你不是答应了那少年吗?” 苏小楼微微些错愕,失笑道:“你说的在理,但愿西淮第三军团没有在三姐的命令下返回东部。” 两人随即往梁北城方向疾驰而去,两人并没有贸然进入梁北城的范围,而是绕道道梁北城外三十余里进入东面平原。 非常诡异的是,整个梁北城地区都被淡淡的白雾所包围,并未见玄方军的踪迹。 原本城边热闹的村镇,空无一人,死一般寂静。 这让苏小楼和午芈只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对视一眼后,均加快了速度。 忽然,天空中闪过一道明亮的血色,转瞬即逝,大地之中之中往上冒着某种怪异的力量,疯一般涌向血色爆发之地。 午芈只愣住了,脸上浮现自责与懊悔之色。 “莫非真是那十窍借灵大法中,献祭生灵的邪法?”苏小楼看着天空下意识问道。 “来不及了,此人借十窍气候已成,开始进入散婴化神的过程。我们得赶紧离开献祭大阵!” 午芈只说完,不由分说裹挟着苏小楼往北边而去,直到脱离了薄雾的范围才停下来。 此时,苏小楼才惊愕的看向以梁北城上空形成的一个遮天蔽日的血红色阵圈,百道血色光柱直冲云霄。 “城中人会怎样?”苏小楼心有不死道。 “此阵已到了不可逆的程度,献祭范围的生灵会陷入幻境之中,陷入沉睡,在沉睡中被汲取生命,化作一堆枯骨。哪怕是化神修士也几乎不可能在献祭阵法核心区域活下来,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让苏小楼心里异常的沉重,不知为何沉重,他原本努力想阻止这一切,整整三十余万鲜活的生命,在某些人眼中当真如草芥。 这让他胸中燃烧一股无名的怒火,不是他有拯救万民的高尚志向,只不过是他刚好遇到罢了。 他与午芈只不遗余力的探查,也仅仅嗅到蛛丝马迹,这帮人为了炼这九窍借灵大法不知准备多少年月,不知多少帝国权贵牵涉其中。 张少兰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当年我应该毁掉那套绢本。” 午芈只罕见自责。 苏小楼却摇摇头,“就算没有十窍借灵大法,也会有其他邪法。可怕的是人心罢了!” “人心……”她低喃了一句,这让她内心稍微好受了一些,“谢谢你!” “我也是在安慰自己,手握权利,却不能阻止这种悲剧。不知星月镇那少年的司茗妹妹会不会像他那般幸运呢?” “但愿她能活下来。” “走吧!” “去哪?” 苏小楼平静道:“既然阻止不了,总要让一些去与梁北无辜之人陪葬!” 按照苏小楼当时的手令,西淮第三军团入梁北后,在梁北城西北六十余里的一处高原上安营扎寨,防备玄方军大举进攻梁北城。 所以最好的情况是第三军团的七万人暂时没有离开梁北地区。 所以当二人落在宛若一座巨大城池的行营前时,也微微被震撼了一把,整齐划一的帐篷延绵十余里,分布错落以某种规则排布,巨大崭新的渡空战船按照某种阵法排布悬停在帐篷中。 两人不过靠近十里,就被斥候发现,被上百穿甲士兵团团围住。 为首小将骑着一头体型巨大且凶恶的青狼,手持长枪指着二人道:“你乃何人?擅闯西淮行营!” 苏小楼也不废话,直接祭出自己的令牌。 小将对着令牌检查了一番,非常警惕道:“你是太师府的人?” 苏小楼则微笑道:“欲知我是何人,带我去见你们主将,自然知道我的身份。” 小将觉得苏小楼说得在理,不过立刻又指着午芈只道:“她很厉害,若是生了意外打起来,毁了战船,我的罪过就大了,所以她不能去!” 这让苏小楼颇为诧异,这小将能看得出午芈只的深浅? 与午芈只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后,便跟随小将一行人进了大营。 此时中军大帐中,三个身材高大,身穿铠甲的老者在一座巨大的沙盘前争论得面红耳赤。 一旁站着的二十余带甲青年、中年将领都是一脸无奈。 直到小将进了大帐递上了令牌,三老者这才停下,对视一眼,停顿了几息时间,然后慌忙跑出大帐。 帐中其余将领不明所以,纷纷跟着出了大帐。 只见三位主将单膝跪下,朝一个长相俊俏妖邪让女子都妒忌的青年男子前,齐声道:“参见景少爷!” 这三老者是西淮军中德高望重的老将,身份特殊,苏小楼丝毫不敢托大,一脸惶恐,赶紧上前扶起三位老将军,口中不住道:“老将军快起,可折煞少景,折煞少景……” 三人借势起身,站了起来,都觉得景少爷似乎长大了,成熟了许多。 将他迎入大帐中,跟随而入的西淮众将中,大多得到过张少景母亲的帮助,而且直接受过张少景恩惠的人不少,所以看他的眼神都极为尊敬。 最年长的老将刘青云将第三军团一众将领给苏小楼做了介绍,苏小楼则以军中礼一一回应,显得极有教养,许多听闻他事迹之人心中疑虑纷纷打消掉。 中军大帐的主帅大位自然让给苏小楼,刘青云等三位老将分坐他左右。 “景少爷,不知命令第三军团入梁北所为何事?”一落座,刘青云就迫不及待问出心中多日以来的疑惑。 见众人也有此疑问,苏小楼苦笑道:“原本是因玄方军而起,后来嘛……对了,可见着我三姐?” 另外一名老将回答道:“不曾见过兰公主,她原本强令我等退回东关,不过此前老太师有令,移军不可撤,我便以此回绝了她。” 刘青云也抚须点头道:“她又下发了一条军令,严禁我等进入梁北城。” 见此,苏小楼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自己的这个三姐牵扯很深。 “三位老将军、各位将军,不知各位是听三姐的命令还是听我的命令?” 一个中年将领站了出来,理所当然道:“如果景少爷亲临,我钱够任差遣!” “我钱九任差遣!” “我刘姿任差遣!” …… 一众将领纷纷表态,三位老将见此并没有反对,反而满意点点头。 “任景少爷差遣。”刘青云也代表另外两人表了态。 苏小楼则郑重道:“此事,我会亲自跟爷爷解释。现在……众将听令!” 第293章 再陷险境 苏小楼环视了一圈,这些都是西淮军中的精英,仙武王朝最优秀、顶尖的修士,是支撑起整个王朝的基石,却甘愿被他驱使。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更像夺权,也许后果会很严重,不过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见所有人都在他风轻云淡的声音中肃穆听令,这让他有了一丝大权在握,蔑视天下之感,不过他立刻将这种可笑的感觉给赶了出去。 “如果我所料不差,玄方军应该全部退至边境以北。刘、杨、汪三位将军,兵分三路,各带两万人。”苏小楼指着地图,继续道:“一路大军至北部边境,严密监视玄方大军的动向,一路大军遏守石塘城至梁北必经之路的环洲城,并策应北部边境大军。另外一路大军封锁南下梁北的雍合关,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禁卫军南下。” “遵命!”三位老将军并没有过多的疑虑,只要不是北出玄方腹地,都无甚重要。 “这剩下的一万人,景少爷做何安排?”刘青云问道。 “剩下这一万人,由纪昆将军带领,随我留在梁北城。” 说着苏小楼转过头,看向一个面色坚毅的中年人。 亘墨的小册子有此人的画像,他刚才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是公认的西淮军中第一修士,化神巅峰修为,仙武王朝最为传奇也是最为神秘的散修,实力甚至不比九凤弱,为人极为低调。 张少景六岁时,此人在西极外海与巨鬣妖族起了冲突,被三大妖族顶尖修士设计围攻,身受重伤,几近身陨。 逃回来之后,为治伤,求到了太师府,遭到了太师府的冷遇,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仙武帝都,游历到西淮。 在西淮巧遇迷失在森林中的幼时张少景,不仅救了张少景,还传授他修炼之法。 后来张少景得知此人遭遇,很是同情,将爷爷张中九准备给他再造灵根的先天圣物,混沌古柳的果实赠与了纪昆,让他重获新生。 后来还介绍他加入西淮军,他也是西淮军中少数非西淮籍的将领之一。 张少景失踪的二十余年,亘墨能在鱼龙混杂的太师府中屹立不倒,此人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他也是亘墨能绕过太师府,直接指挥的西淮军之一。 也许也因为此,亘墨小册子中对此人的评价非常高。 纪昆一向寡言少语,眼界极高,此刻却出了列,行了军礼:“纪昆遵命!” 这让西淮第三军团的将领无不诧异,连三位老将军都面露惊讶。 纪昆领军打仗之能,在军团中首屈一指,可惜醉心于修炼,又极度心高气傲,对太师张中九,甚至皇帝都毫无敬畏可言,何故对景少爷如此恭敬? 当然此中缘由,外人不得而知。 …… 随着西淮第三军团的调动,张少兰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此刻她正与一干友人深入探查弘毅城一带的防务。 听到消息后,气得邪火直窜脑门,心中大恨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的同时,对西淮军更加厌恶,粗鄙、野蛮、不听号令…… 不过,自怨自艾没有任何用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少景此举定会得罪五皇子,得罪禁卫军、荒合军。 如何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呢,她思虑着。 此举被一个同行长相堂正浩然的青年给细心捕捉到。 他传音道:“少兰何故心愁?” 张少兰这才回过神来,传音回道:“慕容师兄,我要返回梁北城一趟。” 她并没有明说所为何事。 不过此语一出则让慕容师兄心里一惊,梁北城之事,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但他也知道张少兰这种女人,极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不是外人轻易能左右的。 为了防止事件失控,慕容师兄传音道:“师兄陪你走一趟吧,付江兄我会给他们解释,你莫要声张,不然弄巧成拙。” 正愁用什么借口离开弘毅城的张少兰感激看了他一眼。 …… 而此时,梁北城后的梁北山脉中,雾气比梁北城中更加浓郁,可见距离不过半丈。 许多矿场因为地面营地的人莫名其妙的昏迷,侥幸未昏迷者涌入矿场底部矿洞之中,但随着雾气下涌,许多人也陆续倒在雾气之中。 梁北山脉中唯一一处音魂石矿场,隶属于宰相府产业。 音魂石矿场矿洞深处,许行正在暴跳如雷的训斥矿场主事、随行之人。 他也是心中大叫晦气,经历过午芈只的刺杀,他行事变得低调、小心,此行不过是到这个音魂石矿场用音魂矿脉巩固一下修为,却遇到这种邪异的破事,怎生不叫他烦躁。 随着他一巴掌将一个侍卫打倒在地,矿洞中众人见此均噤若寒蝉。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本少爷养你们何用?”许行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矿洞中回荡。 唯有一个老者心里微叹,以他化神修为,百般尝试,竟然也无法破除这白雾对于神魂的侵蚀,他本能以为是朝着许行而来的阴谋杀招。 他上前止住暴怒的许行,许行不敢朝老者发作,只得坐在一根大椅上,面色铁青。 老者轻轻摆摆手,矿洞中众人如释重负,纷纷离开了此处。 “少爷,恐怕此次来者不善!” 许行闻言吓得差点没哭出来,他可还没活够,起身跃至老者身前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大师傅,你可千万要救救许行,我怕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老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扶起他道:“老夫跟随老爷五百余载,深受恩惠,无以为报,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少爷。” 许行一脸激动,正欲又跪下去,被老者止住了,他叹息了一声,“此雾恐怕是什么了不得的邪法,老夫纵横西极近千年也未曾遇到如此恐怖之物,如此大费周章想取少爷性命,当真是灭我许族之心不死。” “老夫有一本命之物,名为煳灵灯,本为化神依仗之物,跟随老夫八百余载,刀山火海,历经生死,都未曾动用过,挡住这白雾自然不在话下。” 许行面露喜色,迫不及待道:“既然如此,大师傅赶紧带我跑呀!” 老者却摇摇头,颇为酸楚道:“哪有这般简单。” “啊,这是为什么?” 老者锐利目光看向许行,这让许行畏惧的后退了一步。 “许少爷,老夫要你对天道起誓,若今日能活着走出梁北城,必须娶老夫孙女为妻!” “青思?”许行脑中自动浮现那位纤瘦的文弱女子,要身材没身材,要热情没热情,好生无趣……本能的想拒绝,但瞥见老者严肃的表情,心下一凛。 然后什么无趣的心思烟消云散,立刻跪下,单手对天起誓道:“我许行对天道起誓,若今日能走出这梁北城,必取大师傅之女青思为正妻。若违背此誓,必遭天谴,道消身陨!” 老者闻言,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 第294章 血灵之花 苏小楼则带着一万西淮第三军团的将士,乘坐渡空战船升到以梁北城为中心的迷雾边缘高空。 他站在一艘豪华指挥舰的甲板上,看着一株血灵树的法相已经生长到万丈高空,血色映衬着天地,数百道阵环、阵光发出耀眼的红色,一朵朵血色的花朵在绽放。 这株血灵树严格来说,是在溪北六镇河中发现的阵灵血树的进化版本,而且其规模不知大了几何。 从视觉的角度去看,确实美极了。 知道实情的苏小楼,只觉心中异常的沉重,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 每一朵血灵花的绽放、凋谢,也就意味着一个无辜的生命逝去。 见到苏小楼阴沉的脸一直没变化,本想安慰他几句的午芈只却不知该如何说。 “还会持续多久?”苏小楼打破了沉默。 “据羲和纪事中记载,十窍借灵大阵献祭生灵,开出血灵花后,即代表着献祭大阵到了尾声。” “我心中有个疑惑,十窍借灵大法献祭生灵后,会得到什么?” 午芈只沉思片刻后说道:“昔年羲和先祖是为了打破化神桎梏,而且只差一点就成功的记载来看,梁北城的献祭规模相比之下小的太多,而且刚抵达梁北城,我就察觉到了化婴冲击化神的气息,肯定是为了突破化神境界才修炼此法。” 说到这里,苏小楼依旧不解,想起午芈只曾经想让他修炼十窍借灵大法,便道:“化神讲究机缘,天时人和缺一不可,成功率极低,花费如此巨大高昂的代价,难道就能保证百分之百化神?” “十窍借灵大法中献祭生灵之法,不仅可以汲取血气、法力、道韵、神魂,甚至可以吞噬被献祭生灵的气运,以梁北城为中心雾气笼罩范围,不下四十万人,绝大部分是炼气以上修士,以元婴巅峰修为,突破化神是十拿九稳之事!” 苏小楼吸了一口凉气,吞噬别人的气运,简直闻所未闻。 “就不怕有伤天和?” 午芈只奇怪看了他一眼,“我辈行逆天之举!” 世间万物,看来本就是互相矛盾。 “若我修习十窍借灵大法,是不是也非得献祭生灵,以求突破?” 午芈只摇摇头,“十窍借灵大法本就不是邪法,因人而异罢了。它适合多灵根者修炼,尤为三灵根最为合适。” 她还没有放弃让苏小楼修炼此法的打算,因为她不想某一天,只剩下她一个人,若是如此,从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她会很孤独。 羲和教灭后,她失去了方向与意义,漂泊的岁月让她感到崩溃、迷惘。 与苏小楼待在一起,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充实与快乐,心中之枷锁不再,她也水到渠成的突破了,停留无数岁月的化神初期。 心中之魔,是修士最大的敌人。 “三灵根!”苏小楼不可置否,若是没有修炼六道轮回功,他倒不介意试试,“皇室中唯有五皇子是双灵根,北上的荒合军、禁卫军有部分是他统领,驻扎在石塘城以东的地区,其中包括梁北城。莫非是他?” “仙武王朝第二十五代后人,终于要诞生第一位化神修士了吗?不过,这等下作的手段,着实让人不齿。他就不怕被仙武子民唾弃吗?” 就如她那位先祖,时至今日,依旧被钉在羲和族的耻辱柱上。 苏小楼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北方,“这大概就是玄方军半遮半掩、畏畏缩缩进攻梁北城的原因罢。” “献祭生灵大阵,不出十日便会结束。你待如何?散婴化神后会遭天劫,此人必定有强大的阵法和护道者相助!” 苏小楼目光一冷,“不论他是谁,很多人会为此陪葬!” 午芈只点点头,她并不太理解苏小楼心中的想法,但是她的自责从未消散过,一切皆因她而起。 “若是可能,我想亲手了结他。”午芈只不想自己道心不稳。 她说完忽然看了看西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看戏的笑意,“你的麻烦来了!” 苏小楼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西淮第三军团可不像原本梁北城的西淮驻军,他们是西淮军中的精锐,纪律严明,根本不惧权贵。 所以张少兰和她口中的欧阳师兄,被十几名士兵在战船集群十里开外拦了下来。 张少兰大怒道:“放肆,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欧阳师兄略微意外,印象中张少兰可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为首的斥候偏将并不以为意,沉声回答:“兰小姐,第三军团暂时换了主将,您无权进入军中。” 偏将的语气还算客气。 不过他的话让张少兰勃然大怒,厉声指责道:“胡说八道,本官是皇帝亲封的西淮军节军使,西淮所有军队均受本官节制,焉敢胡言乱语!” 那偏将丝毫不惧,“兰小姐,你虽是西淮节军使不假,但是太师有令,军中超过八成将帅拒绝执行您的命令,则无需听从您!” “你……”张少兰脸色涨红,很是难堪,心中自是恨极,暗自发誓,若是有机会,定要将三军团彻底打散。 不过她本不是一般人,强行压制心中的怒火,她不想被慕容师兄笑话。 “张少景!” 蕴含元婴之力的声音,低沉的从张少兰口中扩散开。 远在十余里外指挥舰上的苏小楼闻声眉头微锁,看了一眼午芈只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她变了。 “让她进来吧。”苏小楼与一旁的一位副将说道。 “是,少爷!” 没一会儿,两道遁光落在甲板上,正是英姿飒爽的张少兰和儒雅浩然的慕容师兄。 慕容师兄对于张少景的大名早有耳闻,心中不免轻视。 张少兰一露出身影,就满脸寒霜欲质问。 苏小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午芈只恰到好处的化神恐怖威压释放出来,吓得二人面色一青。 张少兰心中怒意不减反增,用一个追随者来吓唬她,可笑。 不过她也不敢乱来,这位弟弟是越来越陌生了。 面对张少兰吃人的表情,苏小楼转身靠在甲板的护栏上,微笑道:“三姐,你看这满天的花朵,可真美。很美,比西淮河岸的烈阳花还美,只不过这美,每一朵,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有多少呢,我也数不清!” 上一秒还是轻声细语,下一秒,苏小楼语气中含着杀机继续道:“三姐,十日之后,你再来找我吧,我在梁北城中等你。纪昆!” “少爷!”纪昆不知从何处现身。 “送三小姐出去,若是再有谁敢闯军中,格杀勿论!” “是!” 张少兰脸色极为难看,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位不学无术的弟弟,不知用何种手段控制了三军团,知道硬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一言不发,化作一道遁光离去。 那慕容师兄心中暗自心惊,此人真是帝都臭名昭着的恶少张少景吗? 在他身上却看到了张少春那种从容不迫。 来不及多想,他也跟随张少兰离去。 “我以为你要扣下她。” “扣下她干什么?” 午芈只慵懒躺在甲板上的躺椅上,将脚放在他身边的护栏上,“严刑拷打。” 苏小楼愕然,然后失笑,最后摇头。 首先他不认为张少兰跟这件事有太深的牵扯,最重要的他们是姐弟,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第295章 二敌变一 “身在这个权利的体系中,首先得成为维护这个体系的一员,不然就会成为公敌!” 午芈只不理解他所说的权利体系,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 “如果杀了五皇子,会不会成为你口中的公敌?” 这句话令苏小楼低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笑道:“若是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就继续逃吧,用羲和之眼,跑到雄鹰城。” “你为何就笃定雄鹰城会庇护你?” 午芈只对此颇感兴趣。 “朱雄鹰还欠我一条命!” “额,你救过那小家伙?” 苏小楼惊讶问道:“你认识他?” 瞬间他感觉世界有时候很小。 午芈只陷入了回忆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母亲是我师姐,他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 苏小楼发现他忽略一点,午芈只似乎辈分很高。 “雄鹰城并不会因为一个人与仙武王朝发生战争,你可懂我的意思?”午芈只略微苦涩对着他严肃道。 苏小楼却满不在乎,“雄鹰城只是一个跳板,天下之大,潜入神海,他们还奈何不得我。” “仙武王朝还是仙武宗的时候,就已经是西极大陆的霸主之一,更何况现在,世界之大何处可躲?”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自然是有地方可去。” “我相信你。” …… 十日之后,满天的红色花朵慢慢凋谢,整片区域的雾气都在散开,那棵血灵树的虚影也在逐渐黯淡,如同流水一般往下坠落。 而此刻离西淮舰队南五十余里处,被苏小楼饶过一命的魔魇,还有一同追着苏小楼入西极大陆的魔影、华兂三人站在一座小山头上,恭敬的向着前方之人。 一个白衣面遮丝巾的女子,负手看着远方的西淮舰队,眉头微锁。 “大人,此人龟缩在西淮军中,我等实在无从下手!”魔影上前行礼,硬着头皮说道。 三人擅长刺杀不假,虽然他只是一个筑基修士,但是魔魇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险些殒命。 而且此人身边高手如云,单论他身边那神秘女子就不是他们能撼动。 并且行他踪飘忽不定,追查他离开仙武帝都的行踪,也花费了数月时间。 那白衣女子并未责怪,而是道:“此事本座另有计较。汵断城和太清宗正在加大力度进攻神教大本营,你们三人且先返回北极大陆。” 三人闻言,心里顿时一松,行礼应是后,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白衣女子则化作一道遁光,直接朝着西淮渡空战船而去。 对于来访之人,意外之余,惊讶道:“是你!” 但她的危险性,午芈只和纪昆都在苏小楼身边严阵以待。 “本座不是她。”她有些恼怒苏小楼认错人。 “原来不是呀,为何气息如此像。按理说我们是仇敌,你如此旁若无人来找我,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白衣女子不戏谑笑一了声,“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而且那条龙快来了。” 苏小楼对于大黑龙并不以为意,在他还未脱离太师府之前,他还不需要担心,“与他相比如何?”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纪昆,点点头,“他很厉害,本座也未必胜得过他,但还不够。” “这不需要你操心!” 白衣女子对于苏小楼的话,并不以为意,而是自顾说道:“当年你应该也知道本教老祖与浊龙大战,浊龙落败,老祖苦寻其下落而不得,本座不知你与浊龙有何牵扯,但老祖说那浊龙一定会来向你寻仇。” 此话让苏小楼心中也是颇为无奈,山海镜秘境中厌休惹出来了祸,却一直是他在承受。 白衣女子见状,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软肋之处,继续道:“昔年老祖重伤浊龙,在其体内打入十二根天魔刺,因此……本座近些年不会离开西极!” 她似有深意的说完,将一枚精致的天魔令扔到了苏小楼手中,与此同时她也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指挥舰上。 两人之间的交谈并未避讳纪昆和午芈只,而且午芈只从未见过苏小楼如此凝重,甚至九凤追杀二人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心中不免好奇,“何人要来向你寻仇?” “你忘记了,我给你说过我招惹过两个很大的敌人!” “我知道,我想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所以其中原因不免让人担忧吧。” 这时纪昆僵硬的插了一句:“少爷,西淮军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闻言苏小楼愣了一下,是啊,有何可惧。 …… 五日之后,梁北城的迷雾基本消失殆尽,边境也传来消息,玄方大军不断增军,已经有近五万玄方大军在边境虎视眈眈,只是忌惮西淮第三军团,一直按兵不动。 而且从梁北城周围的斥候传来的消息,荒合军和禁卫军开始严密封锁梁北城地区,多次与驻扎在雍合关、环洲城的西淮军发生摩擦。 要不是有张少兰从中调解,打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小楼承受的压力也在陡然变大,从六洲总督府、朝廷兵部等节制部门的公函如同飞雪一般涌入第三军团。 更为致命的是总领对玄方族作战后勤支援的行台见章司,威胁停止对第三军团的后勤补给。 …… 此时,石塘城中军都尉府大殿中,张中九逐一召见了各军主将,并会见了不少大宗门和皇室之人,落夜闭客之后,老管家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声。 张中九极具威严的面孔也变得些怪异。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宫装的贵妇人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张中九从书桌前站起身,只是微微行了一礼。 那贵妇人很客气道:“太师不必多礼!” 看坐后,那贵妇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家常家短问了几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弘正,多年未见,想不到你也生了白发。” 贵妇人没在称他太师,而是以朋友的口吻称他的表字。 “岁月是一柄利剑,再坚硬的身子都禁不住它的摧残,老了,老了。” 贵妇人于是顺着张中九的话道:“是啊,我们是老了。但我们得后辈可还年轻呐!” 此话让张中九陷入了沉默。 贵妇人见此,知道铺垫的火候到了,施压着继续说:“弘正,我想你知道我意思!” 当年某个人也说了同样的话,这才有了他张中九的今天。 所以也只是沉默片刻,张中九便回道:“他们确实都还很年轻,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给他们保驾护航。老姐姐,弘正自是省得!” 闻言贵妇人满意点点头,竟然叹息一声道:“绕道北洲,我原本也只想再见见你,此去一别,或许只有轮回中才能相见了。” 这句话触动了张中九,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句话是一种保证,也是朋友间的永别。 “弘正,保重!” “保重!” 说完贵妇人起身带着一帮宫女离去。 张中九坐在大殿主位大椅上,看着贵妇人消失的背影,少见的愁绪挂满坚毅威严的脸,似乎一瞬间,身子都更佝偻了一些。 很久,他才起身,在书桌上写下了一封信,递给了管家道:“你亲自将这封信交到少景的手上。” “是,主公!” 第296章 满城枯骨 虽然苏小楼承受着巨大的外部压力,他可不打算妥协,但他有忧虑的方向,若是和玄方族大军开战,后勤供给问题会变得非常严峻。 所以很早以前,他就以自己的口吻,给太师府内务府去了一封书信,入不入梁北城,就看内务府的应答。 随着太师府一份公函交到他手中,内务府会全额承担第三军团在北洲的开支。 这让他有了底气进入梁北城。 所以命令纪昆等人探查迷雾情况,迷雾基本散去,残留的白雾对人已经造不成伤害之后,西淮战舰就往梁北城方向开去。 在午芈只和一众西淮将官的陪同下,一行人走进了这座死一般寂静的城市。 苏小楼依稀记得,西淮军城中行营旁的热闹景象,如今全部为诡异所替代。 人在,摊位也在,只是没有了声响,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一眼望去,十里长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全是人,还有许多庆祝大破玄方军后的活动。 苏小楼不知道自己离开梁北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上去所有人仿佛被定格在白雾来袭的那一刻,甚至脸上的表情都被凝固在那一刻。 “他们都死了!”午芈只沉声道,掩饰不住的怒火让她面若寒霜。 她轻轻触碰了一下一个跟随母亲正在摊位前购买书画的孩童,顿时孩童鲜活红润的皮肤如同灰烬一般脱落,露出森森白骨,衣服也瘪了下去,长发脱落。 这仿佛一个蝴蝶效应,整条街上被定格的人,皮肤纷纷化作灰烬,露出白骨。 这幕场景,让阅历极为丰富的纪昆都微微动容,更何况同行的将官,相互间纷纷议论起来,显然都是极为愤怒这种献祭活人之举。 而城外,几个同行青年正在极力阻拦张少兰入城,而知道内情的慕容师兄一言不发盯着死寂一般的梁北城,他知道这很残酷,但真要亲自面对,心里的愧疚如同发芽的小草在疯长。 对于梁北城的记忆,张少兰还停留在玄方军进攻城墙的记忆中,那时候内城的繁华丝毫没受战争的影响,车水马龙。 而如今安静得让人感到可怕,十几天前,她对弥漫在梁北城的雾气感到疑惑,本想入城探个究竟,慕容师兄以一个借口将她劝离。 如今她想入城与弟弟张少景对峙一二,几个师姐师弟却以各种借口极力阻拦。 联想到张少景固执的要插手梁北城之事,她越想越不对劲,听得同行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 她内心很乱,大声喝了一声:“够了!” 几个同行友人愕然看着突然爆发的张少兰,正欲理论,她却化作一道遁光直接往梁北城而去。 几人对视一眼,均感到事情的棘手,都齐齐看向慕容师兄,他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跟了上去。 入城后,张少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城的枯骨,甚至城墙上还在以保持战斗姿势的士兵,无一不例外。 这绝对不是战斗所造成的,她此刻意识到了,自己被欺骗被利用了。 铺天盖地的神识释放出去,所及之处,无一生灵,甚至小虫子都无一只。 站在如地狱一般的街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快她的一众友人跟了上来。 其中一个女子道:“少兰你听我解释!” 张少兰一个冷冷的眼神回了过去,那女子只得幸幸止语。 她盯着慕容师兄一句一字道:“慕容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师兄心里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满城的白骨,也在敲击着他的内心。 “发生了什么?你还有脸问,你看不到吗?”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小楼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 张少兰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张少景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我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啪’的一声。 让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刚才开口那女子更是惊得捂住嘴。 苏小楼的这一巴掌,将张少兰都打懵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一巴掌是替这全城百姓赏你的。” 说完,苏小楼带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张少兰回过神来,脸阴沉的可怕,“张少景,你敢打我,你们都出来!” 蕴含着元婴之力的声音,将周围的白骨都震碎了一地。 三道遁光落在她的身前,却是三个中年妇人,强大而恐怖的气息,让张少兰身边之人都扛不住,齐齐后退。 护道者。 慕容师兄哀叹一声,今日看来很难收场了,也只得捏出一个法诀,很快一个老者也落到他身边。 其余几人,也有学有样,不过片刻,又招来许多高阶修士。 双方就此开始对峙起来。 苏小楼对此并不担心,指了指头顶已经在开始运转的第三灭军大阵,无不嘲讽对着张少兰道:“我知道,从小你都看不起我。极品水系圣灵根,而我三系杂灵根,仙武王朝最年轻的元婴修士,而我现在都不过筑基修为,年纪轻轻就夺得许多显赫战功,获得皇室的青睐,王朝给予的无尽殊荣,而与此同时,我在帝都欺男霸女,横行霸市,臭名昭着……你得到了这世间最亮的光环,而我不过废物、垃圾的代名词……” 苏小楼语气忽然直转。 “然而,结果呢,不过像一头蠢猪一般,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知。那位六洲总督,叫李什么来着,是你的好姐妹吧,上来一言不合就要杀了我,杀了你的亲弟弟,可有半点在乎你的颜面。这位长相尚可的姑娘,是廷尉中常大人的爱女吧,难道她没告诉你,这梁北城的防务基本被廷尉军更换……算了,与我何关,你这样的蠢货,实在不值当与你说。” 张少兰脸色一阵青白变化,这个她眼的中废物弟弟正在无情摧毁她那颗孤傲的心。 但她努力控制着情绪,死死看着苏小楼离去的方向,捏紧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滴落着鲜血。 慕容师兄刚想安慰她,还没开口,她就化作一道遁光离开了。 他叹了一口气,事态已经开始在失控了,不免担忧的看了一眼梁北山脉的方向,太师府到底是何态度呢。 而一旁的几人还在讨论,刚才打张少兰一巴掌的真是那个恶少张少景吗。 虽然确实是筑基修为,但是那种气场,真是一个恶少能有的吗? 却没有一个人,对于满城的生命露出过一点怜悯。 第297章 略施小计 穿过主城十余里,白骨皑皑,让苏小楼深切感受到了修仙邪法的残酷性。 “有此人的气息。”午芈只忽然说道,停住了脚步。 她祭出羲和圣典,羲和圣典快速翻动,最终停在书中某一页。 随着午芈只的操纵,从书中涌出六条黑色的铭文,纵向地底。 纪昆颇为惊讶的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羲和圣典,很是意外,并且不解看了苏小楼一眼,他见多识广,但这世上能认出羲和圣典的人屈指可数,刚好他算上一个。 景少爷跟羲和教的人搞在一起,不怕被仙武皇室清算吗? 不过纪昆并没有说破,在西极外海险些身陨后,求助仙武皇室等无果后,他对于仙武王朝认同感基本消失殆尽。 待在西淮军中,不过是隐于世罢了。 “找到了,走!”午芈只收起羲和圣典,化作遁光裹挟着苏小楼直接朝着梁北山脉飞去。 数十名西淮将官紧跟其后,在梁北山脉上划过一道道流光。 往山脉飞行不过十几息时间,午芈只忽然对苏小楼道:“前方有修士在打斗。” “去看看!” 下一刻脱离遁光后,一群人出现在梁北山脉音魂石矿场一旁的山顶。 只见方圆二十余里的矿场地表建筑被摧毁一空,剑气所到之处,均被划出巨大的沟壑,残存的灵气,发出幽冷之色。 这种功法似曾相识,苏小楼立刻想到了一人,六洲总督李成敏。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炸响,整个大地如同一朵灰色的花朵炸开,伴随着幽冷的冰气,如潮水一般涌动,然后被冰封,在烈日之下,发出幽冷之色。 从大地炸开的冰花中,射出古朴油灯模样的法相,发出一层层刺眼的光芒,瞬间层层叠至万丈高,朝天地之间扩散开来。 六道白色的遁光,夹杂着恐怖的气息朝油灯扑扑。 纪昆上前跃了一步,双手捏出剑诀,一个淡白色的护盾包裹着一群人。 虽然有白色的护盾包裹,但苏小楼清晰能感到让他心悸的化神修士的道则扩散。 再次听到一声巨响,开出冰花的土地中发生爆炸,恐怖的罡风将碎石如同利箭一般射出,撞击在护盾上火花四溅。 如同沙尘暴一般的灰尘瞬间笼罩着四周。 待动静过后,沙尘逐渐降下,又听得不远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 然后就是一声怒骂传来过来,“草泥马,老子要是不死,定要将你个臭女人扒光衣服用鞭子抽……疼死老子了……诶哟,大师傅,您老可千万不能有事哇,您死了,我就全完了……” 三分熟悉的音色,回过味来的苏小楼惊愕道:“许行兄!” “大师傅,大师傅……谁踏马的叫我。” 一身残破的许行抱着一个老头,环顾四周,终于透过沙尘看到苏小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讶,最后是狂喜。 直接将手中抱着老头丢到一边,感受到那几人又杀了过来,连滚带爬往苏小楼方向而去,口中还嘶哑的鬼叫着:“我滴娘呀,少景救命,救命……” “快,挡住那几人。”苏小楼对着纪昆道。 纪昆得令后,化作一道遁光,与此同时在遁光外一层层法相合成一柄巨大的长剑,足足有百丈长。 都说仙武王朝多剑修,果然不假。 那六道遁光杀过来的同时,灵气在他们前方炸开,就见一柄带着恐怖力量的巨大长剑带着恐怖的力量横扫过来。 几人被这神鬼莫测的神通杀得措手不及,只得运转功法、法宝迎头撞去。 但是那柄剑超出六人的坚硬,不仅没有摧毁巨剑,反而被巨剑上蕴含的恐怖力量和特殊侵蚀力量撞飞的同时,竟然内脏也受损。 六人如同陨石坠落一般,被砸进矿场周围的山体中,连续撞穿好几座山峰才停下来,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的同时,再次激起一阵飞沙走石。 许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跑到了苏小楼跟前,还不忘看了后方,见那六个贼人被击退,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弦放下之后,身体的伤开始集中爆发,狂喷一口血后,竟然直接栽倒在地。 “许行兄,你没事吧?”苏小楼赶紧扶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块上。 西淮一个将官递过来一瓶丹药,但吐血不止的许行却拼命拒绝,艰难拿出一个小瓷瓶,“吃……吃……艹……吃这个!” 这句话似乎用尽他的力气,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 苏小楼赶紧将瓷瓶里的一粒拇指大小的丹药给他吃下去。 丹药下肚后,许行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拉直一般,一道道灵气浪潮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看起来极为诡异。 没过多久,许行就强行盘腿坐了起来,开始运转功法。 苏小楼看向矿场中,纪昆确实厉害到了极致,一剑逼退六人后,那六人从撞击坑中浮向空中后,竟没敢继续动手,而是远远的对峙起来。 化神修士鲜有生死相搏,因为轻则道行受损,千百年的苦修化为乌有,重则引起雷劫,被天道灭杀的悲惨结局。 所以都有克制。 但是纪昆可不是单纯的克制,他在等,等渡空战船。 他心中默念时数,十之有九后,感受到渡空战船跨过虚空,他捏了捏出法诀,一块粗糙的黑铁出现在他前方。 细看之下,竟然是一把巨大的锁。 纪昆抬手一指,一道光芒切入黑锁之中,他大喝道:“天地乾坤,画地为牢!” 黑锁瞬间沉入大地之中。 一个牢字以他为中心,往周围极速扩大。 那六人中有人识得此法,脸色大变道:“拘神术,画地为牢!” 想逃开,却发现自身犹如陷入淤泥中一般,动作竟然慢了万倍一般。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第三部灭军大阵锁定。 顿时如临冰窟,再不敢有半点异动。 他们亲自见证甚至亲自操纵过仙武灭军大阵消灭了无数顶尖修士,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体会到如此绝望的感觉。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灭军大阵的恐怖,所以不敢再有半点动作。 纪昆心中冷笑,仙武王朝内这些所谓的顶尖修士,这些年仗着灭军大阵,鲜有敢拼命搏杀之辈,已经丧失了应有的警觉。 他只是略施小计,就困住几人。 第298章 发泄情绪 许行所修功法也极为了得,借助丹药,只不过运转几个周天,竟然将伤势暂时压制住。 悠悠转醒后,见到熟悉的苏小楼,一下跳起来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少景兄,老子就是来这里炼几天的功,这群杂碎就想取老子的性命,还好老子命大……” “嗯……许行兄,如此,不雅!” 许行这才注意到一旁西淮一众将官怪异的眼神,赶紧放开苏小楼,假装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然后他咬牙切齿道:“不宰了这几个王八蛋,我……诶,对了,少景兄你怎么在这,人带够了没有?” 对于他胡言乱语的问题,苏小楼指了指头顶的渡空战。 许行顿时两眼冒光,惊呼道:“第三灭军大阵!” 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能指挥得动西淮军?” “巧合之下,能指挥得动些时日。” 许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恶少的本质显露无余,趾高气昂的指着一众西淮将领叫嚣道:“快,给本少爷打开大阵,搞死这群王八蛋,快,开阵……” 他歇斯底里起来,苏小楼捏了捏额头,这家伙经历过午芈只的刺杀后,对于要取自身性命之事,显得尤为过激。 苏小楼也只得按住他,“许行……许行兄,大阵已经打开,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刺杀当朝宰相的公子!” 许行这才冷静下来,不听对于苏小楼的提议,他微微后退一步,满脸狐疑道:“少景,你到底带够人没有,这几人,都是厉害的角色……若是不够,我们还是先溜为妙!” “你看我像不惜命的样子。”苏小楼心道这家伙真是被吓得不轻。 许行想想也是,脸上立刻露出不知道是阴狠的笑容。 让一旁西淮将领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一行人赶到了纪昆身旁。 “少爷,困住了这几人。” 苏小楼看了看远处的几人,随口问道:“安全吗?” 此话甚得许行赞同。 纪昆道:“完全被第三灭军阵锁定,稍有异动,可让其道消人亡!” 他点了点头,往那六人飞去。 定眼看去,还真是老熟人,李成敏与当日她的随从老者都在其中,另外四人看起来就很陌生。 再次见到苏小楼,李成敏心中大恨,正欲破口大骂,苏小楼指了指天空的战船,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李成敏只得强行将话憋了回去。 见此,许行确定六人被大阵所困,不敢有异动,眼中露出怨毒之色,“少景,我想打人!” 苏小楼闻言哑然失笑,“你随意!” 那六人闻言,脸色一紧。 许行正欲上前,苏小楼止住他道:“等等。” 在许行回头不解中,苏小楼指了指李成敏道:“她就免了,打了她,后面会很麻烦!” 许行又回过头去,直接无视李成敏愤怒得快要喷火的眼神,非常不舍的看了看她妙曼的身材。 直接拿出一根棍子就冲了上去,一棒子砸在一个中年人头上,嘴中还辱骂道:“草泥马,你个老杂毛不是想杀本少爷吗……” 棍子如雨点一般朝中年人身上招呼,中年人也算纵横西极的大修士,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怒火已经盖过了理智,只是稍微动了一点化神之力,许行就如遭重击,被击飞了出去。 只是下一刻,从渡空战船指挥舰上射出一道恐怖的光柱,直接撞击在中年人的身体上。 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被直接撞击入地下,身体和元神被恐怖的电流包裹,凄厉的惨叫起来。 另外五人被震飞了出去,惊恐的看着被灭军大阵击中的中年人。 苏小楼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示意停手,局势还不明朗,还没到要杀人灭口的时候。 本来被化神力量吓破胆的许行见此,有恃无恐之下,更加怒不可遏,朝另外几人扑去,手中的棍子带着残影怒打。 几人见来真的,而且同行中年人的惨状还在一旁,也不敢有所异动,只能任由许行殴打。 场中顿时乱作一团,只剩得许行满嘴的污言秽语回荡在矿场。 整整半个时辰,许行才发泄完,打得没力气了,瘫软的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几个堂堂的化神修士全身被打得伤痕累累,虽然化神修士的肉身不是这点皮外伤能撼动的,但是心理上的创伤才是不可逆的。 李成敏虽然心中大恨,但是此刻也战战兢兢起来,她可不想这般受辱,那样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帝都两大恶少真是人如其名。 “许行兄,此般内心可通达?” 许行脸上的阴郁之气全无,缓过气之后,站了起来,满意道:“你还别说,舒畅,畅快……要是那日风雪湖刺杀你我二人的杂碎也被小爷这般打一顿,那才解气!” 此话一出,午芈只不善的目光看了过来,苏小楼心里一紧,赶紧转过话题道:“世间哪有这般圆满之事,那刺客早就被处死了。许行兄你怎么招惹到他们的,你可知他们的身份?” “我哪知道他们是谁,本来我到这里只是借用音魂石矿脉稳固一下境界,准备离开时,整座矿场就被白雾包裹,死了好多人,连大师傅都无法在这白雾中穿行。只得往矿洞地底去躲这白雾,还好有大师傅的煳灵灯护着,勉强熬到白雾散去!” 许行说到白雾,一脸畏惧之色,显然是吃了白雾的大苦头。 苏小楼却在想,连化神修士都无法抵挡的白雾,这煳灵灯能护住二人,当真是了不得的宝物。 听得许行变得愤慨继续道:“白雾刚散去,这六个杂碎就疯了一般的想取我的性命,要不是大师傅舍命相护,估计真他娘的要挂了。” 许行越说越气,又跑过去狠狠踢了几人几脚,然后邪恶的打量着李成敏。 李成敏心里一紧,她虽然不相信苏小楼会杀了她,但她可不敢保证两个纨绔公子的下作手段不会用到她身上。 “张少景,你可知本座身后之人,是张中九都得罪不起的存在!” 此语让许行心里一惊,苏小楼却是淡然一笑道:“李总督,威胁人之语就免了,许行兄可是宰相之子,许辅宰的手段你比我清楚,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第299章 暂时不谈 李成敏心中一凛,知道杀许行失败,后果会非常严重,但事已至此,当前关键是如何稳住这个太师府的四公子。 “我们可以谈。”她死死盯住苏小楼道。 “暂时谈不了!” “任何事都有对应的价值。”她不信眼前的纨绔少爷能不心动。 “生命无价。” “那些贱民?”李成敏愕然道。 苏小楼闻言冷下脸,“我虽非心系天下苍生之辈,但是生命何来贵贱之说。同样,我虽非善人,但绝不会胡乱草菅人命……哼,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尔无话可谈。” “少爷,长时间压制这六人,灭军大阵核心会承受不住!”纪昆插了一句。 也是这句话,让几人面色变得惨白。 李成敏更是慌不择口道:“你不能杀我!” “杀你们倒不至于。”苏小楼阴阴说了一句,然后对午芈只道:“那根绝灵锁应该还在吧!” 午芈只有些不高兴,她被那绝灵锁折磨过一段时间,那滋味可不好受。 几人不知绝灵锁为何物,但是纪昆可清楚,太师张中九的成名神通之一。 九凤曾将绝灵锁的操作方式传给苏小楼,所以苏小楼此刻也毫无保留将方法给了午芈只。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绝灵锁后,根据法诀,将其打入李成敏体内。 摄入绝灵锁的过程并不痛苦,但却直击修士的自我防御核心。 这东西本来就是专为化神修士而炼制,所以不仅禁锢肉身,同时也渗透入元神。 李成敏哪里会不知其厉害,想反抗又极为忌惮灭军大阵,竟然任由绝灵锁在她体内生根发芽。 待绝灵锁施术完成,苏小楼摆了摆手,灭军大阵停止了对六人的锁定。 几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立刻抓住机会遁逃。 唯独李成敏遁出后从高空落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异种灵气入体的滋味可不好受,苏小楼和午芈只都是尝过那滋味的。 “你对我……干了……什么!”她惊恐的吼道。 苏小楼示意午芈只停了下来。 不过十几息时间,李成敏几乎被折磨得虚脱,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爷爷的成名秘法,天合七术。嘿嘿,这东西就是从七术抽取其精华,炼制控制人的秘宝,称为绝灵锁。中此术者,全身修为被禁锢,每三日绝灵锁会释放异种灵气,侵蚀本体,犹如万虫叮咬一般痛苦,可谓是生不如死。而且很少有人能在绝灵锁之下熬过两年。” 李成敏闻言脸色煞白,绝灵锁她不知,但是大名鼎鼎的天合七术她哪里不知。 听得李成敏被苏小楼用这种秘宝困住,许行面露兴奋的搓了搓手,“少景,你看……” 苏小楼哪里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心里无语至极,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色心不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一会我们一起去干掉五皇子,我就把她交给你!” “五……五……皇子。”许行说话都哆嗦起来。 苏小楼嗤笑道:“怎么,怕了?他可是这伙人的头头,怕是要杀你也是他下的命令。” 许行想起自己被几人围杀的惨状,不禁恶胆丛生,咬了咬牙道:“草踏马的,只要你敢捅一刀,老子也敢。” 两人不愧为仙武帝都两大恶少,讨论其干掉身份崇贵的五皇子都毫无顾忌。 一旁的李成敏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虽然行事张扬跋扈,鲜有把人放在眼里,而且动不动就直接灭杀。 无论多大的麻烦,仙武王朝的皇权都会给她摆平。 但是这些仙武王朝基石的世家豪族,本就有和皇权分庭抗礼的实力,这些世家纨绔子弟,行事肆无忌惮。 并且是自己先踩过了线,恐怕他们也不会毫无顾忌,甚至得理不饶人更加疯狂的报复。 因为他们心中根本没有皇权,而他们又掌握着超越自身实力万亿倍的力量。 这一刻,李成敏才感到了畏惧,平生中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她忽然记起,师叔说她行事乖张,多次告诫她行事要留有余地,不然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想不到这大亏来得那么快。 “我是朝廷三品大员,你眼中可还有律法!”她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许行笑了起来,他觉得这女人很可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艹,这娘们现在跟我们说律法,哈哈……” 苏小楼只是微微摇摇头,“律法能成为约束,前提是制定律法的人,首先要遵守它。若是随意践踏它,它也就如同狗屎。” …… 午芈只通过羲和圣典,定位了十窍借灵大法化神所释放的气息。 一行人继续深入梁北山脉。 在离音魂石矿场三十里处,发现了踪迹。 虽然用大阵极力遮掩,但是羲和圣典本非凡物。 同样是一座矿场,规模远比音魂石矿场大的太多,六座五十余丈高的巨石柱分布在矿场六个方向。 石柱顶端放置着一个金黄色的金属方尖块,上面刻画着复杂玄奥的符文。 从方尖块上涌出金黄色的光芒,六束汇集后,从高空落下,形成一道金色光幕,包裹着整个矿场。 看似柔弱如同水波一般浮动的光幕,竟然将正在化神的异象强行压缩在里面,甚至困住汹涌的灵力狂潮,未泄露一丝一毫。 方圆三十余里的矿场内,灵气碰撞产生的光芒极为刺眼,各种复杂的符文环绕在光幕内。 午芈只对此极为感兴趣,死死盯住矿场内的变化。 “十窍归体,为何还缺一窍?”午芈只不解说道。 “怎么说?” “献祭生灵后,献祭主体气血、精魄、气运等都会到达巅峰,用千岁黄金鲤提取混沌星辰之力,融合第十窍……咦,不对,他是要吞噬这些力量,这是荒合炼魂术!” 午芈只话音刚落,整个矿场内开始从矿坑内涌出无数道猩红的流光。 当这些红光如同洪水一般撞击在一起的时候,无数的淡白色虚影从中涌了出来。 第300章 化窍炼魂 是人形的白色虚影,竟然是人的魂魄。 数十万的魂魄从血色光影中涌出,受到轮回之力和禁锢力量的双重拉扯,发出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许行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五皇子我也见过,如何会修炼这种邪法!?” 苏小楼看不清其中缘由,只得看向午芈只。 她沉思了一会解释道:“十窍借灵大法集齐血气、神魂之力、气运,用来突破化神的门槛。而化掉十窍,借用十窍中的混沌星辰之力催动荒合炼魂术,炼化梁北城数十万的魂魄,定是为了增强其元神,可在短期之内使元神达到化神初境后期的程度。” 苏小楼可能不太理解其中的艰难,但许行却是很清楚,结丹修行已经极为缓慢,他可清楚家族中几位长辈突破化神后,直至寿元耗尽都未能突破化神初境的门坎。 这是要一步登天的节奏,这邪法都能这样走捷径? 其实这是他陷入了误区,首先得到十窍借灵大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献祭活人本就是不为修士界所容忍,如此谋划,不仅要付出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还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能打断其施术吗?” “不能,此阵为荒合六光阵,世间之力,无可撼动!” 却是纪昆插了一句。 午芈只赞同的点点头,此人不仅修为高深,见多识广的程度丝毫不弱于自己,与仙武王朝高阶修士截然不同。 “荒合六光阵以六块玄黄晶石作为阵法核心,辅以荒合秘法,上千名阵法大师合力铸就此阵,不仅能抵御功法攻击,并且能阻挡所有神魂功法,甚至天地道则的影响。哪怕是用第三灭军大阵也很难破开此阵。” 苏小楼心里一动,“这阵可否抵御化神天劫?” 他可记得午芈只曾说过,化神要渡天劫,他不介意用灭仙弓将天劫放大一点。 还不等午芈只回答,纪昆又答道:“天劫对于渡神者有绝对的灭杀威能,但是无尽岁月来,人族前行者已经总结出了一套成熟的渡劫方法,所以即便是天劫能穿过荒合六光阵,也奈何不得渡神者。有传言,荒合六光阵能抵御天劫的侵蚀。” 对此,苏小楼有些无奈,眼睁睁看着献祭数十万无辜之人后,渡劫化神,而无力阻止,实在是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 午芈只则说道:“准备太过完善,基本无力阻止。天劫要很快就要来了,我与纪道友同为化神修士,自然不惧,但元婴以下修士会被天劫雷力破坏本源,根本无法防御。先撤离至八十里外。” 此言一出,纪昆略微意外看了一眼平静的午芈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小楼自然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当即率部准备先撤离至天劫影响范围外。 留下纪昆和午芈只在此监视。 等到众人离去之后,纪昆僵硬的脸露出一丝不解,“你为何要支开景少爷,让他看看渡神的过程,对他的修行百益而无一害!” 午芈只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你传过他拘神术?” 这话让纪昆感到些意外,“传过,他嫌修炼困难,学得不好。所以我只得将他体内的拘神法力给清除掉,以免影响他修炼之路。” “这就怪了!”午芈只陷入了沉思。 “何解?” “他体内的法力是我闻所未闻的东西,用羲和物语解析,跟一种东西有关。” “死亡。”纪昆接过她的话,但他并没有担心,“他是一个气运不俗之人,再诡异之事,也能说得过去。” “但他是一个三灵根。” “你在担心他无法凝婴?”纪昆略微意外看了她一眼,这个当年羲和教不世天才,羲和教大祭司,莫非对景少爷动了情。 “羲和族某种程度上说,是西极修行的起源,在万族还未学会使用灵气的时候,羲和族已经完善了数条修炼体系,其中不乏多灵根成就者。多灵根修炼,以他的身份,掌控的资源,并不存在瓶颈。而是他体内的诡异的法力。” “你在怀疑他得到诡异的帮助?” “你觉得存在这种可能吗?”午芈只平静的问道。 纪昆却极为肯定道:“不存在,因为某种原因,我不便与你明说。” 午芈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未再多言。 “他不会做这种献祭生灵之事!” 午芈只认同这句话,所以她不想让苏小楼看矿场内即将发生的事。 “他也不会修炼十窍借灵大法。”纪昆又极为肯定的加了一句。 午芈只却不可置否,看着荒合六光大阵中的异变,似自言道:“那我便为他去寻延寿的灵药!” 对于化神修士,弹指间百年一挥,纪昆不解的是,如此明了的道理,她为何还要义无反顾? …… 态势的变化得让苏小楼都有些措手不及,驻扎在环洲城和雍合关的西淮军收到了太师府的严令,不得阻止荒合军、禁卫军、府卫军北下梁北城。 不过两日,荒合军先锋军约八千人就抵达了梁北山脉,紧随而来的是隶属于六洲总督府的一万六千余府卫军。 府卫军很特殊,一般调动需要皇帝亲自下令才行,苏小楼感到很棘手,所以一连几日他都在研究仙武王朝军队体系派系问题。 三支王朝精锐在梁北山脉上对峙,走火的概率很大,这让一向超然物外的纪昆都不禁担心起来,当然不是担心打不赢,而是打起来,对于景少爷是致命的,景少爷承受不了这种后果。 所以他很快找到了在指挥舰上悠然喝茶的苏小楼,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苏小楼却不打算妥协,除了北境边上的两万西淮军不能动之外,他准备调集环洲、雍合四万人,甚至他在考虑调动西淮大本营的第一、第四军团北下。 听着苏小楼疯狂的计划,让纪昆都目瞪口呆起来,他不知道景少爷是意气用事,还是另有深意。 一旁的许行唯恐天下不乱,竟然想去信给他父亲,从东面仙临城调集六万许族大军北上,被苏小楼阻止了。 没有办法的纪昆只得私下给太师赵中九去了书信,得到的回复就是四个字,遵命行事。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景少爷的安全。 第301章 暗流涌动 苏小楼看着一点也不着急,虽然两军对峙,火药味很浓。 午芈只对这种两军大战,是深有体会,知道其中凶险,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如何打算,不死不休?” 苏小楼站了起来,负手看着三十余里外的荒合军渡空战舰,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非我所能及,妥协了又不甘心,好不纠结。” “搞不好你会死在这里。” 这句话并非危言耸听。 许行在一旁听着有些坐不住了,却只听苏小楼淡淡道:“我这般行事,如临水火,稍有不慎,必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过我也不是毫无章法,我隐约能捕捉到皇权与治权隐晦矛盾。我推测,这是我爷爷给我如此巨大的权利原因。” 午芈只并不感兴趣仙武内部之事,她本身就是个极端聪明之辈,所以隐约猜测到苏小楼的目的,以杀止杀肯定是最好的结局,当然这也是她想做的,但他们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仙武王朝的皇位继承人之一,所能动用的资源、力量都不是他一个太师府四公子可以比拟。 “若你猜测错了,恐怕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苏小楼与午芈只的对话,许行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的意思他还听得懂,总的来说就是很危险,所以心里不禁萌生了退意。 苏小楼当然知道午芈只的意思,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太师府四公子,这让他没有最终独善其身的倚仗。 “暂时还没到那种崩坏的地步,我也想过不去管他,但是每每闭上双眼,脑中就不禁回想起我们刚到梁北城时的繁华,孩童的欢声和笑语,街市的喧嚣,千人千面的面孔……哎,我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去阻止,奈何掣肘太多,未能如愿。恨自己无力阻止之余,即便是木已成舟,但却让我更加坚定,要止住这种风气,止住这种罔顾同族性命的残酷之举,止住这群权利巅峰之上的人肆无忌惮祸害生灵。我要让他们知道,踩过线了,是要付出代价,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行。” 将自己内心想法略微带着情绪吐露而出,苏小楼压抑的内心也得到了些许释放。 许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心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深度内涵,忧国忧民。 而准备跟他汇报军务的纪昆在门内听到如此一番话,脸上都有了动容之色,原来景少爷在西淮的崇高威望并不是毫无由来。 他默默转身离开了指挥舰。 由于太师张中九模棱两可的命令,让西淮第三军团内部出现了很大的分歧,一部分主张不与荒合、禁卫军起冲突,一部分人建议返回东部驻地,另外一部分少壮派坚定站在苏小楼这一边。 而决断军务的三位老将军也处于犹豫不决中,所以则将第三军团集体决定,将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上。 毕竟纪昆是三位老将军钦定的西淮第三军团下一任掌舵人。 苏小楼那番话让同样犹豫不决的纪昆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当即给环洲城、雍合关的三位老将军去了信。 多日按兵不动的四万大军,随即拔营赶往梁北城。 并且关于西淮第一、第四军团北下的命令,在第三军团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建议下,两大军团主将决定听从这份张少景名义发来的非正式命令。 西淮第一、第四军团立即着手北下。 近三十万军队的调动,在仙武王朝引起了轩然大波。 苏小楼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引起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他也知道自己很难调动第一、第三军团,此举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直到几天后,他发现周围的西淮军渡空战船越来越多,一问之下,才知道第三军团四万余人已经抵达了梁北城来支援他。 心里惊愕的这群人怎么敢违逆张中九的命令。 直到临时编入第三军团的刘垠将张中九模棱两可的手令交到他的手中时,他才似有所悟。 随着得知西淮第一、第四军团按照他的命令北下时,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也太随意了吧。 假戏真做,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感觉自己掉入了某种挖好的坑中一般。 不过,事已至此,这些都不重要,得好好吓唬一下这位五皇子,才不罔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险。 西淮军大举北下,不知情的还以为帝国要对玄方族发动灭族之战,知道内情的只感觉荒唐,虽然不知道梁北城到底发生了何事,内斗到如此,当真是天下奇闻。 最诡异的是辅宰许升乾,太师张中九,荒亲王等朝中重臣,对此避而不谈,也没有要管的意思。 最看不懂的是皇帝的态度,对此也是只字不提。 平静的河水下,暗藏着汹涌的激流。 此时,荒合六光阵内的渡神炼魂基本到了尾声,五皇子府中长史、廷尉等核心人物在矿场底部的宫殿中焦急的等待着,等待五皇子出关决断。 西淮第一、第四军团北下,对于他们无异于晴天霹雳,加上石塘城那边如死水一般的沉寂,让他们都有种错觉,皇帝是不是根本不能容忍五皇子的这种做法,要借这位太师府愣头青四公子的手,直接打击五皇子的势力。 迷雾笼罩下,原本可以来一招灯下黑,但随着张少景的入场,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 李成敏身为六洲府卫军的实际掌控者,府卫军中的顶尖修士不断找到西淮第三军团中的将领,要求释放李成敏,交涉从最开始的礼貌,到现在就差大打出手。 三位老将军全都跑到边境,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小楼对此,并不以为意,府卫军绝对不敢先动手。 不过为了降低府卫军不满的情绪,他还是同意了一些府卫军高级将领探视李成敏的请求。 根据午芈只的推算,五皇子的化神炼魂也即将到了尾声,若是他识趣,此事倒也有缓和的余地。 若是他不识趣……苏小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就要死不少人。 他立刻召开了第三军团内部将领会议,明确要做好战斗的打算。 所以第三军团五万余人,近千艘战船摆出了战斗的队形。 此举变化,令荒合军、府卫军大为紧张,慌忙往后退了二十余里。 此时他们才愕然发现,西淮军要来真的。 而禁卫军受兵部挟制,一直在梁北山脉外围徘徊,并未参与对峙的第一线。 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消失已久的五皇子身上。 第302章 人中龙凤 随着梁北山脉中发出一声巨响,原本晴空万里变得乌云密布,宛若黑夜一般。 狂风之下,乌云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周围电闪雷鸣。 隔得如此之远,每一次雷电炸响,都让苏小楼心中震颤。 天劫恐怖如斯。 “黑雷劫,想不到此人渡神会如此成功。”午芈只都微微动容。 “你化神的时候,渡的何种劫?” 午芈只闻言,脸微红,掩饰的扭过头去,没有回答。 心中控制不住在想,若是那张模糊的脸换成他如何。 这种想法出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那张脸就真的具象化,这让午芈只心中羞怯慌乱之下,竟突然跑开了。 搞得苏小楼摸不着头脑。 “少景兄,想不到你身边竟然会有如此极品,让兄弟羡煞不已!”许行看着午芈只消失的背影,意犹未尽。 苏小楼对这色中恶鬼简直无语到了极致,对稍微有姿色的女人都要评头论足一番。 “要是被她听到了,你被她捶一顿,我可管不了!” 许行脸色一滞,尴尬笑道:“唐突,唐突!” 说完还紧张四处看了看。 因为前几日,许行色眯眯盯着午芈只看,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五皇子出来了,你敢不敢捅他一刀?” 许行闻言,满脸都是恨意,“只要你敢,我也敢,老头子来信说了,要我们放手去干,出了事他兜着。” 这家伙还藏得挺深,苏小楼心道,都不是省油的灯,各怀心思罢了。 看来许辅宰对于皇室之人对他的独子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死手,心存了芥蒂。 既然有许辅宰这句话,他也多了些底气。 “纪昆、刘垠!”他喊了一句。 “末将在!”两人一个闪现,就出现在了苏小楼身旁。 “整顿三军,按照计划,子时朝矿场方向压进,若遇阻拦,杀无赦!” “遵命!” 见西淮军两位将领领命而去,许行心里又直打鼓,毕竟这种内讧罪名不小。 “少景,你来真的?” 苏小楼微笑着看着他:“怎么,怕了?” 许行怕失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道:“怎么会怕,我是担心干不过荒合军和府卫军!” 苏小楼冷笑道:“三十万西淮军已经从西淮百鸣城北下,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止我!” …… 子时至,西淮行军号角响起,只是不是撤兵的号角,而是进攻。 这让荒合军和府卫军众多将领从沉睡打坐中惊醒,纷纷跑到甲板上查看。 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西淮军疯了吗? 然后匆忙回到指挥战位。 三方都装备第三灭军大阵,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唯一有震慑力的禁卫军,一直选择旁观,态度不明。 禁卫军装备第二灭军大阵能有效压制第三大阵。 荒合第六军团作为五皇子的嫡系军队,没有后退的余地。 而府卫军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府卫军地位特殊,作为皇族监视镇守天下的军队,似乎也必须站在皇族这边。 这一切矛盾的源头,就是没有皇帝、朝廷的命令,无论做什么都师出无名。 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自然谁也不惧战。 惧怕的是打完后的罪名,小的说是内讧,大的说是谋逆也不为过。 所以府卫军主将此刻极为头疼。 从指挥舰舷窗看着不断逼近的西淮渡空战船,感受到第三灭军大阵核心玄黄晶石运转的澎湃力量,府卫军主将将坐下的椅子扶手都捏出了裂纹。 整个指挥室的府卫军将领都在紧张的看着主将,是退是打,就等着他一句话。 而荒合军指挥舰中,各部将领已经得令开始做起了战斗准备。 在梁北山脉外警戒的三万余荒合军渡空战船也陆陆续续从虚空中穿梭而出。 而远处沉匿在黑夜中的禁卫军,也面临着朝廷和皇族的双重压力。 这一切都来源于禁卫军结构的特殊,禁卫军中将领多为仙武王朝豪族世家子,更有不少仙武王朝境内大宗门嫡系弟子。 顾虑实比府卫军更盛。 整个梁北山脉上空,随着西淮军舰队缓慢前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天空。 每过一刻,都敲击在四支军队将领的心间,不少人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与羲和族、玄方族等大战,都未曾这般紧张过。 正当西淮军刘垠带领的前锋和荒合军防御先头部队撞击在一起的时候。 一道红色的光芒从远处旋涡中飞出,随即两道巨大黄色光芒令字,在府卫军、荒合军头顶炸开。 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的男子落在西淮军指挥舰上的甲板上,那气质外貌比苏小楼丝毫不差,并且多了上位者的威严气息,还有扑面而来的贵气。 三支大军也在男子出现后,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远处的禁卫军长舒了一口气。 禁卫军将领陌昇,荒合军将领乌羽,府卫军主将姜伯流三人也立即化作一道遁光,赶到了男子身边。 三人正欲向那男子行礼,却被他止住。 纪昆、午芈只还有西淮军中一名神秘的化神修士护在苏小楼身边。 苏小楼同样摆手示意三人不要紧张,自顾与许行坐着喝着茶。 只是许行可没有苏小楼那般淡然,喝茶的手都有些抖,根本不敢看那男子。 那男子见此,微微一笑,坐在原本午芈只的位置上。 “连杯茶都不肯给喝吗?”男子笑道,声音中仿佛带着亲和力,让人心生好感。 这不是功法所致,而是天生的气场所然。 让人不禁赞叹,好一个人中龙凤。 苏小楼则拿出了一个茶杯,用法力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那男子没有任何迟疑喝了下去。 “你不怕我毒死你吗,要知道,我仙武二少最喜欢干这种下作之事!” 男子不置可否,轻轻将茶杯放下,“仙武二少,此种说法倒也有趣。” “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我想杀了你。”苏小楼饶有兴趣看着男子道。 许行闻言,惊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然后愕然的看着苏小楼。 男子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是禁卫、荒合、府卫三军主将变得极为警惕。 在无声中,双方都变得剑拔弩张。 “杀与不杀,并不重要。孤想知道的是,为何非杀不可?”男子同样饶有兴趣看着他。 “梁北城四十万无辜之人!” 男子闻言,极为认真的审视着苏小楼,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点点头。 第303章 借灵落幕 “你可以动手,孤会命三军退去。四十万人,理应以命相抵!” 苏小楼对于他的回答,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而陌昇、乌羽、姜伯流三人大惊之下,异口同声道:“殿下,不可……” 却被他不可反对的手势压了下去。 苏小楼心道此人,心术了得,吃定了自己不敢杀他,但敢冒这种险,无不显枭雄本质。 他不知道身为人皇者该具备些什么,但绝对不是枭雄。 “别人或许不敢,但你知道,我做事从来都是毫无顾忌。” “孤自知。” “那好,本少爷就不客气了。” 苏小楼隔空摄取不远处传信兵的腰间长剑,一个瞬移,真的一剑刺穿男子的胸口。 鲜红的血顿时喷洒得到处都是。 纪昆等人都被少爷此举给惊得无以复加。 “殿下!”陌昇三人惊呼,正欲出手。 却被男子厉声止住,“退下!” 三人只得凶恶的看着苏小楼,化神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被纪昆挡在苏小楼之外。 苏小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冷冷的看着他。 男子不紧不慢用手抽出身体内的长剑,竟然无一点变化,嘴角溢出鲜血也没有半点动作。 苏小楼则看向许行,“许行兄,到你了!” 那支长剑落到了许行身边。 许行根本不敢看那男子,那支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男子见此,对着许行厉声喝道:“许行,不要堕了你许家的名头,拿起剑,孤甘愿受罚!” 许行迟疑了半天,才紧张结巴道:“昔年西极内海,殿下……殿下救我一命,此一剑……相抵之,相抵之!” 苏小楼心里苦笑,想不到这气场被男子给拿了去,当真是个人物,此举又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厉害的死敌。 也不怪许行畏惧这男子,手段胆皆是自己所见中最顶尖。 男子咳嗽了两声,又喷出星星点点的鲜血,他并没使用功法压制伤势。 “以我最大的能力,给四十万梁北无辜之人报一剑之仇。”苏小楼沉声说了一句,然后森然道:“很多时候,帮凶才是最可恶,你自可离去,剩下的就由西淮军给仙武臣民一个交代!” 闻言陌昇等人一脸惊悚,这怕是要死很多人,殿下又该如何应对,答应了,失去很多得力下属的同时,更加致命的是有损自己的声望。 不答应,三十万西淮军已经北下。 原本他们还以为调集三十万西淮军北下,远水解不了近渴,虚张声势。 却不想此举暗藏的杀招在此,此人当真是那个仙武帝都的恶少吗? 此种谋划,让人看到了张少春的影子。 太师府的没落,看来只是坊间之语。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李成敏要死,五皇子府上很多人都要死。 所以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男子,答应是最理智的做法。 但是谁也不希望自己追随的人,是一个生性凉薄之人,哪怕是有一个争取的举动,也能安抚他们的内心。 此种阳谋,让男子不禁对苏小楼刮目相看,同时心里也极为忌惮。 数十年来,都在装疯卖傻吗? 沉默了,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 男子忽然拿出一封书信,嘴角露出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容。 苏小楼看了看桌上的信封,那是太师独有的印记,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拆与不拆,都在一念之间,而这一念之间,也是生死抉择。 苏小楼沉着脸久久没有动作。 而反过来,男子似乎很期待他的选择。 午芈只走了过来,打开了信封,替他做了决定。 男子颇为意外看了她一眼,一时猜不透这女子的身份。 苏小楼无奈接过午芈只递过来的信,看了一眼,确实跟他猜的一致,张中九的亲笔信。 心中的无名怒火起,他本以为妥协之后,至少杀疼这些人。 将信封猛的拍在桌子上,桌子顿时从他手掌中心裂开。 苏小楼阴沉着脸,猛的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命令边境及梁北城第三军团将士全部撤至弘毅城,纪昆你通知三位老将军到石塘城去见老爷子。走吧,此地,好生令人生厌!”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午芈只而说。 午芈只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化作遁光消失在梁北城的夜空中。 许行想要叫住苏小楼已然来不及,心中很是郁闷,担忧自己安危,不敢脱离西淮军。 留在此地又显尴尬,只得稍稍离去,跑到另外一艘渡空战舰上。 男子这才止住伤势,头也不抬道:“纪将军,六十年前一别,想不到还有再逢之日!” 纪昆面无表情回道:“我不过山野村夫,值不得殿下如此挂念。” 男子心中苦笑,当年此人到帝都求救,非他不愿相见,实在是要治愈此人伤势之物,太过珍贵,他也不能完全做主。 “我要带走她,可否?” 纪昆点点头,命人将李成敏带了出来。 李成敏见到男子,脸上生出惭愧之色,低头不语。 男子见此,并未责怪,反而安慰她道:“能活下来就好,走吧!” …… 梁北城的风波并没有因苏小楼离去而停止,还有许多善后的戏没演足。 随着西淮军撤离至弘毅城,五万余玄方军涌出仙武王朝内,直取梁北城。 王朝邸报:仙武第三纪元五十四年中,五万余玄方异族大军劫掠梁北之地,攻破梁北城,五皇子率荒合、禁卫、府卫军紧急驰援梁北城,在梁北城大破玄方军,斩敌两万三千一百六十三人,玄方残部逃回北境之外。 梁北城破,玄方异族屠戮四十余万人,梁北府伊令乌令卫,六洲总督府通判乌先龙,府卫军指挥使罗定援等二十六人,贪生怕死,擅离职守,被问斩于石塘城城门口。 一场旷日持久的阴谋最终也落下了帷幕。 而脱离权利漩涡中心的苏小楼,一路继续向西,带着午芈只游山玩水,领略六洲风景。 一日二人行至弘毅城西六十余里处的弘毅湖,听湖边村民跟客商说起弘毅湖名的由来,苏小楼便驻足听了起来。 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随后两人走在湖中古朴的石桥之上,午芈只忽然说道:“你还在耿耿于怀!” “有吗?”他愣了一下。 午芈只身高和他齐平,挡在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只差写在脸上了!” 苏小楼哑然一笑。 石桥边上的石缝中长出的不知名藤蔓,沿着木质灯柱缠绕生长,开出艳丽的花朵。 苏小楼随手摘了一朵,插在她的头发上。 这让午芈只愣住了,然后非常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心中羞怯。 第304章 北洲末行 “不知你发现没有,这路过之人多异样看着我二人!”午芈只忽然说道。 苏小楼点点头,刚开始他还觉得奇怪,不过仔细心观察下来,才有了一些发现。 近些年来弘毅城周围并未被战火波及,按理说以北洲六府土地的肥沃,应该是民富,修为都应较高才是。 可是路过之人,除了行商,虽说不是衣衫褴褛,但多衣着素布麻衣,可谓是寒酸,甚至是贫穷。 而且本地人修为大多以炼气为主,连筑基都极少见到。 这也让苏小楼想起梁北城抵挡玄方军的普通民众,不说元婴修士,筑基和结丹都极少,与梁北城的城市规模极为不匹配。 更与北洲六府千里灵土不匹配。 路边随便的一撮土,都能快速生长灵药,为何处处可见贫穷,哪怕是有玄方族年年袭扰,也不至于此。 这招人目光,应该是二人穿着太过贵气少见。 “这或许是一个王朝国家正在生病的时候!” 午芈只摘下头发上那朵艳丽的花朵,在手指尖转了转,“或许你想多了也不一定,我只是问你,别人为何老是奇怪的看着我二人。” “嗯,你我都易了容,与普通行商别无二致,除了穿着,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亲密嘛……诺,你看!”苏小楼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观景亭中,一青年男女正在私会,卿卿我我的模样,好不亲热。 午芈只见此脸红到了脖子根,啐了一口,“你个登徒子!” 然后快步向前而去。 苏小楼摸了摸脑袋,心道与我何关,他这般正人君子,天下何处去寻。遇到许行那种色中恶鬼,你才没地去哭。 自顾笑了两下,跟上她的脚步。 弘毅湖对岸是一个颇为热闹的小镇,虽然谈不上繁华,但烟火之气与修仙之气的交错,给人的感觉很不错。 小镇主要从事交易,而且还有颇为罕见的灵植及相关的集中交易市场。 所以路过一个规模颇为巨大的灵植种子售卖的摊位时,苏小楼来了兴趣,蹲下身看了起来。 摊主躺在简易的木床上,听见动静,看了一眼后,又继续打盹,仿佛知道苏小楼根本不会购买似的。 此举令苏小楼颇为奇怪,按理说,六洲以种植灵植为主,灵种应该生意兴盛才对,为何如此冷清? 不光是一个摊位,其余也大多如此。 “店家,月凝草、三耳重心草、烈阳花、水灵木的种子,各称一斤!” 那摊主一下就跳了起来,态度也热情起来,急忙拿过称,笑道:“客官好眼力,这些都是高年份出来的种子,出芽率高,生长迅速……” 苏小楼直接过滤掉摊主的自卖自夸,打断他道:“这六洲灵土肥沃,地域辽阔,为何这种子生意如此冷清?” 那店家一脸无奈,将称好的种子用油纸包裹,叹了一口气说道:“客官应该是外地人,不知本地情况。虽然六洲灵土辽阔,但是大多数灵土土地被世家豪族掌控,普通之人多聚集在土地贫瘠之地,灵植多生长缓慢,故而这种子生意不尽如人意!” 苏小楼实在想不到你这修仙世界也存在土地兼并的问题。 “只是弘毅城如此,还是六洲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那摊主嗤笑一声,“弘毅城还算好的,最少普通人都能分到几十亩地。我听来往客商说,六洲其他地方,普通人的土地全部被强买强卖,只能在世家豪族的种植园内照看灵植,领取微薄的灵石,以资生存!” 苏小楼点点头,心道这世间无论什么结构,殊途同归罢了。 将种子收在储物袋中,付了灵石,在摊主的恭维中离开了此处。 “你游历仙武王朝多年,这种情况在仙武内陆可有存在?” 午芈只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不过想到他就是个豪族少爷,也就不觉得奇怪。 “六洲还算好的,仙武各地,稍微入品能种植灵药的土地,早就被瓜分一空,哪里能有普通人的份。” 不过这种事,定然有其历史原因,他也不好做评价。 正如那摊主所说,越往西去,感觉越贫穷,集市小镇上已经没有灵植的交易市场,村落破败,人丁凋零。 甚至在一些大城外,随处可见乞讨之人,与官道两旁,勃勃生机、整齐划一的灵药种植园形成巨大的反差。 若单论六洲因战乱如此,苏小楼还能理解,若是内陆也如此,恐怕这仙武王朝的强盛,不过是浮华之表象。 他对于仙武王朝的了解,还停留在仙武帝都的极度繁华中。 越往西就呈现一个人烟稀少之态,要知道,越往西,受到玄方族侵扰越轻,与东面直接面对玄方族的区域反而形成巨大的反差。 一路城池大多规模较大,但多呈现一个贫富的极端。 内城人多是大灵药种植园家族与商人,外城多是在灵药种植园内辛苦工作的普通人,拿着微薄的灵石报酬,勉强生存。 别说修炼,就是最基本的吃穿都成问题。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王朝该有的景象,更像是一个封闭的世家豪族庄园、领地。 他忽然想起九凤给他说的,赵中九要他在北洲六府看看之言。 这让他直接放弃想见识六洲人文文化的打算,干脆专挑六洲风景之地而去。 平原草场,绚丽的灵药种植园,星空异象,薄雾之天……均一一领略。 直至三个月后,才抵达石塘城。 石塘城是六洲首府,周边小城镇星罗棋布,才堪堪有了该有的繁荣之象。 但也仅限于石塘城方圆百里的范围内。 这百里的范围,估计是整个六洲人文最后的缩影。 在这里才可见六洲传统的歌舞表演,传统的节日。 刚好,入石塘城之夜,是六洲神浴节。 许多人会在夜晚,宽阔的石塘河中沐浴。 还有各种祭祀活动,游街活动。 所以热闹非凡,一直会持续到凌晨。 因为实在太拥挤,苏小楼跟午芈只没进城,而是沿着石塘河畔逛了起来。 河边游船上,有许多六洲传统歌舞表演,都围满了人,喝彩声一处盖过一处。 修仙其实也有平凡中的喧嚣。 河边的树下小道上,则是售卖各种物品的小摊,其中不不乏小吃,但大多是某种稀奇古怪的灵植或者灵兽烹饪而来,苏小楼实在下不了决心去尝试。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午芈只没跟上来,转过头一看,她正蹲在一个售卖灵宠的摊位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其实应该不算是狗,似狗非狗的东西。 苏小楼神识扫过,连灵兽都算不得,妖丹之气都未能凝聚,只能算是一只长得可爱的野兽。 走到她身边,也蹲下身,用手指逗了逗那只似狗非狗的小东西,小东西不过拳头大小,被吵醒了之后,非常愤怒,一个滑稽的翻身,朝苏小楼怒吼了几声。 午芈只抿嘴一笑。 “老板,老板……”苏小楼喊了两声,那摊主生意太好,都没顾的上来。 苏小楼无奈,只得走过去,敲了敲正在招呼客人的摊主,指了指那只奇怪的小狗。 摊主只是余光一扫,随口道:“一枚灵石!” 然后又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苏小楼也不废话,直接丢了一枚灵石在他身前的桌子上。 这时,午芈只已经将笼子提走了。 走了几步,午芈只忽然将那只怪异的小狗拿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对苏小楼凶神恶煞,却对她很温顺,趴在她手臂上亲昵的拱着脑袋。 第305章 西淮将令 苏小楼实在没想到,生性孤傲冰冷的午芈只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 “怎么,不喜欢?” 或许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似笑非笑。 “还行,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没见识,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吗?”午芈只神秘道。 苏小楼自认为能分辨这只小狗,打趣道:“难道还是什么神兽不成?” 见他如此态度,午芈只有些不高兴,都懒得理他。 路过一棵古树下时,见到一个双脚残废的盲人拉着二胡的老头,鲜有人驻足聆听,也几乎没人施舍灵石,不是拉得不好,是太过凄凉。 走过了几步,苏小楼觉得他像是一个军人。 这段时间跟西淮军待在一起,不免生出些同情之心。 拉住午芈只折返了回去。 往老者的瓷碗中丢了一枚灵石。 老者停下拉二胡的动作,微笑点头示意感谢。 苏小楼则问道:“这位老丈,此节本喜气,何故演奏如此哀乐?” 那老者尴尬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小老儿打仗失去了双眼双腿,没了生计,早年因兴趣跟随友人学习了几曲哀乐,故而只得以此为生!” 苏小楼心中却生出一个念头,这仙武王朝对于退役士兵的安置都如此随意吗? “老丈可否让我来弹奏一曲?” 不仅老者感到惊讶,连午芈只都一脸意外。 短暂的愣了一下,老者急忙道:“公子请!” 苏小楼见此人谈吐不卑不亢,年轻时候定然是不俗。 他接过二胡,试了下音色。 在午芈月颇为期待的神色下,指尖变化按压琴弦,琴杆左右节奏滑动。 一曲《回梦仙游》,回荡而出。 初闻,不觉有甚特别,在闻,不由停下脚步,淡淡的伤感萦绕在心间。 说不上好不好,仿佛人生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一曲愁然忧伤,让苏小楼陷入回忆之中,许多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孔闪过。 他微微摇摇头,怅然若失。 却听得耳边传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午芈只也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 赶紧将二胡还给老者,拉起午芈只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才停下来。 “你的过往是不是很精彩?”午芈只看着他,认真的问道。 “我们似乎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是说的小时候!” 她记性很好。 “还好,遇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怎么说?” “许多人给我留下很深刻的记忆!” 这话让午芈只陷入了沉思中,许久她才道:“为什么我也遇到过很多人,时至今日,我早已记不得他们的模样,甚至名字都遗忘了。” “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只有在乎过,才会刻骨铭心。” “你对谁刻骨铭心过?” 苏小楼脸色一滞,怎么天下的女人都这般敏感。 “以前我是一个凡人。”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话题。 “凡人?”午芈只一脸你看我像傻子的疑问。 “我犯不着用这种事骗你。” 午芈只依旧不信道:“然后呢,你别告诉我你的灵根是后天植入。” “当然不是。那是很多年前……嗯,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她将信将疑的坐在苏小楼旁边,一起看着灯火通明的石塘河,听着他的讲述。 “……经商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若是没有意外,可能我会娶妻生子,顺应自然,寿终正寝。那时,正是我人生得意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打断了原来的人生轨迹,寻遍天下名医,均束手无策。不得已,开始求仙问道,寻找活下去的希望……” …… 与此同时,石塘城中军都尉府中,会见完几位朝廷重臣的张中九回到书房。 见到在书房等候多时的张少兰,严肃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爷爷!”张少兰乖巧的行礼道。 张中九点点头,坐在书桌前,看起了公文。 见到张少兰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中九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有什么话说就是,爷爷也不是外人。” 闻言张少兰才开口道:“爷爷,我一事不明!” “嗯。”赵中九目光并未公文批阅。 张少兰鼓起胆子问道:“您为何要让张少景掌管西淮军?” 这句话让赵中九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世人都说其九窍九心,为何会问出这种幼稚之语。 不过赵中九并未表露什么,而是反问道:“西淮军的将令在你的手中!” 如此反而让张少兰很是委屈,“可是他们不听我的。” 此话一说出口,张少兰就后悔了,只是说出的话是没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偷偷看了一眼爷爷。 见自家爷爷并没有表露什么不悦,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张家的后代,我很少去干涉如何做,如何去做。”赵中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今日,爷爷且问你,你会如何做,会如何去做?” 这话令聪慧的张少兰都摸不着头脑,不知爷爷是何意思。 “孙儿愚钝,未能领会爷爷之意。”她对于爷爷,一如既往的实诚。 “你为何会来六洲?” 一句话,让张少兰猛然惊醒,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回答。 此举让张中九很是失望。 “你口口声声说,西淮军不听你的,你又是如何对待西淮的三军将士,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着好的人,如今是如何对你的?” 想到自己六洲之行,完全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她羞愧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抬起头!”张中九严厉喝道。 张少兰吓得一激灵,有些畏惧的看着爷爷。 “爷爷不在意你们是否站在张家的对立面,爷爷在意的是你们是否具备独立的人格,而不是一群随波逐流的蠢货。哪怕现在的张家倒了,也会有无数个张家崛起……如今看来,是老夫想当然了。” 张少兰惊恐道:“爷爷,孙儿……” “回帝都去吧,西淮将令,交给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张少兰只感觉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送出了书房,书房的大门随即关闭。 她本想再去敲门,却被老管家拦住了。 两行委屈的泪水从眼中滑落,三步一回头离开了中军都尉府,她好希望爷爷出现将她喊回去。 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觉得悔恨,没有那枚象征着权利的西淮军将令,她会有如今的滔天权势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只不过事已至此,她似乎依旧未能理解爷爷张中九之意。 第306章 身份论政 张少兰走后,老管家在门外徘徊了两圈,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主公,小少爷到了石塘城!” 赵中九闻言,手中批阅公文的笔停顿了片刻,看了看窗外的黑夜,然后继续批阅公文。 …… 第二天,苏小楼凌晨微亮,他就一个人独自坐在客栈后院花园中喝茶。 微微细雨,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凉意,不知是要去见张中九的恐惧,还是体表的感官。 他在权衡其中的利弊,从这段时间九凤出现的频率来看,张中九并没有监控自己。 自己在太师府大肆建阵、炼丹,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估摸着这老头是吃定自己离不开太师府的资源。 只要不危及性命,自己确实舍不得跑。 毕竟那些用来突破境界之物,离开太师府,拼尽性命也未必能得到。 想到此处,他不免心中叹息,他不想做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嗯,至少,底线尚存。 所以,得好生思虑一下仙武王朝内部的权力结构与矛盾,最少要知道这位便宜爷爷到底目的何在。 他的修为恐怕已经到了这方世界的巅峰,权力也到达了位极人臣……皇位呢,从其行事风格,张家的势力布局,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这是本店特制的百花玉露液,我家主人请客官品鉴一番!” 小二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一碗清香的百花玉露液放在桌上,里面散发出的精纯特殊灵力直让苏小楼心中大呼,好东西。 不过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举动,非奸即盗。 所以他礼貌回道:“我不喜甜物,你家主人的心意我心领了。” 那店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虽这玉露液是从百花中采集,却无一丝甜味,与茶水的清甜颇为相似,想必客官会喜欢。客官慢用!” 小二说完,不等苏小楼拒绝,便转身离去。 一旁凉亭里坐着的一个白衣的中年人,饮了一口酒后,抱拳高声道:“不知对面道友尊姓大名?” “苏小楼。”他礼貌简略答道。 中年人依旧抱拳回应,“这百花玉露液是石塘百花园的不传之物,对于结丹化婴多有裨益,多少修仙者重金求购而不得,只赠有缘人。我观道友并不喜此物……我愿出重金,不知道友可否转让给在下?” 这话让苏小楼一愣,若不是这家名为百花园的客栈是石塘河边最负盛名的客栈,他都以为遇到了连环诈骗。 看来这百花玉露液是好东西。 当即回绝道:“即赠有缘人,若是我胡乱售卖,于情于理都有违公心之道!” 闻言,那中年人一脸惋惜,也就不再多言。 用只小玉瓶将这百花玉露液装起后,便离开了客栈。 午芈只可不想随他一起去见太师张中九,毕竟连他自己都顾虑重重。 石塘城内并没有太过繁华之感,但很热闹,远非梁北城之类的六洲城池可比。 不过,想到梁北城,心中又是一阵烦乱。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觉中,就走到了中军都尉府大门口。 在门口看了好一会,才咬了咬牙,褪去了易容之术,径直走了进去。 大门的卫兵并没有阻拦,反而是恭敬的向他行礼,应该都是太师府的侍卫,认得他。 入了门,才发现中军都尉府大的可怕,根本没方向,正欲转身问一下门口的卫兵,一个老者拦住了他。 “小少爷,主公在这边!” “嗯。”他认不得这老头,但是看上去如同凡人一般的感觉,就知道这老头是个厉害角色。 随着一阵光芒包裹,下一刻与那老者抵达了一座小山顶的凉亭之中。 一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正在独自对弈。 威严的上位者气息扑面而来。 不怒自威此刻便具象化了。 苏小楼心非常紧张,只得念起了伽罗轮回净心诀,强行镇定下来去面对这位仙武王朝最传奇、最具权势的人物,张中九。 “爷爷!”苏小楼行礼小声道。 这种拘束自然是落在张中九的眼中。 他微微一笑道:“能将我仙武五皇子逼得引剑认错,可不像你这么没胆识。” 闻言苏小楼反而心中一松,这老头似乎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但这句话不好接,他也只得干笑回应。 “坐吧,陪老夫对弈一局!” 苏小楼坐下之后,张中九先落白子,给了老管家一个眼神,老管家便退下了。 “环形神宫入太师府,多少时日了?” 苏小楼心中一惊,也不敢在称爷爷,起身躬身小心翼翼道:“回禀太师,六年有余!” 张中九点点头,“不必拘束,老夫不是那等苛刻之人。” “你可识得仙武帝尊?” 对于张中九再次发问,苏小楼不得不谨慎对待。 “不认识,我误入环形神宫,不幸遇到重楼宫少主重楼飞阁,我与他结仇甚深,被故友姜血月所救!” 张中九点点头,此子说的与收集的情报基本一致,不过他还得再确定一些东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自小孤儿!” “你既与姜伯英、姜伯涯三兄妹结识,观其二人,可有帝王之气?” 这问得苏小楼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思虑片刻,落下手中黑子后道:“帝皇者,持神器以立乾坤,非小子这种荒野之人可评头论足!” “哼,我看你可不像荒野之人,使起西淮军,如臂使!” 这话让苏小楼心中大为紧张,只得尴尬笑了一下,低头不敢语,他实在摸不透这老头到底是何态度。 把不准自己乱调动西淮军,这老头心中不满有几分。 “嗯,行棋路数,阴阳相济,刚中带柔,走正大光明之道,又辅以阴谋诡计……不错,不错!” 听到张中九连声的称赞,苏小楼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敢开口道:“太师谬赞,小子不敢当,西淮军之事,实在……” “老夫若是怪罪你,你焉能活到今日?” 苏小楼心里苦笑,虽然道理如此,但是您老不说,这心里不是害怕吗。 “谢太师不杀之恩。” 张中九不屑冷笑一声,沉声道:“老夫交与你看一看北洲,说说看,看到了什么?” 正题来了,这是一道考题,做错了,恐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让苏小楼不得不慎之又慎,心中不断组织着想法。 见苏小楼久思不语,张中九落白子的力气都更重了一些,这明显是不耐烦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北洲六府灵土千里,却饱受玄方族侵扰,以至于……” 说着,苏小楼回想起六洲土地兼并之事,灵光一现,放弃了六洲产业利国论,而是一改风格继续道:“以至于荒废千里。究其原因,无非为三,其一有违初心。” 苏小楼放下一粒黑衣,偷偷瞄了一眼张中九,见他神色如常才敢继续:“其二,腐朽、腐败;其三,体制和思想僵化!” “继续!” 不知指棋还是他的说法,苏小楼只得提心吊胆继续道:“仙武立朝以为生民立命为宗旨,以千万人族启仙路为己任,不过两纪元,就完全失去初心。既得利益群体为了巩固自身实力地位,不仅丧失了锐意进取的精神,也变得贪婪无度,这种贪婪不仅对外,对内更加索取无度。” “行过六洲,堂堂帝国继承人,竟为了自身修为,干出勾结外族,献祭臣民的有伤天和之举;北洲沃土千里,然普通之人毫无寸土,屈身于豪族苟且而活……小子实在是气愤不过,才借助西淮军的力量,不仅是为了梁北城四十万生灵,更是向天下权势之人警示,匹夫一怒,也可血溅五步。” 张中九听着,并没有任何表示,吃掉苏小楼十余枚白子后,白子变得岌岌可危。 第307章 天生富贵 棋局的左支右绌让苏小楼不得不专心应对,已经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这让苏小楼心生一计,主动送子入其包围圈,并细心控制合围走向。 这在张中九看来,苏小楼已经是疾病乱投医,自乱了阵脚。 随着提子气紧。 这老登果然上当,落其两黑子后,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后,反而逼死了白子。 如此急转直下,令张中九眉头紧锁,久久不能落子,最终将白子落于棋盒内。 “棋势稚嫩,让老夫先起了轻视之心。故意示弱,露出破绽,让老夫失去了警惕之心。步步诱敌深入,直至二子一举反胜定乾坤。你给老夫上了一课,输得不冤呐!” 张中九语气中有萧索之意。 “小子惶恐!” “哼!”张中九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暗自得意,罢了罢了……到与我那逝去的孙儿有几分相像。你要记住,国家大事,切不可私自妄议,以免带来杀身之祸。” 苏小楼闻言,心中一喜,看来是过关了,当即起身恭敬行礼道:“小子谨遵太师教诲!” “嗯!”张中九凌厉的眼神看了过来。 苏小楼心中一凛,当即抱拳高声道:“孙儿谨记爷爷教诲!” 张中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苏小楼如释重负,只感觉后背一股凉意,竟然衣物被冷汗所湿。 待他走后,九凤从阴影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羲和女,待在他身边,可有隐患?” 九凤行了一礼回道:“秦霄道院后,他本放其离去。” “哈哈!”张中九爽朗笑了起来,“果然是天生富贵之人,玄机谷诚不欺我。仙武帝尊,总有一天,老夫要亲自将你的魂魄打入炼狱,永世受炼狱之火的煎熬!” …… “景少爷!” 引路的老者叫住了他,“主公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苏小楼接过之后,是一块令牌,漆黑中带着金属光泽,上面简单的刻了西淮两字。 “这是……” “景少爷,这是西淮将令,凭此令可号令八十万西淮军!” “啊!”苏小楼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老者并未理会他的惊讶,行礼后便告退了。 而此时,除了西淮第一、第四军团已经北下之外,西淮第二、第五、第六军团也接到命令,相继从西极内海往北调动。 甚至驻扎在各地的西淮零散军队,开始往仙武帝尊集中,重组西淮第七军团。 整个西淮军都在往北洲六府汇聚,这也预示着仙武王朝正式开始着手对付玄方一族。 由于没有得到赵中九的允许,苏小楼并不敢贸然离开石塘城。 他计划从六洲游历回仙武帝都,在帝都完成结丹后,在思虑如何处理与大月女王联姻之事。 但奈何张中九迟迟没有放话,所以令他也有些迷惘,从与张中九的考验中,做出的判断,也快要失去锚点,开始看不清局势,这令他内心很是不安。 直到一天他与午芈只坐船游览石塘河回客栈的时候,几个身穿铠甲的军士在客栈外等候着。 却是编入第三军团先锋军的刘垠。 苏小楼意外之下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少爷,几位老将军遣我来请您到弘毅城!” “去弘毅城干什么?” 这话问得刘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第一、第四军团已经抵达弘毅城,第二、第五、第六军团不出十日也将抵达,当然是请少爷前去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苏小楼眉头紧锁,“何人的命令?” 刘垠一脸奇怪道:“少爷,西淮军是您调集在六洲,而且西淮将令在您的手中,不需要别人的命令啊。” 苏小楼差点没被他的话给噎死,几十万大军调动,怎么跟儿戏一般。 见景少爷依旧一脸不信,刘垠只得又道:“朝廷派驻西淮军的总军需大臣已经抵达了弘毅城,兄弟们都在翘首企盼景少爷带领西淮军再立不世之功!” 午芈只则一脸狐疑,“你爷爷要你指挥西淮军参与对玄方的作战?” 她是怎么都不敢信张中九敢把仙武六大支柱之一的西淮大军,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纨绔少爷。 “你不觉得儿戏吗?”苏小楼反问刘垠。 刘垠更加奇怪的看着他,理所当然道:“儿戏,没有儿戏呀,景少爷统率西淮诸军,是众望所归。” 苏小楼眉头皱得更深,“我可没打过仗,如何指挥数十万人。你们信我,我都信不过自己。” “不需要您指挥啊,少爷您只需坐镇中枢即可。以前,兰小姐也是如此!”当然具体要景少爷干什么,刘垠也一头雾水。 苏小楼张了张嘴,知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放弃了。 看了看石塘城中的中军都尉府,只得去收拾东西,跟随刘垠返回弘毅城。 在苏小楼返回弘毅城途中,仙武王朝局势风云变幻,皇帝突然下旨意,全面备战,准备第二年年初北出进攻玄方族。 等同于向玄方族宣战,玄方族大惊之下,也开始全族动员,囤积重兵于边境。 而作为六洲首府的石塘城,一时间如热油中倒入了凉水,炸了起来,密集的渡空舟、无数的遁光出入石塘城。 北洲六府每座城池,均开始进陆续驻仙武王朝最精锐的军队。 不过三月,仙武王朝大半的军队全部集中在狭长的北洲河谷之中。 仙武与玄方族大军,在上下北洲河谷千里的分界线上,开始了紧张而漫长的对峙,小规模的冲突不断。 各种战争物资不断从仙武王朝各地涌向六洲的同时,数不清的仙武修士从五湖四海汇聚在六洲,不仅是想在消灭玄方族出一份力的同时,更希望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 玄方族盘踞着西极大陆最富饶的三片土地,如何不令天下修士垂涎三尺。 和仙武王朝谋士集团推测的一样,一旦仙武重压全部身家与玄方一战,大月族必定会同意结盟,当初的联姻要求,不过不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随着大月使团到访石塘城达成了一系列协议,也验证了这种推测。 这场足以改变西极格局的大战也在慢慢拉开帷幕。 第308章 初领西淮 再说弘毅城,西淮军征用了弘毅城豪族施家的宅院,进行的一番收整后,作为西淮军在六洲的大本营。 弘毅城府、城防兵丁均换成了西淮军将士,西淮军令行禁止,军纪严明,有别于仙武王朝其他军队。 所以在弘毅城口碑还是不错的。 苏小楼进城前特别去检查了一番,颇为满意。 因为得到消息张少景今日抵达弘毅城,第一、第三、第四军团的主将都齐聚施府原来召开宗族大会的宫殿改装的议事殿。 随着苏小楼带着午芈只在刘垠的陪同下入了议事殿,万众瞩目下坐上了那把头号交椅。 目光环视之下,第三军团以刘、杨、汪还有纪昆为首。 第一军团则以张少景本家一位远房族叔张鸿溪为首,此人受过张少景恩惠,目光扫过他时,他极为恭敬微微躬身。 第四军团则以两个威严的中年人为首,苏小楼并不识得,他看向刘青云道:“第一军团我但也熟悉,刘将军介绍一下第四军团的众位弟兄。” 刘青云当即出列,介绍道:“西淮城张鸿岳将军,西淮烈阳城钱正昊将军。” 两人当即出列,行礼同声道:“末将参见景少爷!” “两位将军无需客气。对了,朝廷派驻的军需官何在?” 刘青云等人则一脸怪异,一脸难色道:“景少爷,这位军需官可能需要您亲自去请。而且时至今日,各军团向朝廷申请的物资、军费,拨付不足三成。” “此事我亲自去处理,各军要加紧训练,终是一场恶仗。” 苏小楼的气场,言语间的成熟,完全不像一个初掌大军的纨绔少爷。 那种一切尽在我胸之感,让在场久经沙场的一众将领都以为面对的是太师张中九。 “诺!”众将齐齐应命后,陆续散去。 苏小楼并没有做任何实质性的调整部署,诚然可以如刘垠说的那般,任由西淮军发挥,但是那种听任朝廷摆布之举,他又心生不喜。 所以来弘毅城路上,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不过当前得先去会会这位军需官。 在刘垠的带领下,前往施氏府邸西侧。 可见院门已经挂起了牌匾,西淮军户办处。 进出的官员络绎不绝,数十万人打仗,所需物资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此繁忙之景,也不足为奇。 门口的守卫为宫廷侍卫,不认识苏小楼,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这令刘垠大为恼火,正欲呵斥,苏小楼阻止了他,按规矩通报。 在院外等了许久,才有一宫女招呼几人入内。 一行的西淮军怒不可遏,这军需大臣好大的架子。 不过苏小楼就很能沉住气,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在宫女的带领下,入了院内,三进出的宅院已经完全改成了办公场所。 定眼一看,这总军需大臣还是认识的,帝国九公主,当时因?山玉如玉萧晨那小子,九公主多次来找过张少春,他遇到过。 也算是结仇甚深,这是来恶心他的吗? 张少兰被解除西淮军指挥权已经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九公主自然是知道,只是着实没想到的是,新任西淮军掌舵人竟然是这个不学无术的恶少。 九公主脸上浮现厌恶之色,也没有看坐的意思,自顾继续批阅公文。 苏小楼丝毫不恼,自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向一旁的小宫女招招手道:“去给本将军烧壶茶来,嗯,拿九公主喝的那种!” 那小宫女见自家主人没有反应,只得去端茶来。 九公主这才放下公文,面若寒霜道:“本宫公务繁忙,若无事请张将军勿扰!” “殿下繁忙,本将军自然是知晓,不过殿下无故克扣西淮军饷,不足三成,作为西淮主将自然要来问个清楚。” 九公主暗道,不信拿捏不了你们,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朝廷从南十三省调集的物资、军饷,尚未出库,还需些时日,本宫也没有办法。若张将军不信,自可发文询问兵部和户部。” 苏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满口的苦涩,心中大怒,拿这种最垃圾的灵茶来恶心他。 本来还看在她是张少春未婚妻的面子上,不想让她太难堪,如此处处针对,让苏小楼没兴趣跟她在这里扯皮。 走到九公主跟前,将茶杯重重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我爷爷时常教我,家国大事,不得掺杂个人情绪。我看皇室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放肆,你说什么?”九公主猛的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侮辱皇族是她无法接受的。 苏小楼冷笑一声,“扪心自问,你是不是夹带私愤,是不是在故意为难西淮军……别以为我怕了你们这群皇子皇孙,在梁北城若不是我爷爷拦着,你五哥已经是本少爷刀下亡魂。” 九公主还没遇到哪个臣子敢如此放肆,哪怕是太师张中九也是对她客客气气,这让她气得浑身发抖。 还没等她怒骂而出,苏小楼就威胁道:“若是明天计划好的物资、军饷不到位,我虽然不能杀你,但是他们可就活不了了。” 说完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官员乃至于宫女均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苏小楼随即拂袖而去。 走到了院外,当即对刘垠下令道:“若是明日军饷、物资还未到位,除了九公主,这院中所有人全部处死,弘毅城府大小官员一律问斩。” “是。”刘垠领命之后,恶狠狠看了一眼进出的官员,侍卫。 很快西淮军中的高阶修士就开始在九公主办公宅院附近聚集,大批的西淮军包围了弘毅城府。 九公主不信张少景胆子会如此大,只当他是虚张声势,梁北城之事她认为是夸大其词之说。 户部一位老臣苦心婆口的劝说她:“殿下,张将军说得也在理,家国大事,如何能携私报公,若引起西淮军哗变,恐被皇帝陛下责罚!” “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见劝说不动,那户部老臣和一众官员只得无奈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暗自摇头。 …… 第二日午时,一宫女大惊失色来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九公主呵斥道。 “殿下,西淮军将弘毅城府大小官员一百零九人斩首于城墙之上。” “什么?”九公主惊呼道,她实在不相信,张少景敢这样干。 在场数十官员惊愕后,议论纷纷。 “安静。”九公主怒吼一声,“传张少景过来,立刻。” 那宫女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不敢说。 九公主恶狠狠看了她一眼,吓得那宫女跪了下去,这才说道:“西淮……西淮军在城中发了告示,城府未按军令送足额送来军饷物资,按军令,带职官员全部问斩。还说……还说若是今日亥时,若是军饷物资依旧不到位,军需处的户部、兵部、六洲总督府、中军都尉府等等大小派驻官员也要一律问斩。” “什么!” “张家这小儿如此胆大包天!” “本官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 一时间,在场官员无不哗然。 九公主吸了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还说了什么?” “西淮军还下了严令,弘毅城大小家族需要缴纳战争税,按地数量上缴,每亩灵土上缴五万灵石,拒缴或者瞒缴,一律抄家灭族。刚才蒋韩两家明确拒缴后,西淮军直接将两家老小六百余口人全部就地斩杀。” 此言一出,惊得在场鸦雀无声。 九公主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畏惧,或许梁北城五皇兄差点死在他手中之事,未必空穴来风。 此人在帝都时就胆大包天,行事毫无顾忌,不计后果。 但是就此妥协,她心中不甘。 见此,在场各部官员哀求的看着她,她是天家贵胄,自然不惧,而他们不过是蝼蚁而已。 第309章 弘毅故人 这天施家族长前来拜会,苏小楼客气接待了此人。 苏小楼肆无忌惮将弘毅城官员全部问斩于城楼之上,树立了凶名,而且此事已过半月有余,弹劾他的奏章早就送达了石塘城。 时至今日,朝廷却无消息要惩治此子,一时间,苏小楼的个人声威在弘毅城大到了极限,每日拜访者络绎不绝。 但苏小楼均全部回绝。 因此施家老族长施赖感到意外的同时,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西淮军入弘毅城,施家让出了府邸,但在税收问题上并不是很配合,所以有此心态也不足为奇。 苏小楼见这施家族长长虽一副精明之相,却处处透露着猥琐,他实在无法将此人与美艳动人的亘墨联系在一起。 “施老族长,不必如此拘谨,有什么直说便是!” 因为不知亘墨的这层关系在,所以施赖显得小心翼翼,“前些时日小老儿前往石塘城押送货物,家中长子暂代主持家务,其年轻气盛,处事不周,西淮军颁布的新战争税,未能及时响应,深感罪过……今日,将所欠税款一一补交,并愿为与玄方大战捐资三十万灵石。” 此人倒是出手大方,三十万灵石对于他这种小家族可不是小数目,苏小楼暗道。 所以他微微摇摇头道:“施族长不必如此,大家都不是外人……” “禀少爷,第七军团在帝都组建完毕,是否启程北下?”刘垠的声音打断了苏小楼。 他思虑了片刻,“此事先报太师府,等爷爷看过之后再说。” “是!” 苏小楼这才转过头继续对着施赖道:“施家非世家豪族,此前已经让出府邸,这三十万灵石就没必要了。” 施赖一方面疑惑这位西淮军统领者根本不避讳他向手下传达军令,更疑惑这不是外人的说法。 都是成精的老狐狸,施赖小心的试探道:“施家未响应西淮军政令,小老儿深感有愧于朝廷,这三十万灵石是施家全族两百余人的一点心意,望将军千万不要推辞!” 说完起身伏地跪了下去。 苏小楼亲自起身将他扶起。 这令施赖有些惶恐,待侍女上茶后,苏小楼也变得严肃起来,“施家三子伪装成强人,劫掠梁北山脉中巫家矿场,此事已送呈到定中府。” 施赖闻言脸色大变,再次伏地跪下,颤声道:“张将军,犬子年少不更事,求求您救救他,施家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愿意!” 这才是施家让出府邸的真正原因。 苏小楼喝了一口茶,也感到有些棘手。 不过这老头说去说来都像他张少景看上施家的家产一般,不过他也不打算跟施赖计较。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先起来吧,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长辈,不必如此。” 施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长辈?张少景是何人,号称帝国第一豪族的嫡系公子,八十万西淮军的掌权人,施家不过末流家族,哪里跟太师府扯上了关系。 在苏小楼的示意下,一旁的侍女将施赖扶了起来。 “巫家我也不敢得罪,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施家三子交出去,平息巫家怒火,方可保存施氏全族。我会给我大哥去信,至少在定中府不会吃苦头。待六洲事毕,我在想办法与巫家谈!” 施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张将军之言,哪里还像一个外人,虽满腹疑问,但他可不是不识抬举之人,当即起身躬身道:“施氏全族感谢张将军的大恩大德!” 本来让出施家府邸,也不过是想攀上西淮军的关系,寻找一线生机。 对此本来也没报多少希望,往石塘城去活动处处碰壁之后,施赖本来拜访张少景就没报多少希望,然而结果却远胜预期,让施赖感觉像在做梦一般不真实。 “自家人,无需这般客气。说起来,来弘毅城后应去拜访施族长,奈何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 听苏小楼这般说,施赖心中惶恐更盛,心中不停盘算着,只得道:“不敢,不敢。小老儿有一事不明,施家不过是边陲贱族,何德何能得张将军看重,若不明其理,小老儿心下惶恐不安。” “施墨!” 施赖听闻此名,激动得站了起来,不过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将军识得小女?” 这让苏小楼生出了些好奇,看来施家不知其在太师府,而且从亘墨言语中可不是对家族有什么怨念,反而是想念。 所以西淮军入弘毅城后,他还特意交代西淮军拂照施家,不然梁北山脉巫家矿场劫掠案爆发后,早就被灭族了。 于是他点点头,问道:“施族长如此,莫非施墨多年未归家?” “哎,说起来惭愧。施墨乃当年小老儿年少荒唐不更,与族中侍女所生,虽小老儿子女数十,唯对她心生喜爱,疼爱有佳。由于所娶正室擅妒,加上小老儿常年经商在外,怕她在族中受委屈,在她十五岁时,花费巨资,将他送往玄天宗求学。兴是对小老儿心有怨恨,这么多年了,只是偶尔来信,不曾归家过。” 见施赖说着眼角泛起泪花,看来是真的思念施墨。 苏小楼心道,看来亘墨幼时是很幸福的,怪不得时常与他说起弘毅城,说起施家。 “施族长也不必心中有愧,若是她知道其中缘由,定会理解。” 施赖擦了擦眼角,略微些尴尬道:“小老儿失态,张将军见笑。不知小女与张将军有何交集?” 这话到把苏小楼问住了,她一手带大了张少景,但不是他,他只是继承张少景的身份,然后继承亘墨对张少景的感情。 不变的是,他也觉得亘墨很好。 “她是太师府的内务府女官,负责经营西淮地区太师府产业和西淮军部分后勤补给!” 这句话一出,施赖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语。 震惊过后,很多事也说得通了,这种泼天的富贵竟然落到他施家的头上。 施赖毕竟是商人,商人重利,首先想到的就是对家族的益处,不过他毕竟也是久经风浪的老狐狸,自然不会表露半点。 “想不到,小老儿之女,能有这种福分。” “呵呵,过段时间她将西淮之事安排妥当,便会来弘毅城,主持西淮军后勤总务,到时候也能与施族长团聚。” 第310章 筹措军费 施赖装作面露喜色,当然思念爱女也有一定的成份。 他心思一动道:“西淮军军需总大臣不是帝国九公主?” 说起这个臭女人,苏小楼心中就一阵无名火起,面露寒光道:“这群人早晚被我杀光,要不是顾忌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我……” 此话也让施赖有些心惊胆战,感觉此人行事狠辣,连皇族都无敬畏之心,怪不得入城不久,就杀得血流成河。 话音落,苏小楼觉得不妥,便没有继续,而是话锋一转道:“我当你是自家人,此番见你,也是有要事相商。” “小老儿谨听将军安排!” 有了施墨这层关系,施赖内心也活络起来。 “朝廷已经决心消灭玄方异族,同时大月族也同意策应,灭玄方之战近在咫尺。西淮军会有近百万人北下,但朝廷只能供应不足四成的军饷。但皇帝陛下钦允我,在西淮军辐射范围,行先斩后奏之权,自筹军费。入玄方所部,所得资物,可截留七成,我部攻下土地,只需向朝廷上缴一半。” 听得这种逆天之言,施赖惊得血冲脑门,只要西淮军胜,不,仙武王朝胜,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买卖。 施赖咽了咽口水,有些颤抖道:“张将军想让小老儿如何做?” 到底是老狐狸,反应是极其迅速的。 “西淮军无后勤参谋之术,皆为我行令。我欲组建西淮知事府,筹措军费。施家之人,皆善生财、理财之道,又有施墨之关系,所以我想让施家主持西淮知事府。” 这话如惊雷一般在施赖头顶炸开,想不到这泼天富贵来得那么快,虽然心里兴奋得无以复加,但他还是故作迟疑道:“近百万雄狮的军费,为天文之数,特别是第一、二、三灭军大阵所需玄黄晶石,更是不易,小老儿担心施族有负将军所托。” 说完还小心翼翼看着苏小楼,生怕他只是随口一说。 苏小楼则暗自点头,看来这老头还是有真材实料的,一眼就看出西淮的死穴,玄黄晶石。 九公主也是一直用它来卡西淮军,令苏小楼大为光火。 朝廷太多的人不想太师府在此次消灭玄方异族立下不世功劳,他绝对不能依赖以九公主为核心南十三省的后勤供应,不然稍有不慎,必将陷入灭顶之灾。 所以他通过张中九向皇帝讨了几份特权,准备自筹军费。 “施族长不必妄自菲薄,施墨与我如同家人,她展现出的能力足以证明施家有这份能力。” 施赖虽然心中美开了花,但是还是装作面露迟疑,迟迟不敢答应,最后苏小楼面露不悦之后才吞吞吐吐应道:“那小老儿就试试!” 苏小楼这才满意点点头,“三日之内草拟出知事府组建缴文,以及人员名单。” “这人员组成如何划分,西淮军中人可有无比例要求?” “刘垠。” “少爷您叫我?” 苏小楼点点头,“这位是施老爷子,亘墨的父亲,负责组建西淮知事府,今日之后,你就专门负责知事府和各军的联络,知事府需要动用西淮军,也由你负责,三万人以下的调动,由你自行决定。” 施赖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数万人的军队调动如何这般儿戏? 刘垠听闻是墨姐儿的父亲,放下收起他那颗孤傲的心,躬身行礼道:“施族长尽可吩咐。” 施赖见此人气度不凡,定是西淮军中大佬,哪里敢托大,起身回礼道:“将军言重!” 待刘垠告退后,施赖又问道:“西淮军入知事府的人员……” “就他。” “就他?”施赖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那岂不是知事府由他说的算,而且有三万西淮军调动之权,那岂不是……施赖忽然内心火热起来。 “没错,我言西淮军无后勤参谋之言,非夸大其词。西淮军善战不假,但忽略后勤建设,更无相应的人才储备,所以也只能辛苦施族长了。” “哪里敢,哪里敢。”施赖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将军可对这治下筹备军费有通盘的考虑?” 苏小楼站起身,侍女拉开帷幕,一幅巨大的仙武北境的沙盘地图出现在眼前,沙盘包含了玄方族广袤的土地。 “我计划沿着弘毅城为分界线,将六洲三府直接划在西淮军的管控范围。” 施赖指着梁北城以西一带道:“这些都是五皇子的地盘,恐怕不易。”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有两个方向,其一,世家豪族征以重税,不配合的一律抄家灭族,所辖土地均对外出售。第二,梁北山脉中的矿场。” “重税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而且还可以更狠一些,税是刮不出肉来。主要还是土地值钱,要制造事端,寻找借口,集中消灭这些盘踞在六洲的豪族,只是这些家族都依附于更大的家族,会不会……” “不用担心,不管其依附或者为哪家直属家族,皆一视同仁,出了事,我兜着。” 施赖闻言,心中大定,再次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梁北山脉矿场不似周边家族,搞不好反遭皇帝陛下训斥,你看这样行不行。” 施赖传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苏小楼微微惊愕的同时,不住点头,这老头是个人才。 他深知要敲诈梁北山脉的矿场很棘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这老头这个计策倒是不错,若是得手,最少能解决两年之内西淮军四成军费。 很快,西淮军知事府在原施府后门扩建后,正式启用。 施赖对于六洲极为了解,知道如此大一盘利益施家吞不下,所以网罗了一大批善商、善智的人才为知事府的基础,而这些人才所代表的家族,将会是六洲三府幸存的一批家族。 成立不过三月,施赖等人就雷厉风行,系统的清理了六洲马塘城、诨塘城、碧塘城三府行政系统,将六洲三府全部纳入弘毅城知事府管辖。 并且制造事端,借口,消灭了一部分背景较浅的家族,没收了其土地。 并用创新式的搞起了土地拍卖,因有数十万西淮大军坐镇,加上知事府通过各种渠道的宣传,一时间异常火爆。 许多人涌入六洲弘毅城,竞拍药田,药田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开拍不过半月,就解决了西淮军新组建的第七军团所急需的军费,这让苏小楼尝到了甜头,严令知事府加快六洲三府的土地回收事宜。 但也伴随着血腥的杀戮,最终此事被抬到了石塘城朝会上,虽然部分朝中重臣对此反应激烈,但皇帝对此事并无表态,也就不了了之。 同时,对梁北山脉矿场下手的行动也在悄无声息的进行中。 第311章 联手化解 一则惊天消息传到了石塘城,数万玄方军突破边境封锁,疯狂涌入梁北城外的梁北山脉中。 皇帝急令西淮军务必快速消灭窜流到仙武境内的玄方异族。 随即驻扎在六洲三府近八十万西淮军将梁北山脉围得水泄不通。 梁北山脉中数百座矿场被玄方军屠戮一空,剩余百座矿场均被疏散。 有被屠戮矿场辛存者将玄方军血洗之事说得有模有样,甚至有用法宝记录影像,让怀疑之声尽消。 不过短短十日,西淮军上奏皇帝,歼灭了大部分玄方军,残余玄方军均躲入矿洞,短时间无法消灭。 于是乎,整个梁北山脉尽在西淮军的严密封锁中,同时弘毅城知事府悄然成立了矿物司,在六洲三府大肆高酬招募矿工。 石塘城,原来的总督府因皇帝的到来,做了很大的改动,政事堂改成了政事殿。 政事殿旁的左偏殿,是朝廷各部办公场所,右偏殿则是太师张中九、宰相许升乾等柱国大臣的办公之地。 在右殿后花园中,昌永亲王姬皓,兵部尚书徐时武,宰相许升乾,太师张中九等四人私下开碰头会,商量完朝中要务后,不免些闲谈。 “太师你得管管你家那孙儿,将我那侄女都气病了。”姬皓笑道。 这种对太师府发难之举,让另外几人大感意外,当然也有看热闹的心思,均看向张中九。 “此事老夫已经派人,赏了那混小子几鞭子,并且要求他亲自去跟公主殿下请罪。此事,皇帝陛下已经问过老夫了,并且派女官前去查验。” 张中九笑眯眯回道,将这种发难始终压制在后辈相争之上。 姬皓见一计不成,正欲继续发难,却听许升乾道:“老太师,我观令孙了不得,做事手段有您当年的风范。” “哈哈,许兄过奖,过奖。”张中九一脸得意之色。 “哎,此番军队调动,乃仙武立朝以来之最,军资之紧张,也堪称历来之最,国家底蕴,已拿出十之八九。西淮军进驻六洲以来,未曾开口向皇帝陛下讨要一分一毫,此等军资压力,非常人可承受,也怪不得天家贵胄与令孙呕心沥血,时常因此关系紧张,都是一心为国,可叹,可叹呀!” 此话一出,姬皓、徐时武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着实想不到许升乾会帮张老鬼,许家的音魂矿不要了? 张中九则赞同的点点头,“许兄过谦,但此事确实难为那逆子,作为长辈又不能因私废公,惭愧。” “老太师此言差矣,为国之事,当出一份力,那梁北山脉中许家的音魂石矿场,愿暂时捐出,并且将该矿场十年的收益拿出,以做西淮军费。一日不灭玄方族,一日不收回。” “许兄高义!” 姬皓与徐时武看着老奸巨猾的两人唱双簧,暗叫不妙,中计了。 “皓王爷,您看!”许升乾笑眯眯的对姬皓道。 姬皓心里大骂,吃不着肉还惹了一身骚,只得强颜欢笑道:“本王府上治下也有几座梁北山脉矿场,当然也要全部捐出,并拿出十年……不二十年的收益以资西淮军资。” 许升乾立刻说了一大堆恭维话,然后又目光又打向徐时武。 …… 梁北山脉矿场的天大问题,被张中九和许升乾两人联手化解,并且还叫这些矿场背后的真主人又吐出了一大笔灵石,暂时缓解了西淮军军费的问题。 这种顶层政治上无声的默契配合,让张中九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假孙儿。 西淮军治军一向极为严厉,为了打这场仗,训练强度比平时大了十倍不止,同时带来的消耗也是个天文数字。 苏小楼接见完西淮第四军团骨干将领后,非常疲倦的躺在花园中的躺椅上晒太阳。 数十万军队的内部事宜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之感。 午芈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指挥这么多修士大军,你心中就无担心?” “谁说不担心,每一步都如履寒冰。” “那是为了什么?” 面对她疑问,苏小楼并没有打算避讳,“传闻玄方不灭城中有一山,名为不灭山。” “你想要那不灭仙树?” 苏小楼点点头。 “你要那个东西干什么,它对修为并无任何作用。” “延长寿命!” “她对你的重要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午芈只平静问道。 苏小楼仰头看了看天空,算下来,栀秊怕是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能出现在我命中的人,对我都很重要。” 午芈只微微一笑,这或许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你真是北极来的?” 苏小楼一愣,他可从未说过此事,“何以见得?” 午芈只抓起他的手,在她的法力催动下,极夜显露了出来。 “这本为一件法宝分离而来,名为荒合星辰环,仙武宗太上老祖用特殊炼器之法,将其一分为二,一件名为极星,一件名为极夜。极星为仙武皇室所有,极夜为北极武极王朝所有。你是武极皇室之人?” 原来如此,武极王朝也以姬姓为帝姓,照午芈只的说法,看来两家是有渊源的。 “当然不是,这件东西说来话长,为一……嗯,算得友人所赠。” 午芈只略微惊讶,极夜本为瞬移至宝,传说与极星合璧后,可在黑夜与星光中任意穿行,如何能轻易送人,这其中恐怕有不少曲折,不过想想苏小楼的气运,也就不足为奇。 “有时候你真的让人着迷。” “有吗?” “有。” “我没感觉到。” “你的感觉并不重要。对了,若是打进不死城,我要取一样东西。” “除了不死仙树,其它我毫无兴趣。” …… 朝廷内部的作战计划,每隔两日都会给他送来一份,当然这些苏小楼都不关心。 他所要做的便是想法击溃玄方南部广袤区域内的六大部落,为进入玄方三大城之一的不死城打下基础。 当然他还有一个核心任务,保证仙武主力大军左翼安全。 而且他没有任何后援。 他时至今日依旧难以看清张中九的意图,若是他无能,造成近百万的西淮军溃散,那西淮军必定会从仙武王朝中的序列中被抹去。 这位屹立王朝数百年不倒的老太师,难道想用这种方法解散作为他之根基的西淮军。 虽然这种想法很荒唐。 而他有能力带领西淮军打进不死城吗? 他也不知道,虽然对战争并不陌生,但是他并没有带领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更别说这是他极为陌生的修士大军。 所以苏小楼开始在恶补,查阅西极大陆近千年来战争的书籍,仔细研究胜败规律。 同时也做好大军未行,情报先铺的准则,不惜花费重金刺探玄方南部六大部落的人口、政治、经济、文化、军事部署等情报。 玄方族自诩先天种族,一直不愿意承认仙武这种更加完善的政治体系,依旧沿用远古时日落后部落制。 或许可以利用这点分化其内部作为突破口。 随着各种情况的熟悉,苏小楼心中大致也有了一个方向。 开始逐一视察起西淮各军,摸查各军实力情况,并与各军团指挥官进行深入的交流。 完成此事,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心中一些想法也开始实施。 第一步便是抽调各军中老将,组建了西淮军参谋本部,并明确了参谋本部的职能。 统率全军,制定作战计划,统管全军后勤、赏罚等。 此举不仅让年轻将领上位,也是在给老帅们一个妥善的安置,符合西淮军当前的实际情况,大大削弱了西淮军内部矛盾。 对于西淮军六大军团的大规模人事调整,张中九并没有持支持态度,但也没有明确反对,因此进行得比较顺利。 西淮第一、三、五、六军团合抽调了三人进入参谋本部,第二、四军团各抽调了两人。 这些人基本都是各军团中资历深,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 第312章 冰释前嫌 六洲深夏,万物生机到达了顶峰。 改建于施家府邸的西淮宫,聚集了大量的西淮军将领、北洲三府的主要官员。 西淮军参谋本部第一次全体会议正式在西淮宫召开。 会场按照苏小楼前世的会议室布置,他身坐在最高位,九公主坐在他的旁边。 他始终无法摆脱皇室对于西淮军的监视。 苏小楼环视了一圈场下恭敬站着的近两百人,做了一个手势之后,众人行礼后纷纷落座。 会议由西淮知事府知事施赖主持。 首先由帝国九公主对朝拨付的军费情况、朝廷政策等情况做了详细讲解。 其次,施赖详细介绍了西淮军治下三府详情,并对梁北山脉矿场经营和军费筹集等情况做了说明,并公布了西淮军近一年的军费审计报告。 随后西淮各军团主将对各军团人员、训练、装备等情况进行了逐一通报,并汇报当前存在的问题困难等。 参谋本部后勤、情报等部门对近期工作进行了汇报。 参谋本部几位老将,则对军队方面事务做出了总结和工作要求。 最后由苏小楼进行总结发言,他就朝廷政策和下达的军事任务进行了做了进一步分析,要求各级行政官员、军队将领要明白他们这一群人要去干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 并对存在的问题困难作出了明确指示,明确了各部门的职责任务,颁布了丰厚同时严厉的奖惩措施。 要和玄方军打仗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每个人该去做什么,任务职责是什么,一直以来都比较混乱。 此次会议之后,就西淮军及治辖区域、产业给出了具体任务目标,结束了西淮军长期内外思想混乱的局面,使整个西淮军内外体系更加的成熟稳固。 此次会议在朝廷内部产生了不小的轰动。 那个昔日帝都的恶少,不仅用雷霆手段夺取了六洲三府行政权利,巧妙的借用朝廷里的微妙局势,扫除了六洲三府世家豪族实际,更是夺取了整个梁北山脉矿场,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已经让人惊为天人。 更别说在短短一年,整合了松散的西淮军和六洲三府,使整个附属结构完全服务于西淮军北出与玄方军决战的整体目标。 使以西淮军为核心的六洲三府呈现了焕然一新的面貌。 但是苏小楼在行政中,将三府原本广袤的荒废灵土拿出部分,免费发放给三府原住普通民众的政策,却为朝廷大部分势力所忌惮。 虽然这种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苏小楼极力降低影响,但是在仙武王朝内陆地区还是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对此张中九都来信告诫这个孙子。 一系列六洲三府和西淮军内部改制,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但是支撑百万大军的军费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 朝廷还没有完成对整个帝国全面转入战时的体系调整,至少在明年夏季前不会对玄方族大举用兵。 所以苏小楼将目光放在了极其富饶的玄方南部六部落之一的皇翼。 既然内部无法为西淮军提供全部的养分,更别说近二十五万人的西淮第七军团,很快就要从西淮城开拨北下,这支由太师府全力打造的新式军团,配备了帝国最新式的渡空战船和新式战争大阵,所需花销更加恐怖。 所以就只有去抢,以战养战。 在结束第一次西淮军参谋本部会议之后,苏小楼全力跟踪会议所制定的要求目标,奖赏了不少官员、将领,同时也处死了不少人。 他要让整个体系,所有的人铭刻在心中,赋予的职责,若是懈怠蔑视,就只有死路一条。 同时也在为参谋本部联席会议,树立绝对的权威。 在北出玄方前,他还要处理好两件事。 这一件,便是缓和与皇室的关系,确保四成军饷的足额落实。 自从上次被张中九派人来赏了两鞭子后,他就尽量避免与九公主的冲突,这两鞭子是张中九给他的警告,皇族依旧是这个帝国的绝对掌权者,玩小聪明可以,若是破了底线,他也救不了苏小楼。 所以情不情愿,他都必须去拜访九公主,扼杀西淮军面临的这种潜在隐患。 他与九公主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慕容燕和萧晨的身上,几乎没有调和的空间。 自从苏小楼放了慕容燕后,他并没有返回道珩书院,而是独自一人四处游历。 解铃还需系铃人,苏小楼通过太师府的情报网络,找到了慕容燕,将情况给她说了清楚,希望她能说服九公主放弃私人恩怨。 不求团结一致对玄方族,至少不会对他使坏。 至于有没有用苏小楼不知道,但他还是希望能说服九公主。 几番思虑之下,他只身一人前往军需处。 似乎军需处大小官员、宫女侍卫对他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要知道他当时是用这些人的性命逼迫九公主妥协。 这种变化无疑是好的信号。 在大殿客厅静静等待着九公主的空暇之余,他还在思索着如何说服她。 “咳!”一声清脆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回过神来才发现九公主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慕容燕则站在她的身旁,目光躲闪,不敢看苏小楼。 他与九公主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出言。 “在本宫的印象里张少爷可不是个会发呆的人!” 九公主言语中依旧保持着不满与厌恶。 不过这些苏小楼并不在意,喝了一口宫女送过来的茶,还好,不是那种垃圾。 “身负千钧重担,自是不可同时而语。” “哼……”九公主正欲冷嘲热讽几句,想到了六洲三府、西淮军短短两年的变化,加上想到父皇书信中的告诫,又将话咽了回去,海口道:“说吧,找本宫何事?” “我行事恩怨分明,也公私相分……” “张大少爷的意思是本宫假公济私?”九公主寒着脸打断苏小楼,心中的怒火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苏小楼并没有恼怒,依旧平静道:“我本一纨绔子弟,父兄皆是国之栋梁。所以于我而言,做与不做,均在两可之间。心本也不喜出头表现,此间行事另有他因……当然说这些不是为了博殿下同情,因此去放下隔阂,那般太幼稚。” “你既知道,何必多言!” “非也,今日拜访殿下,一是太师府恩怨是上一辈的事,于我辈并无益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中。其次,我也想提醒殿下,九公主之权势非你,而在势,此势非皇帝,而在于皇位也。” 说到此,苏小楼停顿了一下,极为认真继续道:“殿下可还记得您那几位姑姑的下场。” 此话一出,九公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陷入了沉默中。 见此苏小楼继续加码道:“我虽太师府嫡子,但是兄姐对我敌意甚大,我能在太师府屹立不倒,非祖父辈的疼爱,不过是西淮众将对于我的支持,这点想必殿下是清楚的。” “无根浮萍,无关本身是否金贵,若无根基,终究是要化作孤魂野鬼。” 说完苏小楼看着九公主。 只见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心道此人巧舌如簧,蛊惑人心的手段当真是了不得,不过此等说法,也不无道理,若……若他日父皇寿元耗尽,真的魂归天外之后,自己又该如何…… 有些想法就如同种子一般,不发芽还好,一发芽就会猛烈的疯长。 苏小楼见此,知道定然是自己的话奏效了,便一鼓作气道:“我与殿下素无恩怨,而慕容燕、萧辰两人之事,您知?山玉如意到底有多敏感,说到底,若不是我从中巧妙周旋,他二人焉能从我大哥手中活下来?” 心中也暗自庆幸,当初放了慕容燕是明智之举。 慕容燕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小楼,咬了咬嘴唇,弯腰低声在九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九公主冰冷的脸也进一步有了缓和迹象,“此事,本宫有条件,若是你不嫌难等,半月之后再谈。” “好,一言为定。我要去拜访中军许族大军,归来之后正好半月,就静待殿下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