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背刺我?重生后我只选青梅》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章 重生归来,青梅不可负 “阿砚……” 软糯的女声,在洛砚耳畔响起。 恍惚中,洛砚下意识抬起头。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影跃入他视线。 “凌清漪?” 洛砚愣住了。 眼前之人不是自己当年的小青梅吗? 她……她不是早已经死了? 洛砚揉了揉自己额头,像是意识到什么,眼角余光朝四周扫了过去。 窗外,暖风习习,夕阳斜照。 金红色晚霞,夹杂着海棠残影,透过学堂雕花窗棂洒落下来,将他和少女的身影分隔开。 窗内,安静无比,只余一个个青衫学子细微的沙沙翻书声。 前方,【清溪】两字,悬挂在讲台上方。 “这是……清溪学院?” “我重生了!” “重生回还在学院的时候!” 洛砚恍惚了一下后,巨大的惊喜感像潮水般涌来。 脑中各种记忆也如幻灯片般不断闪过,最终定格在他死前的画面。 一抹剑光,刺向他心脏。 长剑的主人,带着一如既往的盈盈笑意,将锋锐的利刃一寸一寸刺穿他身躯,把他心脏绞得稀巴烂。 想起来了! 是萧景蓉! 他付出了一腔真情,耗费无数心血才扶持出来的女帝,最后却背刺了他。 那女人在登基那夜,将他骗到了宫中,利用他的信任,刺死了他。 而萧景蓉所做的一切,无非为了掩盖自己女儿身的秘密。 为此,这个蛇蝎女人,不惜杀死了扶持她的恩人兼情郎。 强烈的恨意,在洛砚胸中迅速充盈。 “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到头来,机关算尽,却没算到扶持的竟是一个白眼狼,哈哈哈……” 想起前世的自己,洛砚只觉得莫名可笑。 上一世,他是穿越者,胎穿到一款名为《覆乾》的游戏中,成为游戏里不存在的角色。 仗着熟知游戏剧情,洛砚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走捷径。 他带着穿越者满满的优越感,身边的青梅凌清漪也好,还是后来结识的红颜也罢,在他眼里都是能随意摆布的工具人。 唯一一个让他付出真情实感的女人萧景蓉,最后还背刺了他,将他一剑穿心。 “上辈子我或许真是瞎了眼,选择了萧景蓉这个蛇蝎女人!” “去你娘的女帝萧景蓉,这辈子没了我的扶持,我看你还怎么上位!” 洛砚突然笑了。 他在笑自己上辈子有眼无珠、愚不可及。 “阿砚,你有在听吗?” 甜糯的吴语掺着三分空灵,有若泉水叮咚,清澈悦耳,打断了洛砚的沉思。 洛砚回过神来,眸光再次看向面前的凌清漪。 少女精致秀眉微微蹙起,牛奶般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一层浅浅的粉色,正嗔怪地看着洛砚。 她似被洛砚的神思恍惚给恼到了。 “漪漪……” 看着少女宜嗔宜喜的清纯小脸,洛砚轻喃一声,下意识就伸出手捏了捏她脸蛋。 入手的感觉软软的,滑滑的,带着一丝q弹。 “哎呀,阿砚,你要死啊……”凌清漪呆了呆,心下一颤,忙慌慌张张拍开洛砚作怪的手,似有些羞恼,又似有些心虚。 她偷感十足地瞥了眼四周,声音突然变得细不可闻:“有人看着呢。” 看着少女宜嗔宜喜的清纯面庞上,挂着那熟悉的羞恼表情。 洛砚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前世的他,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的小青梅如此可爱? 这不比萧景蓉那蛇蝎女人可爱多了? 也许……那时候,他真是瞎了眼! 上一世,洛砚最熟悉的人,应该就是凌清漪了。 两人自幼一块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六年,比他和萧景蓉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可上一世他是怎么对待凌清漪的? 在知道少女默默喜欢着他的时候,他便开始pua对方。 一边吊着凌清漪,一边又利用她。 尤其是武道天资极佳的凌清漪,后来以武科状元身份,考入江南缇骑司,只用短短几年时间,便晋升为缇骑司四大督司之一的朱雀。 洛砚知道后,变本加厉地压榨起凌清漪。 凌清漪也傻,明知道这对自己不利,会让自己身败名裂,甚至……丢了性命,她却傻傻的从不知道拒绝是什么。 哪怕她嘴上虽总说着“阿砚,这是最后一次”。 可这“最后一次”,就好像没有期限一样。 直到有一次,洛砚让她提供萧景蓉的政敌,一名内阁大佬贪腐证据时,她泄密的事情被暴露了,然后遭到缇骑司上下追杀。 凌清漪击退追杀她的高手,将染血的贪腐证据交到洛砚手上,彼时少女的血已几近流干,再无活下去的可能。 临死前,凌清漪痴痴地看着洛砚,吃力地抬起手,似想要抚摸一下洛砚的脸庞。 可就这么个小小的临终心愿,她都没能得到满足。 失血过多的她,轻喃了几声“阿砚、阿砚”后,手臂颓然垂落,香消玉殒。 洛砚已经记不清前世看到凌清漪死在自己面前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也有心痛,但当时更多的应该是……不在意! 想想也是,上辈子的他带着穿越者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视所有人为npc。 一个npc死了,他会伤心? 可大乾所在的世界,终究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名叫《覆乾》的游戏!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生命。 是人! 错了,他上辈子错得离谱! 想到这里,洛砚心下不由暗骂自己一声……畜生! 啪! 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就当是替凌清漪扇的! 洛砚白皙如玉的俊美脸庞上,顿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看着触目惊心。 凌清漪大惊:“阿砚,你干嘛?” 少女不明白自己的竹马在发什么疯,好端端的为何抽自己一巴掌? 洛砚只是看着凌清漪一味在笑,笑容愈发阳光灿烂:“漪漪……有你真好!” “不许胡说……好多人呢。”凌清漪嗔道,琼鼻微微皱起,声音越来越低。 少女一颗心砰砰直跳,只觉得阿砚今天怪怪的,跟以往不太一样,但她却莫名的好喜欢。 看着自己小青梅含羞带怯的模样,洛砚突然有种抱一抱她的冲动。 想着,他轻轻跨步,一把将凌清漪拥入怀中。 凌清漪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洛砚抱住。 她脑子顿时懵了一下,旋即羞涩心大起,一脸慌张地伸手推开洛砚,跺了跺脚:“哎呀,你要死啊……哼,不理你了。” 说着,她掩面朝自己座位走去,完全不敢看四周。 同窗都看着呢,羞死人了,阿砚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才走出数步,凌清漪突然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阿砚,你今晚想吃什么?” 阿砚今天变得好陌生,但也让她好喜欢。 那就奖他……晚上给他做好吃的。 少女如是想到。 “随便,做你爱吃的就行。” 洛砚微笑道,语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宠溺。 这是前世从来没有过的。 少女心思何其敏感,凌清漪显然听出洛砚语气的不一样,心下不由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后,便红着小脸重新回到自己座位。 小青梅娇羞的模样,让洛砚有种被暖到了的感觉,心中因萧景蓉背刺而带来的残留愤怒,也彻底被抚平。 他眸光随意一瞥,见学堂内几名同窗嫉妒地看着他,面庞隐隐有些扭曲。 在这一刻,洛砚仿佛听到了他们心碎的声音。 凌清漪身上不仅有武道天才的光环,本身还是个集清纯、性感于一体的纯欲系天花板级美女。 又岂会缺乏爱慕者? 毫不客气说一句,学院内对凌清漪有好感的人,能绕学院所在的清溪县城一圈。 在这些人眼中,洛砚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烂泥,根本配不上凌清漪。 一想到这点,洛砚突然有些头疼了。 上辈子他虽然是穿越者,胎穿至此方世界,却直到十五岁,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才觉醒穿越前的记忆。 前十五年的浑浑噩噩,让他已经成了不少人眼中的烂泥。 彼时的洛砚,也耐不下性子重新学习各科基础,便选择了走剧情捷径。 “漪漪最想考的是【江南缇骑司】,这辈子我说什么都要跟她一同考入缇骑司。” “学院小考是三天后,报考缇骑司是半年后。” “尚有半年时间,努力一把或许还来得及……但眼下最急迫的是学院小考,不管如何先应付完小考再说。” 洛砚深吸一口气,暗暗想到。 上辈子他刚刚觉醒穿越记忆,没能通过学院小考,被学院给清退了。 他便选择剧情捷径,通过剧情结识了一位来自金陵陪都的大人物,在大人物的举荐下,最终进了朝廷的【凿枘院】。 只是【凿枘院】到底上限不高,远不如【缇骑司】、【锋镝殿】、【稷下学宫】、【天机阁】这等直属于大乾皇室的部门。 为此洛砚哪怕有熟知剧情的优势,也走了不少歪路。 如今重活一世,他当然不会再选择前世的路。 目光瞥向案几上的《礼记》。 《礼记》已被翻开,书页泛黄,边缘微翘。 这是少女刚刚在替他讲解课题,忘了收回去的学院课本。 正文内容的每一行间隔处,都注释着隽秀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少女的好学可见一斑。 洛砚定了定神,将书翻回卷首,翻看起来。 突兀间。 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洛砚大脑中响起。 【阅览《礼记》,《礼记》经验+1】 他不由愣了一下。 待确认不是幻听后,巨大的惊喜瞬间将他淹没。 洛砚想起来了,这是他穿越之前,玩《覆乾》时买的外挂,号称什么都能刷。 上一世,外挂没出现。 这一世,外挂居然被激活了? 洛砚虽不明白外挂为何是在这一世被激活,但他知道他这辈子的人生完全不一样了! 这款外挂,可是什么都能刷。 读书可以刷文科经验,练武可以刷武科经验…… 强大的不得了! 念及此,洛砚笑容已经遮掩不住。 重生+外挂,谁还是他敌手? 原来……这一世才是他完美人生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章 风吹乱了她的秀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仅仅看了几行,洛砚就已开始头大。 穿越之前他只不过是个涩涩漫画师而已,什么文言文、数理化之类,早就还给了老师。 哪怕上一世也有过学院入学的经历,却依旧改变不了他真学渣的本质。 说句不好听的,上辈子纯走剧情捷径,多少也是出于无奈。 【阅览《礼记》,《礼记》经验+1】 好在外挂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并非无用功,这让洛砚颇感欣慰,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他看得极快,几乎以一种看小说的速度,一目十行,频繁地翻着书页。 书页发出哗哗声响,显得有些刺耳。 四周在温书的学子似有被打扰到,嫌恶地抬头看了洛砚一眼。 装模作样! 没人相信洛砚真会在学习。 这是块早就被证明过的朽木,不会因为他不同于平日的反常举动,而有任何改变。 众学子逐一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洛砚。 坐在最前端的凌清漪先前回到座位上后,就已没了继续温书的心思。 她时不时转过头,观察着洛砚。 待看到洛砚,竟罕见地翻阅起书籍时。 少女惊讶之余,内心难免有些雀跃。 阿砚居然知道上进了? 这让凌清漪做梦都没想到。 作为洛砚的青梅,她太了解对方了。 这些年来,阿砚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没有丁点耐心。 她私下里不知道劝说过多少回。 可惜阿砚根本不听,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时间一长,凌清漪也放弃了继续劝说,心想着阿砚真不喜欢念书练武的话,大不了以后她辛苦点,学爹爹一样走江湖,也能养活阿砚。 不过这是少女基于洛砚不求上进的情况下的想法。 凌清漪内心深处,肯定还是希望洛砚能有更好的前途。 最好是能跟她一起考入【江南缇骑司】。 “就怕阿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高兴归高兴,凌清漪心中依旧没抱太高的期望。 她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砚,等看到洛砚翻书速度快到离谱之时,少女纤细的黛眉不由自主拧巴起来。 阿砚这是在看书? 也太快了吧? 这能记得住吗? 凌清漪莫名有些生气了。 洛砚并没注意到凌清漪正观察着他一举一动,他缓缓合上《礼记》,瞥了眼外挂。 【通读《礼记》,《礼记》精通等级提升只——初窥门径】 【您饱读《礼记》,获得“知书达礼”buff】 【知书达礼:言行举止充满涵养,风度翩翩,令人一见之下便会生出好感】 “不愧是外挂,果然强无敌!” 洛砚展颜一笑,满意得不得了。 略一凝神,脑中《礼记》全文自动浮现,清晰无比,甚至……就连凌清漪注释的内容都一字不漏。 而这,仅仅只是【初窥门径】的效果。 至于【知书达礼】……洛砚也发现了,他身为后世穿越者缺失礼仪的“毛病”,统统都被纠正了,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很有教养的美感。 当然,《礼记》还能继续刷,刷到更高深的程度。 到时候也不知道外挂能奖励什么? 但不管如何,只要他不断刷,刷各种书籍、刷各种武技……未来的他将会变得无比强大! 想着,洛砚伸了个懒腰。 残阳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他身上。 将他体表晕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朦胧光晕。 哪怕是慵懒的伸懒腰姿势,也带着极具美感的感觉,再加上洛砚本就出众俊美的容颜。 在夕阳余晖的衬托下,让他有种全身在发光的感觉。 凌清漪看呆了,微微失神,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几下。 她忙垂下眼睑似不敢多看。 哪怕是看惯了洛砚的俊美容颜,这一刻,凌清漪也想说一句。 阿砚……真好看! …… 当!当!当! 学院的铜钟响了三下。 寂静的学堂,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总算下学了!” “明后两天休沐,李仁浦,你打算去哪玩啊?” “我怕是没时间跟你们出去游玩了,家父已有安排,明日会带我去拜见一位来自陪都金陵的大人物……” “哇,你都能去见陪都金陵的大人物了,真羡慕你!”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跟着长辈去长长见识而已。” 终究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改变不了骨子里贪玩的天性,先前一个个还都满心扑在圣贤书上,此刻听到下学钟声,顿时放飞了,商讨着休沐日准备去哪玩。 被称之为李仁浦的少年,看着明显要比其他学子来头更大。 别人休沐日只能结伴着出去游玩时,他却已经能跟着父辈拜访来自金陵的大人物。 被众学子吹捧了几句,李仁浦貌似谦逊,实则满脸得意骄傲已经完全掩饰不住。 他说话间,忍不住用偷偷瞥了凌清漪一眼。 凌清漪全然没有在意这些同窗谈论些什么。 她拎起书箱,走到洛砚身旁。 “阿砚,你好了吗?” 少女的眼中,似乎只有洛砚一人。 看到这一幕,李仁浦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心中充满失落感。 他多么希望凌清漪能转过头看他一眼。 这样……他就能顺势朝凌清漪发出邀请,邀请她明日跟着自己一并去拜访那位金陵大人物。 他父亲说了,那位大人物最喜欢提携后辈,很希望能在清溪县看到一些少年俊秀。 李仁浦的炫耀,原本是想以此想吸引凌清漪注意力。 毕竟人脉这种东西,永远都有用,他很希望自己能帮凌清漪拓宽人脉。 但可惜…… 想到这里,李仁浦暗暗摇了摇头,心中对于洛砚的嫉妒又多出了几分。 洛砚全然没注意到角落里暗自神伤的败犬,他将《礼记》、笔墨、砚台、纸笺一一放入书箱后,提了起来。 另一只手却没能忍住,伸手捏了捏正巴巴等着他的青梅小脸。 “走吧,我的小管家婆。” “什么嘛,谁……谁是你的……” “难道不是?” “才,才不是呢。” 凌清漪很不经逗,三言两语间就被洛砚逗得满脸羞红,嘴上嘴硬地矢口否认,心下却忍不住窃喜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学堂。 给众学子留下一个沐浴在晚霞中的背影。 李仁浦眸光黯淡了几分,怏怏不乐。 “仁浦,没必要这样,你是能媲美凌清漪的天才,而洛砚能不能过三天后的小考都难说,未来能跟上凌清漪步伐的只有你,洛砚……呵!” “是啊李兄,谁不知道凌清漪最大的愿望就是考入江南缇骑司?你努力一把,也考进缇骑司,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凌清漪双宿双栖。” “这话说得没错,凌清漪文武双科常年第一,李兄你是常年第二,在我们眼里只有你才配得上凌清漪,洛砚这种烂泥,只配在底层的泥潭中打滚!” “就算撇去天赋不说,仁浦兄你也是县令之子,洛砚一个孤儿哪比得上你?他也就占着跟凌清漪从小一块长大的便宜,真和你比,平白辱没了仁浦兄你。” 四周学子纷纷出言宽慰道。 李仁浦不管是出身,还是天资,都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是他们要巴结的对象。 虽然……这些说话的家伙,可能心下也偷偷爱慕着凌清漪。 “谢谢诸位,我没事。” 众人的话让李仁浦心下总算好受了一些,白净斯文的面庞上,浮起一抹笑容。 也是,凌清漪现在还小,可能不懂那些人情世故的东西。 但等她再年长几岁,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良配! 洛砚? 给我李仁浦提鞋都不配! …… 走出学院的那一瞬间,世俗的喧嚣、热闹扑面而来。 让洛砚微微有些失神。 前世,他为了扶持萧景蓉上位,几乎都在忙着利用熟知剧情的优势,替萧景蓉拉拢人脉、关系……甚至挖掘人才,组建势力。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走到民间看看了。 “阿砚,你怎么了?” 见洛砚驻足不前,凌清漪疑惑地转过身。 阿砚今天变得奇奇怪怪的。 让她都感到有些陌生了。 “没事,正好想起一件事情。” 洛砚回过神,笑了笑。 凌清漪想都没想,脱口问道:“什么事情?” 待说完,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便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了句。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的啦。”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刚刚那谁来着,不是说金陵有位大人物来咱们清溪县了吗,我是在想到底会是哪位大人物。” “哦!” 凌清漪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她仰起头,看着洛砚的脸庞,眨了眨眼,问道。 “阿砚,你该不会是想通过结识大人物,来谋取前途吧?” “你想什么呢,在咱们大乾以后想要身居高位,只有通过科考才行,大人物的提携,能谋取到什么样的前途?了不起也就是【凿枘院】之流的下三品部门罢了。” 洛砚失笑道。 前世他就是走了剧情捷径,结识了这位来自金陵的“大人物”。 通过对方举荐,最后勉强“考”进了【凿枘院】。 这一世,他有外挂在身,怎还会看得上所谓的“大人物”? “你是要参与科考?”凌清漪品味出洛砚话中潜台词,顿时又惊又喜。 洛砚凝望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废话,不参与科考,以后怎么居高位?” “不能身居高位,大权在握,我拿什么来养你?” “谁要你养了?你就喜欢说胡话。”凌清漪小脸刷的一下红了,娇嗔声中,她抬起小手,便欲朝洛砚拍打过去,“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臭阿砚,在大庭广众说这种话,让别人听到了,她还怎么见人呀? 洛砚哈哈一笑,侧身避开了凌清漪的小手,几步之间便已经跟少女拉开距离,向前跑了出去。 凌清漪跺了跺脚,便欲追上去。 “我原还想着跟某些人一同考江南缇骑司,既然某些人不愿意,那就……” 迎面而来的微风,裹胁着洛砚清朗的声音送了过来。 凌清漪身形不由为之一顿,清纯的精致小脸上瞬间布满惊喜。 微风吹拂而过,她鬓边一缕青丝被风儿吹得散落下来,轻轻飘扬。 少女就这么怔怔看着洛砚,画面仿佛就此定格。 这一刻。 风儿吹乱了少女的秀发,也吹乱了她的芳心。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章 武科九品九境 清溪县城,城南,锦绣坊。 洛砚、凌清漪在一座小宅子前停了下来。 宅子看着有些老旧。 凌清漪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轻轻推门。 吱呀声中,木门轻晃,徐徐展开。 露出一个二十余步见方的小院子。 正对院门的是一间正房,青砖灰瓦,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 右侧厢房,窗纸微黄,隐约可见屋内陈设。 左侧是厨房,户门紧闭。 院子最深处,茅厕用竹篱围起。 门前一株老槐,枝叶稀疏,地面铺就青石板,角落里点缀着几簇青苔。 院子虽不大,但看着却有几分温馨感。 这里,不仅是凌清漪的家,也是洛砚的家。 洛砚的父母,和凌清漪的父亲,算是莫逆之交。 只不过洛砚父母的武功比较低微,属于刚入品的三流货色。 在洛砚周岁那年,他父母意外死于一场江湖纷争。 凌父知道后,替洛砚父母报了仇,又把洛砚收养下来。 可以说,洛砚和凌清漪这对青梅,纯正得不能再纯正。 再后来……凌清漪的母亲也死了。 她母亲生凌清漪的时候,差点难产,失血过多,后面也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凌父虽然寻到了不少宝药,却终究没能让凌母挺过那一劫。 那时候,凌家和洛砚并不在清溪县,而是在远隔千里的巴郡老家。 凌父兄弟姐妹多,侄子侄女更多。 小孩子不懂事,平时玩耍时便学着大人的话,嘲笑凌清漪是灾星,克死了母亲。 彼时的凌清漪只是个小不点,性子懦弱,每次被欺负了,都哭得稀里哗啦。 洛砚虽与此方世界格格不入,却也见不得有人霸凌凌清漪。 只要有人拿灾星、克母去嘲笑凌清漪,他便上前跟对方扭打,哪怕打不过,也从不会退让。 在凌清漪眼中,那时候阿砚自己都还是小小个儿,却能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也许,正是这些儿时的经历,让她逐渐对洛砚情根深种。 …… “阿砚,我先去做饭。” 凌清漪将书箱放进正房,换了衣服,走出房间,朝着右侧厢房处喊了一声。 少女并不只懂得学文习武。 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属于典型的贤妻良母那款。 “凌叔还没音讯吗?都大半年了。” 洛砚也从厢房走了出来,问道。 凌清漪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她虽什么都没说,但洛砚却看到少女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低落起来。 凌父江湖名头极响,五六年前就已经踏入三品宗师境界,是不折不扣的宗师强者。 但他……却未必是好父亲。 自从突破宗师境后,凌父便似按捺不住退隐后的寂寞,重新踏足江湖。 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杳无音信。 从那时候起,十岁不到的凌清漪,便学会了洗衣、下厨、女红……这些生活基本技能。 “漪漪,你也不用太担心,凌叔可是宗师强者,江湖上比他强的人并不多。” “那些大宗师,都在为朝廷效力,也没人去混江湖。” “所以……你放心吧。” 洛砚跟着走进厨房,说道。 厨房不大,靠墙砌着土灶,灶台上架一口铁锅,灶旁堆着几捆干柴,墙角摆着水缸,缸口覆着木盖。 案板靠在窗下,上面刀痕累累,旁边放着几个粗陶碗和竹筷。 屋顶垂下几串干辣椒和蒜头,墙角搁着簸箕和笤帚,以及一张简单的柜子。 “知道啦,爹爹当然不会有事,我也没有不开心。” 凌清漪回了一句,走到柜子前,打开后取出清早就买来的食材。 先前进房时,她就已经换下了身上的浅青色学子袍。 此刻,凌清漪身上穿着一件窄袖短襦,下身着及踝长裙,腰间系一条布带,头上更是裹着一块素色布巾。 这等朴素厨娘打扮,非但没让她形象减分,反而平添了些许接地气的娇俏感。 “啧,人长得好看,果然穿什么都美。” 洛砚上下打量了凌清漪一眼,轻啧一声。 这话让凌清漪心下窃喜,忍不住扬起小脸,得意地瞥了洛砚一眼,嘴上却嗔道。 “阿砚,你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 “来,我来帮你。” 洛砚笑了笑,看到凌清漪准备打水洗菜,走上前便想帮忙。 凌清漪见状,反身直接把他推走。 “你快走开,别添乱。” 阿砚从来不干这种活,她也不舍得让阿砚干。 洛砚摇摇头,顺势退出了厨房。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去刷书吧! 早点把各科实力刷上来,半年后的学院毕业考核,也能更有把握。 这一世,他的目标可是——【江南缇骑司】! …… 【通读《论语》,《论语》精通等级提升至——初窥门径】 【您饱读《论语》,获得“才思敏捷”buff】 【才思敏捷:文科天赋大幅度提升,思绪灵活,举一反三】 当洛砚合上《论语》最后一页时,提示信息弹出。 “又刷出新buff了!” 洛砚惊喜不已。 一本《礼记》,一本《论语》,让他刷到了两个buff,按照这种节奏,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大乾最惊才绝艳的天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继续! 洛砚压下心头喜悦,重新拿出一本儒学经典翻阅起来。 学院教授的东西涵盖了文、武、兵、农、工、艺、医、商、杂九科内容。 其中,文、武、兵为上三品。 上三品天赋出众者,最受朝廷重视。 只要学院毕业考核不翻车,往往能考入【缇骑司】、【稷下学宫】、【天机阁】、【锋镝殿】这些掌控在皇室手中的特殊机构。 未来不管是入内阁,还是外放坐镇一方,都绕不开这些势力出身。 农、工、艺三科,为中三品。 中三品天才,在朝廷眼中虽略逊于上三品天才,却同样颇受器重。 剩下的医、商、杂三科,则是下三品。 下三品的天才,重要性就没那么高了,至少在朝廷眼中是这样的。 洛砚的前世便是通过大佬举荐,进了杂科的【凿枘院】,成为【凿枘院】一员。 严格意义上来讲,【凿枘院】出来的人,当不了官,最多只能做吏。 但谁叫洛砚熟悉剧情呢。 通过各种取巧,勾搭上……嗯,世人眼中的小透明六皇子萧景荣,实则是六公主的萧景蓉。 从此,他便成了萧景蓉背后的谋主。 至于为何此方世界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要按九科来考核? 那是因为大乾的疆域实在太辽阔了。 普通的科举已经无法满足得了朝廷需求,再加上大乾不停地始终对外扩张。 以至于,大乾打下一个地方,就需要派遣大量人才过去。 朝廷对于人才的渴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直到武帝时期。 彼时,大乾国师向武帝献策。 建议朝廷每攻下一地,便在当地建立学院,就地挑选学子。 在学院学习几年后,成绩优异者,进入【缇骑司】、【稷下学宫】这样的部门,继续深造历练。 成绩平庸者,虽不能当官做吏,却也算学到了谋生技能,繁荣民间。 那些从学院脱颖而出考入各部的天才,在深造历练期间,表现最出色的那批人,便可留任部门,或提拔进中枢。 剩下的则打发到地方上,坐镇地方。 这套体系虽然简单,却很有效地保证大乾有源源不断的人才。 如今,大乾立国三百余年,几乎快打下整个世界了,对于地方上的掌控力,依旧极为牢固。 其中学塾、学院、各部,形成的考核晋升体系功不可没。 这也是为何洛砚重生后,执意要科考的原因。 毕竟,要报萧景蓉的背刺之仇,不掌握大权怎么能行? 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洛砚起身点燃了油灯。 他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看了有大半个时辰。 “刷完了四书五经,又到得了【妙笔生花】、【文思涌泉】、【过目不忘】三个buff。” “儒家的四书五经如今统统达到了【初窥门径】,应付后天的小考是绰绰有余了。” 洛砚合拢《孟子》暗暗想到。 念头闪过,他打开面板。 【人物:洛砚】 【年龄:15】 【儒家经义:初窥门径】 【武道境界:未入品】 【文科光环:知书达礼、才思敏捷、妙笔生花、文思泉涌、过目不忘】 看了一眼面板,洛砚陷入了沉思。 学院后天的小考,不光只考文科,也就是儒家经义。 还有武科! 所谓武科,就是武道。 大乾是极其罕见的扩张型王朝,并没有前朝崇文抑武的臭毛病。 故此,在大乾文人固然受人尊敬,但武人地位同样极为崇高。 甚至……到了如今,渐渐有了武人凌驾于文人之上的迹象。 就像报考【缇骑司】,更重要的便是武科。 文科只要达到普通之上便算合格。 但【缇骑司】对于武科的成绩要求非常高。 学院毕业考核时,至少得肉身破十窍,踏入锻骨境。 按照此方世界的武科境界划分,共有九境九品之说。 破窍、锻骨、凝气、培元、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陆地神仙九大境界。 其中锻骨境被列为八品,只要为朝廷效力后,立马便能享受八品官待遇。 洛砚的武科天赋极差,至今还没能破窍入品。 不过,大乾武科更讲究厚积薄发,有志于练武之人前十来年,大多数都用于打基础,并不急于破窍入品。 一般男子到了舞象之年后,才会逐渐开始破肉身窍穴,正式成为武道修士。 而女子则是在及笄后,此时的女子天葵已至,肉身破窍不会损及根基。 哪怕是像凌清漪这种武科天赋堪称妖孽的人。 她正式破窍入品,也是在今年年初。 不过凌清漪有个宗师父亲,幼时起基础就打得极其牢固,破窍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到如今,她已连破十五个窍穴,成为八品锻骨境武修。 预计半年后毕业考核时,她会大概率踏入七品凝气境! 所以……洛砚现在虽还没入品,但若能把武科刷上去,破窍追赶凌清漪也还来得及。 正沉思间,外端传来凌清漪的软糯吴语。 “阿砚,吃饭啦!”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4章 漪漪,这辈子不会了,我保证 鸡鸣声响,晨光熹微,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将苍穹渐渐染上淡淡的橙红。 门前老槐随风轻摆,枝叶上挂着几颗露珠,晶莹剔透。 吱呀声中。 正房的房门被推开。 一身浅青色武士服打扮的凌清漪,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她腰间束着素色缎带,袖口被护腕收拢,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看着比平日里多出了几分英姿飒爽。 简单洗漱完,凌清漪便走进院子,开始练起桩功。 武道实力提升非一朝一夕之事。 基础打得越牢固,未来突破起来也会变得越顺利。 凌清漪三岁起就跟着凌父打基础,到如今已有十二个年头。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破窍入品的武修。 但每天清晨依旧会练上半个时辰桩功。 少女是个有大毅力之人,十二年来不管刮风下雨,始终不曾间断过桩功的练习。 “喝哈……” 凌清漪身体摆出开弓姿势,体内内息开始奔腾流转。 她才刚刚进入桩功状态。 厢房房门忽地被推开。 同样已经换上浅青色武士服的洛砚,从里端走了出来。 “阿砚,你怎么……” 凌清漪一怔,瞬间从桩功状态脱出。 阿砚自从四岁那年被凌父断定为武道资质一般后,便对武道失去了兴趣,几乎很少会去练功。 更别说每天起大早,修炼桩功了。 联想到昨日洛砚那句“跟某些人一同考入江南缇骑司”,以及他不同于以往的表现。 凌清漪不觉心跳加速。 阿砚真变得上进了! “漪漪,以后我每天跟你一起练桩功。” 洛砚舒展了身形后,走到凌清漪面前。 “好!”凌清漪点点头。 话音落下,少女的唇角不自觉飞扬起来。 那笑意从她眼尾荡漾开来,唇畔勾起的弧度像极了晨曦洒落在人间的第一缕光辉,连天边外照射来的早霞,此刻都似黯淡了几分。 看着少女如玉容颜,洛砚恍惚了一下,心下不觉生出想要守护她一生的冲动。 “你干嘛这么看我?” 感受到洛砚略具侵略性的目光,凌清漪微微有些不自在,螓首下意识垂落下来,足尖在地上轻轻摩挲,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指尖微微收紧,似乎想要掩饰内心的慌乱。 眼睫低垂,目光游离,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洛砚,神情中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羞涩。 “长得好看,还不允许我看啊?” 洛砚嘴角勾起,带着几分戏谑。 这话或许太过直白,让少女羞恼了起来,她跺了跺脚,嗔道。 “阿砚……” “好啦,不逗你啦,咱们练功。” 洛砚轻轻抬手,落在少女头上轻轻揉了揉。 感受到头顶上传来的温热感,凌清漪微微眯眼,像是乖顺的小猫咪,用鼻音发出了一声:“嗯!” 扑通、扑通! 少女的心跳的尤其之快。 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情绪充盈在她胸间。 阿砚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花季少女心思最是敏感。 凌清漪能清晰地感觉到,洛砚对她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往的洛砚,虽和她从小一块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实则洛砚对她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感。 就好像……从未真正把她当场最亲密的人。 凌清漪内心一直都知道,可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过。 在小时候洛砚站出来一次又一次跟嘲笑她的那些人打架后,她心中就已经深深烙下洛砚的身影了。 但现在,阿砚变得不同了,那种真心想要宠溺她的感觉,骗不了她。 少女很开心,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跟喝了蜜一样。 …… 小小的院子里好像被铺上了一层粉粉的颜色。 凌清漪的嘴角始终没有垂下过,连进入桩功状态后,眉宇间都似带着一抹甜蜜的笑意。 相比起她,洛砚看着倒是很认真。 他练的是最基础的马步桩功,动作也算似模似样。 凌清漪和他练的桩功,都是他们小时候凌父教的。 据说,这是凌父闯荡江湖时偶然得到的一份无名桩功。 按照凌父的判断,无名桩功极为高深,远超市面上的一切主流筑基桩功,就连学院传授的那些都比不上。 凌父并没有偏心,他对凌清漪、洛砚从来一视同仁,都教了两人这份桩功。 只不过,彼时的洛砚还没觉醒穿越前的记忆。 在知道自己武道资质一般后,就变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没怎么好好练过。 凌父虽也希望洛砚能成为武道高手,但见洛砚本身资质一般,又不努力,兴趣也不在这上面,久而久之便也不强求了。 但如今…… 【修炼《洛侯桩功》十息,筑基经验+1】 【修炼《洛侯桩功》十息,筑基经验+1】 【修炼《洛侯桩功》十息,筑基经验+1】 【……】 几乎每隔十息时间,洛砚的脑中便会弹出外挂提示。 这让他心情愈发愉悦。 撑着让马步桩功练了一炷香时间后。 外挂的提示出现了变化。 【《洛侯桩功》入门,获得一年筑基效果】 【一年筑基效果:风雨不辍,日日勤修,你这一年的根基打得极为稳固,堪称完美】 轰隆! 洛砚只觉得体内有阵阵暖流涌出,游走在他四肢百骸间,将他的全身经脉、三百六十五窍穴,不断拓宽并夯实。 “只一年效果就这么明显?” 洛砚惊喜不已。 相比起刷文科得到的各个buff,武科的筑基效果更为直观,直接在改善他的肉身。 以往的洛砚被凌清漪宠坏了,什么事都不用他干。 虽是青春年少的年龄,但体质却明显不如其他学院学子。 可现在,洛砚只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精力十足。 就连昨夜熬夜刷书带来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让他变得神采奕奕。 “阿砚,你……你桩功入门了?” 已经练完桩功收招的凌清漪,发现了洛砚身上的异状,杏眼中瞬间亮起了惊喜的神色。 桩功入门,意味着以后洛砚再修炼起桩功来,会事半功倍,这绝对是好消息。 “侥幸!” 洛砚缓缓吐气,体表隐有雾气升腾,额头上虽布满了汗水,神色却显得格外精神。 凌清漪走到洛砚身旁,小手一把抓住他手腕,上下细细检查起来。 气息绵长,呼吸均匀,隐有气血充盈之感。 果然是桩功入门的标准。 凌清漪又惊又喜:“阿砚,你怎么做到的?” 她这话倒不是在小觑洛砚。 只能说以往的洛砚表现得实在太不成样,难免给人一种他真就是朽木、烂泥的观感。 如今他突然就桩功入门,让凌清漪多少有些像是在做梦一样。 “大概是我……开窍了吧,又或者这《洛侯桩功》跟我这个洛姓之人本就契合吧,哈哈。” 洛砚闻言,笑着扯了句犊子。 凌清漪一怔:“洛侯桩功?我们修炼的是《洛侯桩功》?你怎么知道的?” 少女一连三问,惊疑不定。 凌父得到的桩功并未表明是什么桩功,连凌父都不知道,更别说凌清漪和以往的洛砚了。 现在,洛砚突然道出桩功名字,怎能不让少女惊讶? “哦,我也忘了是在哪本杂记上看到的,总之管他什么桩功有用就行。” 先前他扯犊子时,不小心透露了桩功的名字,这会见少女问起,也只能继续扯犊子。 凌清漪闻言,倒是没有怀疑。 洛砚以往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却喜欢看各种杂记、逸闻之类的书籍。 对于这些东西,他往往能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但凡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就能被他唬住,认为他博学多才。 这一点凌清漪再清楚不过,阿砚说是从某本杂记上看到的,那想来是真的。 不过比起什么洛姓之人和《洛侯桩功》本就契合的话,少女还是更相信阿砚开窍了。 大乾不乏类似的例子。 比如太祖时期的大儒顾钧,早年在世人眼中就是块朽木,直到而立之年,他才一朝开窍,对于各种儒家经典立地顿悟,仅用了几年时间,就从朽木变成大儒。 还有太宗时期的武道宗师陈翼,最初也只是江湖上的小虾米,连学院考核都没能顺利毕业,浑浑噩噩厮混到二十四五岁时,才突然开窍,从此实力突飞猛进,三年不到便从不入流货色,变成宗师强者,后来还进了【缇骑司】,成了太宗时期【缇骑司】四大督司中的青龙。 这些无不证明了大乾确实有开窍一说。 “阿砚,我倒是觉得你肯定是开窍了。”凌清漪喜滋滋说道。 她顿了顿,小脸上满是眉飞色舞的神采。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得好好庆祝一下。” “阿砚,我去买菜,中午给你做点好吃的。” 在关乎到洛砚的事情上,少女从来是个急性子,说话间便要回房更换衣衫,出去买菜。 洛砚一把将她拉住。 “不急。” “问你个事,学院的那些武科教材,你都帮我收着了吗?” 所谓的武科教材,其实就是朝廷编纂出来的标准化武道功法、武技,用于学院培养武道人才。 洛砚以前不爱练武,那些学院的教材基本上碰都没碰过,凌清漪看到后,便将教材都收拾了起来。 现在洛砚想要把武科刷上去,学院的教材倒是能派得上用场了。 “我都收着呢,你要吗?我去帮你拿来。” 凌清漪点点头说道。 说完便急匆匆朝自己房间走去。 阿砚现在都知道练武了呢。 看来他说的跟我一起考江南缇骑司,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真是太开心了呀! 少女想着,步履愈发轻快,看着竟给人种一蹦一跳的幼稚感。 洛砚凝视着凌清漪背影,不由哑然失笑。 上辈子他可从没在凌清漪身上看到过这种元气满满的少女活力。 一想到前世少女被他pua得身败名裂,最终惨死,洛砚心中便隐隐传来阵阵刺痛感。 他轻喃一声:“漪漪,这辈子不会了,我保证!”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5章 武道入品,惊呆了凌清漪 厢房内。 书案上摆着四、五本崭新的书册。 洛砚端坐在胡凳上,眸光落在书册上面。 这几本书都是学院的武科教材。 用于修炼内气的《吐纳法》。 属于横练功夫的《铁布衫》。 一本拳谱,名为《太祖长拳》。 一本刀法,名为《断魂刀》。 一本剑诀,名为《清风剑法》。 听名字好像都是大路货,但实则另有玄机。 学院是为朝廷培养人才的基地,又怎会真让学子学这些江湖上的大路货武功? 洛砚略一思怔,伸手拿起《吐纳法》。 薄册的蓝皮封面上,除了印着的《吐纳法》三个大字外,下方还有几个字迹小了几号的楷体小字——编撰者洛长明。 翻开封皮,书页文字跃入洛砚视线。 【静坐观心,呼吸天地,吸为阳,呼为阴】 【坐忘归虚,吐纳乾坤,吸如晨露凝华,呼似暮霭散逸……】 册子本身很薄,洛砚只用了片刻,便已经翻阅完毕。 他微微闭目,脑中《吐纳法》的内容一字一句清晰浮现。 昨夜刷完《周易》后,洛砚得到了【过目不忘】buff,【过目不忘】的效果谁用谁知道。 “这《吐纳法》果然不简单,按照里面所说,练到登峰造极后,可吞暮霞为食,吸晨露为饮,达到辟谷境界……分明都快赶上传说中的修仙了。” “不愧是武帝时期国师洛长明编纂的功法!” 洛砚心下忍不住暗赞。 先前外挂提示他《洛侯桩功》的时候,他当时想起的名字便是洛长明。 大乾国师、万年侯! 世人皆称他为洛侯。 只不过,大乾所在的世界,每一朝每一代都会有一个洛侯。 洛砚也不确定此洛侯是不是彼洛侯。 “管他哪一个洛侯,都跟我没关系,先练了再说。” 洛砚深吸一口气,将脑中杂念排除。 下一刻,他便默念起《吐纳法》口诀,体内微薄的内气,渐渐运转起来。 洛砚以前虽不喜欢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到底也是自幼就练过桩功的人,多少修出了一丁点内气,比起普通人还是要强一些的。 【修炼《吐纳法》,内息+1】 【修炼《吐纳法》,内息+1】 【修炼《吐纳法》,内息+1】 【……】 仅仅片刻,洛砚便察觉到体内的内气,明显多了几分,运转速度比起先前更是加快了十倍都不止。 他这会正沉浸于内气运转中,也不顾上欣喜。 任由外挂提示,不断弹出。 将内气运行一周天后。 外挂提示突兀一变。 【《吐纳法》运行一周天,当前状态:入门,获得一年纯净内力】 【一年纯净内力:无任何杂质的内力,精纯雄浑,契合任意武功】 轰隆! 随着外挂提示弹出。 洛砚体内的内气,像是沸水般开始沸腾起来。 紧接着,内气如洪流汇聚于他丹田内,又朝着他十二正经中的手太阴肺经冲击而去。 噗! 一声轻响传出。 位于胸前壁外上方的【中府穴】,开始微微颤动,在宛若洪流般的内气冲击下,轰的一声竟被冲开。 噼里啪啦! 洛砚身上发出一连串骨骼爆响,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磅礴起来。 一股武道修士特有的气质扑面而来。 中府穴,破! 洛砚正式破窍,成为入品武修! 但,这还没完! 丝毫没有停歇的内气,继续冲击起尺泽、列缺、太渊等窍穴。 噗噗噗! 一连串轻响声中。 位于手太阴肺经的【尺泽】、【列缺】、【太渊】三大窍穴,一一被冲破! 才刚刚破窍的洛砚,又一下子连破三窍。 让他踏入【破窍境】中期。 等内气渐渐趋于平静后,洛砚如玉般的俊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啧啧,真不愧是外挂,简直恐怖如斯。” “不过也亏得《吐纳法》不凡,要是换做普通的基础心法,最多也只能破窍入品,达不到连破四窍的程度。” 洛砚知道,外挂固然牛逼,但《吐纳法》本身的不凡,也功不可没。 他定了定神,呼出面板。 【人物:洛砚】 【年龄:15】 【儒家经义:初窥门径】 【武道境界:破窍境(破四窍)】 【文科光环:知书达礼、才思敏捷、妙笔生花、文思泉涌、过目不忘】 【武科功法:《洛侯桩功》(入门)、《吐纳法》(入门)】 【根基:完美筑基(一年效果)】 【内力:纯净内力(一年功力)】 面板出现了更新,不仅武道境界变成了【破窍境】,还多出了【武科功法】、【根基】、【内力】三项属性。 “如今我也算文武双全了……哈哈。” 洛砚面露欣喜之色,笑了起来。 他现在确实能算文武双全,虽然层次低了些。 但至少已经能超过学院内的那些普通学子。 比起凌清漪嘛……当然还差得远了。 不过,洛砚这才重生第二天,就已有如此效果,相信追上凌清漪,甚至赶超对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再把武技也刷一遍,空有内力可不行。” 洛砚念头一闪而过,伸手拿起书案上的《太祖长拳》。 …… “阿砚……” 刚刚买菜归来,推门而入的凌清漪,看到眼前景象,一下子顿住脚步,小脸上惊喜之色绽放开来。 院子内,洛砚正在打太祖长拳,拳影重重,呼啸生风,看上去气势如虹。 “阿砚的太祖长拳修炼入门了?” “不,他这是入品了,不然太祖长拳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 凌清漪已是锻骨境武修,自然能一眼看破洛砚此时已经破窍入品,成了真正的武修。 巨大的喜悦,在少女心头油然浮起。 她虽然知道阿砚变得开始力求上进,但心下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他武道资质一般,就算再努力也未必会有多大效果。 早上阿砚桩功入门,已让她有种意外的惊喜。 谁想,她才出去买个菜的功夫,阿砚居然破窍入品了? 这怎能不让少女喜出望外! 一套太祖长拳打完,洛砚并未停歇,身形一闪从院子一角的简易兵器架上抽出一柄薄刃短刀。 刷刷刷! 刀光闪烁,凌厉至极。 “断魂刀!” 凌清漪美眸一亮,唇角笑意荡漾开来。 她死死抓住挎在臂弯的小竹篮,一颗心砰砰直跳。 阿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境界入品! 太祖长拳入门! 断魂刀入门! 而这,只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 不等凌清漪回神,洛砚刀法施展完毕,足尖一点,身影闪动,再次出现在兵器架前。 锵!刷! 两声清鸣声先后响起。 短刀归入,长剑出鞘。 剑影闪烁间,又是一套《清风剑法》被洛砚施展开来。 凌清漪都有些麻了。 她怔怔地看着洛砚,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一门入门武技! 看着看着,少女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她生怕这两天经历的这些都是黄粱一梦。 阿砚依旧是那个阿砚! 虽然,以前的那样的阿砚她也同样喜欢,但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知道上进,言行举止间对她宠溺满满的阿砚。 “呼!” 施展完剑法的洛砚,长长吐了口气,终于停了下来。 学院武科教材中的五门功法、武技。 他都刷入门了,除了无法直接展示的《铁布衫》外,其他的他都展示了一遍。 只能说,不愧是朝廷编纂的武学,比起一般的江湖武功,还是强了不少。 “阿砚,你破窍了?” 凌清漪挎着小篮子,走上前去,语气中惊喜未曾消退。 洛砚回转过身,露出笑脸:“是啊。” 不等凌清漪接着询问。 他便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世人都说开窍之说玄之又玄,有人信,有人不信。” “我以往是从来不信的。” “如今亲身体验了传说中的开窍,才知道当年大儒顾钧、宗师陈翼的蜕变并不夸张,相反还保守了。” “漪漪,换做今日之前,你可敢信我洛砚只一个早上就破窍入品,还把各们武技修到了入门境界?” 洛砚的话,直接堵住了凌清漪心中所有的疑问,把一切都推到了玄之又玄的开窍之说上。 凌清漪呆了呆,小脑瓜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来。 她发愣了好一会后,才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是啊,幸好阿砚你开窍了。” “可能是因为洛叔洛婶他们的在天之灵在保佑你吧。” 少女的脑子有些乱,想了半天也只能归结于洛叔洛婶在保佑他们的儿子,才让阿砚在最关键的年龄突然开窍。 看着自家小青梅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 洛砚眼中不觉浮起一抹柔情,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凌清漪白嫩滑溜的小脸。 “除了我爹娘外,咱们家小管家婆的日常祈福,也功不可没。” 这话,让凌清漪小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她哎呀一声,伸手推了洛砚一把。 “什么……什么小管家婆,人家……人家才不是呢。” “阿砚你就知道胡说。” 少女天生容易害羞,小管家婆这个词,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偏偏内心深处对这个词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窃喜。 惯爱口是心非的她,嘴上非但不承认,还得嗔怪洛砚几句,才觉得能掩饰自己心中的羞人想法。 毕竟,她曾经可是立誓要嫁给洛砚的。 对于凌清漪这种年纪的少女而言,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嘴上承不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少女情怀总是诗。 青涩又美好,纯洁得让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 洛砚就是这么想的。 咣当! 手中长剑掉落下来,砸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刺耳声响。 洛砚一把抱住凌清漪,鼻尖嗅着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薄荷皂角香气,他的一颗心变得格外柔软。 “漪漪,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6章 这一世,我统统都要 凌清漪这一次没有推开洛砚。 洛砚的话,对她而言或许比最炙热的告白,还要让她情难自禁。 少女牛奶般白皙的小脸上,开始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浅浅的粉色从她脸庞渐渐蔓延到耳朵尖尖,看上去煞是可爱。 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皂角香气,随着呼吸逐渐急促,变得愈发馨香甜腻,萦绕在洛砚鼻尖挥之不去。 洛砚贪婪地嗅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怀中的温香软玉,也越来越软,仿佛突然没了骨头似的。 这让他身体莫名有些躁动。 低头瞥了眼怀中少女。 凌清漪眼眸微闭,粉嫩樱唇紧紧抿着,胸膛不断起伏。 洛砚顿觉口干舌燥,猛地低下头。 吧嗒! 薄唇印在凌清漪右边脸颊上,触感说不出的美妙。 洛砚只是浅浅地亲了少女一口。 上辈子凌清漪的惨死,以及无怨无悔的付出,让他这辈子格外珍惜怀中的少女。 他不想吓着自己的小青梅。 脸颊骤然遇袭,凌清漪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心跳速率不断飙升。 扑通、扑通!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突然清醒过来,慌慌张张挣脱洛砚怀抱。 “我……我去做饭。” 少女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洛砚看着她背影,唇角渐渐勾起。 凌清漪容易害羞的性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只是她亲了一口,就慌成这样。 仔细想想。 他上辈子虽然一直在pua凌清漪,但两人之间还真没什么亲密举动。 或许那时候满脑子算计的他,根本发现不了真正的美和好。 只是一味用言语吊着凌清漪。 漪漪,你跟我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以后不娶你,还能娶谁? 漪漪,我现在正帮六皇子做事,你帮帮我,把那位李大人的罪证交给我,等我扳倒他,六皇子会更加赏识我,到时候我也更有底气向凌叔提亲。 漪漪,再帮我一次,我需要锋镝殿钱将军在军中的人脉关系,你们缇骑司一定有的,把它给我,我保证等我忙完这事,就来娶你。 漪漪,最后再帮我一次,我需要对付内阁的张阁老,把张阁老拉下马后,我就能往内阁安插我的人了,放心吧,我肯定会娶你,还会把你宠成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漪漪…… 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洛砚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此刻想来他突然发现,他每次说这些话时,凌清漪眉宇间流露出的不是雀跃,而是一抹说不出的哀伤。 只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注意,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心中也没当回事。 也许那时候的凌清漪,已经知道自己恐怕永远都做不了她阿砚的新娘子了。 无非是早已情根深种的她,不愿意从儿时就开始编织的美梦中醒来而已。 念及此。 洛砚对上辈子的自己突然厌恶起来。 那个无耻的洛砚,真的狗啊…… 厨房内。 凌清漪的心跳依旧还没平复。 她有些恍惚地打开柜门,将竹篮放了进去,这个平日里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动作,今天却让她连着放了三次,才把竹篮放稳。 定了定神后,心跳好不容易平缓了一些,凌清漪转身出了厨房。 下一刻,她的眼角余光又瞥见站在院子里的洛砚,唇角正挂着一抹让她心惊胆战的坏坏笑容。 凌清漪顿觉自己被洛砚亲过的右脸,变得滚烫无比。 她心下唔的一声,捂住小脸,飞也似的逃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少女背靠在合拢的房门上,浑身发软,双颊红晕一片,脑中只剩下——阿砚亲我了。 和阿砚朝夕相处十五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还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少女的芳心被拨弄得泛起阵阵涟漪。 好半天后,她才渐渐回过神,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对面梳妆台的铜镜,倒映出她的身影。 如霜的玉颜,本该洁白无瑕,此刻却被两抹醉酒般的酡红所取代,让少女的清纯小脸平添了一分妩媚感。 凌清漪呆了呆。 这是我吗? 好像变得更好看了,阿砚……会喜欢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清漪略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铜镜移开。 她小脸上原先的娇羞,已被甜蜜覆盖,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少女一下子扑倒在床榻上,忍不住打了个滚,口中发出细不可闻的呢喃。 “阿砚亲我了呢~” …… 洛砚没去打搅凌清漪,选择了让她自己慢慢平复。 对于后世穿越过来的洛砚而言,只是亲一下脸,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但别忘了,这里是古代世界。 在凌清漪眼中,亲亲这种事情,已经是很亲密很亲密的举动了。 稍稍出神了一会后。 洛砚弯腰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重新放回兵器架。 当他眼角余光扫见兵器架上挂着的软鞭和短刺时。 洛砚怔了怔,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两个身影来。 “苏浅笑!” “沐卿卿!” 洛砚喃喃自语,念叨起她们名字。 这是他前世除凌清漪之外,结识的另外两位红颜。 虽然她们和洛砚相处的时间,没有凌清漪那么久。 却也先后爱上洛砚,成了洛砚新的pua对象。 在洛砚不断的pua之下,苏浅笑、沐卿卿的结局,比凌清漪也好不到哪去,都在最美好的年纪香消玉殒。 微微的失神,化作愧疚,爬上洛砚俊美脸庞。 软鞭是苏浅笑喜欢的武器。 短刺是沐卿卿的最爱。 再加上擅长刀法,一柄蝉翼刀使得出神入化的凌清漪。 构成了【缇骑司】最美的风景线。 “我上辈子怎么这么畜生?” 洛砚摇摇头,不敢再去多想苏浅笑、沐卿卿,这会让他心痛。 好在这一世他决定考入【江南缇骑司】,未来必然能和前世的两位红颜再次相遇。 想到这里。 洛砚对自己今生和苏浅笑、沐卿卿的重逢,变得期待起来。 这辈子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为他付出过的红颜。 凌清漪,他要! 苏浅笑,他要! 沐卿卿,他也要! 一时间洛砚心下动力满满。 …… 清溪城东,石上泉居。 庭院深深,一条石板路蜿蜒延伸向内,两侧奇石罗列。 园内,有清泉自石间潺潺涌出,水流轻快,淌过圆润石头,叮叮咚咚。 泉边翠竹摇曳,竹叶轻拂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远处,粉墙黛瓦隐于绿树间。 望之尽显江南温婉韵味。 【石上泉居】号称清溪县最好的雅园。 其主人姓傅,名茂轩,是清溪有名富商。 此人交游广阔,长袖善舞,与县尊李敬之交情匪浅。 今日,县尊李敬之宴请来自陪都金陵的大人物,第一个想到的设宴地点便是【石上泉居】。 以他和傅茂轩的关系,借用一下地方,自然不在话下。 此刻,园中庭轩内,端坐着四人。 正是县尊李敬之、【石上泉居】主人傅茂轩、陪客的县主簿褚文纪。 以及来自陪都金陵,坐在尊位上的“大人物”温综明! 宴已过半。 县尊李敬之见温综明已有些微醺,便微微一笑,道:“院正向来以赏识末学后进闻名,今日院正亲临我清溪小县,却不知可愿见见我清溪少年?” 李敬之正是那位凌清漪爱慕者,李仁浦之父。 他从呈拜帖,到邀约,再到借【石上泉居】宴请温综明,一步步铺垫,都是为了引出自己儿子李仁浦。 否则,就算温综明位居三品,来自金陵陪都,但到底也只不过是负责【江南凿枘院】的院正而已,还不值得他这个正统文人赶着上去巴结。 相比起温综明本人,李敬之更看重的是温综明背后的莫逆之交——大儒苏秉谦。 这是个执掌【稷下学宫】江南分院,桃李满天下的真正大佬。 李敬之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李仁浦文武两科天赋都不错。 但作为正统文人,他自然希望李仁浦能子承父业,同样走文臣路线,而不是考什么【缇骑司】。 所以在知道温综明亲临清溪县时,李敬之便决定通过此番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在温综明面前刷刷存在感。 只要能让温综明认可,以后就能通过他推荐给大儒苏秉谦。 到时候,自家儿子能提前进入【稷下学宫】江南分院院正的视线,对于未来在学宫的前途可谓大有裨益。 不得不说这李敬之的算计还真不错。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而言,他这么做也算用心良苦了。 “呵呵呵,老夫此番正是为此而来。” 听到李敬之的话,温综明抚须笑道。 他虽只有不惑之年,但在古代,这个年龄倒也能自称一句老夫。 “院正果然爱才,下官这就让人安排我清溪县少年俊秀与院正相见。”李敬之面上亦堆起笑容,说道。 温综明闻言,微微颔首,随口应了下来。 他对李敬之会有这样的安排一点都不意外。 这些年,他提携后进的名头越来越大,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人想借机推荐一些自家子侄给他。 温综明也无所谓各地地方官员的些许私心,只要能让他替朝廷发掘出良才就行。 随着李敬之轻轻击掌。 很快便有【石上泉居】侍女,带着一群半大少年鱼贯走了进来。 为首者长相斯文,有种谦逊儒雅的气质。 正是凌清漪的爱慕者,李仁浦!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7章 前世今生,细微的变化,人生便不同 一个时辰后,考教结束。 【石上泉居】内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所有清溪少年,包括李敬之等人都转头看向了温综明。 温综明显得的有些心不在焉,冷场了好一会后,他才像是回过神,淡笑两声。 “呵呵,都不错,都不错。” 这话,让一众清溪少年心下都有些不满。 什么叫做都不错? 我们在这里辩经义,论圣人言,说得嘴巴都要干了,你这个“考官”就轻飘飘来一句都不错? 到底哪里不错? 谁不错? 总得分个一二三出来吧? 这些少年,基本上都是清溪县内官吏、士绅、富商之子,在父辈安排下想要在温综明面前刷刷好感。 如今温综明不冷不热的态度,却让他们失落的很。 “啊哈哈,能得院正一句不错评价,尔等孺子偷着乐吧。” 见现场气氛着实变得尴尬起来,李敬之哈哈一笑,打起了圆场。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场少年包括他儿子李仁浦在内,都没能入温综明之眼。 “夸张了,夸张了。”温综明闻言,连连摆手,“在老夫眼中,贵县少年英才确实都不错,刚刚儒道经义辩论的都很精彩嘛,尤其这位……滔滔不绝,很有古之名士风采嘛。” 说着,他伸手指向李仁浦。 温综明负责的虽是【凿枘院】,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科考出身,自然也懂得儒家经义。 李仁浦的表现,明显要远超其他少年,他都看在眼里。 可惜,这一次他来清溪县,是受人之托而来,心中早就有了目标,对于表现还算不错的李仁浦,也就谈不上多在意。 “仁浦,还不谢谢院正?” 看到温综明终于是点评了自己的儿子,且评价还不低,李敬之顿时大喜,朝着自家儿子轻叱一声。 李仁浦看着丝毫没有太多高兴。 只是碍于父亲发话了,他不得不勉强挤出笑容,朝着温综明俯身一礼:“学生谢过温院正褒美。” 见李仁浦不情不愿的样子,李敬之心下登时恼火起来。 “真是混账!” “居然被一个女人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我李敬之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蠢货?” 李敬之太阳穴突突直跳,拳头都忍不住捏了起来。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儿子对学院的一个女同窗颇为迷恋。 少年人情窦初开,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对于异性有朦胧好感,实属再正常不过。 李敬之自己都是过来人,知道这种年少时的冲动往往持续不了多久。 他本以为,李仁浦会很快恢复过来,但谁想…… “老夫听闻贵县尚有一个叫凌清漪的学子,文武资质皆极为不凡,今日她未曾来吗?” 温综明的话音响起,算是图穷匕见了。 他此番亲临清溪县,正是冲着凌清漪而来。 不过,倒不是他自己相中了凌清漪,想要将其招入【凿枘院】。 而是……他的老友大儒苏秉谦,听闻到凌清漪天才之名,动了爱才之心,便托他探探凌清漪的底,看看这位名声都已经传到金陵的天才,是否是真材实料。 “凌清漪!” 李敬之脸都黑了。 自己儿子爱慕的女子,不就是这个凌清漪么? 老实说,对于凌清漪的天资,他还是很赞赏的,长相更是令他都感到惊艳。 但奈何这个女孩子是死脑筋,一心想着考入【缇骑司】。 以至于自己的傻儿子,也一天天嚷着要考【缇骑司】,让李敬之又气又无奈。 “凌清漪!!” 相比起自家老子脸都黑了,李仁浦却是双眼发亮。 原先还有些死沉沉的他,这会竟变得主动起来。 “温院正,学生与凌清漪乃是同窗。” “凌清漪天纵奇才,文武之姿,惊才绝艳,比学生强了千百倍都不止。” “院正您想见她的话……学生可以替您带话给她。” 李仁浦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仿佛,一提及凌清漪三个字,就让他变得脱胎换骨似的。 他老子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若非场合不对,他都想拿大棒抽死这个蠢货了! “哈哈哈,好一个热心的少年郎,老夫倒是要谢谢你了。” “不过,没必要这么麻烦,老夫行程中有考察学院的环节,到时候自能见到凌清漪。” 温综明摆摆手,笑道。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李敬之。 “说起来,这凌清漪倒也是命好,竟入了我那老友之眼,未来进【稷下学宫】,甚至成为我老友门下首席……都不在话下。” 他口中的老友,正是大儒苏秉谦。 李敬之听着心下酸涩得跟掐了柠檬似的,面上却是不显,刚想顺口也跟着恭维几句。 却突然听到自己的傻儿子,一脸不以为然地回道。 “不可能!” “我最了解凌清漪了,这世上没人能让她改变考【缇骑司】的决心。” “就算温院正您故友……来自【稷下学宫】,都不可能让凌清漪改变主意。” 李仁浦说这话时,有种朝圣的感觉,语气带着满满的坚定。 凌清漪会弃【缇骑司】不考,改投【稷下学宫】? 不可能的! 大儒来了都没用! “哦?小友缘何如此笃定?” “要知道我那老友可是当世大儒,若能得他青睐,拜入他门下,连刚进学宫的三年深造历练都能免去,直接入内宫当首席。” “老夫觉得……但凡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温综明轻抚长须,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仁浦。 李仁浦闻言,脑子都没能转那么快,话却已经脱口而出。 “凌清漪不是那种人……” 他一下子很激动,试图想要告知温综明,那是仙子,女神,怎能用看待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她? 少年人很上头,都有些忘却了眼前的温综明是来自金陵的大人物。 他说得手舞足蹈,也有些语无伦次,翻来覆去都是凌清漪怎样好怎样好,就算是大儒,都不可能改变她报考【缇骑司】的决定。 身为他父亲的李敬之,这会已经麻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鳖犊子,回去后非把你打得娘都不认识! 温综明也没想到这个少年会如此之勇。 勇到了连他都有些懵逼的程度。 温综明捏捏眉心,也不知是醉意上涌了还是什么。 此刻,身前少年的身影,落在他眼中,竟跟他养在家中的老黄狗身影高度重合起来。 他心下不由感叹了一句,这少年好像条狗啊。 …… 凌家小院。 廊檐下,洛砚倚靠在胡椅中,手握着一卷书卷,随意地翻阅着。 院内,凌清漪正在清洗着昨日她和洛砚换下来的学子袍。 少女的动作很麻利,白嫩的小手搓揉着浅青色学子袍,时不时还抬眸看一眼廊檐下的洛砚。 “漪漪!” 正在看书的洛砚,突然停了下来。 他坐直身姿,望向凌清漪。 “怎么啦?” 凌清漪一怔,问道。 阿砚别不是又要作怪了吧? 上午亲了她,都让她害羞了好半天……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洛砚说道。 凌清漪也听得好奇起来,到底什么问题,能让阿砚还特意要问我? 可千万别是什么不正经的问题啊…… 想着,少女便有些忐忑地问了句:“什么问题呀?” “你不是一直想考缇骑司么?” “我在想……要是我没开窍,武科依旧跟以前那样不忍目睹,但文科却突然变好了,结业考核时,成绩达到了【稷下学宫】的要求。” “这时候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去【稷下学宫】,你会怎么选择?” “是坚定地进【缇骑司】,还是愿意转文,跟我一起去【稷下学宫】?” 洛砚有些兴致勃勃地朝凌清漪问道。 这个问题,他上辈子也问过凌清漪,凌清漪没有回答。 刚刚突然想起后,洛砚很想知道,这辈子的凌清漪,会跟上辈子一样,避而不答么? 凌清漪显然有些意外。 “阿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当我在假设。” “这样啊,我想想……” 和上辈子不同,凌清漪并没有避而不答,很认真地思索起来。 几息后。 她扬起小脸,凝眸看向洛砚。 “如果你非要让我跟你一起考【稷下学宫】,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少女的语气说不出的认真。 显然不是在敷衍。 虽然她最想去的还是【缇骑司】,但为了阿砚,她可以放弃的。 洛砚一怔,旋即摇摇头。 “你傻啊,报考【缇骑司】可是你最大的愿望。” “为了我一句话,就么放弃了?真是个傻姑娘……” 他嘴上在说着少女,心中何尝不感动? 凌清漪闻言,皱起了琼鼻,瞪了洛砚一眼,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人家才不傻呢。” “我那是因为……因为……” 后面的话,少女有些不敢说出口。 她只是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那是因为,阿砚你在不断变好,让我越来越喜欢了呀。 看着自家小青梅习惯性地口是心非,洛砚心下好笑。 前世这个时间节点,他正好觉醒了穿越前的记忆,认为自己基础太差,临时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便在学院小考时直接摆烂,以至于最后被学院清退。 这让凌清漪差点气死。 少女头一次生了很大的气,跟他吵了一架。 彼时的洛砚,都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了,心气何等之高? 虽然也知道自己小考摆烂做得不对,却也不愿意对一个小姑娘低头,便直接选择了搬出凌家。 这也是他十五年来,头一次和凌清漪分开。 如今想来,让洛砚突然有种唏嘘感。 “阿砚,你这是什么眼神……” 感受到洛砚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神,凌清漪突然心虚起来。 一颗心砰砰直跳,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心下都有种错乱的感觉,既期盼洛砚像早上那样不正经地“欺负”她,却又怕洛砚真这么做。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8章 凌家有女初长成,回眸一瞥百媚生 “阿砚,再快点!” “用力!” 清晨,天蒙蒙亮,练完桩功的洛砚、凌清漪,便在院子里切磋起来。 两人从《太祖长拳》开始,到《断魂刀》,再到《清风剑法》,逐一切磋一遍。 洛砚全程都被凌清漪压制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让他越打越是郁闷。 “停!” “跟你切磋……简直就是在找虐。” “奇了怪哉,你现在破了十五个窍穴,我虽比你差,但两天来连破到第九个窍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吧?” 洛砚跳出战圈,一脸郁闷地看向凌清漪。 少女这会显得神采飞扬,显然对于她而言,能把阿砚全程压制住,让她多少有些得意。 这两天,洛砚不仅窍穴方面,像吃了药一样,又连破五穴。 武技更是从入门,进入了融会贯通境界。 每次看到洛砚在她面前炫耀这些,凌清漪可没少被刺激到。 这才有了今天练完桩功后,切磋的提议。 果然,阿砚现在老实了。 看着洛砚郁闷的表情,凌清漪心下想笑。 现在的阿砚真是太可爱了。 “漪漪,你不对劲。” “你是不是练了什么秘法?” 洛砚想了片刻,狐疑地扫了凌清漪一眼。 他现在是破窍境巅峰,随时都能再破一个窍穴,进入下一重的锻骨境。 而少女如今也不过是锻骨境中期。 就算比他强,也不至于差距如此之大? 而且刚刚切磋的时候,少女都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并不是仗着锻骨实力在欺负他。 这很不对劲! “阿砚,你武科基础知识一点都没记住吗?” 凌清漪秀眉微蹙,白皙的小脸看着气鼓鼓的。 但当她想到这两天阿砚已经变得很上进后,表情顿时又缓和了下来。 少女想了想,说道:“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吧,等回头你再把《武科纪要》好好看一下。” “好!”洛砚点点头,虚心求教。 他的反应,让凌清漪心下满意极了。 便推着洛砚到廊下坐了下来,开始给他讲起武科方面的一些基础知识。 “你现在破到第九个窍穴了吧?” “对!” “接下来千万别冲击其他经脉,破第十个窍穴,这虽然会让你更快地进入锻骨境,但比起单一经脉达到极限破窍的同境界武修来,会弱了十倍都不止。” “原来如此……懂了。” 洛砚瞬间领会了凌清漪所说之话的意思。 这不就是很多玄幻小说中经常会出现的当前境界达到极致后,再冲击下一个境界的原理么? 他不要太懂啊! 凌清漪倒是没有质疑,继续问道:“你破窍时选的是手太阴肺经?” 武修第一次破窍时,不管选的是十二正经中的哪一条经脉,都是可以的。 但大多数人,都会从手太阴肺经开始。 凌清漪也是如此。 “对,就是手太阴肺经。” 洛砚点点头。 凌清漪小脸神色,多出了几分严肃。 “手太阴肺经总共有十一个窍穴,一般破到第九个窍穴时,那些资质极差的武修,因为潜力有限,体内修出的内气,不足以让他们冲击本经脉的剩余窍穴,只能无奈开辟第二条经脉,这种情况下他们第十个窍穴破窍成功,便会踏入锻骨境。” “但那些资质优秀,甚至超卓的天才,却只会继续选择冲击本经脉剩余窍穴,把手太阴肺经的第十、第十一个窍穴,全部破窍成功,但跟前一种不同的是,他们不会踏入锻骨境,依旧还在破窍境,可论真实战力的话,这样的武修能全方位碾压前一种锻骨武修。” “所以阿砚,你千万不要急着开辟第二条经脉的窍穴,一定要把手太阴肺经的窍穴破完,再去冲击锻骨境知道吗?” “我这两天看你又是破窍,又是融会贯通各种武技,竟忘了把最基础的东西告诉你,真是……真是……” 说到最后,少女原先的严肃表情,已被懊恼所取代。 她秀眉轻蹙,小嘴微微撅起,脸上满是气呼呼的表情,看着可爱极了。 此刻凌清漪心下,也确实后怕得很。 要是阿砚真一不小心,在没有极致破窍的情况下,开辟了第二经脉,以后就算境界上去了,也大概率会成为那些水货武修。 少女在生自己的气,认为自己对洛砚的关心还不够。 “傻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以前又懒又不爱学,才忽视了这些基础知识。” “好啦,别生气了,现在不都还来得及么?” “笑一笑,开心点。” 洛砚见状,嘴角含笑,将手抬起落在凌清漪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感受着头顶上传来的温热,少女嗯了一声,嘴角扯了扯,似想让自己开心起来。 但她脸上的懊恼之色还没彻底敛去,唇角却已轻扬起来,让她看着多出了几分憨憨的感觉。 “哈哈,丑死了。” 洛砚哈哈一笑,抚着少女秀发的大手落了下来,另一只手也朝她小脸扯了过去。 顿时,少女白皙精致的小脸,被洛砚双手扯出了两个对称的圆弧。 “痛……” 凌清漪痛呼一声,胸膛急速起伏,浅青色武士服下鼓鼓囊囊的地方,不由微微跳动起来。 她娇嗔着拍掉了洛砚作怪的双手。 “什么嘛,人家才……才不丑咧。” 这话最初说得气势汹汹,但只说到一半,声音便又小了下去,到最后更是细不可闻。 洛砚的目光随着少女气呼呼的动作,下意识落在她鼓鼓囊囊之处。 凌清漪似有察觉,顿时大羞,双臂环抱。 “臭阿砚,不许……不许乱看。” 她跺了跺脚,心下害羞之余,隐约生出些许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扭了扭身体。 娇嗔一声后,少女向后退出几步,眼神乱飘,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洛砚。 “哈哈哈!” 洛砚笑了起来。 他的小青梅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不理你了,我,我去买菜去……” 洛砚的笑声,让凌清漪愈发羞涩,结结巴巴说了句后,便逃也似的朝自己房间跑去。 她知道阿砚肯定还在看她。 这让少女顿时变得有些奇奇怪怪起来。 就好像在阿砚目光的注视下,她的背脊开始有些痒痒的,小蛮腰变得有些痒痒的,小pp也痒痒的。 异样的感觉,让凌清漪一个趔趄,她眼神幽怨,似嗔似恼地回首瞪了洛砚一眼。 坏蛋阿砚,眼睛真不老实,涩涩的。 两人目光相触,少女如玉的清纯小脸上,竟比以往多出了一丝妩媚感。 洛砚见状,不由挑挑眉,唇角微微勾起。 “凌家有女初长成,真是……回眸一瞥百媚生,啧!” 凌清漪顿时落荒而逃,窜入房内,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阿砚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不过……他这是在夸我吗? 口中喃喃念叨了几下“凌家有女初长成,回眸一瞥百媚生”后,少女不由痴了。 …… 清溪城南,市集。 两侧商铺已陆续开张,各种老字号食肆、酒楼、早食铺子,甚至茶楼戏馆、米粮铺子都一副忙碌景象。 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随处可见商贩、货郎、小吃摊子等等,喧嚣热闹,叫卖声响个不停。 清溪县虽是小县,但地处江南丰腴之地,只论富裕繁荣,比起一些北地的大城都要更胜一筹。 洛砚、凌清漪并肩走在街道上。 凌清漪手挎小竹篮,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步履之间有种轻快的感觉,少女心思遮都遮不住。 阿砚今天居然陪她一起出来买菜了? 这让少女开心得不得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小嘴几乎都没停过。 “阿砚,那是何老伯的摊子,他家卖的茼蒿菜,是自己种的,最好吃了。” “阿砚,看到那位奶奶没?她叫黄奶奶,可心善了,每次都会多送我一把小菜。” “阿砚,这是郑叔叔的肉摊,别看郑叔叔长得好像很凶,其实他最老实,还胆小,遇到县里的泼皮都不敢反抗,还是我帮了他呢。” “还有那里……” 凌清漪絮絮叨叨地说着,街道上的每一个摊位,她都如数家珍。 路过那些摊位,每每有相熟的妇人,看到她和洛砚并肩而行,举止亲密,出言打趣两人时,她又会羞得几乎将头都要埋在洛砚怀中。 洛砚的嘴角就没下去后,始终带着笑意看着自家小青梅娇羞的模样。 他清晰地感觉出少女的心情愉悦极了。 不靠谱的凌叔,在他和凌清漪十岁那年开始,就重新踏入江湖,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 这五年中。 是少女撑起了这个家。 买菜、洗衣、做饭、清扫……还要一直操心他的课业。 很难想象,凌清漪平日里有多辛苦。 念及此。 洛砚一颗心愈发柔软,他也不顾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便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柔荑。 凌清漪一惊,忙想抽出手,却没能挣脱。 “好多人看着呢……阿砚,快放开我。”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咛,一颗心砰砰直跳。 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被牵住小手,对她而言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让她又是害羞,又隐隐有种异样的刺激感。 洛砚扭头看了她一眼:“人太多,我怕你走丢了。” “哪会走丢,我天天……”凌清漪下意识反驳道,说到一半就已说不下去。 臭阿砚,分明就是想牵她手,还说什么走丢。 少女哼哼唧唧地想着,嘴角却不自觉轻轻扬起。 两人突然不说话了,就这么牵着手,在市集中逛了起来。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9章 有人笑,有人哭,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远端。 有一道人影正呆呆地看着并肩而行的洛砚、凌清漪。 目光落在两人握住一起的手上。 只看了一眼,李仁浦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昨日宴会结束后,回到家中,他差点被自己老子暴揍一顿。 亏得他是练武之人,老爹李敬之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才让他躲过一劫。 但父子两人也大吵了一架,李仁浦赌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没地方可去,他便只好跑到市集,将就着过了一夜。 如今尚是春季,夜晚气温极低,让从来锦衣玉食惯了的李仁浦,渡过了人生最难熬的一个晚上。 他不断用“以后会跟凌清漪一同考进缇骑司双宿双栖”来麻痹、鼓励自己,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谁想,一觉醒来,脑中还晕乎乎地带着未曾休息好的残留睡意,就看到眼前让他心碎的一幕。 “不会的……洛砚只不过是寄养在凌清漪家里的孤儿。” “他们,他们最多就是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比一般人亲密一些,不可能再有其他关系。” “是了,一定是人太多,洛砚生怕凌清漪走丢,才拉住她手。” “一定是这样的!!” “凌清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市集人这么多,要是真和洛砚走散,她肯定会着急,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洛砚才是……” 李仁浦脑中不断脑补,自我催眠,强行试图说服自己。 他怕不这样,自己真会哭出来。 前方摊位上。 凌清漪浑然没察觉到远处呆呆看着她和洛砚的李仁浦。 少女这会正熟练地和摊位上的菜贩子讲价。 洛砚倒似有所察觉,下意识转头瞥了一眼。 李仁浦顿时慌慌张张地掩面转身。 “这不是那谁吗?” 洛砚微微一怔。 他虽只是瞥了一眼,李仁浦很快又掩面转身。 但他拥有过目不忘,还是想起对方是谁了。 自己和凌清漪在学堂的同窗。 只是对方叫什么,洛砚脑中竟全然没有记忆。 “这家伙怎么也在……” 洛砚心下有些诧异。 脑中念头刚刚浮起,耳畔已经传来少女喜滋滋的声音。 “阿砚,便宜了两文钱呢。” 说话间,少女提起手中的草鱼,朝着洛砚晃了晃。 草鱼颇肥,看着约莫有两三斤重。 此刻鱼身被弯成弓形,用一根细草绳捆绑住,鱼嘴一张一合,草绳另一头被凌清漪提在手上。 少女脸上满是雀跃,显然哪怕是只是多砍了两文钱,也让她高兴得很。 “我来拿吧!” 洛砚微微一笑,说道。 少女摇摇头:“不用,我提着就好……” 话还未说完,洛砚便已经从她手中抢过草鱼。 “你砍价,我来拿东西。” “啊……好吧。” 凌清漪感受到自家竹马对她的宠溺,心情愈发高兴。 她歪着头,秀眉轻扬,语气有些得意。 “阿砚,你知不知道,我可会砍价呢。” “是是是,我家漪漪最会过日子!” “什么嘛……我怎么又成你家的了?” “早晚的事情。” “哎呀,不许说……” 凌清漪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嘴上不依不饶娇嗔着。 她明知道自己越是这样,阿砚就越喜欢打趣她。 偏偏少女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远端的李仁浦看得一颗心哇凉哇凉。 他还从来没见过凌清漪如此娇羞的一面。 在他印象中,凌清漪一向都是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 李仁浦斯斯文文的白净面庞上,露出一抹痛苦神色,双拳紧紧攥起,身躯微微颤抖。 前方的洛砚突然转过头看向他。 原本牵着凌清漪的手,一下子落在少女小蛮腰上。 洛砚挑了挑眉,冲着李仁浦展颜一笑。 李仁浦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 他大脑空白一片,嗡嗡作响。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洛砚摸凌清漪的腰了! “该死的,快放开你的手啊!” “我要……我要杀了你!” 李仁浦心下愤怒地大吼大叫,口中却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白皙的面庞,因怒气而涨得通红,原本还算不错的五官,此刻竟隐隐有些扭曲起来。 “阿砚,快把手拿开……好多人看着呢。” 少女忍不住娇嗔,声音很小,听上去没有太多恼怒,倒是有种撒娇的感觉。 李仁浦身为武修,耳力极佳,他听得一清二楚,心下顿时一振。 他就知道,凌清漪如此冰清玉洁,又怎容许哪个男人碰触她小腰? 洛砚啊洛砚,这下你铁定把凌清漪惹怒了。 正暗自振奋、窃喜间。 在他耳中洛砚那很欠凑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漪漪,你的意思是……等没人的时候就可以咯?” “讨厌!不许再说啦……” “哎,没想到我家漪漪讨厌跟我亲近啊,伤心了。” “臭阿砚,就知道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行啦,最多回去给你……摸一下,就一下下,不许过分哦。” “真乖!” 少女哪经得住洛砚的逗趣? 明明心中羞涩得很,却被洛砚缠得一步步让出自己的底线。 从最初的捏捏小脸,再到后面的抱抱、亲亲。 现在只是摸一下小腰,似乎、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在洛砚重生之前,包括上辈子,两人却从未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 这说明,本就对洛砚情根深种的少女,在他的各种小花招之下,已经越来越无法自拔。 “不……” 李仁浦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的魂儿就这么飘飘荡荡,像是被抽离了躯体似的,让他整个人变成泥雕木塑般,呆立当场。 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洛砚、凌清漪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 时间一晃而过。 两天的休沐日,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家中后,凌清漪有没有给洛砚摸小腰,却不足为外人道哉。 李仁浦到底是不是真道心破碎,也无人知道。 寅时时分,朝阳升起。 洛砚和凌清漪照常练完桩功,又一同用了早餐后,才锁上小院门,并肩朝着清溪学院而去。 今天是学院小考之日。 对于凌清漪而言,无论哪次小考,都跟走过场一样,根本难不倒她。 但对洛砚来讲,这不仅仅只是学院的小考。 还是他人生路上的第一次考核! “阿砚,上午的文科考核和其他选科考核,都是在做书面考卷,难度不是很大。” “你只要认真一点,以你现在的情况,不难拿到高分。” “考的时候多检查几遍,别马虎大意……” 一路上,凌清漪絮絮叨叨地提醒着洛砚小考时注意事项,看上去比洛砚还要紧张。 洛砚也任由少女唠叨着,时不时配合着点点头。 但他的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除了他以外,目前应该没人知道,清溪书院的此次小考,竟被一位真正的大人物全程关注着! 江南大儒苏秉谦! 一个跺跺脚,整个江南大地就要震颤三分的大佬! 他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朝廷近半文臣,都出自于他执掌的【稷下学宫】江南分院! 甚至,就连未来的江南【缇骑司】督主,也是曾经的门下弟子! 洛砚当初仗着熟悉剧情,搭上温综明的线,其本质上就是冲着苏秉谦去的。 只可惜,上辈子的他自身硬不起来,光靠着一些邪门歪道的手段,或许能在温综明面前刷到好感,却绝不可能入得了苏秉谦之眼。 一直到他被萧景蓉背刺身死,都没能让苏秉谦对他高看一眼。 而且……洛砚都觉得这位江南大儒,对他的观感似乎越来越差。 到他重生前最后一年,他南下拜访苏秉谦,试图替萧景蓉拉拢到最后一块砝码,却连苏秉谦人影都没见到。 彼时的苏家老仆,只给洛砚留了一句话。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 据说,这是苏秉谦留给他的忠告。 洛砚至今没搞明白苏秉谦对他的态度为何这么恶劣。 他也不是没猜测过这位江南大儒,会不会是苏浅笑的爹,又或者是什么亲人? 但,洛砚在和苏浅笑相处的时间里,也没发现苏浅笑提及过自己和苏秉谦有什么关系。 而且……真要有这么一个大佬亲人当靠山。 苏浅笑还会苦巴巴地在【缇骑司】厮混? “上辈子没能搞定苏秉谦!” “这辈子,我总该有机会了吧?” “若我真能和苏秉谦搭上关系,到时候……连漪漪、浅笑姐都能跟着获利。” 洛砚心潮起伏,暗暗想到。 其实他上辈子就发现了,熟知游戏剧情,并不能真正做到无往而不利。 就像苏秉谦,洛砚哪怕知道对方喜好、性格这些,却依旧没法得到他青睐。 原因无他,他连苏秉谦的面都见不到,刷好感也无从谈起。 而且,游戏剧情终究只是游戏剧情。 玩游戏之时,可能会觉得剧情描述得很详细,足够玩家了解透彻。 可游戏终究不是现实。 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游戏里是无法真正一一展现出来的。 同时,很多npc,游戏里也只着重刻画了他们本人。 他们身边的亲朋好友之类,大多数都只一笔带过,甚至提都不提。 所以跳出剧情框架后,前世的洛砚能知道的信息,其实不比大乾的土著多。 上辈子,他为此走了不少弯路。 这也是洛砚重生后,果断放弃走剧情捷径的原因。 投机取巧换来的一时之利,哪比得上夯实自己,让自己变成真正的强者重要?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0章 吹吹吹,吹个破笛子,难听死了 上午的小考,共有两场。 一场是文科考核,考的是儒家经义。 另一场陪科,按照每个学子自行选择的非文武科目,进行考核。 小考其实就是在模拟半年后的结业考核。 不管学子以后打算进哪个部门,文、武两科是必考项。 无非是最后会根据学子报考的部门,文武侧重不同。 就像要进【稷下学宫】。 武科成绩只需要达到最低标准破窍入品就行。 这意味着,学子只需要破一个窍穴,入品成为武修,就达到了【稷下学宫】的入门标准。 但相反,【稷下学宫】对于文科成绩的要求,却堪称变态。 不仅四书五经需要达到【融会贯通】的程度。 且还会评判学子君子六艺中的礼、乐、书、数四艺,和诗词歌赋、兵书战策等等。 而这,又涉及到了艺科,乃至兵科的一些内容。 简而言之,想要进【稷下学宫】,那就努力提升文科儒道,或者兵、艺两科吧。 重武的【缇骑司】则正好相反,基本上只重武道本身。 文科儒道方面,只需初通四书五经便可。 当然,或许可能也会涉及一些艺、商、兵等科目的内容,但比重并不大,不是一窍不通就行。 毕竟【缇骑司】会参与到朝堂案件、军中情报、江湖势力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懂一些算数、侦测、伪装等手段,就很有必要了。 …… 洛砚的陪科考核,选择的是艺科的画道。 前世他是涩涩漫画师,哪怕重生后的这一世,他还没握过画笔,区区画道考核也难不倒他。 考堂内。 洛砚瞥了一眼,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 选择画道考核的人并不多。 可这不代表艺科画道出来的人地位低。 事实上作为中三品科目中艺科培养出来的画师,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上,都有他们一席之地,地位清贵而又尊崇。 当然,受尊敬的都是画风正统的画师! 春宫画师什么的,可不在此列。 “都说金陵居,大不易,等我和漪漪去了金陵的缇骑司后,哪哪都需要花钱。” “凌叔那家伙又不靠谱,他留下的钱也只够我们温饱,总不能真让漪漪一个人撑着。” “重活一世总不能再让漪漪受苦,回头我少不了得去多弄点钱了……” 洛砚思绪渐渐放飞。 前世他刚和萧景蓉搭上关系的时候,彼时的萧景蓉还是世人眼中的小透明六皇子。 没钱,没势力,也没存在感。 洛砚无奈,便选择了重操旧业,画起春宫画。 靠着穿越前练就的极致写实涩涩画风,他不仅捞到了第一桶金,改善了萧景蓉的处境,还让自己在那个小圈子中,留下了不小的名气。 很多春宫画师,都对他的画风惊为天人,视为偶像。 只不过洛砚当时怕社死,每次给书坊交稿时,都经过精心乔装改扮,倒也无人能识破他真容,只给春宫画圈留下了一个【泼墨书生】的名号。 如今他突然想到要搞钱,脑中第一个浮起的捞金方法,便是重操旧业当春宫画师! 别觉得春宫画师地位不高,又上不了台面,就好像赚钱很难似的。 事实上,大乾武修的数量太多了,而武修炼体之后,气血会比普通人更为旺盛。 这也导致了武修们的欲望,远比普通人强得多。 偏偏大乾律又严苛的不得了。 有【缇骑司】这样的部门盯着天下武修和江湖势力。 武修们也不敢随意作奸犯科。 很多因为修炼功法限制,或者因为年龄原因,短时间内没法破身的武修,便靠着春宫画解决问题。 如此一来,春宫画这行业便迅速得到了繁荣。 本来上不了台面的春宫画师,也摇身一变成了捞金大户。 地位虽依旧不高,却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都是洛砚上辈子的亲身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当!当!当! 洛砚还在胡思乱想之时,学院的铜钟敲响。 他心下一振,将脑中杂念驱除。 赚钱的事情等小考结束再说。 眼下,先应付完画道考核。 …… 另一边。 凌清漪陪科的考核科目,选的也是艺科。 只不过她考的是吹奏短笛。 凌父虽然是个江湖人物,但早年也附庸风雅过,学得一手好笛子。 据说,当年凌父就是靠着吹奏笛子泡到了千金小姐出身的凌母。 凌清漪显然也遗传了凌父的天赋。 短笛方面造诣极为精湛。 此刻考堂内,寂静无声,只余少女的笛声幽幽奏响。 袅袅笛音似山间清泉,叮叮咚咚,又似春日微风,轻拂耳畔! 初时清越,恍若清晨林间的升起的氤氲雾气。 继而曲调大变,原本的轻快曲风,变成了婉转缠绵的幽幽情思。 上首处,正闭目沉浸于音乐之中的女夫子,突兀睁开眼,眸光扫向凌清漪,露出若有所思表情。 她看了几眼,忽地会心一笑,嘴角竟泛起一抹八卦的味道。 少女浑然未觉,沉浸于乐曲之中。 四周,报考短笛科目的学子,远比其他科目更多。 这会儿,在场的学子全都呆呆的看着凌清漪,一副魂都被勾走了的模样。 人群中,李仁浦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怒目狰狞,时而又……露出痴痴笑容。 待凌清漪一曲奏毕,他浑身大汗淋漓,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倒不是他在发癫。 而是这家伙完全代入了凌清漪的曲子中,情绪随着曲调的变化而变化。 凌清漪吹奏的原本只是曲风轻快的山间小调而已。 可少女如今满脑子都是洛砚,不知不觉中,这小调被她吹奏出了各种哀怨婉转,情意绵绵的感觉。 哀怨婉转,自然是以前的洛砚时不时惹她生气,现在想来依旧让她有些牙痒痒的。 可随着洛砚的重生,前后判若两人,少女欣喜之余,也愈发对他情意绵绵。 这些都随着凌清漪的情绪变化,一点点被带进了曲子中。 李仁浦很不巧,代入的是凌清漪视角,于是便有了他刚刚那一幕。 啪啪啪! 考堂内掌声如雷。 凌清漪却并未在意这种旁人的掌声,出于礼貌朝众学子点头致谢后,便将目光扫向女夫子。 “过!” 女夫子展颜笑道。 她不等凌清漪开口,便又朝少女招招手。 “凌清漪,过来。” 少女一怔,有些不解,但她向来乖巧,乖乖朝着女夫子走去。 刚刚靠近。 凌清漪忽然听到女夫子压低声音朝她说道:“漪漪,你曲子里的情郎是谁呀?” 少女顿时一惊,慌慌张张想要掩饰时,却又看到女夫子恶趣味似的朝她挤眉弄眼起来。 凌清漪不由大羞。 “没……没有,我只是随便吹吹。” 少女一如既往地嘴硬。 女夫子眨眨眼,心下好笑,忍不住伸手点了她一下,小声道。 “小情郎是洛砚吧?啧,这家伙可不像老实人!” “你呀,这性子可真要改改了,否则以后吃亏的只会是你。” 作为过来人,夫子一眼就看穿了凌清漪口是心非的傲娇性子。 但怎么说呢……在女夫子眼里,这种性格很容易吃亏。 “知……知道了,陈夫子。” 凌清漪讪讪低下头,小声回了句。 陈夫子也不好多说,便挥了挥手,道:“行了,你这科过了,休息去吧。” 少女闻言,心下一松,朝陈夫子道了句谢。 她便欲返回原先的位置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考堂外笑吟吟看着她的洛砚。 “阿砚!” 凌清漪如玉般的玉颜上,顿时露出明媚的笑容,眉眼弯弯,脆声唤道。 她几乎想都没想,便径直出了考堂。 陈夫子抬头看了一眼,非但没去说凌清漪擅自离开考场,反而还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看着凌清漪和洛砚的身影,她嘴角泛起了姨母笑,眼眸中也抹过一丝缅怀之色。 当年的她,和现在的凌清漪何其相像? 哎,岁月倏忽,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陈夫子看着还算年轻,但眼角眉梢已隐约可见些许细纹的脸庞上,忽然有些惆怅起来。 对于如今半老徐娘的陈夫子而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脸色蓦地一沉,语气多出了几分冷淡。 “下一个!” 在场的考生们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学院夫子们哪一个不是清高、矜骄得很,平日里对于学子很少会有热情脸色。 除非……是凌清漪这样的天才。 “学生李仁浦,准备吹奏……《凤求凰》!” 李仁浦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他为此曲准备了很久,不仅把原先的琴曲,找人改成了短笛曲子。 还特意苦练了近半年! 原本,李仁浦是想着等学院结业考核时,再当众向凌清漪献奏此曲。 但昨天早上看到凌清漪和洛砚亲密无间的那一幕,道心差点崩溃。 回家后,他顶着老子李敬之的唠叨,思索了良久,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动下去了,他也要向凌清漪表明心意。 于是今天的艺科考核,便成了他眼中最好的舞台。 可万万没想到……凌清漪吹奏完自己的考核曲子后,竟然直接跑了? 陈夫子也真是的,公然破坏考场规矩! 李仁浦心下委屈极了,幽幽怨怨地瞥了陈夫子一眼,直把陈夫子看得心头发毛,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李仁浦该不是有病吧? 考堂外。 “阿砚,你艺科考得如何?” 少女背着双手,精致小脸上带着三分忐忑、三分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 休沐日两天,她只看到阿砚温习文科了,练习武道了,却没见他碰其他科目,这让她心头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生怕阿砚没考好。 洛砚闻言,微微一笑,他刚想开口说话。 考堂里端忽地传出一阵悠悠笛声,把洛砚想说的话给盖了过去。 眼见自己问了个寂寞,凌清漪不免气愤,脱口而出。 “吹吹吹,吹个破笛子,难听死了。” 她的声音虽不大。 考堂内的笛音,却瞬间戛然而止。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1章 竟然都答对了,这是洛砚? 下午是武科考核。 跟上午的文科、陪科不同,武科考核共分三个环节。 理论、武技、实战! 其中武科理论知识,自然是以考卷形式作答。 这也使得武科考核需要占据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午时末,学院的学子们用过午餐,小憩了片刻后,学院的铜钟便被敲响。 当当当的钟声中,一众学子鱼贯朝着考场而去。 洛砚远远看到了凌清漪被几位同窗女学子簇拥着,朝甲字号考场走了进去。 凌清漪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回眸望了一眼。 她便看到洛砚面带微笑,朝她眨了眨眼。 少女顿时心虚地看了眼边上的女学子们,见她们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时,不由略略松了口气。 她朝洛砚得意地扬了扬头后,便又快速收回目光,佯装淡定地和边上的女学子们继续说起话来,心下却是甜丝丝的。 洛砚莞尔一笑,也收回目光,朝自己考场走去。 他所在的是丁字号考场。 这个考场的考生,基本上比他也强不到哪去,属于学院内垫底的一群人。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这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学渣! 进了考场,找到自己座位后,洛砚坐了下来。 没等一会,铜钟再次被敲响。 紧接着,一个皮肤白皙,留着大胡子,高鼻深目的夫子走了进来。 这夫子看着不似汉人。 洛砚对此也不奇怪,大乾如今都快打下整个世界了,各个民族大多数都已被纳入朝廷统治。 其中作为大乾主体的汉人阶层,自然拥有最超然的地位。 而其他族群想要出头,少不了需要疯狂内卷。 眼前的夫子,便是靠着内卷混出头的典型。 他虽有个正儿八经的汉名,叫做柳传宗,实则却是个混血儿。 父亲是世居清溪县的一位农人,母亲则是极西之地各国亡国后,被贩卖到中原的西夷女奴。 因为出身一般,再加上明显迥异于汉人的长相,柳传宗自幼便知道自己想要改变命运,需要付出比汉人多百倍的努力。 靠着不断内卷,柳传宗总算在即将步入而立之年时,成为了清溪学院的一名夫子。 如今的他,不仅获得了可媲美汉人的地位,同时家庭、事业都颇为美满,可以称一句人生赢家。 但正因为如此。 柳传宗对于不努力的人,格外的厌恶。 走入考场后,他目光扫过在场考生,青碧色的眼眸中,泛起一抹嫌弃。 他心下冷哼一声,暗恼道。 “一群不求上进的烂泥、朽木,真是白瞎了你们的汉人身份。” 大乾对于异族之人极为苛刻。 像柳传宗这样的混血,和炎黄族裔出身的蛮夷还好一点。 至少能靠着努力,和为朝廷做出贡献,能获得对标汉人的地位。 但出身极西之地的白肤西夷,以及天生奇丑的默人们,想要改变命运和阶层,希望几近于零。 除非……这些西夷、默人,连着三代都为朝廷立下大功,如此才能换来一个和混血、炎黄裔蛮夷竞争的机会。 一等汉人二等蛮,三等西夷四等默!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而是如今大乾最真实的写照。 柳传宗目光从众考生身上一扫而过,很快便落在洛砚身上,他眼神中的嫌弃之色愈发明显了,但又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烂泥终究是烂泥……我期待什么?” 他摇摇头,自嘲一笑。 洛砚出众的外形,以及和凌清漪的特殊关系,在最初之时他其实很受学院夫子们青睐的。 可惜,那时候没觉醒穿越记忆的洛砚,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次又一次让夫子们失望。 时至如今,已经没有夫子对他还抱有期望了。 考卷很快被发了下来。 有柳传宗这个夫子坐镇,哪怕是学渣们,也不敢翻天,考场内寂静无声。 洛砚的目光扫过考卷。 “窍穴极致论?十二正经重要性排序?奇经八脉对于武修的加成?” “果然都是《武科纪要》上面的内容,幸好我昨天临时刷了一遍……” 看着考卷上的考题,洛砚心下庆幸不已。 若非昨天早上凌清漪心血来潮要跟他切磋,把他全程压制住。 他也不会缠着凌清漪询问武科基础知识,凌清漪多半也想不起让他翻读《武科纪要》。 如今,洛砚对于《武科纪要》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他定了定神,当即提笔作答。 沙沙声中,洛砚答题速度很快,几乎不需要思考,脑中便已有答案。 上首端坐着的柳传宗,很快便被洛砚吸引住目光。 他皱了皱眉,心下暗怒:“哗众取宠,不知所谓!” 不是柳传宗小觑洛砚。 而是洛砚以往表现实在不堪。 其中艺科、商科勉强还能在合格上下徘徊。 剩下的科目完全属于朽木不可雕。 最惨不忍睹的当属武科,每次学院小考,他武科理论的考卷从来都是白卷一张。 所以这会柳传宗看到洛砚在不断答题时,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子肯定是在胡乱答题,哗众取宠。 …… 约莫半个时辰后。 洛砚检查完整张试卷后,抬头看向柳传宗。 “夫子,我交卷!” 此言一出,四周正抓耳挠腮,咬牙切齿做题的考生们,全都惊呆了。 洛砚……竟然提前交卷了? 他乱写的吧? 没人相信洛砚这种武科成绩几乎垫底的家伙,能认认真真做完考题,还提前交卷! 上首的柳传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白皙的面庞瞬间黑了下来,浅棕色大胡子不断颤动,朝着洛砚怒目而视。 若非这里是考场,他恨不得给这小子一拳头! 就算你基础差,不会作答,你好歹认真一点啊! 哪怕只提升一丢丢成绩,多少也能让凌清漪脸上有点光! 一想到凌清漪这个名扬江南的天才少女,却因为有一个竹马拖油瓶,而遭到隔壁几县学院暗地里的嘲笑,柳传宗就心如刀割,对于洛砚也愈发厌恶了。 凌清漪十岁进入学院,开启霸榜生涯。 如今已有五年,从未跌落过榜首。 甚至,每年扬州郡各县的学院比试时,她更是每每以碾压姿态,横扫各县学院,替清溪学院挣得了无上荣耀。 这样的天才,哪个夫子不喜欢? 但偏偏,她却有个不争气的竹马,在拖她后腿。 以至于周边各县学院的夫子私下都在嘲笑凌清漪,说她天赋固然出众,但脑子却不好使,洛砚这样的烂泥竹马,换做正常人早该切割了云云。 这些话,传到清溪学院时,柳传宗等夫子都快气炸了。 “夫子,我交卷。” 看到柳传宗面色阴沉,眸光不善盯着自己,洛砚倒也没有心虚,淡定地再次开口。 柳传宗见状,嫌弃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甚至都懒得跟洛砚说话。 洛砚见状也不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在夫子们眼中有多么不待见。 其实,若不是他和凌清漪是青梅竹马,且还是那种深度捆绑的关系,学院的夫子们也不见得会如此不待见他。 只能说清溪学院的夫子们太疼爱凌清漪,才会迁怒洛砚这块朽木。 “等这次小考过后,我就不信你们还会这样。” 洛砚念头一闪而过,拿着考卷施施然交到柳传宗手中后,转身出了考场。 看着洛砚的身影消失,柳传宗心下冷哼一声,眸光却不由自主朝着洛砚的考卷扫了过去。 下一刻。 “咦?” 这位拥有西夷血统的武科夫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咦,因为面部表情太过惊异,以至于胡子都根根翘了起来。 他眸光不断扫过一道道试题,面上表情越来越震惊。 “这道题答对了!” “这道也对……” “经脉知识和内气修炼注意点,都答对了!” “嘶!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柳传宗惊得目瞪口呆。 这特么是洛砚? …… “阿砚,这里!” 考场外有小园子,园内有座凉亭,凌清漪此刻正坐在凉亭内,看到洛砚的身影后,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连连挥手。 作为清溪学院第一学霸。 小考这种东西,对于少女而言,无非就是走个过场。 甚至哪怕她不考,夫子们也不会说什么。 天才从来只会受到偏爱,从古到今莫不如是! 凌清漪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不到,答完了武科理论考题后,便直接交卷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凉亭内多发会呆,消磨掉考试时间。 谁想,阿砚居然也没过多久,就从考场出来了。 “阿砚,你考得怎么样?” 等洛砚走入凉亭,凌清漪问道。 相比起上午的陪科艺考,少女对于洛砚武科方面颇有信心,只是出于习惯还是多问了一嘴。 洛砚笑笑,回道。 “应该还行吧,总之,这次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你都不知道……那位柳夫子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要撕了我。” “在他们眼中,我这块烂泥,可是一点都配不上咱们的天才少女。”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打趣起凌清漪。 少女闻言,骄傲地扬起头。 “那你以后还不更努力一点?” “努力干嘛?” “当然是争取配得上……臭阿砚,又欺负我,哼!” “哈哈哈!” 大笑声中,少女娇嗔着便欲作势拍打自家竹马。 少年却笑着轻轻躲过。 两人就这么在园中追逐起来。 午后的阳光沐浴着少年和少女的身影,青涩而又美好!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2章 不出三年,天下刀宗,当有你一席 小花苑外。 李仁浦望着园内正嬉戏追逐的少年和少女,不由怔怔出神。 他已经记不清这两天被扎心了多少次。 对于他而言,好像都渐渐有些习惯了。 愣了一会后,李仁浦没有像以往那样表现得歇斯底里、痛心疾首。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仔细看的话,都能看到他眉宇间浮起了一抹淡淡的骄傲。 “洛砚!” “虽然你和凌清漪是青梅竹马!” “虽然你能和她追逐嬉戏,能和她朝夕相处,能和她举止亲密,能和她……” “但,每次学院考核后,距离凌清漪名字最近,被她压在下面的那个人,永远只会是我!” 李仁浦嘴角渐渐勾起,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虽说,这一次小考,他陪科短笛考核没发挥好,只得了个合格的成绩。 可他仍然相信,学院内除了凌清漪外,没人会比他考得更好。 万年老二的位置,依旧将由他李仁浦霸占着。 一想到自己的名字能和凌清漪的名字紧挨着,李仁浦心情渐渐激动。 这样的殊荣,学院五年来,只有他一人能得到! …… 当!当!当! 很快,学院铜钟再次被敲响。 意味着下一场武科考核即将开启。 “漪漪,走吧。” 洛砚朝着凌清漪说了句后,便朝本次考核地点演武场走去。 他并没有上去牵凌清漪小手。 虽然重生后,他变得很喜欢逗自家小青梅,却也会分什么场合和氛围。 眼下马上就要开考,随处都能遇到学院内的考生。 凌清漪在这种事情上天生容易害羞,真要这么大剌剌牵着她手,少女恐怕会羞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演武场而去。 半路上。 有些女学子看到凌清漪后,纷纷围了过来,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凌清漪。 凌清漪下意识转头看了洛砚一眼,见他挥挥手,示意自己先走后,便皱起琼鼻哼了一声,一甩头跟着这些女学子,一并朝演武场走去。 她和洛砚以往在学院内,其实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块的,有时候洛砚还会刻意疏远她。 少女其实从来不是只能依附洛砚生存的人。 午后的阳光,不热。 暖洋洋的。 带着暖春特有的慵懒和明媚,斜斜洒落下来,照射在凌清漪和一众女同窗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妙曼身影。 本就有倾国倾城之貌的凌清漪,此刻被艳阳一衬,更显绝世风姿。 让围绕在她身旁的那些长相还算可以的女同窗们,都显得黯然失色。 “这才是真正的凌清漪!” “前世的她,被我都pua地傻掉了,在本该绽放出璀璨光芒的年纪,却因我而死。” “说到底,一切都是我的锅!” “这一世,我要让她成为这个时代最光芒万丈的女人之一!” 洛砚看着凌清漪的背影,眼角眉梢尽是宠溺。 以凌清漪的天资,绝对有这个潜力。 她的武道资质,甚至比凌父还要惊艳,妥妥的大宗师苗子! 稍稍培养,便能一飞冲天! …… 来到演武场后。 大多数考生已经到齐。 凌清漪站在众考生最前端,看到洛砚走来,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又心虚地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洛砚不由莞尔,朝少女眨了眨,然后自顾自朝考生队伍后排走去。 凌清漪心下一慌,下意识左顾右盼起来。 却见站在她两侧的几个女同窗,正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她。 “果然是青梅竹马,连分开一会会都舍不得,还要眉目传情……啧啧!” “哎,我们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竹马呢?” “就是,真让人好羡慕啊!” “漪漪,你脸怎么红了呀?是害羞了吗?” 相比起男学子们对洛砚多少带着嫉妒,这些女同窗倒是没这样的想法,相反她们对洛砚和凌清漪之间的关系还八卦得很。 没办法,谁叫洛砚长得好看呢。 虽然废是废了一点,但光他这张脸,就足以让女同窗们疯狂磕他和凌清漪了。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这群女同窗都是凌清漪、洛砚坚定的cp党! “我……我才没有脸红呢。” “明明是……天气热。” “不许你们胡说,我和阿砚……哎呀,不理你们了。” 凌清漪心下窃喜,甜丝丝的,嘴上却一如既往地心口不一。 她小脸红扑扑的,娇嗔着轻轻拍打起这几个女同窗。 顿时,莺莺燕燕笑闹成一团。 让四周不少男学子看得眼都直了。 可惜他们还没看够,武科夫子已踏步而来。 来的是另一名武科夫子,姓姜,名道元。 此人约莫二十六七,有培元境实力,放在江湖上自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来教导学院内的少年人,却也绰绰有余了。 毕竟,学院主要还是打基础,学习一些各科基本知识。 真正能培养出实用人才的,还得是学子们之后需要考入的【缇骑司】、【稷下学宫】、【锋镝殿】这些地方。 姜道元面容冷峻,一脸高冷模样,目光扫过在场众学子,最后落在凌清漪身上。 “凌清漪!” 他一改先前高冷范,语气透露着些许热情。 众学子齐刷刷看向凌清漪,眼神渐渐狂热。 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在不少清溪学院学子眼中,凌清漪就是神。 也难怪那李仁浦对她痴迷成这样。 凌清漪面色不变,跨步走了出来,两侧的女同窗们则纷纷给她比画了个你棒棒哒的手势! “还是演练刀法?”姜道元微笑着问道。 少女点点头,径直走到兵器架前,抬手虚空一抓。 锵! 一柄利刃破鞘而出,落入她手中。 下一刻。 少女气势一变,整个人变得锋芒毕露。 刀光闪烁,化作疾风暴雨。 刷刷刷! 断魂刀法名为断魂,实则是不折不扣的快刀刀法。 凌清漪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她的刀法一经施展,便给人无可匹敌的感觉。 尤其是站在最前排的那些学子,此刻更是看得心惊肉跳,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人群中。 李仁浦满脸狂热,眼眸中尽是痴迷。 这就是她爱慕的女孩。 虽九天仙子,亦难掠其风采。 他李仁浦何德何能,今生能与凌清漪同窗学习? 相比起李仁浦和众学子,洛砚则淡定多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演练断魂刀法的凌清漪,眉宇间时不时露出思索之色。 脑中外挂的提示不断闪烁。 【观摩凌清漪演练《断魂刀》,《断魂刀》经验+1】 【观摩凌清漪演练《断魂刀》,《断魂刀》经验+1】 【观摩凌清漪演练《断魂刀》,《断魂刀》经验+1】 【……】 【您才思敏捷,悟性强于常人,细心观摩之下,隐隐领悟《断魂刀》精髓】 【恭喜您,《断魂刀》进入登堂入室阶段】 洛砚没想到只是观摩演练武技,都能让触发外挂。 心中惊喜之余,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游戏里的外挂只能机械地靠着读书、练武这些方式来刷经验。 但现实中,外挂表现的明显要更强。 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触发刷经验效果。 …… 咻! 就在洛砚沉思之时,演武场内传出尖锐的啸声! 凌清漪身形倏忽旋转,以一个极其利落的姿势,反身向前劈出一刀。 利刃仿佛切开了空间,发出凄厉尖啸。 一道刀芒吞吐而出! 刺啦! 少女手中利刃斩落,三尺刀芒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轰然落下。 坚硬的黄岩石演武场地面,瞬间被切割出一道丈许长、数寸深的裂痕来,看着触目惊心!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 紧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嘶!好可怕!” “断魂刀的威力竟如此恐怖?” “不,这是因为施展刀法的人是凌清漪,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 “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跟凌清漪同窗五年?” 一时间,几乎所有学子都被凌清漪最后这一刀给震惊到了。 诚然,对于武功强大的高手来讲,在黄岩石地面上斩出刀痕,并非是什么难事。 可别忘了,凌清漪今年年初才正式破窍入品。 换句话来讲,她入品只不过半年而已。 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跟她一样,入品半年就能练出刀芒,然后一刀在黄岩石地面上留下数寸深,丈许长的斩痕? 大乾立国三百余年来,纵观所有武道强者,在十五岁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一点的,凤毛麟角! 凌清漪缓缓收刀,原先的凌厉气息一扫而空,重新化作那个清纯少女。 “夫子,我演练完了。” 夫子姜道元怔怔地看着凌清漪,心头波澜起伏。 他愣神了好一会后,才堪堪回过神。 “你断魂刀……登峰造极了?” 姜道元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练刀十余年,《断魂刀》也只不过堪堪碰触到登峰造极层次。 而凌清漪却只不过正式练刀半年! 这让年岁不大的姜道元,硬是生出了一种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他就是那个被拍死了的前浪! “回夫子,我这几日和阿……洛砚多有切磋,偶有所获。” 凌清漪微微一笑,玉颜如朝露琼花绽放开来,当提及洛砚两字时,眉宇间更是多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温柔。 少女不喜自己刀法登峰造极,只喜能时时与阿砚切磋也! 姜道元沉默,长叹。 “不出三年,天下刀宗,当有你一席。” “可惜……” 他说着摇摇头,眸光悠悠扬扬瞥向了人群最尾端的洛砚。 一时间,姜道元表情复杂极了!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3章 华丽转身,震惊全场 姜道元没说可惜什么,但在场众学子都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转头朝着后排的洛砚看了过去。 冷嘲热讽、踩低捧高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只是众多男学子看向洛砚的眼神中,多少带了点讥诮的味道。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更遑论是一块朽木,竟得到了凌清漪这样的仙子青睐? 众男学子怎能不酸溜溜的? 凌清漪小脸沉了下来,眉宇间泛起一抹阴霾,两只小手下意识攥起。 你们凭什么都觉得阿砚不行? 就算你是夫子,也不能这么小觑阿砚。 少女张了张嘴,就想反驳姜道元。 只是,她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被众人所瞩目的洛砚,却突然展颜一笑,跨步而出。 “夫子,您说不出三年,漪漪必能在天下刀宗间,有一席之位。” “那么……您不妨评判评判我洛砚的刀法,未来能否位名天下刀宗。” 洛砚的话音落下。 在场一众男学子,无不露出愕然、惊诧、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听到了什么? 洛砚也想着位列天下刀宗? 众人都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姜道元微微一怔,面庞上浮起古怪的表情。 不是,你洛砚现在连自知之明都没了? 名列天下刀宗? 你睡醒了没有? 姜道元都被气笑了,转头看了凌清漪一眼,心道。 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你都能当成宝? 凌清漪啊凌清漪,你知不知道,身边有这么一个荒诞、离谱的拖油瓶,只会影响你未来的前途。 他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 他会成为你未来对手、政敌们,以此轻易拿捏你的累赘! 感受到姜道元和众人质疑、讥诮等等目光,凌清漪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们都在小觑阿砚! 这让凌清漪心下又是恼怒,又是难受。 以往虽然她也知道学院的夫子和同窗都不怎么看得起洛砚,可像今天这般直观的感觉,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阿砚……” 凌清漪张了张嘴。 阿砚两字才刚刚出口,从人群中缓步走来的洛砚,便已冲着她笑了笑。 笑容阳光极了,更是带着满满的自信。 少女恍惚了一下,心中的憋屈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洛砚毫不理会众人的异样眼神,径直走到兵器架前。 他并没有对同窗和夫子姜道元的反应,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以往的洛砚,就是块烂泥。 或许是宿慧没有觉醒,以至于前十五年,他又懒又……蠢。 是的,就是蠢! 不是那种智商有缺陷的蠢。 而是……眼高手低,明明自己都不行,却偏偏带着莫名的优越感,看谁都像在插标卖首的那种蠢! 所以,洛砚不怪任何人。 反正今天之后,他身上的朽木、烂泥标签,将会彻底被撕去。 一时的异样眼光又何足道哉? 念头闪过。 洛砚已经出现在兵器架前。 也不见他有太大的动作,仅仅只是伸手向前虚握了一下。 锵! 清脆的利刃出鞘声,在空中响起。 嗡嗡! 约莫四五尺长的薄刃宝刀,刀身竟隐隐震颤起来,发出清晰可闻的轻鸣。 “问刀?” 姜道元瞳孔一缩,骇然惊呼。 问君何所欲?寒光照敌首! 问君何所求?腥痕了寇仇! 大乾的江湖,用剑反而不是主流。 江湖厮杀汉子,多喜用刀,一往无前,残酷又惨烈! 七尺森冷宝刀,寒光烁烁,刀鸣铮铮,伴随着刀锋起落,血花四溅,取敌之首,拂衣而去。 有好事文人目睹此景,便作小诗一首,并美其名曰问刀。 不少武修颇喜此诗,久而久之,广为流传之下。 问刀便成了刀修们引以为傲的炫技手段。 洛砚不答,反身一刀劈出。 只听得“锵”的一声震响,仿佛天地都与之共鸣起来。 姜道元再次大惊,脱口惊呼。 “你……你入品了?” 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洛砚,一时间竟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武科成绩常年垫底的洛砚……居然入品了? 连姜道元都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更别说四周的学子了。 “洛砚入品了?这……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武道入品,你们看他的刀法……” “登堂入室?我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会这样?才两天不见,他怎会判若两人?” 四周各种惊呼声此起彼伏,带着满满的震撼。 不是说武道入品有多么惊人。 而是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都判定为武道方面不可能有任何希望的朽木,居然一朝华丽转身。 这让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们,如何不感到震惊? 刷刷刷! 相比起凌清漪的刀法,洛砚展示出来的断魂刀,自然要稍有不如。 可饶是如此,在场众人依旧被震撼得不轻。 “刀气森森,凌厉狠辣!” “洛砚的断魂刀,果然已经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更离谱的是……他内力运转之后,全身气血充盈,雄浑磅礴,显然不只是刚入品那么简单,至少得破了七窍以上!” 姜道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色不断变幻。 正式修武半年,破七窍! 这样的天赋,几乎能媲美常年排名第二的李仁浦了。 姜道元在震惊之余,眼眸中异彩连连。 学院每多培养出一个天才,他们这些在职的夫子,受到朝廷的褒奖也越高。 哪怕撇去这一点,作为一个为人师表的夫子,姜道元也乐得看到自己的学生中,有天才横空出世。 “好好好!” 眼见洛砚闪转腾挪,刀法愈发凌厉,姜道元欣喜之下,一连说了三声好。 这三声好,让原本还惊呼连连的学子们,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们目光复杂地看着洛砚,心头满不是滋味。 李仁浦失魂落魄,脑子乱成一团。 和其他学子渐渐接受了洛砚的蜕变不同,他依旧想不通,洛砚这样的朽木,怎么就突然成了天才? 看上去……都不比他差了? 凌清漪笑靥如花,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砚,眉宇间满是骄傲。 我的阿砚,才不是朽木、烂泥呢。 他从来都很聪明,以前只是心思没放在念书练武上罢了! “漪漪,恭喜你呀,守得明月见日开!” “这下好了,再也没人会说洛砚配不上咱们漪漪。” “嘻嘻嘻,漪漪,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哟哟哟,看你这小嘴,都翘成什么样了。” “咱们漪漪也算是苦尽甘来……青梅和竹马并肩闯荡江湖,啧啧,这是什么神仙话本剧情?想想就让人羡慕。” 几个和凌清漪相好的女同窗,纷纷小声打趣起少女来。 少女听得心下欢喜炸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难免有些害羞。 她跺跺脚,红着脸撕扯起她们。 “不许说,不许说……” …… 刷! 刀光散尽,寒刃入鞘。 洛砚负手而立,眸光扫向夫子姜道元。 “夫子,我未来可能名列刀宗?” 这句话听着虽是在询问姜道元,实则带着满满的笃定。 姜道元一怔,突然朗声大笑。 “能!” “好小子,你可藏得够深的。” 随着洛砚武道境界入品,刀法进入登堂入室层次,他以往不堪造就的表现,落在姜道元眼中,便成了藏得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能说姜道元势利,实在是以往也有这样的先例。 “夫子误会了。” “我不是藏得深,是一朝开窍。” “以前的我,确实不堪造就,没什么好否认的。” 洛砚摇摇头,表情坦然。 他要坐实自己突然开窍之说,这远比什么隐藏实力,一鸣惊人来得更靠谱,也更能掩饰他身上的外挂。 姜道元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看着洛砚的眼神愈发欣赏。 “不管是开窍,还是什么,身为夫子,我都替你感到高兴。” 说着,他转头看了眼凌清漪,心下暗暗想到。 还是凌清漪眼光好,能看出洛砚是块璞玉。 想到这里,姜道元突然觉得洛砚和凌清漪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心下哪还有什么惋惜之类的想法? 接下来的武技考核,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有凌清漪的惊艳一刀,和洛砚华丽转身在前,其他学子哪怕再卖力演练武技,也给人一种提不起劲的感觉。 就算是曾经的万年老二李仁浦登场,也同样没能引起什么波澜。 姜道元的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考核上。 他盘算着,该怎么把洛砚的事情,报之学院祭酒。 “明天金陵那位温院正要来咱们学院,以他脾气必然会考察优秀学子。” “要不跟祭酒说说,到时候让凌清漪和洛砚当学子代表?” “好像……真可以。” 姜道元思绪如潮,越想越觉得可行。 凌清漪是标准的天才模板,也是清溪学院如今的招牌。 她占一个名额,代表学院众学子向那位温院正,展示学院教学的成果,没有任何毛病。 而洛砚,正好可以代表那些原本平平无奇,却因为学院夫子们费尽心思耐心教导后,华丽转身的典型案例。 再给洛砚身上贴上一些幡然醒悟、奋发图强等等标签……啧啧,今年朝廷的褒奖必然跑不掉。 不得不说,姜道元这个年轻夫子,到底心思活络,也很有政治嗅觉。 三两下之间,就又给清溪学院打造出一块新的招牌。 而且这块新招牌,未来的影响力,很可能都要超过凌清漪这种天才。 毕竟相比起天才,民间百姓还是更喜欢洛砚这种一朝“鲤鱼化龙”的励志故事。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4章 十年碌碌无人问,一朝扬名天下知 清溪学院,明伦堂。 一方镌刻着“仁义礼智”匾额悬挂在堂内内墙上方。 下方摆着一方长条案几,案头铜炉内熏香袅袅升起,混着旧书卷的墨香萦绕梁柱间。 长案左侧摆着泛黄的经卷,朱笔斜搁砚台旁,墨迹犹湿,右侧木架上整齐码着考生们作答的试卷,纸角微微卷起。 学院祭酒陈崇礼端坐在案几后,时不时抽出一张试卷,翻看起来。 陈崇礼今年六十有二,须发皆已花白,面色却看着红润有光,给人一种鹤发童颜的感觉。 他呼吸绵长、悠远,气息沉稳内敛。 若不说破,恐怕任谁都猜不到,这位正统文人出身的学院祭酒,同时还是个后天境武修。 接连翻看了十数张试卷后,陈崇礼忍不住皱眉摇头。 “朝堂也好,民间也罢,崇武之风越演越烈。” “文科这块已足足有三年没出现好苗子了,长此以往,恐隐患不小……” 陈崇礼忧心忡忡,眉宇间带着一抹化不去的忧愁。 诚然,如今学院内有凌清漪这个文武两科皆出类拔萃的天才。 可对比起来,凌清漪在武道方面的天赋,显然更为惊艳。 身为正统文人,祭酒陈崇礼内心焦虑得很。 大乾早年还能做到文武并重,两条腿走路。 但随着军方的好战分子们不断向外扩张,开疆拓土。 民间尚武之风也变得越来越重。 时间一长,连带着朝堂上也受到了影响,话语权渐渐旁落于武夫之手。 时至如今! 象征着大乾文、武最高地位的内阁、军机处,文武比例已然失衡。 内阁中,有三名出身于【锋镝殿】、【缇骑司】、【天机阁】的武人,正式入阁。 【锋镝殿】、【缇骑司】、【天机阁】分别又代表着军方、天子、宗室。 不管哪一方,本质上其实和掌握着内阁的文臣,是站在对立面的。 反观军机处,却始终牢牢被掌控在武人手中。 连【稷下学宫】特意培养出来的儒帅都没法进入。 这意味着,文人的话语权、影响力越来越小。 眼下靠着几个德高望重的内阁文臣阁老们,还能勉强撑着。 可以后呢? 陈崇礼无法想象十年后、二十年后,日渐式微的文臣一派,还如何对抗那些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武人? 想到这里,他红润的面庞上浮起一抹苦涩表情。 “院正!” 就在陈崇礼思绪如潮之时,外端忽地传来武夫子柳传宗的声音。 不等陈崇礼抬头,柳传宗便已急匆匆地进了明伦堂。 他白皙的面庞,似因兴奋而变得红温一片,颌下大胡子颤颤巍巍。 “院正,你看这份考卷!” 柳传宗说话间,将手中卷起来的考卷,朝陈崇礼递了过去。 陈崇礼抬起头,看了柳传宗一眼。 “考卷怎么了?武科这些年一直……” 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已被考卷上的名字所吸引住。 洛砚? 若说学院内名气最大的学子是凌清漪的话,那么名气第二大的当属洛砚了。 连万年老二李仁浦都没法跟他比。 陈崇礼身为学院祭酒,当然知道洛砚这块朽木,而且还十分了解。 “甲上?” 看着考卷上朱笔书就的刺目小字,陈崇礼微微一怔。 洛砚武科理论居然拿到了“甲上”的评分? 他脑中第一反应便是……搞错了吧。 紧接着陈崇礼又想到了这是不是作弊了?又或者洛砚提前知道了考题?贿赂了夫子等等。 “院正,你可不知道,我亲眼看着洛砚就这么刷刷刷把考卷做完。” “我当时还认为他肯定是胡写一气,心中气得不得了,等他交卷后,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谁想……嘿,竟然一题没错!” “这小子,以往肯定是在隐藏自己,我就说……他长着一张聪明脸,怎么可能是蠢材!” 柳传宗语气兴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武科理论这种东西,虽然靠死记硬背都能考个好成绩。 可架不住以前的洛砚,从来都只会交白卷啊! 这破天荒的第一次提笔作考,且还一题不错,拿到了最高的“甲上”评分,如何不让柳传宗惊喜? “所以……洛砚没有作弊?” 陈崇礼愕然。 旋即,似想到什么,这位老人突然露出玩味的表情。 他无视了还在那叨叨叨个不停的柳传宗,伸手从右侧木架上将所有考卷都拿了下来,快速翻看起来。 不片刻。 陈崇礼便找到了洛砚上午儒道考核的答卷。 甲上! 朱笔书就的小楷,看着惹眼极了。 陈崇礼看了一眼,莫名笑了起来。 “好!” 他一拍案几,高声喝彩。 倒是把边上的柳传宗吓了一跳。 “我文宗……后继有人也!” 陈崇礼白眉飞扬,悠悠说道,语气带着莫名雀跃。 柳传宗一怔。 文宗? 后继有人? 说的谁呀……难不成是洛砚? 念及此,柳传宗顿时慌了,眼神幽怨地瞥了陈崇礼一眼。 好你个祭酒! 居然还想跟咱们武科抢人? 学文有什么好的,这年头谁不知道学武才是主流! …… 学院,墨韵堂。 “好,好一幅烟雨仕女图,简直神乎其技。” “虽意境略逊于水墨丹青画法,然写实传神,几能以假乱真!” “如此技法,如此画风,真自成一派,已有宗师气象,妙哉妙哉!” 画科夫子周染青手握洛砚的艺科考卷《烟雨仕女图》,反复观摩,忍不住拍案叫绝。 他怎么都没想到,以往被他们夫子视为朽木、烂泥的洛砚,竟有这等画道天赋。 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在洛砚这等极致写实的画风技法面前,周染青都被彻底折服。 他觉得洛砚已然能自成一派,隐隐有宗师气象。 “如此好苗子,岂能被埋没?” “他文武科天赋不行又如何?凭借如此超卓的画道天资,未来照样能名留青史!” 周染青喃喃自语,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咬牙切齿。 一想到未来洛砚因画道名留青史,他这个教导过洛砚的学院夫子,也跟着在青史上留下名字时。 周染青顿时一拍案几,表情渐渐狰狞。 “谁都不能跟我抢洛砚!” “我艺科……当兴!” 声音落下,周染青长身而起。 学院内画科虽只有他这一个夫子,可不代表整个艺科就他一人。 一个拥有宗师潜质的丹青好苗子,关乎到整个艺科的利益。 他要联合所有艺科夫子,去祭酒那……要人! …… 学院,武略阁。 “洛砚如今已然开窍,未来武道成就不可限量,保底也是一个宗师起步,此等人才我武科岂能错过?” “林兄所言极是,按照柳老哥所言,洛砚的武科基础知识十分扎实,可见以往他虽然……平庸,实则私下一直在努力,如此天赋、勤奋都不缺的天才,俨然是小号凌清漪,必须尽早确定让他朝武道发展。” “没错,刚刚道元小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洛砚的刀法都登堂入室,是妥妥的刀宗苗子,绝不能让其他科目耽误了他。” “那还等什么?去跟祭酒要人,洛砚跟凌清漪不同,他只有武科天赋,其他科目学不学都那鸟样,学了也浪费时间,距离结业考核还有半年,咱们多花费点心思,争取让他结业时,踏入锻骨境中后期……” “好!这么一来,我武科有凌清漪、李仁浦、洛砚、韦俊之四名天才,当能碾压扬州郡所有学院。” “哈哈哈,看来今年也合该让我清溪学院武科风光一把了!” 武略阁内一众武夫子们,群情激昂,个个面带兴奋之色。 虽然,他们很多人根本不是教导凌清漪、洛砚这一届的夫子。 但学院内又出一名武道天才,且还是传说中的开窍型天才,这代表了整个武科的利益。 在夫子们看来,洛砚其他科目的天赋惨不忍睹,接下来的时间里,还不如索性专攻武科,争取在结业考核时踏入锻骨境中后期。 这样等他以后进了【缇骑司】等侧重武科的部门,受到的重视程度将会更高,远超一般学子。 被称之为林兄的林夫子,轻抚长须,略略沉思后,眸光扫向众人。 “走,诸位,随我去见祭酒!” 话音落下,众武科夫子轰然应诺。 …… 演武场上。 砰! 洛砚出拳如风,在对面学子惊骇的眼神中,一拳将他击飞出去。 下方,负责实战考核的武科夫子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 他看着洛砚的眼神,满意的不得了。 理论知识扎实稳固! 刀法演练登堂入室! 现在,连实战都展现出了超人一等的天赋。 如此好苗子,谁不喜欢啊? “开窍好啊,他若不开窍,我武科又怎能多出一名天才?” 夫子脑中念头一闪而过。 紧接着,便面带笑容,高声宣布。 “洛砚实战连胜五场,评分……甲上!” 声音落下,现场嗡嗡议论声一片。 但,却没人质疑,有的只是惊叹和羡慕。 不管是先前的武技演练,还是刚刚的实战,洛砚的表现,都让现场的学子们彻底服了。 随着洛砚从演武台上下来。 以前很少有人搭理的他,身边居然开始围拢起不少人。 这些学子表情带着讨好、谄媚……话里话外都在吹捧洛砚。 一如李仁浦身边曾围拢的那些人。 不远处。 凌清漪一脸欢欣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洛砚,眼角眉梢尽是骄傲。 她的阿砚,本就该这般万众瞩目!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5章 韦俊之,你怎能如此卑劣 当实战考核结束时,天已日暮。 夕阳斜照下来,残霞宛若打翻了的胭脂盒,将整片天地晕染得醺醺然。 演武场一角,洛砚、凌清漪并肩而立。 晚风携带着草木清气,拂过少年的青衿、少女的罗裙,衣袂翻飞间,似有流萤绕身。 两人的喁喁细语声,混合着风吟,荡漾开来,飘向远方。 微风吹拂的少年和少女发梢相缠,偶尔不经意间的指尖微触,又让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 “好美!” 看到这一幕,有女同窗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一时间,众学子纷纷望去。 洛砚、凌清漪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此刻哪怕再苛刻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沐浴在晚霞中的少年和少女,像极了神仙眷侣,看着般配极了。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天生便是一对。 “来啦,沁芳斋的冰酪来啦!” 可惜,远端突兀传来的热情洋溢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又美好的氛围。 不少女同窗心下皆是一叹。 那些偷偷爱慕着凌清漪的男学子们,似也不忍破坏了这份美好,皱起眉头朝声响处望了过去。 来人赫然是李仁浦。 他白净的面庞上,笑容灿烂,额头上带着些许晶莹汗珠,一路小跑而来。 身后几名穿着灰色布袍,上绣【沁芳斋】小字的食厮,正提着食盒,尾随着他。 小考虽然结束,却尚未到下学时间。 神经紧绷了一天的学子们,也难得享受起短暂的闲情逸致。 李仁浦出身好,为人更是热情,看到同窗们因为连场实战,又热又渴,便自告奋勇,前往沁芳斋购买冰酪。 能在这个时节吃上一盏冰酪,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无疑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可他来得似乎有些不是时候! “咦,你们……都怎么了?” 带着沁芳斋食厮走进演武场,李仁浦看到众同窗投来异样的目光时,不觉一愣。 他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事,李兄。” “大家都等着你的冰酪呢,哈哈哈。” 开口说话的是一直以来各科成绩仅次于凌清漪和李仁浦二人的韦俊之。 他是学院的万年老三。 不过……随着洛砚横空出世,他的万年老三位置,恐怕要保不住了。 “哦哦,原来如此。”李仁浦也没多想,笑着指挥起沁芳斋的食厮们,给众同窗分发冰酪。 他自己则是打开他手中提着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份看着远比其他人更为高档的冰酪,便欲朝站在演武场角落里的凌清漪走去。 但才只跨出半步,李仁浦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又从食盒中拿出一份跟凌清漪同款的冰酪,这才施施然迈步走了出去。 …… “凌清漪,洛……洛砚,吃冰酪。” 走到两人面前停下后,李仁浦有些忐忑的说道,表情带着少许尴尬。 以往小考之后,他也不是没有请同窗们喝过酥酪、乳糖真雪之类的茶乳饮品,可凌清漪从来都只会拒绝。 这让他心中很是没底。 “我不……”凌清漪张了张嘴,便欲习惯性拒绝。 少女是个很在意边界感的人。 除了洛砚外,她从来不会亲近任何一个男同窗。 哪怕李仁浦此举,是在请所有同窗品尝冰酪这种美味。 “谢谢,让你破费了。” 少女的话尚未说完,洛砚便笑着从李仁浦手中接过冰酪。 他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凌清漪的爱慕者。 但那又如何? 眼前少年对他从来都构不成威胁,也谈不上是他的竞争者。 如今已三世为人的洛砚,情商方面和前世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就算只是出于礼貌,他也不会让李仁浦下不来台。 毕竟,这家伙不仅是他同窗,人品其实也谈不上坏。 看到洛砚从自己手中接过冰酪,将其中一盏递给了凌清漪,李仁浦脸上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你们慢慢吃……” 他讪笑几声后,又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朝着洛砚说了句谢谢。 在这一刻,李仁浦突然发现,洛砚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虽然前两天,他还巴不得洛砚从凌清漪身边滚得越远越好。 见李仁浦激动地转身离去,洛砚摇摇头,朝凌清漪笑了笑。 “快吃吧,沁芳斋的冰酪可不便宜。” “哦!” 少女闻言,美滋滋地接过冰酪,眉宇间浮起一丝雀跃。 她其实也有些贪嘴的。 像冰酪这种东西,还真没几个少女能抵御得了诱惑。 若这盏冰酪是李仁浦非要给她,她哪怕再想吃,也绝不会接受。 可现在同。 那是阿砚亲手递给她的,能一样么? “好吃吗?” “好吃!” 少女眯着眼,像只贪吃的小仓鼠,不断用勺子挖着冰酪大快朵颐。 洛砚看得好笑之余,心下难免也有些心酸。 凌父每次离开时,虽然会给他们留下银子。 可这些银子,最多也就只够维持他们的日常生活开销。 两人平日里过得其实挺苦巴巴的。 别说吃冰酪这种奢侈的甜品,就算日常开支,少女都需要精打细算,算计着来。 “等我以后赚了钱,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洛砚看着少女小声说道。 凌清漪小脸上露出惊喜表情:“嗯嗯!” 阿砚现在好宠她啊! 想想就开心! 这让她从心窝子里面都感到甜丝丝的,比手中的冰酪还要甜。 “赚钱大计迫在眉睫。” “嗯,春宫画就春宫画了,不就是羞耻点么?” “漪漪上辈子已经吃够了苦,总不能让她这辈子继续吃苦……否则我重生意义何在!” 洛砚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原本对于要不要画春宫图捞金还有些许犹豫,这会却是坚定不移起来。 上一世为了帮萧景蓉,他都能不要脸一回。 难不成凌清漪还不如萧景蓉那蛇蝎女人? …… 远端。 “李兄,你这……我也是服了你。” 看着李仁浦带着傻傻笑容走了回来,韦俊之心下鄙夷,面上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李仁浦好歹是学院这一届排名第二的天才,又是清溪县令之子,面对凌清漪时居然卑微成这样? 简直没救了! “韦兄,何出此言?”李仁浦被说得莫名其妙。 “你明明心悦凌清漪,这种时候不应该在凌清漪面前展露你的财力,把洛砚比下去吗?怎么就……” 韦俊之说话间,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这话,让李仁浦本能地有些不高兴。 “韦兄,你这话简直平白辱没了凌清漪,她岂是市侩的女人?以后不许这么说。” 在他眼中,韦俊之的话跟在贬低凌清漪没什么区别。 若非韦俊之一向跟他交情不错,他都想翻脸了。 韦俊之闻言,表情一滞。 废物! 自己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只顾着卑微讨好,活得像条狗一样,还有脸训斥我? 要是换做我,早就…… 韦俊之心下冷笑,眼眸中抹过一丝隐晦的鄙夷。 但他掩饰得很好,面上很快又堆起笑容。 “李兄,是我失言。” “不过……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 “如今洛砚武科已然开窍,眼看着未来前途必然不差,他本就和凌清漪关系匪浅,这种情况下,凌清漪又怎会移情别恋?” 韦俊之看着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 李仁浦闻言,神色黯然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其实……若洛砚以后真能一直对凌清漪好的话……我,我愿意祝福他们。” 这话出口,李仁浦心中宛若刀绞,刺痛不已。 可事已至此,他还能怎样? 也许……远远看着凌清漪,也是一种幸福吧。 李仁浦不断自我安慰。 “李兄啊李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罢了罢了,谁叫你我是莫逆之交呢,我倒是有一计,能除……能让洛砚从凌清漪身边离开。” 韦俊之瞥了李仁浦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他眼眸闪烁,带着一抹不明觉厉的意味。 李仁浦一怔,下意识问道。 “什么计策?” “此计简单,李兄可这般这般……” “嗯?韦俊之,你怎能如此卑劣?” “……” “不必再说,此等卑劣伎俩,我李仁浦宁死不为。” 言毕,李仁浦深深看了韦俊之一眼,拂袖而去。 只留下韦俊之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心下又羞又恼。 他呆立原地,看着李仁浦的背影,眼中抹过一丝狠厉。 行,你清高!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正好……把你和洛砚都毁了,到时候学院没了你俩,谁还能动摇我地位? 说不定未来能和凌清漪一并进缇骑司的,会是我韦俊之! 作为出身低微,以往靠着巴结李仁浦,才崭露头角的家伙,他倒也从李仁浦手中得到了不少资源,让他这些年各科成绩能始终排名学院第三。 但随着洛砚一鸣惊人,韦俊之心中危机感顿生。 缇骑司每年招纳的学子数量有限。 学院第四的排名,想要考入缇骑司,不说一点机会都没有,却也希望不大。 毕竟光一个扬州郡,就有几十个县学院。 江南缇骑司招纳学子时,是面对整个江南地区,竞争可想而知是何等激烈? 韦俊之是个一心想着往上爬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危及他的前途。 不过比起未来报考缇骑司,眼下韦俊之更在意的是……来自金陵陪都大人物的关注。 他这两天偶然从李仁浦口中听闻了这消息,心下便盘算起来。 原本以他常年排名第三的成绩,不怕捞不到接受那位大人物考察的机会。 可现在多出了一个洛砚,武科天赋又那么高。 让韦俊之意识到,他多半会被洛砚挤掉名额。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既如此……那就毁了他们!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6章 没什么能比阿砚更重要 随着下学钟声被敲响。 原本聚集在演武场的众学子,顿做鸟兽散。 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朝着学院外走去。 小考已经结束,接下来会迎来难得的几天舒心、放松的日子。 神经不必要像这些天那样,崩得紧紧的。 半大小子本就没心没肺,除了小考表现不佳的学子看着忧心忡忡外,其他人大多心情都不错。 “漪漪,走吧。” 洛砚转头朝着凌清漪说道。 少女嗯了一声,便像小媳妇一样,跟在洛砚身侧,与他朝学院外走去。 她心情显然很好,步履轻快,带着难得的雀跃。 “阿砚,今晚想吃什么?” “阿砚,你最近好像又长高了,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短了呢,回头我再给你缝几套新衣裳好不好?” “阿砚,明儿你说的那位大人物,要来咱们学院,你紧不紧张呀?” “阿砚……” 少女叽叽喳喳,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一声声阿砚,都带着丝丝情意,惹人爱怜。 上辈子洛砚对少女有多心狠,这辈子就有多心软。 他不觉顿足脚步,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凌清漪秀发。 “你呀,别总想着我,倒是也考虑一下自己啊!” “你说你,自己都不舍得换新衣裳……” 凌清漪眯着双眼,感受着头顶上传来的温度,秀气的柳眉顿时弯成新月状,眉眼弯弯,小脸上尽是开心颜。 她哼哼了一声,小声道:“那不一样,你是男子总得……总得穿得体面才行。” 学院内攀比之风虽然不严重,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部分出身富贵的学子,平日里都衣着光鲜,哪怕本身成绩不怎么样,别人光看他们一身行头,就会下意识高看几眼。 爹爹说过,不管江湖也好,还是庙堂也罢,都现实的不得了。 先敬罗衫后敬人! 阿砚这段时间个子不断抽条,身上的学子袍都显得小了一圈。 总得先着紧着阿砚才是,可不能让他被人瞧不起。 倒是少女自己,无所谓什么新衣裳,反正她个子长得慢,身上的旧学子袍穿着也够了。 就算以后她也长个了,到时候把阿砚换下来的旧衣裳改改,她也能穿的。 “阿砚,好不好嘛,就一套,我不乱花钱,就给你先做一套,好不好?” 凌清漪扬起头,巴巴地看着洛砚,眼神带着期盼。 望着满心都是自己的少女,洛砚还能说什么? 满腔柔情化作一句:“行,都依你。” 凌清漪顿时眉开眼笑,高兴了起来。 她心下掰算着手头还剩余的银子,想着一会回家路上,去哪扯些好布,是去裁云馆呢,还是云锦斋,又或者绫罗坊? 可好像这些地方的布料都卖得很贵,也不知道手头的银子够不够。 少女一时喜,一时愁,白玉般的小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 清溪学院占据着县城最中心位置。 往南,便是生活气息浓郁的南北市集。 宽阔的青石板路,将县城分割开来。 洛砚、凌清漪踩着平坦的青石路面漫步而行。 街道两旁,沿街商铺忙碌、喧嚣。 酒旗在晚风里招展,挑货郎摇着拨浪鼓穿巷而过,食厮提着食盒行色匆匆,腰间铜铃随步伐迈动,叮当作响。 偶有老妪倚着门框在择菜,看到飞奔而过,追逐嬉戏的孩童们,那爬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也有泼辣妇人,见不得皮孩子吵闹,便叉腰骂骂咧咧,口吐芬芳。 虽是都骂人的方言俚语,但因吴语软糯,听起来倒也别有几分韵味。 骂声、笑声、吵闹声,混合着街头小贩的吆喝,瞧着竟比天边红彤彤的晚霞,更热闹几分。 洛砚心头一片宁静。 前世的他,觉醒穿越前的记忆后,便终日奔波于蝇营狗苟、阴私算计之中。 眼前这种繁荣中带着几许悠闲的市井画面,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这让他心境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上辈子满脑子的功利、算计,也似慢慢被冲淡,直至逐渐了无痕迹。 “阿砚,咱们去云锦斋看看。” 凌清漪的软糯吴语声,在洛砚耳畔响起。 洛砚突然觉得少女的声音,好像又变得好听了几分。 他微微一怔,隽秀的面庞上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重生这么多天,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在想着要弥补眼前少女。 可仔细想想,这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功利? “发什么呆呢?” 少女没听到洛砚回应,便转过身,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洛砚恍然回神。 不管是不是功利,这辈子他心中,已经镌刻下了少女的身影。 内心最直观的感觉,是骗不了自己的。 想到这里,洛砚冲着少女展颜一笑:“走吧。” “嗯!”凌清漪也跟着喜笑颜开,拉起他,朝前方云锦斋走去。 少女自然没洛砚那般大胆,她扯的是洛砚的衣袖。 可饶是如此,她一颗心也已经砰砰直跳,小脸上带着两抹淡淡红晕,也不知是被晚霞衬的,还是本就羞红了脸。 …… 云锦斋内出来迎客的是罕见的女布店倌。 这要是放在前朝,根本无法想象。 彼时的女子,严苛地遵循着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民间风气虽好一些,但商贾们也绝不会请女子来抛头露面,充当店铺伙计。 到了本朝,渐渐不一样了。 大乾征伐天下,统御万族。 融合了诸多异域之国的风俗习惯,使得大乾的风气,也变得格外海纳百川、包容兼蓄。 女子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如今朝堂上,时不时能看到女性官员活跃的身影。 这是个很好的时代,至少对于女性而言,确实如此。 “两位客官,是要扯布呢,还是购买成衣?我们云锦斋……” 店内的女布店倌热情得很。 或许是女性特有的亲和力,让凌清漪完全没有任何不习惯的感觉。 便一边向这女布店倌请教着各种布料,一边左顾右盼,挑选起适合洛砚的布料颜色。 清溪县的云锦斋面积虽不算大。 但云锦斋本就是江南老字号布庄,名气极大。 约莫两开间大的铺子内,倒也不少布料样品。 绫罗绸缎、棉麻布纱,应有尽有。 甚至,就连最高端的招牌云锦,铺子内也放了一匹。 一时间,凌清漪都看得有些眼花了。 以往,她最多只会去那些低档的布店,像云锦斋这种高端的地方,还是头一次来。 这让少女难免有些心虚。 “阿砚,你看这匹青色布料,料子是不是比学子袍的材质要更好一些?” 片刻后,凌清漪扯过洛砚,小声说道。 说话间,她偷偷摸了摸怀里内搭中放着的荷包,心道,也不知钱够不够。 “就这匹吧。” 洛砚不忍拂了少女好意,也不想她继续纠结着挑花眼,便回了句。 凌清漪忙点了点头,朝着女布店倌问道:“这布……怎么卖?” 她的语气,多少带着些许心虚的味道。 荷包不鼓,没底气啊! 女布店倌闻言,面上堆起笑容。 “您是准备给这位小郎做袍子吧?”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洛砚几眼,便很有经验地估算出以洛砚的身形,做一身袍子需要用多少尺布料。 顿了顿,女布店倌继续说道。 “客官,给小郎做袍子的话……您扯七尺就够了。” “您看中的青丝布,是混合着上乘桑蚕丝织就的最新款布料,最受文人雅士所喜爱。” “目前市价在五钱银子一尺,统共需要三两五钱。” 当三两五钱这个数字被报出后。 凌清漪顿时心下一揪,小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 好贵啊! 三两五钱都抵得上她和阿砚将近一个月开销了。 少女怎么都没想到云锦斋的布料会如此之贵。 但一想到阿砚身上的学子袍都已经有点不合身了,她便一咬牙。 “就……就扯七尺。” 话音落下。 凌清漪摸索着从学子袍内掏出个看着有些发旧的荷包,打开后小心翼翼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女布店倌,眉宇之间带着一丝不舍。 爹爹留下的银子不多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够支撑一个月的。 要是这一个月,爹爹还不回来,那可怎么办呀。 少女心下愁得发慌。 这副模样落在洛砚眼里,顿时心酸得不得了。 他终于能理解学院的夫子们,为何如此不待见他了。 不单纯只是因为他天资差,不求上进。 更关键的是,他明显就是凌清漪身边的累赘。 偏偏以往他都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凌清漪的伺候,把自己当成大爷一样。 “妈的,回去就画春宫图!” 洛砚咬牙想到。 他受不了这种场面了。 也受不了少女为了银子发愁、委屈的样子。 堂堂穿越者+重生者,混到他现在这个程度,简直就是耻辱。 哪怕上辈子洛砚,也一度是大乾朝堂的风云人物,权势滔天,生杀予夺。 可他依旧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个烂人。 当另一边的女布店倌将剪下的碎银子递还给凌清漪,然后裁剪起青丝布时。 少女突然又变得开心起来。 她扬起头,喜滋滋地朝洛砚说道。 “阿砚,回去后我就给你做新衣裳。” “夫子悄悄跟我说了,你前几天说的那位大人物,明儿会来咱们学院,到时候你正好能穿着新衣裳去见他,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少女巴拉巴拉说道,向洛砚分享着她心中的喜悦。 阿砚这次小考成绩这么好,肯定能拿到一个拜见那位大人物的名额。 到时候,他要是还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万一给那位大人物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可怎么办? 还是穿新衣裳好,贵就贵一点吧。 只要阿砚好就行。 在少女心中,没什么能比阿砚更重要的事情!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7章 洛砚他不感到羞耻,不感到丢人吗 回途中,洛砚一路悄悄记下了县中那几家书铺的位置。 他有些心虚地瞥了眼还沉浸于欢欣雀跃中的少女。 这种事情,得避着点凌清漪。 总不能让自家青梅知道自己在画春宫图吧? 而且还是那种特别涩涩的写实图! 这要是让少女知道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装纯情少年? 不过……他要卖画赚钱的事情倒是可以跟她提一嘴。 嗯,就跟她说,自己给书铺的话本画插图。 洛砚计议已定,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 耳边听着少女叽叽咕咕的唠叨声,只觉得格外舒心。 两人刚刚走出市集,那厢边还在说着家长里短的凌清漪,小脸蓦地一白,轻快的步伐停了下来,额头上冒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漪漪,你怎么了?” 洛砚见状,步伐一顿,停住身形,关切地问道。 凌清漪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摇摇头,小声道:“我……我没事,阿砚,咱们快点回家吧。” 少女的语气,带着少许莫名的心虚。 她……居然跟阿砚说谎了? 可这种事情又不能和阿砚直说。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天葵好像提前来了吧? 这也羞死人了! “你确定没事?脸都白了……”洛砚狐疑地看着凌清漪。 凌清漪摇摇头:“没事,快走吧。” 小腹痛得厉害,再不走怕是会要出丑了。 见自家青梅一口咬定没事,洛砚也不好多问,便拉着少女朝家中方向走去。 还未走出多远。 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侧方从巷子里“杀”了出来。 “洛砚,凌清漪!” 来人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尴尬,正是李仁浦。 洛砚定住脚步,讶然看向他。 “是你啊。” 李仁浦怎么堵他们路? 难不成,是今天看到他小考大放异彩,自觉竞争不过他,心态失衡,想要出手教训他了? 但……这家伙看着也不是这种人啊? 洛砚一瞬间脑中转过千般念头。 “是我,洛砚……能不能私下跟你说几句话?” 李仁浦声音有些结结巴巴,一副尴尬又心虚的样子。 洛砚皱了皱眉。 凌清漪略有些发白的小脸上,则露出了不善的神色,凶巴巴地看着李仁浦。 她又不傻。 平日里虽然对学堂内的男同窗们从来都敬而远之。 可那些人有什么心思,少女岂能不清楚? 尤其是眼前这家伙,整日里在她面前晃荡,讨厌死了。 “说话就免了,我和漪漪还要回家。” “李同窗,请让让。” 洛砚看了李仁浦一眼,淡淡道。 他不觉得自己和李仁浦有什么话好说的。 下午冰酪之事替这家伙解围,也不过是出于同窗礼貌而已。 并不代表他对李仁浦有什么好感。 “洛砚,就……就几句话,是很重要的事情。”李仁浦急声道。 他斯文的面庞上带着一抹焦躁的神色,看上去好像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洛砚说。 洛砚一怔,心下好奇起来,他想了想,回头看向凌清漪。 “漪漪,那我跟他说几句话。” “好!” 凌清漪点点头。 说话间,她双手已经拢在小腹上,额头上的冷汗也愈发密集,顺着鬓角渐渐滑落。 肚子越来越不舒服了,可千万别在阿砚面前出丑啊! 少女想着,默默地退到一旁。 洛砚则和李仁浦走到另一侧。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下午的事情……谢谢你。” “嗯?你就要跟我说这个?” “不是不是,是……是……你小心点韦俊之,他好像要准备造你谣。” “韦俊之?造谣我?” “嗯,他下午这样这样……说是要帮我,被我拒绝了,但我觉得他不会罢手,刚刚我都看到他在找其他同窗说话,你千万要小心点啊,不然……凌清漪会伤心的。” 李仁浦巴拉巴拉说道,只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洛砚听得眸光闪烁了几下。 韦俊之? 这个人他倒是有印象。 总是一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似乎对谁都表现得很友好。 洛砚之前还是“朽木”之时,学堂内的男同窗们几乎都没人会搭理他,就算当面碰到,也从来都只把他视作空气。 唯独这个韦俊之,却总会笑呵呵地朝他打招呼,看着丝毫没有嫌弃他的样子。 想到这里,洛砚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泛起若有若无的冷笑。 呵,果然咬人的狗,从来不会狂吠! 这瘪犊子看着就是坏种啊! 哪怕韦俊之一惯都表现很和善友好,重生前的洛砚对他印象也很差,总觉得这家伙看着虚伪得很。 现在果然证实了这家伙是个坏种! 造谣我私下练了魔功,才突然能破窍入品? 啧,还真是阴险狠辣! 大乾既然有正统武道功法,自然也有阴狠毒辣的魔功。 魔功这玩意,往往不看武道天赋,一味靠着旁门左道的手段,来提升自己的境界。 比如吸人鲜血,转化成自身修为。 比如靠祭献活人,来壮大自身精血。 比如吞噬他人内力等等。 凡此种种,都是损他人而利己的恶毒行为。 大乾朝廷明文禁令武修不得修炼魔功。 但凡有人私下修炼魔功,一经发现,人人皆可将其诛杀,而不受律法制裁。 朝廷有缇骑司这个监管着整个江湖的强势部门。 江湖上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那些武林散修,根本没人敢冒着挑战缇骑司残酷手段的风险去修炼魔功。 总之,魔功这玩意,如今早已成为江湖禁忌! 韦俊之想要造谣洛砚修炼魔功,虽说学院只要调查就能查出真相,但怎么看都膈应人得很。 尤其是洛砚以后还要报考缇骑司,一旦身上有过这样的谣言,弄不好都过不了缇骑司的初步审核。 “行,我知道了,这事谢谢你。” 洛砚收回神思,冲着李仁浦点点头。 眼前这家伙虽然是凌清漪的舔狗,但在这事上,洛砚还真要谢谢他。 至少让他提前知道了韦俊之的歹毒心思,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用谢我,我可不是帮你。” 李仁浦摇摇头,语气带着些许莫名骄傲。 他可不是在帮洛砚,他是不想看到凌清漪伤心。 毕竟洛砚要是出事,凌清漪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李仁浦自觉帮到了凌清漪,心中骄傲得很。 “不管怎么说……漪漪,你怎么了?” 洛砚正说着,眼角余光瞥见凌清漪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心下不由一惊,忙一个闪身飞掠到少女身前。 李仁浦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洛砚抱起凌清漪,突然朝着市集内冲了进去。 他傻傻地愣了一下,原本到嘴边的那句“你以后一定要对凌清漪好啊”,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凌清漪怎么了?” 李仁浦喃喃自语,莫名有些心慌。 事实上他刚刚也看到了凌清漪小脸发白,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只是他没多想。 入品武修气血充盈,平日里几乎百病不生,李仁浦心下根本就没有凌清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念头。 他下意识便跨步想着尾随洛砚、凌清漪进入市集。 可才走出几步,李仁浦便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一抹鲜红的幌子,随风招展,幌子上的绣金字体,跃入他眼帘。 【柔帛居】! 李仁浦哪怕再傻乎乎,再懵懂不知事。 也知道【柔帛居】是什么! 那是专门售卖女性私密物品的店铺。 【柔帛居】诞生于四五年前,据说是朝堂上几位女性高官一力推动,让民间几家老字号商家联合创立了【柔帛居】。 这事还曾在民间引起热议。 毕竟,堂而皇之售卖女性私密用品,且还跟月事这种羞耻事情有关,怎么看都有些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了。 但事实证明那几个女高官眼光极其准确,【柔帛居】一现世,便受到诸多女子追捧。 上至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下至民间村妇农姑、绣娘贩妇,都对【柔帛居】好评如潮。 李仁浦曾听自己父亲点评过此事,言语中透露着赞赏,便也知道了【柔帛居】为何物。 “洛砚他……他居然抱着凌清漪进了【柔帛居】?” “他就不怕丢人吗?” 李仁浦呆若木鸡,喃喃自语。 【柔帛居】的现世虽赞扬者居多,可到底涉及了女子月事之类,身为男子基本上都对这忌讳得很。 一个大男人别说是亲自踏进【柔帛居】了,就连路过怕都会避得远远的。 李仁浦无法想象,洛砚堂堂男子,就一点不忌讳这种事情? 这也太羞耻,太丢人了吧? 换做是他,绝无可能亲自进入【柔帛居】。 哪怕这涉及到了凌清漪。 他最多……最多只会在外面等着。 一想到这里,李仁浦突然身体一震,面上露出沮丧神色。 “我到底比不上洛砚啊……” 他喃喃自语,心下渐渐黯然。 以往他自诩满心都是凌清漪,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但现在……他发现,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深情。 他也跟世间千千万万男子一样,内心深处依旧把女子当成自己的附庸,他们更在意的还是自己! 念及此,李仁浦愈发沮丧。 【柔帛居】内。 女店倌瞠目结舌地看着洛砚,整个人都风中凌乱起来。 清溪县的【柔帛居】自开业第一天起,她就在这里做活,至今都快有五年了。 这近五年来,她还从来没见过有大男人,堂而皇之踏进【柔帛居】。 哪怕这些男子中,不乏有“伉俪情深”之类的美名,他们最多也就是把自己夫人送到【柔帛居】外,自己却避得远远的。 可现在,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就这么抱着怀中少女,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女店倌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8章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请问你们这有卖那种……额……” 洛砚看着发呆的女店倌问道。 只是说到后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姨妈巾这种东西。 布垫? 草木灰包? 好像都不太对。 大乾不同于洛砚穿越前熟知的那些朝代,融入了诸多种族,尤其是西方文明,思想上自然也受到了碰撞和冲击。 故此,很多不可能出现在古代的东西,如今都被发明了出来。 就比如姨妈巾,跟后世比起来已经很相像了。 当然,受限于古代的工艺条件,舒适度、精致度等方面,肯定是远不如后世的。 可到底有了姨妈巾的影子。 只是洛砚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称呼。 他倒也没有尴尬,很直接地问了女店倌。 女店倌这才回过神,瞥了洛砚怀中的少女一眼,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有……有的。” 怀中少女早已羞涩的双手捂脸,完全不敢见人。 阿砚居然抱着她买这种东西? 好羞耻啊! 凌清漪穿在绣鞋中的小脚脚趾头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她尴尬得不得了。 这年头,连女子本身都很少敢把天葵、月事等字眼说出口,更遑论当着男人的面? 大乾女子的地位,相比起历朝历代,已经前所未有的得到了改善。 但世间男子,依旧还是把女子天葵、月事视为污秽、不详,平日里避都来不及,一个个忌讳的不得了。 可阿砚却…… 凌清漪羞涩之余,都快感动哭了。 她的阿砚怎么对她那么好? “麻烦你带她……”洛砚闻言松了一口气,把怀中少女放下后,小声道,“漪漪,你跟她去吧,我在这等你。” 凌清漪唔了一声,羞红着脸,便跟着女店倌朝里间走去。 【柔帛居】开设之初,似乎就考虑到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专门给上门的女客隔出了一间小房间,以方便女客们更换……咳咳,那种东西。 看着凌清漪跟随女店倌进了里间。 洛砚这才一拍额头,面上露出懊恼神色。 先前看到少女小脸发白时,他就应该想到了才是。 必然是少女本身天葵将至,下午的时候却偏偏又吃了盏冰酪,受寒之下导致天葵提前。 “亏我还是后世穿来的,竟疏忽成这样。” 洛砚摇摇头。 懊恼了一下后,他又想道。 “看漪漪的样子,好像有痛经?” “一会回去得刷下医书,看看能不能找些方子给她调理一下。” 重生激活外挂后,洛砚要刷的东西还挺多的。 但主要还是放在了文武两科之上,其他的……大多都没碰过。 这会考虑到凌清漪可能有痛经,洛砚便想到了刷医书。 正沉思之间,凌清漪跟着女店倌从里间走了出来。 “多少钱?”洛砚问道。 话音才刚落下,凌清漪已经走到他身旁,轻轻扯了他一下,小声道:“付过了。” 洛砚点点头,看向少女,见少女脸色依旧有些发白,身后的学子袍上,更是有一处地方颜色隐隐比其他地方深了一些。 他便知道多半是染了血迹。 当即,洛砚也不说话,径直又把凌清漪抱了起来,冲女店倌道了声谢后,便转身快速出了【柔帛居】。 女店倌看着洛砚和凌清漪离去,双眼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哎呀,真好……” 她在【柔帛居】做了五年活,如今都快成老姑娘了。 也不知以后能不能遇到这么好的郎君? …… 一路上,洛砚不顾路人惊诧、骇然的眼神,抱着凌清漪,快速朝家中赶去。 凌清漪把头蒙在洛砚怀中,滚烫的小脸贴在他胸膛,眼眸紧闭。 仿佛,只要她闭上眼,就无人知道她在害羞。 闻着洛砚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凌清漪一颗心砰砰直跳,又羞涩,又甜蜜。 在这一刻,她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定格。 阿砚的怀抱好舒服。 她好想一直赖着不下来。 凌清漪想着,忍不住悄悄睁开眼,偷偷地瞥了洛砚一眼。 见洛砚隽秀的脸庞崩得紧紧的,似乎专注于认真赶路。 少女脑中一下子浮现出儿时的画面。 那时候,那些熊孩子们拿“克母灾星”之类的话嘲笑她时,阿砚也是这般小脸崩得紧紧的,表情严肃,咬着牙便上前和熊孩子们扭打起来。 哪怕他每一次都会被打得头破血流。 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阿砚依旧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一想到那个小小的男孩儿,如此维护自己,保护自己,凌清漪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她心头像是喝了蜜一样,愈发感到甜丝丝的。 “哼,你们又哪知道阿砚有多好……” 凌清漪想着,心下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少女很清楚有好多人都质疑她为何要对洛砚这么好,无怨无悔默默地照顾着洛砚,跟个贤妻似的。 这些人包括了学院的同窗们,学院的夫子们。 甚至……就连爹爹都曾委婉地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漪漪,爹爹知道你和阿砚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比旁的人更亲密,你以后把他当做兄长便是,别…… 话到这里就中断了,爹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凌清漪还是知道自己爹爹话中的潜台词。 别陷太深,把阿砚当兄长就行,也无愧儿时的情谊了。 所有人都因为她惊人的武道天资,觉得她未来前途无量。 可洛砚却不同,他无可救药,当不了官,入不了仕,连经商行医之类的大抵也是不行。 这样的人,只会是拖累。 以后等他落魄之时,出手帮扶一把,就足够了,又何苦拖着这么一个累赘,苦苦前行? 龙不与蛇居,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凌清漪难道就不明白? 道理,凌清漪懂。 可懂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少女只知道一句话。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们眼中的烂泥、朽木,在我凌清漪心中,却是无可取代的珍宝。 谁都取代不了,哪怕……凌父都不行。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少女甘之若饴! …… 回到家中。 洛砚抱着凌清漪径直进了正房。 将少女放下后,他小声说了句。 “一会把衣裳换了,后面都沾了血,我拿去洗洗。” 这话,让凌清漪呆了下。 旋即便哎呀一声,瞬间羞红了脸。 她低着头便要把洛砚推出房间,口中嘟囔着。 “你快走啦,我……我怎么能要你洗这种……” 话到这里,少女已经说不下去。 洛砚只觉得自家青梅红温得都要冒热气了,心下不免好笑。 “乖,听话,你现在不舒服,少接触凉水。” “漪漪,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也该轮到我照顾你了。” 洛砚这话说得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上辈子加上这一世,他恬不知耻地享受了少女近二十年的默默照顾。 如今只是给她洗一下沾血的衣裳又怎么了? 这才哪到哪啊! 他说过这辈子要宠凌清漪,就会说到做到。 “行了,我先出去,你换衣裳。” 见凌清漪羞得都快无地自容,洛砚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间。 站在院中停了会,见房间内似乎还没有动静,他便知道少女多半还在羞着呢,一时半会未必会把衣裳换下来。 他想了想,朝着自己住的厢房走了进去。 索性趁这会功夫,刷一刷医书吧。 走到书案前。 洛砚从堆在书案上的一堆书册中,找出了学院的医科教材。 医科不属于必考科目,学院的学子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行,没人会强求他们必须深入研究。 当然,立志要学医的人除外。 教材并不厚,也就比四书五经稍微厚了一些。 洛砚估摸着走马观花快速翻完,可能一炷香时间都不需要。 当即,他沉下心,开始翻阅起学院的医科教材。 脑中外挂提示信息顿时闪烁起来。 【【阅览《素问经》,《素问经》经验+1】 【【阅览《素问经》,《素问经》经验+1】 【……】 …… 清溪学院,明伦堂内。 原本清幽寂静的明伦堂,此刻满是嘈杂的声音。 陈崇礼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本就红光满面的老脸上,面色愈发红润了。 是被气的! 他这个学院祭酒都还没发话,让洛砚主修文科呢。 好家伙! 武科这群蛮夫一个个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行吧,就当洛砚开窍了,武道展露了惊人天赋,武科夫子们见到好苗子,要跟他抢人,倒也能理解。 可…… 陈崇礼抬眸扫向在那连连跳脚,跟武科夫子们争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周染青。 你一个破艺科教画画的,你跑来抢什么人? 还有你们这群艺科的混账,也跟着凑热闹? 陈崇礼只觉得脑门突突直跳。 砰! 他越想越气,砰的一声手掌拍在身前案几上。 也亏得他是后天境武修,力道能掌控自如,没把案几拍个稀巴烂。 “都给老夫闭嘴!” 陈崇礼面色一沉,厉声喝道。 祭酒到底是祭酒。 他这一发火,在场的众夫子全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但彼此之间似乎还很不服气,这个怒目圆瞪,那个龇牙咧嘴,看着好笑的很。 这样的场景,也只发生过一次。 就是当初各科夫子抢凌清漪的时候。 现在,却轮到了洛砚……这块曾经的朽木! 陈崇礼眸光扫过众夫子,不怒自威。 “洛砚儒道天赋颇为出众,老夫自然有心想让他学文……” “都先别开口,老夫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这样吧,老夫也不拿祭酒身份压你们,会给你们一个同等的机会。” “明日金陵温综明会来学院,他必然会考察优秀学子,到时候便通过他的考察,再来决定洛砚到底最适合主修哪一科!” “怎么样?公平吧!” 这老头子说完后,嘴角悄然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在场众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好像也什么问题,便皆点了点头。 “那便说好了,不管到时候洛砚决定主攻哪一科,谁都不许反悔!” 陈崇礼面带淡淡笑容,说道。 众夫子并无异议,都应了下来。 见状,陈崇礼老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 “啊,老夫忘了告诉你们。” “这一次温综明不同以往,他是代表苏大儒而来。” “只要确定是好苗子,苏大儒到时候会破例将他们收为门徒,哈哈哈……” 陈崇礼放声大笑,得意洋洋地扫了在场夫子一眼。 跟我争? 现在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了吧? 众夫子闻言,全都目瞪口呆。 能做苏大儒的门徒,谁会脑抽不选? 老贼,你阴我们?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19章 一针一线皆是情丝 凌家小院,厢房内。 【通读《素问经》,《素问经》精通等级提升至——初窥门径】 【您饱读《素问经》,获得“药童”buff】 【药童:初步熟悉各类药方,可对症下药,杏林知识已入门槛】 随着外挂提示弹出。 洛砚只觉脑中瞬间多出了大量医术方面的知识。 虽然这些知识,还没涉及到更高层次的医术领域,大多都只是各类药方。 “暂时够用了。” “按照漪漪的情况,给她配八珍汤最为契合。” “人参、白术、茯苓、当归、熟地黄……倒都是常见药材,一会去隔间找找。” 眼见刷书成功,获得了个“药童”buff,洛砚长舒一口气。 武修大多都会点简单的医术,以防哪天自己受伤了,也能及时救治。 凌家有凌父和凌清漪两人都在修炼武道,故此家中常年会备一些简单、大众的药材。 八珍汤所需都是常见药材,洛砚觉得到隔间找找,多半就能配齐。 他想着,合拢手中的《素问经》放回案几,站了起来。 转身走出厢房。 天色尚未昏暗下来,红彤彤的晚霞映照着西山,释放着最后的余晖。 走到正房前,洛砚轻轻敲了敲门,见里端迟迟未有凌清漪的声音传出,便推门而入。 因正房被隔了隔间的缘故。 少女的闺房看着并不大。 靠窗摆着张梨花木书桌,书桌上看着十分整洁,砚台居中,墨锭侧立,狼毫笔归置笔山,宣纸叠得方方正正,一丝不乱。 书桌左边墙壁上,挂着柄缠着绛色丝绦的宝刀,垂落下来的绛色丝绦随穿堂风轻晃。 最里端床榻靠着内墙,月白纱帐被挂钩挽起,榻上棉被叠得方整,枕头绣着缠枝莲,榻边放着双绣鞋。 床榻对面是一张黄花梨木制成的梳妆台,台面立着的屏风四边扇雕刻凤鸟纹,雅致精巧。 中央铜镜被擦拭得锃亮,清晰地倒映着床榻上少女熟睡的身姿。 洛砚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看了眼已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的少女。 他摇了摇头,轻手轻脚走到床榻前,将榻上薄棉被打开,盖在凌清漪身上,又掖了掖被角。 今天小考了一天,后面天葵又提前到来,少女显然也是累了,才会和衣沉睡过去。 洛砚不想惊吵到凌清漪,看了几眼后,便出了房间。 随后转身拐入另一侧的隔间。 隔间看着并不比凌清漪的闺房小,这里原本洛砚十岁之前住的房间。 后来他和凌清漪渐渐大了,到了需要避嫌的年龄。 凌父便让洛砚住进了厢房,又把原本开在房内的隔间门给封上,重新在外端开了扇门,自己搬进了这间隔间。 如今,因为凌父经常不在,隔间内除了一张木床外,其他摆设都已被撤走,堆了不少杂物。 洛砚直接走到堆放着药材的几个木箱前,打开后细细检查了一遍。 八珍汤所需药材一味不缺。 他想了想,把八珍汤所需草药各取了一点后,又拿了其他几味药材,这才重新出了隔间。 ……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凌清漪从熟睡中醒来,发现房间内都已经暗了下来,小脸上不觉浮起一丝懊恼的神色。 都还没做饭呢,怎么就睡着了呢? 阿砚肯定饿坏了吧! 她想着,匆匆起身,待察觉身上棉被滑落时,微微一怔。 旋即,少女像是明白过来了一样,唇角轻轻扬起,轻喃一声:“阿砚……” 这声阿砚带着丝丝粘稠的味道。 才刚刚唤出口,门外便传来洛砚的声音:“漪漪醒了?正好我替你熬了碗八珍汤,你趁热喝了。” 房间内,凌清漪听到洛砚的声音,心中还想着刚刚那声自己听着都要脸红的“阿砚”,会不会被洛砚听到了时,便看到洛砚一手端着碗,一手推门,走了进来。 少女一愣,忙站了起来。 “阿砚,你怎么……” “前面看你不舒服,我便查了医书,倒是找到个合适的方子,能调理你身子,来,快趁热喝了。” 洛砚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将药碗朝凌清漪递过去。 凌清漪下意识便接过药碗,她甚至都没去想洛砚怎么突然懂医术,又会生火、熬药这些事情。 这世上,若连阿砚都不能相信,也没人能值得她相信了。 嗯,爹爹勉强可以不算。 这位凌父的小棉袄,看起来已有漏风的迹象。 药碗入手,并不烫,温度正正好。 少女一下子被自己竹马的细心给烫贴到了。 她喜滋滋地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慢点,你就不怕苦啊?” “不苦!” “说什么傻话,哪有药不苦的?喝慢点,别呛着……” “唔……咕嘟咕嘟……喝完了,阿砚熬的药,怎么会苦?” “傻瓜!” 看着少女面上带着憨憨的傻笑,洛砚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小脸。 或许是这段时间被洛砚捏习惯了。 凌清漪这次倒是没有太过害羞,只是娇嗔着瞥了洛砚一眼。 “又捏我脸,臭阿砚。” “哈哈哈,谁叫你长得这么可爱呢,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 洛砚哈哈一笑,逗弄起自家小青梅。 这会凌清漪睡了一觉,气色明显好多了,让他也放下心来,有心思逗逗对方。 “就知道欺负我,哼。” “下次我也要欺负你……” 凌清漪轻轻哼了一声,朝洛砚扬了扬小脸,看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明明她才是武功更高的那个,可偏偏每次阿砚欺负她时,她身子都会发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这让她很不得劲。 少女便想着,回头也要欺负阿砚一回。 哼哼! “哟,能耐见长了啊,想要反过来欺负我?” “那我可不会给你机会……” 洛砚挑了挑眉,佯装着要朝凌清漪抱去。 少女心下一惊,忙反手推开洛砚,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我,我去做饭……” 她倒不是不愿意被洛砚抱抱,可这种事情,每次都会让她脸红心跳,她不能让阿砚知道,自己其实挺喜欢被阿砚“欺负”的。 要是阿砚知道了,那以后不得可劲欺负她? 想想就羞人! 望着落荒而逃的凌清漪,洛砚笑了笑,并未追过去。 小青梅容易害羞,哪怕对他喜欢到骨子里了,可一些亲密举动,还是会让她下意识逃避开来。 任重而道远啊! 一步步来吧! …… 用过晚餐后,天彻底暗了下来。 正房和厢房内,都燃起了烛火,光晕朦胧,影影绰绰,倒映出两道身影。 今晚洛砚和凌清漪各自任务都挺重。 凌清漪需要连夜替洛砚缝制出新的学子袍。 洛砚则要画出一些春宫图,凑够能让书铺刊印首册的内容。 两人都没打扰彼此,各自忙碌着。 厢房内。 洛砚神情专注,手中小豪在纸笺上不断游走,不一会便勾勒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纸上男女姿势不可描述,虽还只是个轮廓,却已让人看着想入非非。 【描绘《蝶戏花·鱼接鳞式》,闺中秘画经验+1】 【描绘《蝶戏花·鱼接鳞式》,闺中秘画经验+1】 【描绘《蝶戏花·鱼接鳞式》,闺中秘画经验+1】 【……】 持续弹出的外挂信息,丝毫没有影响到洛砚。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后,纸笺上的《蝶戏花·鱼接鳞式》已然完成。 这图与如今的水墨丹青画法完全不同。 人物格外写实,看着竟与真人无异,连图中男女鬓边发丝的轻颤都清晰可见,根根分明。 不可描述的部位更是看得人血脉喷张,心跳加速! 洛砚扫了一眼,心下满意极了。 当年他能在涩涩漫画圈崭露头角,留下偌大的名声,靠的就是这一手极致写实的画技。 为此,他先后拜了不少国画大师,和写实派画家为师,最后融合东西方画技,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超写实画风。 可以说,这是洛砚穿越前最得意的事情。 不少涩涩漫画师,私下都把他称作“连ai都要甘拜下风的男人”! “龙翻、虎步、猿搏、蝉附……鱼接鳞,再画一幅吧,凑齐九式,可以让书铺刊印了。” 洛砚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纸笺,继续画了起来。 【描绘《蝶戏花·鹤交颈式》,闺中秘画经验+1】 随着外挂提示音响起,洛砚再次沉浸于作画之中,心无旁骛。 另一边。 正房内,凌清漪就着烛火,一针一线地在缝制着学子袍。 她女红学得不错,动作熟稔,速度极快,却丝毫不见任何疏漏,快而不乱。 少女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温柔,仿佛每一阵每一线,都蕴含着丝丝情意。 夜渐深。 正房内的烛火始终亮着,将凌清漪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渐渐拉长。 直至东方微微发白,少女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 她将棉线打了个结后,轻轻咬断。 把手中针线插回线团,凌清漪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崭新的青色学子袍抖了抖。 顿时,一件裁剪得体、针脚细密的学子长袍展露在她眼前。 凌清漪仔细打量了一下,脑中不自觉浮起洛砚穿着这件学子袍的俊美模样。 她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阿砚穿起来肯定好看……”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0章 问过我凌清漪了没 东方微明,星辰渐隐。 檐角的残月褪成一抹浅痕,窗纸被晨光染出淡金,照进厢房内。 亮了一夜的烛火,终于被洛砚吹灭。 他舒展一下身体,眸光落在案几上的一柄短匕首上。 匕首造型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形制,市集中随便哪个兵器铺子都能买到。 但这把平平无奇的匕首锋刃处,却泛着一抹幽光,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总算搞定!” 洛砚露出满意的表情。 忙活一夜,并非只是在画画。 更多的时间是在制毒! 给这柄匕首抹上剧毒。 至于剧毒的来源……很巧,他在激活【药童】buff后,从记忆中的诸多药方中,找到了一份古毒方子。 按照方子描述,制作出来的毒药能见血封喉。 先前替凌清漪挑八珍汤药材时,洛砚从药箱中正好看到制毒所需的药材,便一并取了出来。 接着又花费大半夜功夫,把方子上的古毒制作出来,并给匕首抹上。 “今世第一次杀人,花费时间倒是不少,也算是你荣幸……” 洛砚轻喃一声,小心翼翼用一块布帛将匕首短柄包住,拿了起来,然后插入鞘中。 紧接着,他又把布帛展开,将整把匕首裹了起来,这才放入内衫的暗袋中。 一切搞定后,洛砚缓缓站起,朝厢房外走去。 天都已开始放亮,他也不想再上榻休息,索性直接出去练桩功。 刚推门而出,走进院子。 洛砚便看到正房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凌清漪也走了出来。 少女看到洛砚的一瞬间,眼眸明显亮了一下。 “阿砚,你也醒了?” 同样一夜没睡的凌清漪,此刻看着精神不错。 她快步走上前:“阿砚,新学袍我已经缝好了,一会你试试合不合身。” “好!”洛砚点点头,话音停顿了一下后,又道,“以后别熬夜做女红了,伤眼睛,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责怪,实则带着满满的心疼。 凌清漪嫣然一笑,露出灿烂笑容:“知道啦,这次比较赶嘛,下次肯定不会。” 她听出了洛砚语气中的心疼,心下开心极了,哪怕她以往都喜欢心口不一,这会儿也只会顺着洛砚。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开始练起桩功。 一个时辰后。 洛砚、凌清漪缓缓收功,各自简单洗漱完,少女抱着崭新的学子袍,进了厢房,将学子袍交给洛砚。 待他换完重新走入小院,等在外边的凌清漪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洛砚,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真好看!” “我就知道阿砚穿新衣裳肯定好看。”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洛砚比往昔似乎更俊美了。 青丝布贵的果然有道理。 洛砚看着身上的学子袍不仅十分合身,且针脚细密,一看就花了很大的心思,便抬眸看向凌清漪,笑着夸奖起她女红了得,心灵手巧。 直把少女夸得心花怒放,面红耳赤后才停了下来。 用过早餐,两人便锁上门径直前往学院。 …… 一路上。 凌清漪时不时偷瞥一眼洛砚,看到洛砚被身上的新学子袍衬得愈发身姿卓越,俊美不凡时,翘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相比起眉开眼笑的凌清漪,洛砚倒是显得有些神思恍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少女见状,想要开口询问怎么了,却又怕打断洛砚思索。 她想了想,便伸手偷偷牵住洛砚衣袖一角。 阿砚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可一边走路一边想事情,终究不太妥当,万一被路上的行人撞到了呢。 还是我牵着他比较好。 凌清漪心下如是想到。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最终也没发生,两人顺利地进了学院。 此刻正是入学时间,学院内到处可见青衫学子的身影。 才一进学院,洛砚就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氛围,他不由挑了挑眉。 “看来……那韦俊之已经开始小范围造谣了。” 异样的氛围来自他们这一届的学子,大多都是和他同学堂的同窗。 这些人看到洛砚后,眼神中都带着惊疑、闪躲……甚至淡淡的厌恶。 上辈子跟人钩心斗角惯了的洛砚,哪能不明白这必然是韦俊之已经把他修炼魔功的谣言散布了出去。 不过由于时间尚短,谣言现在应该还没彻底发酵。 目前大概只限于同学堂的同窗之间流传。 一旁的凌清漪敏感度显然没那么高,完全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就算看到同窗们看向洛砚的眼神有些奇怪,也只道是因为洛砚穿了新衣裳的缘故。 少女心下还在傻傻地想,爹爹说得真对,人靠衣装马靠鞍,阿砚换了新衣裳果然变得更让人瞩目了呢。 这个想法一起,少女心中直乐。 待两人快到学堂的时候,前方学堂廊檐下,有一圆脸少女,忽然朝着凌清漪招了招手。 “漪漪!” 听到同窗叫自己,凌清漪抬起头,看了洛砚一眼。 洛砚微微一笑,道:“快过去吧,说不定这位姜同窗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说呢。” “嗯嗯!”凌清漪这才点点头,小跑了过去。 圆脸少女一把挽住凌清漪,凑过头叽叽咕咕地跟她说了起来。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学堂内。 洛砚看着凌清漪和圆脸少女的身影不见后,原本嘴角边的笑意,瞬间收敛了起来。 他并未进学堂,而是就这么在廊檐下站着。 不少路过的学院学子,看到洛砚傻站在廊檐下,心下都奇怪得很,不过倒也没人过来询问。 如今他“开窍”的事情,暂时还只在自己所在的学堂流传,其他人眼中他依旧还是块朽木,自然只会对他敬而远之。 约莫半刻钟后。 远端一道人影出现在洛砚视线中。 对方一路所过,不断朝着相识之人点头打招呼,看上去人缘极好。 正是韦俊之! 洛砚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韦俊之给他造谣,他却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 今日,便是韦俊之毙命之日! 制了一夜的毒,不就是为了杀这家伙么? “韦俊之!” 洛砚跨出一步,挡在韦俊之面前。 看到洛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韦俊之先是心虚了一下,紧接着面上便又堆起和善的笑容。 “洛砚兄,何事?” 他语气听着跟平常时候没什么区别,表情更是人畜无害,只见笑容。 哈哈,洛砚大概是听到他修炼魔功的谣言了吧? 肯定是在怀疑是我跟李仁浦干的。 可那又如何? 谣言这种东西最难查出源头,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谁能奈何得了他? 退一步来讲,就算最后学院真查出是他在造谣,他也可以尽数推到李仁浦身上。 李仁浦爱慕凌清漪不假吧? 凌清漪和洛砚关系亲密不假吧? 所以……李仁浦看到洛砚脱胎换骨了,心中嫉妒,起了坏心思,想要用谣言毁了洛砚,也很合乎情理吧? 而我,韦俊之一个平民出身,无权无势的普通学子,虽然不想害同窗,可人家李仁浦是县令之子,在学院内一手遮天,他强行威逼我这么做,我能怎么办?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到时候不管事态发展成什么样,他韦俊之最多背上个不痛不痒的罪名。 倒霉的,只会是洛砚,或者李仁浦。 无论两人谁被毁掉,他韦俊之都能得利。 仅仅一瞬间,韦俊之在脑中又复盘了一下自己的毁洛、毁李计划,觉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心下愈发笃定起来。 他笑吟吟看着洛砚。 “我有事情要问你,你跟我来。” 洛砚却显得很“愤怒”,“怒气冲冲”朝韦俊之说道。 韦俊之见状,笑容愈发灿烂了。 他觉得……洛砚应该是彻底慌了神,想要从他口中问出谣言的真相。 “一会我是把脏水泼给李仁浦,让他们俩狗咬狗呢,还是……” 韦俊之心下得意极了,自觉把两个天才全程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一点都不慌,淡定地随着洛砚,进了学堂对面的小花苑中。 …… 学堂内。 “漪漪,事情就是这样。” “昨天下学的时候,就有同窗在传洛砚修炼什么魔功,才会突然变得厉害起来。” “今天一早,传这事的人越来越多,我觉得……不太对劲。” “我是相信漪漪你的,洛砚天天跟你在一块,他怎么可能会修炼什么魔功。” 圆脸少女跟凌清漪关系相当不错,是她在学堂上为数不多的真朋友。 说完这些话,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凌清漪。 没人比她更清楚洛砚在凌清漪心中有多重要了,如今居然有人在造谣洛砚练魔功,那不是在揭凌清漪逆鳞么? 果然。 下一刻,圆脸少女就看到凌清漪整个人冷了下来,一股属于锻骨境的气势,从她身上破体而出。 “阿砚没有修炼魔功,他是靠自己天赋破窍的!” 少女面色发白,眼眸中竟泛起了一抹骇人的煞气。 圆脸少女顿时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点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们,就是有坏东西见不得你们好。” 这话让凌清漪心下稍稍安慰。 但紧接着,她又越想越气。 阿砚现在这么努力,一心想着上进,要跟她同考缇骑司。 现在……居然有人想要毁了他! 你们问过我凌清漪了没?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1章 我不能拿你怎样,但能杀你 “阿砚呢?” 凌清漪似想起什么,转身朝身后看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她莫名有些急了,抬眸四扫。 学堂内,同窗来了不少,可就是没有洛砚。 “姜嫣,你看到洛砚没有?” 凌清漪小拳头微微攥起,回过身朝圆脸少女姜嫣问道。 姜嫣啊了一声,摇摇头,露出茫然表情:“我不知道啊。” 听到这话,凌清漪愈发急了。 现在私下里到处都是阿砚修炼魔功的传言,可不能任由谣言继续传下去。 她要找尽快找到阿砚商议对策。 念及此,凌清漪忙转身朝着学堂外走去。 刚刚阿砚似乎没跟进来?或许还在外边。 人还未走出学堂,便有相熟女同窗一把拉住她。 “漪漪,快要早课了,你这是要去哪?” 这女同窗刚从外边进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清漪被阻住去路,微微有些不悦。 不过她脾气好,倒也不会无缘无故迁怒他人,下意识就回了句。 “我找洛砚。” “洛砚啊,我刚刚看到他跟韦俊之进了前面花苑……” 女同窗指了指窗外,说道。 只是她未说完,就看到凌清漪如旋风一般,身影掠了出去。 那女同窗呆了呆,好像生怕凌清漪吃亏似的,一跺脚忙跟了上去。 凌清漪在学院内人缘极好,很多女同窗都对她崇拜得很。 涉及到凌清漪的事情,自然没有人会冷眼旁观。 不止这位女同窗,先前的圆脸少女姜嫣,以及学堂内的其他学子,此刻也反应过来,都一窝蜂地冲出学堂,追了过去。 先是莫名出现洛砚修炼魔功的传言,再加上凌清漪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谁都意识到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花苑内。 几株粉白海棠斜倚着朱红凉亭,花瓣簌簌落在飞翘的檐角。 亭内石桌石凳泛着温润光泽,柱上爬满碧色藤蔓,缠绕着半旧的楹联。 洛砚和韦俊之正站在凉亭边上,沐浴在清晨的晨光之中。 这座凉亭本是学院供给学子们闲暇之余休憩所用。 此刻临近早课,四周倒也不见其他人影。 “洛砚兄,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韦俊之依旧一副稳稳吃定洛砚的样子,面上带着轻快的笑容。 洛砚抬眸看了韦俊之一眼。 两人之间约莫隔了三步。 这韦俊之似乎谨慎得很,始终不跟洛砚靠得太近,保持着这个距离。 他好像也在防着洛砚突然暴起伤人。 “我修炼魔功的传言,是你传的吧?”洛砚凝视着韦俊之,问道。 韦俊之一怔,笑容稍稍收敛:“洛砚兄,没凭没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传这种谣言?” 他矢口否认,脸上看不到任何心虚的样子。 反正他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谁能拿他怎样? 谣言这种事情,想要追查出源头,难度可不小。 “行了,你也别想着否认,李仁浦都告诉我了。” “让我猜猜你为何要这么做……哦,是因为我突然从朽木变成了天才,威胁到你了是吧?生怕以后进不了缇骑司?” “还是因为金陵温综明今天要来,我的出现会动摇到你的名额?” 洛砚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先前还淡定无比的韦俊之,随着洛砚的话,面色一连数变。 他脑子嗡嗡作响,方寸大乱。 既震惊于李仁浦居然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洛砚? 又惶恐洛砚真猜到了他的心思! 一时间,韦俊之有些手足无措。 洛砚扫了他一眼,暗暗摇头。 这韦俊之怎么说呢? 看起来似乎很有心计、城府的样子。 但实则不过都是些肤浅的小聪明,也就能糊弄糊弄眼下涉世不深的天真学子们。 这种粗陋浅薄的手段,在学院夫子、县中官员们眼里,简直漏洞百出。 “你猜到了又能如何?你有确凿证据吗?” “李仁浦的话,只是一己之言,能当证据?” “别以为我不懂大乾律法!” “洛砚,你……能奈我何?” 韦俊之慌乱只持续了一小会,很快便又恢复淡定,朝着洛砚冷笑起来。 他承认自己先前被洛砚的话吓了一跳。 可仔细想想,这些话又能拿他怎样? 洛砚有证据吗? 没有! 念及此,韦俊之心中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他的谋划,脑中推演过无数遍,怎会出错? 看着韦俊之得意洋洋的样子,洛砚忍不住笑了:“我确实不能拿你怎样,但我能……” 话未说完。 花苑外远远传来凌清漪的呼唤声。 “阿砚!” 洛砚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不等话说完,抬手间从内衫暗袋中摸出匕首。 洛砚动作极快,手腕一抖,裹着匕首的棉布便已展开一角,露出匕首的把柄。 他捏住匕首外鞘,内气运转。 刷! 匕首瞬间脱鞘而出,以柄对着韦俊之,锋刃对着自己的姿势,朝韦俊之射了过去。 这番变故来得突兀至极。 韦俊之脑子还停留在洛砚刚刚说的话上面,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待察觉到有寒光向自己射来时,他下意识伸手一抓。 下一刻,匕首落入韦俊之手中。 他呆了呆,有些懵逼。 而此时,洛砚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自己整个后背都暴露在韦俊之面前。 “废物东西,我都替你感到可怜,自己不行就想着暗算别人,果然不愧是胡狗养的贱种……” 洛砚的幽幽的话语声,传入韦俊之耳中。 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几步外的韦俊之听得一清二楚。 韦俊之莫名其妙抓到一把匕首,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还不及细想,胡狗、贱种等字眼,便已落入他耳中。 他大脑顿时嗡的一声,气血瞬间上涌,一张脸胀得通红,张牙舞爪便欲伸手朝洛砚抓过去,哪还顾得上细想? 可这一幕,落在堪堪赶来的凌清漪,众同窗眼中…… 却成了韦俊之面色狰狞,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想要朝洛砚背后刺过去。 “阿砚小心……” 凌清漪骇得魂飞魄散,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 她声音凄厉,带着满满的惊惶! 凉亭外的洛砚,似听到了凌清漪的提醒,一个激灵,慌慌张张便反身一拳轰了出去。 砰! 洛砚的拳头击中韦俊之握着匕首的肘关节。 毫无防备的韦俊之,手臂顿时朝着自己弹了回去,锋锐的匕首噗哧一声,刺进他肩胛处。 一道黑气霎时从他肩胛处扩散而出,眨眼间便爬上他脸庞。 他的一张脸顿时变得乌青一片。 韦俊之身体一僵,嗬嗬两声后,仰面倒了下去,扑通栽倒。 看到韦俊之气绝身亡,洛砚眸光飞速闪烁了几下。 自从昨日从李仁浦那听到韦俊之想要散步谣言坑害他时,他就已经谋算今天这一出戏了。 从给匕首抹毒,到单独喊话韦俊之,再到算着时间等凌清漪和众同窗赶至目睹这一幕,这一切都在洛砚算计之中。 也包括最后的用“胡狗”、“孽种”来刺激韦俊之,让其失去理智。 虽然,洛砚还有很多种方法杀死韦俊之。 但反复推敲后,他还是觉得用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因被动防卫而“误杀”了韦俊之,最为合适。 哪怕因为时间仓促,整个环节多少还存在着瑕疵。 可仔细想想也够了,洛砚有足够的把握,能让自己不沾染任何罪责。 这一切的底气,都来自于他的突然“开窍”! …… “阿砚,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凌清漪一个起落,从远端飞来,稳稳落在洛砚身旁,伸手抓住他仔细检查起来。 待见到洛砚毫发无伤,只是脸色有些惊慌后,少女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我杀了韦俊之?” 洛砚装着慌乱、茫然的样子,手足无措,喃喃自语。 凌清漪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她恨恨地瞪了韦俊之尸体一眼,呸的一声。 “阿砚,这跟你没关系,是他先想杀你的,你只不过被动防卫,他死了也活该!” 对于任何想要伤害阿砚的人,少女都恨之入骨。 若非这会其他同窗也都在,她保不准都要踢韦俊之尸体几脚泄愤了。 “漪漪说得对,洛砚,我们也都看到了,这怪不了你。” “是啊,刚刚要不是你及时回了一拳,弄不好这会躺地上的就是你了。” “咱们学堂怎么有韦俊之这等恶毒之人,居然想着要杀同窗?” “他死了也活该!” 几个和凌清漪关系很好的女同窗,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语气中多少带着一些愤愤然。 而这,正是洛砚想要的效果。 倒是其他一些男同窗们,这会依旧还在震惊之中! 韦俊之死了? 这下出大事了! 回过神后,便有人慌慌张张要将此事报知夫子们。 “阿砚,你怎么会跟韦俊之……” 凌清漪此刻也放下心来,有些不解的朝着洛砚问道。 洛砚眸光飞速地扫了众同窗一眼,才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说道。 “李仁浦告诉我是韦俊之在造谣,我便找到韦俊之问他,是不是他散布的谣言。” “他很嚣张地承认了,还说就算我知道了,又能拿他怎样?” “我听得气愤,便说要告诉夫子,谁想他竟……” 说到这里,洛砚似说不下去了,面上表情复杂极了,似有恼恨,也有惊慌、懊恼。 凌清漪看得揪心不已,忙小声宽慰起他。 其他同窗听完,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洛砚修炼魔功的事情是韦俊之在传的啊! 这家伙果然心思不正,如今害人不成,反而丢了性命,也算咎由自取。 没人怀疑洛砚。 洛砚不管表情,还是言辞都找不出任何可质疑的地方。 甚至不少同窗还隐隐有些佩服洛砚。 换做是她们第一次杀人,恐怕早就吓傻了。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2章 死了的天才,就没人会在意 明伦堂内。 再次挤满了夫子。 除了武科那些莽夫外,还有周染青和艺科的夫子,一个个都像狗皮膏药似的,赶都赶不走。 这让陈崇礼很是无奈。 他揉了揉额头,说道。 “温综明的行程已经确定,约莫在巳时会抵达我们清溪学院,到时候你们都要随老夫前去迎接他。” “接下来上完早课,就不要给学子们安排课程了,让他们自由温书。” 学院的早课一般安排在辰时初刻。 一堂早课需要半个时辰。 上完早课后,差不多也到辰时末了。 留下的时间正好够夫子们准备准备,迎接温综明的到来。 “明白了,祭酒。” 文武科夫子们纷纷点头应下。 周染青等艺科夫子,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艺科非核心科目,三两天才会开一堂课,早课这种东西,跟他们从来无缘。 “行了,那就先散……” 陈崇礼摆摆手,示意众夫子可以滚蛋。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 便有一道身影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夫……夫子,不好了,洛砚……洛砚杀了韦俊之!”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让在场的众夫子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哪怕是年过六旬的陈崇礼,也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洛砚杀了韦俊之? 什么鬼东西? 清溪学院设立于武帝年间,至今已有两百五十多年历史。 学院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学子在求学期间杀人的先例。 这怎能不让众夫子惊得都回不过神。 “夫子?夫子……” 报讯学子看到夫子们像是傻了一样,忍不住出声唤道。 陈崇礼这才猛地回过神,面色一沉,喝问道。 “到底什么情况?” 可那学子也仅仅只看到最后那一幕,哪说得出前因后果? 结结巴巴、颠三倒四说了一遍后。 陈崇礼和众夫子越听越糊涂,齐齐皱起了眉头。 砰! 陈崇礼一拍案几,站了起来。 “这事非同小可,我大乾大大小小学院,或许有学子之间打架斗殴的事情出现,却从无杀害同窗的先例。” “往小了说,这是桩命案,是我等治学不严。” “往大了说……是我学院之耻辱!” 说到这里,陈崇礼表情格外冷峻。 他眸光扫过在场众夫子。 “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不过……也要尽量把事态控制到最小,以免影响我学院清誉。” “姜夫子,你立刻去趟县衙,通知李县尊定案。” “其他人随老夫去现场,调查出事情原委。” 陈崇礼到底老辣,三言两语间便安排得妥妥当当。 出现命案,县衙那边肯定是不能隐瞒的。 毕竟,每一个学院学子都登记在册,好好的少了一个学子,朝廷知道必然会进行调查。 但比起这个,陈崇礼更想知道的是,洛砚好端端为何杀人? 听那报讯学子所言,洛砚似乎是下意识防卫,误杀了韦俊之? 这让陈崇礼多少松了口气。 学院已经损失了一个天才,若洛砚还被定性为谋杀同窗,那就等于折损了两名天才。 不管是陈崇礼,还是其他夫子恐怕都接受不了。 “走吧!”陈崇礼摆摆手,面色看着有些阴沉。 众夫子除了武科姜道元外,其他人都忙跟了上去。 那位报讯学子愣了一下后,也忙跟了过去,姜道元则立马施展轻功,前去县衙报案。 …… 片刻后。 陈崇礼和众夫子赶到现场。 待看到洛砚等人还在时,他们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人都还在,意味着事情在可控范围,不会出现各种风言风语已经流传出去的情况。 见夫子们来了,众学子忙上前齐齐行礼。 陈崇礼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凉亭处韦俊之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洛砚身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阴沉着脸问道。 这事得尽快平息下来,不能拖到温综明前来还没解决完。 否则麻烦就大了! “祭酒,事情是这样的……” 凌清漪跨出一步,抢着说道。 阿砚这会神情恍惚,万一说错话可不好,还是由她来说吧。 少女条理分明,仅仅几句话功夫,便把事情交代清楚。 “所以……此事是韦俊之害人在先,洛砚只是听到你提醒,回身出了一拳招架,才不小心导致韦俊之死在自己的有毒匕首之下?” 陈崇礼听完,不由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阅历自然能察觉到这事透露着一丝蹊跷。 可那又如何? 重要吗? 只要明面上找不到任何破绽,陈崇礼只会死保洛砚。 当然,若洛砚依旧还是曾经的朽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眼下,陈崇礼不管出于自身利益,还是从学院角度,他都不希望这件事继续扩大。 防卫时误杀……不,甚至应该用防卫时误伤更准确。 毕竟,韦俊之手中的匕首若没有抹毒,他也仅仅只是肩胛被刺了一下,根本不会有性命危险。 “凌清漪说的……你们也都看到了?” 陈崇礼又转头看向其他学子。 众学子纷纷点头。 “是的祭酒。” 这话让陈崇礼和现场夫子们愈发轻松起来。 洛砚看在眼里,心下没有任何意外。 早在定下要杀韦俊之时,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只要明面上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学院是不会让他背上任何“罪名”的。 至于洛砚为何非要杀韦俊之?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给自己留下隐患。 虽说关于他的谣言,只要他告知夫子,学院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他清白。 可韦俊之都已经对他出手了,他又岂会就此罢休? 留着这么一个虚伪的家伙以后继续谋算他么? 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洛砚信奉斩草需除根的理念。 …… 陈崇礼刚刚问完一圈。 县尊李敬之便带着衙役匆匆赶来。 “李县尊!” “见过陈祭酒!” “事情经过,老夫已经了解……巴拉巴拉……就是这样。” “下官明白了,不过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陈祭酒见谅。” “老夫理解,县尊,请!” 陈崇礼上前,和李敬之简单对话后,便退到一旁,将现场交给官府。 李敬之摆了摆手,仵作上前开始检验起韦俊之尸体。 他本人却将目光扫向站在人群中的李仁浦,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这小子,怎么什么事情都掺和一脚? 现在都当起了杀人者洛砚的证人? 不行,回去得揍他一顿再说。 李敬之心下恶狠狠想到。 片刻后。 仵作停了下来,朝李敬之汇报道。 “县尊,死者死于一种无名剧毒,此毒甚烈,见血封喉,目前不见于任何刑名卷宗。” “同时死者肘部有轻微伤势,根据验查可断定此乃《太祖长拳》中龙抬头式所留下伤痕,并无任何致命的可能。” “除此之外,死者留下的匕首,除了上面的剧毒外,也无特意之处。” “匕首上也有死者的掌纹、指节印,可排除该匕首是他人之物的嫌疑。” “不过……” 这名仵作显然老于刑名,通过验查将韦俊之的死因判断得明明白白,只是最后一句不过,却表明他心中还存有疑虑。 李敬之闻言,一摆手将其打断。 “好了,就这样。” “此案明明白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死者韦俊之因嫉妒同窗洛砚,心生歹念,想要鼓动另一名同窗李仁浦,以谣言毁洛砚名声。” “然,学子李仁浦心性纯良,断然拒绝。” “韦俊之虽遭拒,心中邪念不去,依旧散布谣言试图毁坏同窗洛砚名声。” “洛砚得知此事便找韦俊之对质,两人发生口角,争吵之中韦俊之听得洛砚欲将他造谣之事报知学院夫子,杀心顿起,以随身匕首刺杀洛砚。” “幸得其他同窗赶至及时提醒,洛砚情急之下施展太祖长拳·龙抬头式,想要逼退韦俊之,却不料击中韦俊之肘部,导致他手臂弹回,匕首刺中自己,毒发身亡。” “就这么结案吧!” 李敬之根本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就这么草草结案了事。 对于他来讲,学院的陈祭酒都已经隐晦地表明了要保洛砚的态度了,他怎么可能继续深查下去?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对了,有没有通知死者家人?” 顿了顿,李敬之看向学院夫子们。 听到这话,有夫子小声说了句。 “韦俊之父亲早亡,母亲在他小时候就改嫁了县中一名胡商,据说他平日里和养父关系不大好,母亲也不怎么管他,就算通知了家人,恐怕也……”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韦俊之虽有父母,但跟没父母也差别不大。 李敬之一听,心下愈发轻松,面上也浮起了笑容。 “话虽如此,可这种事情,还是得通知一下死者双亲才是。” “嗯,这事本官会让衙役去操办,学院就不用操心了。” 一个胡商的养子? 关系还不亲近? 死了也白死,没人会深究真相的。 李敬之想着,忍不住抬眸看向洛砚。 啧,这位被学院力保的杀人者,果然容颜俊美,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 这两天,李敬之也经常会听李仁浦唠叨起学院之事。 什么洛砚开窍,什么只要凌清漪开心就好……听得他心下腻歪得很。 现在看到洛砚如此出众,李敬之巴不得洛砚赶紧把凌清漪拿下,也好断了自己蠢货儿子的念想。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3章 天子,也要为始乱终弃付出代价 李敬之如此草草结案,让在场不少学子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他们也都亲眼看到了洛砚因防卫而被动反杀了韦俊之的那一幕。 可作为官府,你们又没亲眼目睹,难道不应该先认真调查吗? 怎么能只让仵作随便检查下,就匆匆把案子结了? 这不是学子们对洛砚有意见。 而是,眼下都是半大少年的书院学子,还没见过世间黑暗,心性都单纯着呢。 在他们眼中,官府对于命案,就应该要慎重对待,以免出现冤判误判。 就在大多数学子认知经历着前所未有冲击之时。 少部分比较聪明的学子,面上却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嗅到了“弄权”的味道。 别看李敬之品阶不高,可在清溪县,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按照官府断案流程标准,举告、勘验、取证、鞫狱(审讯)、之后才是引律、断罪。 但李敬之这次,却省略了好多步骤。 这在那些聪明的学子眼中,李敬之明显有在弄权之嫌疑。 虽然他们也不明白县尊为何要这么做。 可今日之事,让他们渐渐意识到何为权势! 唯有洛砚神色不变,只是在心下轻啧了一声。 “啧,权之一字,果然让人迷醉。” 作为上辈子站在权力巅峰过的人,洛砚太清楚何为权势了。 李敬之才不过小小县令,就已经能掌握不少人命运,一言而决。 那些身处权力巅峰的大佬们,权柄之大,几乎无法想象。 “李敬之此人识时务,知进退,底线灵活,善于趋利避害。” “再加上这些年,他治理清溪县政绩斐然。” “未来入主州郡希望都很大,就算之后仕途出现什么波折,保底也能有府尹之位。” “既如此,我前期倒也可以与之结好,拓展人脉……” 洛砚脑中念头闪过,看向李敬之的眸光闪烁了几下。 重生之后,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改变天赋上。 人脉这块还没来得及部署拓展! 如今因为韦俊之命案一事,倒是正好可以和李敬之攀上关系。 “陈祭酒,既然已经结案,下官也就不多逗留了。” 李敬之一抬手,朝着陈崇礼拱手道。 陈崇礼微微颔首,红光满面的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李县尊自便。” 他说话间,停顿了一下,又道:“听闻县尊善于品酒,老夫手头正好有一坛陈年杏花酿,回头县尊可莫要忘了来老夫府上,替老夫品鉴品鉴。” 陈崇礼这话像是在随口闲聊一样。 李敬之却听得眼前一亮。 “那敢情好,下官得空必来叨扰祭酒。”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李敬之便拱手告辞,带着衙役、仵作们离开了学院。 大多数学子都对陈崇礼、李敬之最后的话,听得稀里糊涂。 少部分聪明人,虽隐隐意识到这几句话,似蕴含了别的意思,可他们到底阅历不足,一时半会间也琢磨不出什么头绪来。 洛砚却知道,陈崇礼、李敬之两人,借着此次的命案,初步完成了利益交换。 所谓品鉴杏花酿之言,不过是两人进一步加深关系的托词罢了。 …… “洛砚,随老夫去明伦堂。” “其他人都散了,夫子们也去准备早课。” 待李敬之等人离去后,陈崇礼面色突然一沉,朝着众人喝道。 他说话间,看着洛砚的眼神尤其不善。 “是,祭酒!”洛砚表情不变,躬身应下后,便跟着陈崇礼身后,朝明伦堂走去。 现场的夫子、学子们,也各自散了开来。 唯独那位艺科的陈夫子,并未离去,而是看了神色有些恍惚的凌清漪一眼。 她快步上前,走到凌清漪身边。 “漪漪,你是在担心洛砚?”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凌清漪被惊了一下。 待看到跟她说话之人,是艺科夫子陈伶昭时,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夫子,阿……洛砚会不会有事?” 祭酒的表情看着很不善,又突然把阿砚叫去明伦堂。 凌清漪心下忐忑得很,生怕学院还因为韦俊之一事,迁怒阿砚。 在学院中,陈伶昭是少女最亲近的夫子。 这位陈夫子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于她宠护洛砚的事情,打心眼里排斥。 陈伶昭始终鼓励着少女,让她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莫要让人生留下遗憾。 这让凌清漪一下子就喜欢上陈伶昭,愿意与之亲近。 再加上,陈伶昭平日里也对少女百般照顾。 自幼没了母亲的凌清漪,很多时候都有种陈夫子好像她娘亲的错觉。 故此,听到陈伶昭询问,少女自然不会隐瞒。 “洛砚不会有事的,祭酒就根本没生气。” 陈伶昭闻言,笑着抚了抚少女秀发。 凌清漪不觉一愣,有些不明白:“啊?为什么?” 祭酒明明看着脸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陈夫子为何说他没生气? “因为……你家阿砚足够优秀。”陈伶昭怜爱的看着凌清漪,说道。 不过有句话她没说出口。 相比起所谓的优秀,洛砚的狠辣,才是陈崇礼最看重的。 没人比她更了解陈崇礼的心思,毕竟这是她爹爹! “是这样吗?”凌清漪一下子高兴起来,小脸上悄然不觉地浮起一抹笑意。 连陈夫子都说阿砚优秀呢! 夫子肯定不会骗她,这么说……阿砚彻底没事了? 少女越想越高兴,先前面上的愁容,彻底烟消云散。 陈伶昭眼中露出满满的宠溺神色。 自从五年前看到少女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喜欢上当时还是小丫头的凌清漪了。 五年来,她把自己一腔无从发泄的母爱,都倾注在少女身上。 有时候就连陈伶昭自己都分不清,她这是把凌清漪当成自己早夭的女儿的替代品,还是真把对方看作闺女了。 看着少女欣喜雀跃,一副满心牵挂着心上人的模样。 陈伶昭心下愈发柔软。 若她女儿还在的话……现在也跟漪漪一般大了吧? 或许她也会有了心上人,也会满眼都是自己的情郎…… 念及此,陈伶昭神情渐渐恍惚,一双眼不觉悄悄泛红。 …… 明伦堂内。 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味道。 陈崇礼绷着老脸,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砚,似乎想要将洛砚看透。 洛砚心下波澜不惊,他大致猜到了陈崇礼的意图。 “小小年纪,性子倒是狠辣,你可真是我陈崇礼教出来的好学生!” 陈崇礼说到最后,几乎声色俱厉。 洛砚却没被这老头吓到,面上泛起茫然的表情。 “祭酒,学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还想吓唬我套话? 陈崇礼闻言,深深地看了洛砚一眼,面色突然由阴转晴,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老夫不管你听懂也好,没听懂也罢,一会金陵温综明到了,你与凌清漪、李仁浦作为学子代表前去拜见他。” “记住啊……可莫要给学院丢脸了。” 说着,老头子挥挥手,说了句回去吧。 洛砚闻言,躬身一礼,退出了明伦堂。 看着洛砚的身影消失在明伦堂内,陈崇礼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好小子,真是够狠辣的,比老夫等人强多了!” 这老头从韦俊之一事上,看出洛砚心性狠辣,心思缜密,城府颇深。 天生就适合混大乾朝堂。 陈崇礼和不少如今在江南任职的官员,早年也都在朝堂上活跃过。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流放”到了江南。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都是政斗失败的败犬。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他们,自然不甘心自己被边缘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归朝堂。 为此,他们纷纷聚集在大儒苏秉谦身边,想要通过苏秉谦的影响力和威望卷土重来。 只可惜,苏秉谦固然牛掰,可性子却淡泊了点,对于争权夺利的心思几乎已经熄灭。 陈崇礼等人,对此失望得很。 如今,洛砚的横空出世,却让陈崇礼突然看到了重新杀回朝堂的希望。 虽然……现在的洛砚还弱小得很,仅仅只是学院的一名学子。 但他身上的狠辣,却是陈崇礼最在意的。 这群人当初被赶出朝堂,固然各有各的原因,可最核心的根本就是,他们不够狠辣。 远没有政敌们那般狠辣! 包括陈崇礼在内的这些人,年纪都已经不算小了,再想要改变性子,几乎不可能。 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起之秀身上。 盼着有后起之秀一飞冲天后,也将他们带飞。 先前洛砚只展露出开窍后的天赋,陈崇礼虽也重视,却也仅仅只是把他当成学院的一名普通天才对待。 可现在不同。 韦俊之一事,让陈崇礼看到了洛砚身上最大的特点。 他觉得,洛砚未来能达到的高度,甚至都要超过凌清漪这个绝世天才。 至于李仁浦之流,更是提鞋都不配。 “近二十年的蛰伏,总该轮到我江南派重新崛起了!” “洛砚啊洛砚,你可莫要让老夫失望……” 陈崇礼喃喃自语,眼神无比骇人。 念头不断闪过,他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了起来。 “陛下,老臣会让你知道,当年的事情,你错得离谱!” “就算是天子,也要为……始乱终弃付出代价!” 声音落下。 陈崇礼豁然站起,身上原先带着的些许暮气,竟已一扫而空!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4章 鱼与熊掌,真不可兼得吗? 回到学堂,早课已经过半。 文科夫子正手握着一卷《礼记》,抑扬顿挫地讲解着。 下方。 众学子专心聆听,课堂气氛颇为肃穆。 当洛砚出现时。 夫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旋即露出和煦的笑容。 “快回座位吧!” 如今的洛砚,可是拿到了文科儒家经义甲上评分。 虽说这次小考,考的经义内容并不特别深,可甲上评分也能证明洛砚经义方面的基础扎实得很。 这足以让夫子把洛砚规划到好苗子、天才行列中。 对于天才,夫子们总是会格外宽容。 更别说今天还事出有因。 “谢夫子。”洛砚回了句,便朝自己座位走去。 途经凌清漪身边时,他看到少女目露询问之色,便无声比划了个“没事”的口型。 少女看懂了,一颗心彻底落地。 她小脸绽放出璀璨笑容,喜笑颜开。 等下一刻,意识到这会还在上早课时,便又忙收敛起了笑容。 可眼角眉梢的那股子喜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少女的心思都渐渐飘远,满脑子都是阿砚没事了。 连夫子在讲什么,她都忘了听。 恍惚了一会后。 凌清漪才反应过来似的,收敛起胡思乱想,开始专注听讲。 少女从来都是好学生,刚刚的分神让她生出了满满的负罪感。 记录起笔记时,也变得愈发认真。 …… 随着当当当三下钟声被敲响,意味着早课结束。 夫子停了下来,却并未离开。 他眸光扫过学堂内众学子。 “接下来的课,各自专心温书,不得搅乱学堂纪律。” “凌清漪、洛砚、李仁浦,你们随我来。” 夫子说话间,又点了洛砚三人的名字,这才收起手中《礼记》,背着双手,踱步出了学堂。 洛砚三人站了起来,尾随而去。 待三人消失。 安静的学堂内,顿时传出阵阵嗡嗡声。 “洛砚果然被选中了!” “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现在已经开窍,和我们不在一个层次啦。” “所以……洛砚到底有没有修炼魔功?” “你疯了啊,还在传谣言,不怕夫子的戒尺?” “就是,韦俊之都死了,你还傻乎乎的传谣,真是有够蠢的。” 男同窗们纷纷议论着洛砚被夫子叫走的事情。 这摆明就是让他代表学院学子,拜见金陵来的大佬。 虽然,这一点众学子早已料到。 可真发生后,他们心头难免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倒是女同窗们,一个个围拢在圆脸少女姜嫣身边,八卦着洛砚和凌清漪的事情。 姜嫣作为凌清漪关系最好的同窗,又是铁杆的洛、凌cp党,她有别人没有的第一手内幕。 “你们知不知道,洛砚今天穿的新学袍,是漪漪昨晚连夜缝制出来的。” 姜嫣有些得意的说道,说话间冲着一众女同窗扬了扬头。 四周顿时传来阵阵“哇”的惊叹声。 “哇,漪漪好贤惠,居然连女红都这么出色。” “是啊是啊,我女红怎么都学不好,娘亲都说我以后会嫁不出去。” “那你还不多请教请教凌清漪?不然真嫁不出去,那不成老姑娘了?” “讨厌,我才不要当老姑娘……” 女同窗们的关注点,果然跟男同窗不一样。 她们的日常言语中,几乎很少会听到以后要考什么,要进哪个部门等等。 更多的都是……嫁人、郎君等等话题。 显然,哪怕大乾女性地位已经前所未有的提高,可对于世间女子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能嫁一个如意郎君,而不是什么进官场。 这是时代的限制,非人力能改变。 或许大乾能再统治个几百年,类似的情况才会渐渐改变。 …… 洛砚、凌清漪并肩而行,跟在文科夫子身后。 两人靠得极近,时不时小声嘀咕着什么。 偶尔,凌清漪还会嗔怪着拍打洛砚。 直把落在最后的李仁浦,看得心酸不已,却又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 “阿砚,你干嘛呀……快放开。” 突然之间,李仁浦听到凌清漪一声娇嗔。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却见凌清漪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洛砚握住。 “洛砚又牵凌清漪小手了!” 李仁浦脑中瞬间浮起一个念头。 他的一颗心,微微有些刺痛。 可偏偏,在刺痛之余,他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是满足,又好像是…… 这位纯情少年,似乎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 李仁浦不敢多看,忙垂下头。 凌清漪在他心中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他从不敢生出任何亵渎的念头。 他最大的心愿,也就是能跟少女一同考入缇骑司,每天远远地看她一眼就足够了。 像洛砚这样时不时拉起少女小手把玩,他连想一下的胆子都没有。 “讨厌死了,让人看到多不好?” 凌清漪急急忙忙缩手,眼神幽怨地瞪了洛砚一眼。 她不反感洛砚牵她小手。 可得避着点人呀! 那什么李仁浦都在后面看着呢。 “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学院里谁不知道我们是一对?” 洛砚唇角勾起,习惯性地逗弄起自家小青梅。 这话,让凌清漪的小脸瞬间变成了泡泡茶壶。 “谁……谁跟你是一对。” 她心虚之下,脱口而出。 阿砚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前面有夫子,后面有同窗,让他们听到了,不得羞死人? 这年头的情情爱爱,总是很含蓄的。 像洛砚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别说是容易害羞的凌清漪了,再大胆的少女恐怕都会红温。 “好啦,不逗你了。” “一会见到温综明,他必然会考教咱们儒家经义。” “漪漪,你表现归表现,可不能被那老货动摇了心思,改考【稷下学宫】了啊!” 洛砚看到少女实在羞涩,便转换了话题。 说到正事,凌清漪的羞耻感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她愣了愣,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温院正不是【凿枘院】的院正么?他跟【稷下学宫】有什么关系?” 少女有此疑问并不稀奇。 她并不知道温综明前来扬州各县学院考察的真正目的。 “温综明此次代表大儒苏秉谦而来,但凡能得到他认可的儒道天才,最后苏秉谦都会收归门墙。” “其中天赋最出众的天才,更是会被苏秉谦收为亲传弟子。” “大儒的亲传,谁能抵御得了诱惑?” 洛砚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这些年武道愈发昌盛,相反儒道却日渐式微。 跟【缇骑司】、【锋镝殿】、【天机阁】等地位相当的【稷下学宫】,已经好几年没收到好苗子了。 苏秉谦这个大儒,也因此坐不住了。 温综明早年毕业于【稷下学宫】,他跟【稷下学宫】的关系很亲近,跟苏秉谦更是莫逆之交,自然愿意替苏秉谦代劳。 上辈子洛砚熟知这个剧情。 原本他的目的是想通过温综明,和苏秉谦搭上关系。 可到底受限于自身实力,儒道经义学得一塌糊涂。 温综明哪怕对洛砚好感再高,也不可能将他推荐给苏秉谦。 不过,上辈子洛砚虽然没有达成最大的目标,但对温综明巡视扬州各县学院剧情的前因后果,可谓了如指掌。 说句不好听的,恐怕陈崇礼他们,都未必能有洛砚知道的内幕多。 “大儒亲传?” 凌清漪吃了一惊。 文道大儒的地位,放在武道中,约等于什么呢? 大宗师! 大乾的疆域虽然辽阔无垠,可大宗师强者数量却也不多。 整个天下亿兆庶民,也就诞生了二十来个大宗师。 而且九成大宗师都在替朝廷效力。 文道中,大儒的数量就更稀少了。 约莫只有十来个。 由此可见,苏秉谦地位何等超然! 谁能成为苏秉谦亲传弟子,绝对称得上是鱼跃龙门,一朝改命。 “对,大儒亲传,漪漪,你心动了?” 洛砚转头看向少女,问道。 凌清漪闻言,小脸上露出迟疑表情。 她的心愿虽然是报考【缇骑司】,可苏秉谦亲传的含金量显然更足,未来的前景也更为广阔。 此刻听到洛砚的话后,少女的心稍稍乱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一下,便恢复了清明。 “阿砚,我还是更想进【缇骑司】。” “【缇骑司】管着江湖,我若是能成为【缇骑司】一员,以后……以后也能照拂到爹爹。” “你,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凌清漪小声说着,说到最后渐渐心虚起来,生怕洛砚因此而不高兴。 毕竟,从前途角度而言,成为苏秉谦亲传明显更高。 洛砚若是能成为苏秉谦亲传弟子的话,以后怎么看至少三品大员保底。 可偏偏因为她执意要进【缇骑司】,阿砚也跟着要考【缇骑司】,这不是在耽误阿砚前途么? 少女心中莫名愧疚。 她不等洛砚开口,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阿砚,你放弃考【缇骑司】吧。” 凌清漪觉得,这样才是最优解。 虽然,会让她没法和阿砚朝夕相处。 “我说过,要跟你一同进【缇骑司】,就不会食言。” “至于苏秉谦弟子……谁说我会放弃?” 洛砚闻言,笑了笑说道。 凌清漪啊了一声,小脸上露出呆滞表情。 又要当苏秉谦亲传,又要进【缇骑司】? 这……这可能吗?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5章 考教,仁礼之说 明伦堂内。 洛砚望着身前的温综明,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的温综明,不过四十来岁,正值壮年。 一身得体的文士袍,衬得他气度不凡,既儒雅不失亲和,又带着三品大员应有的威严。 虽然温综明严格来讲,也属于政斗失败,自请南下江南的官员。 可他与其他人不同,身上丝毫不见任何颓废,带着少有的意气风发之感。 上一世也是如此。 洛砚记得,当时他刚觉醒了穿越前的记忆,便利用熟知剧情的优势,得到一个面见温综明的机会。 彼时的他,心气高的不得了,在温综明面前侃侃而谈,各般典故信手拈来。 让温综明都以为他是个博学之士。 虽然因为洛砚儒学经义学得一般,没将他推荐给好友苏秉谦,却也热情地邀请他加入【凿枘院】。 洛砚当时心下自然是不太满意的,可念及自己总要有块跳板,来让自己登上更大的舞台。 他斟酌之后,便同意加入【凿枘院】。 初进【凿枘院】时,温综明不仅对他照拂有加,更隐隐将他当成自己门徒。 可随着洛砚和萧景蓉搭上关系后,一切都变了。 按照游戏中设定,六皇子(六公主)萧景蓉身世成谜,是唯一一个非宫中嫔妃所诞的皇子(公主),对江南系官员好像天然带有仇视。 洛砚为了在萧景蓉面前取得更高的信任,毫不犹豫便反手将江南一系官员给卖了。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温综明的老友。 洛砚刚进【凿枘院】时,温综明曾带着他拜访了不少江南系官员。 在众老友面前介绍洛砚时,更是将洛砚称之为自家子侄,希望老友们日后能多多照拂。 可以说,那时候的温综明对洛砚称得上掏心掏肺,谁能想到没多久之后,被他视作门徒的洛砚,反手就将他的老友们给卖了! 当洛砚把这些江南系官员“结党”、“怨望”、“非议朝廷”等证据交给萧景蓉后,萧景蓉立马呈给了天子。 天子本就与江南一系官员矛盾重重,立马雷霆震怒,顺势下旨查办怨望、结党的江南系官员。 这事造成了江南官场大地震,牵连者众多。 温综明的老友们,有十之七八,都惨死在诏狱中。 经过此事,洛砚成功获取萧景蓉的信任和好感,成了她背后的第一谋主。 数年之后。 洛砚再次见到温综明时,这位曾经儒雅亲和,仪容俊秀的金陵大佬,已瘦得犹如皮包骨,头发花白,两眼之中没有一丝生气,再不复当初的风采。 可他明明才四十几岁而已,正值壮年。 是因为洛砚的背叛,让他无颜面对那些老友,内心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此刻重新见到意气风发的温综明,洛砚心中怎能没有感慨? 上辈子他算是害了温综明。 这辈子绝不会了。 …… 洛砚在打量着温综明的时候。 温综明也在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凌清漪和他。 不过相比起洛砚,温综明观察的重点,还是凌清漪。 毕竟少女可是名满江南的绝世天才。 进学院五年来,各科成绩门门甲上。 尤其是武道方面,更是惊才绝艳,一个人压得扬州各县学子黯然失色。 “好好好,清溪天才果是不凡。” 温综明收回目光,朗声笑了起来。 虽然还没正式考教,可仅凭气质,他便能判断出凌清漪并非徒有虚名。 不过,最让他惊喜的是凌清漪身旁的洛砚。 他没想到,清溪学院内居然还藏着一个看上去不逊于凌清漪的天才。 洛砚俊美的外形,出众的气质,令他第一印象极好。 就是不知道这少年才学如何? 若才学也出众的话,他不介意向老友多推荐一个。 至于站在洛砚身旁的李仁浦……直接温综明忽略了。 “哈哈哈,综明,你若是夸其他人,老夫铁定会谦逊几句。” “但洛砚和凌清漪的话……不是老夫自夸,我清溪学院二百五十多年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他们这样的人物。” 坐在主位上的祭酒陈崇礼,抚须大笑。 他和温综明不仅同为江南一系官员。 早年他任职【稷下学宫】担任夫子时,温综明还在他那听过课。 以两人的关系,言行自然比较随意,不像县尊李敬之宴请温综明时那般客套巴结。 “夫子说的是,他……叫洛砚?” 温综明闻言,频频点头,但紧接着却将关注点放在洛砚身上。 陈崇礼微微颔首,道:“正是,洛砚儒、艺、武三科不仅考了甲上,且还是开窍天才。” 开窍天才四字一出。 温综明心下不由吃了一惊。 开窍之说虽玄之又玄。 然大乾立国三百余年,前前后后倒也出现过十多位开窍先例。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个特点。 前期平庸,不见任何潜力。 但一朝开窍,便如龙归大海,凤翔九天,展露惊才绝艳之姿,势不可当。 他们就像打破了寻常文、武修固有的限制似的,突破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虽然每一个开窍天才的上限,因人而异。 可这些人开窍之后,最次也能达到文翰林、武宗师的程度。 由此可见开窍天才的可怕。 “竟是开窍天才,那就更难得了!” 温综明回过神后,不由喜笑颜开。 一个开窍天才,足以入他老友苏秉谦之目了。 不过,该考教的,他还是会考教。 和陈崇礼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温综明目光重新扫向洛砚、凌清漪。 他略一沉思,缓缓开口。 “圣人有云:克己复礼为仁,言礼为仁之轨范,然圣人又言,仁者爱人,直指仁之本心在恻隐。” “今有一士,进退周旋皆合周礼,揖让应对无有差失,然其行事虽循礼而心无恻隐,见老弱冻馁而目不稍瞬,见孺子将入于井而步不稍停。” “请问,此士能称仁乎?” “礼与仁,究竟是礼为仁之表,还是仁为礼之里?” “若舍仁而独守礼,与乡愿之徒何异?若离礼而空谈仁,又与狂狷之辈何别?” 温综明话音落下,便直视洛砚。 似期待洛砚的回答。 他抛出的仁、礼之辩,虽然谈不上特别高深,可也远远超过了学院小考的试题。 不等洛砚开口,温综明又看了凌清漪、李仁浦一眼。 “你二人也可作答。” 凌清漪、李仁浦应了一声,细细思索起来。 洛砚这会看着已成竹在胸,不过他并未抢着回答,而是在等凌清漪。 这辈子,他目标依旧没变。 和大儒苏秉谦搭上关系。 但不单单是他一个人,他要带着凌清漪一并成为苏秉谦亲传。 至于……都成了苏秉谦亲传,还能不能报考【缇骑司】? 洛砚一点都不担心。 苏秉谦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因材施教,有教无类。 他从不会把自己的个人意愿,强加在门徒身上。 只要定下师徒名分,门徒之后不抛弃儒学,他不会在意自己门徒重心到底是在文上,还是武上。 这也是洛砚为何如此笃定,既能成为苏秉谦亲传,又能报考【缇骑司】的原因。 鱼与熊掌,他都要。 …… “都有答案没?” 温综明目光扫过身前洛砚、凌清漪、李仁浦三人,问道。 三人皆点点头。 但洛砚、凌清漪并未开口。 见状,李仁浦无奈,只好跨步一礼,躬身作答。 “回院正,学生以为,克己复礼为仁是圣人亲口说的,那士人一举一动都合着周礼,揖让应对半点不差,这便是做到了复礼,自然该算仁。” “不过……那士人老弱不扶、见孺子不救,又似有违仁之本意。” “在学生看来,或许是他读书未得精髓,正因如此士人更因多读圣人书,以期有朝一日能做到仁、礼相得。” 李仁浦的回答中规中矩,乍一听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温综明点点头,未置可否。 说话间,他眸光落在洛砚身上。 洛砚并未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凌清漪作答。 李仁浦对于仁、礼的理解,可谓肤浅得很,温综明必然是不满意的。 这时候少女若是给出不同见解,定能在温综明心脏留下深刻印象。 他这是在给少女创造机会呢。 至于凌清漪的回答,会不会也让温综明失望? 洛砚一点都不担心。 凌清漪可是真正的天才。 看到洛砚的眼神,少女微微一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着实有些感动。 阿砚连这种涉及个人前途的事情,也要把更好的机会让给自己。 这世上除了爹爹外,恐怕没有人再比阿砚对她更好的人了。 念头闪过,凌清漪定了定神,跨步而出,朝着温综明作揖一礼,答道。 “学生以为,此士不可称仁。” “圣人言仁者爱人,可见仁的根在恻隐之心,是血肉里的温厚。” “而礼不过是这颗心的规矩方圆,如同器皿盛水,若器皿再精巧,内里无水,终究是空的。” “故仁为礼之里,礼为仁之表,舍仁守礼,便是乡愿,如戏子演礼,徒有其形而无其实。” “离礼谈仁,则如野马无缰,纵有善心也难成正果。” “唯有以仁心为骨,以礼行为皮,方是真仁。” 少女的声音软糯悦耳,条理分明。 一番仁、礼之说,虽也没达到饱学鸿儒的程度。 可对比起李仁浦来,无疑高明了千百倍。 更关键的是,她完全推翻了李仁浦士人可称仁的说法。 洛砚看到温综明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便知道他让凌清漪先回答,是赌对了。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6章 大儒亲传背后可怕的人脉关系网 “善!” 温综明抚掌而笑。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陈崇礼:“夫子教的好门生,真远超我一路行来所见的那些天才。” 这话让陈崇礼得意极了。 老头子捋着胡子,看着愈发红光满面。 “怎么样?她可能入得你老友之眼?” 温综明闻言,放声大笑。 “如此良才,若还不能入我老友之眼,我那老友也别当什么大儒了,回家多反省反省自己吧。” 他这话无疑已经确定会把凌清漪推荐给苏秉谦。 以凌清漪的儒学造诣,只要在苏秉谦面前方寸不乱,表现不失水准,必然能拿到一个亲传名额。 陈崇礼喜不自胜,一张老脸都笑开花。 凌清漪定了个名额,就是不知道洛砚能不能…… 想到这里,老头子朝着温综明问道。 “苏大儒打算收几个亲传?” 温综明笑而不答,却悄悄伸手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 陈崇礼眼眸一亮,一颗心砰砰直跳。 苏秉谦成为大儒后,总共也就收了四个亲传弟子。 其中最早的三个,如今早已步入朝堂,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 剩下那个,则是他亲闺女。 苏秉谦早年说过,他最多只会收七个亲传弟子,以应他证道大儒时有北斗入梦的吉兆。 所以……这一次的三个亲传名额,意味着他们将会是苏秉谦的关门弟子。 如此机会,一旦错过,就绝不会再有了。 念及此。 陈崇礼忙看向洛砚。 “洛砚,好好作答,莫要让老夫失望!” 他忍不住提醒了洛砚一句。 眼前的少年,可不是凌清漪那种乖学生。 陈崇礼都吃不准洛砚会不会玩什么幺蛾子。 毕竟,他连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都敢,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是,祭酒!” 洛砚回了一声,便在温综明期待的眼神中,跨步而出。 “院正之问,看似辨仁、礼表里,实则探如何成仁的路径。” “那士人守礼而无仁,恰如草木有其形而无其魂,故仁为礼之魂,无魂则礼死;礼为仁之轨,无轨则仁乱。” “但学生更以为,仁与礼并非静止的里与表,而是互生的体与用。” “心中有仁,自会觉礼之可亲;行久有礼,亦能养仁之渐长。” “至于乡愿与狂狷,不过是执其一端的偏失。” “若能悟得仁礼相生,则乡愿可醒其仁,狂狷可约以礼,终归于中庸。” “当年圣人周游列国,既叹礼崩乐坏,又哀人心不古,又何尝不是在寻仁、礼相济之道,让天下人既有恻隐之热,又有规矩之序?” 少年语声清朗,侃侃而谈,从容而不迫,言行举止,带着“礼”之美感,赏心悦目。 这正是他得到的【知书达礼】buff效果。 李仁浦呆呆地看着洛砚,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自愧形秽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哪哪都比不上洛砚。 也难怪凌清漪满心眼里只有洛砚一个人! 凌清漪美眸异彩连连,一眨不眨盯着洛砚,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眼角眉梢满是骄傲。 这就是她的阿砚。 她想象不出,天底下还有哪个男子,能比她的阿砚更优秀! 洛砚早些年的不堪,早已被少女自动过滤掉。 没人能比得上她的阿砚! …… 陈崇礼有些吃惊,抚须若有所思。 老实说,先前他多少还有些担心洛砚能不能打动温综明。 毕竟,这次小考,洛砚儒学虽考到了甲上的评分。 但学院的小考试卷,出的题终究都以基础为主,并不高深。 甲上评分只能证明洛砚儒学基础不差,并不能证明他对儒学经义学的有多深。 陈崇礼原还想着,只要洛砚表现得别太差,哪怕比不上凌清漪,他也会豁出老脸,向温综明讨个人情。 可现在看来……这哪是基础不错啊。 洛砚在儒学方面的造诣,分明都不比凌清漪差,甚至隐隐都胜过了一筹。 尤其是,洛砚的回答巧妙得很,另辟蹊径从核心上在跟温综明探讨起如何成仁,如何守礼。 这比凌清漪刚刚的回答,无疑更为高明。 “好一个仁礼相生,乡愿可醒其仁,狂狷可约以礼,终归于中庸!” “妙!” 温综明听得惊喜连连,抚掌赞叹。 他怎么都没想到,此次清溪之行,居然能发掘出一块宝藏。 老友若是知道,小小清溪县还藏着这么个天才,怕不得连夜赶来? “此子,有大儒之姿!” 温综明转头看向陈崇礼,大笑道。 大儒之姿! 如此高的评价,都出乎了陈崇礼的意料。 他怔了怔后,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洛砚确有大儒之姿。” “在他身上老夫恍若看到了第二个苏秉谦!” 陈崇礼到底是曾经的【稷下学宫】夫子,一个人儒道方面有没有潜质,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洛砚刚刚的回答,已经超脱了温综明的问题。 从士子有没有仁,上升到如何成仁,如何守礼。 这要是换做一个经年鸿儒,有此回答自然不稀奇。 可洛砚如今才十五岁! 一个十五岁少年,能有此见解,足以惊艳到他和温综明。 “祭酒与院正过誉了,我不过对圣人之言有粗略见解罢了,当不得如此称赞。” 洛砚谦逊一礼,回道。 温综明见状,对他愈发有好感了。 仪容俊美,芝兰玉树,进退有礼,真谦谦君子也! 世上居然有如此良才! 倒是陈崇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好小子,装的还挺像的。 你杀韦俊之的时候,怎么不也这般谦逊? 对于洛砚是不是真君子,陈崇礼一点都不在乎。 真君子也玩不转朝堂勾心斗角。 他还真不希望洛砚是真君子呢。 “咳咳,综明,洛砚……可否拿第二个名额?” 陈崇礼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问道。 温综明闻言,面带笑容点点头:“当然!” 这话一出。 陈崇礼不由大喜,满头白发都似被红润的面色映得渐渐发红。 洛砚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前世没能达成的目标,这一世总算达成了! 也不枉他重生后,将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刷儒学经义上。 果然有付出就有所得。 但更让他欣喜的是,他和凌清漪双双入了温综明之眼。 以苏秉谦对温综明的信任,只要他和凌清漪不翻车,成为大儒亲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苏秉谦亲传弟子,意味着……整个江南一系官员,以及苏秉谦这么多年在【稷下学宫】教导出来的门生,都将是他和凌清漪的助力! 这是一份堪称庞大的人脉关系网。 连当今天子咸宁帝,都要为之忌惮! 有如此人脉傍身,未来他和凌清漪前途不可限量! 凌清漪同样在欣喜,只不过她欣喜的是洛砚也拿到了大儒亲传的一个名额。 至于自己,她反倒是没有那么在乎。 …… “综明,那第三个名额……” 陈崇礼腆着老脸,再次问道。 他的话尚未说完。 温综明就已经麻了,连连摆手。 “夫子,你这就过了啊!” “秉谦一共才收三个亲传,你居然还想着包圆?” 他对这位自己曾经的老夫子再了解不过,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 不要脸得很! 陈崇礼依旧没放弃,没皮没脸地纠缠起来。 “综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是什么关系,肥水怎能便宜外人?李仁浦天资也不差……” “夫子!!莫要再说,此事不可能,秉谦的第三个亲传名额,已经许给他人了。” 温综明摇摇头,断然拒绝。 听到第三个名额已经许给他人,陈崇礼顿时惊疑不定。 “这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苏秉谦卖人情?” 苏秉谦是何许人也! 虽然权势方面称不上站在金字塔顶尖,但影响力和名声上,毫无疑问是当世最巅峰的几个人之一。 陈崇礼想象不出,谁还能让苏秉谦卖人情,钦定了自己亲传弟子的名额? 温综明倒也没避而不谈,只是声音稍稍压低了几分。 “国师之女!” 这四个字一出。 陈崇礼彻底死心。 李仁浦的眸光也黯淡了下来,他原本看到祭酒为他讨要第三个亲传名额,心下还抱着一丝期盼。 可现在……谁能跟国师之女争? 洛砚心跳加速了几分,脑中满是国师之女四个字。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意外之喜。 国师的女儿跟他成了师兄妹,岂不是意味着……他未来的人脉关系,又大大地迈出了一步? 这可是当朝国师,连天子咸宁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人物! 江南一系官员! 苏门子弟! 国师一脉! 他以后若能把三方势力整合起来,其势都已经超过了上辈子! 上辈子他绞尽脑汁替萧景蓉谋算十多年,最后只是掌握了朝堂的大部分话语权。 地方上和军方,也只撬动了一小块。 至于大儒苏秉谦、当朝国师这两位影响力巨大的大佬,更是鸟都不鸟他。 可这一世,就因为他有可能会成为苏秉谦亲传弟子,便拥有了如此可怕的人脉关系网! 洛砚惊喜之余,心头也生出了满满的疑惑。 “前世我记得苏秉谦的三个亲传,没有哪个是女子啊。” “现在怎么突然莫名蹦出个国师之女来?” “到底是原本的剧情突然出现了变化,还是我的重生,已经开始影响到方方面面了?”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7章 我就不信改不了你的命 直至从明伦堂离开,洛砚脑中依旧还在想着剧情出现变动的事情。 他思索半天,始终不得其解。 按理说,他的重生目前最大的改变,也就是自己的天赋,以及学院小考一事。 其影响力甚至都没出清溪县城。 为何苏秉谦那边居然会多出个国师之女作为弟子? 上一世,洛砚除了苏秉谦外,最想拉拢的大佬,便是当朝国师。 在《覆乾》游戏中,咸宁朝的国师绝对是最为神秘的一个角色。 这位国师从未正式亮相过,却能影响到大乾的方方面面。 国师一脉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洛砚却知道这是一股庞大到足以令人咂舌的势力。 到了游戏后期,大乾无休止的扩张和对异族的高压政策,终于使得这个疆域远迈历代的尚武王朝四分五裂。 彼时的咸宁帝已然驾崩,仁懦的太子根本驾驭不了乱成一团的时局。 还未来得及登基,就被他的好弟弟们弑杀。 各位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也愈发助涨了隐藏在朝堂上的野心家们的气焰。 地方上,义军四起,称王道孤者不计其数。 行将一统寰宇的大乾王朝正式分崩离析。 在最关键时刻,是国师一脉站了出来,试图挽救大厦将倾的大乾王朝。 他们在那位神秘国师的统辖下,差点就把濒死的大乾给救活。 可惜,这群人终究没能抵挡住历史的大势,最终功败垂成,大乾也就此灭亡,进入了群雄争霸的时代。 上辈子,洛砚虽然自私自利,满脑子都是蝇营狗苟的算计。 可他所做的一切,包括扶持萧景蓉上位,其本质上也是在挽救大乾。 对于身为穿越者的洛砚而言,一个以汉人为主体,即将统一整个世界的大王朝,绝对是值得珍惜的存在。 他还指望着大乾能代代传承下去,让后世的华夏子民,无需在异族面前卑躬屈膝,无需学什么乱七八糟的鸟语,无需…… 但……洛砚到底还是没能做到。 萧景蓉一剑把他刺死了。 一想到这个,洛砚心中难免忍不住又冒起了杀气。 “阿砚,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凌清漪的软侬吴语声传了过来,让洛砚一下子清醒。 他转过头,朝着凌清漪笑了笑。 “我没事。” 凌清漪见洛砚不想说,心下虽然担心,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阿砚不想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等他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少女虽然喜欢口是心非,但性子却比较通情达理,不会没事就无理取闹。 “对了阿砚,我们现在还能考缇骑司吗?” 凌清漪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 刚刚因为温综明和祭酒陈崇礼都在,再加上洛砚也没有拒绝,她也不好直言自己只想考【缇骑司】。 可此刻想来,少女多少有些担心,她和洛砚成了苏大儒亲传后,就无法报考【缇骑司】了。 “放心,成为苏秉谦亲传,并不会影响我们报考缇骑司。” “结业考核之后,苏秉谦十有八九会见我们,到时候我会跟苏秉谦说清楚的。” 洛砚闻言,面上浮起一抹笑容,说道。 就算苏秉谦哪怕因此不高兴,也挡不住他要进【缇骑司】的意愿。 这除了因为是对凌清漪的许诺外。 也跟【缇骑司】的特殊地位有关。 朝堂各部中,【缇骑司】是唯一一个直属于天子的部门。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个部门才是真正的特权阶层,可以肆无忌惮滥用手中权柄。 可以说,弄权二字是为【缇骑司】量身打造的。 洛砚这一世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大多都绕不开弄权二字。 所以……【缇骑司】他说什么都会进。 …… 李仁浦默默地跟着洛砚、凌清漪身后。 乍一看,就跟小跟班似的。 若说之前他多少还有一丝能俘获凌清漪芳心,抱得美人归的想法的话。 那么此刻,他已经彻底熄灭了这种心思。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哪都比不上洛砚。 以前洛砚还有天赋不行,只会成为凌清漪拖累这样令人诟病的地方。 可现在,洛砚已然开窍,天赋比他还强。 除此之外……论长相、气质,他也被洛砚秒成了渣渣。 论心智,洛砚能在温综明、陈崇礼这样的大佬面前侃侃而谈,从容不迫,进退有据。 而他,哪怕是见到夫子,心下都会紧张。 这还怎么比?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罢了罢了,仙子本就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奢望的……” 李仁浦心下暗叹一声。 可想归这么想,他心中终究还是隐隐刺痛。 少年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于李仁浦而言,凌清漪何止是惊艳? 他能不能走出来,无人知晓,只能看他自己。 但不管如何,此刻李仁浦若能清醒过来,对他终究是件好事。 正自艾自怜间,身前的洛砚突然顿住步伐,转过身来。 “李仁浦,听说你也想考缇骑司?”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李仁浦颇有些措手不及。 他支支吾吾,面红耳赤,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你……勉力!” 洛砚冲着李仁浦笑了笑。 一旁的凌清漪奇怪地看了洛砚一眼,她想了想,也跟着说了句。 “勉之!” 李仁浦顿时惊呆了,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怕在两人面前失态,他回了句谢谢后,便掩面绕道而走。 和凌清漪同窗五年。 李仁浦记得清清楚楚,他跟凌清漪说过的话,都没超过五句。 谢谢! 不需要! 阿砚找我了! 阿砚在等我回家! 这位同窗,背后议论人可不是君子行为,阿砚的好你又知道了? 五年时间,一共说了五句话,总共四十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深深镌刻在李仁浦心中。 虽然……这五句话,有三句不离洛砚。 甚至从始至终,凌清漪都没记住他名字,说话时也带着满满的疏远。 可对李仁浦而言,这是他和凌清漪唯一的交集。 但现在……凌清漪居然对他说了勉之? 在鼓励他! 泪水一下子从李仁浦眼眶夺目而出,他双手捂脸,任由泪珠从手掌边缘、手指缝渗出。 片刻后。 李仁浦收拾起心情,抬眸望了洛砚、凌清漪的方向一眼,喃喃道。 “谢谢你,凌清漪……洛砚!” “以后我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我会把你们当成我人生路上追逐的目标和榜样。” “希望等你们老了以后回想起往事时,还能记得有一个叫做李仁浦的同窗,他虽不优秀,也不聪明,却……很努力!” 风儿将少年的喃喃自语声渐渐吹散,阳光洒落下来,在他微垂的睫毛上镀了层金。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漏下的光,又开始在身前的草叶上跳荡。 一只白蝶晃晃悠悠飞来,停在他发梢,翅尖扫过耳廓时,他猛地抬头。 天空湛蓝,云朵像被洗过的棉絮! 蓝得晃眼,白得刺目。 李仁浦微微眯眼,眼角还带着残余的泪痕,笑意却已经爬上他脸庞。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带着轻快的声响,身上的无形枷锁,正随风碎在身后的光影里。 …… “阿砚,你刚刚……” 凌清漪不解地看向洛砚。 哪怕她对洛砚有浓重的滤镜光环,却也不得不承认,洛砚这个人很冷。 以前对她都带着淡淡的冷淡感,更别说那些同窗了。 刚刚洛砚突然给李仁浦鼓励,这让她很奇怪。 “没什么,大家同窗一场,互相勉励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这李仁浦也不是什么坏胚子,对不对?” 洛砚展颜一笑,回道。 少女怔了怔,小脸上也露出灿烂笑容。 “阿砚说得对。” 看到少女的笑颜,洛砚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前世,在他pua之下,凌清漪为了帮他而香消玉殒。 可作为【缇骑司】最美督司。 自然也不乏有人默默爱恋着她,甚至为她付出生命。 无非是这些凌清漪都不知道罢了。 是的,洛砚总算想起李仁浦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个为了凌清漪丢了性命的傻瓜! 上辈子凌清漪在替洛砚提供内阁大佬罪证时,不慎暴露,遭到【缇骑司】上下追杀。 当时的洛砚,虽也带着人前去接应少女了,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另一队追杀她的缇骑。 他才知道,凌清漪之所以能杀出重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缇骑中有少女的爱慕者,故意带着缇骑绕圈子,想要替少女争取逃脱的机会。 可惜此人意图太明显,让同队的缇骑最后识破了,当场被砍了脑袋。 这个傻瓜正是李仁浦! 洛砚之所以没想起,是因为李仁浦实在太透明人,甚至连凌清漪自己都不知道缇骑中,还有这么一个爱慕者。 而且,李仁浦跟他一样,也都不是游戏里出现过的角色。 洛砚潜意识中,便一直忽略了他。 反倒是凌清漪,却是《覆乾》游戏中的角色。 只不过是个戏份不多的小配角。 寥寥几次登场,也都只是充当背景板。 当然,少女在游戏里的结局,也没好到哪去。 只留下一句【神京陷落,缇骑司历史上最惊才绝艳的督司朱雀,为替皇孙争取出逃机会,孤身引开叛军,遭叛军围杀,绝境之下,朱雀跳下万丈悬崖,自尽而亡】,便匆匆领了盒饭下线。 想到这里,洛砚愈发心疼起凌清漪,他默念一句。 “我就不信改不了你的命!”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8章 琅嬛小筑,上辈子的合作方 悠扬的铜钟声在学院内敲响,又到了下学时间。 安静的学堂,顿时犹如沸水一般沸腾起来。 学子们或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书箱,或三三两两商议着下学后去哪玩,或无忧无虑的嬉笑打闹…… 人生百态,在小小的学堂内一览无余。 “阿砚,你好了没?” 凌清漪的声音传来,她已收拾好书箱,就等着洛砚了。 洛砚闻言,摆摆手,道。 “漪漪,今天你一个人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他需要去书铺,跟书商谈春宫画的事情。 可不能让少女知道。 这会让他在少女面前社死的。 “啊?” 凌清漪愣了下,有些始料未及。 阿砚有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她吗? 她想了想,倒也没追问,只是有些怏怏不乐的回了句。 “哦,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家,别让我太……担心。” 担心两字声音明显小了下来,几乎细不可闻。 仔细看的话,少女的耳朵尖尖披上了一层粉色。 毕竟,四周好多同窗都在看着她和洛砚,一旦人多,她就有些不敢太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心迹。 “行,我知道了,很快就回家的。”洛砚笑着应了一声。 见状,凌清漪也不再多言,默默地背起书箱,便欲离开学堂。 她还未从门内走出,姜嫣追了上来。 “漪漪,你今天不跟洛砚一起回家吗?那正好,我可以陪你了,嘿嘿嘿。” 这位少女的圆脸上堆满了开心的笑容。 她家也住在城南,算起来跟洛砚、凌清漪也是同路。 只不过平日里凌清漪基本上都跟洛砚同进同退,姜嫣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今天总算被她等到个和凌清漪一同下学的机会了。 “啊,好啊!”凌清漪也顿时开心了起来。 两个少女就这么一边叽叽咕咕,一边并肩出了学堂。 洛砚跟在她们身后,目送她们出了学院,朝城南方向而去后,转道往市集而去。 学堂内。 李仁浦背起书箱,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窗道别后,便欲离去。 这时,有人冷不丁来了句。 “仁浦兄,洛砚今天好像没跟凌清漪一起回家,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不去送送佳人?” 那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起哄的味道。 李仁浦闻言,面色豁然一变。 他肃容看向此人,道:“周哲,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顿了顿,李仁浦目光环视四周众同窗,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洛砚与凌清漪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他们俩人本就是天作之合。” “我李仁浦以前魔怔,心生不该有的奢望,可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强求……” “不管是凌清漪,还是洛砚,都是我等的榜样,我等更应该奋发努力,向他们学习,而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还望诸位莫在说这些无谓之言,以免给洛砚和凌清漪造成困扰,仁浦在此谢过诸位。” 说着,李仁浦朝四周同窗团团作揖。 同窗们都愣住了。 虽说学院内爱慕凌清漪的人不在少数,可最痴情的绝对是李仁浦无疑。 如今,李仁浦竟突然放下了? 这让众同窗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直到李仁浦离去后,这群学子才忍不住议论起来。 “李仁浦到底怎么回事?他以前不是满心眼都是凌清漪吗?怎么说放下就放下?” “额……也许、大概、可能被洛砚吓到了吧!” “吓到?好像也是,现在洛砚不仅变成了天才,小考成绩都还超过了李仁浦,拿到学院第二,李仁浦怎么看都没了优势。” “也不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他还有个县尊之子的身份。” “县尊之子?那洛砚和凌清漪还是青梅竹马呢,再说以凌清漪和洛砚展露出的天赋,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区区县尊之子真不够看。” “仁浦兄能及时醒悟,也算好事,我听说……洛砚和凌清漪都被金陵来的那位大人物相中了,以后他们必然会飞黄腾达,仁浦兄……哎!” “你们发现没,洛砚这人虽然清冷了一点,但其实人也挺好的,以前咱们私下蛐蛐他时,哪怕被他听到了,也从不跟咱们发脾气。” “好像还真是……” 众学子议论片刻,便也各自散去。 虽然,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日常下学后的几句闲聊。 可到底还是在他们心中植入了一个念头。 洛砚以后必然会飞黄腾达! 洛砚其实人还不错! …… 青石板路尽头,两扇木门虚掩着。 门楣上【琅嬛小筑】四字笔力苍劲。 洛砚驻足片刻,跨入书铺大门。 第一时间跃入视线的是从地到顶放满书卷的架子,旧书的油墨香缠着一股淡淡凉茶气弥漫开来。 靠窗的长案上,摊着几本待修的残卷。 书铺老掌柜正用糨糊细细粘补虫蛀的纸页。 听得动静,老掌柜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待见是一名穿着清溪学院特有形制外袍少年时,他老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冲着洛砚点了点头。 倒也没有如其他那些商铺般,立马热情的上前招呼。 仿佛对他而言,书就在那里,你买或不买,他都不会因此而喜悲。 “或许冥冥之中注定我会跟琅嬛小筑再次合作!” 洛砚心下哑然失笑。 前世他重操旧业,选择的合作对象,正是【琅嬛小筑】! 只不过是金陵城内的【琅嬛小筑】。 这家书铺背后东家实力雄厚,一些重要的大城中,都设有分号。 江南之地,分号更是多如牛毛。 这一点从清溪这个小县城内,就有【琅嬛小筑】便可见一斑。 但最让洛砚看重的是【琅嬛小筑】的口碑,这家书铺一向极为守规矩,从不会坑合作的画师、话本作者们,在业内很有信誉。 而这显然也是最关键的。 不然,你的话本、春宫图火遍大江南北,但书铺却坑你钱,那不是白忙活一场么? “掌柜,你们……收春宫图么?” 洛砚深吸一口气,走到老掌柜身前,问道。 老掌柜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像是听错了似的,讶然抬头,上下打量起洛砚来。 舞象之龄的少年,画春宫图? 不是,你知道什么是春宫图吗?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怕是都没见过女人身子,来画春宫图?这不是瞎扯嘛! 非是老掌柜小觑人。 实在是洛砚的年龄,跟春宫图着实很难扯上关系。 出于礼貌,老掌柜并未说什么讥讽之言,只是迟疑了一下,缓缓道。 “收倒是收,但……你确定你会画?” 洛砚自然也知道,这行跟行医一样,也都比较看年纪。 他也不多解释,直接将背着的书箱放了下来,打开后,拿出一本书籍,从夹页中取出昨夜画好的《蝶戏花》九式。 老掌柜面带狐疑之色,伸手接了过来,又推了推鼻梁上的叆叇,下意识扫了一眼。 但只这一眼。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握着纸笺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你画的?” 纸笺上的《蝶戏花》九式,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全新画风,写实无比。 画中男女活灵活现,竟与真人无异。 相比起如今市面上主流的那种重意境,实则人物抽象的春宫画。 眼前的《蝶戏花》九式,对老掌柜的冲击,简直无法想象! “妙啊!” “笔触细腻,画风真实,人物美似天仙……实在是妙!” 作为【琅嬛小筑】的掌柜,他岂能没有鉴赏力? 纸笺上画的虽是春宫图,可就凭这种前所未有的写实画风,老掌柜就觉得此图画师隐隐已有宗师气象。 而且,如此写实,如此刺激的春宫图。 老掌柜都无法想象一旦面市后,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没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瑰宝。 是的,在老掌柜眼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春宫图了,而是极具艺术价值的瑰宝! 说不定……以后朝堂上的内阁大佬、军机大臣,乃至深宫中的天子,都会悄悄收藏一套呢! “这位公子,此图……确定是你画的?” 老掌柜用了无上的毅力,才勉强把目光从图上移开。 但一颗心,却依旧砰砰直跳。 让他有种突然梦回少年时期的感觉。 “是我画的。” 洛砚点点头,道。 听到这话,老掌柜心中生起巨大的惊喜感。 但为怕洛砚在撒谎,他还得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非是老朽不信公子,但如此画风,前所未有,为保险起见,公子可否现场作画一幅?” “随便画什么都行,只要老朽确定此画出自公子之手……价格好商量!” 老掌柜深吸一口气,目视洛砚说道。 语气明显变得尊敬起来。 眼前少年虽年幼,可却有宗师画师实力,他岂敢再小觑? “应该的。” 洛砚并不觉得老掌柜是在刁难他,一口应了下来。 这种事情涉及到书铺刊印、发售等等,不管哪一点都牵扯到最后的利益。 若不能确定画师真实水准,谁能放心? 更别说,洛砚表现出水准越高,接下来谈价时,也越有底气。 “公子稍等,老朽去取笔墨颜料。” 朝着洛砚致歉后,老掌柜转身开始翻箱倒柜。 书铺因为经常会跟画师合作,故此都备有笔墨颜料纸笺这些东西。 洛砚上辈子就跟【琅嬛小筑】合作过,对此一点都不陌生。 不一会,老掌柜便从柜子中取出画师所用的颜料、笔墨、纸笺。 洛砚接过后,取了支小豪,磨开墨,提笔开始作画……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29章 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 凌清漪、姜嫣背着书箱从青石板路上走过。 晚风吹拂着她们鬓边碎发,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斜斜搭在粉墙黛瓦上。 看上去与周遭的繁华喧嚣格格不入。 “漪漪,你以后还是要报考【缇骑司】吗?” 姜嫣突然开口问道,说话间更是停下了脚步,凝眸看向凌清漪。 凌清漪一怔,下意识点点头。 “对啊,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姜嫣是她学堂内关系最好的小姐妹,小姐妹之间彼此难免会分享一些少女心事。 关于报考【缇骑司】的事情,凌清漪早就跟姜嫣提过不止一次。 “那以后……我们怕是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姜嫣的语气突然低落下来,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 她文武科成绩一般般,【缇骑司】、【稷下学宫】这样的地方想都别想。 最多也就是勉强能进次一等的【百艺坊】、【六扇门】之类的部门。 前者会前往金陵深造,未来也大概率会被留在金陵,或者调入神京。 而后者,大多会被打发到地方上。 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在古代这种大多数人都很少会出远门的年代。 这样的分别,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眼看着距离结业考核已只剩下半年,姜嫣思及此事突然伤感,也实属正常。 凌清漪沉默了下来。 还有半年时间,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同窗们,就要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了。 五年来,凌清漪虽然对学堂里的男同窗们谈不上多熟悉。 可那些女同窗,有不少都跟她关系不错。 一想到结业即是“永别”,少女难免也跟着伤感起来。 “哎呀,不说这些了。” “前面有卖糖画的……漪漪,我请你吃糖画。” 眼见气氛有些沉舟,姜嫣立马岔开了话题,一指前方叽叽喳喳说道。 凌清漪闻言,下意识抬眸望去。 前方有一支着木架的糖画摊,竹签上插满飞禽走兽,糖衣在夕阳下闪着琥珀色光泽。 卖糖画的老人执勺蘸糖,手腕轻转,糖浆在石板上游走,转瞬凝成只振翅蝴蝶。 “哇,好漂亮的蝴蝶!” “漪漪,快来呀!” 姜嫣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漂亮的蝴蝶糖画后,顿时眼神一亮,雀跃地跑了过去,还不忘招呼凌清漪跟上。 凌清漪见状,也被糖画所吸引,便收拾起心情跟了过去。 “老伯,这糖画怎么卖呀?” “我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糖画。” “老伯你的技艺,比其他卖糖画的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姜嫣的性子,显然比少女更为活泼、外向,一点都不怕生,站定后就朝着卖糖画的老人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跟着过来的凌清漪,心下显然也很赞同姜嫣的话。 眼前老人的手艺,明显远超一般的糖画师傅。 见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称赞自己手艺,糖画老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老脸上的皱纹都为之舒展开来。 “姑娘,老头子的糖画不贵,十文钱一个。” “说起手艺啊……嘿,这可是【百艺坊】的技艺。” 糖画老人乐呵呵说道,提及【百艺坊】三字时,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骄傲。 姜嫣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立马跟着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哇,原来老伯还是【百艺坊】艺匠啊,真是了不起。” 一旁的凌清漪虽没说话,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百艺坊】也是朝廷部门,专门培养百科技艺的地方。 从【百艺坊】出来的人,个个都有一技之长。 小到手艺人,大到顶级的能工巧匠。 可以说,大乾如今的繁华,跟【百艺坊】大大小小的艺匠们脱不了关系。 这群人或许不如朝堂大佬那般权势滔天,也不如文人士子们那般名声远扬,却同样在默默推动着大乾的发展。 “了不起啥呀,要不是当年洛侯爷向武帝爷献计,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有机会学到这样的手艺?” 糖画老人摆摆手,笑着说道。 话里话外对当年提议建立学院,从民间招收学子、发掘人才的国师洛长明,透露着满满的敬意。 听到洛侯爷三字,姜嫣、凌清漪都不说话了,小脸上也露出敬仰的表情。 国师洛长明在民间,影响力比大乾太祖、太宗、武帝都要大。 至今都有不少百姓家中,都在供奉着洛长明的牌位呢。 “老伯,你能不能画两个我们样子的糖人呀?” 姜嫣转换话题,朝着糖画老人问道。 老人闻言,扫了姜嫣、凌清漪几眼,面上露出淡淡的傲然之色。 “自是可以。” 作为一个【百艺坊】出来的艺匠,若连人物肖像糖画都不会,那也别说是【百艺坊】子弟了。 “那就要两个我们样子的糖人。” 姜嫣欣喜不已,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掏出荷包。 凌清漪见状,轻轻拉了她一下。 “姜嫣,我……我请你吧。” 姜嫣时不时就会给她带好吃的,虽说她也还过几次礼。 可少女还是不喜欢占人便宜。 “什么嘛,不过两个糖人而已,漪漪你跟我客气什么?” “我爹爹每天给我的零钱我都花不完,你呀,还是把这钱留着给你家阿砚买点好吃的吧,就别跟我争了。” 姜嫣摆摆手,说话间已经掏出铜钱,放在了糖画摊上。 凌清漪骤然听到“你家阿砚”四个字,顿时害羞起来,动作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姜嫣已经付了钱。 她心下不由一叹,想着回头看看能不能做点好吃的零嘴,也请姜嫣一回。 片刻后。 两人拿到糖人,看着栩栩如生的糖人,在残阳下散发着晶莹的琥珀色光泽。 姜嫣的圆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纠结的表情。 “漪漪,这糖人好漂亮,多像我们……我,我有点舍不得吃了。” “啊?” 凌清漪闻言啊了一声,垂眸看了眼已经被自己咬掉半个脑袋的“小凌清漪”,不觉傻眼了。 …… 【琅嬛小筑】内。 老掌柜看着洛砚笔下描摹出的“仙子”,面上满是震惊。 “不可思议,神乎其技!” “老朽何其幸运,竟然能亲眼目睹此等神画现世……” 啧啧称叹声中,老掌柜抬眸望向洛砚,眼神已近乎在朝圣。 洛砚微微一笑,神色不变。 这种目光,他前世见多了,早已波澜不惊。 只能说,他这种写实画技,对于如今的大乾画坛而言,是近乎颠覆般的存在。 当然,艺术造诣跟传统意境流画技比,未必能比得上。 可春宫画这玩意,多是那些精力无处发泄的武修们看的,要什么艺术价值? 对于那些武修而言,自然是越真越好呗。 “掌柜,你打算给我的画定什么价?” 洛砚放下笔,目视老掌柜,缓缓问道。 画师身份确认完了,那就该谈价格了。 忙活一场,不就是为了孔方兄么! “公子您画技已有宗师气象,想来也不会选择买断。” “老朽便自作主张,按分成给您报价,您看……四成如何?” 老掌柜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斟酌着说道。 “四成……”洛砚闻言,面露沉吟之色。 其实四成的分成,已属于极高的报价。 属于业内知名春宫画师,才能拿到的分成价格。 像洛砚这样毫无名气的新人,一上来就给你报了个四成,几乎是老掌柜手中最大的权限了。 “公子,四成是老朽能做主的极限。” “不过您放心,回头老朽就联系东家,我家东家一向大方,到时候必会给公子您一个更合适的价格。” 老掌柜见状,忙又补充道。 这也是没办法,洛砚这种极致写实的画风一现世,必然会给春宫画市场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旦【琅嬛小筑】没能留住洛砚,让他跑去跟其他书铺合作。 必然会极大地影响到【琅嬛小筑】在春宫画市场的份额。 所以别说是四成、五成,以老掌柜对自家东家的了解,到时候东家直接给出六成的分成都有可能。 而六成,已经是一个画师能拿到的最高分成。 毕竟,这年头刊印什么的,成本还是挺高的。 书铺方面,少于四成的话,基本上就不赚钱了。 “行,就按你说的吧。” 洛砚这次没再故作迟疑,一口应了下来。 上辈子他替萧景蓉捞钱,混了很长一段时间春宫画圈子。 自然知道老掌柜的话并没有任何水分。 【琅嬛小筑】的东家也确实大方得很。 上辈子看到洛砚的春宫画后,立马给出了六成的报价,这辈子多半也不会例外。 “好好好,公子您选择咱们【琅嬛小筑】合作,绝不会吃亏。” “另外结算方式……您看一月一结如何?” 老掌柜喜笑颜开,乐呵呵说道。 洛砚点点头,自无不可。 月结是最合适的。 再短的话,书铺那边统计起来也不方便。 “签契约吧,哦对了,我想预支一部分报酬,不知道方不方便?” 洛砚想了想,问道。 听到这话,老掌柜一怔。 “换普通画师自然不行,但公子您的话……肯定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公子需要预支多少?” 画师预支画酬,在行业内不算少见,只不过普通的画师很难让书铺做出让步,除非是那种知名画师。 洛砚虽是新人,毫无名气,可在老掌柜眼中,已经不逊那些知名画师,甚至犹有过之,他岂敢怠慢。 略一沉吟后,洛砚报出预支的数额。 “五百两!” “五百两啊?也……也行。”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0章 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 吱呀。 洛砚推开小院木门,跨步而入,轻唤一声。 “漪漪!” 听得动静的凌清漪从厨房内走了出来。 待看到洛砚后,她小脸上顿时浮起一抹喜色,嘴上却埋怨道。 “阿砚,你不是说很快的吗?怎么那么久,天都要黑了。” 有句话她没说出口。 洛砚没回来前,她连做饭时都定不下心,神思恍惚,生怕洛砚在外面出什么意外。 “抱歉,跟书商多聊了一会,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看到少女欣喜中带着嗔怪的表情,洛砚忙向少女表示抱歉。 当然,换做上辈子,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对那时候的洛砚而言……你一个npc还想管我? 但重生后,洛砚清楚地认识到,他穿越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并不是单纯的一款游戏。 对于真心关心他的人,他这辈子绝不会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 “书商?阿砚你跟书商聊什么啊?” 少女一怔,讶然问道。 洛砚笑了笑,径直从内搭中掏出三张银票,递给凌清漪。 “我在给话本绘制插图,这是预支的酬劳,你拿着吧。” 看着眼前递来的银票,凌清漪惊呆了。 她瞪圆了眼,长长的睫毛僵在眼下,半晌没眨,唇瓣轻颤着,似想问,又似不敢询问。 三百两! 阿砚一下子赚回来三百两银子? “放心,我是跟正经书商合作,【琅嬛小筑】你知道吧,就是那家。” “谈的是分成模式,眼下这三百两仅仅只是预支的酬劳,未来会有更多的钱进账。” “漪漪,有我在……你不用再过苦巴巴的日子了。” 洛砚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目视凌清漪,缓缓说道。 听到这话。 凌清漪喉间发紧,眼眶倏地热了。 她望着洛砚,鼻尖发酸。 吧嗒! 一颗泪珠滴落下来,砸在银票上晕开浅痕。 少女死命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哽咽出声,只是轻轻点头,回了句。 “嗯……” “傻瓜,怎么还哭了呢?” 洛砚见状,笑着伸手替少女擦掉了眼角即将又要掉下来的泪珠。 凌清漪顿时害羞起来。 哎呀,我……我怎么在阿砚面前落泪了呀。 真是丢死人了。 念头闪过,她胡乱推开洛砚的手,嗔道:“胡说,我,我才没哭呢,我这是……刚刚被厨房的烟给熏着了。” 说着,她喜滋滋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呐,这钱我给你收着,攒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用。” 少女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细不可闻,耳朵尖尖也变得红晕一片。 洛砚挑挑眉,上前迫近一步,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娶媳妇?三百两好像不够哦!” “我,我觉得够了呀。”少女心下大羞,小声嘟囔了一句。 阿砚也真是的,难道我会在意这些吗? 洛砚装着没看到凌清漪害羞的样子,继续幽幽说道:“这年头娶个媳妇可不便宜,多少良善人家为此倾家荡产?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一两银子不花,就娶回个如花似玉的娘子。” 凌清漪闻言,呆了呆,心下莫名酸涩起来。 什么嘛,阿砚难道还想娶别人? 那我怎么办呀? 一想到这里,少女有些急了,语气也变得酸溜溜起来。 “什……什么办法呀?” 她的两只小手下意识地绞住衣角,小脸上露出气鼓鼓的表情。 洛砚凝视着凌清漪,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办法就是……把某人娶回家啊。” “啊?阿砚你……还要爹爹同意呢。” 少女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前一刻还在气鼓鼓生着闷气,这一下莫名惊喜起来,但紧接着巨大的羞涩感又向她袭来,让她的说话声音变得愈发细不可闻。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既甜蜜又害羞。 心中更是忍不住憧憬起自己嫁给洛砚以后,两人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的那种日子。 仅仅一刹那间,少女的心情就出现了千般变化,脑子都开始晕晕乎乎。 “你说凌叔啊?我想……凌叔看到我变好了,肯定不会介意亲上加亲,把养子变成女婿。” 洛砚哈哈一笑,说道。 这话声音大了点,顿时让凌清漪从羞喜夹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小脸绯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不许说,不许说……讨厌。” 凌清漪娇嗔一声,朝着厨房落荒而逃。 阿砚真是讨厌。 老是说这些让人害羞的话逗她! 我才没说要嫁给他呢,哼! 厨房内,少女唇角轻扬,轻哼一声。 但下一刻,一股淡淡的焦味,突然传入她鼻尖。 凌清漪顿时一个激灵。 “哎呀,要糊了……” 她急急忙忙走到土灶前,将即将要焦糊了的菜给盛了起来。 看着瓷碗中,快糊了一半的菜肴,凌清漪心疼不已,忍不住撇了撇嘴。 都怪阿砚! …… 用过晚餐,洗漱完毕后。 凌清漪敲了敲厢房房门,待听到里端传来洛砚的声音。 “进来。” 她推门而入,走了进去。 正在刷书的洛砚,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向凌清漪。 “漪漪,找我有事?” 虽然凌清漪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 但平日里大晚上的,少女基本上很少会踏入他房间。 这既是少女对洛砚的尊重,生怕打扰到洛砚,同时也是她自爱的表现。 虽然……在不少同窗眼中,凌清漪有种赶着上去倒贴洛砚的感觉。 可洛砚却知道,凌清漪从来都只是默默喜欢他而已,从不会逾越了界限。 也就是重生后这几天,他老是逗趣少女,让少女渐渐展露了心迹,对他的喜欢转化成一些稍稍亲密的举动。 “阿砚,我确实有事想跟你商量……” 凌清漪闻言,迟疑了一下,说道。 接着,便将今天下学后和姜嫣一并回家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嫣说,等我们以后进了【缇骑司】,很可能跟她一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我当时听得好难受……” “阿砚,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让姜嫣考入【缇骑司】?” 凌清漪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抹淡淡的伤感。 姜嫣和她关系真的特别好。 一想到两人以后天南地北,相隔一方,少女多少有些心塞。 “姜嫣啊……” 洛砚闻言,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依稀记得,姜嫣在音律方面有点天赋,后来进了【百艺坊】,成了朝廷的高级乐师,颇为清贵。 凌清漪死后,这个脑子有点一根筋的圆脸姑娘,固执地认为是他害死了凌清漪,处心积虑想要替凌清漪报仇,还跑来刺杀过他。 洛砚当时心中多少对凌清漪的死有些愧疚,又念及两人以前是同窗,倒也没为难姜嫣。 但姜嫣报仇之心始终不熄,直到洛砚重生前,这姑娘还在心心念念想着要给凌清漪报仇。 只不过……这姑娘似乎不大聪明。 彼时的姜嫣在音律方面造诣已经相当不凡,渐露宗师气象,极受宫中贵人的追捧。 连晚年的咸宁帝,都夸奖过她音律别出心裁,清奇而不落俗套。 可以说,当时姜嫣多少能在宫中贵人和天子面前说得上几句话。 她若是暗地里给洛砚使绊子的话,对于洛砚而言还真是件麻烦事。 但她偏偏没这么做,就是单纯地想要物理刺杀洛砚。 怎么看……都不大聪明! “阿砚,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太在意。”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强求不来的。” 看到洛砚陷入沉思,凌清漪想着自己是不是给阿砚添麻烦了,便忙补充了一句。 她虽不舍姜嫣这个小姐妹,可阿砚自己都还只是个学子,这种事情让阿砚想办法,多少有些为难他了。 “不!” “这事一点都不难。” “尤其是对于你我而言。” 洛砚抬起头,看向凌清漪,笑道。 凌清漪闻言啊了一声,面上露出呆呆的表情,有些不理解洛砚说的话。 怎么就对他们而言是简单的事情了呢? 那可是【缇骑司】啊,姜嫣武道天赋一般,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缇骑司】录入。 先前她跟洛砚提及此事,更多的也只是想着跟洛砚分享心情。 “这世上,万事都绕不开人情二字。” “漪漪,你得明白大儒亲传四个字的含金量!” “在江南一地,没人会不给苏秉谦弟子面子,再加上我们又就会进【缇骑司】,到时候手中会有别人没有的推荐名额!” “这是【缇骑司】不成文的潜规则,每一个进【缇骑司】的权贵、名门子弟们,手头都会有几个额外的推荐名额,所以想要让姜嫣进【缇骑司】,不过是我们一句话的事情。” 洛砚笑着说道,三言两语间,将本该【缇骑司】内部才知道的潜规则说了出来。 这自然是他上辈子了解到的。 那时候他可没少跟【缇骑司】打交道。 又怎能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 “啊?还有这说法?那……那不是在暗箱操作吗?” 凌清漪听得直接傻眼,呆呆问道。 洛砚点点头,道:“就是暗箱操作,但那又如何?” “对于【缇骑司】而言,只付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录入名额,便能获得权贵、名门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漪漪,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1章 第二经脉选择 暮春之后,天气渐渐炎热。 清溪学院的学子们,也换上了更薄的青衫。 如今有洛砚的画酬补贴日常开支,洛砚与凌清漪平日里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了不少。 见已到换季时节。 凌清漪难得又奢侈了一把,去了【云锦斋】扯了些布,替洛砚缝制了更轻薄的学子袍。 甚至,在洛砚的一力要求下,她也替自己缝了一套嫩绿色的裙装。 这让少女一连几天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这一日。 刚刚下学到家,凌清漪还在厨房内忙活着。 便突然听到院子里隐约有龙吟虎啸之音传出。 正择着菜的凌清漪,手上动作一顿,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小脸上瞬间浮起巨大的惊喜。 “阿砚突破了?” 脑中念头闪过,少女已放下手中的苋菜,匆匆走了出去。 庭院中。 洛砚双腿微岔,直立站着,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凌清漪见状,顿时放缓了、步伐,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砚。 噼里啪啦! 洛砚身上时不时传出骨骼爆响声,体内更是有似龙吟、似虎啸的共振音隐隐传出。 少女面庞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阿砚果然突破了! 几息后。 洛砚从奇异状态脱出,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内力,不觉心情大好。 “今日,破十窍,入锻骨!” “漪漪,我总算追上你步伐了!” 洛砚面带笑容,转头看向庭院一角俏生生站着的凌清漪。 凌清漪闻言,心下自是喜不自胜,可嘴上却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小骄傲的意味,说道。 “阿砚,我马上就要入凝气境了哦。” “你想追上我,可还得努力才行,哼哼。” 少女的武道天赋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从正式破窍,到如今即将步入凝气境。 只用了小半年时间。 如此突破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你要突破凝气境了?”洛砚一怔,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凌清漪突破凝气境可没这么快。 少女是在结业考核之前,才正式踏入凝气境的。 “最多十天,应该能突破了。” 凌清漪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头。 阿砚这段时间各方面精进神速,让她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目前也唯有武道方面,她还压着洛砚一头。 凌清漪看似好脾气,性子也不强势,还动不动就害羞。 可她骨子里却极为要强。 洛砚进步神速,她固然高兴得很,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就此被洛砚甩开。 她要成为阿砚的助力,而不是累赘! “不愧是漪漪,这等突破速度,放在大乾三百年历史上,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洛砚回过神,忍不住夸赞起少女。 凌清漪听得又高兴,又难免有些害羞起来。 “哪有啊,洛侯爷他们就比我更厉害。” 少女口中的洛侯爷,自然是指大乾国师、万年侯洛长明。 此君是大乾历史上第一强者。 晚年时期,据说已经超脱了陆地神仙境。 但凡是练武之人,无不对洛长明视为偶像。 凌清漪身为武道天才,钦佩洛长明倒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你还想跟洛侯比啊。” “他可是我大乾三百年来第一人。” “不过你也不差,那些史书上留名的武道强者,都还不如你呢。” 洛砚哈哈一笑,说道。 他这话倒并非在吹捧凌清漪。 事实上,洛长明从破窍到踏入凝气境,总共用时四个多月。 而凌清漪……如果十天后她真能突破的话,算起来只用了五个月时间,便从破第一窍到凝气境。 这等突破速度,也仅次于洛长明,位列历史第二了。 如此惊才绝艳的天才,也难怪清溪学院上下将少女当成宝贝一样对待。 为了照顾她心情,连洛砚这等朽木、烂泥,都捏着鼻子收了下来,还让他在学院待到了第五年。 这要是换做别人,怕早就被学院给驱逐出去。 事实上,若非他上辈子在小考时彻底摆烂,态度又极其恶劣,彻底惹毛了学院的夫子、祭酒们,还真未必会被赶走。 “我……我觉得你好像更厉害一些。” “说不定以后能破了洛侯的纪录。” 凌清漪看着洛砚小声说道。 阿砚从开窍,到现在踏入锻骨境,还不到一个月。 若是接下来他依旧能保持这样的突破速度,弄不好真能破了洛长明留下的纪录。 对于能不能破洛长明的纪录,洛砚并不在意。 他笑了笑,想到什么似的,朝凌清漪问道:“对了漪漪,你修炼的第二条经脉,是十二正经中的哪个?” 大多数武修都会选择从手太阴肺经开始破窍,这倒是没什么好讲的。 但第二条经脉的选择,却会因人而异。 “我选的是足厥阴肝经,此经能让修炼轻功效果事半功倍。” “爹爹说过,女孩子练武最好能多在轻功上下苦工。” “这样以后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入【缇骑司】,都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不会出现……” 凌清漪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中断了。 洛砚却知道她后面未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这是个比较沉重的话题。 江湖从来都是残酷的,尤其是对那些女侠们而言。 大乾每年非正常死亡的女侠、女武修们,多达三位数。 而这些人中,绝大多数人又是死于淫贼……和流言蜚语之下。 【缇骑司】虽管控着江湖,可大乾疆域太过广阔,难免也有管不过来的时候。 武修们因为气血旺盛的缘故,欲望本就比普通人更强,一些天生心性邪恶之人,便铤而走险成了江湖上声名狼藉的淫贼。 这些家伙倒也不对普通百姓下手。 只把江湖上的女侠,以及抓捕他们的女缇骑当成目标。 久而久之,便有不少女侠、女缇骑着了他们的道,或被凌辱至死,或侥幸活了下来,也因此活在流言蜚语中,不堪重负,最后都选择了自尽。 “凌叔说得对。” 洛砚点点头。 凌清漪第二条经脉选择的是足厥阴肝经,在正确不过。 女武修们只有把轻功练好了,哪怕遇到什么意外,也能更好地自保。 打不过,我还不能逃吗? “阿砚你呢?你打算选哪条经脉?” 凌清漪也适时转换了话题,好奇地问道。 洛砚想了想,说道。 “我跟你一样,也选足厥阴肝经吧。” “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弄一门上乘轻功,咱们一起练。” 学院的各类武功中,并没有专门的轻功。 如今各个学子的身法,也都只是通过《吐纳法》中包含的轻身功法在修炼。 可《吐纳法》到底更侧重内力修炼,里面的轻身功法只能说一般。 洛砚觉得有必要弄一门好一点的轻功了。 想到这里,洛砚突然抬眸看向凌清漪,问道。 “漪漪,下个月学院是不是会带我们前往扬州郡?” 凌清漪闻言,不由一怔。 她下意识点点头:“对啊,你问这个干嘛?” 少女还沉浸在洛砚刚刚的话里呢。 阿砚要弄一门上乘轻功,跟她一起修炼。 好开心! 至于洛砚到底能不能弄到上乘轻功,少女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洛砚得到好东西,愿意跟她分享。 这比什么都重要。 “没事,就随口一问,这次我应该也能入选吧?” 洛砚笑了笑回道。 凌清漪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现在都是学院第二,怎么可能不入选?” 顿了顿,少女突然又开心起来。 “阿砚,你还没去过扬州吧?那里可热闹了……” 说话间,她忍不住巴拉巴拉地分享起扬州的繁华景象。 洛砚微笑聆听,但脑中神思却已经飞到了扬州。 在游戏剧情中,扬州有机缘,是留给玩家们的机缘。 上辈子洛砚武道资质平庸,也就懒得去拿这份机缘,可现在……他又岂会错过? 更别说,这份机缘还正好跟轻功有关。 那就更不容错过了! …… 金陵,乌衣巷。 巷子深处,青石板路尽头藏着座宅邸。 两扇乌漆木门嵌在青砖墙里,门楣悬“苏宅”两字木匾,字带颜骨柳筋。 院内飘出墨香混着楝花的清气,廊沿悬着听雨竹帘,阶前苔痕浅淡。 廊下石桌上摆着棋局,两道人影正对坐手谈。 左侧执白男子,温润如古玉,着月白长衫,领口绣暗纹墨竹,腰束素色锦带,看着清雅中又蕴藏着别样风骨。 他指尖拈着白玉棋子,面带笑容,长衫广袖随落子轻晃。 对坐的四十岁男子,看着棋盘上形势岌岌可危的黑子,顿时露出愁苦表情。 他时而蹙眉,时而咬牙,苦苦思索着该如何落子。 “综明兄,你之黑子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何必再苦撑,莫非我苏秉谦还不能让你弃子而降一回?” 白衫男子看着对面苦苦思索的好友,不由哑然失笑。 此人,正是大儒苏秉谦。 而被称之为综明兄的,赫然是刚刚回到金陵的温综明。 “秉谦,这就是你的不对,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的手谈一回了?”温综明闻言,眼珠一转,手掌从棋盘拂过,将棋子搅得乱七八糟,得意一笑,“咱们这局……依旧不分胜负。” 这家伙棋力极烂,却偏偏还喜欢吹嘘自己是棋道高手,是整个大乾唯一能和苏秉谦对弈不分胜负的人。 至于这“不分胜负”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看他刚刚的行为就知道。 苏秉谦见状,无奈摇头:“综明兄,你每回都是这般耍赖,真不怕友尽啊!”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2章 漪漪,有机会我们一起养只狸奴 “友尽?” “你舍得吗?” 在苏秉谦面前,年过四十的温综明,更像是个大无赖,一脸得意的看着老友。 苏秉谦闻言,以手扶额。 “你温综明好歹也是江南【凿枘院】院正,怎的跟个无赖混子似的?” 不过,苏秉谦说归这么说,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眼前这位老友,虽然跟狗皮膏药似的。 可苏秉谦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让自己生活中多了几分意趣。 否则自己也未必能这么快从消沉中走出来。 “无赖也好,混子也罢,我温综明替你不远千里,奔波劳碌,你对弈让我赢一回又怎地了?” 温综明闻言,理直气壮的回道。 听到这话,苏秉谦眸光闪了闪,儒雅清隽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期待的神色。 “综明兄,此次扬州行可有收获?”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急迫。 要是换做平时,以苏秉谦淡泊的性子,绝不可能这样。 但这一次,事关他亲传弟子的选择,由不得他不重视。 “收获嘛……自然有。”温综明也收敛起惫懒的样子,神色变得认真了几分,“而且还不小。” 此言一出。 苏秉谦顿时面露喜色。 “那凌清漪……果是天才?” “如假包换!” 温综明点点头。 他不等苏秉谦继续开口询问,紧接着便又说道。 “但我要说的收获,可不是凌清漪。” “而是她同窗洛砚!” “此子堪称惊才绝艳,是我生平仅见。” “秉谦,你知不知道,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谁的影子?” 温综明说着,面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苏秉谦一怔,回手指了指自己:“我?” “然也!” 温综明顿时放声大笑。 这话让苏秉谦不由动容。 自己的天资有多高,自己最清楚。 毫不客气地说一句,若非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成就未必会逊色于武帝国师洛长明。 如今自己老友居然说,从那洛砚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让苏秉谦如何不吃惊! “秉谦,下月便是扬州各学院结业前的最后一次交流。” “我觉得……你最好抽出时间去见见洛砚、凌清漪,这二人必不会让你失望。” 苏秉谦闻言,微微一怔。 “是吗?” 他是大乾盛名远播的大儒,江南文坛领袖。 他的出行可不是小事。 现在,老友居然建议他下个月亲临扬州,去见洛砚、凌清漪。 老友是有多看好二人? “秉谦,非是我小题大做。” “不管是洛砚,还是凌清漪,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进【缇骑司】。” “你若还摆着大儒架子,这两个天才说不定就会被【缇骑司】给抢走了!” 温综明表情严肃了几分,沉声说道。 士林之人向来不喜鹰犬。 哪怕大乾极度崇武,情况也是如此。 于温综明而言,岂能让天才沦为鹰犬之辈? 苏秉谦倒是不在意这些,但他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那下个月我便去趟扬州吧。” “好好好,有你出马,洛砚、凌清漪定能入【稷下学宫】,我江南文坛总算后继有人了!” 温综明闻言,朗声大笑。 笑声中满满的喜悦,完全掩饰不住。 片刻后。 温综明收敛笑声,似想起什么,抬眸四下张望了几下。 “咦?怎么不见侄女?” 听到这话。 苏秉谦神色淡然的面庞上,突然浮起一抹惆怅。 “又跟你闹了?”温综明见状,忍不住问道。 苏秉谦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温综明皱起眉头:“还是为了转【稷下学宫】这事?” 苏秉谦再次点头。 堂堂大儒之女,居然成了【缇骑司】一员,死活不想去【稷下学宫】? 饶是苏秉谦一向开明,为了此事也头疼不已。 “秉谦,这事你可不能退让。” “侄女也真是的,选什么不好,偏偏进了【缇骑司】?” “这要是传出去,你这个江南大儒,都要成为笑柄了……” 温综明也感到挠头不已,苦着脸说道。 秉谦闺女什么都好。 不管长相、天赋、悟性等等,全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偏偏性子却执拗得很。 一门心思想要在【缇骑司】发展。 去岁,她结业考核后,偷偷瞒着苏秉谦,报名了【缇骑司】。 苏秉谦知道此事,便亲自拜访了江南【缇骑司】的督主,想要把自己女儿转回【稷下学宫】。 督主倒是一口应了下来,可他闺女却断然拒绝。 父女二人为此很是闹了一场,关系都变僵了。 今年上半年,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可这事却依旧没能解决。 “哎,且再说吧……” 苏秉谦叹了口气,心情愈发惆怅起来。 …… 落日余晖淌进小院,给泥墙镀上金红色。 一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老猫,懒洋洋的趴在院子一角打盹。 “阿砚,家里来了只狸奴耶!” 凌清漪惊喜的声音,突然在小院内响起。 老猫似被惊动,抬头瞥了她一眼,刷的一下跃过小院泥墙,跑得影都没了。 少女哎呀一声,小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她还挺喜欢猫猫狗狗的。 以前也一直想着要养只狸奴。 可惜洛砚不喜欢,凌清漪便也只能作罢。 厢房房门被推开,洛砚走了出来。 “狸奴在哪?” “跑了!” 少女撇了撇嘴,怏怏不乐道。 洛砚走了过去,伸出手捏了捏少女滑嫩的小脸。 “这样啊……没事,回头看看有没有小狸奴,咱们养一只。” 听到这话。 凌清漪都顾不上自己小脸还被洛砚捏着,眼眸中已经露出满满的惊喜。 “甄德模……” 少女的脸被捏着,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让她又平添了几分可爱。 洛砚松开手,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啊。” 凌清漪闻言,频频点头。 “嗯嗯,阿砚不会骗我,阿砚……最好了。” 她的声音习惯性地小了下来。 但如玉般的清纯小脸上,却挂满了喜悦。 虽然以前凌清漪经常对别人说,阿砚的好你们又哪知道? 可,洛砚对她好不好,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小时候确实对她很好很好,长大后嘛…… 少女偷感十足地瞥了洛砚一眼,又飞速移开,一颗心欢喜炸了。 阿砚现在对她越来越好。 什么事情都愿意宠着她呢! 洛砚将凌清漪的欢喜都看在眼里,心下微微一叹。 其实凌清漪生活中挺无趣的。 不是她人无趣,是她……好像从来没怎么表现过自己有的喜好。 她固然文、武两科天赋满满。 可不管是念书,还是练武,都算不上是她真正的兴趣。 少女唯一一次在洛砚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爱,还是她十二岁那年,想养只狸奴,却又被洛砚断然拒绝。 从那之后,凌清漪就再也没有提过养狸奴的事情。 念及此,洛砚抬眸看向凌清漪,柔声道。 “漪漪,人……不能总为他人而活。” “有时候也得有自己的兴趣爱好。” “以后你不管是想养狸奴也好,还是养狗子也罢,我都会陪你一起养。” 许是洛砚的话,太过意外。 凌清漪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后,笑容才爬上她小脸。 “嗯……” “可,可我除了养狸奴外,也没什么别的喜好了。” 她听懂了洛砚话中的意思。 是想让她多些兴趣,生活更充实一些。 可是……她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枯燥啊。 “没事,那就从养狸奴开始吧。” 洛砚笑了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有些东西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慢慢来吧。 他希望凌清漪这辈子的人生更精彩一些,而不是简单的只是成为他的附庸。 两人说笑了几句后。 少女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今日的晚餐。 洛砚则重新进入厢房,继续刷书。 他刷的依旧是儒家典籍。 小半个时辰后。 洛砚放下手中《礼记》,瞥了一眼外挂信息。 【通读《礼记》,《礼记》精通等级提升至——登峰造极】 【您儒家经义皆已达到登峰造极,获得“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百邪辟易,任意心怀叵测者,在您面前将无所遁形】 “百邪辟易?” 洛砚微微一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自古人心难测。 这浩然正气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事实上,却能让任何心怀叵测者,在他面前遮掩不住。 “我上辈子若有浩然正气,又岂会让萧景蓉背刺!” 洛砚喃喃自语道。 他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萧景蓉藏得太深,还是他真瞎了眼,一直没看出这女人的蛇蝎心肠。 最后才落得个被一剑穿心的下场。 如今有了【浩然正气】傍身,绝不可能再有人能背刺他。 深吸一口气后,洛砚感受了下【浩然正气】。 怎么说呢…… 玄之又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让他看上去似乎也变得更正气凛然了一些。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洛砚惊喜不已。 人生就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面具,在演着自己的戏。 生活中都如此,更别说朝堂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 一个看着就正气凛然的人,总比普通人更容易让人生出固有的第一印象。 这对于洛砚而言,绝对是利好消息。 他从来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如此。 但他并不希望别人给他贴上阴险、卑鄙、狠毒等标签。 【浩然正气】来得正是时候!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3章 一盏茶,便能让自己获利 时光荏苒,一晃眼便到了月底。 半个多月来,洛砚抽空画完了《蝶戏花》后余的招式。 武道方面也接连又破了几个窍穴,稳中有进。 值得一提的是,凌清漪在数日前,正式踏足凝气境,成为大乾历史上仅次于洛长明的存在。 由于她走的是极限路子,实战方面能发挥出的战斗力,远超普通武修。 这一日下学后。 洛砚跟凌清漪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往【琅嬛小筑】赶去。 按照当初他跟【琅嬛小筑】签订的契约,双方于每个月月底进行一次结算。 洛砚替【琅嬛小筑】供稿春宫图,虽然还不足月。 但【琅嬛小筑】那边,已经把他第一次供稿的那九式图画正式刊印了。 算起来这个月他应该会有分成进账。 一路出了学院,转道城南方向,前行约莫百十步路后,便进了城南市集。 【琅嬛小筑】位于城南市集黄金地段。 别看清溪县只是座小县城,但因为地处江南,富裕繁荣。 故此,倒也能称得上寸土寸金。 来到【琅嬛小筑】外,洛砚被眼前人山人海,络绎不绝的景象,着实给惊到了。 他预料到自己的春宫画一经面市,必会引起世人追捧。 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风靡起来。 光眼前在【琅嬛小筑】外排着队的人,就不下百十个。 “我买到了,我买到《蝶戏花》九式了,哈哈哈……” 洛砚还在惊讶之时,【琅嬛小筑】内有一劲装男子,挤开人群,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将《蝶戏花》首册,像宝贝似的塞进怀中内衫里,然后无视了四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手舞足蹈地扬长而去。 “彼其娘之,一个武夫竟如此好运?他看得懂《蝶戏花》么?” “谁说不是啊,我辈读书之人,求《蝶戏花》一册而不得,日日排队于此,日日被告知已经售罄,偏粗鄙武夫,徒赖幸运,唾手得之,何其不公?” “呸!说谁武夫呢?武夫吃你家大米了啊?穷酸腐儒……” “吾乃圣人子弟,汝焉敢辱我?” “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瞧你这穷酸样,一身行头怕一两纹银都不值,你买得起十两银子一册的《蝶戏花》么?” “哇呀呀……汝,汝母婢养也!” 长长的队伍中,竟因言辞而出现了口角。 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和穿着劲装、短打的武夫们,彼此怒目相视,互喷垃圾话。 不过倒也没人真动手。 大乾律法极为严苛,城中禁止斗殴,民间之人很少敢触犯。 故此,在场的书生们也不怕那些武夫对他们动手。 反正就是互骂呗,还骂不过这群武夫? 这一幕,看得洛砚好笑之余,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上辈子他扶持萧景蓉,掌控了朝堂后,发现朝堂上文武对立极为严重。 没想到,十多年前的民间,已经有这种风气了。 “大乾崇武的国策,再加上学院、各部体系,造就了如今朝堂上武人声势渐渐盖过文人。” “虽说这避免了前朝文人当国,软弱可欺的弊端。” “可武人执政,危害性同样不小……大乾日后分崩离析,也不是没有道理。” 洛砚眸光闪烁,暗暗想到。 长期受到武夫压制,那些读书人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按照游戏设定,正是那群自诩“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到处煽风点火,试图颠覆大乾,建立一个如前朝大虞一样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朝廷。 这群人或附翼于各个皇子身边,或蛊惑那些野心家培植党羽以图后事。 更有部分极端之人,甚至甘愿充当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将门下走狗,煽动他们拥兵自重,对抗朝廷。 在中枢强大的时候,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轻易就能镇压下来。 可一旦中枢出现问题,无法再高度集权。 那么……所有的问题就会像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足以致命! 未来的大乾,便是被这火药桶,炸得粉身碎骨! “还得真正做到文武并重才是。” “不能放任武夫们大权独揽,也不能让文人独霸朝堂……” “嗨,我现在想这些也早了点,等进了【缇骑司】以后再说吧。” 洛砚摇摇头,将脑中念头驱除。 看着前方【琅嬛小筑】外,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排队等着购买《蝶戏花》的人。 洛砚想了想,便绕道朝【琅嬛小筑】后门走去。 直到拐过拐角,他隐约还能听到人群中,关于《蝶戏花》画师【泼墨书生】的议论。 …… 【琅嬛小筑】内。 老掌柜听到后门处传来的动静,下意识看了过去。 待见来人是洛砚后。 他忙招呼书铺伙计,接待购买《蝶戏花》的顾客,自己则已一脸热情地朝洛砚迎了上去。 “洛公子,您来了,这边请!” 老掌柜三两步上前,笑呵呵说道。 这会书铺内乱糟糟的,显然也不适合谈事情。 他便带着洛砚,进了书铺里端的一间隔间。 这隔间是老掌柜闲暇之余,在此读书品茗的地方。 小隔一侧间临窗,竹帘半卷。 墙壁上悬水墨兰草,下置矮榻,铺素色软垫。 靠墙木架罗列着一些古籍孤本和几张被压着的纸笺,前方放着一张案几,案上摆着紫砂壶、白瓷杯。 地方虽不大,但看着倒也有几分雅致。 “书铺简陋,本非待客之地,仓促之下怠慢了公子,公子莫怪。” “请!” 老掌柜姿态放得极低。 事实上不低也不行。 在他眼中,洛砚年纪虽小,却是宗师级别的画师。 不管哪个领域的宗师,无疑都会受人尊敬。 尤其是洛砚年纪还这么轻,未来必然前途无量,老掌柜哪敢托大? “掌柜客气了,此地也算雅致。” 洛砚微微一笑,道。 说话间,两人对着案几坐了下来。 老掌柜见状,便从案几上的一个小盒子内,拿出一个瓷罐。 打开后,里面装的竟都是茶叶。 “此乃空山雨雾,江南第一名茶。” “虽达官贵人亦难得一品。” “老朽颇得东家赏识,故被赏了些许,今日拿来招待公子,倒也正合适。” 老掌柜笑着说道。 他似乎颇懂茶道,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另外几个木盒中,拿出珍藏的茶具,摆列出来。 洛砚一看他架势,便知道老掌柜是要请他品茗了。 前世他作为萧景蓉第一谋主,后来也经常会出现在一些诗会、茶会之类文人雅士们出席的场合。 虽对茶道谈不上精通,却略懂一二。 “回头得买点茶经刷刷。” “如今我文武两条路并走,茶道这玩意倒也不能不会。” 洛砚脑中念头一闪而过。 文人雅士们的扬名……或者通俗一点来讲,他们的装逼手段,无非就那些。 鉴诗、赏画、品茗、辨书、聆乐、闻香……识美人等等。 洛砚若需快速在文人圈子打开局面。 这些手段,自然越高明越好。 若能得到一个“风雅之士”的名头,将会让他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追捧,成为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 别觉得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都是在吃喝玩乐。 可实际上,大乾对于雅士的追捧,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大乾太强大了,强大到民间的百姓们跟前朝相比,都能衣食无忧。 人在物质方面一旦没了压力,必然会开始追求起精神方面的质量。 这也是雅士能在大乾受到热捧的原因。 当然,雅士固然受人追捧,但本质上还是一群却无权无势的人。 无非是他们名气大,很多人都愿意给他们一些面子。 一炷香时间后。 案几一侧的红泥炉上,炭火簌簌跳跃。 壶内水渐沸,白气裹着松烟漫出,叮当撞响壶盖。 老掌柜见状,拿起水壶,置茶、洗茶。 他动作极为优美,犹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片刻后。 老掌柜炫技结束,双手持着一盅茶盏,递给洛砚。 “公子请。” 洛砚笑着接过。 将茶盏上的盖子掀开,绕圈轻轻一砌,垂眸看了砚盏中呈青碧色的空山雨雾。 旋即轻嗅茶香,微微颔首后,才端起茶盏小口啜饮,仔细品味起来。 老掌柜见状,眼眸顿时一亮。 “公子果然亦是此道中人。” 这让他心下愈发欣喜了。 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好茶,清洌涤心,透体而不躁,余韵绕舌三日,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愧是空山雨雾!” 洛砚轻啜几口后,赞道。 前世他也喝过空山雨雾,还是天子咸宁帝赏赐给萧景蓉后,萧景蓉转送给他的。 “公子之言,深得空山雨雾精髓也!” 老掌柜听得频频点头,老脸上泛起了钦佩的神色。 品茗之道,最怕的就是对牛弹琴。 以往他也不是没遇到过用空山雨雾招待贵客的例子。 可贵客却丝毫尝不出空山雨雾的好坏,只一味胡乱夸赞。 老掌柜嘴上虽不说,心下却着实郁闷得很。 哪像此刻,洛砚的评语直接搔到了他痒处。 “公子此番来得正是时候。” “东家那边已经给出了新的分成比例,六四分成,公子可拿六成。” “一会还需要公子再补签一份契约。” 寒暄几句后,老掌柜开口说道。 原本,【琅嬛小筑】东家虽也给了老掌柜六成的最高分成比例。 但用他的原话来讲,若这位【泼墨书生】没有执意要六成分成的话,就给他五成的比例。 不过现在,正因为洛砚品鉴空山雨雾的表现,让老掌柜自动忽略了这话。 在他看来,眼前的洛公子,虽不知他文武方面天资如何。 可就凭他的画技和品茗方面表露出来的懂行,未来跑不掉一个“雅士”名号。 这样的人,必须要结好!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4章 琅嬛小筑背后的真正靠山 “很公道的分成比例,洛某谢过贵东家。” 洛砚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心下却是忍不住感叹起来。 前世他画春宫图时,同样也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可【琅嬛小筑】给出的分成比例却是五成。 洛砚前前后后跟【琅嬛小筑】,扯皮商谈了好几次,才拿到了六成比例。 可别小看了这一成的比例,它能让洛砚至少多赚几十、上百万两银子。 大乾的武修实在太多了,何止千万? 洛砚这种极致写实的春宫图一现世,几乎将原本的流派尽数淘汰。 可以说,武修们人均一套,甚至几套【泼墨书生】的春宫图。 这能赚多少银子,想想就知道。 更别说,买春宫图的还不止是武修,那些文人雅士,乃至朝堂官员,也都乐于收藏【泼墨书生】的作品。 “这是公子应得的。” 老掌柜闻言,笑道。 虽然多付出了一成分成比例,可对【琅嬛小筑】而言,依旧还是赚大了。 这多出的一成比例,基本上已经能将洛砚和【琅嬛小筑】捆绑在一起。 【琅嬛小筑】也能凭借洛砚的作品,几乎垄断春宫画市场。 其中牵扯到的利益之大,简直无法想象! 简而言之,这是双赢的局面。 “那也多亏了掌柜的美言和贵东家的大方。” “就是不知道这个月洛某能结算到多少?” 洛砚捧了老掌柜、【琅嬛小筑】东家一句,转口问起自己这个月的收益。 老掌柜闻言,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公子稍等。” 说话间,他走到一旁摆着古籍孤本的木架前,从几张压着的纸笺中,取出一张。 回到案几前坐了下来,将纸笺推给洛砚。 “公子请看。” 洛砚垂眸扫了一眼。 下一刻,呼吸竟也微微急促起来。 纸笺上赫然统计着这个月《蝶戏花》九式的销售数额、最终盈利,以及分给洛砚的分成收益。 九千七百三十八两! “怎么会那么多?” 洛砚抬眸看向老掌柜,面上带着惊讶的表情。 九千七百多两的分成,若加上【琅嬛小筑】的收益,以及刊印成本后,意味着这短短十来天时间,《蝶戏花》九式创造了至少两万两销售额。 也就是说,《蝶戏花》九式面市十来天,已经卖掉了两千多套? 这比起他前世第一套春宫图,翻了一倍都不止。 洛砚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第一次结算分成的时候,拿到的收益只有四千多两。 而且论售卖时间,还要多几天呢。 “哈哈哈,公子,这是按照六成分成结算的,其实并不算多。” “老朽的东家,原本准备只在扬州几个县试着发售,是老朽建议他在整个江南地区都铺开销售。” “公子你也看到了,如今《蝶戏花》何其受追捧?” “老朽估摸着,公子您下个月的收益,至少能翻十倍。” “可惜啊,受限于刊印速度,江南各县每天也就只够售卖十几套……” 说着,老掌柜面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事实上,若刊印速度能赶得上销售速度的话,洛砚一夜暴富都不是问题。 但饶是如此,这利润也足够吓人的。 “呼!” 洛砚长出一口气,面上重新恢复平静。 他先前失态,纯粹是因为惊讶这一世的销售数额远超前世。 区区九千多两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 事实上,就算按老掌柜所言,下个月收益翻十倍,变成九万多两。 在前世手握大权过的洛砚眼里,也就是那样。 但不管怎样,钱多总是好事。 见洛砚这么快就恢复淡然,老掌柜心下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不愧是分号遍布江南的【琅嬛小筑】,换做其他书铺,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洛砚抬眸看向老掌柜,赞道。 【琅嬛小筑】号称江南第一书号,实力之雄厚,常人很难想象。 整个大乾,或许也唯有神京的【九州书屋】才能与之媲美。 “哈哈哈,非是老朽自夸,我【琅嬛小筑】在江南一地,还真没人能比。” 老掌柜闻言,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管公子以后去了江南哪一座城,都能去当地【琅嬛小筑】交稿。” “倒也不需要回清溪这边交稿才行。” 洛砚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前世他都在神京的【琅嬛小筑】交过画稿呢。 “说起来,我下半年便会前往金陵,到时候多半会去总号交稿了。”洛砚笑道。 这话,让老掌柜吃了一惊。 他讶然抬头,问道。 “公子下半年会去金陵?” “嗯,学院结业后,我会进【缇骑司】。” “嘶……没想到公子您竟还是武道天才!” 老掌柜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洛砚了,谁想……这少年居然还藏着一手。 相比起画道宗师、品茗高手。 无疑武道天才,更能让人侧目。 “哈哈,若非我更喜【缇骑司】,说不定就会进【稷下学宫】了。” 洛砚微微一笑,说道。 他说这些,自然是有意亮亮底牌。 告诉眼前的老掌柜,他不仅画道牛逼,文武两道同样是天之骄子。 果然,老掌柜这下都快坐不住了。 “公子……亦精通儒道?” “算是吧,反正进【稷下学宫】没问题。” 洛砚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 他之所以不断放出筹码,正是因为知道【琅嬛小筑】背后,跟江南派系的官员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江南一系官员,私下里都是坚定的太子党。 前世洛砚卖了江南一系官员后,便隐约察觉到【琅嬛小筑】的处境变得有些不妙起来。 偶尔和金陵那边的掌柜闲聊时,也时不时听到他诅咒“卖了江南系官员的那家伙”。 只不过,当时无人能把【泼墨书生】跟“背刺江南系的小人”联系起来。 到了双方合作的第三年。 在洛砚的谋划下,本被“流放”到江南的萧景蓉,成功返回神京,他也一并跟着入京了。 直到进了神京后,他才知道,江南一系官员都是太子党。 换句话说,跟江南系官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琅嬛小筑】,变相就是太子的钱袋子。 上辈子他选择扶持了萧景蓉。 而这辈子,洛砚却打算扶持太子。 一是因为太子仁懦,拿捏起来更方便。 二是因为……太子萧景棠是个真正的好人。 所以在知道【琅嬛小筑】背景的情况下,洛砚自然不会错过跟太子搭上线的机会。 “原来如此……没想到公子文武双全,未来必然是我大乾栋梁之才。” “公子放心,老朽会跟东家申请调回金陵。” “到时候跟公子交涉一事,依旧由老朽负责,关于您就是【泼墨书生】的身份,不会被泄露出去。” 老掌柜回过神后,肃容朝着洛砚说道。 画春宫图到底有些上不了台面,尤其是对洛砚这种以后会进入朝堂的人而言。 故此,【泼墨书生】的真实身份,就有必要隐瞒起来。 “那就拜托掌柜了,不知掌柜如何称呼?” 听到老掌柜会申请调回金陵,洛砚自然求之不得。 对于他而言,越少人知道【泼墨书生】真实身份越好。 当然,最后真要暴露了,其实也没什么妨碍,就是羞耻社死了一点。 倒也不怕【琅嬛小筑】以此来拿捏他。 “老朽姓傅,单名一个明字。” 老掌柜闻言,忙回道。 听到傅明两字,洛砚心下吃了一惊。 这可是游戏中出现过的角色! 【琅嬛小筑】傅家二号人物。 他怎会跑清溪小县当一个掌柜? 洛砚惊疑不定,决定回去后好好捋一捋。 …… 等回到家中时,天都已经黑了。 凌清漪正托着下巴,坐在餐桌前等着洛砚。 桌上的几个小菜似乎都已经冷了。 却依旧没见被动过筷子。 “漪漪,我回来了!” 洛砚推门而入,表情不觉一愣。 凌清漪转过头,面上露出欢欣的神色。 “阿砚你回来了?怎么那么晚?吃过饭了没?” 说话间,少女已经站了起来。 洛砚瞥了一眼桌上未动的菜肴。 “你怎么不先吃?菜都冷了吧!” “没事,我去热热就好,不……不是在等你嘛。” 少女小声说道。 每天和阿砚一起吃饭,对她而言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阿砚不在,她都压根没心思吃。 “以后我若回来晚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洛砚忍不住说道。 凌清漪闻言,皱了皱琼鼻,小声嘟囔了一句。 “才不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我去热菜。” 少女顾左右而言他,说话间,便欲端起桌上菜肴。 洛砚见状,忙制止了她。 “先不急,我这边刚结算了首个月的分成,有四千来两。”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银票,朝凌清漪递了过去。 只给少女四千两,倒不是洛砚小气。 而是,剩下的钱他还有用。 过几天去扬州后,这笔钱就会派上用场。 “那么多?” 凌清漪看着洛砚递来的银票,整个人都惊呆了。 给话本绘制插图这么赚钱吗? 少女还是头一次拿这么多钱,手都有些颤抖。 四千两,这都……都花不完了啊!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5章 哪怕是重生了,有些东西也改变不 夜渐深,月光浸在墨色里,清辉漫过檐角。 阶前的草叶凝着银霜,虫鸣似也轻了。 正房和厢房,都亮起了烛火。 用过晚餐后,凌清漪见洛砚又开始温习功课,心中欢喜,便也不去打扰他。 “阿砚现在变得越来越厉害,我可不能拖他后腿……” 少女想了想,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礼记》开始翻阅起来。 她虽号称文武科天赋都出类拔萃。 但实际上,凌清漪的武科天赋,比起文科来明显超出了不止一筹。 虽说考【缇骑司】,文科只要合格就行。 可现在,她和洛砚大概率会成为大儒苏秉谦的弟子。 这么一来,就需要她在儒学方面,表现得更惊艳才行。 少女的专注力一向很高,很快便沉浸在儒家经义中,时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厢房内。 洛砚的书桌前,虽也放着一本书卷,但他的思绪却早已神游天外。 “傅明此人在游戏里只是个小角色。” “可站在【琅嬛小筑】的傅家角度来看,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的人……缘何会跑到清溪这座小县城来?” “难不成清溪县还藏着我不知道的大人物,或者机缘?” 洛砚脑中思索的正是【琅嬛小筑】老掌柜傅明。 游戏里,清溪这样的小县,只能算是背景。 玩家一进游戏,就会被分到金陵或者神京这样的大舞台,开始崭露头角。 所以,洛砚哪怕对《覆乾》这款游戏的剧情了如指掌。 也对傅明为何出现在清溪县,没有任何头绪。 毕竟,游戏也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交代。 “傅家、江南系、太子。” “傅明坐镇清溪县,必有其目的,不可能放着堂堂傅家二爷不当,跑来做个分号掌柜。” “既然傅家背后真正的靠山是太子……也许他是在替太子拉拢地方官员?拉拢李敬之吗?” “不对,区区一个李敬之,还不值得傅明亲自下场。” “他的目标另有其人!” “难道是陈崇礼?也不对,陈崇礼本身就是江南系出身,坚定的太子党,根本不需要傅家去拉拢。” “那又会是谁……姜道元?柳传宗?还是周染青?” 洛砚脑中不断闪过一个个名字,却又被他第一时间否决掉。 正沉思间,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人。 “陈伶昭陈夫子!” 这位教导艺科的陈夫子在学院内存在感其实并不高。 时常会让人忽略了她。 可如今想来,洛砚发现陈伶昭似乎很不简单。 学院内的夫子们,在她面前,总有种不自觉低了一头的感觉。 绝不是因为她是陈崇礼的女儿,夫子们才会如此。 “上辈子漪漪去了金陵缇骑司后,陈伶昭还跟着调到了缇骑司。” “她虽是陈崇礼的女儿,可这样的跨部门调任,哪怕陈崇礼也未必能办成。” “所以……她还藏着什么身份?” 洛砚隐隐抓住了什么,不断思索。 可一时半会间,却又毫无头绪。 “让我想想……陈伶昭父女是什么时候来江南的……嗯,好像是十五年前。” “那时候,天子咸宁帝流放了一批人,陈崇礼也在其中……” 洛砚的思维不断散发开来。 十五年前,天子咸宁帝刚刚登基没多久。 彼时的咸宁帝大概二十四五岁样子,意气风发,正准备大展拳脚。 可还没等他展露抱负,便遭到当头一棒。 以陈崇礼为首的御史台官员,在大朝会期间,疯了一样弹劾起咸宁帝来。 弹劾内容大致是咸宁帝好色、荒淫,有失人君身份之类的。 尤其是陈崇礼,更是字字泣血,逮着咸宁帝就是一通骂。 就差直言这位刚登基没多久的天子,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了。 这件事,当时影响很大,差点搞得咸宁帝下不来台。 之后……陈崇礼等御史台官员,便被尽数“流放”到江南各地。 作为陈崇礼的女儿,陈伶昭也跟着一并来到了江南。 “按照游戏人设,咸宁帝确实是个嗜色如命的风流天子。” “剧情中也提及过咸宁帝曾有负过一名女子,心中一直怀着愧疚之心。” “所以……这个女子是陈伶昭?” 洛砚面上渐渐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十有八九就是真相。 否则,很多事情就会显得很奇怪。 比如陈崇礼这个原本的铁杆太子党(咸宁帝登基前为太子),为何在咸宁帝登基后,却像疯狗一样撕咬起当朝皇帝来。 作为当时御史台的老大,士林中颇有名气的名士。 他的女儿,遭到一心支持的天子玩弄,最后又被抛弃,是个人都会气愤。 而且,咸宁帝的做派,简直在公然羞辱士林之人。 也难怪当时陈崇礼振臂一呼,就有那么多官员跳出来弹劾咸宁帝了。 “如此就说得通了。” “陈伶昭是天子所负的女人。” “不管咸宁帝当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他没把陈伶昭纳入后宫却是事实。” “这也让他和江南系官员关系迅速恶化……” “至于他之后的三下江南,民间虽谣传他是要去江南寻美人,但在我看来,恐怕咸宁帝更多的还是出于政治原因,不过也未必不是来寻陈伶昭的。” “而江南一系官员,在知道已经无法缓和和天子的关系,索性就重新寻了新的目标——当今太子!” “傅家作为江南系官员推出来的代表,由傅明来坐镇清溪县,试图通过私交来影响陈伶昭,让其作为太子的助力,倒也能说得通。” 洛砚渐渐把自己的推测串联到一起,局面便越来越清晰。 游戏中咸宁帝的人设是好色、风流,但在帝王心术方面,却是大乾历代皇帝中独一档的存在。 可人性是到底复杂的。 这位风流天子,未必真能做到绝情寡义的程度。 或许,之后他反而又惦念起陈伶昭这个被他始乱终弃,但彼此间终究有过一段甜蜜的女人。 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三下江南。 一边震慑江南系官员,一边私会陈伶昭? 具体如何,洛砚猜不出。 但看起来真相好像就是这样了。 至于为何陈伶昭身为陈崇礼的女儿,还需要傅家的傅明跑过来拉拢。 这也很正常,陈伶昭根本不参与政治。 另外,说不定因为当年之事,她和陈崇礼父女之间的关系也已有了隔阂。 “若一切如我所猜想这般,那陈伶昭倒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了……” “幸好她对漪漪好得不得了。” “或许能通过漪漪,把她彻底争取过来。” 洛砚眼眸不断闪烁。 脑子里不断浮起蝇营狗苟的算计。 不管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不是什么好人。 无非是前世他单纯的只是为了往上爬,做那人上之人。 而今世,他算计的一切,更多的是为自己和凌清漪,以及之后的苏浅笑、沐卿卿,能活得更好。 …… 月色下。 洛砚绕过廊檐,来到正房外。 “漪漪!” 他敲了敲门。 还未休息的凌清漪,听得敲门声,忙站了起来,跑去开门。 “阿砚,这么晚了还找我?” 少女很是意外。 洛砚嗯了一声,跨步进了正房,一边问道。 “漪漪,这次扬州行,陈夫子会去吗?” 凌清漪一怔,有些不明白洛砚为何问这个。 略一愣神后,她摇摇头,道。 “这次去扬州,又不会比音律,陈夫子自然不会去啊。” 所谓的扬州各学院交流,其实就是各家学院互相比较比较学子们的文武两科。 交流多了,也变相能让学子们得到提高。 其次,也能让郡城的官员们,更直观的了解到自己治下的天才情况。 故此这种交流,不管对于各家学院,还是扬州官场,都是件好事。 音律这种东西,又不是主要科目,自然不在交流行列。 “明天去了学院,你看情况跟陈夫子说说,让她也一起去扬州。” 洛砚抬眸看向凌清漪,说道。 凌清漪啊了一声,有些不解。 “为什么呀?” “因为陈夫子跟着一起去扬州,对我们有好处。” 洛砚想了想,说道。 有些阴私算计,他不想让凌清漪知道。 倒不是不信任少女。 而是……这种东西有他就够了,他不希望自己身边的红颜也变得市侩起来。 她们只享受世间的光明就行。 又何必让黑暗的东西去污染她们? “对我们有好处?那对陈夫子呢?” “也没坏处!” “这样啊,那我明天去跟陈夫子说。” 凌清漪并未继续多问,点了点头,说道。 阿砚都这么说了。 她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少女虽然天真,其实却很聪明,隐隐意识到洛砚似乎在算计什么。 只不过,洛砚都说了,对陈夫子没有坏处。 既然如此,凌清漪也就不会排斥。 “就这事,没别的了。” “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看书看太晚。” 洛砚瞥了一眼,书桌上还摊开着的书卷,朝凌清漪说道。 少女闻言,忙点点头。 “知道啦。” 又看了一眼后,洛砚这才转身出了正房。 天边,月光淡淡,照在他脸上,让他看着愈发清冷。 洛砚突然自嘲一笑。 果然,有些东西哪怕重生了都改变不了。 罢了罢了,卑鄙就卑鄙吧。 太光明以后也未必能护得住凌清漪她们。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6章 扬州郡城,武德密藏 三天后。 五月初二。 清溪学院外,两辆马车在十数匹骏马簇拥下,缓缓朝着城外驶去。 骏马上,除却武夫子姜道元、柳传宗外,剩余的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男女。 凌清漪换上了学院的玄色劲装,腰束银带,短靴裹腿,长发高束。 一改往日清纯“柔弱”模样,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 惹得洛砚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阿砚,是我哪里有不对吗?” 少女被看得有些心虚,又有些害羞,小声朝着洛砚问道。 洛砚微微一笑,道:“长得好看,还不允许我多看啊?” 他这话,让凌清漪顿时大羞。 她急忙抬眼看向四周,待见其他同窗似乎没听到后,才松了一口气,嗔道。 “讨厌。” “哈哈哈!” 洛砚忍不住大笑。 换上劲装的凌清漪,已能看出前世那位【缇骑司】朱雀的影子。 可眼下的她到底还没经过【缇骑司】历练,稍稍被逗了几句,便又变成了爱害羞的少女。 后边马车内。 陈伶昭掀开窗帘,看着并辔而行的洛砚、凌清漪打趣说笑,唇角忍不住渐渐勾了起来。 “年轻真好……” 她心下忍不住感叹一声。 看着洛砚、凌清漪,让她想到了自己年轻之时。 她面上表情不觉变得复杂起来。 既有甜蜜,又有黯然,但更多的却是放下后的释然。 正胡思乱想间,洛砚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惹得凌清漪娇嗔连连,作势便欲拍打他。 两人身下坐骑不由自主放蹄疾驰起来。 官道上,尘土渐渐扬起,夹杂着笑声荡漾开来。 陈伶昭摇了摇头。 “漪漪啊,你这么容易被洛砚拿捏,以后怕是会吃亏……” 这位夫子虽然也爱磕cp,可内心深处多少替凌清漪有些担心。 当年的她,何尝不是如此天真? 轻易被那人拿捏,把她当成了集权的工具?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陈伶昭一眼就看穿了洛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得不说,她其实看得挺准的。 前世的凌清漪,不就是洛砚pua的香消玉殒了么?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洛砚是重生而来,这辈子不可能再有负凌清漪。 “洛砚这小子蛊惑漪漪,让我也跟着一并去扬州。” “回头得警告他一下才行,免得他真以为没人护着漪漪。” 陈伶昭眸光闪烁几下,暗暗想到。 以她对凌清漪的了解,请她一并前往扬州的事情,必然是洛砚在背后蛊惑。 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 官道上。 夫子柳传宗、姜道元,看着一众意气风发的学子,不觉心情大好。 “柳兄,你我也比比骑术如何?” 或许是如今不在学院,年岁较轻的姜道元,也变得肆意起来。 柳传宗这个混血夫子闻言,忍不住放声笑道。 “姜老弟,跟我比骑术?你输定了!” 说话间,他扬鞭一挥,身下骏马顿时化作一道残影,疾驰而出。 姜道元见状,暗骂一声不要脸,也跟着纵马追了上去。 其他学子看到后,一个个嘻嘻哈哈加入其中。 连李仁浦这个平时很稳重的家伙,也没能忍住。 一时间,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阵阵,卷起一道道长龙。 倒是先前嬉闹时互相纵马追逐的洛砚和凌清漪,彼此相视一笑,很默契地都放缓了速度。 “漪漪,现在我们身边没人了哦。” 洛砚嘴角含笑,操控着身下骏马,朝着凌清漪靠拢过去。 凌清漪似乎意识到什么,小脸不觉泛起一抹红晕,慌慌张张道。 “你……你要干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想……” 洛砚说着,伸出手牵住凌清漪小手。 少女的手很滑,很嫩。 丝毫不像一般练武之人的手掌。 “阿砚,会有人看到的。” 凌清漪心下羞涩,小声说道。 只是说归说,她却没有抽回小手,任由洛砚握住把玩着。 此刻两匹骏马几乎快紧贴在一起。 洛砚和凌清漪都能闻到彼此身上传来的皂角香气。 这让少女不自觉有些意乱情迷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 既羞涩,又刺激! “漪漪,你也练拳掌功夫,这小手怎么就没见老茧呢?” 洛砚啧啧称叹。 凌清漪的手掌,滑嫩得犹如羊脂玉般,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啊?练拳掌功夫……会,会留下老茧?” 少女呆了呆,似乎不知道有这回事。 她心下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要是以后她手掌有老茧了,阿砚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想到这里,凌清漪紧张兮兮地说了句。 “那,那我以后不练拳掌功夫了。” 相比起武功,她还是更在意洛砚的感受。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连凌清漪这样的女子,也逃脱不了。 “没事,回头我开个方子,练完功后多泡泡,就不会留下什么老茧、暗伤之类。” 洛砚闻言,笑着说道。 这些天他又刷了不少医书。 buff也从【药童】变成了【杏林高手】。 类似适合武修,带有美容养颜,又能祛除练功后可能会留下暗伤的古方子脑子里记了不少。 “还有这样的方子吗?” 凌清漪有些惊奇。 洛砚点点头,说道。 “其实……以前的武修练武,都要结合着药浴使用。” “后来不知怎的,药浴辅佐渐渐没了,只剩下单纯的练武。” “可能是以前战乱太多,那些古药方都失传了吧。” 具体原因,洛砚也不清楚。 反正自从千年前起,武修们练武就没了药浴辅佐之说。 “是这样吗?” “阿砚,你现在懂得真多。” 凌清漪眨了眨眼睛,佩服的说道。 早先的时候,阿砚就喜欢看杂书,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现在,比起以前变得更加厉害了。 “你以后也可以多看些杂记之类的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洛砚笑着说道。 凌清漪闻言,忙点了点头。 “嗯,我听你的。” …… 扬州郡距离清溪县算不上多远。 约莫百十里路。 到了傍晚时分,清溪县一行人出现在扬州郡城外。 一条运河自西北穿过郡城,蜿蜒向东南流出。 运河两岸,商肆密布,市井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运河码头商船挤挤挨挨,脚夫号子震得水响。 远端。 茶肆檐下,有青衫人指尖叩着剑鞘听闲话,对面坐着竹笠遮面的女子,正用银簪挑开茶盖。 又有短衫镖客匆匆急行,蓑衣刀客登阶眺望。 一眼望去,随处可见江湖武人。 “奇怪,怎么那么多江湖中人?” 夫子姜道元凝眸眺望,面上露出惊疑之色。 听得他的话。 清溪学院一众学子,齐齐看了过去,发出阵阵议论声。 “哇,真是传说中的江湖人耶!” “郡城发生了什么?怎会聚集如此多的武林好手?” “会不会是什么武林大会?又或者有异宝现世?” “你话本看多了吧,这可是扬州郡城……还武林大会!” 对于清溪学院的学子们而言,他们虽也习武,可江湖却距离他们十分遥远。 此刻骤然看到如此多江湖人物,心中难免新奇得很。 “阿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凌清漪也好奇地朝洛砚小声问道。 她爹爹是江湖宗师,比起普通学子,对于江湖自然要了解得更多。 可她也同样猜不出扬州郡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吸引到如此多的江湖之人出没。 洛砚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扬州城出现的那份机缘么? 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当众直说,只能避重就轻地回了句。 “估摸着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惜凌叔不在,他在的话肯定知道。” 凌清漪本就是随口一问,见洛砚这么说,便点点头嗯了一声。 说话之间,学院两位武夫子,带着众人朝城门处而去。 扬州郡城似乎对来往行人盘查极严。 此刻城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洛砚扫了一眼,看到了不少身穿各种服饰的江湖中人也在队伍之中。 这些桀骜惯了的江湖汉,在朝廷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当起良民,乖乖地接受城卫军的盘查。 “武德密藏的剧情,算是开启了。” “游戏里玩家若是不去拿这份机缘,最后会便宜了一个小叫花子。” “那小叫花也因此踏入武道,在江湖上闯出‘无影丐’的偌大名头。” 看着不断进入扬州郡城的江湖之人,洛砚回想起游戏剧情。 《覆乾》属于沙盒类游戏,自由度非常高。 玩家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后续的剧情。 比如说,玩家把武德密藏拿了,那么本该得到机缘的小叫花子,便不会被改变命运。 以后的游戏剧情里,也不会多出“无影丐”这个人。 相反,玩家放弃武德密藏的话,那么剧情就会按部就班地进行推进。 未来“无影丐”名满江湖,会参与到其他剧情中。 “上辈子我没拿武德密藏,让江湖上多了个轻功超卓的丐帮高手。” “这辈子……你这小叫花子从哪来回哪去吧!” 洛砚心下冷笑。 武德密藏价值最大的,自然是那份轻功。 但除了轻功外,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洛砚记得里面还有一口前朝留下来的宝刀。 到时候正好可以拿来给凌清漪用!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7章 上辈子的老对手 时至五月,天气渐热,白天也比以往显得更长了一些。 此刻虽已黄昏,天边残阳却未坠落。 余晖斜照在扬州书院的飞檐上,折射下来后,又映得朱漆门楣愈加发红。 远端,半旧的【明伦堂】匾额悬在正厅,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 廊下有学子正收束书卷,墨迹未干的策论摊在石案,砚台里残墨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橘红,墙根苔痕浸了暮色,透着几分润凉。 当学院内学子们看到清溪学院一行人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太多惊讶。 显然,这两天他们见多了其他学院的人。 不远处。 一个身穿月白色学子服的俊朗少年,看到清溪学院众人后,快步走了上来。 “学生周季明奉师之命,迎接诸位。” “季明小友,别来无恙?” 祭酒陈崇礼红光满面的老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听到这话,周季明忙行了一礼。 “见过陈院正。” 至于其他人,这周季明却没行礼。 他看似谦逊有礼,实则骨子里带着一抹满满的傲意。 也就是在目光扫到凌清漪时,眼眸明显亮了一下。 清溪学院众学子,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似乎早就知道周季明就是这副性子。 唯独洛砚挑了挑眉,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 原来周季明就长这鸟样? 也是,前世若非这家伙太傲,又怎会屡次败给他? “洛砚,这周季明是扬州学院第一天才,文武双全,不容小觑。” 似乎看到洛砚神色有些不对劲,站在一旁的李仁浦小声说道。 洛砚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怎会小觑周季明? 这可是他上辈子的老对头之一。 虽说两人从始至终都没碰过面,可正因为这样才更凶险! 前世,他扶持了萧景蓉。 而周季明却辅佐了三皇子萧景坤。 随着其他皇子一个接一个被踢出局后。 剩下的老六和老三之间,斗争直接进入白热化。 双方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 而这背后的主导者,正是洛砚和周季明。 可正因为周季明太过高傲,以至于他在洛砚手上屡屡吃瘪。 等到他幡然醒悟之时,为时已晚。 三皇子萧景坤的势力,被洛砚连根拔起。 萧景坤自缢而亡。 周季明也没好到哪去,落得个流放溟南州(南极洲)的下场。 当时的洛砚正忙于接受萧景坤的势力,也没能抽出时间去见见这位老对手。 等他再次听到周季明的名字时,已是周季明的死讯。 据说死在流放的半路上。 “阿砚,这人是我手下败将,武功很垃圾的。” “我能胜他,你也一样能。” 见洛砚目视周季明,怔怔发呆,一旁的凌清漪忙小声说了句。 她以为洛砚是担心接下来几天的各学院交流。 洛砚回过神,冲着凌清漪笑了笑。 “这样吗?那就不足为虑了。” “嗯,他的武道境界水分很大……” 凌清漪小声说道。 只是,她声音虽小,但其他学子就站在边上,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清溪学院学子,齐齐抽了抽嘴角。 这话也就你凌清漪能说了。 若周季明都是垃圾,那我们这些被周季明碾压的人算什么? 垃圾都不如? …… “陈院正,这是杏坛别榭。” “老师说……贵学院上届夺魁了,当入住杏坛别榭,以示尊贵。” 片刻后,周季明将清溪学院众人带到一个颇为雅致的院落前,一指院落说道。 【杏坛别榭】,扬州学院用来待客的园子中,最为雅致的一座。 虽谈不上有多大,但里端的一花一草,一景一幕,皆别具韵味。 说话之间,周季明眸光忍不住又扫向站在一众清溪学子中的凌清漪。 待他看到凌清漪正跟一俊美少年,举止亲密地咬耳朵时,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头。 洛砚似感受到目光,直接跨出一步,将凌清漪挡在身后。 他抬眸看向周季明,嘴角泛起抹挑衅似的笑容。 周季明见状,表情一滞。 这人是谁? 怎生如此讨厌? 不管是因为出于同性相斥的原理也好,还是洛砚的挑衅笑容太过欠揍。 总之,周季明对洛砚的第一印象就是……甚是讨厌! 洛砚将周季明的表情看在眼里,笑得愈发灿烂了。 他当然知道周季明不可能是凌清漪的爱慕者。 或许少年时期,会有一丝朦胧好感。 但周季明这种人,永远只会把自己的前途看得更重。 女人于他而言只是点缀! 这一点从周季明上辈子很快就北上入京,便可以看出。 “阿砚……” 凌清漪看到了洛砚的小动作,轻轻拉了他一下。 洛砚回过头,小声说了句。 “这人不是好东西,以后离他远点。” “哦!” 凌清漪乖乖地应了一声。 但心下却忍不住想到。 这人武功那么弱,都不够我一刀砍的。 那厢边。 周季明没了洛砚的挑衅,也恢复了平静。 跟陈崇礼寒暄几句后,便告辞而去。 清溪学院今年突然多了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他得好好打听打听此人是谁。 …… 没了外人,清溪学院众人都放松了下来。 在夫子的安排下,各自分到了房间。 房间是陈夫子分配的,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竟把洛砚、凌清漪两人分到了隔壁。 且还是处于院落一角,最幽静的两间房。 分完房。 陈伶昭无视了其他学子,朝着洛砚说了句。 “洛砚,随我来一趟。” 这话让洛砚有些讶异。 一旁的凌清漪倒是没多想。 “阿砚,你跟陈夫子去吧,我帮你收拾行李。” 洛砚回过神,点点头,便跟着陈伶昭去了。 一路上,陈伶昭也不说话,就在前边默默地走着。 【杏坛别榭】景致虽佳,可这会洛砚也无心欣赏,脑中思索着陈伶昭突然叫他,是为了什么事。 按理说,他跟陈伶昭之前也没什么交集。 除非…… 想到这里,洛砚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大致猜到陈伶昭是为了什么事。 多半是为了让她一并跟着来扬州的事情。 念及此,洛砚心下顿时有底了。 走在前头的陈夫子,突然停住了脚步,朝着一侧的凉亭指了指。 “去亭中坐坐吧。” 这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洛砚却知道陈伶昭的用意。 无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呗。 他笑了笑,道:“是,夫子。” 说着,便跨步朝凉亭走去。 陈伶昭见状,皱了皱眉,心下愈发替凌清漪担忧了。 寻常学子,哪怕凌清漪、李仁浦这样的天才,在他们夫子面前,多少也都会有些拘谨和畏惧。 唯独眼前的洛砚,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任何怯意。 就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学院夫子,而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在陈伶昭观念中,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她把凌清漪下意识当成了女儿看待,自然不希望少女在感情方面吃亏。 没人比她更清楚遇人不淑,会被伤得多深。 落座后。 洛砚不等陈伶昭开口,便主动问道。 “夫子唤我来,可是有事?” 这无疑又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在陈伶昭设想中,应该是她第一时间来质问洛砚。 质问他为何要蛊惑凌清漪怂恿自己! 等洛砚惊慌之时,她再警告对方好好对待凌清漪,莫要辜负少女对他的感情。 而洛砚也应该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保证对少女一心一意。 怎的现在……颠倒过来了? 陈伶昭张了张嘴,一时间都有些失声。 “夫子应该是为了漪漪劝你也来扬州的事情吧?” 洛砚见状,笑了笑,继续说道。 陈伶昭闻言,总算回过神来,面色一沉。 “不错!” “以我对漪漪的了解,她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是你在背后怂恿她的吧?” 陈伶昭摆出夫子的威严,朝洛砚质问道。 事情是小事,她本身也不在意。 可让她在意的是,洛砚在利用凌清漪。 虽然说利用可能夸张了点。 但陈伶昭不希望这个苗头越来越大。 “夫子误会了。” “漪漪自幼没了娘亲,她嘴上虽然不说,但我却知道她内心很向往有个娘亲疼她。” “夫子您平日里跟漪漪十分亲近,她潜意识中,怕是也把你当成了娘亲对待。” “我便想着,此次学院前来扬州,正好可以让漪漪陪着您,看看扬州好景。” 洛砚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 陈伶昭啊了一声,有些傻眼。 这理由她着实没想到。 “真只这样?” 陈伶昭狐疑地问道。 洛砚表情认真了几分,道。 “就只是这样!” “漪漪与我自幼一块长大,说句不好听的,在我心中这世上没人比她更重要了。” “您与她又关系亲密,难不成我还会算计你们?” 他这话,九分真,一分假。 真的方面自然是,他确实希望陈伶昭能与凌清漪同游扬州,算是弥补少女自幼没有娘亲陪伴的遗憾。 假的嘛……当然是算计了。 扬州一事上,洛砚还真小小地算计了一下凌清漪和陈伶昭。 只不过这算计并没有任何危险。 纯粹是他想要让陈伶昭帮个小忙。 “我姑且信你的话。” “漪漪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可莫要负了她。” 陈伶昭沉默片刻,缓缓道。 洛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多谢夫子信任。” “您放心,我这辈子负了谁都可以,唯独不会负了漪漪。” 洛砚肃容说道。 说话间,他在心中又加了一句。 还有苏浅笑、沐卿卿!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8章 武德密藏的机关破解法 随着洛砚的话说完。 凉亭内。 陈伶昭、洛砚二人相顾无言。 两人本来就不熟,若非因为事情牵扯到凌清漪,也不可能有私下对坐的机会。 “无事了,你也回去吧。” 沉默片刻后,陈伶昭看着洛砚说道。 说话间,她便打算起身。 洛砚见状,忙说道:“夫子且慢!” 陈伶昭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他。 “还有事?” “确实有点小事,需要请教夫子。” 洛砚微微颔首说道。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关于音律方面的问题。” 听到这话,陈伶昭便又顺势坐了下来,面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音律方面的问题?”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对音律,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 “每次艺科开课,你都情愿跑去画画、练字,甚至去看别的女同窗跳舞,都不愿来上我的音律课。” “怎的这会突然对音律感兴趣了?” 陈伶昭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这小子,不老实啊! 先前还真被他糊弄住了。 什么弥补漪漪心中的遗憾,分明冲着算计她来的。 “夫子,我如今立志要当好大儒弟子,又怎能再跟以前一样,忽视音律?” 洛砚笑了笑,说道。 陈伶昭闻言,明显就没信了这话,冷笑道。 “平日里在学院那么多时间,也没见你前来请教啊?” “洛砚,莫要糊弄我。” 说到最后,她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 洛砚闻言,叹了一口气。 “看来夫子还是不愿意信我。” “您看这样如何,不妨让我把问题问完,您再看我是不是别有意图?” 陈伶昭愣了愣。 心道,难不成我又误会了洛砚? 念及此,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问吧。” “夫子,我从古籍上看到,上古时期季节变幻,都有相应音律适配,可否真是如此?” 洛砚斟酌了一下字词,缓缓说道。 见洛砚果然是在问音律方面的问题,且还是关于上古时期的音律,陈伶昭惊讶之余,愈发觉得自己刚刚误会洛砚了。 “你问得确有其事。” “上古时期的季节变幻,可不像如今,对于古人而言,这是很严肃,很郑重的事情,会有祭祀仪式,自然也会有相应的音律配合。” “洛砚,你问这个干嘛?” 陈伶昭好奇地看着洛砚。 这问题一般人还真回答不了。 但她不同。 她年轻时是音律方面的奇才,对于上古音律颇有研究。 若非出了当年那事,恐怕她早已名扬天下。 “夫子,《月令》有诗云:孟春之月,律中太簇;孟夏之月,律中仲吕;孟秋之月,律中夷则;孟冬之月,律中应钟。” “此句作何解?它是对应四首古曲吗?” 洛砚并未正面回答陈伶昭的话,而是继续抛出问题。 陈伶昭一怔,微微颔首。 “你这《月令》诗并不全,但只论你所言的诗句,确实代表了四首古曲。” 听到这话,洛砚心下松了口气。 他的问题事关武德密藏。 游戏里虽也提到了,开启武德密藏真宝库需要辨出对应诗句的正确古曲。 可游戏终究是游戏,只放出了几秒的片段。 洛砚并不清楚,诗句对应的四首古曲到底是什么。 此刻听到陈伶昭果然知道,顿时放下心来。 否则,他还需要从头去刷音律方面的知识,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夫子,这诗到底对应了哪四首古曲?”洛砚装出只是好奇的样子,问道。 看到洛砚一副求知欲满满的样子。 陈伶昭对他印象倒是好转了不少,脸上神色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孟春对应的是太簇之曲,又称太簇律,当配曲《万年春》。” “《万年春》曲调清朗明快,有阳气初萌、万物复苏之态。” “故此古人多在孟春祭祀时,奏以《万年春》,以应太簇之律。” 说起音律,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陈伶昭,明显“活”了过来。 洛砚听得很认真,脑中不断把陈伶昭的话给记了下来。 “孟夏之时,律中仲吕,对应曲目为《喜升平》。” “四月仲吕本宫无射征,其曲名蕴含着夏日万物蓬勃、欣欣向荣之意。” “孟秋对应夷则律,适配《永太平》一曲,此曲风格沉稳大气,似秋风轻拂,彰显秋季收敛沉静之韵。” “至于最后的孟冬时节,当对应《龙池宴》一曲,其音清洌悠远,仿若冬雪纷飞、天地静谧,正契合冬之冷峻。” 陈伶昭侃侃而谈,说起音律时,当真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洛砚连连点头,心中记下了《万年春》、《喜升平》、《永太平》、《龙池宴》四曲。 待陈伶昭说完,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夫子可会弹奏这四首古曲?” 光记下曲目名字还没用。 还需要四首曲子给记下来。 这得通过陈伶昭当面弹奏才行。 “自然会,怎的,你想听?” 陈伶昭一怔,反问道。 有学子愿意请教她音律问题,她还真挺开心的。 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上古风俗的曲子,就更搔到他痒处了。 “若夫子得便的话……我和漪漪自然愿意。” 洛砚笑了笑,说道。 见洛砚又抬出凌清漪,陈伶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行吧,等明日上午你们交流结束回来后,我弹给你们听。” “多谢夫子,那学生告辞。” 该问得都问到了,陈伶昭也答应明日弹奏给他听,洛砚便见好就收。 待洛砚起身离去后。 陈伶昭才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笑容。 “也好,只要他真心愿意护着漪漪,倒也比其他人强千百倍。” 一个连同窗都敢明着弄死,连夫子都能拿捏的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也难怪爹爹如此看重他了! 至少在同年龄阶段,陈伶昭还没见过比洛砚更优秀的少年。 …… 回到房间。 凌清漪还在替洛砚收拾着行李。 东西倒也不多,都是些衣物。 但少女收拾得比较细致,便多花费了一点时间。 “阿砚,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凌清漪转头望去,正好看到洛砚推门而入,她小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笑容。 洛砚点点头,还不等他开口,少女便又问道。 “陈夫子唤你去何事啊?” “哦,就是让夫子一并来扬州的事情,我解释后,夫子也就没说什么。” “那怎么那么久啊?” “后来我又请教了陈夫子几个关于音律方面的问题。” “咦?阿砚你怎么突然对音律感兴趣了?” 少女面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以往洛砚从来没有对音律这方面,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喜好。 她一直以为洛砚不喜音律呢。 “我想着……若我也能好好学音律,那以咱们后来个琴箫合奏,或者琴瑟和鸣,岂不美哉?” 洛砚闻言,笑着说道。 凌清漪听得惊喜不已。 “真……真的吗?” 少女心头小鹿乱撞,含羞问道。 琴箫合奏也就罢了。 但琴瑟和鸣代表着夫妻恩爱、默契相融的意思。 阿砚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呀? 想到这里,凌清漪忍不住又羞涩起来。 “对了,明天上午交流结束,我们去陈夫子那听曲。” “她答应了给咱们弹奏上古四曲。” 洛砚见少女又陷入娇羞状态,便转换了话题。 凌清漪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脸上露出惊喜表情。 “就我们两个吗?” “嗯,就我们俩!” “好呀好呀,我都好久没听陈夫子弹曲,她弹得可好听了。” 少女连连点头,一脸的雀跃。 于她而言,能跟阿砚一同听陈夫子弹奏琴曲,无疑又是件幸福的事情。 …… 扬州书院,明伦堂内。 “老师,此次清溪学院出现了一张新面孔。” “您知道此人是何来头吗?” 周季明跪坐在案几前,凝声朝着自己恩师问道。 他恩师,正是扬州学院祭酒郑修远。 和县城书院祭酒相比,扬州书院的祭酒品级可不低。 在朝廷中属于四品官行列,等同于一郡郡守。 周季明拜师郑修远后,自然也得到了别人没有的资源。 当然,这也跟他天资确实出众有关。 否则,堂堂书院祭酒还真不会破例收徒。 要知道,收徒和普通学子可不一样。 前者,师徒间的关系,等同于父子。 而后者,不过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新面孔吗?” “那必然就是陈崇礼所言的开窍天才洛砚了。” 郑修远闻言,想了想说道。 他和陈崇礼不同,他并非是当年被流放的江南系官员,而是前些年朝廷调派到扬州郡的祭酒。 不过,郑修远同样出自【稷下学宫】,自然也跟陈崇礼相识。 此次各县学院前来扬州前,陈崇礼便到处让人传话,他们清溪学院又出了一名天才。 故此,郑修远知道洛砚。 “洛砚?” “此子有小人之相,非正人君子,吾不喜。” 在自己恩师面前,周季明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表达了自己对洛砚的印象。 郑修远闻言,不觉一怔。 旋即,他摇摇头,道。 “糊涂!” “你何等身份?跟一乡野村夫计较什么?” “这次交流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通过苏大儒考教。” “季明,你天资极高,就算为师都比不上,但你的性子还不够沉稳。” “你且记住,凡成大事者,必临事有静气,处变能沉心,遇惊涛而面不改色,逢纷扰而神凝气定。” “可懂?”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39章 三天后,酉时日落时分 “是,恩师!” 周季明面色变了变,随即虚心应道。 对于郑修远的话,他心下多少有些不服。 并不觉得自己不沉稳。 可如今他还需倚仗郑修远这个恩师,自然不会明着唱反调。 “你啊……” 郑修远哪能看不出自己弟子心中不服,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过,他也是年轻时过来的。 但凡有点天赋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自认为无人能比得上自己? 郑修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人不轻狂枉少年。 少年时期都唯唯诺诺,没点个性,未来还能成什么大器? 眼下周季明目空一切也无伤大雅,等他以后多碰壁几次,就会知道内敛了。 “恩师,那这次的交流……” 周季明抬头看向自己恩师,询问道。 入学院五年,前四年中,各大学院交流比试时,他每次都被清溪学院的凌清漪压过一头。 这固然让他也因此颇为欣赏凌清漪。 甚至还生出了朦胧好感,觉得世上只有这种天赋绝伦,又清丽脱俗的少女才配得上自己。 可四年来始终被一个女人给压制,他心中多少也有些憋屈。 今年开年以来,他很快就破窍入境,正式成为一名武修。 到现在,他更是已破二十四窍,踏入锻骨中期。 这样的实力,总该能压制凌清漪一回了吧? 周季明心下如是想到。 “你觉得自己能胜过凌清漪了?” 郑修远闻言,面上露出玩味表情。 他这位弟子天赋最惊艳的地方,其实并不是武道,儒道。 而是……心智谋算这块,天生就比一般人要更出众。 可这玩意,并非学院考核项目。 所以身为扬州学院第一天才的周季明,四年来没赢过凌清漪一次,也就在情理之中。 “我……应该可以吧。” 周季明张了张嘴,话中透露着心虚。 想想前四年,大家都还没破窍正式成为武修。 凌清漪就能凭借着招式,碾压各大学院学子。 到现在,大家都破窍入境,体内生出内力的情况下,恐怕这份差距会被拉得更大。 “季明,我收你为徒,从不是为了让你逞勇斗狠,当那粗鄙武夫。” “甚至在儒学方面,为师对你要求也不高。” “只知道穷经皓首的腐儒,和一味打打杀杀的武夫,为师向来看不上。” “你的舞台,在神京,在朝堂。” “那里才是展露你才华的地方,而不是跟穷乡僻壤的乡野小子们,做那无谓的意气之争。” 郑修远目视周季明,缓缓说道。 他这番话,虽是对着周季明说的,可语气中那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直接把凌清漪这样的天才,称之为乡野小子,带着满满的看不起。 不过也是,这世上天赋固然重要。 但出身和人脉,同样缺一不可。 在郑修远眼中,凌清漪天赋惊艳又能如何? 以后最多也就是个鹰犬、武夫,又怎配跟他的弟子相比? “弟子明白了。” 周季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次倒是听进去了。 郑修远见状,微微颔首,抚须道。 “所以,为师替你谋划了两条进身之路。” “一条便是打动苏大儒,成为他亲传弟子。” “有大儒亲传身份,江南一地官员和苏门门生,将都是你的人脉和靠山。” “这是最优之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见周季明听得正入神。 不觉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若苏秉谦那边没看上你……也没事。” “为师还替你谋划了另外一条路。” 听到这里,周季明有些忍不住,问道。 “恩师,您说的第二条路,是正统科考?” 在他看来,若不能成为苏秉谦弟子,也只有科考这条路可走了。 郑修远闻言,神秘一笑,道。 “非也!” “科考虽正统,但每年脱颖而出的学子,何止万千。” “就算进了关键部门,也得熬资历才能出头,非上策也。” “为师替你谋划的是……武德密藏!” 武德密藏四字一出。 周季明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恩师,世上真有武德密藏?” 关于武德密藏的传闻,很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江湖上每隔几年,就会出现武德密藏现世的消息。 可这么多年来,谁都没见过真正的武德密藏。 这也导致很多人已经不太相信武德密藏的传闻了。 “你没发现这几日扬州郡城多了不少江湖武夫么?” “为师派人调查过了,这群粗鄙之人,正是为武德密藏而来。” “江湖传了武德密藏这么多年,也该到现世的时候了。” 郑修远频频抚须,面带微笑,一派智珠在握的样子。 周季明闻言,表情变幻了几下。 “恩师,若最后证明武德密藏现世是假消息呢?” “蠢货,忘了为师这一派的精髓所在了?谋定而后动,若无十足把握,为师又岂会跟你说这些?” 郑修远面色一沉,喝道。 周季明顿时讪讪认错,心下却忍不住惊喜起来。 传闻中,谁能得到武德密藏,不仅一夜暴富,富可敌国,更能得到前朝武德帝让人编纂的修仙之术! 当今天子咸宁帝好修仙,谁不知晓? 若能将前朝武德帝的修仙秘术,进献给天子…… 嘶!这可是通天之路啊! 念及此,周季明心中顿时火热无比,问道。 “恩师,武德密藏何时开启?” “三天后,酉时日落时分!” …… “阿砚,你刚刚说什么时候去游瘦西湖?” “三天后,日落之后!” 房间内,洛砚看着一脸雀跃的凌清漪,说道。 “嗯嗯,那到时候……陈夫子也跟着一起去吗?” 少女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笑容都已经遮掩不住。 洛砚摇摇头,说道。 “不,就你和我。” 这话,让凌清漪愈发窃喜,一颗心砰砰直跳,犹如小鹿乱撞。 大晚上同游瘦西湖。 怎么看都像是……话本中的男女私会。 “漪漪!” 就在凌清漪胡思乱想之时,洛砚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女一怔,渐渐回过神,有些心虚地瞥了洛砚一眼。 “嗯!” “漪漪,咱们游瘦西湖不只是单纯的游玩,还……” 说到这里,洛砚迟疑了一下。 他在想要不要把武德密藏的事情,直接告诉凌清漪。 只是这么一来,也会把少女卷入其中。 “怎么了,阿砚?” 看到洛砚突然闭口不言,凌清漪面露疑惑表情。 洛砚想了想,以后凌清漪总要踏足江湖,经历凶险,与其一直护着她不让她接触这些,还不如索性让她跟自己多见识见识。 念及此,他面上浮起一抹笑容,压低声音道。 “漪漪,三天后其实也是武德密藏现世之日。” “武德密藏?” 凌清漪吃了一惊,小脸上面上惊讶表情。 武德密藏她当然也听说过。 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前些年凌父还跟他们讲过。 “阿砚,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 “所以……你这是要争武德密藏?” “不,是取!” 洛砚微微一笑,道。 他若下场,根本就不需要争,直接取便是了。 所以这次取宝,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这也是洛砚权衡之后,决定带着凌清漪一同去的缘由。 若是,这次武德密藏,他还需要跟各路江湖人物去争夺的话……他压根就不会生出带凌清漪前去的念头,甚至自己都不会去争夺。 毕竟宝物虽好,却也比不上自己性命。 武德密藏现世消息一出,直接会引来诸多江湖高手,其中不乏先天、宗师强者。 甚至弄不好江南【缇骑司】也会闻风而动。 如今,他和凌清漪才什么境界? 参与这种级别的争夺,那不是找死嘛! 只不过,他有先知先觉的优势。 江湖上无人知道所谓的【武德密藏】,其实就在瘦西湖底。 也无人知道,位于瘦西湖边上的莲性寺白塔,可以直通武德密藏的宝库。 只要谋划得当,他能带着凌清漪,在一众江湖强者找寻到武德密藏宝库之前,就取走里面之宝。 神不知,鬼不觉! “别多想了,到时候我带你偷偷把武德密藏给取了。” 看到凌清漪还在那惊疑不定,洛砚笑着说道。 少女想了想,缓缓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叫点帮手,万一……” “不,就我们俩,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洛砚断然说道。 这话,让凌清漪止不住窃喜起来。 阿砚说……只信她! 这样的话,可谓瞬间击中了少女的软肋。 她晕晕乎乎也不再纠结一些想不通的地方,美滋滋地应了下来。 心中又想着,也不知取武德密藏会不会有危险。 要是有危险的话,到时候她一定要保护好阿砚。 “傻笑什么呢?” 洛砚看着少女神情恍惚,时不时露出微笑,不由走上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凌清漪啊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慌慌张张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 她语气中透露着心虚。 总不能告诉阿砚,刚刚她思维放飞,忍不住联想到一些话本的内容了。 什么男女主夺宝时,必会有一人受伤。 什么受伤后,必然要脱掉衣衫,坦诚相对才能疗伤。 疗伤时,必然会发生一些香艳的事情。 她哪敢让阿砚知道这些?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40章 残烛症 次日。 上午是各学院简单地交流了一番。 比的是儒学经义。 在以前没有洛砚的情况下,凌清漪都能力压各大学院天才。 如今有洛砚这个儒道登峰造极的挂逼。 更是如摧枯拉朽,将扬州各大学院的天才们,碾压得体无完肤。 甚至就连号称扬州学院第一天才的周季明,也先后被凌清漪、洛砚狂虐一顿。 导致他道心差点破碎。 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一幕,让陈崇礼乐得嘴都合不拢。 洛砚这个名字,也正式进入各大学院视线。 上午交流结束。 洛砚婉拒了其他学院学子的邀约,带着凌清漪匆匆回到【杏坛别榭】。 …… “你们来了?” “漪漪,快坐。” 【听雨轩】内,陈伶昭看到凌清漪后,立马露出的宠溺的笑容。 少女巴巴跑上去,挽住陈伶昭胳膊,甜甜地唤了声。 “夫子。” 洛砚瞥了一眼,见少女和陈伶昭神情亲密的样子,心道还真像是一对母女。 上辈子他就知道陈伶昭待凌清漪极好。 在凌清漪考入【缇骑司】后,还跟着申请调入了【缇骑司】,就是为了能继续照拂少女。 只不过后来陈伶昭死了。 少女便再次孤苦伶仃一个人。 嗯,凌叔那家伙可以忽略不计。 他是个合格的江湖大侠,却不是合格的父亲。 “陈伶昭因为早年的情伤,身体怕是早就亏空了。” “否则前世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撒手人寰。” “回头看看能不能给她诊诊脉,若是她能多活几年,世上也就多一个人疼漪漪。” 看着此刻笑靥如花的陈伶昭,洛砚都很难想象她的寿命只有几年了。 他此刻生出替陈伶昭诊脉的念头,也纯属是在替凌清漪考虑。 若没有这份关系,哪怕陈伶昭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动容一下。 洛砚本质上,依旧是个比较冷漠薄情的人。 这辈子真正能让他在意的,也就只有上一世为他而死的三位红颜。 “洛砚,你也坐吧。” 陈伶昭和凌清漪嘀咕了几句后,抬眸看向洛砚,说道。 洛砚点点头。 “谢夫子。” 他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座椅,坐了下来。 待两人皆落座后。 陈伶昭这才走回案几后,盘膝坐了下来。 案几上,摆着一张七弦琴。 “此琴是我找扬州学院艺科夫子借来的普通古琴,一会弹奏起来时,或许达不到最佳效果。” “洛砚,你若真想了解古曲,等回清溪后,我再慢慢指点你。” “今日……就且当听个新鲜。” 陈伶昭缓缓说道。 说话间,她身上气势突兀一变。 若说平时的陈伶昭,看着更像是个带着淡淡忧郁感的妇人的话。 那么此刻的陈伶昭无疑带着宗师气度。 “音律宗师吗?” 洛砚心下微微恍然。 他对此倒也不意外。 陈伶昭当年能被咸宁帝看上,之后又念念不忘,身上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才女、音律宗师,或许是她能打动咸宁帝的地方。 不然只论容貌的话,陈伶昭绝对谈不上绝色。 …… 铮! 随着陈伶昭指尖落于商弦七徽,冰蚕丝与金属绞成的弦索顿时微颤起来,发出清冷琴音。 陈伶昭小指轻挑起音,琴音从先前的清冷,变得热烈起来,听着犹如嫩芽顶破冻土,有万物渐渐复苏之感。 琴身乌木纹理泛着淡淡的绿光,清越之音弥漫开来,混着檐角风铃轻响。 洛砚和凌清漪渐渐沉浸于琴曲之中。 不得不说,陈伶昭音律方面的造诣确实不凡。 哪怕凌清漪都不知道这弹的是什么曲,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洛砚则强记着《万年春》的每一个曲调。 他早就从儒道典籍中,刷出了【过目不忘】光环。 【过目不忘】可不单单指看,听也有同样的效果。 约莫盏茶时分后。 陈伶昭一抹轻拨,洋洋洒洒的琴音,便如残雪消融般,化作绕梁余音。 洛砚和凌清漪俩人也从琴曲意境中脱出。 “夫子,这曲怎么有种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感觉?” 凌清漪眨着眼,问道。 或许是因为遗传的缘故,少女的音律天赋同样不错,能一下子听出琴曲的意境。 倒是洛砚,其实完全听不出好坏。 只是靠着恐怖的记忆力,把这首《万年春》强行记了下来。 若让他说个一二三来,他还真说不出。 “此曲名为《万年春》,乃古时候古人春祭时常用的曲子。” “不过,《万年春》最初属于大曲,奏响时气象万千,磅礴大气,用七弦琴演奏,只能模拟出其万之一二。” 陈伶昭笑着替少女科普起来。 凌清漪闻言,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歇了片刻后。 陈伶昭继续演奏起《喜升平》。 和先前的《万年春》相比,《喜升平》明显欢快多了。 连弹奏的陈伶昭,面上都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洛砚听不懂琴曲好坏,却也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盛夏之风。 一曲奏毕。 陈伶昭微微喘息,面色看着有几分发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消耗不小。 凌清漪看得心疼,忍不住说道。 “夫子,歇歇吧。” 洛砚心下也很罕见地生出了一抹不好意思。 “是啊夫子,缓缓再弹也不迟。” 陈伶昭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果然薄情得很。 累不死我就继续弹是吧? “阿砚,夫子她……” 凌清漪嗔怪似的轻拍洛砚一下。 洛砚见状,顿时灵机一动。 “陈夫子,学生自学了一些医术,看您体力透支得厉害,学生不妨替您诊诊脉?” 先前他还想着,怎么提出这事呢。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是啊夫子,阿砚他可厉害了,你就让他试试吧。” 凌清漪附和着说道。 洛砚闻言,心下忍不住替少女悄悄点赞。 她这一开口,陈伶昭就算原本想拒绝,怕也会答应下来。 毕竟她一向疼爱凌清漪,又怎会拂了少女好意? 果然。 看到凌清漪这么一说,陈伶昭只迟疑了一下,便点点头,道。 “也好,那就让……洛砚给我把把脉。” 陈伶昭并不相信洛砚在医道上,也能惊才绝艳。 诚然,现在的洛砚是开窍天才。 但天才也有个程度。 不可能什么都会。 说话间,陈伶昭伸出手,放在案几上。 洛砚见状,轻轻拉了拉陈伶昭袖子,覆盖在她手腕上,这才伸出手指落在她寸口处。 “脉象细如游丝,一按便散,犹风中残烛。” “这怕不是残烛症吧!” 洛砚感受着陈伶昭的脉象,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又瞥了陈伶昭一眼,见她面色果然白得有些不正常,指尖处更有若隐若现的青气。 “怎么,你这未来名医,还能给我把出什么绝症来?” 见洛砚愁眉紧锁,陈伶昭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身体确实比一般人弱了一些。 可她也不是没找名医确诊过,连名医都说这只是郁结虚弱之症,慢慢调理便能恢复。 怎么,你洛砚还比名医更厉害? 不是陈伶昭小觑洛砚,实在是他这年纪,也没人会相信他医术已经超越那些所谓的名医。 毕竟外挂这种东西,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 “油灯将尽,恐难延五载!” 洛砚却像是没听到陈伶昭的话似的,继续诊脉,心下暗暗叹息。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 前世的陈伶昭,还真是就在五年后死去的。 念及此。 洛砚对于自己的确诊也不再怀疑。 他抬眸看向陈伶昭,肃容问道。 “夫子,每至晨昏之时,你心口是否,如有寒针细刺?” 此刻的洛砚,表情罕见的严肃。 陈伶昭一怔,恍若看到自己面前坐着诊脉的不是洛砚,而是医道宗师。 “你,你怎么知道?” 她愣了愣,回道。 这点她连爹爹陈崇礼都没告诉。 洛砚居然真给确诊出来了? “夫子!” 一旁的凌清漪听到后,小脸上顿时露出焦急的表情。 陈伶昭回过神,朝凌清漪摆摆手。 “夫子没事。” 说着,她又看向洛砚。 倒要看看,洛砚还能说出什么来。 “夫子,你还真是……” “除了心口时常刺痛外,你是不是偶尔还好咳痰,咳时痰中带血丝,状若桃花瓣落?” 洛砚没好气的说道。 这陈伶昭还真是心大,就只剩下五年寿命了,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残烛症虽非绝症,但却也很难治好。 只能靠精心调养,慢慢恢复元气,来延续寿命。 但想要根治,几无可能。 除非……让她修炼道家内力,才可能化解此症。 “你……你连这都知道?” 这一下,陈伶昭真被惊到了,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洛砚。 咳血还是她近期才出现的。 连一直为她调养的那位名医都没诊断出来。 洛砚居然一言就道中她的症状? “夫子,你这是残烛症。” 洛砚叹了口气,说道。 陈伶昭愣住了。 残烛症? 那是什么东西? 她得的不是郁结虚弱之症吗? “阿砚,什么是残烛症?好不好治?” 一旁的少女凌清漪,却急了,忙问道。 洛砚摇摇头,道。 “残烛症无法根治,得之必死。” “按我诊断,夫子只剩五年寿元了。” 此言一出。 凌清漪彻底惊呆了。 陈伶昭微微一怔后,面上浮起一抹解脱般的笑容。 “五年吗?也好!”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41章 大儒驾临扬州 “夫子,何必如此悲观?” “残烛症虽无法根治,却不代表没办法调理。” 洛砚见陈伶昭语气有些不对劲,忙又补充道。 陈伶昭刚刚那话,听起来有种解脱的味道。 但所谓的解脱,何尝又不是悲观、绝望? “阿砚,真的吗?” 凌清漪一把抓住洛砚,激动问道。 反倒是陈伶昭本人,反应淡淡。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在夫子面前胡言乱语不成?” 洛砚拍了拍少女小手,安慰道。 凌清漪这会正处于激动中,倒也顾不上自己又被阿砚占了便宜。 她忙不迭点点头:“嗯嗯,我相信你。” 说话间,少女转头看向陈伶昭。 “夫子,阿砚有办法的,您莫要如此……” 话未说完,坐在对面的陈伶昭笑了起来。 “放心,我没事。” 她心下多少有些欣慰,觉得没白疼漪漪这丫头。 顿了顿,陈伶昭抬眸看向洛砚。 “洛砚,我对生死其实并不看重……” “夫子莫要这么说,人生在世,谁又能真正做到只为自己而活?” 洛砚摇摇头,不以为然道。 听到这话,陈伶昭默然。 “或许夫子您不在意生死,但陈祭酒呢?漪漪呢?” “他们会坐视您身体问题而不管么?” “牛有舔舐之情,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犬有摇尾之诚……就连世人皆畏之猛虎,亦有不食子之说。” “何况人乎?” “夫子,这世上你不在意的东西,不代表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也不在意。” 洛砚目视陈伶昭缓缓说道。 他这话,让坐在边上的凌清漪顿时露出崇拜满满的神色。 觉得阿砚说得好有道理啊! 人,不就是因为一生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放不下、割不断的牵绊,才会是人吗? 一个绝情绝义的家伙,怕是连畜生都不如! “我懂你意思。” “只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配合你治疗啊。” 陈伶昭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着竟有种调皮的感觉。 凌清漪见状,有些不依了。 “夫子!” 她娇嗔道。 刚刚陈伶昭话中那种悲观,连她都能听出来,可把她吓坏了。 于少女而言,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 一个阿砚,一个爹爹。 剩下的就是陈伶昭这位夫子,和姜嫣那个傻姑娘了。 她可不希望,像娘亲一样疼她的陈夫子,因为知道自己患了残烛症就心生死志。 “漪漪,是夫子错了……” 陈伶昭宠溺地看了凌清漪一眼,哄着说道。 少女的果然好哄得很,小脸上立马又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夫子,治疗残烛症,有两种方案。” “一种是我给您开出方子,慢慢调养。” “此方案虽不能彻底根除残烛症,但只要调养得当,延寿个三五年当也不是难事。” “第二种方案嘛……” 洛砚缓缓说道,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凌清漪听得性急,忙脱口问道。 “第二种方案怎么了?” 洛砚沉吟稍许,道:“第二种方案便是让陈夫子修炼道家内功。” “道家内功具有性命双修之特质,既重性功以炼神,又修命功以炼形。” “修炼至高深境界后,可形神合一、与道同体,可延年益寿,青春不老,最终在潜移默化中彻底化解残烛症。” “但此法见效极慢,且需要些许武道资质,所以不能保证会一定适合夫子。” 洛砚的话说完,抬眸看着陈伶昭。 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陈伶昭怎么选了。 老实说,他是希望陈伶昭选第二方案。 这不仅能让他证实陈伶昭是不是咸宁帝心中那个亏欠的女人。 且……说不定以后还能从这位陈夫子手中蹭一蹭她的道家内功。 陈伶昭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 “那就……第二方案吧。” 她自己确实不在意生死。 但洛砚刚刚的话,却也点醒了她。 人生在世,确实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十多年前因为她的任性,就已经亏欠爹爹了。 她总不能让爹爹临到老来,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说,她疼了凌清漪这么多年,心中确实已经把这单纯的姑娘当做自己女儿。 她死很容易,三年后也好,五年后也罢,两眼一闭,就能抛弃尘世所有烦恼。 可到时候漪漪怎么办? 这姑娘那么单纯,万一到时候洛砚变心了。 小姑娘不得生生怄死? 哪怕是为了凌清漪,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要看到凌清漪和洛砚修成正果,再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这样……她这辈子也算无憾了。 “夫子确定选择第二方案?” 洛砚眼眸一亮,说道。 陈伶昭点点头。 “确定了!” “那道家内功……”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那我就放心了,在夫子正式修炼道家内功前,我再开些方子给您调养调养。” “好!” 陈伶昭的反应,让洛砚心下完全确定了她就是咸宁帝辜负过,后来又觉得亏欠的女人。 大乾武道虽然繁荣,可真正高深的道家内功,常人却很难获得。 甚至,哪怕在江湖上,都很少有流通。 除却掌控着僧、道二司的皇室外,谁还能轻易搞到道家内功? 看来,陈伶昭是要求助咸宁帝了。 很好! 洛砚心下暗暗想到。 …… 一番插曲后。 陈伶昭又将剩下的代表秋冬两季的《永太平》、《龙池宴》演奏了一遍。 洛砚用心记下曲调后,给陈伶昭开了养生方子,便带着凌清漪告辞而去。 出了【听雨轩】。 凌清漪背着双手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洛砚。 “阿砚,谢谢你。” 洛砚知道少女道谢的意思。 他不由笑了笑,道。 “漪漪,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那,那不一样的嘛。” 凌清漪小声说道。 是的,她知道洛砚现在很宠她。 但那也只是宠她一人。 陈伶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洛砚并无交集。 以洛砚的为人,能替陈伶昭诊脉就不错了,更别说后面又是开方子,又是给出治疗方案。 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 但正因为如此,少女才要说谢谢。 原本……阿砚不需要这么做的。 “傻瓜,能有什么不一样?” “陈夫子疼了你那么多年,在我眼里她也不仅仅只是学院夫子,还是长辈。” “我这人确实薄情,可这世上终究有我牵挂的人。” 洛砚也停下脚步,看着凌清漪说道。 凌清漪微微垂眸,用细若蚊咛的声音回了句。 “我知道的。” 阿砚性子确实有点冷。 可那也是因为他自幼没了双亲有关。 这世上,能让他在意的人本就没几个。 “走吧,回去休息一会,下午还要比武科。” 洛砚笑了笑,说道。 少女闻言,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住处走去。 …… 扬州城外。 官道上,十里之地皆被清空。 不见任何来往客商、行人,只有装备整齐的城卫军,列队而立。 他们身前,则是一众扬州郡城的大小官员。 上至郡守,下至各衙属官,一个个精神抖擞地肃立在那,似在等候着谁。 很快。 有马蹄声自官道上传来。 却是一队身着锦衣,腰悬蝉翼刀的缇骑,从扬州城内飞奔而出。 缇骑来得极快,转瞬间,便已经出现在城卫军、扬州大小官员身前。 “许郡守,你办的事情可真不地道。” “想吃独食吗?” “为何连苏大儒驾临扬州,都不与我缇骑司知会一声?” 众缇骑勒马停下后,为首缇骑跳下马来,将手中马鞭扔给下属后,便朝着扬州郡守走去。 这缇骑看着三十上下模样,相貌平平,可配上独特的鹰钩鼻,却让他看着多少有种阴鸷的感觉。 此人乃扬州缇骑司千户,姓任,双名承野,一身武功已至先天境,距离宗师也仅差一步之遥。 任承野就任扬州千户短短三年,就已在江南一地掀起血雨腥风,杀得江南武林,闻他之名便已先怯三分。 有小道消息称,只待他今年任期一满,便会被调回金陵缇骑司。 甚至,还可能更进一步,晋督司之位。 不管从哪方面看,任承野无论武功,还是手段,皆非泛泛之辈。 扬州大小官员被他压得几乎都成了应声虫。 “任千户,非是下官想吃独食,实在是……苏大儒来得太突然。” “下官也才接到消息,来不及通知缇骑司。” 郡守许畅讪讪说道。 作为朝廷正四品文官,他明明品阶都要高过任承野。 可在任承野面前,却只能卑微地自称下官。 由此可见,任承野在扬州何等强势! “是吗?” 任承野深深地看了许畅一眼,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许畅见状,似完全不敢跟他对视,忍不住垂下眼眸。 大乾的地方官员,和缇骑司这边,因为争权,早已斗得不可开交。 无非只是彼此明面上还没彻底撕破脸而已。 扬州有任承野,能压过地方官员。 但从整个大乾而言,缇骑司无疑处于下风。 毕竟,不是所有缇骑都能如任承野那般狠辣、强势。 任承野目视许畅,沉声问道。 “行了,不说这些。” “许郡守,你可知苏大儒此方来我扬州,到底为了何事?” 第一卷:凌家有女初长成 第42章 封号督司青龙江别离 大儒苏秉谦虽是江南【稷下学宫】院正。 本身也是文人出身。 可苏秉谦门生遍及天下,有不少门徒都还进了【缇骑司】。 故此,苏秉谦在【缇骑司】内部声望极高,不少缇骑同样把苏秉谦视为偶像。 任承野哪怕再强势,也不敢在苏秉谦面前托大。 他原本正带着缇骑,监督最近扬州城不断增多的江湖人物。 中午的时候,突然听到下属告知苏秉谦来扬州了,便匆匆带人前来迎接。 于他而言,若能在大儒面前刷上一波好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如今的【缇骑司】早已不是当年只效忠皇帝的天子鹰犬。 【缇骑司】内部,也分成了很多派系。 有亲江南派的,有保皇派的,有中立派,有投机派……不一而足。 任承野出身平平,能成为扬州千户,全靠着自身能力,和不要命的作风。 但也正因为如此,意味着他没有靠山。 也跟任何派系扯不上关系。 不过,任承野倒是不介意投靠哪个派系,无非就是……没有门路罢了。 若他能在苏秉谦面前刷到好感。 说不定,能成为敲开江南派大门的敲门砖。 而江南派,正是南缇骑司最大的派系,没有之一。 “任千户,下官听闻是……苏大儒是为他亲传弟子一事而来。” 许畅倒也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任承野闻言,眸光闪烁了几下。 “亲传弟子?” 苏秉谦早在年初的时候,就放出了会再收三名亲传的风声。 故此任承野倒也知道这事。 “对啊,这几日不是各学院都来我扬州交流么?” “据说苏大儒钦定的弟子,便是来自清溪学院的那位天才。” 许畅老老实实回道。 听到清溪学院天才几个字,任承野顿时眉头一皱。 “清溪凌清漪?” “正是!” “怎会这样?” 一向城府颇深的任承野,面色一变,神情愕然。 凌清漪的名声,可不是这一年才传出来的。 早在前两年,她横扫扬州各大学院时,就已经声名鹊起了。 扬州郡城大大小小官员,乃至缇骑司,都听闻过清溪小县城出了个惊才绝艳的旷世天才。 原本,这种事情【缇骑司】最多也就了解一下,并不会太过关注。 可凌清漪后来又亲口说出,以后只会报考【缇骑司】的话。 这就让【缇骑司】很难不关注她了。 说句不好听的,江南【缇骑司】上下,如今早已经把凌清漪视为自己的囊中物。 谁想……这半路杀出个苏大儒来,要跟他们【缇骑司】抢人? 饶是任承野一向强势霸道,此刻也忍不住头疼起来。 这可是大儒苏秉谦! 谁能抢得过他? “罢了罢了,这种事情自有督主头疼,轮不到我操心。” “只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任承野皱了皱眉,心下叹道。 苏秉谦都亲自下场了。 就算他们江南【缇骑司】督主前来,都不一定抢得过。 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千户,还是别掺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妙。 一旁的许畅,忍不住抬眸悄悄瞥了任承野一眼。 待看到这位在扬州一手遮天的鹰犬,愁眉紧皱时,心下不由暗暗冷笑。 “缇骑司权势滔天又如何?还想跟苏大儒比?” “等你今年滚出扬州后,本官非得把扬州缇骑司压下去!” 他越想越是畅快。 尤其是想到任承野马上任期到了,会调回金陵后,更是心花怒放。 没了任承野这个蛮横武胚,扬州还不是他许畅的天下? 要知道,其他的地方官,可都是土皇帝。 唯独他许畅,却跟狗一样,还得看【缇骑司】脸色行事,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远端官道上,有阵阵尘土扬起。 紧接着急促的马蹄声奔腾如雷,由远及近。 任承野和扬州众官员见状,心下齐齐一振。 来了! 苏秉谦要来了! 念头才刚刚闪过,众人便看到官道上数百缇骑犹如长龙般席卷而来。 绯色锦袍搭配着身下清一色的枣红马,远远望去,就像是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咆哮而至,声势惊人。 “嘶!” 许畅等扬州官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隐隐发麻。 他们也自诩见过大场面,可依旧被众缇骑的声势给惊到了。 就连任承野,也不由眯起了双眼,心下暗暗吃惊。 “总署的精锐,果然不是地方缇骑能比的。” “人均后天境实力,真是大手笔!” “如此阵仗,也只有大儒苏秉谦出行才配得上……” 大乾朝廷中,可不是随便哪个官员出行,都会有缇骑护送。 只有像苏秉谦这种海内大儒,才有此特殊待遇。 轰隆隆! 地面震颤,尘土漫天。 数百缇骑转瞬而至,在一众扬州官员面前,齐齐勒马,突兀停下,动作整齐划一。 为首身着朱红麒麟袍缇骑,目光扫过许畅等人,最后落在任承野身上。 “血手屠夫任承野?” “本座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你了!” 麒麟袍缇骑年不过三十,肤色白皙,长相略显斯文,但语气却听着老气横秋。 任承野看到此人,忙俯身拜倒。 “属下拜见督司大人!” 他的声音落下,扬州一众缇骑齐齐拜倒。 “拜见督司大人!” 来者赫然是江南【缇骑司】内的封号督司——青龙江别离! 江别离跳下马,面上浮起一抹淡笑。 “都起来吧!” “本座今日奉命护送苏大儒而来,尔等倒也不必太过紧张。” 江别离看似谦和,但说话语气总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在场的任承野和众缇骑都心下一凛。 江别离隶属保皇派,今年才从神京北缇骑司,调任到南缇骑司,担任封号督司青龙一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是空降而来。 任承野早就听说此人极为难缠,原本他还以为是传闻。 如今看来,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晦气,怎么是这家伙来了。” 任承野心下郁闷极了。 他虽是扬州土皇帝,但跟青龙江别离一比,却什么都不是。 【缇骑司】不同于其他部门,地位到了封号督司这种级别,想要弄死一个下属,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好在任承野自恃自己从未得罪过江别离,想来对方也不会真刁难他。 “回头得给这家伙备份厚礼才是。” 任承野念头一闪而过。 因为来的是青龙,他这会在苏秉谦面前刷好感的心思也彻底熄灭了。 保皇派跟江南派天然不对付。 他敢在苏秉谦面前刷好感,回头江别离就敢弄死他。 …… 又过来半炷香时间。 约百余持戈甲士,簇拥着一辆造型古朴的马车,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马车,包括许畅在内的扬州官员,心下齐齐松了口气。 青龙江别离气场太强,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一向号称强势、霸道的任承野,在他面前都乖顺得犹如绵羊似的,更遑论他们这些文官? 好在江别离似乎极其不喜文官,从头到尾几乎把扬州官员们当成了空气。 否则,许畅等人恐怕早就被压得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了。 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在宗师强者面前,保持镇定的。 马车缓缓停下。 门帘被掀开。 两名看着颇为俏丽的侍女,率先下了马车。 然后各自站在一侧,托着掀起的门帘,娇滴滴地唤了一声。 “先生,请下车!” 声音落下。 苏秉谦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一袭月白色儒生袍,领口绣着一簇墨竹,看上去儒雅淡泊。 苏秉谦虽已不惑之年,但显得极为年轻,面如冠玉,长相俊美。 可以想象,他年轻之时,绝对是能引得“长安少女”掷果盈车的风流人物。 “天气炎热,诸位又何必出城十里相迎?” “繁文缛节实非秉谦所看重……” 苏秉谦不等众官员、众缇骑反应,便已经摇头说道。 说话间,他迈步朝众人走去。 “末学后进许畅,拜见苏大儒!” 许畅面色激动,上前一步,俯身作揖。 他身后,扬州官员们同样面带激动神色,齐齐行礼。 “泰安朝进士王琅拜见苏大儒!” “咸宁三年翰林钟隗,拜见苏大儒!” “天佑十三年进士卢子阳,拜见苏大儒!” “泰安二十年进士陈涛业,拜见苏大儒!” “……” 一个个扬州官员,用最标准的文人礼,朝着苏秉谦见礼。 这些人没有一个称呼自己官职,用的皆是翰林、进士之类文人的结业头衔,拜见起苏秉谦。 同时,他们也没称呼苏秉谦院正官职,而是用的大儒。 这无疑是表示,此番迎接,他们都代表了各自的文人身份,而非官员。 一旁的江别离冷眼旁观,嘴角泛起淡淡嘲笑。 仿佛在笑这些迂腐文人就喜欢来这种没用的礼节。 “扬州千户任承野拜见苏大……苏院正。” 不等苏秉谦开口,任承野也躬身一礼。 只是,他眼角余光瞥见江别离神色有些不善时,忙又改口称呼苏秉谦院正。 苏秉谦面带微笑,双手虚托。 “诸位,无需多礼。” “此番前来扬州,苏某少不得要叨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