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无用?我言出法随你跪什么?》 第1章 好吧,被卖了 陆承安看着手里硬的像砖头一样的面饼,依旧难以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作为北大国学系教授,四十几岁的陆承安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父母健在,妻儿和睦,工作顺心,事事顺遂。 也没有什么遗憾需要弥补。 可是如此完美的人生,却出乎意料的戛然而止。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晚上,坐在书房里翻看一卷据说是先秦时代流传下来的玉简。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拥有了一具陌生的身体。 从对此时这具身体的感觉来看,这身体的上一任主人极有可能是被饿死的。 而他并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 只是从眼前这个一脸刻薄模样的妇人口中得知,自己这具身体是一个父母亡故的孤儿,这位妇人,是他的二婶... “快点吃,吃饱了精神点,一会儿程家就会派人来收你...” 陆承安还未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位‘二婶’便把一块硬邦邦的面饼塞进了他的手里。 瞧她的模样,似乎给他这么一块面饼都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程家?收我?” 陆承安一头雾水。 那二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用一看就是在骗小孩子的语气道: “承安,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二婶。你也知道,今年闹了灾荒,咱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与其跟着我们饿死,倒不如去程家享福去。虽说是去当下人,至少能有口饭吃。等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你二叔和二婶还有你兄弟...” 陆承安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然被这身体的二叔和二婶给卖了。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吃饼。 实在是太饿了... 陆承安过去四十几年的人生,从未经历过这种程度的饥饿。 此时就算有人告诉他,吃了这张饼立马就会被毒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说不定死了之后就能回去,这场体验感并不太好的噩梦,也能醒过来了。 饼当然没毒,更不能吃饱,只是勉强让腹中有了些东西,不至于饿得两眼发慌。 陆承安强行按捺住内心焦躁和无力的情绪,开始分析现在的境况。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瘦弱不堪。 看样子或许只有十三四岁,也有可能大一些。 又看了眼他的二婶,五大三粗,那胳膊至少有他三个那么壮。 看来靠武力反抗想必是不太可能了。 从自己身上和二婶身上的服饰来看,这个世界应该是处于古代封建时期。 也不知道是回到了中国古代的哪个朝代,亦或是穿越到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个二婶既然敢公然贩卖人口,那就说明这个朝代的法度并不会制止这一类的事发生。 也就是说,想要靠法律的途径脱身也不太可能。 陆承安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现在唯一奢求的,就是那个所谓的程家把自己买走后,真的只是买去当个普通的下人。 当然了,就陆承安对于封建历史的了解。 古代权贵家族中的奴籍下人,其实与牛马牲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算是被打死,当地官府也只是象征性的罚点钱了事。 若是有背景的家族,甚至一点代价都不需要承担。 所以说当下人也绝对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作为一个在现代世界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来说,陆承安必然不愿屈居人下。 可是现在,这些都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也不知道这程家是书香门第还是商贾豪门,如果是书香门第,或许还不算是绝境。” 书香门第的家族,对于子女的读书必然是极为重视的。 到时候进了程家,陆承安打算稍稍显露自己肚子里那些还算是丰厚的墨水,如果能被主家看中,到时候当个书童或许境遇也会好些。 等摸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和自己所处的环境后,再徐徐图之,谋划脱身之法。 “唉...世事两茫茫,没想到我陆承安,竟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想起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妻儿,陆承安心头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忽然,陆承安眼神一滞,身体一僵,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陆承安低着头不说话,他二婶得意一笑。 心想饿了这小子三天,总算是老实了。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墙角,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眼神始终不敢望向陆承安。 脸上 带着些许愧疚的神色。 二婶看了中年汉子一眼,啐了他一口,怒道: “没出息的东西,我跟你说,一会儿程家管家来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坏了老娘好事,仔细你的皮...” 中年汉子偷偷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陆承安,有些不忍。 过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对妇人道: “他娘...要不...还是算了吧?大哥好歹也给咱家留下了五亩良田,大不了我多找个活儿,好歹给我大哥留个后...” 听到这话,那妇人顿时像是一头炸了毛的野猪,跳起脚指着汉子怒骂道: “我呸,你个床上床下都无能的怂货,还敢跟我说给你大哥留后?给你大哥留后我儿子怎么办?养着这么一个好吃懒做一无是处的废物,要浪费我多少口粮?”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当着程家管家的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绝后你信不信?” 见自己婆娘发火,汉子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只能抱着脑袋,耷拉着耳朵蹲在那,一言不发。 教训完汉子,二婶冷哼了一声,走到了陆承安面前,一把把他从茅草堆里拉了起来,用极为恶毒的语气道: “丧门星,你给我听好了,你爹娘留下的那五亩田早就被你吃光败光了。你就算死皮赖脸的赖在我这不走,也迟早是饿死一条路。倒不如老老实实去那程家,说不定还能吃香喝辣的。” “一会儿程家管家来了,你要是敢不老实,老娘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你信不信?” 此时,陆承安才算是回过神来。 他压下了心头的激动,抬头看了眼二婶。 竟出乎意料的微微一笑,神情淡然的说了个一个字。 “好” 第2章 文脉宝典 陆承安想不到,除了穿越这件难以解释的事之外,另一件更为神奇的事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刚才,已经心怀绝望情绪的陆承安忽然感觉脑子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进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那里面,多了一卷玉简。 这卷玉简陆承安很熟悉,正是他穿越前最后看的那卷玉简。 看到这卷玉简之后陆承安便明白,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未知的古代世界,毫无疑问一定是因为这卷玉简作祟。 至于为何把自己带过来,他想不明白。 当陆承安好奇的翻开这卷玉简后发现,玉简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他最为熟悉的简体汉字。 而且写的还是他的个人资料,以及一些看上去很玄幻的东西。 就像是打游戏时出现的那种数据栏。 一排排竖排而下。 右起第一行,正是他的名字。 姓名:陆承安 种族:人 年龄:十五 文道修为:未入门 文道神通:未开启 文脉气运:0 除了这一列列基础信息之外,玉简还将一套关于文道修行的养气之法灌输进了他的脑海。 通过这篇养气之法,结合文道文气,他就能修行出类似于神话传说中那些仙神一般的超凡力量。 玉简将其称之为浩然正气。 文道修行共有九品三境之分,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一品之上还有三境,第一境为君子,第二境为亚圣,第三境为圣人。 至于圣人之后还有没有,那篇养气之法没有明说。 只是隐晦的用四个字形容,‘学无止境’。 陆承安不由得想到曾经无意中看到过的一些网络小说,这东西在那些小说里一般被称为金手指。 就像是打游戏时自带的外挂。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东西。 陆承安有些懊恼。 当初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看那些网络小说,以至于此时看到这东西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他沉下心仔细研究了许久才弄明白,这玉简的又称为文脉传道宝典。 主要作用就是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传播文道,创立道统,积攒文脉气运。 身为宝典的主人,他能通过积攒的文脉气运提升文道修为,开启文道神通。 最终成为这座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文道圣人。 陆承安不由得心想,或许等他成为文道圣人的那一天,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吧?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一切都还是遥远的奢望。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自身现在所处的困境。 毕竟,一个连自由之身都不曾拥有的奴仆,又谈何创立道统? 在弄清楚这传道宝典的作用之后,陆承安便开始根据脑海中那篇养气之法尝试着修行。 这是一种与道家入静养神的修行之法有些类似的修行法。 区别就在于修行文道修行法,需要对文学有极高的领悟和见解。 心境也需要符合文脉传承的核心要义。 陆承安身为国学教授,脑海积攒了五千年来传承的大量传统文道知识。 开始修行之后,那些曾经熟读的经义就像是一汪汪清泉一般从他心中涌起。 当他默诵到那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时,一缕浩然光明,却玄之又玄的浩然正气便油然而生。 在他的神庭紫府之中飘飘荡荡。 脑海中的混沌骤然清明。 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无限光明的天地。 陆承安按捺住内心的欣喜,以意念控制那一缕浩然正气游走全身。 身躯内那残留的死气尽数消退。 原本冰冷的手脚也因此而渐渐暖和。 虚弱的身体也终于多了一些力量。 心神如沐春风,不再萎靡不振,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渐渐平息。 陆承安感受着这些神奇的变化,心境也开始安定下来。 对于未来和自身的命运,他总算是多了一份自我掌控的自信心。 这个过程说起来漫长,但也不过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所以当陆承安听到二婶那一番撕破脸面的警告后,他并未有半点动怒,只是淡定的答应了下来。 他虽然还不算是强者,但也知道,真正强大的人就是在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时,也能拥有坦然的心境去乐观面对。 既然事态已成定局,那就做好面对的打算。 入局之后,再一步步谋划,从而寻找破局之机。 怨天尤人没有任何作用,抱怨世事不公也不会有人对你施以半点怜悯。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一如圣人所言,君子,当以自强不息。 对于陆承安的反应,二婶很满意。 只是不知道为何,此时面对陆承安那清澈的眼眸时,她的内心竟莫名其妙的升起一丝羞耻感。 二婶连忙避开了陆承安的目光,匆匆出了门,站在门口张望。 此时的她,无比期望程家管家能够早点来。 赶紧把这个丧门星送走。 而她的丈夫,那个被婆娘压得不敢抬头的男人,也只能看着瘦骨嶙峋却别有一番风骨的侄儿不住的叹气。 末了,也只能抱怨一句‘什么狗日的世道...’ 大约晌午时分,二婶盼望的人终于到了。 几个家丁模样的汉子牵着一辆牛车,车上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年龄大一点的与陆承安相仿,小一些的可能只有四五岁。 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眸里,全都是对自己将来那未知命运的迷茫和恐惧。 二婶看到牛车后,顿时眉开眼笑。 半躬着身子迎了上去,向着其中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纳头便拜。 “哎哟,程管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盼来了,快快快,快里面请,哪怕是喝碗水也算是一点心意。” 山羊胡中年目光睥睨,看都不曾看妇人一眼,只是淡淡问道: “人呢?” 妇人连忙扭过头,朝屋子里喊道: “陆承安,快点儿滚出来,给程管家请安...” 院子里,那汉子猛地起身,似乎想要阻止,可看到院外那妇人恶狠狠的目光后,却又下意识的退了回去。 正在修行的陆承安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便往院外走去。 刚踏出门槛,便被妇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力道,仿佛是生怕陆承安飞了一般。 “程管家,这就是我侄儿陆承安,多好的孩子,唉...要不是他爹娘死的早,我们两口子又实在无力抚养,我怎么狠得下心呐...这可是我陆家的长孙...心头肉啊...” 陆承安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他那个世界那些演员的演技确实是 有待商榷。 程管家懒得听她废话,直接甩出一个钱袋,扔在地上。 “拿去,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程家的东西了...” 二婶立即松开了陆承安的手腕,一把捡起地上的钱袋。 看到里面那白花花的银子后,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笑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 “好好好,钱货两清,以后我们陆家就没有陆承安这一号人物了...” 程管家不屑的看了眼妇人,转身就走。 其他几位家丁上前提着陆承安就要往牛车上放上去。 而就在此时,村头却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道气息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震得村内那些房舍上的瓦片都在一片片掉落。 “住手...” 第3章 改命 众人大惊,尤其是那程家管家。 他远比这偏僻村子里的村民更有见识,只是听声音他便知道,来人绝对是一个入了品级的武夫。 天下修行之道,仙道、武道、剑修,其中尤其以武夫的脾气最为火爆。 程管家连忙吩咐手下先按捺不动,等待着那名武夫前来。 而此时,陆承安的二婶则是一脸惊魂未定的立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院子里,二叔也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半分惊疑和半分慌张。 马蹄声靠近,烟尘席卷。 一匹枣红大马疾驰而至。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壮汉。 马匹尚未停稳,青年便已经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便来到了众人近前。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骤然而至。 那五大三粗的二婶,竟然被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程家管家皱着眉头,看着这位青年,正要开口询问。 门口,二叔却犹豫不定的轻声开口道: “大郎?你是大郎?” 青年文言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 “见过二叔,二婶...” 二叔大喜,立即上前一把抱住了青年,欣喜道: “大郎,真的是你,我的老天爷,你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家里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说到后面,二叔早已是声泪俱下。 青年眼眶泛红,托住二叔的双臂道: ‘二叔,我随军出征,远在万里之外,想要传信回家,但却实在是有心无力。’ 二叔拭了把眼泪,点了点头道: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是...我那可怜的大哥大嫂...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年鼻头酸涩,哽咽道: “前些日子我军大胜,班师回朝,我专门命人打听了家乡的消息,已经知道爹娘亡故,万幸,我兄弟还在,这次回来就是来接我兄弟和二叔二婶随我回京,一起享福...” 听到青年这段话,二叔顿时脸色大变。 二婶更是一脸不自然,眼神躲闪,不敢看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的侄儿。 青年也察觉到一些异样的氛围,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他转过身看向陆承安,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不由得眼眶泛红。 “你就是承安吧?为何瘦成这般模样?”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陆承安自然是一头雾水,虽然清楚此人大概率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兄长,可他的灵魂毕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此时被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这般看待,心里总归是有些异样。 陆承安没有半点对这个人的记忆,多说多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索性低着头先不说话,观察观察再看。 青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他抬起头看向那位程家管家,皱眉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他去哪?” 程管家从方才青年那简短的几句话里便判断出,眼前此人想必是边境征战归来的边军。 说不定还有军功在身。 他程家虽然也算是颇有权势,但这种军中之人,最好还是不要惹的好。 稍稍定了定心神,程管家不敢怠慢,拱了拱手回道: “在下宁都府程家管家,是应了这位妇人之约来收购这位公子去程家为奴的。当然,既然这位公子是军爷您的兄弟,这笔买卖自然不能作数。” 程管家态度缓和,但语气却并未有多少客气。 青年倒也没有在意程管家的语气,只是转头看向陆承安二婶,眼神已然多了一丝寒意。 “二婶,你要把我兄弟卖给他人为奴?” 妇人此时已然是慌乱无措,但毕竟是见识浅薄,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想着已经落入口袋里的银子,她便把心一横,双手叉腰道: “是又怎么样?这丧门星克死了他爹娘,又赖在我家白吃白喝了三年。我对他早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把他卖给程家那是为他好,去了程家说不定还能衣食无忧,总比在我这饿死强。” 青年没有搭理她,而是把目光投向自己二叔,眼神里满是质问。 二叔羞愧难当,不敢抬头。 青年心头明了,不由得怒极而笑。 “好...好啊...血脉至亲,竟然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亏我还想着来接你们二老回京享福...好啊...很好...” 二叔满脸通红,想要辩解。 “大郎,不是这样的,你...” 但他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跳起脚指着青年的鼻子怒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一走十几年,生死不知,一文钱也不曾往家里寄,爹娘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现在倒好,反过来敢对长辈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出门混了十几年,就有资格敢跟老娘我称王称霸了?一家短命鬼,没一个好东西...” 见那妇人越骂越难听,青年终于忍耐不住,猛地一跺脚,怒道: “闭嘴...” 刹那间,宛如雷霆炸响。 地面震动,不远处那本就摇摇欲晃的院墙顿时坍塌。 以青年为中心,除了陆承安外,所有人全都人仰马翻。 那头水牛更是惊恐不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程家管家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恐。 心头不由得狂吼“武道真气...这青年至少也是六品武夫...” 六品武夫,就算是放在他们宁都县城也算是顶天大的存在。 他们程家养着的最强打手,也不过才七品境界,然而七品武夫面对六品,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只因为六品武夫已经拥有了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那便是真气。 能隔空杀人,以一当百... 此时,程管家心头最后一点轻视也已经荡然无存。 而那名妇人虽然不知道六品武夫代表着什么,但被青年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反应过来后,只能耍无赖一般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哎哟...天杀的,快来看呐,我帮他养亲弟弟三年,这白眼狼一回来就要对亲叔叔婶婶动手...”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纠缠。 他转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二叔,语气冷淡道: “二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二叔,从今以后,我陆泽安兄弟俩便与你再无瓜葛。你们好自为之...” 陆家二叔面如死灰,坐在地上懊恼不已。 看了眼身还在撒泼打滚的婆娘,忍不住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都怪你,你这个贱妇...” 妇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顿时与二叔扭打在一起。 彼此之间,相互怒骂指责。 青年不再管他们,转头看向陆承安,眼神不由得微变。 心头不禁暗道: “我这兄弟,从始至终竟然都这般面不改色,好一个沉稳的心性。” 青年捧住陆承安瘦弱的肩膀,柔声道: “承安,哥哥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哥哥带你回京都,以后跟着哥哥过好日子去。” 陆承安心头有些别扭,只能点了点头。 心头不由得暗道:‘人生,还真是祸福难料,这一场危机算是就此化解了。’ 他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但所有的危机却都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这个忽然蹦出来的兄长就像是他逆天改命路上的推手,推着他渡过了他这一生可以说最为重要的一次劫难。 毕竟若没有这位兄长,靠他自己一点点谋划,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毕竟就算开始修行,也不能一蹴而就,无法拥有抗衡命运的力量。 至此,他在这个新世界的人生,总算是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 青年带着陆承安正要离开,路过程管家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程管家。” “小的在...” 程管家半躬着身子回道。 青年语气冷淡,回头瞥了眼二叔二婶道: “既然是做买卖,他们收了银子就没有不交货的道理,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程管家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笑道: “军爷放心,小的明白。” 一旁的陆承安心头微微一震,看了眼这位兄长,不由得感叹‘能在这古代世界闯出来的人,就没一个是善茬的。’ 随后青年便带着陆承安骑上了那匹骏马,扬长而去。 到了村口,他们才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哭喊声。 “不...不可以,不能带走我儿子...” “我把钱退给你...放过我儿子...” 第4章 光怪陆离的世界 对于二叔二婶一家的结局,陆承安已经不再关心。。 他继承了这个少年的身体,却并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所以对于这些人,他没有半点情感纠结。 哪怕是对身后这个救下了他的青年,也只是心怀感激,并无亲情。 而且以那对夫妇对前身的态度来看,如果继承了前身的记忆陆承安恐怕会更讨厌他们。 青年带着陆承安骑着马出了村子,到了村口时却停了下来。 “承安,爹娘葬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青年忽然问道。 陆承安有些尴尬,他哪里知道这具身体的父母葬在哪里? 总不能随便找两堆坟就说是爹娘吧? 没办法,陆承安只好含糊道: “我不记得了...” 青年一怔,不禁有些愠怒。 不等他说什么便听到陆承安继续道: “我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这几天才刚好。死里逃生之后,不知为何很多事就都不记得了。” 四十几岁的人了,扯谎这种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这个时候卖点惨,这件事才能圆的过去。 青年已经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眼眶有些泛红,伸手揉了揉陆承安的脑袋,哽咽道: “对不起,是哥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哥发誓,以后不会了。” 陆承安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个白捡来的兄长似乎挺顾念他这个弟弟的。 都已经占据了这少年的身体,陆承安倒也不会狠下心断绝跟这具身体有关的人情。 这个名叫陆泽安的青年既然甘愿当一个好兄长,那他就安心做他的兄弟好了。 正好,在他还没有能力自保前,也算是有了个依靠和庇护。 想明白这些后,陆承安再面对陆泽安,便少了一些尴尬和局促,自然了不少。 陆泽安在村口问了几个村民,弄明白了父母的葬身之地,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贡品去祭拜。 两堆没有墓碑的坟前,陆泽安以近乎立誓的语气说道: “爹,娘,你们放心,今后我会好好照顾弟弟,我们兄弟俩会相互扶持,为我陆家延续香火血脉。” 说完,陆泽安朝地上砰砰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坟前那块石板都给磕裂了,他的额头也只是沾染了一些灰尘。 这一幕看得陆承安忍不住倒吸凉气,心道‘好硬的脑袋。’ 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不一般。 陆泽安刚才的磕头,以及在二叔家院外那一脚跺下去引发的宛如地震一般的动静,无一不明示着他这位兄长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超人...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要远比他之前预测的更高一级。 陆承安不知道陆泽安掌握的超凡力量是不是上一世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武功。 又或者是哪些玄幻小说里描写的动辄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他来说危险程度没什么两样。 等祭拜完父母,两人重新上马。 陆承安倒也没有什么忌讳,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个...哥...你刚才那一脚跺翻二叔家围墙的本事是怎么弄的?” 陆泽安文言会心一笑,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弟弟看到自己拿神武的一面会没有什么拨动呢,现在看来还是震慑到了这小子。 陆泽安清了清嗓子,缓缓道: “这是武道,今天那一脚,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我六品武道修为的真气。” 陆承安双目大亮,果然,这个世界就像是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竟然拥有武道真气这种神奇的东西。 “六品?那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官职吗?” 陆承安继续问道。 谁知陆泽安听后却哈哈一笑。 “哈哈哈哈...你哥我要是个六品官,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武道的品级虽然也是一到九品划分,但却并非代表着朝廷官职。” 说到这里,陆泽安停顿了一下,随后笑道: “算了,反正以后你也会知道,索性就先让你多些见识。” 陆泽安清了清嗓子,看着远处的山峦缓缓策马而行。 “这座天下,是一座群雄并起风云际会的天下。” “有武道高手拳可撼天动地,体魄之强,刀兵难伤。气血如狼烟滚滚,妖魔鬼怪触之即死。” “有仙道高手采食天地元气,万般术法,通天灵宝尽归己身。其中修行高深者,寿元绵长,几乎能绵延千载不朽。” “还有那通天彻地的剑修,一柄本命飞剑,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杀伐之力,冠绝天下。” “这三种修行之法一步步从低到高,被世人以九品划分。”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传闻一品高手更是能御空远游,翱翔天地,真真如神仙一般。” “你哥我没本事,加入边军修行十三年,如今也不过才六品而已。” 最后一句,陆泽安虽然是在自嘲,但其中那得意的语气陆承安是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也是,六品武夫放在江湖上已经算是一方有名有姓的高手了。 不管是武道、仙道还是剑道,能入中三品者都不算庸才。 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庸庸碌碌一生,也始终无法跨过中三品的门槛。 此时,陆承安已然是惊讶不已。 武道、仙道、剑道。 一到九品... 为何他精神识海中那卷玉简上的文道修行也是这个路数? 难道说,这玉简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或者说,玉简有灵,能够检测到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从而对文道修行做了类似的划分? 可为何玉简中的文道一品之上还有三境? 是因为文道的上限更高,还是因为文道一品之后的三境才能与这三种修行方式持平? 想到这里,陆承安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一品之上呢?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陆泽安稍稍迟疑,随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一品便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就算还有更高的层次,恐怕也不是我们这等底层能想象的。” 陆承安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他现在有些好奇,玉简为何把他带到这里来。 只是为了传道吗? 陆承安试着在识海中问问那玉简,如预料中的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陆承安想不明白,叹了口气,不再勉强自己继续想。 既来之则安之,想破脑袋也改变不了自己要在这个世界落脚的事实。 既然玉简能让自己传道并且变强,那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只有强大到能够无视一切,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陆泽安见陆承安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回味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修行之道。 拍了拍陆承安的肩膀,陆泽安笑道: “放心,等去了京都,哥想办法送你去道院,你若能开启仙道修行,将来便有成为仙师的可能,哥也算是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陆承安有些诧异,既然陆泽安自己就是武道高手,怎么还让他去学仙道? 可陆泽安却苦笑着回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5章 厉鬼索命 自宁都府一路北上,从清明走到了谷雨,从三月阳春走到了人间四月。 一路穿行至少三千里,才终于看到了那座巍峨雄伟的京城。 这一段路途对于陆承安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经过这一段穿越三千里的旅程,他对这个世界才有了最为清晰和直观的认知。 现在他已经能百分百确认一点,他并非是回到了历史上哪个朝代,而是来到了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却又与他熟悉的历史世界极为相似。 有差不多的文化习俗,一样的文字体系,封建体系。 不同的是,这个世界虽然也有文脉传承,但却并没有先秦诸子百家。 或许是因为有修行体系的缘故,对于文道,这个世界的重视程度并不高。 大多是用来服务当权者,作为一种实用工具来传播的。 如果要将这个世界的文明思想与上一世来比较的话,更像是陆承安熟悉的那个战国乱世。 而且还是那个没有迸发出诸多先贤救世思想的战国乱世。 一切以强者为尊。 一个国家,一个王朝,崇尚的都是实力强大的修士。 而且听陆泽安说,他们北齐实力最强的修行势力,便是掌控至尊之位上的皇室。 他在北境参军的时候,他们的大将军便是皇室一位亲王。 一己之力便能抵挡北境千军万马。 但具体是几品修为他却不知道。 这个天下极为辽阔,光是他们北齐便坐拥万里山河。 陆承安推算过了,如果按照平方来算,足有两千多万平方公里。 比上一世整个中国还要大得多。 当然了,古人说话总喜欢夸张。 中国古代那些皇帝总说自己坐拥万里江山,实际上最远的直线距离也不过才三千多公里,也就是六千里。 像北齐这样的国家,这座天下共有七个。 这就有点夸张了。 七个这么大的国家加在一起,几乎跟上一世整个地球的陆地面积一样大了。 然而还不止,除了这七个大国之外,这个世界还有数不清的小国。 这么算起来,这个世界比地球可大得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天圆地方,还是一颗星球。 整个天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七个大国的国君,便是这副棋盘上的棋手。 指点江山,睥睨众生。 除了这些人类掌控的国度之外,这个世界还拥有一些神奇的生物。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妖魔鬼怪。 没错,这个世界是一个妖魔与人类共存的世界。 七大皇朝最主要的敌人,便是来自人族疆域之外的妖魔。 他的兄长陆泽安远赴边疆,征战十余年,打的就是北境妖魔。 一开始听到这些,陆承安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毕竟他穿越这种事都有,再多个妖魔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 直到他们有一次路过一处荒村,遇到了一只勾魂索命的厉鬼。 陆承安才直观的感受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 那一次要不是陆泽安及时出手,以烈阳一般的武道气血之力将那只厉鬼消灭,陆承安恐怕难逃一劫。 当然,按照陆泽安的说法,还是因为陆承安命大。 当时他自己被厉鬼勾勒的幻境迷失,等他走出幻境时本以为陆承安已经死在了厉鬼的手里。 但却发现陆承安竟然还在支撑,这才有机会及时出手救下陆承安。 陆承安自己心里明白,他之所能够支撑全因为体内那一缕浩然正气。 而且他也发现,虽然只有一缕浩然正气,但似乎对那厉鬼的克制还是挺强的。 若将来修为高深了,想必也能轻而易举的斩妖除魔。 不过陆承安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因此大病一场。 也正因为他生病所以才拖慢了行程,走了一个多月才赶到京都。 不过陆承安因祸得福,大病之后,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文道修为步步高升。 那一缕浩然正气不断的衍化分裂,发生了某些蜕变。 变的更加凝实。 陆承安心有所感,仿佛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心境也变得更为宁静。 进入精神识海查看玉简宝典后,陆承安心想果然如此,他的文道修为已然入品,成为了一名九品儒士。 修为虽然提升了,身上也变得有力了。 但陆承安依然没有什么战力。 他的文脉气运依然是零,无法开启文道神通。 面对于这个危险的世界,还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所以陆承安并未向陆泽安透露自己拥有修行法的事。 毕竟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文道修行的路数。 他算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熟读历史的他深深明白,任何一个新诞生的思想和主张,必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那些在这个世界掌握话语权的棋手们,不会允许一个超出他们掌控的存在出现。 所以陆承安拥有文道修行法的事,在他真正拥有保命能力之前,他是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这也意味着,除了这文道修行之法,他必须要再修行另一类的修行路数,作为掩盖自身超凡力量的手段。 或许,陆泽安所说的仙道就不错。 心里盘算着这些心思,陆承安跟着兄长赶到了北齐京城。 当看到这座雄伟城池时,陆承安心中油然升起一抹渺小感。 他曾经在上一世见过不少古城墙。 可是上一世见过的所有古城墙与此时这座北齐京城的城墙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低矮土堆。 北齐京都的城墙高度至少有上百米高,顺着城墙向两边望去,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站在这座城面前,人心中便会自然而然地升起臣服感。 “到底是一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陆承安心中感叹道。 入了城,城内的繁华景象再次让陆承安耳目一新。 这一路走来,虽然也看过不少繁华城镇,但比起京都明显还是差了不少。 陆泽安是北齐边军先锋营校尉,军职从八品下。 放在这座京城里,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 十余年从军,积攒的军功和军饷,让他在京都落户,置办了一间小院。 带着陆承安推开门走进别院时,陆泽安有些自嘲地笑道: “哥没多大本事,没能力购置什么几进几出的庭院,你就先委屈一下。等将来情况好些了,再换大的房子。” 陆承安走进院门,看着眼前独门独院外加东西北三间都至少有上百平的宅子,心里不由得感叹。 ‘这要是放在上一世的京都,没两三个小目标就别想了。’ 陆承安笑了笑,回道: “已经很好了,房子不在多大多豪华,住着舒服就好。” 第6章 新世界的家 陆泽安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弟弟,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十五岁的年纪,而且从未出过那个偏僻的村子。 按理说他应该只是一个不谙世事懵懵懂懂的乡村少年而已。 可是这一路走来,陆承安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和心境,让他这个比陆承安大了十三岁的大哥都感觉自愧不如。 陆承安偶尔说出来的一些话,他细细琢磨起来,竟有种令他豁然开朗的道理蕴含在里面。 陆泽安想不明白,只能将其归结于天赋异禀。 “这就是他二叔吧?快进来,一路奔波,先喝杯茶。” 正说话间,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女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妇人长相不算多漂亮,算是清秀温婉,腰间围着围裙,一看就是一个持家的良家女子。 倒是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女童,白白嫩嫩,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疼爱。 陆承安心中了然,想必这就是陆泽安的妻女,也就是他的嫂子和侄女了。 陆承安连忙抱拳行礼道: “见过大嫂。” 妇人牵着女孩走到陆承安面前,一把从他肩上接过包袱,然后拉着女孩笑道: “囡囡,快,叫二叔。” 小女孩有些胆怯,半个身子躲在娘亲身后,糯糯地喊了声:“二叔...” 陆承安笑了笑,半蹲下来温声道: “诶,囡囡你好啊?” 小女孩嘟了嘟嘴,有些怕生,歪头看向陆承安身后,眼中满是欣喜。 绕过陆承安跑到陆泽安面前,张开双手喊了声: “爹爹...” 陆泽安宠溺的一把抱起女孩,笑道: “我的心肝,有没有想爹爹?” “嗯,想爹爹了。”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陆承安心头不由得有些苦涩。 另一个世界,他也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 “快,里面请,二叔一路辛苦,先喝杯茶,洗个澡,晚饭一会儿就好。”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有劳大嫂了。” 妇人笑着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看了眼陆泽安,眼中明显有些诧异。 “应该的,这里以后就是二叔的家了,二叔千万不要见外。” 说罢,妇人便径直回了厨房,忙着晚饭去了。 陆泽安走上前撞了撞陆承安的肩膀,一脸得意道: “怎么样?你大嫂不错吧?” 陆承安笑了笑。 “大哥好福气...” 陆泽安哈哈一笑,随后抱着囡囡带着陆承安回了屋子里。 喝杯茶的功夫,大嫂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她二叔,我也不知道你的身材尺寸,所以就照着城里一般年岁公子哥的尺寸给你做了几件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一会儿你换上试试,若不合身,我便改改。” “西厢房已经收拾干净了,被子也是新做的,二叔将就着住下,若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再去置办。” “到了家里,二叔就安心住下,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妇人的话简简单单,但字里行间,却无不透着浓厚的亲情和关切。 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的陆承安此时也难免有些触动。 至少这一刻,眼前这位妇人对自己的关爱是真真切切的。 就算他没把自己带入到前身的身份里,也依旧有些感动。 陆承安站起身,从妇人手里接过衣裳,躬身谢道: “让大嫂费心了。” 他的话很简单,但那浓浓的感激之意陆泽安夫妇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陆泽安走到陆承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 “承安,如今父母离世,你我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今后就踏踏实实的跟哥一起生活,只要哥有一口干的,就绝对不会让你喝稀得。” 陆承安鼻头微微发酸。 点了点头。 不想表露太多的情绪,只好向二人告退,回自己房间洗漱去了。 关上了房门,看着眼前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屋子,以及屏风后面那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一份亲情不好还啊...” 不过陆承安倒也并未感觉这是什么负担。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归是需要有牵挂的。 若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潇洒倒是潇洒了,可却也少了许多美好的体验。 从认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开始,陆承安便做好了这个心里打算。 “这样,也挺好。” 陆承安微微一笑,心头温暖,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的相思之苦缓解了不少。 脱光衣服,爬进木桶里,享受着热水的浸泡。 一身疲惫尽数退去。 洗干净澡换上大嫂准备的衣衫后,陆承安尴尬的发现尺寸明显大了一些。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大嫂是按照京城里十五岁少年的身材给他置办的衣服。 而他这具身体因为长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身高体重都比同龄人小一号。 衣服大了也在所难免。 洗换一新后,陆承安看着镜子里清秀的自己,不由得笑了笑。 “这具身体模样倒也不错,就是瘦了些。” 走出房门,大哥大嫂看着收拾干净的陆承安,都不禁眼前一亮。 陆泽安更是忍不住赞道: “嗬,我兄弟真是个俊秀的好后生。” 大嫂有些自责道: “唉,衣服还是做大了些,一会儿二叔脱下来,我改改。” 陆承安连忙婉拒道: “大嫂不必麻烦,我就是身子骨瘦了些,等过些日子长开了也就合身了。” 大哥也附和说道: “对,没必要麻烦,承安在乡下吃不饱,所以才显得瘦弱,往后夫人你多买些肉食给承安补补,身子就能壮起来了。” 见两兄弟都这么说,大嫂便不再坚持。 “好了,咱们吃饭,想必二叔也饿了。” 晚饭非常丰盛,有鱼有肉,还有一只老母鸡。 虽然对比于上一世,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调料,但这里的食材品质极高,所以饭菜的口味非但不差,反倒是比上一世更为可口。 陆承安忍不住吃了两大碗粟米饭,喝了满满一碗鸡汤。 大哥大嫂更是不断的为他碗里夹菜,堆得像个小山一般。 惹得小囡囡都有些嫉妒了。 直到陆承安把自己碗里一个还没动过的大鸡腿放到囡囡的碗里,小姑娘才展眉一笑。 甜甜的道了声: “谢谢二叔...” 一顿晚饭,就在这温馨和睦的氛围中结束了。 夜间,躺在崭新的被褥里,陆承安隐隐听到院外依旧在忙碌的大嫂拉着大哥陆泽安轻声道: “夫君,明天你若是无事,带着二叔去街上转转吧,看看他还有什么要买的,银子若是不够,家里还有些,你多带一点去。” “嗯,好,就听夫人的。” “另外,夫君也可以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帮二叔某个差事,毕竟二叔也快成年了,若没个好的差事,将来怕是不好成家。” “好,我打算托人去道院问问,看看能不能让承安去学仙道。” 妇人沉默了片刻,回道: “倒也是不错的出路,虽然花费可能会高一些,但咱们咬咬牙,倒也能供得起。” “唉,以后,可能要辛苦夫人了。” “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叔是夫君的亲弟弟,也就是奴家的亲弟弟。帮自家兄弟,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 听着大哥大嫂这些家长里短,陆承安缓缓闭上了眼。 那双修长的睫毛,却在不断颤抖。 第7章 对子换笔墨 第二天吃过早饭,陆泽安便带着陆承安和女儿囡囡一起上了街。 京都的早市非常热闹。 各色各样的人穿梭在街头巷尾。 忙碌着各自的事。 陆承安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古代社会的城市样貌,竟然一点不比现代世界差。 只不过楼要低一些,少了许多往来飞驰的汽车而已。 逛了一圈,大哥便问道: “承安,想要买些什么?尽管说,这点钱哥还是有的。” 陆承安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 “不知是否能替我买一套文房四宝?” 大哥一愣,有些诧异。 “承安你读过书?识的字?” 陆承安早就想好了应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在村里私塾外旁听过,认得一些字。” 大哥并未怀疑,点了点头。 “好,咱们这就去买笔墨纸砚。” 读书识字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奢望。 这天下的藏书都在皇朝或者世家的把控之中。 寻常人想要看根本没有机会。 那些私塾先生教授弟子,也只是教一些简单的识字和算术,了不起的再教一些北齐律令、忠孝德行。 真正有内涵有高度的书,是绝对不可能教的。 所以这个世上有不少人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就算是陆承安的大哥,有了一定的军职在身,也只是跟军中文官学了认字而已。 能应对日常的公务就够了。 听到陆承安识字,他也并没有多想。 以为陆承安顶多只是像他一样,勉强认得一些字罢了。 虽然他答应起来爽快,但脸上明显有些肉疼。 纸笔都还好说,但墨和砚那就不是一般的贵了。 他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有些担心带的银子不够。 这一幕刚好被陆承安看在眼里。 心中立即有了取舍,便打算转身离开。 毕竟他本来就是寄人篱下,给大哥一家已经带来了负担,实在不忍让这个耿直的汉子再为难了。 就在他刚要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店铺里挂着一排字卷,一共五幅,每一幅上都写着一排字。 陆承安好奇的看了眼,发现每一幅字卷上写的都是一副对联,但却只有上联,并无下联。 不由得有些疑惑,便叫住掌柜的,问道: “掌柜有礼,请问那一排字卷上的对联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只有上联?” 掌柜的一开始见陆承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年,原本并不打算理会。 但见陆承安有礼有节,倒也让他不太好拒绝。 于是便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是本店招牌,客人但凡能够对出其中一对,便能得一刀宣纸。对出两对,不仅能得两刀宣纸,还能获得一套兼毫毛笔。若能对出三对,再送一方砚台。对出四对,笔墨纸砚一全套,任选。” 陆承安眼前一亮,没想到刚碰到下雨就来了把伞,还真是送到手里了。 见掌柜只说了四对,陆承安便问道: “那若是对出了五对呢?” 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蔑一笑。 “你要是能对出五对,别说是一套文房四宝,我这店里东西,你能拿多少拿多少,绝不拦着,也不收你一文钱。” 陆承安笑道: “正好缺了一套文房四宝,既然如此,那我试试看,若对的不好,掌柜就当是个乐子如何?” 此时,店里一些顾客听说有人要对对子,一时间都围了过来。 掌柜这五副对联很多人都知道,全都是绝对,挂在那已经好几年了。 至今没有人能一次性对出三对以上。 众人围过来打量,发现想要对对子的竟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弱冠少年。 而且看陆承安那面黄肌瘦的模样,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权贵世家。 兴许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于是便都没了兴趣。 掌柜见陆承安已经要开始对对联了,立即抬手制止了他,笑道: “且慢,我这店里对对子还有一个规矩。” 陆承安不由得好奇问道: “哦?掌柜请说。” 那掌柜伸出一只手笑道: “对对子之前,你必须拿出五两银子作为押金。但凡对出一对,银子退还,再奉上一刀上好宣纸。否则,银子就归我了。” 听到这个规矩,陆承安微微有些尴尬。 别说五两银子,他现在一文钱都没有。 店里其他客人此时忍不住笑道: “掌柜的,你这是坐地起价啊,什么时候在你这对对子还需要五两押金了?” 对于其他人的起哄,掌柜一概不理,只是看着陆承安道: “怎么样?有钱吗?没有的话就回去吧...” 说罢便不理陆承安。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陆承安知难而退。 不要丢人现眼。 书都没看过几本,就来沽名钓誉了? 就在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店门口响起。 “谁说没银子了?不就是五两吗?” 陆承安转过头,眼神微动。 轻轻唤了声: “大哥...” 陆泽安抱着囡囡走了进来,从腰间解下了钱袋递给了陆承安道: “拿去,里面正好有五两银子。” 陆承安拿着钱袋,有些触动,忍不住问道: “大哥就不担心我对不出来对子,白白浪费了这五两银子?” 陆泽安飒然一笑道: “嗨,自家兄弟,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这段时间带着陆承安远行三千里,一路上陆承安虽然话不多,但从他谈吐之间陆泽安隐约感觉,自己这个弟弟极为不凡。 虽然他不懂对对子,但想着陆承安一向沉稳,若没有一定的把握想来应该不会冲动。 最主要的是他从内心深处便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弟弟,亏欠自己的爹娘。 所以就算陆承安对不出来,浪费了这五两银子,他也不会说什么。 陆承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钱袋,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眼中闪现出自信的光芒,笑道: “大哥放心,银子不会亏的。” 说罢,便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掌柜。 这一下倒是让掌柜的忍不住高看了一眼陆承安。 这个少年身上展现出来的气度,与他的年龄明显不太一样。 寻常人家的孩子,别说是五两银子,就算是一两银子也不敢如此挥霍。 毕竟就算是在这物价比其他地方高的京都,一两银子省着点用,也够一家三口吃半个月了。 掌柜的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此时人群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公子也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随后笑呵呵的转头对身边另一位公子笑道: “公子,那边有个傻小子,咱们去看看?” 他身边那位公子手里拿着一块墨条,只是淡淡回道: “没兴趣...” 第8章 千古绝对 陆承安走到那五副对联前,一一看了过去。 心中便已经有了应对。 只见他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伸出手道: “笔墨伺候...” 此话一出,店内客人不由得纷纷侧目。 陆承安这句话算是很嚣张了,一个籍籍无名的穷酸少年,竟敢让老掌柜笔墨伺候。 只是不知为何,陆承安说出这句话后众人却并没有感觉到不可一世的嚣张,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位风骨不俗的文人豪客。 在那一身宽大的衣袖的衬托下,竟有种翩翩风度,令人眼前一亮。 就连刚才那个对此毫无兴趣的公子哥也忍不住转头看了眼。 掌柜眼前一亮,心里忽然有一些异样的预感,感觉这个少年似乎并不简单。 他拿起自己柜台上的笔,沾满了墨汁,递了过去。 陆承安接下毛笔,稍稍平稳呼吸,随后抬手就在字卷上联边上落笔。 只见他笔走游龙,如行云流水。 笔势一气呵成。 这一幅字卷的上联为: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随着陆承安的落笔,周边顾客便跟着一字一句念道: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店铺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后,便有人开口赞道: “好,妙,对得妙啊。” “不错,上联为笑,下联为观。九笑对九观,从笑自己到观他人,绝对,当真是绝对啊...” “这是谁家的公子?原来竟有这般学识?” “你们没发现吗?这位公子的字也是极为不俗。笔锋流转,行云流水,更透着一股狂傲不羁,竟有自成一派的气象。” “而且九个观字,字字运笔、结构皆有不同,却又能不破坏整体,一气呵成。” “不错不错,这字体似乎从未在哪见过,意境不俗。只是这笔力似乎稍有欠缺...” 掌柜也忍不住拍手赞道: “确实绝对,这上联挂在这这么久,唯有这一句下联最为巧妙...” 不远处,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眼底的轻视终于消失,不由得轻轻点头。 “确实不错...” 身边另一位随从轻笑道: “公子,没想到那傻小子还挺厉害的...” 站在一旁抱着囡囡的陆泽安同样是惊讶不已。 这还是他弟弟吗? 他这一走十三年,自己这个从小长在偏远山村里的弟弟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不俗的文才? 他怀里的囡囡没有那么多的心里活动,只是听身边人都在夸陆承安,便跟着笑道: “二叔好厉害...” 就在众人惊讶之余,却见陆承安刚写完第一幅便马上走到了下一幅字卷前,提笔就写。 这一幅的上联为:调琴调新调调调调来调调妙。 这是一个利用同一个字多种读音写下的上联,读起来时若不能贯通全句领会其含义,甚至都无法读通顺。 这种对联关键就在于一个巧字。 众人期待的看着陆承安开始落笔。 依然还是那行云流水的字迹,一字字写到: 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 一开始,那些顾客甚至都读不通顺。 只有少数人忍不住拍案称绝。 “巧,太巧了,这下联当真是与上联巧妙呼应。”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种字用在这里实在是太合适了。” “这少年才思敏捷,竟然能想出这般巧妙的对仗,才气惊人呐...” 陆泽安反复读了好几遍依然读不通顺,忍不住好奇地问身边人道: “这个对的对吗?怎么读起来不通顺啊?” 身边人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当然对得好啊,那种字有两个读法,一个是种植,一个是种子。你只需要弄清楚哪里该读种植的种,哪里需要读种子的种,这就是最巧妙的对仗了。” 陆泽安听后,再次读了起来。 ‘种种种...种子?’ 可是读来读去,却依然读不通顺。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得意。 用肩膀撞了撞身边刚才那人道: “这哥儿厉害吧?知道是谁吗?” 旁边那人立马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谁啊?是京中哪家公子?” 陆泽安笑了笑,指着自己道: “正是我陆家公子,我陆泽安的亲弟弟...” 说罢,旁边那人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泽安,眼中满是狐疑。 嘴里还在嘀咕道: “不应该啊...兄弟俩差别这么大?” “嘿?你怎么说话的?” ...... 刚写完第二副,陆承安没有丝毫停歇,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立即开始写第三副。 第三副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陆承安写下: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第四副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陆承安写下: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怀心肠。 他每写一句,身边围观之人便忍不住拍手叫好。 动静甚至把街道上的行人都引了过来,把这间笔墨斋围得是水泄不通。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文学本就是辅佐之用。 并不像陆承安熟悉的古代世界,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言论。 所以这个世界的文学高度并不太高。 而陆承安却是一个将中国数千年文采风流集于一身之人。 两者之间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形成的落差自然是难以想象。 他的每一句下联都让围观之人大开眼界,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对联竟然还能这么对。 但其实对于陆承安来说,楹联歌赋终究只是小道。 圣贤至理,文道修行才是他追求的大道。 就在众人期待着他写下最后一副对联的下联时,陆承安却直接将毛笔搁置。 朝四周拱手并歉意笑道: “在下才思枯竭,实在想不出这最后一句下联。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意犹未尽,有些遗憾。 如果陆承安能一口气把这五副对联全都对出来,给众人带来的震撼必定更加剧烈。 只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那位老掌柜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陆承安,若有所思。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远处,那两位公子哥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忍不住遗憾道: “唉,可惜了,最后一句没有对出来,不然就圆满了...” 另一位却目光灼灼的看着陆承安,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呵...好一个藏锋内敛...” 第9章 慧眼识珠 围观之人渐渐散去,掌柜的从柜台内走了出来,招呼伙计道: “快,备上三刀上好的云丝棉宣,三条十年份云岭油烟墨,三套玉竹兼毫,三方老坑端砚,给这位公子包起来。” 伙计领命照办。 掌柜的朝陆承安拱了拱手,客气问道: “在下冯田,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陆承安拱手还礼。 “不敢称尊,晚辈姓陆,名承安。” 一旁的陆泽安立即附和道: “这是我兄弟,我是他大哥...” 怀里的囡囡也跟着糯糯道: “是我二叔...” 陆承安宠溺的揉了揉囡囡脑袋,笑了笑。 冯掌柜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陆承安道: “陆公子文才非凡,必定是学识渊博。今后陆公子若是缺墨少纸了,便来我店里拿,陆公子以后所用文房四宝,本店皆分文不取。” 陆承安一愣,连忙道: “冯掌柜太客气了,你是做生意的,又怎么能让你亏本呢?除今日之外,我若需要笔墨,自然该付多少钱付多少钱。” 冯掌柜却笑道: “陆公子就不要推辞了,毕竟方才陆公子若是写下第五联,就算是把我这店搬空了我也无话可说。” 听他的意思,显然他觉得陆承安一定能对出第五副的下联。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毕竟对于他来说,想要对出来并不难。 只是没那个必要。 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年,能够对出四对已经是引起不小的注意了。 再出风头就有些过头了。 若不是确实需要文房四宝又无力购买,陆承安一对也不想对。 这个冯掌柜也算是一个明眼人,看出来了他故意藏拙的表现。 冯掌柜再次拱手道: “我猜陆公子过去过得似乎并不太好,以至于身形消瘦,腕力不足。所以陆公子的字虽然别具一格,自有一派气象,但却少了一些笔力。” 冯掌柜也是个内行人,一眼看出了陆承安字迹中的不足。 陆承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如今的他确实是笔力不足。 冯掌柜的笑了笑,拱手道: “小老儿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承安有些诧异,想不通这冯掌柜有什么是需要求自己的。 “冯掌柜不妨说说看?” 冯掌柜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陆公子将来身体将养足了,腕力笔力够了,为我这间笔墨斋提个字。” 冯掌柜到底是生意人,也是一个有眼光远见的人。 他一眼便看出陆承安那一手学自王右军和米狂人的行书将来在这个天下必定会自成一派,陆承安也会成为一派宗师。 虽然对于这个修行世界来说,一个书法宗师的分量并不算有多强。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特别是对于他这种贩卖笔墨纸砚的店铺来说,如果能够藏有一位书法宗师的真迹,绝对比任何招牌都要过硬。 所以冯掌柜算是对陆承安的一次投资,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微乎其微。 毕竟陆承安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写写画画,又能用多少笔墨纸砚? 当冯掌柜提出这个请求之后,陆承安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陆承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吃亏的,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自己就算白拿了冯掌柜的纸笔,也不算白拿了。 “好,一言为定,等我身子好些了,定会为冯掌柜亲手题一幅字。” 冯掌柜欣喜,再次拱手致谢。 而此时店铺伙计也正好抱着一大堆的文房四宝走了出来,陆承安又向冯掌柜要了十余本成品的空白书册,随后便打算离去。 刚走出门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陆公子,且慢...” 陆承安诧异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两名衣着华贵,容貌俊秀,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正向他走了过来。 看着这两人,陆承安眼中带着一抹疑惑。 再稍稍打量后,疑惑变成了笑意。 不由得心想‘原来电视上总是看到的古代女子女扮男装现实中是这个样子,不仔细看确实不太容易分辨。’ 乍一看这两个人似乎只是两个容貌清秀的富家公子。 但陆承安观察的比较仔细,从那两人的腰身、肩宽比例来看,与寻常男子有明显差别。 而且两人走路的模样虽然不像女人那样扭捏婀娜,但很明显是在刻意模仿男子走路的姿态。 所以由此可以推断,这两个人是女扮男装。 大哥抱着囡囡眼神有些凝重地轻声道: “承安,这两个人不简单,像是仙道修行之人...” 陆承安心头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大哥不如带着囡囡先回去吧。” 大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不过体内武道真气却已经开始默默运转。 那两人走到了陆承安面前大概三米远便停了下来,随后拱了拱手道: “陆公子有礼。” 陆承安拱手还礼。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 那女扮男装的公子哥笑了笑,回道: “方才陆公子在笔墨斋对出的那四副对联令在下大开眼见,惊为天人。只不过最后一联公子却并未落笔。在下实在好奇,那最后一联不知陆公子可否赐教?” 陆承安一怔,没想到这女子追上来竟然是为了这个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 “抱歉,方才已经说过了,在下才思枯竭,实在想不出来。” 那公子哥眼眸微动,沉默了片刻,随后一脸遗憾道: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再打扰,若陆公子哪天想起来最后那一联的下联,一定要告诉在下。” 陆承安微微颔首,从容应对。 那位公子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街道上喧闹的人群中。 大哥松了口气,体内真气平息,嘀咕道: “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陆承安笑了笑。 “不必理会,走吧,咱们回家。” 方才那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现在的他身份低微,自保尚且无能为力,最好还是不要跟这样的人有太多交集。 回家后,大哥立即兴奋的拉着大嫂说起刚才在笔墨斋发生的事。 极为夸张的把陆承安的表现描述了一遍。 令这位大嫂也忍不住刮目相看。 直言陆承安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吃过午饭后,大哥便出了家门。 虽然他没有说要去干什么,但陆承安猜测大概率是去忙他修行仙道的事去了。 吃完饭陪囡囡玩了一会儿,陆承安便回了自己屋子里。 坐在书桌前,整理好今天从笔墨斋得来的文房四宝。 陆承安在砚台里滴上几滴清水,随后便开始轻缓有节奏的研墨。 这个过程,也是算是一个静心的过程。 内心的浮躁随着研墨的动作一点点平静下来。 等墨汁研磨完成,陆承安的心境也变得犹如一片镜湖,不起半点波澜。 翻开一本空白书册,舔匀笔锋。 陆承安稍稍停顿,随后以一手端正的小楷写下两个字——《小学》。 自从那卷玉简进入他的精神识海之后,上一世他所有看过的经典便如同刀刻斧凿一般,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脑海。 就算是曾经已经有些记忆模糊的文字片段,也能一字不差的全部记起来。 既然玉简名为传道宝典,让他在这个世界传播文道。 陆承安认为,将自己所知所学记录在纸张上,便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只是他自己也想不到,他这一落笔,竟然会让这一方天地出现那么大的异动。 第10章 笔落惊风雨 陆承安不知不觉中便已将全部的精神投入到书写中去了。 蒙学《小学》的内容,一字一句的流落在纸张上。 那些字句也在陆承安的心里不断的流淌,不断的琢磨。 化为实质的文气,与他的神魂相合,随后又转而化作一缕缕浩然正气,充斥在他的神庭紫府之中。 而这一切,陆承安却全无察觉,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但此时,这个天下最顶层的那一批人,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约束感。 似乎这天地间,多了一些条条框框来限定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天际风云涌动,一道道霞光凭空浮现。 还只是晌午时光,天边竟然升起了一轮明月。 日月对应,相互交辉。 所有上三品修士都被惊动,他们都是已经炼神的绝顶强者,能够看到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气象变化。 只是就算是他们,也看不透这一番天地异象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能大概的推算出,这天地异象的源头来源于北方的齐国。 一时间,天下所有顶层势力纷纷出动自身所掌控的情报系统,探寻这异变的具体信息。 而此时,作为始作俑者的陆承安却并未有半点察觉。 依旧在伏案书写,把心中那一个个经义文字落在纸上。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则天明,尊圣法,述此篇,俾为师者之所以教,而弟子之所以学。” ...... 当最后一个文字写完,一篇完整的《小学》彻底落成。 北齐上空猛然响起一道道惊雷。 划破长空,令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在九州百国疆域之外,那异族统治的疆域内。 无数妖魔鬼怪望着天空瑟瑟发抖。 甚至有厉鬼止不住嚎哭。 惊恐莫名。 有大妖显化真身,藏入深山大泽之中,不敢露头。 直到九道雷霆过去,天地恢复平静,这些妖魔鬼怪才敢松口气,宛如渡过了一场生死大劫。 写完一整篇《小学》的陆承安终于从那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长舒了口气,正打算伸个懒腰,却忽然愣住了。 原来他的紫府之中竟然不知不觉又多了三道浩然正气。 加上最开始那一道,已经有整整四道浩然正气了。 按照那篇文道修行之法所说,他现在算是文道九品中期的修为。 一旦浩然正气积攒到了十道便会发生蜕变,凝聚成一道更为凝练的浩然正气,到时候便能晋升八品境界。 每一次突破品级,浩然正气都会发生蜕变。 同样的道理,每次想要突破品级,其所需要的浩然正气数量也会有质的提升,是上一品级的十倍。 若要达到一品之后的第三境圣人境界,其所需要的浩然正气数量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真正让陆承安惊讶的却并不是修为上的变化,而是那卷宝典上关于文脉气运的变化。 他的文脉气运值终于不再是零,而是变成了十。 陆承安的意识接触到那气运值的瞬间,他便福临心至一般明白了气运值的用途。 第一个用途便是直接增加他的文道修为。 以他如今九品修为为例,十点气运值便足以令他增加十道浩然正气。 也就是说,十点气运值便能令他直接突破九品境界,跻身为八品文道修士。 而到了八品境界十点气运值就只能提升一道浩然正气。 七品则为一百比一,六品一千比一。 以此类推,到最后修成一品境界之后,如果还想以气运值来提升修为,那就是一亿比一的比例了。 简直骇人听闻。 第二个用途为开启文道神通。 十点气运值正好可以开启一门名为笔落惊风雨的文道神通。 只是这门神通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陆承安无从知晓。 只有真正开启之后他才能详细了解。 气运值还有第三个作用,那便是为他名下的真传弟子灌顶。 只不过为他人灌顶消耗的气运值比给他自己灌顶要高十倍。 十点气运值只能提升九品弟子一道浩然正气。 这就是气运值的三个作用。 而想要获得气运值的途径有不少,不过总结起来也就是两个字——传道。 让文道在这个世界传播开来,他便能获得气运值。 只是陆承安还没弄清楚,这个传道获得气运值的比例。 比如此时,他抄录下来一本《小学》,便获得了十点气运值,那如果把前世所学的所有圣贤经典全部抄录下来,他又能获得多少气运值呢? 陆承安跃跃欲试,不过还是先压制下了内心的冲动。 看着那十点气运值他有些为难。 不知道是应该先提升修为还是先开启笔落惊风雨的文道神通。 按理说修为才是根本,不过此时的陆承安刚刚融入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一切都抱有一定的忌惮心理。 特别是当初被那只厉鬼差点勾走性命,让他对防身手段无比渴望。 毕竟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走着走着又碰见一只厉鬼了。 所以思索再三,陆承安最终还是决定先开启文道神通。 拥有一定的防身手段后,再慢慢提升修为。 决定好了之后,他便不再犹豫,直接以心神沟通玉简,决定开启神通。 刹那间,一道光华闪过,陆承安脑海中便多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段关于如何运用浩然正气的方法。 以及如何制作对应的文道文器。 所谓笔落惊风雨,乃是通过手中毛笔作为媒介,辅佐以蕴含才气的诗词文章,或者至理名言,让笔下的文字拥有超凡力量。 比如陆承安运用这门神通写下‘惠风和畅’四个字,周遭天地气象便会因此而变得与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相通。 再比如他写下‘剑气如虹’这四个字,便有可能在他的笔下衍化出如虹剑气,隔空杀人。 而能产生多大的效果,有多大的威力,则要看他自身修为的高低。 九品境界的文道修为,和一品之上的亚圣修为,写出同样的四个字,达到的效果和展现出来的威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这便是笔落惊风雨这门文道神通的特性。 不得不说,确实当得起神通二字。 第11章 欣兹春茂,嘏祝遐昌 而且因为是玉简直接灌顶,陆承安甚至都不需要练习,便自然而然的彻底掌握了这门神通。 惊喜之余,陆承安便打算尝试一番。 虽然这门神通的施展最好是用专属于文道的文器,不过用普通的毛笔也有作用,就是效果会大打折扣罢了。 等将来有机会,再制作一支专门的文器毛笔。 陆承安裁下一张宣纸,巴掌大小,随后看了眼院子里起身后正在按揉自己腰部的大嫂,心中有了计较。 提笔便写下‘欣兹春茂,嘏祝遐昌’八个字。 在笔落惊风雨的神通之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九品浩然正气几乎瞬间被消耗一空。 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来。 只因为他第一次施展这门神通,根本没有想过把握尺度,只想着达到最大的效果。 谁知这门神通根本没有上限,有多少浩然正气全都给他耗尽了。 陆承安强忍着剧烈的眩晕感,双指捏起那张变得明显不一样的宣纸,对着大嫂轻轻一挥。 意念一动,那张宣纸忽然凭空自燃,瞬间燃烧殆尽。 化作一缕肉眼不可见的精纯力量,钻进了大嫂的体内。 大嫂身形一震,眼中透着些许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直起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身上忽然有了力气。 体态变得轻盈无比。 因为劳累而带来的疲惫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人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正值青春的时候。 充满了精力。 而在陆承安的眼里,他看着大嫂的气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陆承安脸色苍白,虚弱一笑。 “还好,效果不错...” 心中嘀咕了一句,随后便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院子里,大嫂心有感应,回过头看了眼陆承安的房间,透过窗户,看到了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陆承安。 她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个变化就是陆承安给她带来的,但看着熟睡的陆承安,大嫂心头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仿佛这个人,就是最值得她信任的人。 大嫂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自己丈夫的亲弟弟,信任他也是应该的。 稍后便拿来一张毯子,给陆承安盖上。 接着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大约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出门一下午的大哥终于回来了。 只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和眼里的无奈便知道,这一下午他似乎并不顺利。 大嫂连忙打来一盆清水,打湿了毛巾,一边给丈夫擦洗脸庞一边柔声安慰道: “夫君,尽力而为吧,以咱们的家世想要在这京都办事,自然会遇到不少阻碍。慢慢来。” 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我下午去拜访了能说得上话的几位上峰,无奈,他们也没有办法,说是道院招生日期已经过去,除非等来年开春之后再说。” 大嫂稍稍沉吟了片刻,随后回屋子里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精致的木盒。 大哥一愣,疑惑的看了眼妻子。 大嫂有些不舍的抚摸着木盒,叹道: “说来说去,还是关系打点不够。这里面是我的嫁妆,夫君你拿去再试试,兴许有用。” 大哥听妻子这么说,猛地站起身,连连摆手道: “这怎么行?这可是岳丈和岳母离世前留给你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嫁妆这么简单,还是你最后的一点念想,不可不可...” 大嫂笑了笑,柔声道: “这些东西放在那也是堆灰,倒不如用出去,如果能起到作用,也算是体现了它们的价值...” 说到后面,大嫂已经有些眼眶泛红。 毕竟是她爹娘留给她最后的一点东西。 大哥说什么也不愿接受。 两人拉扯间,忽然听到陆承安的声音说道: “大嫂,快收起来吧。就算这些东西真能为我谋一个前程,我也宁愿不要。” 夫妻俩不由得一愣,转头看过去。 只见陆承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门口,眼神坚定的看着二人。 大嫂有些担忧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还请大哥大嫂相信我,我陆承安能够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夫妻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大哥也坚定的说道: “承安说的不错,他是有本事的人,夫人你就收起来吧。” 大嫂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陆承安看着大嫂离去的背影,心头感激莫名。 没想到这个与自己只不过相识一天的大嫂竟然能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不得不说,这一份亲情着实让他感动。 大哥有些歉意的看向陆承安道: “唉...大哥没用,没能帮得上你...” 陆承安微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不必自责,大哥大嫂这份心意,便是给我最大的帮助...” “大哥放心,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对于未来,我已经有了规划,只是目前时机未到。” “大哥也不必再忧心我的前途,就算学不成仙道,也未必没有其他的出路。” 陆承安这一番话,让大哥眼前一亮,心头阴霾尽数一扫而空,忍不住激动道: “好,你既有如此志向,将来必定能够出人头地。” 陆承安笑了笑,点了点头。 所谓出人头地从来不是他的理想。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首先要解决自保的问题,要在这个遍地都是超凡力量的世界立足,实力是必不可少的。 其次便是找到回地球世界的路,这是他长远的计划。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立足。 修行文道是一回事,另外他还需要其他的力量作为掩盖。 目前看来,修行仙道似乎并没有什么门路,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 眼前不正好就有一位六品武夫在身边吗? 不能修行仙道,修行武道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听说练武大多是从小开始打磨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开始练武还来不来得及。 另外陆承安也想实验一下,识海中那卷玉简对于修行武道有没有帮助。 如果有,那就真的是捡到宝了... “好了,你们兄弟俩别聊了,来吃饭,今早在码头买的大鲤鱼,快来尝尝...” 大嫂的声音打断了陆承安的思路。 兄弟俩相视一笑,回了屋子里。 晚饭后,坐在院子里闲聊,陆承安找了个机会便想大哥问道: “大哥,既然去不了道院,那不如我跟着你练武吧。” 听到陆承安这话,大哥明显愣了一下。 第12章 金刚百炼身 陆承安有些不解,好奇问道: “大哥的武学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外传的限制?如果是这样,那就当我没说过。” 陆泽安摇了摇头,笑道: “那倒没有,我所修炼的武学都是我用军功换来的,本就属于我自己所有,想怎么处置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只是...” 陆泽安看了眼陆承安,叹了口气道: “唉,不是大哥不愿教你。一来你如今十五岁,已经过了练武启蒙最好的年纪。” “二来练武需要打磨气血,淬炼体魄。你在乡下过了三年吃不饱饭的日子,体魄根基脆弱,很难有大的成就。甚至连破入六品真气境界都不太可能+。” “最后一点,我们武道修行者又被世人称之为武夫,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只因为武道修行实则是一种损耗生命元气换取超凡力量的路子,所以武道修行者大多寿命不长。少有能够活过七十之龄的人。” “要知道,当今世上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无病无灾,也能轻而易举的活过七十岁。” “而武夫想要长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晋升上三品境界。” “只有晋升上三品炼神之境,以神魂之力纳身外大天地于自身小天地,才能弥补亏损的元气,才能拥有长寿的可能。” “只是上三品武夫,整个天下也没有多少。我等寻常人家,没有上乘功法,没有灵药天材滋养,又如何敢奢望那上三品武道境界?”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去练武呢?” 陆泽安满眼无奈,当初被征兵入伍,在北境与妖魔作战,若没有强大的力量傍身,他恐怕在就死在了妖魔的口中。 所以他也是没有办法才选择了武道一途。 军中大多数的穷苦百姓以及底层战士,也大多都是迫于无奈选择了武道。 只有那些有背景,有家世的人,才能修行仙道。 仙道高手,就算不入上三品也远比普通人活的更久。 到了上三品,更是轻而易举的便能拥有数百年的寿命。 所以陆泽安一心想让陆承安修行仙道,只是他远远低估了仙道的门槛。 没有身份背景,他们连道院的门都进不去。 至于江湖上那些仙道宗门,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在他们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说上门拜师了。 听完陆泽安的讲述,陆承安不由得沉思。 武道会损伤寿命,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都是讲练武能强身健体,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武道竟然反过来的。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根据能量守恒来讲,想要获取多大的力量,自然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仙道修行从一开始就能吸收天地元气。 武道确实打磨自身气血,消耗的是自身。 陆承安心神沉入识海,看到了那卷玉简。 心中慢慢有了决定。 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万一这卷玉简也能辅佐他修行武道呢? 有了决定后,陆承安看向陆泽安,认真道: “大哥,不妨让我试试看,如果发现确实不适合,那我便立即停下来,从此以后再不追求武道。” 陆泽安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知道陆承安性子稳重,并不是一个懵里懵懂的无知少年。 心中衡量了一番,陆泽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 “好,那就试试看,不过一定要记住,若发现气血亏虚,后继无力,你必须要立即停下来,不可再一意孤行。” 陆承安应道: “好,听大哥的。” 两兄弟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不再拖拖拉拉。 陆泽安起身回房,拿来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 名为《金刚百炼身》。 看陆泽安那珍重的模样便知道,这本册子有多珍贵。 陆泽安将册子交到陆承安的手里,郑重道: “承安,这本《金刚百炼身》虽并非最上乘的功法,但却能磨炼出厚实的武道根基。” “修行方法不难,入门也很简单,但若想要修炼至大成,按照功法所说,就算是资质出众者也至少需要二十年苦功。” “大哥我练这门功法十余年,至今尚未圆满。” “你要做好准备,切莫当做儿戏。” 陆承安双手接下册子,重重点头。 这薄薄的一本册子,可以说算得上是陆泽安最为宝贵的东西。 但他却能毫不犹豫的传给自己,可见这位大哥对陆承安这个弟弟的厚爱和信任。 “今晚你好好看看这本功法,能记得住其中口诀和练法最好,明日一早,我便教你如何修炼。” 当晚,陆承安便坐在房间里极为认真的观摩这本功法。 如陆泽安所说,这门功法练起来并不难。 乃是通过特定的拳法招式,引动体内气血,随后以呼吸之法,调动气血一点点淬炼体魄。 只要拳法招式做到位,气血自然就能被引动。 但关键就是,这门功法引动气血的程度并不高,犹如涓涓细流,非常缓慢。 所以修行这门功法对于武道境界的提升并不快。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让这门功法能够更为细致入微的将体魄淬炼更加完整。 打下更好的基础。 按捺住想要尝试修行的冲动,陆承安耐心的将册子上那些招式动作,以及呼吸节奏和导引气血的方法全都记在心里。 有浩然正气加持,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 再加上这本册子本就不厚,内容不多,所以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彻底将其记得烂熟。 之后陆承安便查看精神识海中的玉简,不出意外,上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开始正式修行。 又或者这卷玉简只能对文道修行有作用。 一切都要等他正式入门后才能知晓。 第13章 文道反哺 背诵完《金刚百炼身》这本功法之后,陆承安甚至还腾出了一点时间,将千字文也抄录了下来。 一千个字,整整齐齐。 作为蒙学识字的重要典籍,千字文的意义其实非常重大。 因为除了识得这一千个字之外,其内容还涵盖天文史地、飞禽走兽、农业知识、道德规范、成语谚语等多方面的学问。 对于稚童启蒙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曾一度被列为千古奇文。 陆承安之所以要抄录这些经典典籍,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那卷玉简既然名为文脉传道宝典,其最大的作用自然就是为了传道。 而传播文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自然是开办学堂。 开办学堂就要有教材,这些经典典籍便是最好的教材。 从稚童启蒙到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无所不有。 而且不只是儒家经典,陆承安上一世身为国学教授,看过的古代经典典籍那可是数不胜数。 儒、墨、道、法,甚至还有佛经等等,不一而足。 而且因为玉简的原因,这些只要是被他看过的典籍,如今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回想起来。 只不过相对来说,他在儒学上的研究更为深刻一些。 等将来开办学堂,根据弟子的特点,因材施教。 说不定还能开启这个世界的百家争鸣。 当然,那是后话。 现在,他要做的是温故而知新,把这些经典反复琢磨,吃透。 另外再掌握一定的自保能力。 才能开启下一步的计划。 抄写千字文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试验抄写上一世的典籍会不会增加文道气运。 一千个字不多,全部抄写下来也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等‘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这最后八个字写完,陆承安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玉简上。 果不其然,因为开启神通而消耗一空的文道气运,再次增加了。 而且这一次增加的点数跟上次他抄录《小学》获得点数一样,也是十点。 这一次,陆承安毫不犹豫的花了六点气运点将九品修为点满。 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文道八品修士。 浩然正气再次蜕变,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具有圣贤浩然之意。 他的头脑也变得更加清明。 五感大增,对于脑海中那些经义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得有力了许多,充满了活力。 浩然正气虽然对于体魄的淬炼并不明显。 但却能给陆承安带来光明向上的生机,让他的身体潜力不断地增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承安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更聪明了许多。 很多问题,思绪一转便能理得一清二楚。 适应了自身的变化,陆承安缓缓睁开眼,有些欣喜。 修为到了八品,他的落笔惊风雨神通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 此时此刻的他,才算是勉强有了一些自保的能力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承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起床拉开门,是大哥。 “该起了,先热热身子,热透了身子再练功。” 陆承安麻利的收拾好自己,跟着大哥来到院子里开始热身。 与陆承安想象的热身方式不同,大哥教的热身方式竟然是挨打... 其实也不算是挨打,应该算是拍打。 大哥以一种极有规律的节奏,把力量控制到恰到好处,在陆承安全身上下不断的拍打。 把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拍的滚烫通红。 甚至连阴部都没有放过... 用大哥的话来说,这叫以外力激发气血。 武道九品,下三品炼体。 而炼体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便是血冲皮肉。 寻常人练功,若无师门长辈或者亲朋好友像大哥这般辅助,便只能靠自己通过功法拳法一点点的磨炼,让气血自然外涌。 相比于大哥这样拍打的方式,气血自然外涌无疑会慢上许多。 这就是有师门前辈的好处之一。 陆承安忍着心里的不适,站在那听着大哥的吩咐,按照《金刚百炼身》上的呼吸方法开始调整呼吸。 没一会儿功夫,他身上便已经是到处通红。 但大哥却皱了皱眉。 他发现,陆承安的气血似乎不太够用了。 并不能将他全身上下都淬炼一遍。 这是第一次气血外涌,是奠定武道基础的时候。 也是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最为重要的时刻。 如果这第一次气血外涌便后继无力,那基本上这一生的武道前景也不会有太高的可能了。 就目前来看,陆承安的底子太差了,根本没有修行武道的潜力。 继续勉强修行下去,几乎绝无可能突破六品真气境,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过度消耗元气,导致气血亏虚,英年早逝。 陆承安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此时,他明显有种亏虚无力感。 就像是上一世刚结婚那段时间,跟妻子外出度蜜月的时候一样。 ‘这具身体底子还是太差了...’ 陆承安有些遗憾,看来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大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承安,还是算了吧,你的体魄气血太弱,强行练下去,对身体有害无益啊...” 陆承安点了点头,不再勉强。 大哥说的有道理,既然明知有害无益,那就没必要勉强。 就在他自己也打算放弃的时候,紫府之中,那八品境界的浩然正气蓦然爆发。 一瞬间便游走他全身。 最后笼罩在他的五脏六腑以及背后那根脊柱上。 陆承安愕然,因为这个变故根本不是他自己控制的,而是体内的浩然正气自发行为。 紧接着,那种元气不足的虚弱感便慢慢褪去。 体内气血一点点变得充盈起来。 陆承安心中欣喜道: “难道浩然正气还能补充气血?” 可是细细感受一番后陆承安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些气血依然从他自己体内诞生的。 并不是由浩然正气直接转变而来。 浩然正气提升的并不是他的气血,而是让他的生命力得到强化。 让他自身创造气血的能力得到强化。 相当于是补充了他的根基。 想明白这一点后,陆承安不由得大喜。 “这么说来,如果我不断地提升文道修为,然后以文道修为反哺自身。就算修行武道也不会造成元气消耗过度的情况,寿元想必也不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还有机会冲击更高的武道境界。” 没想到,浩然正气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大哥也感觉到了陆承安的变化,不由得惊疑道: “咦?你的气血怎么慢慢开始充盈起来了?” 第14章 极限淬炼 陆泽安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一个人的气血竟然在某一个时期会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这完全是闻所未闻。 练过武的都知道,开始练武之前,人最初始的气血饱和度乃是由先天决定,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后天虽然也能补充气血,但不管怎么补,始终还是会有一个上限。 这就像是水桶原理,水桶就这么大,往里面倒再多的水最多也只能装满一个桶的量。 这个水桶就是先天天赋,往里面装水,便是后天补充气血。 陆承安的天赋水桶太小,所以气血上限自然不高。 而且因为这些年他常常吃不饱,营养不良,这本就狭窄的水桶里还只有半桶水。 所以气血严重不足。 但此时,陆泽安却感觉陆承安不仅气血提升了,就连他的气血上限,也就是那个装水的桶都变大了。 先天天赋还能变化? 他有些难以置信。 以他的见识和武道高度,实在解释不通。 不过毕竟是自己亲弟弟,这样的变化只会让他为陆承安感到高兴。 陆泽安大喜,随后一言不发,继续拍打陆承安的身体。 以极为精确的力度,控制着自己体内的真气一点点刺激着陆承安的身体。 陆承安也明白这个时候的重要性,连忙收敛心神,一边维持着呼吸节奏,一边在脑海中默念那些文学典籍。 以便催发出更多的浩然正气。 就这样,大哥不断地拍打,陆承安持续不断地默念。 他体内的气血催发仿佛永无止境一般,不断的外涌。 不仅彻底覆盖了他的全身皮肉,甚至还在一点点增厚,增强。 大哥虽然不知道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知道,这个过程如果能够持续更久一些,淬炼的更加彻底一些,陆承安今后的武道前途必定也会更加远大一些。 所以他不敢也不愿停下来,哪怕他此时真气消耗巨大,也依然咬牙坚持着。 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拍打声不断响起。 小侄女囡囡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大包子,疑惑的抬头看向母亲。 “娘,爹爹为什么要一直打二叔?” 大嫂虽然不懂武道,但毕竟跟随大哥身边多年,知道这是练功的一种方式。 连忙伸出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随后抱着囡囡回了屋子里,并关上了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哥已经是强弩之末。 额头上一片细密的白毛汗。 陆承安闭着眼,依然在默诵经义。 他紫府中的浩然正气已经见底,肉身体魄似乎也到了极限。 陆承安咬了咬牙,打算再撑一会儿便让大哥停下来。 却忽然发现,大哥竟已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但他的手掌每一次落下依然是沉稳精确,毅然决然。 陆承安立即明白,大哥这是在强自支撑。 为的就是让他这第一次的体魄淬炼能够更加彻底,更加完善。 陆承安鼻头发酸,心里大为感动。 同时也有些自责,暗骂了自己一句;‘太自私了...’ 随后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后继无力的模样道: “大哥...” 大哥一怔,立即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怕伤着陆承安,他连忙收功,停了下来。 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陆承安连忙上前搀扶,大哥却抬手制止了他,虚弱道: “快...运用呼吸法,调整气血。” 陆承安会意,不敢耽搁,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哥费劲心血为自己淬炼的体魄。 《金刚百炼身》的呼吸法他早已铭记于心,甚至连书中那些拳法招式也如刀刻一般烙印在心里。 一开始陆承安只是站在原地默默运转呼吸法。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演练的正是《金刚百炼身》的拳法招式。 动作虽然别扭,且断断续续,但至少能够摆出来。 大哥见状不由笑了笑,心道: “记忆力倒是不错,就是动作练得不对...” 他正要出言制止陆承安,眼神却渐渐有了变化。 只见陆承安不过才练了几个动作,后面的招式便明显顺畅了一些。 大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看着。 眼神也由淡定变得越来越惊讶,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 《金刚百炼身》一共三十六式拳法招式,前面几招陆承安练起来完全就是照猫画虎,别说拳法精髓,甚至连招式形态都是错漏百出。 可当他练到了十招之后,招式的动作和标准度明显有了提升。 二十招后,拳法之中竟然有了几分顺畅感。 到了三十招后,招式明显有了一定的准确度,拳法路数也变得顺畅。 一整套《金刚百炼身》的拳法练下来,便有了从不会、到勉强会,到几本掌握的不可思议的过程。 大哥震撼不已,不敢出声打扰陆承安。 陆承安练完一遍后尤未尽兴,趁着气血尚未平息,立即开始第二遍。 这一遍,明显比上一遍更加的顺畅,更加的熟练。 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还以为陆承安早就练过《金刚百炼身》这门武道功法。 就这样,陆承安一遍一遍的练着,拳法路数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流畅。 到了十遍之后,甚至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就在陆承安打算练第十一遍的时候,他脚下忽然一个趔趄,双膝一弯,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呼吸节奏瞬间大乱。 周身毛孔大开,一身汗水顷刻涌出。 身上衣衫也在这一瞬间被汗水浸透了。 他躺在地上,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胸口剧烈起伏。 已经稍稍缓过劲的大哥笑道: “练武不可操之过急,你这是练功过度了。” 陆承安无力回话,只能侧过头,看了眼大哥,投去询问的眼神。 大哥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无妨,你气血充盈,第一次淬炼体魄极为彻底,虽然练功过度,但只要好好休息,恢复后体魄便会有极大的提升。并且为你将来的武道修行打下了极为夯实的基础。” “而且你悟性高,初学《金刚百炼身》便贯通其拳法招式,只是尚未领悟其武道真意。假以时日,一旦悟透拳法神异,拳意上身之后,练功更能事半功倍。” 陆承安闻言,虚弱地笑了笑。 随后意识渐渐模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15章 穷文富武 看着昏睡过去的陆承安,陆泽安眼中满是浓烈的惊喜。 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没想到我兄弟竟然是武道天才,天赋悟性,世间难寻...” 他见过的武道修行者虽然不多,但在他的见识里,仅仅只是初学便能将一门拳法领悟到这般程度的人,一个也没有。 而当年他从军之时,所见过的武道修行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也就是说,他的弟弟陆承安,几乎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最关键的是,陆承安的气血上限极高,武道底子极厚,这一点同样是他生平仅见。 “说不定,我陆家还真能出一位上三品的武道巨擘...” 陆泽安不由得憧憬道。 若陆承安将来能够跻身武道上三品,以武夫那冠绝天下的战力,就算放在整个北齐也绝对是最顶尖的人物。 如果为朝廷效力,至少也能被册封为侯爵,领十万雄军,守土安民。 真有那一天,他陆家便算是跻身王朝大族行列了。 而且上三品武夫寿元能够轻而易举的达到百岁,也就能守护一个家族至少四五十年的昌盛荣光。 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未来,陆泽安便忍不住兴奋异常。 他一把抱起陆承安,朝屋内喊道: “夫人,快,去买十斤鹿肉,再去药房买十剂养元汤剂回来,给我兄弟好好补补。” 大嫂闻言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了眼丈夫怀里的陆承安,又看了眼自己的丈夫,有些心疼道: “夫君,你脸色这么差,也该好好补补了。” 哪怕是消耗巨大元气受损,陆泽安也浑不在意。 “我没事,你快去把东西买回来熬上,一会儿承安醒了能吃得下一头牛...” 大嫂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屋拿了银子,便出门去了。 陆泽安亲自给陆承安洗了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放到床上。 忙完这些后,猛地站起身,忽然有些眼前发黑。 扶着椅子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脸色苍白的看了眼床上熟睡的陆承安,陆泽安满足一笑。 “没事,等我兄弟以后发达了,咱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 陆承安醒过来后,就像陆泽安说的那样,饿的能吃得下一头牛。 看着面前一大盆香喷喷的鹿肉和一大碗养元汤,陆承安内心暖洋洋的尤为感动。 将这份恩情藏在内心深处,陆承安暗暗发誓,将来若是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对待大哥一家。 看着脸色不复平日里那般红润的大哥,陆承安知道他为了给自己激发气血,消耗同样不小。 于是二话不说,便将面前的养元汤倒进大哥的碗里。 陆泽安连忙制止道: “停停停,这是给你喝的,大哥不需要。” 陆承安笑了笑,他不是小孩子,又怎么会看不穿这善意谎言背后的情谊呢? “咱们兄弟一人一半,大哥若是不喝,我也绝对不会碰。” 陆泽安还要说什么,却见陆承安眼神坚定,丝毫不容拒绝。 无奈他只好叹了口道: “好吧,大哥身体好,不用那么多,你少到点。” 陆承安笑了笑,端起碗往陆泽安碗里倒。 “够了够了够了...好好好...别洒了...” 刚到了一点陆泽安便不住的往上抬碗。 但陆承安还是坚持倒了半碗给他。 陆泽安看着碗里的养元汤,嘿嘿笑个不停,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把碗沿边上的残余抹得干干净净,放在嘴里嗦了又嗦。 这养元汤可不便宜,浪费一点点他都心疼不已。 陆承安笑了笑,举起碗道: “大哥,祝咱们一家越来越好,干。” 大哥也举起碗,开心笑道: “好,祝我兄弟武道昌隆,祝我们一家永远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干...” 小囡囡也感受到这幸福和睦的氛围,端起自己那满满一碗米饭,甜甜笑道: “囡囡也要干杯...” 陆承安心情大好,轻轻揉了揉囡囡的脸颊笑道: “好,囡囡也一起干杯,还有大嫂,这个家若无大嫂勤劳付出,不会有现在的样子。大嫂恩情承安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陆承安的真情流露,顿时惹得大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 “二叔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哪里还要说什么恩不恩情的话?做再多也是应该的。” 陆泽安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妻子,没有说话。 陆承安也不多说,双手平举瓷碗道: “好,咱们一家人干一杯。” “干...” 仰头一口把半碗养元汤喝得干干净净。 陆承安顿时面目狰狞,吐着舌头道: “啊...大哥,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苦...” 陆泽安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药哪有不苦的...” 囡囡捂着嘴偷偷笑道: “原来二叔也怕喝苦药...” 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在这遍地都是高门大宅的京都,这间显得有些逼仄的小院里,却有着人间最美好的温情。 哪怕是历经万古沧桑,陆承安也从来不会忘记,这间温馨的小院给初到这个陌生世界还满心迷茫的他,带去的那份安定和依靠。 晚上,陆承安坐在书桌前,用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但却并不是在抄书。 而是写一些关于赚钱的思路。 没错,他想要赚钱。 今天白天那碗养元汤让他明白穷文富武这四个字的残酷。 武道修行,吃饱肚子只是最基础的条件。 平日里还需要有大量的肉食,和大量的补药来支撑。 否则对身体和元气的损耗会更大。 据大哥所说,养元汤只是普通层次的补剂,等哪天陆承安修为高了,养元汤能够起到的作用会越来越小。 就比如陆泽安他自己,半碗养元汤,并不能让他恢复多少真气,只不过勉强补充一些损耗的元气而已。 可就算是这最普通的补剂,也要二两银子一剂。 而大哥陆泽安的俸禄一个月也仅仅只有三十两。 想要每天来一剂养元汤都做不到。 更高级的补剂就别想了。 经过今天肉食和补药的滋养,陆承安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强壮了不少。 身上肌肉和皮肤紧绷绷的,用力爆发一拳,甚至能打出轻微的呼呼风声。 虽然还未入品,但却明显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这也更让陆承安对肉食和补剂充满渴望。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挣更多的钱。 否则每次练功之后只能靠身体慢慢恢复,不仅会严重拖慢进度,还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划不来。 不过话说回来,陆承安转头看向书桌上自己抄录的那两本典籍,心头不由得感叹。 “还是读书好,不仅能获得超凡力量,还不需要花那么多银子...” 第16章 落笔入神 陆承安有些懊恼,自己上一世只是一个文科教授。 虽然也学过理科,但显然不足以让他做出许多异想天开的发明。 思来想去,陆承安决定明天上街逛逛,顺便去一趟笔墨斋,他答应了笔墨斋的冯掌柜,等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便给他题字。 现在他的体魄力度显然是足够了,笔下的字明显更为稳健内敛,笔力也更足。 另外他掌握了落笔惊风雨的神通,只要稍稍运用到字迹上,便能让笔下的文字拥有某种神韵。 而且说不定,这也能成为他赚钱的一个路子。 思考清楚后,陆承安便将赚钱的事放到一边,开始专心诵读经义,提炼浩然正气。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陆承安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房间。 大嫂已经在院子里忙碌,大哥也回了衙门任职。 陆承安自己在院子里练了一早上的拳法。 比起昨天,今天的拳法明显又有了不小的精进。 实力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一身气血更加凝练,肉身体魄也变得更为紧实。 甚至就连身高体重都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 看上去虽然还是很瘦,但却没有了那种风一吹就会跌倒的虚弱感。 吃了午饭,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陆承安便要出门。 大嫂连忙叫住了他,拿来一个钱袋放在陆承安手上道: “这里有一吊钱,二叔带在身上,有什么想买的就买。” 陆承安想要推辞,但转念一想他确实需要一些钱傍身,于是便拱手致谢,收下了这一吊钱。 到了集市上,陆承安走走逛逛,这里问问,那里问问。 等走到笔墨斋的门口,心中差不多有了一些计较。 冯掌柜看到陆承安连忙迎了出来。 眼神忍不住好奇地多打量了一眼。 只不过几天没见,陆承安给他的感觉便大不相同了。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冯掌柜心头不由得暗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此子绝非池中物...” 陆承安笑着拱手见礼道: “冯掌柜,几日不见,生意可还好?” 冯掌柜抱拳笑道: “托陆公子您的福,这几天我这笔墨斋门庭若市,许多人听闻陆公子您的对联,专门前来品读,让小店生意倒是丰厚了不少。” “陆公子快里面请,伙计上好茶...” 进了店里,冯掌柜专门将陆承安引到内堂招待。 闲聊间,冯掌柜惊讶的发现,陆承安的学识谈吐一如他的对联,远远超出了冯掌柜对他的预估。 甚至于他这个年过半百读过不少书的老文人,在听到陆承安偶尔说出来的一些话时,都有种深受启发的感觉。 冯掌柜看着不过十几岁模样的陆承安,心中忍不住赞道: “此子有如此才学,若能得世家豪族举荐,入朝为官,将来必受朝廷重用,位极人臣。” 想到这里,冯掌柜心中便有了一些心思。 喝了杯茶,冯掌柜便问道: “不知陆公子这次来小店...” 陆承安放下茶杯,笑道: “上次冯掌柜不是说让我身体恢复后,来给贵店提幅字吗?经过这几日的修养,我气血已足,笔力尚可,便来赴约。” 冯掌柜先是一愣,随后笑道: “陆公子果然是言之有信之人。” 随即便吩咐伙计准备笔墨纸砚。 只是他此时心中还稍有些感叹,陆承安到底还是年纪轻,沉不住气。 那天他表面上是让陆承安养好身体,其实背后的意思却是让陆承安再好好沉淀沉淀,让他的字更有神韵,更加稳重。 而这个过程,哪里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看来,陆承安并没有理会他真正的意思。 不过陆承安既然都主动上门了,那他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 顶多到时候写的不够好,他便自己收起来罢了。 冯掌柜沉默不语,正在研墨的陆承安注意到冯掌柜脸上那隐晦的表情,不由得淡淡一笑。 他已经猜到了冯掌柜的心理活动,但却并不打算解释。 因为他相信,以他现在的腕力,加上落笔惊风雨的神通运用。 写出来的字绝对会让这位老掌柜大开眼界。 只不过要写哪几个字陆承安却还没有想好。 于是便转头向冯掌柜问道: “冯掌柜,你看想让我写哪几个字呢?” 冯掌柜神色一滞,感情陆承安连写什么都没想好。 冯掌柜笑了笑,沉思道: “些什么字呢?笔墨斋?不妥,太浅显直白...” 冯掌柜思索良久,依旧想不出些什么。 陆承安想了想,提起笔笑道: “冯掌柜,不如我送你四个字,但事先说明,我这四个字绝无半点训诫之意,只是一番期许。” 冯掌柜有些好奇。 “哦?还请陆公子示下。” 陆承安给笔肚子浸满了墨汁,摊开了洁白的宣纸,毫不犹豫的落笔书写。 与此同时,紫府之中那八品浩然正气勃然而发。 顺着笔尖融入到他的字迹中。 当第一个字不过才书写一半的时候,冯掌柜心中便再无半点轻视之心。 双眼不由自主的瞪大。 今日陆承安的笔力相比于几天前,竟已是天壤之别。 笔画浑厚,笔锋沉稳,字形端正犹如千年古钟,充满了一种厚重感。 但这还不是最令冯掌柜吃惊的。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那字迹中仿佛带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竟然带着他的思绪陷入某种玄奥的境界之中。 感觉自己竟然与这幅字有种心意相通,如同照镜子一般的错觉。 “商...” “道...” “酬...” “信...” 冯掌柜一字一字的将那四个字读了出来。 当读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身形不由得一震。 整个人仿佛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只觉得心头忽然间一片清明,行事坦坦荡荡。 所有烦心事,都仿佛不再是烦心事。 内心豁然开朗。 冯掌柜呆在原地许久,直到陆承安唤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神了...” “神了...陆公子,您这字神了...” 陆承安微微一下,放下了毛笔。 有落笔惊风雨的神通辅助,这幅字自然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效果。 而且他避免出现太过惊世骇俗的变化,只是稍稍运用了一点浩然正气而已。 不过从目前的效果来看,似乎还不错。 第17章 慷慨解囊 冯掌柜看着桌子上的四个大字,满心欢喜。 他的书法造诣并不差,否则也不会看出陆承安的字有一派宗师的气象。 可是看到这四个字他才明白,什么叫落笔如有神。 陆承安搁置毛笔,笑道: “这四个字冯掌柜可还满意?” 冯掌柜点头如捣蒜道: “满意满意,此生能得此神品,足以...” 随后立即唤来伙计道: “快,将我珍藏的百年沉香墨,金丝游光宣,还有那两只五品紫狼毫拿过来。” 伙计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怠慢,连忙领命去了。 陆承安听到冯掌柜的话,心头却在想,这几样东西一听就价值不菲。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东西还不如实打实的金银来的有用。 陆承安也不忌讳,直截了当道: “冯掌柜不必如此,只不过几个字而已。” 冯掌柜一脸正色道: “陆公子千万别客气,所谓宝剑赠英雄,我这珍藏只有在陆公子手里才算是没有被埋没。” 陆承安笑了笑,摇头道: “不怕冯掌柜笑话,我现在最缺的不是这些东西。” 冯掌柜一怔,诧异道: “哦?陆公子有什么难处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 “不瞒冯掌柜,我最近在修行武道,稍有些精进,怎奈囊中羞涩,实在买不起那些高品质的补剂,现在一门心思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些黄白之物罢了。如果冯掌柜实在想送点什么,倒不如将这些宝物折算成银子,陆谋感激不尽。” 冯掌柜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陆公子真乃妙人...” 陆承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挣钱有什么不对的。 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都需要花钱,谁要是说不喜欢钱,那要么就是他已经不需要为钱发愁,要么就是伪装的。 不信你让那些说不喜欢钱的人出去要饭试试?让他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试试?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看到钱绝对双眼冒光,抢的比谁都厉害。 对于陆承安毫不掩饰对于钱的渴望,冯掌柜非但没有半点看不起,反而更加赞赏。 等伙计拿着那些东西过来后,他又吩咐道: “去,到账房支三百两银子过来。” 没一会儿,伙计便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冯掌柜将包袱递到陆承安手里,笑道: “陆公子,人生在世,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这三百两银子就当是老夫与陆公子结交的一点心意。老夫相信,以陆公子的才能,将来绝对能够有一番不俗的成就,还请陆公子笑纳。” 陆承安站起身,没有推辞。 接下包袱后正色道: “冯掌柜今日援助之恩,陆承安没齿难忘。多余的客套话承安就不多说了,这份情承安记下了。” 冯掌柜笑了笑,又将那几样东西一并交到陆承安的手里,笑道: “这些东西陆公子也请收下,老夫相信,以陆公子的才能,绝对不会让这些东西蒙尘。” 陆承安连忙推辞道: “不不不,收下冯掌柜这三百两银子已经让承安心中惶恐,这些宝物实在太贵重了...” 还不等他说完,冯掌柜便笑道: “诶...陆公子言重了,这天下人重武轻文,难得能见到一位如陆公子这般文才惊世的后起之秀,这些东西陆公子若是不收,老夫又哪来的脸面收下陆公子那四个字?” 陆承安有些为难,但看到冯掌柜那真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陆承安忽然心头一动,回想起刚才在集市上走过看到的一些情景,便问道: “冯掌柜,不知你这可有藏酒?” 冯掌柜一愣,不明白陆承安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有几壶,不算什么好酒,陆公子若是想喝酒,一会儿我请陆公子去醉风楼,咱们俩把酒言欢如何?”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 “我不是想要喝酒,而是想看看这里的酒度数如何。” “度数?” 冯掌柜不明所以,叫伙计哪来几壶酒。 陆承安倒了一杯,浅尝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酒...” 这不是奉承的话,而是这酒确实不错。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拥有超凡力量的原因,这世界所产出的农作物瓜果什么的,品质也明显比他上一世吃过的要高。 自然而然的,这个世界的酒的品质也远比上一世好。 不过一如陆承安的猜测,这个世界的酒度数并不高,应该是自然发酵酿酒的。 大概相当于上一世的啤酒顶多红酒的度数,最高估摸着也就十几二十度。 但陆承安还不敢下定论,于是又倒了几壶不同的酒浅尝,发现基本上都差不多。 陆承安又向冯掌柜问道: “冯掌柜,不知可有比这更烈的烈酒?” 冯掌柜一愣,看着那几壶酒道: “这几壶已经算是烈酒了,另外醉风楼有一款酒,名为三日醉,算是北齐京都最烈的烈酒了。但其实比我这几壶烈不到哪里去。” 陆承安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随后站起身笑道: “冯掌柜是做生意的,如果我这有更好更烈的酒,冯掌柜觉得会不会有销路?” 冯掌柜微微沉思,回道: “更烈的酒?这...倒要看看品质如何...” 陆承安拱手告辞,笑道: “下次带来给冯掌柜尝尝,冯掌柜留步,我先回去了。” 冯掌柜有些疑惑,将陆承安送到了店门口,看着离去的陆承安,喃喃道: “更烈的酒?还能烈的过三日醉?” 说罢便不再多想。 拿了三百两银子和一堆文房四宝的陆承安,先去了趟药铺。 三百两银子直接花了二百两,买了二十剂补元汤。 虽然与养元汤只有一字之差,但价格却相差了五倍。 十两银子才能买一剂补元汤。 由此可见,修行是一件多么昂贵的事。 看着下午空着手出去回来却抱着一大堆东西的陆承安,大嫂惊讶不已。 她给的那点钱,可买不起这么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 “二叔,你这些是...” 大嫂疑惑问道。 陆承安放下文房四宝,把那二十剂补元汤的药剂递给大嫂,笑道: “大嫂,这是补元汤,一会儿熬上,给大哥好好补补。” 大嫂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补元汤?这...这么多?”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陆承安又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大嫂道: “还有这五十两银子,大嫂也收好,平日里花销大,大嫂可别不舍得用。” 大嫂看着包袱里那白花花的银子,只觉得有些晃眼睛。 怎么一下午不见,自己这个二叔就变成有钱人了? 第18章 酿酒 大嫂心头莫名有些慌张,不敢收下这些东西。 陆承安只好解释这是他在笔墨斋赚来的,让她安心用。 大嫂才稍稍放宽心。 可却又说什么不愿收下。 最后陆承安只好严词道: “大嫂若是不收,那我便搬出去住,再也没有脸面住在家里了...” 大嫂这才忐忑的收下这些银子和东西。 之后陆承安又问了问京中粮食的价格,问了问酒水的价格。 得到答案后,便再次出门了。 等陆承安回来的时候,肩上却多个担子,担子两头一边一个至少三四十斤的酒坛子。 大嫂连忙上前搀扶,好奇问道: “二叔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陆承安却笑道: “赚钱...” “赚钱?” 大嫂一脸疑惑。 “陆哥儿,东西到了,给你搬进来?” 忽然门外传来叫门的声音。 陆承安卸下担子走了出去招呼道: “好,麻烦老板了,帮我帮进来吧...” 门口来了辆手推车,一位中年壮汉从车上搬下来两口铁锅,一个粗壮的蒸饭用的大蒸笼。 还有一堆砖块。 “这是要做什么?” 大嫂依旧看不明白陆承安要干什么。 陆承安也不解释,在院子里选了个角落,撩起衣袖便开始忙碌起来。 只见他在地上挖了个浅坑,用砖块垒砌了一个土灶。 把铁锅放了上去比划比划。 又用黄泥将缝隙处糊满,随后将蒸饭用的大蒸笼放在大铁锅里。 蒸饭用的大蒸笼上面那一头又放了一口小一些的铁锅,尺寸刚刚好覆盖木桶的上端。 忙完这一切后,陆承安一手烂泥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笑道: “虽然简陋,但勉强算是一个蒸馏装置了。” 陆承安虽然并不会酿酒,但却知道烈酒之所以度数高,因为比自然发酵的酒多了一道蒸馏工序。 而他做的这个便是一个简易的蒸馏设备。 当然,依靠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设备来蒸馏高度酒赚钱,那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陆承安要的不是靠这个设备赚钱,而是先弄出一些高度酒来,带去给冯掌柜尝尝看,这酒有没有销路。 如果可以,他便打算与冯掌柜合伙,一起赚钱。 毕竟他自己还要读书,练武,根本没时间忙这些事。 至于大哥有公务在身,那就更没时间了。 大嫂倒是可以让她做别的,比如豆腐。 今天在集市上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豆腐这种食品,也没有看到任何与豆腐有关的周边食品。 所以这也是陆承安的计划之一。 一切准备就绪后,陆承安便将买来的便宜酒倒进了最底下那口铁锅里。 然后用打湿了的布条封死缝隙。 盖上蒸笼。 在最上面那口铁锅的底下绑着一个漏斗,漏斗连接着一根打通了的竹竿,竹竿穿过他一早让店铺老板在蒸笼壁上钻的一个空洞里。 这就是利用酒精比水的沸点更低的原理制作的一个蒸馏装置。 等他在底下的土灶里点上火,锅里的酒液就会开始升温。 酒精会比水更快挥发。 当酒精挥发的蒸汽上升,接触到上面那个灌满了凉水的铁锅时又会重新凝结成酒液。 然后顺着铁锅滑落,因为铁锅的造型,那些酒液全都会聚集到铁锅最底部,最后滴落到那漏斗里。 顺着空心竹管导出来的便是蒸馏过的高度酒浆。 这算是土法蒸馏,虽然有很多的不足,但也是此时的陆承安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陆承安便开始点火蒸馏。 小侄女囡囡好奇的看着土灶里燃起来的火焰,不由得好奇问道: “二叔,你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吗?” 陆承安一把抱起囡囡,笑道: “不是什么好吃的,但是却能买很多好吃的。囡囡想想看,等二叔有了钱,囡囡想要二叔给你买什么?” 囡囡仰着头,一脸期待道: “我要糖葫芦,很多很多糖葫芦...” 陆承安哈哈笑道: “好,到时候给囡囡吃不完的糖葫芦...” 正说话间,院门被推开,陆泽安正好散衙回来。 刚走进来便好奇道: “好香啊,什么酒这么香?” 此时蒸笼里的酒已经升温,酒气散发了出来。 别说是院子里,就连院外都能闻到酒香。 陆承安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笑道: “正好,大哥一会儿你尝尝看我这酒怎么样...” 陆泽安走上前,疑惑的看着蒸笼和土灶。 此时已经有晶莹剔透的酒液从那空心竹筒里流出来了。 陆泽安有些惊讶道: “这是酒?怎么会这么清澈?看上去就像是清水。” 陆承安笑了笑,拿来一个酒杯,接了半杯递给陆泽安道: “大哥尝尝看。” 陆泽安好奇地接过酒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香啊,这香味,比我之前喝过的任何酒都要浓郁。” 陆承安内心不由得笑道: “能不香吗?这刚出的酒液,度数都快赶得上酒精了...” 若是寻常人,这一杯下去绝对受不了,度数太高了。 但陆泽安是六品武夫,别说是一杯烈酒,就算是一杯真正的酒精喝下去也不在话下。 “大哥尝尝看,不过还是慢慢喝的好,这酒...有点烈...” 陆泽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烈酒?我堂堂六品武夫,一杯烈酒又怎会放在眼里?” 说罢,一仰头,便直接一饮而尽。 当酒液入喉的那一瞬间,陆泽安脸色忽然大变。 一息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 陆泽安却强忍着没有咳嗽出来。 而是双拳紧握,双眼紧闭,站在原地,就连体内真气都在浮动。 直到十几息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酒气,看着手里的空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这是你酿的酒?” 第19章 长远计划 陆承安笑道: “算是二次加工吧。” “大哥觉得怎么样?这酒还行吗?” 陆泽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用杯子接了小半杯。 这一次他没敢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味起来。 等这小半杯喝完,陆泽安神情震撼地放下了酒杯,看向陆承安道: “不得不说,这酒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从烈度来说,绝对是冠绝天下。” “仅仅才喝了一杯半,我便能明显感觉到血液流速加快,身上暖洋洋的,甚至有些微醺。” “对于喜好烈酒的人来说,绝对是珍品。” “不过...” 陆泽安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陆承安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大哥是想说,这酒度数太高,并不适合所有人。” 陆泽安不知道陆承安说的度数是什么,但大概知道陆承安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陆承安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大哥等着便是。” 见陆承安如此自信,陆泽安也不再说什么。 但还是跟陆承安一起守着炉子,帮忙打下手。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竟然这么香?” 陆家院外,一整条街的邻居都好奇的走出了家门。 闻着空气中的酒香,好奇不已。 天下仙酿无数,但还从未有人听说过香气能传这么远的酒水。 陆家院子里的酒香更是不得了。 只是闻着这香味,小侄女囡囡便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到了晚饭过后,两坛子原酒总算是全部蒸馏结束了。 最终得到的浓缩酒浆并不多,只有大约三斤左右。 这三斤酒浆才是陆承安想要的东西。 有了这基酒,他便能勾兑出各种不同度数的成品酒。 陆承安取来一壶今天在集市上买的成品酒,按照自己上一世喝过的白酒的记忆,勾兑了一壶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高度酒。 给大哥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大哥,你再尝尝看,这一杯如何。” 大哥回想起下午的窘迫,此时明显谨慎了不少。 也不怪他小心翼翼,毕竟下午他喝得那杯几乎算是酒精了。 普通人喝下去说不定肠胃都会出问题,陆泽安却并没有多少不良反应。 可见武夫体质比起普通人来要强多少。 陆泽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眼前一亮。 依旧是香味浓郁,但却似乎少了一些下午喝得那杯酒中那种辛辣感。 显得更为香醇柔和。 陆泽安浅浅尝了一小口,咂吧咂吧嘴,眼神缓缓变化。 随后迫不及待的一口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大嫂忍不住好奇问道: “有这么好喝吗?” 陆承安又倒了一杯,递给大嫂道: “大嫂也尝尝看。” 大嫂看着酒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液,有点想喝,又怕浪费,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到陆承安道: “大嫂全当帮我品鉴,毕竟我可是要投银子做买卖的。” 听到这话,大嫂果然不再犹豫,接过酒杯,小口喝了起来。 而此时,陆泽安已经从刚才那杯酒中回过神来。 他神情有些激动道: “没错,就是这样,远比世上所有酒都要烈,但却又刚刚好。” “刚入口还有些温醇,但没一会儿就像是火烧一般。” “我还从未喝过这么过瘾的酒...” 此时,大嫂也尝出了味道,同样惊讶道: “二叔这酒还真是很不一样...” 囡囡见爹娘都是一脸陶醉,也忍不住吵着要喝。 陆承安没办法,用筷子沾了点给她尝尝,小姑娘顿时苦着脸嫌弃道: “呜...不好喝...好辣...” 那可爱的模样,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有了大哥和嫂子的尝试,陆承安更有信心了。 于是便对大哥和嫂子说了想跟冯掌柜合作的想法。 大哥不解,在他看来这酒如此与众不同,将来一定能赚大钱。 为什么要找个外人来合伙,自己一个人岂不是赚的更多? 对于陆泽安这个想法,陆承安十分理解。 人都有私心,既然有这么好的项目,为什么不一个人闷声发大财? 不过有句话叫不图小利,必有大谋。 陆承安要的不只是酿酒赚来的钱,而是通过冯掌柜,建立一个人脉关系。 他以后是要开学堂传道授业的,那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事。 而冯掌柜是做文房四宝生意的,他接触到的读书人肯定不少,如果有冯掌柜作为中间人帮助他传递信息,那他的学堂作为开头难的那一步就能走的顺的多。 这是核心目标,还有其他的一些考虑。 比如怀璧其罪。 作为能创造出利润的一门核心技术,如果没有守住这份财富的能力,就算赚再多的钱也只是别人的钱罐子。 别人想什么时候来拿就什么时候来拿。 冯掌柜不是一般商人,陆承安好几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身为修行者的压迫感,所以相对来说,冯掌柜一定比他更能守得住这份财富。 放出一部分利润,谋求一个安稳和长远,对于现在的他和陆家来说,才是真正迫切需要的。 毕竟他们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大嫂还有囡囡,还有在那风云诡谲的官场谋生的大哥。 陆承安一步都不敢踏错。 他也相信,冯掌柜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下,大概率是不会对他们陆家不利的。 经过陆承安的解释,大哥大嫂这才恍然大悟。 同时内心也自己这个弟弟佩服不已。 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长远的考虑,将来绝对不会平庸。 “好啊...咱们陆家以后注定是要兴旺了...” 陆泽安有些泪目,想起自己已经离世的爹娘,如果二老还在,那该多高兴啊。 当晚,陆承安勾兑了三壶高度酒,大哥一人便喝了两壶,醉的不省人事。 被大嫂扶上床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他们陆家有望崛起了... 对于大哥这份真情流露,陆承安十分理解。 这里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是文化传承和特色十分接近。 这里的人对于家族和传承,同样极为看重。 大哥作为陆家如今的顶梁柱,最希望看到的自然是陆家有崛起的希望。 看到自己的弟弟能够出人头地。 陆承安哪怕是一个外来者,也依然会被这份感情打动。 将自己当做了这个世界陆家的一份子。 第20章 合作 第二天一早,陆承安在大哥的带领下,在院子里修行《金刚百炼身》。 大哥修行这部功法十几年,见解和领悟自然不是陆承安能比的。 许多关键诀窍,往往一两句话就能让陆承安茅塞顿开。 一早上的修行,便明显有了不小的进步。 用大哥的话来说,陆承安的体魄气血凝练程度,距离九品武夫都已经不远了。 对于陆承安这般精进速度,大哥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他在军中那么多年,如今入朝为官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听说过不少妖孽天才的事迹。 但是像陆承安这般妖孽,却是从未听说过。 练武几天就能接近九品? 说出去恐怕没人信。 毕竟武道一途本就是一点点滴水穿石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快的起来。 再天才的妖孽,也要有一个过程。 对于陆承安的表现,大哥第一反应是保密。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一位妖孽天才崛起的。 同时,他也在谋划着,或许可以帮陆承安找一个靠山。 早上修行完武道,喝了一碗补元汤后,大哥便去衙门当值去了。 陆承安则带着小侄女囡囡坐在书房里,教她认字。 三岁的孩子,也确实可以开始认字了。 小囡囡聪明伶俐,难能可贵的是她还能静得下心来。 每次一坐竟然能坐在那保持半个时辰不分心。 陆承安看着小侄女忍不住心道: “说不定这孩子还会是我文脉传道生涯第一个学生呢。” 陆承安也不清楚那传道宝典是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他的弟子的,弟子需要达到怎样的成就才能算是传道成功,增加文道气运。 一切都还在摸索中。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挣钱。 吃过午饭后,休息了片刻,陆承安便带着那壶勾兑好的高度酒出了门,径直走到了笔墨斋。 刚进门,便看到店铺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装裱好的大字——商道酬信。 “呵,冯掌柜还真是雷厉风行。” 陆承安忍不住轻笑道。 “这四个字今后便是我笔墨斋的镇店之宝,当然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供往来客人观赏了。” 冯掌柜听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两人相互见礼,冯掌柜连忙将陆承安迎进了内堂,招呼伙计泡茶。 落座后,冯掌柜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陆公子今天来,是又有什么好事想着老头子我吗?” 陆承安哈哈笑道: “哈哈哈...冯掌柜神机妙算,今天来,确实是给掌柜你带了点好东西。” 冯掌柜顿时来了兴趣。 陆承安也不卖关子,拿出那壶酒摆在了桌子上。 冯掌柜有些诧异,想起昨天陆承安说的,要带更烈的酒给他尝尝,难道就是这个? “这就是陆公子你说的更烈的酒?” 陆承安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伸手将酒壶的木塞打开,然后晃了晃里面的酒水。 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整个屋子里立刻被这股酒香笼罩。 冯掌柜眼前一亮,看着陆承安手里的酒壶有些难以置信道: “这是什么酒?怎么会这么香?” 这京都城内的好酒冯掌柜哪个没喝过? 但陆承安手里这种香味如此浓厚的酒水,他还是第一次见。 陆承安笑道: “冯掌柜尝尝就知道了...” 冯掌柜立即让伙计拿来两个杯子,迫不及待的斟满。 端起酒杯闻了闻,眼中满是惊喜。 陆承安连忙提醒道: “冯掌柜,小口细品,千万别操之过急。” 冯掌柜点了点头,果真如陆承安所说,小口细品。 第一口酒水入喉,冯掌柜便忍不住脸色大变。 轻轻咳嗽了一声。 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道: “这酒...有点像市集上最常见的那种农家酿,但质地明显高太多了。” 随后又细细品了两口,最后直接一饮而尽。 闭着眼回味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好酒...入口清醇,回味却如火龙萦绕,虽是最普通的农家酿,但将这最低等的农家酿中的精华发挥到了极致。好酒,当真是好酒...” 陆承安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冯掌柜只是喝了一杯,便喝出了这杯酒的底细。 没错,他确实是从集市上买的最低等的农家酿。 蒸馏出来的高品质基酒后,勾兑的也是农家酿。 所以这酒的上限只能是农家酿的上限,但却让这普普通通的农家酿达到了他本身不该有的高度。 陆承安拍了拍手道: “冯掌柜果然是懂酒之人,没错,这就是最普通的农家酿。” 冯掌柜满脸震惊,看着陆承安道: “陆公子有办法将劣质酒变成这等佳酿?” 冯掌柜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陆承安既然能把农家酿变成这般佳酿,那如果是更好的酒呢?经过陆承安的操作,品质是不是会更高? 陆承安本来就是来找冯掌柜合作的,所以自然不会藏私。 “没错,我确实有办法将劣质酒变成好酒,所以自然也有方法让好酒变成更好的酒。冯掌柜是生意人,想必能够看到其中的商机。” 冯掌柜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坐了下来,低头沉思。 陆承安说的没错,酒这个东西对于这天下普通人来说,那就是极为难得的奢侈品。 并不是谁都有能力买酒喝的。 但是对于那些权贵来说,酒却是他们的日常饮品。 而那些权贵最不在意的,便是银子。 只要有好酒,再多的钱他们也愿意出。 其中利润之高,难以想象。 就在冯掌柜埋头思索时,伙计突然来传话,说有人求见。 冯掌柜有些疑惑,要买东西前面店铺里有的是,也有伙计招待,没必要专门见自己。 想必应该是什么熟人或者老顾客。 想到这里冯掌柜不敢怠慢,先向陆承安告了罪,随后便打算起身去前厅。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去,一个身材健硕,不怒自威的老人便擅自闯了进来。 “好酒,哪里的好酒这么香?快让老夫尝尝...” 冯掌柜皱了皱眉,正要斥责此人无礼。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长相后,这位已经仙道六品境界的老掌柜顿时愣在了原地,甚至双腿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第21章 北齐军神 冯掌柜看清来人是谁后,下意识便要跪下。 但那位擅自闯进来的老人却一把扶住了冯掌柜的胳膊,笑道: “掌柜的别见外,老夫不请自来已经算是无礼了,只怪你那酒香实在是太过诱人,勾引的老夫肚子里的酒虫直冲脑门,所以老夫这才等不及闯了进来,掌柜的还请莫怪。” 冯掌柜哪里敢多说一个不字? 陆承安见冯掌柜对这位老人的态度,便猜到此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当即便心头一动,拿起酒壶走上前笑道: “老人家,我这酒酒香虽然浓郁,但却是用最普通的农家酿加工而来,您若是有兴趣,便赏脸尝尝看。” 见陆承安这般不卑不亢的对老人说话,冯掌柜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正要出言提醒,老人却大笑着走上前道: “农家酿怎么了?老夫馋了,酒糟也能喝十斤。” 说罢便接过陆承安手里的酒壶,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正要尝一口,身后却忽然走进来一个中年人,一把按住了老人的手臂道: “老爷,且慢...” 老人斜眼看了他一眼,冷哼道: “滚一边去,别败了老夫酒兴...” 那人还要再说,却见陆承安一把从老人手里拿回酒壶,抬头便喝了一口,笑道: “放心,这就只是酒而已。” 他这一下,可把冯掌柜吓得不轻。 那中年人眉头微皱,轻声喝道: “放肆...”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 陆承安几乎差点跪了下去,脸色瞬间惨白。 冯掌柜也是一脸痛苦,强行支撑。 “你放肆...” 那老人猛地回头瞪了那中年人一眼,房间里恐怖的威压顷刻间烟消云散。 “还不快滚出去?” 中年人见老人发怒,不敢再拦,只好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陆承安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 “我去...这是什么级别的高手?这么恐怖?” 老人朝陆承安和冯掌柜拱了拱手道: “对不住,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二位了...” 陆承安脸色有些难看,但也知道,眼前此人绝对不是自己能惹的。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倒也罢了,死了就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 可毕竟还有大哥一家。 陆承安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回道: “无妨,酒就在这,老人家想喝就喝吧。” 虽说没有计较,但陆承安毕竟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所以语气并没有刚才那么客气。 冯掌柜则是连忙躬身道: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老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端起桌子上的酒壶轻轻尝了一口。 酒水在口中停留了片刻,老人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随后一口吞下口中酒水,抿住嘴,细细品味。 几息后才张口说道: “好酒,好烈的酒,老夫还从未喝过这般烈酒...” 说罢,便开始仰头狂饮。 吨吨吨几大口,一壶酒便去了一大半。 老人一脸惊喜的缓缓呼出酒气,哈哈笑道: “哈哈哈...不错不错,没想到随意走走竟然还能撞见这般烈酒,幸甚,幸甚...”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人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一旁坐下,问道: “小兄弟,这酒是你酿的?” 陆承安点了点头。 “没错。” “还有多少?你开个价,我全要了...”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仅此一壶,喝完就没了...” 老人一愣,又问道: “小兄弟还能再酿吗?” 陆承安指了指冯掌柜,笑道: “老人家若还想买酒,就找冯掌柜吧,今后我这酒,全权由冯掌柜代理。” 听到这话,冯掌柜不由得一愣,整个人呆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 只要陆承安眼睛不瞎,一定能看得出来这位老人绝非普通人。 就算不是为了酒钱,只是攀上老人家这层关系,恐怕整个齐国无数人都会趋之若鹜。 可陆承安却将这份天大的机缘让给了自己... 那位老人也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冯掌柜能想明白其中的得失,他更是一清二楚。 陆承安这份心境,不由得让老人有些刮目相看。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 “不错...” 陆承安微笑着朝冯掌柜道: “冯掌柜,生意来了。” 冯掌柜回过神,眼里满是狂喜。 不等他先开口,老人便笑道: “冯掌柜是吧,你应该认识我?” 冯掌柜点了点头。 老人继续道: “好,那就说定了,等你酿出新酒,第一时间送到我府上,价钱你自己开。” 冯掌柜连忙躬身点头道: “小民遵命。” 老人笑了笑,又看了眼陆承安,拱了拱手道: “小兄弟,有缘再见?” 陆承安起身还礼。 “同在一片青天下,有缘自会再见,老人家慢走不送。” 老人听到陆承安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倒是个有趣的少年...” 随后便离开了内堂。 冯掌柜可不敢像陆承安那般淡定,赶紧起身相送。 过了没多久,冯掌柜重新回来,刚走进内堂,整个人便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额头一片冷汗。 看他这副模样,陆承安忍不住笑道: “冯掌柜,有这么夸张吗?” 冯掌柜苦笑道: “我的陆公子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那是谁?” 陆承安淡然道: “谁啊?很厉害吗?” 冯掌柜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大齐地处九州最北边,最大的敌人便是北境绝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 “那些妖魔以我等人族血肉为食,常年环伺于我大齐北境,无时无刻不想入侵我大齐国土,残害我大齐子民。” “但你知道,这一百五十多年来,北境妖魔从不曾踏入我大齐国境半步是因为谁吗?” 陆承安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的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看着冯掌柜,等他继续说。 冯掌柜双手抱拳,朝向屋外,有些激动道: “阻拦北境妖魔不敢踏入大齐半步者,便是刚才那位老人。我大齐军神,李天策,李老将军。” “他更是大齐武道第一人,号称武圣。九州天下,无人不敬仰万分。” 第22章 合作分成 陆承安微微错愕,眼中带着一抹惊讶。 他原本以为已经够高估这位老人的身份了,没想到实际上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北齐军神,武道第一人... 这两个身份在北齐可以说除了皇位上的那位至尊之外,几乎再无比他地位更高的人了。 难怪冯掌柜会怕成这样,作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这种身居高位之人拥有畏惧之心很正常。 陆承安心里都难免会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封建王朝,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和大哥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人还是尽量不要招惹的好。 陆承安可不认为仅仅凭借他那点酿酒的能力就能结交这样的权贵。 彼此之间的地位差距太大,硬要往上凑也绝对不可能是平等结交,只会是附庸。 这种关系,并非陆承安想要的。 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一切尊重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等他实力足够强,这些所谓的权贵就算他不去结交,他们也会主动上来找他。 至于跟李天策做生意的事,还是交给冯掌柜去头疼吧。 就在他心中思索这段时间,冯掌柜也终于缓过劲来。 “陆公子,你刚才说这种烈酒愿意与老夫合伙经营,这话...” 不等他说完,陆承安便笑道: “冯掌柜,在下虽然年少,但也知一诺千金的道理。方才当着那位军神的面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冯掌柜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他喜的可不止是这酒背后的利润,更是那份能与大将军府搭上关系的门路。 虽然冯掌柜也知道,李老军神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场酒水交易便真的对他另眼相看。 但至少能够在老军神面前混个脸熟不是? 当即冯掌柜便双眼放光的看向陆承安问道: “陆公子打算怎么合作?” 陆承安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合作细节,递了过去。 冯掌柜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陆公子,你这上面的分成...” 陆承安一愣,诧异道: “哦?冯掌柜觉得亏了?” 冯掌柜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不不,陆公子误会了。这酿酒之法乃陆公子独有,却只拿两分利,是不是太少了点?” 原来如此,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冯掌柜客气了,在我看来两分利已经很多了。上面写的很清楚,酿酒的成本,人工以及销售全都由冯掌柜你负责,我只是提供一个点子而已,两分利已经很多了。等将来这酒如果真红火起来,我的分成还可以更少一些。” 陆承安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懂得人性。 人性贪婪,如果什么都想据为己有,一切都要占据大头,势必不可能长久。 因为别人也不是傻子,一开始为了合作或许会妥协,时间久了之后必定会心生不满。 很多合伙做生意最后一拍两散甚至反目成仇的大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真正聪明的商人永远都只会赚取微薄的利润,这样才能细水长流。 暴利永远都不可能长久。 不过在冯掌柜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他愿意跟陆承安合作,一方面是因为这种酒确实从未出现过,这种新出的东西势必会有一段能够赚取巨大的财富。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还是他看中陆承安这个人。 年纪轻轻,沉稳老练,且文采惊世,胸有山河。 这样的人但凡给他一点机会,将来必定能够一飞冲天。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陆承安就能远远将他甩到身后。 跟这样的人结交,只有在他处于低谷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投注,将来才能获得更大的回报。 相比而言,那一点利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想到这里,冯掌柜将纸张递了回去,严肃道: “陆公子,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个独门酿酒之法。若无这个秘方法子,老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这样,老夫就占你一点便宜,不管将来这酒能挣多少,所得利润你我皆以五五分成。” 陆承安诧异地看了眼冯掌柜。 都说生意人利益至上,这老掌柜倒是有些不一样。 “冯掌柜,不可...” “就这么说定了,陆公子如果不同意,那就去找别人吧...” 还不等陆承安说完,冯掌柜便打断了他,语气不容半点质疑。 陆承安无奈,笑着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冯掌柜笑了笑,打趣道: “陆公子客气,这酒能不能挣到钱还犹未可知呢,到时候若是挣不到钱,陆公子可别怨老夫无能啊...” 陆承安哈哈笑道: “就算挣不到钱,那也是晚辈连累你,说明这法子行不通,怎么能怨冯掌柜你呢?” 冯掌柜哈哈大笑,心情极佳。 更是吩咐伙计看店,随后便拉着陆承安出门去对面的醉风酒楼喝酒去。 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壶三日醉。 各自满上一杯,碰杯后一饮而尽。 冯掌柜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 “论品质这三日醉远胜农家酿,单论劲道,却显然远远不如。” 陆承安喝了一口,赞同的点了点头。 三日醉名字叫的响亮,不过真喝起来顶多也就三十来度。 他蒸馏勾兑过的农家酿至少是五十度。 向冯掌柜这样有修为在身的人,喝这种烈酒才会觉得过瘾。 不过转念一想,陆承安便笑道: “这不更说明咱们的酒将来更有前途吗?” 冯掌柜闻言展眉一笑。 “没错,看来咱们以后都要挣钱了...” 两人心情都非常好,彼此推杯换盏,从做生意慢慢聊到了对对子,然后又聊到了诗词歌赋,经义学问。 陆承安上辈子算是酒中好手,素来爱酒。 但他忘了这辈子这具身体尚且羸弱,一时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 渐渐便多了一分醉意。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醉意,更让冯掌柜对他刮目相看。 第23章 陆宁儿 “来,老冯,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再饮一杯...” “哈哈哈...想我陆承安满腹经纶却沦落至此,时也命也。然,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就算身处底层又何妨?我陆承安终有脚踏青云的那一天...” 看着醉酒狂歌的陆承安,冯掌柜始终保持着一手端酒举目仰望的姿势。 他的眼中,神采奕奕。 陆承安随口而出的那些诗句,犹如照亮万古长夜的一束光,令这个文才贫瘠的世界,终于有了一线光明。 冯掌柜虽是仙道修行者,但自幼素爱读书。 可是他翻遍脑海中看过的所有书籍,也不曾翻到一句能与陆承安脱口而出的那些诗篇相比的词句。 诗文歌赋,对于这世上的人来说一直都只是陶冶助兴的佐物。 那些世家公子豪门望族偶尔也会附庸风雅办一场诗会,大家凑在一起胡诌几句。 实际目的只不过是富贵豪门之间的联谊而已。 但今天,冯掌柜确实是被陆承安惊到了。 这般才华的少年,他闻所未闻。 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承安,冯掌柜连忙叫来酒楼伙计,给了赏钱,吩咐一定要好生送回去。 而他自己则慌忙回到了笔墨斋,迫不及待的拿出纸笔把刚才陆承安随口吟诵的诗句默写下来。 五六句诗,全都是足以名传千古的佳句。 只是冯掌柜却摇了摇头。 “可惜,都只是单句,若能补齐全诗那就更妙了。” 又看了眼自己写得字迹,冯掌柜自嘲一笑。 “呵,亏我读书练字数十年,与这少年的字一比简直不堪入目...” 说罢,冯掌柜又抬头看了眼陆承安写的‘商道酬信’四个大字,感受着那字上的神意,目光变得无比热烈。 “这条潜龙将来必定能腾飞九天...” “不过就是酒量差了些,也不知道陆公子怎么样了...” ———— “我没事了...” 大哥家里,醉的不省人事的陆承安被醉风楼伙计送了回来。 等那伙计刚走,陆承安便睁开了双眼。 眼中也只是微醺而已。 大嫂上前伺候,陆承安连忙起身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随后便告罪回房了。 虽然不至于醉成刚才伙计送回来的那副模样,但头脑依然还是有些昏沉。 这具身体的酒量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而陆承安之所以要装醉,无非是想借着少年醉酒的名义吐一吐胸中才学。 给冯掌柜营造出一副少年人志向远大,酒后忍不住肆意张狂却又不至于令人心生厌烦的模样。 陆承安如何看不出冯掌柜想要投资他的打算? 既然冯掌柜想要在他落魄的时候投注,那他就要拿出一点东西让冯掌柜觉得这份投资不会打水漂。 这样一来,两者之间将来的合作才能更加顺利。 也不会出现在将来的合作中冯掌柜渐渐认为自己是投资方是施舍者的隐患。 当然了,那些脱口而出的诗句倒也并非全是演戏。 其中自然也带有陆承安的几分志向。 真真假假之间,才更能让人摸不清根底。 陆承安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 索性解了衣衫,仰头便睡。 这一睡便直接睡到日暮西垂才缓过劲来。 穿上衣服出门,厨房里忙碌的大嫂连忙端出来一碗解酒汤来到陆承安面前。 “她二叔醒了?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看着碗里还温热的醒酒汤,陆承安心里头泛起一阵暖意。 接过碗直接一饮而尽。 “有劳大嫂了。” 把碗递过去,陆承安感激地说道。 大嫂笑了笑。 “二叔又见外了...” 说完便回了厨房,继续忙碌。 正厅里,大哥陆泽安正在泡茶。 见陆承安进来,抬头看了眼,笑道: “这是喝了多少酒了?听你大嫂说睡了一下午。” 陆承安坐在茶桌前,苦笑了一声。 “也没多少,只怪我酒量太差...” 大哥有些心疼。 他知道,陆承安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喝酒,之所以喝成这样应该是为了跟冯掌柜合伙做生意的事。 “承安,大哥俸禄虽然不高,但咱们一家省着点也能过,实在不行就算了,别为了生意喝坏了身子。” 虽然知道陆承安万事都有自己的计较,有分寸,但在大哥的眼里他怎么都是自己的弟弟,看着弟弟不好受,他更不好受。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竟然这么差,下次不会了。” 见他这么说,大哥也不再多说什么。 想到陆承安武道天赋惊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入品,到时候体魄强健了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但酒色伤身,对武道修行也没什么好处,大哥还是希望他能尽量少喝一些酒。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闲聊。 小侄女囡囡窝在陆承安的怀里,一脸向往的听着他讲的那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比如嫦娥奔月,后羿射日,劈山救母等等... 就连坐在一旁的大哥大嫂都听得入迷了。 一段故事讲完,大哥忍不住赞叹道: “真不知道你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满脑子的东西...” 囡囡还不过瘾,吵着要再听一段。 而大嫂则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笑道: “二叔既然有这么多的学问,不如就给囡囡起个名儿吧,这孩子眼看一天天大了,也该有个正经名儿了。” 听到夫人的提议,大哥也是眼前一亮,从躺着的状态坐正,热切的看向陆承安道: “对对对,承安你给囡囡取个名吧,我跟你嫂子也就认得几个字,取不好...” 作为长辈给晚辈取名自无不可。 小囡囡也不再吵着要听故事了,仰着头看着二叔,一脸期待道: “二叔,我要一个好听的名字...” 看着瓷娃娃一样的小囡囡,陆承安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 “好好好,你容二叔先想想...” 这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陆承安心中流转。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上一世那如浩瀚星海一般的诗词歌赋。 随便从里面摘出来一个词,都是很不错的名字。 但看着大哥大嫂这美满的一家,看着小囡囡充满期望的眼神。 脑海中所有华丽的词藻全都一个接一个的沉寂了下去。 唯有那份希望孩子一生安宁的愿望浮上心头。 “宁儿,就叫陆宁儿吧。二叔希望小囡囡一辈子安宁无忧。” 说罢,陆承安转头看向大哥大嫂,问道: “你们觉得呢?” 大哥欣喜地连连点头。 “好,宁儿好,陆宁儿,一辈子安宁无忧,这个最好...” 第24章 酿酒销售计划 大哥大嫂抱着刚得了名字的小囡囡心满意足的回屋休息了。 陆承安也回了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 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华落下,铺满一地银霜。 陆承安就这么坐在窗前,望着天空那一轮玉盘,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 “宁儿...陆宁儿...” 一声声呢喃似的呼唤,似乎是要借着这万古明月传递到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也有个孩子叫宁儿,陆宁儿。 ———— 第二天一早,陆承安跟着大哥练了半个时辰的拳法。 气血激发,一身皮肤犹如火红一般。 武道下三品,步入第九品的标志便是血冲皮肉,以至筋膜。 气血冲刷皮肉,等皮肉淬炼圆满,便会自然而然的由外到内,开始淬炼筋膜。 开始淬炼筋膜也就代表着步入第九品了。 这个时候修行者会感觉自己力量暴涨,比起未曾修行的普通人,力量至少是一倍以上。 待筋膜淬炼圆满,气血会继续由外至内,开始淬炼骨骼。 这也标志着武道修行者进入第二个境界,八品。 随后一步步滴水穿石,稳扎稳打,从骨骼到五脏六腑。 完成下三品的炼体淬炼。 通常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绝大多数的武道修行者想要走完这三品,至少都需要五年以上的苦功。 因为这一步根本没有捷径,全靠一点点积攒一点点强化。 不可能一蹴而就。 就算是再天才的人物都是如此。 反倒是七品之后的武道真气却有不少天才突飞猛进。 然而陆承安似乎有打破这一固定观念的可能。 从他开始修行《金刚百炼身》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七八天而已。 大哥陆泽安便发现他的皮肉淬炼竟然就完成了至少三分之一。 如果不出意外,不用一个月,陆承安便能步入九品武道境界。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看着惊叹的大哥,陆承安也只能跟着装傻。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拥有文道修为的事。 一旦他的情况泄露出去,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那些高层圈养起来,充当他们的实验对象。 而大哥一家也必定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中。 所以最后,就只能归咎于他体质特殊,是天生的武道奇才。 练完拳吃了早饭,又喝了一碗补元汤,大哥便出门去了。 陆承安则带着昨晚画好的蒸馏装置图纸,出了门。 来到笔墨斋,冯掌柜早就泡好了茶等候。 一见面,陆承安便歉意笑道: “冯掌柜,昨日是在下失礼了,不胜酒力,丑态百出,还请冯掌柜莫怪。” 冯掌柜哪里会介意这点小事,拉住陆承安的手哈哈笑道: “陆公子性情中人,实乃天下难得之俊杰,无需介怀。”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冯掌柜心思流转,笑道: “陆公子,你我忘年结交,今后别再叫我冯掌柜了,若不嫌弃,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陆承安一愣,连忙道: “不敢僭越,在下...” 还没等他,冯掌柜便板着脸道: “陆公子难道是嫌弃在下年老,不愿认这个兄弟?” 话已至此,陆承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起来,他的心理年龄比起冯掌柜也小不了多少。 陆承安后退一步,拱手道: “那在下就放肆,叫你一声老哥吧...” 冯掌柜大喜,笑道: “好好好,陆兄弟早该如此...” 二人以茶代酒,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之后的几天时间,陆承安每天都会来笔墨斋。 一老一少两个忘年交也忙的不亦乐乎。 一起选址,在城南稍偏的位置租下一间宽敞的院落,然后找工匠修建蒸馏酿酒装置。 招聘工人,开始酿酒的事业。 半个月的时间,一切便已准备就绪。 除了忙着这些事之外,冯掌柜还通过他的人脉早就联系好了几间酒楼。 只等酒酿出来后,便铺开销售。 通过冯掌柜打听,五天后在百花楼有一场诗会,规格极高,京都权贵子弟大多都会参加。 但诗会的举办人是谁冯掌柜却打听不到。 想到陆承安的才学,冯掌柜提议他去参加诗会,顺带把他们的酒带进去。 无需做太多的宣传,只要陆承安能在诗会上崭露头角,再加上他们的他们酿的酒那远比寻常酒水更浓郁的酒香,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 对此,陆承安并无反感。 毕竟是挣钱嘛,不寒碜。 只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是,这场诗会的规格太高,寻常人想要进去几乎是不可能。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条路。 三天后,第一批蒸馏酒出产。 而且这次用的还不是那种二十几文钱一斤的农家酿,而是两百文一斤的百日春。 第一批投资不小,加上租房、人工、器具和原酒,花了四千两。 出产了四百多斤高度酒浆。 然后又用这些酒浆勾兑出了一千多斤的改装版百日春。 成品酒装坛密封之后,陆承安便与冯掌柜连同两名伙计一起,亲自拉着车带着六十斤酒赶往大将军府。 坐在牛车上,看着车斗里面那一个个酒坛子,陆承安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冯掌柜不解,诧异问道: “陆兄弟因何发笑?”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抱歉,一时没忍住。” “只是回想我这一生,自幼埋头苦读,潜心治学,没想到如今竟做起生意来了...” 话音刚落,陆承安便觉得自己话语不妥,连忙解释道: “冯老哥别误会,我没有半点轻视商贾的意思,毕竟商贾之道同样是民生大计。只是一时间有些恍惚,有感而发而已。” 冯掌柜笑了笑,倒是颇为赞同道: “陆兄弟本就不该把心思放在商贾谋利上,以陆兄弟的才学,应该入仕为官,治国安民。” 陆承安笑了笑道: “不管要做什么,得先吃饱饭不是?衣食足而知荣辱,生活都是问题,哪里还能管其他的?” “衣食足而知荣辱....” 冯掌柜轻声念叨了几遍,不禁感觉这句话简直道尽了百姓沧桑和生民教化。 内心也不由得更加佩服起陆承安来。 牛车摇摇晃晃,说话间,北齐军神天策大将军府便举目在望了。 第25章 求人办事的学问 走到大将军府门口,陆承安不由得有些好奇。 上一世在电视上倒是看到过不少这种权贵大院的场景,电视里古代那些大将军的门口哪个不是站着一个个手持利刃的守卫。 但这座将军府不同,门口竟然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门房搬个凳子守在门口。 身子摇摇摆摆,竟然在打瞌睡... 陆承安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大门上的牌匾,是天策大将军府没错。 冯掌柜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李老将军的府邸,整个天下也没人敢乱来,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守卫。” 陆承安恍然大悟,想想也对。 不过由此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李老军神似乎并不怎么讲究排场门面。 把车远远停在路口,冯掌柜拉了把陆承安,又整了整衣衫,顺便帮陆承安也理了理。 随后恭恭敬敬的往门口走去。 两人距离门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那位一直在打瞌睡的老门房便睁开了半只眼,瞥了他们一眼。 冯掌柜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帖,恭敬道: “草民笔墨斋冯田,奉李老军神之命特来送酒。” 听到是来送酒的,那老门房顿时便没了睡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鼻子动了动,嗓音沙哑道: “酒呢?” 见此,冯掌柜连忙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两个拉扯的伙计立即赶着牛车走了过来。 车刚停稳,那老门房浑浊的眼眸便骤然发亮。 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嚯...这么香?这是什么酒?” 陆承安不由得心惊,老门房这一下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从门口到门外的马路上,至少有七八米的距离。 一眨眼就过去了。 “好厉害,不知道他是几品...” 只见那老门房径直提起一坛酒,直接拍开了油纸蜡封,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随后脸色大变,眼中满是兴奋。 “这这这...本以为醉仙酿便是酒中极品,没想到这酒竟然比醉仙酿还要香醇,这是何人酿的酒?” 说罢还不等冯掌柜开口回答,老门房便端起酒坛就要喝起来。 “老东西,给老子放下...” 忽然间,一声宛如惊雷一般的暴喝传来。 震得陆承安耳朵轰鸣,脑袋昏沉。 等回过神来,便看到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牛车边上,在跟老门房抢那坛开封了的改装版百日春。 “你抢我的干吗?这里不是还有吗?撒手...” “老东西,你给钱了吗?还没给钱你喝什么?拿过来...” “给钱?喝了再给不是一样?快松开...” “喝了再给?你有钱吗?老不死的裤兜里比脸还干净,还敢抢我的酒喝...” “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子给你守门你给过我工钱?快快快,快付钱,别耽误老子喝酒...” 见两个老人为了一坛酒在那你争我夺,陆承安和冯掌柜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老人家哪里还有北齐军神武道第一人的样子? 还有那老门房,他不是将军府的门房吗?怎么敢跟将军府的主人抢酒喝? 或许是注意到陆承安和冯掌柜的表情,老军神李天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松开了酒坛。 那老门房当即便不管不顾的开始喝了起来。 “嗦...” 先是嗦了一小口,在嘴里咕叽咕叽几下,一仰头吞了下去。 脸上顿时飞起一片潮红,眼里更是兴奋异常。 “果然是好酒,够劲...” 说罢便开始端着酒坛子牛饮。 老军神咽了口口水,舔了下嘴唇,怒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 说罢便转过身看向冯掌柜和陆承安,笑道: “你们果然没让老夫失望,这次的酒,比上次明显还要好,开个价,这些我全都要了...” 冯掌柜笑了笑,正打算开口说这次的目的。 却被陆承安抢先一步道: “李将军,不着急,还是先让人运进去,您尝过之后再说吧。” 冯掌柜心中诧异,不过却没有说话。 李天策早就迫不及待了,当即便伸手抱了一坛出来,说道: “行,老夫先去喝酒,一会儿让人跟你们结账。” 说罢,李天策便不管他们,而是朝正在一口接一口喝酒的老门房踢了一脚骂道: “别在这丢人现眼,进来喝...” 说罢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老门房则是喜滋滋的抱着酒坛子一步步走到大门口的板凳上,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陆承安和冯掌柜不敢耽搁,赶忙跟两个伙计一起开始搬酒。 期间冯掌柜忍不住好奇问道: “陆兄弟,刚才你怎么不让我说?” 陆承安看了眼四周,轻声笑道: “冯老哥,办事不能操之过急。李老将军一看就是极爱酒之人,这样的人看到美酒在旁,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弄两个下酒菜,舒舒服服的好好喝一顿过足瘾。” “这个时候咱们跑上去请他办事,先不说办不办的成,在他心里的印象就不太好了。” “而且他这个时候也没心思考虑我们说的事。” 冯掌柜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倒不是说他想不到这一层,而是关心则乱,冯掌柜心中对于李老军神的畏惧太重,不像陆承安那般可以放平心态对待。 听完解释,冯掌柜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道: “得亏今天陆兄弟你来了,不然还真可能给我办砸了。” 陆承安笑了笑,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原因,咱们对李老军神的脾性并不清楚,刚才那样情景下,咱们直接开口说求他办事,未免挟恩图报的嫌疑。” “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说不定不仅办不成事,反而惹上麻烦。” 听到这里,冯掌柜不由得一个激灵。 陆承安说的没错,他们只不过是升斗小民,酿了几坛子独有的好酒,就敢以此来要求办事。 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想到这里,冯掌柜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过后再提这件事不也还是会有这种顾虑吗?还是说咱们就不提了?” 陆承安笑了笑,回道: “情况不一样,结果肯定也会不一样。” “等李老军神喝了咱们的酒过足了瘾,再听到我们的请求他至少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事未成,先谋败。至少能保证咱们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不是?” 这次冯掌柜是真服了,竖着大拇指,连连道: “短短那么几句话的时间,陆兄弟竟能想到这么多,佩服佩服...” 陆承安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过是一些小道,算不得什么。” 将军府内堂,一张简单的木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 桌边,李天策端着一碗酒眼中带着一抹笑意。 “呵,好小子,竟能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说罢,便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第26章 千古名句 陆承安还不知道,虽然他是在后院跟冯掌柜说话,距离内堂足有上百米远。 但他说的话却早已被李天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去。 等他们搬完酒水,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便走了过来,满脸堆笑的打算跟他们结账。 一斤百日春通过蒸馏、勾兑,如果要勾兑出五十度的高度酒的话最后大概只能得到四两多多一点成品酒。 按照百日春二百文一斤的价格来算,改良之后的成品酒成本应该在四百文左右。 加上人工、损耗、场地租金等等,成本差不多五六百文。 这是陆承安和冯掌柜早就算好的账,最后他们打算将改良版的百日春卖到二两银子一斤。 这个定价对于酒水来说不低,但对于本来就不在乎银子的富豪权贵来说,却依然是微不足道。 不过这款酒只是陆承安打算用来开辟市场的试验品。 真正能够赚取大利润的是那些还没有提上计划的顶级名酒。 按照定价来算,这三坛六十斤酒应该卖一百二十两。 不过既然是要求李天策办事,这钱自然是不能收的。 但不收钱也肯定有不收钱的话术。 原本这些话应该由冯掌柜来说,但这次,冯掌柜却看向陆承安,眼睛里似乎在说:开始你的表演。 陆承安无奈,只好上前道: “先生有礼了。” 管家一愣,陆承安这起手问礼对他来说倒是少见。 “公子有礼。” 管家也回了一礼。 问候完,陆承安笑道: “说来也是缘分,原本这酒只不过是我与冯老哥突发奇想弄出来自己尝尝的。恰巧那天李老将军路过,赏脸品鉴了一番,觉得这酒有些滋味,于是便让我等再酿一些给李老将军送来。” “也正是因为李老将军的赏脸,让我们老哥俩觉得这东西或许有点用处,便心想着多弄条挣钱的路子。” “这不,新酒刚酿出来,我们就送来了。” “我们老哥俩见识浅薄,没什么眼光,就想让李老将军品鉴品鉴,这酒究竟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如果可以,咱们就干下去了,不行我们也好及时收手,避免更大的损失。” “所以这钱可是万万不能收的。” “如果李老将军有闲暇了,可以来我们酒坊坐坐,我们那还有些其他款式的酒,也希望李老将军能帮着品鉴品鉴。” 说罢,陆承安长身而立,笑而不语。 掌柜的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物,陆承安这一次倒是让他有些眼前一亮。 这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却像个老江湖一样沉稳老练。 关键是他虽然说的是一些奉承的话,可眼中和身上却看不到半点屈尊讨好的意思。 身上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令人不忍轻视。 听他说完,管家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摇头道: “老爷只是让我来结账的,多少钱你们尽管开口就是。” 冯掌柜心头不由得一震,心想这事恐怕要黄了。 却见陆承安依然是淡然自若,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帖子,双手递了过去。 “银子我们便不收了,管家如果拿不定主意,便请将这份帖子转交给老将军。” “告辞...” 说罢,陆承安便转过身拉着冯掌柜从偏门离开了。 掌柜的看着手里的帖子,笑了笑道: “老爷还真是料事如神。” ———— 内堂酒桌边上,李天策一手端着酒碗一手随意的抖开陆承安的帖子。 看到上面的字迹后李天策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倒是一手好字,可惜少了些许男子刚猛的味道...” 可渐渐地,他脸色开始不对了。 李天策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酒碗也放了下来。 两只手捏着帖子的两边,专注的看了起来。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后,李天策猛地合上了帖子,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去,请何先生过来。” “是...” 管家急忙跑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带回来一个清瘦温雅的中年人。 中年人拱手见礼道: “何道哉见过将军。” 李天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道: “何先生客气,请坐。” 带着满心疑惑,何道哉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坐了下去。 心中不由得猜测李天策找他来有什么事。 何道哉是将军府的私府先生,负责教导将军府小辈子弟读书。 方才正在上课呢,管家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拉着他便走。 李天策歉意一笑道: “耽误何先生时间了,实在是老夫才疏学浅,这才请何先生帮忙看看。” 何道哉更加疑惑了。 李天策将那份帖子递了过来,笑道: “这是方才一位少年送来的,何先生帮忙看看,怎么样。” 何道哉双手接过帖子,带着一头雾水轻轻翻开。 看到陆承安的字迹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好字,笔走如龙,行云流水,形断意不断,竟有一派大家风范...” 欣赏完字迹,何道哉开始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何道哉足足吟诵了五六遍,眼中光芒越来越盛。 神情也跟着越来越震惊。 “好诗...好诗啊...沙场将士,大战之后大醉酩酊,劝君莫笑,自古以来征战沙场的将士,又有几个能活着回去的?” “短短两句,便写出了边境将士的悲壮,写出了战争的无奈和惨烈。” “只是可惜,为何只有半阕?” “将军,这是何人所做的边境战诗?” “他在哪?还请将军引荐...” 何道哉从座位上站起,脸色潮红的向李天策问道。 他自问读书无数,胸中才学墨水,不弱于任何人。 可这仅仅只有半阕的战诗却让他有种几十年书白读了的荒诞感。 以至于一时兴奋过度,全然不顾礼数。 李天策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而是反问道: “依何先生看来,这诗写的不错?” 何道哉再次翻开帖子,激动道: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千古罕有啊,若能补全这半阕诗,必定能流芳百世,令后世人仰慕啊...” 第27章 天地之外,小院之内 李天策一脸惊讶。 “竟有这么好?” 他方才看到这两句诗,来来回回读了几遍,只觉得写的深得他心意。 戎马戍边上百年,见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 可不就是那句古来征战几人回吗? 只是他毕竟不善诗词,能看出好,却看不出好在哪,究竟有多好。 所以才叫来何道哉看看。 身为读书人,何道哉此时心中震撼简直无以言表。 诗词之道虽是小道,但窥一斑而知全豹,有如此诗才之人,必定是文才惊世,绝非凡俗。 “将军,您刚才说这是一位少年人写的,敢问这位少年在哪?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何道哉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这半阕诗另外半阕是什么内容。 对于一个极爱读书的人来说,这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心痒难耐。 李天策并未冲动的直接将陆承安的信息告诉何道哉。 笑了笑道: “何先生稍安勿躁,你先下去忙吧,等我查到少年的消息后再来请何先生。” 听李天策这么说,何道哉也不好再说什么,躬身告退,那幅帖子却被他顺手带走了。 李天策并未在意,坐在桌边略微沉思,片刻后忽然对着空荡的房间淡淡道: “去查查这少年,越详细越好...” “是...” 屋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声响。 李天策端起酒碗又喝了口酒,咂吧咂吧嘴眼底满是好奇。 “不收酒钱,还专门送来半阕诗,这小子究竟想请我办什么事?” ———— “办什么事都没说,陆兄弟,咱们这趟不会白跑吧?” 牛车上,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白跑呢?至少我们已经让李老将军记住了,并且印象想必也比较深刻。不出意料,李老将军一定会找人来查我的底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让那些暗中查我们的人自然而然的查到我们想要进入诗会的目的。” “如果李老将军愿意帮,等下次再去送新出的酒时我们只需要稍稍提一句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如果不愿意帮,呵...” 后面的话陆承安没有说,意思不言而喻。 去不了诗会并不是他陆承安的损失,而是这场诗会,这京中读书人的损失。 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再费心思去搭这条线了。 冯掌柜坐在一旁,有些不解。 “陆兄弟,这么做是不是太麻烦了?” 听到这个问题,陆承安下意识一愣。 麻烦吗? 确实麻烦,其实还不如直截了当去求那李老将军。 可陆承安却似乎从未想过这个方法,甚至从未考虑过要去求人。 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等价交换的前提,更是为了剔除一切隐患,不给那李军神对自己产生半点不满情绪的机会。 陆承安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 “原来...我对这个世界的戒备心竟然这么强吗?”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社会环境,陌生的秩序制度。 而且到处都是拥有超凡武力的陌生人。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陆承安本能的发自内心的抗拒。 他不喜欢这里,所以他无法融入这里。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会费心劳力,多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唉...” 陆承安微微叹息,没有说话。 内心却在告诫自己,挣钱只是为了解当前的燃眉之急,重心还是应该好好放在修行上。 不管是武道还是文道,只要能掌握强大的力量,便无需再如此步步为营。 这段时间忙着酿酒,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回到酒坊,陆承安匆匆告别。 冯掌柜还想问什么时候再去送酒,但见陆承安似乎心情不佳,便止住了话头。 回家的路上,看着街道两边忙碌的人群,陆承安没来由的升起一抹孤独感。 看着这些人,这些事,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另一个世界的天地众生。 一切都与他无关。 身边的世界越喧闹,他便越觉得孤单。 心情也不知不觉越来越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陆承安一抬头,发现竟已回到了大哥家门口。 院门敞开着,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玩些什么。 水井边上,大嫂挽着袖袍正在洗菜。 一棵棵菜叶子都洗的极为仔细。 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看见大嫂鼻尖的汗珠。 陆承安双目无神的走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那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转过头,看见是二叔,立即站起身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陆承安的大腿,仰着头眯着眼,笑起来像是两轮弯月。 “二叔你回来了,有没有好七的...” 陆承安一愣,尴尬笑了笑。 水井边上,大嫂抬起头笑道: “囡囡,二叔忙了一天很累了,你别闹,去,去厨房把放凉了的银耳汤给二叔端来。” 小囡囡听到娘的吩咐,立即蹦蹦跳跳跑去了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一张食盘,盘子里放着一碗银耳汤。 小姑娘生怕打翻了,肉嘟嘟的小脸蛋满是紧张,脚下小碎步慢慢挪动,尽量让自己走的更稳一些。 正在洗菜的大嫂看着这一幕一脸宠溺的笑着,并没有起身去帮忙的打算。 只是柔声夸赞道: “哇,我们家囡囡真厉害,会帮娘干活了...” 囡囡听到娘的夸赞,脸上严肃的表情立即被笑容取代。 午后的阳光透过院子里那棵枣树的枝叶落在了小小的身影上,穿过一块块斑驳,令她的嫩白的面孔就像是不断闪烁的星星,灿烂又美好。 嘴角边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在告诉这个世界,她现在有多么开心。 不知为何,这一幕忽然狠狠的撞进了陆承安的心湖。 呆滞的双眼忽然有了神采。 胸膛不知不觉一点点挺了起来。 脸上那原本有些麻木的肌肉也变得松动。 两个嘴角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缓缓翘起。 “二叔,二叔,喝银耳汤,甜甜的...” 银耳汤甜不甜陆承安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小囡囡的声音甜。 陆承安快步走了过去,接过食盘。 “谢谢囡囡,手酸了吧?” 小囡囡嘟着嘴点了点头。 陆承安哈哈一笑,端起瓷碗将碗中甜而不腻的银耳汤一饮而尽。 随后放下食盘和碗,一把抱起小囡囡道: “走,二叔给你买糖葫芦去...” 囡囡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即瞪得老大,随后一把抱住了陆承安的脖子,咯咯笑道: “二叔最好了,快走快走,我要吃糖葫芦...” 陆承安抱着小囡囡往外走,大嫂则扯着脖子喊道: “他二叔,少给她吃点,马上要吃晚饭了...” 第28章 心境通达,修行自成 清晨,陆承安缓缓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 这一夜修行,文道修为竟然直接突破八品,步入七品行列。 “文道修行,首在修心...” 陆承安心中了然。 起床后,依然是每天雷打不动的练拳淬体。 大哥教的一丝不苟,陆承安学的全心投入。 不知不觉间,气血便已覆盖全身。 皮肉鼓胀,赤红如烙铁。 “嗯?” 站在一旁的陆泽安目光凝聚,似乎看出了什么。 陆承安依然是忘我练拳,不为所动。 “要入品了?” 大哥心中震撼,眼中透着一抹惊喜。 练拳淬体不到一个月便即将入品,这种练武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打断陆承安,否则必定会引得气血紊乱,出大问题。 而陆承安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立即收摄心神,全神贯注。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将外界一切全都忽略。 只听见自己体内气血流动的声音,宛如山谷清泉,生生不息。 皮肉的鼓胀感越来越强,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炙热,痛苦。 皮肉中的杂质被一点点剔除,让他的体魄变得更加纯粹。 当这种感觉逐渐达到了一个临界值,陆承安仿佛听到轰了一声,周身皮肉开始猛地颤动。 那流动的气血之力仿佛终于冲开了淤塞多年的闸口,奔腾而出,冲破了皮肉限制,涌入到周身筋膜之中。 所有的炙热和痛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无与伦比的畅快感。 “啊...爽...” 陆承安忍不住大喝一声。 拳势顺势而收,站在原地一脸惊喜。 “好,好啊,承安,恭喜你步入九品武夫行列,不足一月,练武便能入品,以大哥浅薄的见识来看,无人能与你相比。” 看着陆承安入品,大哥甚至感觉比自己修为提升还要兴奋。 陆承安欣喜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随手挥了几拳,拳风呼呼,声势已然不小。 “好强的力量,我甚至感觉自己现在能一拳打碎一座山...” 陆承安惊叹道。 大哥笑了笑,解释道: “这是错觉,是力量暴涨带来的感觉错乱,不过承安你初入门武道,第一步皮肉淬炼的极为彻底,武道底子打得非常牢固。按照这种情况推断,你的力量应该会比同为九品的其他人强不少。”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向大哥躬身行礼,诚恳道: “若不是大哥耗费真气为我入门淬炼,我也没有这般境地,有劳大哥了。” 陆泽安托着陆承安的手臂,笑道: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吗?走,吃早饭去。” ————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了,眼看百花楼诗会明天晚上就要开始,可将军府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笔墨斋的内堂,冯掌柜忍不住叹气道: “陆兄弟,看来咱们这次没机会了...” 与他不同,陆承安并无半点担忧。 不是他有自信觉得李老军神一定会来带他们去诗会,而是此时此刻的陆承安心境已经有了转变。 这所谓的诗会他已然提不起半点兴趣。 至于酒水的销售,他早已想好了另外几条方案。 上一世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活在上一世那个时代,身边随处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营销手段。 放在上一世,那些手段大家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但如果搬到这个世界,那便是完全耳目一新的套路了。 只不过相比于诗会来说,少了几分打入高端层次的机会而已,需要花时间慢慢渗透。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既然都已经接触到了李老军神,为何不通过他来打入京都权贵层次? 这个问题不管是冯掌柜还是陆承安,想都不想便直接从心底否决了。 李老军神已经不能用京都权贵来的眼光来看待。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可是一尊真正的神明。 让神明帮忙做生意?疯了吧? 除非是李老军神自己愿意去推销。 否则想都别想。 看着唉声叹气的冯掌柜,陆承安忍不住轻笑道: “冯老哥,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子弹?飞?” 冯掌柜一头雾水。 陆承安笑了笑,解释道: “再等等就是了,而且这件事也不用太挂心,就算去不了诗会,我也有办法把咱们的酒推广出去。而且就算去了诗会,以那些权贵的傲慢,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所以这件事,尽力而为即可。” 听完陆承安的解释,冯掌柜不由得摇头轻笑道: “陆兄弟,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这具年轻的躯体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阅尽世事的老头子。怎么什么事都看得这么淡然,这么长远...” 陆承安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随即拿出一壶新出的高端改良酒道: “不说这些了,咱们尝尝这壶改良版醉仙酿,好东西自己先试试看...” 说罢便各自倒上一杯。 顿时内堂屋内酒香四溢,竟比之前的改良版百日春更胜一筹。 就在两人刚要举杯共饮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嚯,看来老夫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冯掌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陆承安则是隐晦一笑,心中暗道‘果然来了...’ 随后也站了起来,负手而立。 “草民见过李将军...” 冯掌柜恭敬行礼,不敢抬头直视。 陆承安则是拱手笑道: “李将军有礼了...” 李天策笑着摆了摆手道: “无需多礼,我现在就只是一个被酒虫馋的不行的老酒鬼,不是什么大将军。” 说话间,另一个老人从李天策身边挤了进来,快步走到陆承安面前,看着桌子上酒壶和酒杯,双眼放光。 “小子,你有更好的酒怎么不早说?快快快,给老子来一杯...” 此人正是那天在将军府门口见过的老门房。 显然,这两个人今天是专门来蹭酒喝的。 陆承安笑了笑,朝屋外喊了声: “伙计兄弟,再拿两个杯子过来。” 第29章 跟军神的交易 二奎是笔墨斋的伙计,比陆承安大一岁,听冯掌柜说是个身世凄惨的小伙子,不满十岁的时候便父母双亡,若不是冯掌柜收留他,恐怕早就饿死冻死了。 这段时间陆承安经常来店里,所以与他也算是混熟了。 二奎不知道李天策的身份,笑嘻嘻的拿来了杯子摆在桌子上,看了眼李天策笑道: “老人家又来蹭酒喝了...” 此话一出,冯掌柜瞬间汗毛竖立,惊出一身冷汗。 陆承安也是目光凝聚,看向李天策。 顺便推了把二奎道: “去对面醉风楼买两个下酒小菜,快点。” 二奎一愣,似乎也察觉不对,连忙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冯掌柜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李老将军,他肉眼凡胎,不识真神,还请老将军网开一面...” 李天策轻轻挥了挥手,冯掌柜便跪不下去了,只觉得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 李天策板着脸道: “冯掌柜说的什么话?难道老夫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那小伙子又没说错,老夫今天来就是来蹭酒喝的。” 见此,冯掌柜和陆承安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承安内心对于李天策的感观倒是好了不少。 比起这段时间他在京都见过的那些权贵,这位老军神倒是要平和得多。 给两个老人各自倒上一杯酒,陆承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老门房便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 李天策也连忙走了过来,端起酒杯开始品尝。 “嘶...这滋味,醇厚,浓郁,似乎像是醉仙酿?却又明显更加浓厚。” 老门房显然是懂酒之人。 陆承安笑道: “老人家,这确实是醉仙酿。” 老门房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们是怎么把醉仙酿变成这样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天策便直接踹了他一脚,骂道: “老不死的,喝了人家酒还想套别人绝技?还要不要老脸?” 李天策这话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他是什么身份?他身边的人这么问其他人会怎么想? 老门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笑了笑,罕见的没有跟李天策顶嘴。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冯掌柜心头一震,偷偷看了眼陆承安。 似乎是在询问这该怎么应对。 与冯掌柜担忧李天策会抢他们秘法不同,陆承安却心头一动,反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于是便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李将军,其实我们这酿酒的法子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将军若是有兴趣,我们愿意献出来。” 李天策眼神微不可察的眯起,轻笑道: “哦?这可是你们用来挣钱的买卖,这也能交出来?舍得吗?” 冯掌柜此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句话不敢说。 陆承安倒是一脸淡定,语气依然是不卑不亢道: “自然舍不得...” 此话一出,冯掌柜不由得脑子一懵,差点吓得半死。 这种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怎么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呢? 就连那老门房都好奇的看了眼陆承安。 李天策眼中笑意更浓,继续问道: “既然舍不得那你还愿意拿出来?难道老夫我在外竟有这么一个强取豪夺的名声?” 李天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和,甚至始终带着微笑。 可此时这内堂之中就仿佛空气凝滞了一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冯掌柜甚至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六品仙道的修为被彻底压制,根本动不了半点。 反观陆承安,却依然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老将军误会了,我愿意送出秘方,确实是因为老将军的身份,但却并非受将军身份所迫。” 李天策淡淡问道: “这话怎么说?” 陆承安笑道: “老将军就当在下是为了借势吧。” “我们的酒老将军已经喝过了,想必应该知道,我这种酒一旦问世,大概率会对现有市场的酒水造成极大的冲击。” “据我所知,京中酒水产业幕后都有朝廷高官甚至皇室的影子。” “我与冯老哥一介白衣,贸贸然冲进这片市场,就像是两只绵羊冲进狼群。” “结果无外乎被啃食的一干二净。” “所以我们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不能贪心,必须让出大头,我们俩喝点汤水就行。” 听陆承安说完,李天策语气微微冷淡道: “所以你想借我的名头来卖酒?” 屋内的氛围更凝重了几分。 陆承安却摇了摇头。 “老将军又误会了,我们是借势,但却绝非狐假虎威。” “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打着老将军的名头来谋利。” “老将军只需要把秘方拿去,然后自己找人酿酒售卖即可。” 说到这里,李天策已经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一旁的冯掌柜却一头雾水,理不清楚其中关键。 老门房则是看了眼陆承安,笑道: “这小子倒是聪明...” 冯掌柜看着打哑谜的三个人,一脸懵,他想问,又不敢问,一来是因为慑于李天策的威势。 二来则是要面子,毕竟大家都明白,唯独他不明白,那不是显得他傻吗? 所以见到李天策和老门房都在笑,他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李天策没有再说话,只是和老门房你一杯我一杯默默喝酒。 一壶酒并不多,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底了。 李天策站起身,呼出一口酒气,走到陆承安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年轻人,有想法,有胆识,不过...” “秘方就算了,老夫只喜欢喝酒,不喜欢酿酒。” “你只需要答应老夫,以后我将军府的酒管够,老夫保管你不会有麻烦。” 李天策刚说完,陆承安便直接点头道: “好,没问题,以后绝对少不了李老将军您的酒喝。” 见陆承安答应的这么爽快,李天策不由得一愣。 他忽然感觉这小子似乎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并且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种事,不应该是拉扯一番,然后在自己义正言辞下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吗? 这一下倒是把李天策给整不会了。 不由得没好气道: “你小子,原来在这等着老夫。” 陆承安咧嘴一笑,说道: “老将军乃我大齐军神,武道第一人,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陆承安一大串奉承的话说了出来,李天策反倒是脸越来越黑。 最后实在忍不住打断他道: “好了好了,闭嘴吧你。就这么说定了。” 陆承安果然闭嘴不再说话。 李天策瞪了他一眼,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张金纹请柬递了过去。 “呐,你们要的东西。” 第30章 步步为营 接过请柬,陆承安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多谢老将军。” 李天策则是似笑非笑道: “提醒你一句,这场诗会可不是简单的一场风花雪月,你真要参加?” 陆承安一愣,疑惑道: “哦?老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李天策摇了摇头道: “此事不一般,你要敢去,自然就知道了。” 陆承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天策又指了指那壶已经被喝光了的改良版醉仙酿道: “等你们这个酒量产了,给老夫送一坛子过来。” 这个时候冯掌柜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立即恭敬道: “将军放心,我过两天亲自送到您府上。” 李天策点了点头,随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老门房还专门看了眼陆承安笑道: “多酿点好酒...” 陆承安笑着拱了拱手。 送两人离开后,冯掌柜回到内堂,一屁股直接坐在椅子上,虚软无力的瘫坐着。 “陆兄弟,以后我叫你老哥算了,今天我算是服了...” 陆承安笑了笑,淡淡道: “冯老哥,我看李老将军人挺和善的,你干嘛老这么怕他?咱们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怕的?” 冯掌柜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道: “什么?和善?你说李军神和善?” 陆承安一脸不解。 “是挺和善的啊,方才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冯掌柜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你不了解老军神,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李将军在前线抗击妖魔异族,朝中有人故意使绊子,想要让李将军吃亏。” “你知道李老军神干了什么事吗?” 陆承安好奇的摇了摇头。 冯掌柜打了个哆嗦,说道: “那位使绊子的一部尚书,连同跟他一起谋划的三位高官,被从北境赶回来的李军神以一己之力灭了满门。” “是满门,四家人,两百多口,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不剩,全都被李老将军一个人杀了...” “我还记得,那个晚上,皇族高手齐出,想要劝李军神收手。” “可李军神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皇室的面把四个家族的人全杀了。” “最后若不是陛下亲自出手,李军神甚至还打算把其余几个知情但未参与的高官也一并杀了...” “李军神的名号,那是杀出来的,他这样的人,你竟然说他和善?” 陆承安心头微微震动。 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 “杀了这么多人,他怎么没事?” 冯掌柜白了他一眼道: “他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武道第一人的名头是白叫的?在咱们大齐,除了国师和那位传说中的皇族老祖,谁能奈何得了李军神?” “再说了,李军神不仅是军神,还是陛下的亲舅舅。” “陛下当初能坐稳皇位,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李军神的,怎么可能动他?” 陆承安听完沉默不语,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他自然是不会认同李天策的做法。 几百条人命,甚至还有老幼妇孺,说杀就杀。 但作为局外人,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对李天策做的事评头论足。 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使绊子的人做的事对李天策的北境边军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所以他既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李天策做得不对,更不会因为李天策的身份和武力屈从,而觉得他做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沉默是陆承安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过他现在也差不多能理解为何往日里沉稳老练的冯掌柜,一见到李天策就会怕成那样。 毕竟面对一个随手能屠人家满门而且事后没有任何代价的人,谁也不敢随意招惹。 内堂里陷入沉默,两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最后这份沉默还是被闯进来的二奎给打破了。 “陆哥儿,下酒菜来了,一碟花生米,一盘鹿肉...” 走进来一看,只剩下陆承安和冯掌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二奎放下两盘菜疑惑道: “咦?那老人家呢?走了?” 冯掌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 “去干活,晚上这两盘菜你带回去吃了吧。” 二奎见气氛不对,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出去了。 冯掌柜叹了口气,看向陆承安,好奇问道: “陆兄弟,刚才你们三个打哑谜,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说要借势,又不让李老军神出面?” 闻言,陆承安笑了笑,反问道: “冯老哥你是当局者迷,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那些京中权贵,得知我们竟然在跟李老军神卖一样的独家酒水,李将军府竟然没有出面声明这酒的独家权,你会怎么想?” 冯掌柜一愣,下意识说道: “我会觉得你卖的酒是得到了将军府授权?” 陆承安一摊手道: “那不就得了?这样一来我们虽然没有直接跟将军府联合,李将军也没有直接出面维护我们,但那些权贵依然不敢对我们出手。” 冯掌柜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但随后又疑惑道: “为什么要这么兜圈子?让李老军神直接出面不是更干脆吗?” 陆承安无奈叹了口气。 “冯老哥,怎么一扯上李将军你就全然没了主意?李将军那是什么人?他如果直接出面跟我们扯上关系,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被迫扯进京中权贵的圈子?” “两只羊落进狼群,就算有老狼护着,我们除了心惊胆战之外又能有什么好处?” “而且你觉得,将军府的人情是白欠的吗?” 说完这些,冯掌柜才豁然开朗。 仔细想想,其实这些东西也并不难想到。 只是李天策给他的压力太大,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思考这些。 现在回过头想想,冯掌柜猛然惊醒。 最后李天策拒绝了陆承安交出秘方的打算,或许这一步也早在陆承安的计划中。 甚至再往前想想,今天陆承安把那壶唯一勾兑成功的醉仙酿带到笔墨斋来一定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李天策爱酒,喝过百日春后发现陆承安这里竟然还有更好的酒,在心理上必定会更加期待他们以后酿造的酒。 这也为后面承诺保住他们以后的酒水售卖以及赠送诗会请柬带来了更好的理由。 想到这些,冯掌柜不由得深深看了眼陆承安。 心头暗叹道: “好深沉的心思,这还是个少年人吗?” 第31章 一团光 回府的路上,李天策背着手慢悠悠走着。 老门房还提着那个空酒壶,时不时闻一口,脸上满是陶醉的神情。 李天策回头看了眼,顿时一脸嫌弃的踹了他一脚。 “老东西,没见过世面...” 老门房也不生气,嘿嘿笑道: “我没见过世面,那你把剩下的那几坛酒都给我好了,让我好好开开眼界。” 李天策怒目而视,指着他鼻子道: “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想打我酒的主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老门房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李天策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等两人慢慢走到了将军府门口,老门房依旧坐在了属于他的那条板凳上,倒头就睡。 李天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扫了扫板凳旁边的石墩,也坐了下来。 “老东西,说说看。” 老门房眼睛都没睁开,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 李天策没好气道: “还能说什么?说说那小子,你的天心五梦经不是能看穿他人内心本相吗?” 老门房翻了个身,嗤笑道: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中本相又哪是那么简单就能看穿的?” “嘿?你...” 李天策刚要动手,老门房便接着开口道: “不过...那小子确实不太一样...” 李天策手僵在半空,好奇道: “哦?有什么不一样?” 老门房似乎也来了兴趣,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微眯着双眼道: “天下人千千万万,本心万相各有不同。可自从我的天心五梦经大成,这么多年来观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 李天策双手拢袖,往老门房面前挪了挪,嘿嘿笑道: “说说,他到底怎样?” 老门房瞥了他一眼,往一旁挪了挪。 李天策顺势就坐在了板凳上。 老门房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又有些不对劲,似乎难以表达。 “怎么说呢?嘶...就是...” 看他这副模样,李天策忍不住笑道: “叫你多读点书,你看,话都说不清楚...” 老门房没有反驳他,想了想说道: “这么说吧,天下人在我眼里,除了他们的外貌表象之外,内心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模样。” “有的就是他们本来面目,有的则截然相反。” “虽然每个人的内心本相都有不同,但至少都会有个具体的形象。” “可那小子在我眼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只有...一团光...一团并不耀眼却无限光明的光...” 李天策愣在原地,一脸惊讶道: “一团光?什么意思?” 老门房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是我说的字面意思,一团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李天策目光变得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门房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除此之外,那小子似乎还练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体内气息虽然薄弱,但却极为不凡,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力量。” 说到这一点,李天策点了点头。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天下功法千千万,这没什么。关键是他这功法跟谁学的?武道底子是金刚百炼身,这个好解释,他的兄长是边军出身,应该是他兄长教的他。” “但根据蛛网查到的消息,这小子过去一直生活在宁都府的乡下,而且长期受到他二叔二婶的虐待,连饭都吃不饱。” “那他这一身才学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还有一点,从他兄长跟他接触的时间来看,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月。” “但你注意到没有?他的体魄竟已入九品...” 说到这里,李天策看向老门房问道: “话说当年,你入品花了多久?” 老门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反正比你快...” 说罢便转头躺下了。 李天策顿时不乐意了。 “嘿?比我快,比我快那你还半途转修仙道?” 老门房不再理他。 李天策见他呼噜声都起来了,也没了兴趣,暗骂了一句“你就梦吧,就活在你自己的梦里,别出来了,没出息的东西...” ———— 百花楼,京都最为高端的勾栏。 虽然是风月之所,却对外号称卖艺不卖身。 当然了,若是里面的歌姬自己自愿,也可以破例。 据说百花楼的后台非常不一般,没有人敢在这里乱来。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这里更是有带刀护卫把守,寻常人甚至都无法接近。 天色还没暗下来,百花楼前的街道上,以及两边其他的商铺里便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其中,陆承安与冯掌柜正好也是这群人之一。 “好家伙,这诗会这么隆重吗?连官兵的来了,整个百花楼都给围了起来。” 陆承安坐在对面的一间茶楼里感叹道。 对面的冯掌柜脸色有些凝重,眼底隐隐透着一抹担忧。 “今天绝对不简单,以往京中权贵组织的诗会从未见过有这般阵仗。” 说话间,不远处一辆双马并排的豪华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百花楼前。 马车一出现,立即就有人惊呼。 冯掌柜也是惊讶道: “威远侯府的马车...” 陆承安扯着脖子看了眼,好奇道: “你们是怎么一眼看出这是威远侯府的马车?” 冯掌柜舒了口气,解释道: “威远侯姓徐,你看那马车前挂的名牌,不就是一个徐字吗?在这京都敢挂徐字名牌的,除了威远侯府还有谁?” 陆承安看了眼,果然有个徐字的木牌。 顿时不由得笑道: “这世界竟然也有车牌...” 马车门帘拉开,里面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青年男子,模样只能算是周正,但一身气度颇为不凡。 男子下车后,带着几个随从便走进了百花楼。 陆承安注意到,那男子进门的时候拿出了一张银纹请柬,与李天策给他的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来是威远侯世子,据传威远侯世子还不到三十岁,便已是仙道四品的修为。京中八大公子,他排在第七。” 冯掌柜看清来人后,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陆承安看了眼那威远侯世子,又看了眼冯掌柜,不由得笑道: “冯老哥,这些人难道是经常露面?你怎么一看就认得?” 冯掌柜一怔,随后嘿嘿笑道: “在这京都混生活,总该有点眼力劲,而且他们这样的人,只要远远看到过一次基本上就不会忘了。”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继威远侯世子之后,陆陆续续开始不断的有人前来。 而且每一个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物。 到后来,甚至连皇室亲王的世子和王子都有到场的。 看到这里,冯掌柜忽然一把抓住了陆承安的手臂,有些颤抖地说道: “陆兄弟,走,回家,咱不去了。这哪是诗会?这就是龙潭虎穴,咱不去了,这酒咱也不卖了...” 第32章 三皇子有请? 陆承安笑了笑。 “冯老哥,先别急,再看看情况吧...” 正好此时,又有一驾马车来到了百花楼前。 与其他那些豪华的马车不同,这驾马车倒是显得朴素了很多。 车外围着一圈白色丝绸,密不透风,没有人能看穿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而此时,马车里一双灵动的美目扫过街边人群,正好看到了茶楼里坐着喝茶的陆承安。 那双灵气的眼眸里明显多了一抹异色。 “青儿...” “嗯?小姐有什么事吗?”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百花楼,楼外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兴奋。 与此同时也更能感觉到今天这场诗会的非同一般。 因为除了那些王公贵族之外,真正的皇室都出现了。 前前后后足有三位皇子的王驾赶到。 这真的是从未有过的规格高度。 只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一场诗会而已,为何竟然连皇子都惊动了。 看到这一幕,陆承安没有任何犹豫,拉起冯掌柜便要离开。 这场诗会已然完全脱离了他们之前的计划。 在这种场合里推销酒水?找死吧?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人刚走出茶楼,三位带刀护卫便来到两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陆承安一愣,冯掌柜更是一头雾水。 “呃...三位军爷这是...” 冯掌柜诧异问道。 其中那名领头的护卫看了眼两人,随后朝陆承安拱手道: “敢问可是陆公子当面?” 陆承安一怔,跟冯掌柜对视了一眼,满是疑惑。 “在下陆承安,军士兄弟认得我?” 领头护卫笑了笑道: “陆公子,还请跟我进来吧,三皇子有请。” 听到三皇子,陆承安更是疑惑。 冯掌柜狐疑的看了眼陆承安,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竟然认识三皇子?’ 陆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军士兄弟,那个我还有事,要不改天吧...” 领头护卫只是笑而不语的看着陆承安,也不说话,也不强迫。 只是那眼眸深处,明显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见此,陆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淡淡道: “好,请带路。” 说罢便直接向前走去。 冯掌柜刚要跟上,却被一位护卫拦了下来。 陆承安回头笑道: “老哥先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无奈,冯掌柜只好眼睁睁看着陆承安被带进了那座已然是龙潭虎穴的百花楼。 经过一开始的紧张,陆承安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躲不掉那就好好面对。 从中斡旋,明哲保身。 被三名守卫带进百花楼的陆承安进来后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就算是上一世活了四十多年,陆承安也从未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布置。 但见崇楼耸峙,极尽奢华。琉璃耀日,金阶映霞;雕甍绣闼,玉砌朱纱。入其内,云锦成帷,明珠缀顶,光摇四壁,恍若仙家。 更有百花奇艳,相映成趣,诚金谷之遗韵也。 古人的奢华审美,足以令他这个现代人的灵魂不由得深深震撼。 仿佛自己这一刻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在护卫的引导下,陆承安坐在了一处最为偏僻的角落里。 放眼望去,全都是一个个王公贵族,气宇非凡的青年人。 在最中央的位置坐着的,赫然正是方才那几位皇子殿下。 循着方才在楼外冯掌柜给他介绍的那些人的记忆,陆承安看到了那个莫名其妙请他进来的三皇子。 这是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蟒袍,头戴金玉冠,面容冷峻,身上自有一股贵气和威严。 奇怪的是明明是三皇子请他进来的,可陆承安自踏入百花楼到现在,这位三皇子始终未曾转头看过他一眼。 反倒是三皇子临座边上那位白纱蒙面的女子转过头跟他目光有了短暂的对视。 而且还对他轻轻颔首,像是在打招呼。 陆承安一头雾水。 这女子总感觉有些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陆承安也轻轻点头,算是回礼。 随后那女子回过头去,不再看他。 坐在一旁的三皇子似乎注意到女子的动静,目光终于好奇的转头看了眼陆承安。 恰好此时陆承安正在看向别处,没有注意到。 只是看了两眼,三皇子便收回了目光,望向那白纱女子,问道: “一个普通少年而已,竟劳你亲自专门请他进来?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纱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 “或许有用吧。” 听她这么说,三皇子也不再说什么。 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中央那座比他们座位略高一些的花台。 “铮...” 一声琴音回荡。 楼内原本有些喧闹的氛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那座花台。 花台上方一片片各色各样的花瓣飘落,在那琴音中,众人仿佛看到了一位天女从天而降。 手持古琴,凌空飞舞,缓缓降落在了花台上。 陆承安同样被吸引目光,举目望去,只见一位容貌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的女子已然坐在了花台上。 素手拨动,琴音袅袅。 瞬间便将在场众人的情绪带进了琴曲的意境之中。 古琴陆承安也会,而且造诣不俗。 但听着这位女子的抚琴,无需比较,陆承安便自觉惭愧。 毕竟相比而言,他只是兴趣爱好,而对方大概率是以这门手艺谋生的。 千万别用兴趣去挑战别人的饭碗,没有可比性。 听着琴曲,陆承安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打着拍子,还不忘端起酒杯偶尔品尝一口。 此时他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局促,身心完全放松。 他也已经打消了出风头推销酒水的念头,权当是来体验一番古代权贵的奢靡生活了。 不过这女子的琴曲倒是从未听过,想来应该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曲子。 相比而言,与陆承安心中知道的那些曲子倒也不分伯仲,只是比起上一世那些能够名传千古经久不衰的琴曲来,还是稍有逊色。 一曲毕,楼内寂静。 所有人似乎都沉醉其中。 这个时候就算有些人听不懂,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装装样子。 直到过了几息之后,楼内才渐渐重新热闹起来。 第33章 ?锱铢必较 “不愧是素音大家,京都音律第一人。这一曲寻仙当真是仙气渺渺,超凡脱俗啊。” “那是,你也不想想,就连陛下寿诞都会邀请素银大家入宫抚琴。” “今日这场诗会是由素音主持吗?” “自然,素音大家号称诗琴双绝,诗才并不逊色于她的音律,由她主持,正好。”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陆承安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还是京都名人,京城音律第一人... ‘这古人还真是喜欢排名,音律这种东西,见仁见智,各有所好,又如何分高低?’ 陆承安心中暗暗笑道。 在他看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学艺术,本就是主观性极高的学科,很难真正分出觉得的高低。 当然了,彼此之间差距太大那就不必说了。 此时,那花台上名为素音的女子已然收起了古琴,缓缓走到花台前,向场下众人款款一礼。 “诸位有礼了,素音惶恐,奉圣谕主持今日诗会,便厚着脸皮献丑了。” 说罢,素音转身看向花台前右边前几排的位置,优雅大气的躬身一礼。 那几排上坐着的人也立即起身还礼。 素音笑道: “素音虽身份低微,但终究领了圣命,也算是有资格代我大齐欢迎诸位南楚使臣,望各位此次北上不虚此行。” 听到素音这些话,坐在角落里的陆承安不由得一怔。 南楚使臣? 难怪这场诗会的规格会这么高,竟然是为了给南楚使臣办的。 然而就在素音刚说完的时候,南楚那群人里立即有人站了出来,笑道: “素音大家,传闻你乃诗琴双绝,今日这场诗会,北齐不会是要派你出场来与我南楚才子比拼吧?” 说到这里,此人目光看向北齐三位皇子,眼中满是挑衅道: “难道说,你们北齐的男人,还不如你这个勾栏女子更有诗文才学吗?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在场的都是北齐权贵子弟,往日里都是嚣张惯了二世祖,什时候受过这种轻视? 当即便有人站出来指着南楚的席位怒道: “放你娘的狗屁,对付你们这些南蛮,又何须素音姑娘出手?” 此话一出,对面南楚的人脸上笑意更盛了。 坐在前列的皇子立即回头,怒斥道: “闭嘴,坐下。” 那位北齐权贵子弟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仍要争论几句。 身边人赶忙把他拉着坐下。 角落里,陆承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吐槽道: “看来这些权贵也不全都是精明之辈,这么简单的激将法,这小子就把北齐这一边的一条路给堵死了...” 素音号称诗琴双绝,诗才必定不俗。 现在被这小子这么一闹,她如果再出手那就真印证了对方那句‘北齐男子不如一个勾栏女子了’。 花台上的素音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冒出来。 今日诗会之所以会这般重视,连陛下都亲自下了圣谕,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风花雪月那么简单。 南楚国这次出使北齐,就是为了以文才压北齐一头。 两个国家之间,任何一点比较都不是小事。 所以这场诗会早已上升到了两国文脉之争。 而且又因为南楚出面的全都是青年一代,并无治学已久的老文豪。 所以北齐自然也不能以大欺小,只能派京中青年一代出面。 京中藏书绝大部分都在皇室和各大世家,派出的人自然也只会他们这些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诗会还没开始就出现一个愣头青,砍了北齐自己一刀。 素音快速调整心绪,正要把这句话圆回来,毕竟她早就准备好要出手。 可还不等她开口,对面的南楚便立即跳出来大声道: “好,不愧是北齐京都,好志气,既然如此,那今天这场诗会素音大家就来当评委吧,我相信以素音大家的品行,应当不会偏私的,对吧?” 素音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他只能转头看向那三位皇子。 坐在左手边最前面的那位北齐大皇子站了起来,目光淡然地看向南楚等人道: “原来所谓的天下文宗,竟然对我北齐一位勾栏女子如此畏惧。”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暗赞。 南楚向来以天下文宗自居,今日为了逼素音袖手旁观,竟然连激将法都拿出来了。 大皇子这么一说,众人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南楚那边的人脸色则有些不自然。 但人群中一位面如冠玉风姿卓绝的少年站了起来,手中折扇轻轻收起,看向大皇子笑道: “大殿下,我想我们不必再做口舌之争,至于素音大家要不要参加诗会都由你们自己决定。天下人说什么那是天下人的事。” “在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今日这场诗会就没意思了...” 看着这位少年人,大皇子目光透着一丝淡淡的冷冽。 他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今天如果素音出手,南楚必定会昭告天下。 到时候丢的可是北齐的面子。 大皇子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随后转头看向素音,淡淡道: “开始吧...” 素音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今日诗会开始。按照提前商量好的流程,诗会一共有三场。” “第一场北齐作为东道主,尽待客之道,请南楚国出题,双方现场作诗。” “第二场换我北齐出题。” “第三场没有命题,双方各自即兴作诗。” “三场比试,胜出两场者为最后的胜者。” 说到这里,素音转头看向南楚等人,欠身道: “还请诸位公子出题吧。” 依然是那位翩翩少年公子,朝素音拱手一礼,随后转过身看向众人,轻摇折扇,面带微笑道: “一直听闻,北齐京都百花楼,享有人间绝色美誉,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 “既然如此,那便以百花为题,作诗作赋皆可。” “各位以为如何?” 少年刚说完,北齐一方众人便不由得面色微变。 心中不约而同暗道: “好狂妄...” 第34章 南楚言常 没错,确实狂妄。 因为这场诗会的特殊性,再加上双方可以各自出一道题。 也就注定了南楚和北齐在诗会之前就一定会事先准备。 为了防止对方提前猜到自己出的题,双方一定会绞尽脑汁出一些意料之外的题目。 逼的对方只能现场即兴作诗,没有充裕的时间修改完善的机会。 同时双方也都会尽力的去猜对方的出题。 而百花这个题目,并不难猜,北齐虽然一开始觉得对方大概率不会出这样的题目,但还是做了准备。 可没想到南楚竟然在正式比试的时候真的出这个题目。 足以见得,他们对自己的自信到了什么程度。 根本不怕北齐提前准备。 所以众人才会觉得他狂妄。 题目已经出了,大家立即开始围在一起讨论。 有的人已经拿出纸笔苦思冥想。 而南楚那边气氛却非常轻松,五六个人,凑在一起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浑然没有将这场诗会当回事。 显然是有极大的自信。 角落里,陆承安或许是唯一一个没有半点紧迫感的北齐人。 给自己倒了杯酒,捏起一块点心,一口酒一口点心,悠然自得的品尝了起来。 三位皇子差不多已经讨论出最后拿哪一首出来比试了,那位白纱女子看了眼选出来的一首五言诗,轻轻点头。 以她的才学来看,这首诗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是朝中数位文才不俗的大臣们提前准备好的,自然比他们现写的要好。 看完诗后,女子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陆承安,眼神不由得一怔。 不由得轻声道: “他还真是事不关己...” 听到她的轻声细语,三皇子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 见陆承安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仙儿,他...” 白纱女子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三皇子又看了眼陆承安,正好陆承安也向这边看了过来,两者四目相对。 陆承安笑了笑,端着酒杯轻轻遥举,仿佛是在跟三皇子打招呼。 三皇子一愣,有些愕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室以外的人用这种方式跟他打招呼。 这京中只要认识他的,哪个见了他不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陆承安一个少年人,竟然敢这般轻松随意? 原本只是因为白仙儿的原因对陆承安稍有关注的三皇子,反倒是忽然来了兴趣。 那冷峻的面容上罕见的多了一抹笑意,竟也端起酒杯向陆承安举了举。 陆承安咧嘴一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很快规定的时间到了,双方各自拿出写好的诗送上了花台上。 素音接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朗读起来。 《咏百花》 斗艳芳菲里,千枝沐晓风。 桃夭香暗送,李素韵偏浓。 杏雨铺霞帔,梨云缀雪容。 天女应解意,尽绣锦霞红。 (献丑了,写的不好,大家轻点喷...) “好,好一个天女应解意,尽绣锦霞红...” 素音朗声赞道。 台下的北齐众人也是一脸得意,这首诗乃是朝中几位大臣合力而作。 不管是对仗、格律,还是意境、描写,都是极佳。 写出了百花争艳的盛景,最后一句更是将百花奇景上升了一个台阶,将其比喻成天女织就。 角落里,陆承安听素音念完这首诗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算是及格了...” 都说北齐重武轻文,现在看来也不尽是。 这北齐朝中还是有人才的。 不过在陆承安看来,也只是及格而已。 陆承安将目光投向南楚那些人,暗自观察,发现他们脸上虽然有欣赏之意,但却并无半点担忧。 显然,他们有自信自己的诗会更好。 果然,念完北齐的诗后,素音开始朗诵南楚的诗。 开篇几句,便让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百花吟》 锦绣丛中万点红,千门暗锁五谷空。 金樽酒满朱门臭,玉箸食残黔首穷。 黎庶泪干天亦老,帝王宫阙岁犹雄。 可怜最是耕桑事,谁解群芳摇落风? (这首诗我想了一晚上,翻遍了唐诗三百首,不管好不好,就当是好吧...) 素音望着手中宣纸,看着那一行行诗句,久久无言。 从诗词格律和辞藻运用上来看,北齐南楚两首诗并无高低之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齐的诗写的是百花,是奇景,也只是花和景。 可南楚这首诗却是以花写人,以人写天下。 词句之中,透着一股悲悯和胸怀。 已经脱离了简单的写物和景,格局和意境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听到这一首,就连角落里的陆承安都忍不住面露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在这个重武抑文的世界,竟然还能有人做出这样的诗来。 陆承安转头看向南楚那边,只见那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手持折扇,神情淡然。 虽然做出这篇难得的佳作,脸上却没有半点倨傲。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他做的。 这首诗里那悲悯天下黎民的情怀,像这种生活在富贵乡里的少年人又怎么能写的那么深刻呢? 百花楼内众人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两首诗孰胜孰负,无须再讨论。 就算有一部分人看不懂其中差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毕竟刚才已经有了例子,一句话把北齐置于不利局面,这个时候如果还有人敢冒头,恐怕那几位皇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素音放下手中诗篇,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向南楚众人缓缓行礼道: “敢问这首诗的作者是何人?” 南楚使团中立即有人站了起来,指向那位少年人道: “正是我南楚第一才子,言常所作。” 素音看向那位名为言常的少年,心中颇为震惊。 这少年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竟然能作出那般看透世事沧桑的诗句来。 还真是奇事。 就连陆承安听到这首诗是言常所作,也忍不住心中惊讶。 那言常始终神色淡然,起身问道: “素音大家,敢问这一场如何?” 闻言,素音刚要开口说是南楚胜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转头看了眼几位皇子。 直到看到大皇子轻轻点头,这才宣布道: “第一场,南楚略胜一筹。” 第35章 临时变卦 听到略胜一筹四个字,言常微微一笑,并未在意。 南楚其他人的眼中则明显多了一份得意。 对于这一场的失利北齐这边早有预料。 因为三场比试,前面两场的相互出题本就是应该拿下的。 输了一场也能接受。 双方之间真正的较量大概率是在最后一场即兴作诗上。 没有命题,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 就算提前准备,那也是比拼真正的诗才。 第二场便轮到北齐出题了。 这一轮北齐也早有准备,出了一道让南楚怎么也想不到的题。 题目的名字便是素音出场时弹的那首曲子,名为《寻仙》。 听到这个名字,南楚那边的众人明显有些脸色难看。 因为这道题确实出乎他们的猜想,也就是说之前准备的那些诗都派不上用场了。 南楚才子言常提笔写了几句,最终干脆放下笔,不再写。 南楚使团中一位随行的皇子看向言常语气不善道: “言常,为何不动笔?” 言常摇了摇头,回道; “四皇子,这种虚无缥缈的题材本就不是我擅长的,另外北齐国必定早有准备,这一场大概率是要输了。” 南楚四皇子虽然知道言常说的有道理,但依然还是神情不悦道: “输可以,但我南楚绝对不会不战而退。” 言常无奈,只好点了点头,继续写。 一篇五言绝句很快便交给了南楚四皇子。 虽然是言常被逼无奈写下的,但比起南楚国其他人的诗来,明显还是要好不少。 时间截止后,两首诗被送上了花台。 南楚国言常的寻仙虽然也算精妙,但比起北齐的还是逊色不少。 特别是北齐那首诗最后一句‘何须更觅瑶台路,渔火江枫即逍遥。’让陆承安都不由得为之赞叹。 这一局,北齐胜。 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局了。 斗到这里,百花楼内众人的兴致已然高涨。 谁胜谁败,就在这最后一首。 素音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最后一场,即兴作诗...” “慢着...” 素音话还没说完,南楚四皇子便站了起来打断了他她。 素音诧异看向对方,问道: “殿下有何指教?” 南楚四皇子笑了笑,走出了席位。 环顾一周,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随后朗声道: “既然是即兴作诗,那关键就在即兴二字上。”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比试方式,但究竟是不是即兴,想必各位在座的都是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提前准备这种事大家都知道,但这样毫不避讳的当面说出来,未免有些不太好看。 南楚四皇子轻笑一声,继续道: “所以本王提议,不如改一改这最后一场的方式。” 素音心头一沉,问道: “殿下是想怎么改?” 南楚四皇子指了指百花楼外,笑道: “这楼外便是北齐最繁华的街道,街上车马声喧人来人往,不如就派人去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让他来出一道命题。然后我们双方以此题作诗。” “这才算是真正的即兴,才能真正体现两国之文脉底蕴。” 话音落下,百花楼内顿时议论纷纷。 其实这南楚四皇子说的很有道理,即兴嘛,就应该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完成的。 可是北齐众人却心有戚戚,明显不够自信。 南楚那位名为言常的少年能够做出那一首令诗琴双绝的素音都叹服的《百花吟》,诗词才学必定是无法想象。 跟他比即兴作诗,谁都没有把握。 关键是素音因为之前那句话,被逼的无法出手。 这就更让他们拿不定主意了。 “三场比试乃是你南楚使团与我北齐早就商量好的,怎可轻易更改?” 坐席上,三皇子目光冷冽的看着南楚皇子道。 事关北齐颜面,就算这位四皇子说的有道理他们也不能冒这个险。 北齐其他人也是纷纷开口,称不能随意更改。 南楚四皇子没有说话,只是哈哈大笑,转身回了席位上。 但他眼中那股轻蔑却是那么刺眼。 他不说话,南楚使团内其他人替他开口道: “改不改都无所谓,反正我们有必胜的信心,不管用哪种方式结局都不会有变化。” “就是,北齐怕了就说怕了,连这点挑战都不敢接,呵,还号称九州北方门户,依我看不过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 此话一出,北齐一方顿时坐不住了。 “南蛮,你们说谁莽夫?” “还能是谁?谁接话就是说谁呗...” “大胆,你南楚是想尝尝我北齐铁骑的滋味吗?” “谁怕谁?我南楚水师也不是吃素的...” 双方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角落里正在吃瓜的陆承安看得是不亦乐乎,这些权贵平日里看上去端庄大气,吵起架来跟路边的泼妇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真要比起来,词汇量甚至还远远不如那些骂街的泼妇呢。 殊不知,他这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全都落在了那位白纱女子的眼中。 女子皱了皱眉,随后招来身边丫鬟,低声耳语了几句。 丫鬟领命,立即向陆承安走了过去。 正在看热闹的陆承安忽然被挡住了视线,一脸疑惑的抬起头,发现竟然是一个容貌不俗身段婀娜的姑娘。 看年纪应该比他要大一点,眉宇之间,似乎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老是看到似曾相识的人?’ 陆承安正要问那丫鬟有什么事,丫鬟便率先将一张纸放在了陆承安面前。 明确摆上了一支沾好了墨水的笔。 陆承安一头雾水。 “呃...姑娘这是干吗?” 丫鬟笑了笑,说道: “陆公子,一会儿题目定好了,还请赋诗一首。” 陆承安眼神一顿,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笔,又偏过头看了眼中央座位上那位白纱女子。 正好那女子也在向他看过来,并轻轻点头。 陆承安瞬间明白,今天自己为何会被三皇子莫名其妙的请进来了。 再看向眼前这个丫鬟,他也终于想起这人是谁。 只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并没有抄...作诗的兴趣。 更不想出风头,于是便歉意一笑,打算拒绝。 那丫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道: “陆公子,就当帮我家姑娘,也帮北齐一个忙。我家姑娘必有厚报,比如陆公子与笔墨斋冯掌柜的生意...” 第36章 被迫出手 陆承安的手僵在半空,歉意的眼神一点点变淡。 语气也慢慢冷了下来。 “你们调查我?” 丫鬟轻轻一笑,莞尔道: “陆公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调查你。” 陆承安眼神一顿,那丫鬟继续道: “陆公子觉得冯掌柜一个六品仙道的普通人凭什么生意做的这么稳当?” 陆承安神色微变,不敢置信道: “冯...他是你们的人?” 丫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陆承安明显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轻蔑。 并非有意,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轻蔑。 陆承安明白了,很明显,冯掌柜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皇子那一层。 他记得冯掌柜曾对他说过,他之所以能在京都做文房四宝的生意而不被针对,全因他背后靠着一个庞大的商会。 也就是说,这个商会才算是这些高层手底下的人。 说完这些后,丫鬟便不再多说,只是笑着提醒道: “陆公子,好好写哦!我家姑娘等着你的佳作。”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陆承安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笔,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位白纱女子以及女子身边的三皇子。 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缓缓捏紧,骨节发白。 这一刻,他深深感觉到身处的这座京都,就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他根本看不清在这深渊里,究竟藏着多少恐怖巨兽。 许久后,陆承安缓缓呼出一口气。 眼神也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那位白纱女子,目光灼灼。 女子立即感受到他的目光,疑惑转过头,却见陆承安竟然在朝她招手。 白纱女子皱了皱眉,轻声唤道: “青儿...” 丫鬟立即会意,点了点头,迈步朝陆承安走了过去。 “陆公子,有何吩咐?”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道: “告诉你们背后的人,答应南楚国的提议。” 丫鬟一愣,略带怀疑道: “陆公子有把握吗?” 陆承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满杯口,不曾有半点溢出。 丫鬟嫣然一笑。 “好,我这就去禀报。” 回到白纱女子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女子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眼陆承安,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思索一番后,女子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对三皇子道: “三殿下,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答应南楚。” 三殿下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陆承安,若有所思。 最终北齐还是答应了南楚的提议,临时更改了第三场比试的方式。 不只是因为白纱女子的提议,更是从多方面考虑的结果。 随后南楚和北齐各派一个人出了百花楼,挑了一位老妇,一番询问引导,最终得出第三场的题材。 这位老妇早年丧夫,一直守寡三十余年,今日正好上山祭拜亡夫。 于是这第三场比试的题材便以缅怀故人为题。 同样是诗词歌赋等体裁不限。 这个题目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在座的都是人生得意的青少年,这个年纪的人又哪里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这样的题材对于他们来说,着实有些为难。 就连那位号称南楚第一才子的言常,也是神情凝重,开始苦思。 其他人更是写写停停,时不时还把写好的诗句捏成纸团扔到一边。 燃香点起,计时开始。 北齐三位皇子看了眼身后那些人,见他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模样,眼神愈发的深沉。 反观对面的南楚,五六个人凑在一起,讨论的有模有样,偶尔还发出一声惊呼,似乎是得到一二佳句,在为此惊喜。 大皇子不由得冷哼一声,轻声道: “三弟,你既然提议答应南楚更改比试方式,想必应该是有把握吧?” 三皇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转过头看向白纱女子的时候眼中却多了一抹焦虑。 “仙儿,你可有把握?” 白纱女子此时也不敢肯定,回过头看了眼陆承安,想起那一日他在笔墨斋一气呵成做出四幅绝对的风采心中暗道:或许他可以做到吧? 循着她的目光,三皇子看到了正在闭目思索的陆承安,眼中带着一抹惊讶。 “仙儿,你的底气不会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吧?” 白仙儿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点头。 “我相信他...” 三皇子顿时一脸无奈,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唉...一会儿真要是输了,仙儿你可别让人知道是你提议答应南楚的。” 白仙儿嫣然一笑,轻声道: “谢谢师兄。” 三皇子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很快,燃香已经见底。 对面的南楚也完成了最后的诗句誊写,交了上去。 而北齐这边虽然写了好几首,可全都没办法让大家都满意。 跳来跳去半天,最后没办法只能矮个子里挑高个,选了一首还算是勉强过得去的就要交上去。 此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陆承安终于有了动静,拿起毛笔,在茶水杯里润了润,提笔就写,而且速度飞快,没一会儿功夫便完成。 青儿见状立即走了过去,拿起陆承安桌子上的那张白宣走了过来。 白仙儿接过纸张,匆匆扫了一眼。 仅此一眼,她便有种感觉,北齐有希望了。 “等一下,还有一首,你们看看这首。” 三皇子闻言,立即接过白仙儿递过来的纸张看了起来。 其他两位皇子以及几位王侯世子也凑了过来一起看。 众人默默看完纸上的内容,一个个眼中都浮现出一抹惊容。 大皇子抬起头,看了眼一改往日冷峻形象的三皇子,眼睛里多了些许异样的神色。 “这是何人所作?” 大皇子沉声问道。 三皇子心头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收起笑意淡淡道: “这不重要,还是快交上去吧,时间快到了。” 大皇子深深看了眼三皇子,又看了眼手中那首词,最后将它递给了身边下人,交了上去。 恰好此时,燃香耗尽,时间到。 第37章 有此一首,天下诗词再无出头之日 《仲夏夜梦故人》 寒星点点夜沉沉,幽庭深深忆故人。 三载幽冥隔雁信,一宵魂梦越商参。 灯前瘦影悲欢尽,帘外暖风草木深。 醒后凄然寻不得,唯余清泪满衣襟。 随着素音悦耳清亮的嗓音回荡在百花楼内,众人的思绪也被一点点带入到诗词的意境之中。 入夜,寒星点点。 深居幽庭,追忆故人。 三年生死隔断了鸿雁书信寄托的情感,一夜孤魂入梦,超越了漫天永恒的参星。 孤灯前,形销骨立,与窗外暖风草木形成对比。 蓦然醒转,仓皇追寻故人身影而不得,唯有两行清泪,沾湿了衣襟。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哪怕是身处对立面,北齐众人也不得不叹服那位南楚第一才子的诗才。 这个年纪,写出如此凄然悲凉的诗句,纵观古今,都已是少有难得的上等佳作。 如果没有白仙儿交上来的那一首词,毫无疑问今天北齐是输定了。 就算拿出那首提前准备好的诗来,也是远远不如。 素音看着这首诗,眼眶泛红,久久无言。 再看向南楚国的言常,竟发现他早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作诗之人,才是真正的伤心人。 “唉...言公子诗才惊世,妾身由衷钦佩...” 作为诗词一道的精深者,素音这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以至于不顾身份,向言常欠身行礼。 言常感激她能读懂诗中真意,同样是深深还礼。 “素音,先别急着钦佩,看看下一首吧。” 三皇子轻声提醒道。 素音点了点头,心中却带着一丝诧异。 难道听过言常的诗后,北齐众人竟还有这般自信? 素音没再多想,缓缓打开了北齐交上来的那首词。 入目第一眼,她便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好字...” 爱诗之人,必然懂得欣赏字画。 北齐,乃至当今这个时代,主流的书写字体有些类似于中国古代的隶楷书。 但陆承安的字却是行楷,笔势联动,仿若游龙。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俨然是自成一派的宗师气度。 欣赏完字后,素音开始诵读起其中内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仅此一句,素音便愣在了原地。 眼中带着一抹难以置信,一抹发自内心底的悲凉。 “十年生死...不必常常思量...因为从未有过片刻遗忘...” “这...” 素音眼中泪水自然而然的溢出。 单单这一句中体现出来的对已故之人的思念之情,便超脱了一切。 就像是对方早已刻入作词之人的骨血之中。 思念她(他),就像是呼吸、吃饭一样寻常,根本不必刻意去思念。 这是多么深多么真多么纯的情感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素音悄然落泪,声音都已有些哽咽。 百花楼内,鸦雀无声。 但凡共情能力稍强之辈,皆不由自主的感觉鼻头酸涩,胸中发堵。 南楚那边,言常愣在座位上,嘴唇微微颤抖。 心中止不住的狂吼“没错,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 南楚国其他人,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一向被南楚称之为莽夫的北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诗词... 甚至都不用再听后面的内容他们便已经知道,南楚输了。 被誉为天下文宗的南楚,输给了重武轻文,满朝莽夫的北齐...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花台下,名为白仙儿的白纱女子眼眶泛红,鼻头酸涩。 身边的丫鬟青儿,早已哽咽不止。 “他...为何会有这般伤情?他才十五岁啊...” 白仙儿心中疑惑不已。 转头看去,却发现陆承安竟不知何时离开了百花楼。 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坐席,白仙儿忽然有种想要跑出去找他的冲动。 一首词诵读完毕,百花楼内死寂一片。 不必等素音宣布结果,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南楚众人默默起身,朝素音以及北齐诸位皇子拱手拜别。 这一次,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因为在他们看来,输给这样的绝唱,并不丢人。 言常最后一个起身,拭了把眼泪,长叹一声,颤抖着说道: “有此一首,天下诗词将再无出头之日,告辞...” 等南楚众人彻底离开,百花楼内立即迸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今日,他们北齐竟然在诗词之道赢了号称天下文宗的南楚。 从此,南文北武将不再是定律。 不管文道还是武道,北齐全都要。 这可不只是名声之争,而是会带来实打实的好处。 天下读书人不多,可但凡能读书,读出名堂的读书人,无一例外都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自身也极有可能是名门望族。 如果北齐能够在文脉之争上压过南楚,自然而然就会令北齐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位置拔高一个档次。 就算无法超越南楚,但至少也能不再被压制。 这样就能吸引更多的有学之士来投,广纳天下才子入北齐效力。 北齐如何不能强盛? 一统天下,横扫六合的霸业,何愁不能完成? 他们今天完成这份壮举,别的不说,来自陛下的赏赐必定不会少。 他们背后的家族和势力,也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一阵兴奋庆祝之后,便开始有人询问,那首江城子·忆梦究竟是谁人所作? 陆承安当时坐的位置最为偏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且三位皇子的坐席都有屏风围着,只有三皇子最靠外,扭过头才能看到陆承安。 所以除了他和白仙儿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首词究竟是谁写的。 那几个离陆承安近一点的人虽然见到青儿找陆承安,但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可能。 毕竟陆承安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历尽沧桑的绝唱来? 白仙儿也不想多说,三皇子更是不会透露。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番询问未果,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百花楼。 临走前,大皇子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笑道: “三弟好本事,麾下竟有这般大才...” 三皇子微微欠身,回道: “大哥误会了,本王确实不知这首词是谁写的。” 大皇子轻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白仙儿。 白仙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对她,大皇子也无法强迫。 毕竟白仙儿乃是北齐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 大皇子最后只能脸色阴沉的离去。 反倒是二皇子则一直笑嘻嘻的,还朝白仙儿眨了眨眼,然后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出了百花楼。 等众人全部离开后,三皇子的眼神逐渐恢复冷峻,看着门口那些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白仙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当今陛下共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 除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之外,其余三位都已成年。 然而北齐储君之位却一直悬而未决。 这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因此变得愈发激烈了。 “看来以后不能跟三皇子走的这么近了...” 白仙儿心中暗道。 这个念头刚一兴起,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身影。 清瘦,沉稳。 明明是个少年,眼睛里却总是流露出一抹沧桑。 “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38章 重礼 “我究竟是谁?” “是地球世界的陆承安,还是这北齐少年陆承安?” 离开了百花楼,陆承安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今天这场诗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被逼无奈出手,又恰好是一个缅怀故人的题材。 令陆承安不由得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想起他的父母、妻儿。 就像那首词里说的那样,不思量,自难忘。 过去那些事,根本不需要他刻意思量,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那个世界的亲人。 可是陆承安明白,就算将来他能够找到回去的路,或许最终的结局也只不过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讨厌这个世界,但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世界。 因为他明白,如果一直以另一个世界的视角和身份来看待如今的生活,他必定会更加痛苦,更加无法走出来。 所以陆承安常常会问,自己究竟是谁。 是地球世界那个北大教授陆承安,还是这个世界北齐宁都府一介草民陆承安。 他断然不会强迫自己舍弃曾经的一切,因为那是他心中支撑着他的信念。 也不会对现在的一切置身事外,因为这是他现在的处境。 所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或者说,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他既是地球世界那个北大教授陆承安,又是这个世界的少年陆承安。 这一点,无需再过多纠结。 这水深火热的世界,这龙潭虎穴的京都,既然非要逼得他一步步向上走。 那他就不会退缩。 更不会畏惧。 用一句被说烂了的励志语录来形容,那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拥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沉稳灵魂和另一个世界数千年的文采风流。 怕个鸟? 陆承安没有去笔墨斋,而是径直回了家。 比起那无聊又危险的诗会,还教小侄女读书识字更有意思。 傍晚,大哥散衙回家,刚进门,便兴奋道: “夫人,承安,今天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知不知道?”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大嫂从窗户探出脑袋,好奇问道: “什么大事?” 大哥匆匆喝了口茶水,然后一脸激动道: “前几日南楚使团入京,交换两国文书。又与北齐约定了文、武两道切磋。” “这武嘛,北齐自然是不在话下,据说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亲自出手,技压群雄,打得南楚国那帮兔崽子找不着北。” “但是你们也知道,北齐尚武轻文,所以京中文才出众者并不多。” “就在今天,百花楼诗会,南楚处心积虑要在文道上压北齐一头。” “可结果怎么样你们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大哥故意卖了个关子。 陆承安抱着小囡囡笑而不语。 大嫂则十分配合地问道: “怎么样?北齐输了吗?” 见大嫂配合,大哥立即一拍大腿,双眼放光道: “嘿...您猜怎么着?北齐赢了...那号称天下文宗的南楚,输得一塌糊涂...” 大嫂一愣,轻轻笑道: “呀,北齐这么厉害呢。” 大哥依旧沉浸在兴奋中,嘿嘿笑道: “谁说不是呢,据说当时战况十分激烈,三场比试,眼看着北齐先下一城。” “那北齐使团之中,有一少年,才高八斗,文才惊世...” “就在这时,有一神秘人横空出世...” “一手持笔,一手端酒,一口酒便写下一句诗...” “据说当时那百花楼中,文气纵横,镇压全场...” 听着大哥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时就在现场呢。 见他越说越夸张,陆承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或许后世那些神话传说就是这么口口相传一遍遍润色来的吧...” “咚...咚咚...”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打断了大哥的滔滔不绝。 大哥一脸不耐烦,扯着嗓子问道: “谁啊?” 门外响起一个恭敬沉稳的声音。 “请问这是陆承安陆公子府上吗?” 大哥脸色一愣,看了眼陆承安,陆承安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转念一想便知道门外是什么人了。 “找你的?谁啊?” 大哥好奇问道。 陆承安努了努嘴。 “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放下小囡囡就要上前开门。 大哥却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拉到身后道: “你别动,我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门外之人并非普通人,那浓烈的气血之力,隔着一扇门他都能感觉到。 走上前警惕的拉开半扇门,陆泽安脸色微变。 只见门外竟然站着一队官兵。 而且从对方身上的甲胄来看,显然是比自己级别高的官兵。 陆泽安不敢怠慢,立即握拳单手撞胸,微微躬身道: “北境边军先锋营校尉陆泽安,见过长官。” 谁知对方见陆泽安行礼后却连忙双手托举,语态更为恭敬笑道: “这不是在军中,陆兄弟千万别见外。” 说罢回头对身后的官兵喝道: “抬进去...” 此时陆泽安才注意到,这些人都抬着一个个大箱子,看那箱子的模样便知道,里面的东西绝对是极为沉重的。 大门被推开,所有官兵鱼贯而入。 引来周边的邻居好奇观望。 大嫂和小囡囡赶忙回到了屋子里,留陆承安兄弟俩在院内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功夫,院子里便摆满了七八个大木箱子。 那领队的将领拿开一幅折子朗声道: “奉三皇子命,赠陆府陆承安公子黄金一千两,珠宝三箱,五十年份老药百斤,百年老药十株,绸缎百匹,藏书两箱。请陆公子笑纳。” 说罢,领队恭恭敬敬把折子送到了陆承安手上。 “陆公子,东西我送到了,还请您清点,在下告辞。” 递交了折子后,这位军官便带着其他人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陆家。 走的时候还顺手帮忙把门带上。 大哥陆泽安难以置信的走上前打开了箱子,顿时满院的珠光宝气,照的他都快睁不开眼。 “承安...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9章 大世将至 三皇子,那是陆泽安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 他见过的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军中都尉,五品武将而已。 也只是见过,而不是认识。 可现在,三皇子却给他的弟弟送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这份冲击简直太大了。 陆承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只是指了指那些珠宝说道: “大哥,你看看都有哪些能用的,拿来用吧,送都送来了,咱们也就不矫情了。” 陆泽安此时依然没有回过神来,陆承安却已经回房间去了。 大嫂抱着囡囡走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觉得心头慌乱,有些惴惴不安。 “她爹,这么多东西...不会有事吧?” 陆泽安没有理会妻子,他的脑子此时有点乱。 搬了张凳子坐下,抓起一颗金元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三皇子不可能无缘无故送陆承安这么多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陆承安做了什么帮助三皇子的事。 想到这里,大哥眼前猛地一亮。 他迫不及待的闯进了陆承安的房间,有些结巴道: “承安...今天...那个那个百花楼的神秘人...难道是你?” 不怪他会有这个想法,因为没有人比他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才学究竟有多么逆天。 那本用来教囡囡识字的千字文他也看过,就连他这种没怎么读过书的人武夫都知道,那本千字文究竟有多么博大精深。 为此陆泽安去衙门当值的时候还专门问过衙门里读书比较多的同僚,他们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千字文。 所以这本书毫无疑问是他的弟弟自己编撰的。 结合今天听到的一些传闻和三皇子突然莫名其妙的送来这么多珠宝,陆泽安不得不怀疑今天百花楼那个神秘人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对此,陆承安并未否认,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大哥,以后咱们家,恐怕没那么清闲了。” 被三皇子盯上,陆承安知道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现在他唯一奢求的,就是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大哥一家。 见陆承安承认,大哥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反而惊喜异常。 “承安,这是好事啊,三皇子看重你,将来你的前途必将平步青云,用不了多久恐怕大哥都要仰仗你了。” 看着一脸欣喜的大哥,陆承安刚想跟他解释其中厉害。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圣人都说过:父母唯其疾之忧。 意思是除了身体上的疾病伤痛,不应该让父母为自己其他的事而担忧。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这些事确实不应该让他们跟着一起担心。 既然大哥觉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吧。 至于其中的风险,自己承担就好。 毕竟据他所知,如今北齐尚未立储,三皇子笼络人才,必定是要参与夺嫡。 其中危险想想都知道。 把这些事告诉大哥大嫂,他们除了担心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陆承安笑了笑道: “嗯,我知道了,大哥你去跟大嫂好好理理那些东西吧,有用的就用,别不舍得。” 陆泽安兴奋的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后,陆承安叹了口气,随后坐在书桌边上,摊开一本空白书页,闭目凝神。 既然现在都已经被扯入这个圈子了,他之前的计划也就没必要按部就班了。 赚钱只是迫不得已,为了维持修行而已。 现在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他不需要为了钱发愁。 另外冯掌柜那边还有五成的利润分成,再加上有那位神秘的白纱女子的保障,酒水生意必定能顺利。 没有了钱财的后顾之忧,陆承安便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那便是开学堂,传道。 他从冯掌柜那里看过北齐律令,大齐律上并没有说普通人不能开办学府。 只是这个世界的知识书籍大多都掌握在世家豪阀手里,他们不会对寻常百姓公开这些宝贵的知识。 所以民间几乎看不到学府私塾。 那么陆承安就要做这头一个。 当然了,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不会大张旗鼓。 更不可能直接摆到明面上来。 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苟起来慢慢发展。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收徒传道要用的典籍默写下来。 之前他已经抄录了《小学》、《千字文》、《百家姓》,今天他打算将他自身的文脉根基,儒学至圣经典《论语》抄录下来。 虽然陆承安上一世所学极为庞杂,儒、墨、道、法都有涉猎。 但他以为,从做人、治世、修身来讲,儒学还是最符合这个时代。 儒为本,法为术,辅佐以道和墨的思想高度,百家齐鸣,各取所长。 四书五经必定是要有的,《韩非子》《老子》和《墨子》三家典籍也不会少。 甚至还有一些上一个世界后世的经典典籍也都可以抄录下来。 这些就是陆承安传道的根基。 就像是小说里那些宗门门派的传承功法。 当然了,最最至关重要的,则是那篇能够以文道修行出浩然正气的法门。 这才是他最强大的底气。 是能够让读书人与仙、武两道抗衡的手段。 让读书人读书也能读出一个陆地神仙来。 打定主意后,陆承安便定下心神,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专心抄录。 而随着他笔下的文字一点点流落纸上,这片天地也在渐渐发生着一些莫名的变化。 九州疆域内,一些超然存在莫名被惊醒。 纷纷跃上九天,立于穹顶天幕之上。 在他们的眼中,原本三分天下的天地气运,竟然凭空冒出来了一股新生的弱小存在。 缥缈不定,不知所踪。 但刚一诞生,便得天地认可。 与仙、武、剑三道共为天下正统。 当这些超然存在想要通过天地变化去探查这股新生气运时,一股沛然浩大的威压便直接降临在他们的神魂。 天机也因此彻底混乱,看不清将来事态的走向。 “查,看看这天下究竟又诞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得了,这天下又有一道祖师要崛起了...” “自仙、武、剑三祖消失之后不过三千年,竟又有一道崛起,看来这天下大世将至...” 第40章 天涯若比邻 在自己房中抄录《论语》的陆承安对此毫无察觉。 或者说整个天下除了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之外,都没有人察觉到这份变化。 自然也不可能有人注意到引起这份变化的陆承安。 一个月,陆承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他将四书五经全都抄录了下来。 这个过程非常枯燥,但陆承安却乐此不疲。 因为这个抄录的过程就像是一次复习,将之前所学拿出来再消化一遍。 让他对这些典籍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顺理成章的,他的修为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紫府神庭之中已经有九道七品浩然正气,再添加一道,便能突破七品进入六品。 而且因为这一个月不停的抄录儒学典籍,他的文脉气运点也增长了不少。 姓名:陆承安 种族:人 年龄:十五 文道修为:七品上 文道神通:笔落惊风雨 文脉气运:460 以《论语》这些典籍的重要性来说,本来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气运值。 但有句话说的话,再好的典籍没人知道,没人去看去学,也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 自始至终脑海中那卷宝典传递给陆承安的信息都只有两个字——传道。 这些典籍很珍贵没错,但若不用来传道,它们也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 不过对于现在的陆承安来说,400多点的气运值也算是不少了。 七品文道修为每提升一道浩然正气,需要花费100点气运值。 正好他还差一道七品浩然正气就能突破。 陆承安没有犹豫,直接消耗了100点气运值。 瞬间,第十道浩然正气凝聚成型。 陆承安心有所感,恍惚间仿佛耳边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在他的识海中,看到一个个文字从天空落下,密密麻麻,顷刻间灌满了整个神庭紫府。 仿佛一片文字海洋。 那些文字所代表的真意在他心头流转。 对于这些典籍的理解又上了一层。 陆承安也顺理成章的步入了六品文道修为境界。 连带着他的体魄都受到一定滋养,气血也雄厚了几分。 稳定住修为后,陆承安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剩下的气运值。 还剩下360点,六品修为每提升一道浩然正气需要一千点,远远不够。 那么这些气运值就只能用来做其他的了。 当初他以10点气运值开启了第一门文道神通,名为笔落惊风雨。 而开启第二门文道神通需要100点气运值,陆承安十分好奇,第二门文道神通会是什么样子。 心念一动,100点气运值瞬间消失。 一股玄奥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陆承安不由自主的便陷入到了一个玄幻的境地中。 他的心神仿佛跳出了自己的躯体,来到了这个天地的最高空。 整个世界全都在他的眼底。 每一处山川,每一处大地,甚至是每一个角落,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上帝视角,无所不知。 而且他还有一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想去,哪里都能过去。 这个想法一动,陆承安便忍不住开始尝试。 刹那间,身边景象扭转,定睛一看,陆承安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刚才想去的地方。 心神恍惚间,陆承安醒了过来。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诗——天涯若比邻。 没错,这就是他的第二门文道神通,名为‘天涯若比邻’。 这是一门逃命用的神通,如果修为足够,天涯海角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当然了,那是这门神通的最高境界,想要达到那种程度,至少也需要一品之后的三境修为。 看了眼窗外,此时正值深夜,大哥大嫂都已经睡下了。 陆承安来到院子里,打算好好试试。 站在自己房门口,大概估算了一下,从他这里到院子的另一端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 陆承安便将目的地定在那头的墙根下。 带着些许兴奋的心情,陆承安意念一动,神通施展。 只见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二十米开外,几乎是同一个时间,陆承安猛地出现。 犹如传说中的瞬移。 “咚...啊...” 乐极生悲,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惨叫,回荡在院子里。 立即便惊醒了熟睡的大哥。 身为六品武夫的大哥警觉性极高,听到声响衣服都顾不得穿便从窗户跳了出来。 “谁?”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黑夜中墙角下蹲着一个身影。 陆泽安二话不说,运起真气便要一掌轰过去。 “大哥,是我...” 听到是陆承安的声音,大哥顿时大惊,连忙调转掌风方向,轰在了陆承安身边的菜地里。 “轰...” 真气喷发,这隔空一掌直接毁了半块菜园子。 泥土、菜叶凭空飞舞,落在陆承安身上,满头满脸。 大哥心头惊慌,连忙跑了过去。 “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拉着陆承安上下打量,见他除了一身的泥土菜叶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咦?承安,你的额头怎么了?怎么肿了?” 陆承安尴尬的摆了摆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事没事,太黑了没看见路,不小心撞到了。” 一边说着便已跑进了房间里。 大哥愣在原地,不由得好奇。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撞墙?” 没有多想,陆泽安转头回了房间,安慰了几句被惊醒的大嫂,没一会儿便睡下了。 房间里,陆承安松了口气。 揉了揉刺痛的额头,有些尴尬。 第一次施展神通,没有控制好浩然正气的运用,出现这一幕倒也正常。 经过这次尝试,陆承安大概能推算出以他现在的修为施展‘天涯若比邻’地极限距离大概能达到二十五米左右。 也就是说只要他反应够快,以他为中心,二十五米之内都是他的绝对安全范围。 当然了,对于真正绝顶的高手来说,二十五米的距离,跟近在眼前没什么区别。 比如那次去李天策府上送酒时见到的老门房。 他的速度,陆承安连眼睛都反应不过来。 那样的高手要杀他,真的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第41章 云湖小筑 一个月没出门,一转眼都已经是季夏时节了。 烈阳高照,炙烤着大地。 哪怕是地处北方的北齐,也还是会感觉有些炎热。 陆承安在街上顺手买了个瓜,提着就去了笔墨斋。 还没进门,正在忙碌的二奎便发现了他。 “陆哥儿,你怎么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二奎脸上的惊喜做不得假,毕竟这世上除了掌柜,也就只有陆承安把他当人看了。 “二奎,最近生意怎么样?” 陆承安随意笑道。 可没想到二奎却忽然神色黯淡了下去。 “唉,别提了...掌柜的最近一心忙着酿酒卖酒,这店里的生意全都交给了我,我哪有掌柜的那能力,这个月好险没赔了...” 不过刚说完这个,二奎又立即展眉一笑道: “不过掌柜的最近心情倒是不错,他的酒据说都已经供不应求了,昨天掌柜还说,月底要找陆哥儿你报报账呢。”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听你的意思冯老哥不在?” 二奎点头道: “嗯,这会儿他应该在酒坊吧。” 陆承安把手上瓜递给了二奎。 “行,那我去酒坊找他,这瓜你留着吃,走了...” 二奎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目送陆承安离开了。 酒坊距离内城不近,步行过去差不多要将近半个时辰。 等快到的时候,便闻到一阵酒香飘来。 走到门口,冯掌柜的声音就传到了陆承安的耳朵里。 “这些拿去窖藏,那几坛子送去威远侯府,这五坛夏荷酒送去李老将军府,可仔细点,别磕着碰着了...” 光从冯掌柜的语气中就能听得出来他有多忙。 这反倒是让陆承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一个月冯掌柜来陆家找过他几次,说的都是关于酒的生意。 那天百花楼诗会之后,当天晚上便有人上门来定了一百坛醉仙酿。 并且下了一个长达一年的订单,每个月都会来收购一百坛醉仙酿。 要知道一斤改良版的醉仙酿他们的定价可是四两银子,一坛足有五斤,售价二十两。 一百坛就是两千两银子。 光是这一个订单,就能让他们的酒水生意不仅保本,还能小赚一点。 之后或许是他们的酒终于在京都高层流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权贵世家给他们下订单。 如今酒坊里是两班倒,几乎是昼夜不停的酿酒。 这都忙不过来,冯掌柜又专门修建了好几座蒸馏桶,以保证那些订单能够及时供应。 这一个月,冯掌柜确实是忙的脚不沾地。 陆承安来到门口,敲了几声。 开门的是冯掌柜花钱请来的护卫。 之前酒坊出了一些事,虽然被将军府摆平,但为了保险起见,冯掌柜还是专门请了几个看家护院的护卫。 都是修行中人,不过修为也就那样,最高才六品。 毕竟高品修行者不可能愿意为了那么点钱来当护院。 开门看到陆承安,护院警惕问道: “你找谁?” “我找冯掌柜,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陆承安来了。” 护院一愣,诧异道: “你就是陆公子?” 陆承安点了点头。 护院连忙让开门口,笑道: “原来是大东家,快里面请。” “大东家?” 陆承安哑然失笑。 没想到冯掌柜竟然还给他封了个大东家的身份。 进到里面,冯掌柜看到陆承安过来,明显愣了一下。 随后大喜着走了过来。 “哎呀,陆兄弟,你总算是舍得出门了...” 陆承安略带歉意笑道: “冯老哥,这段时间治学修行,辛苦你了...” 听他这么说,冯掌柜立即板起脸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二人早就说好,你出秘方,我出劳力,这些事自然就该我来操劳。” 说到这里冯掌柜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再说了,要不是陆兄弟你那一趟百花楼之行,咱们这酒哪有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这话,陆承安顿时有些惊讶。 冯掌柜神秘一笑,拉着陆承安道: “走,咱们去里面说。” 进了屋内,关好门窗,冯掌柜泡了壶茶,这才说清楚原委。 原来早有人向他透露了陆承安在百花楼写得那首词。 冯掌柜才知道如今京中大街小巷传唱的那首江城子竟然是陆承安所作。 他自然明白,那些权贵之所以来下订单,肯定也是因为陆承安的缘故。 只不过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首词的作者是陆承安。 喝了杯茶,冯掌柜便打算向陆承安汇报这些日子的账目。 陆承安连忙道: “冯老哥,你我诚信相交,这点事无须告诉我。” 见此,冯掌柜也不再啰嗦,笑着道: “行,等月底我算清了盈利,再给你送去。” 陆承安点了点头。 随后冯掌柜又说了一些关于之后的商业规划,比如购置几间门店公开售卖他们的酒水。 另外冯掌柜还打算开一间酒楼,以他们的酒作为特色。 听冯掌柜准备开酒楼,陆承安便将上一世知道的一些其他的东西告诉了冯掌柜。 比如炒菜。 这个世界酒楼里的菜大多都是以炖煮的方式烹饪,主要原因是这个世界烹饪用的锅不是上一世那种薄薄的铁锅。 另外还有豆腐的制作方式等等。 如果开酒楼,这些东西一推出绝对又会掀起一阵风潮。 新的东西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原本这些都是陆承安赚钱的路子,但是现在他心境有变,已经不想再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正好冯掌柜对做生意热情高涨,那就交给他去做正合适。 听着陆承安那些匪夷所思的设想,冯掌柜就仿佛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真不知道他这些想法究竟是从哪来的。 虽然这些东西都还没有实施,但冯掌柜相信,绝对不会比他们的酒赚的要少。 说完这些后,冯掌柜忽然想起了什么。 转身跑进了内室里。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请帖。 “陆兄弟,这是上面让我交给你的。” 说起上面,冯掌柜神色明显有些拘谨。 陆承安好奇的接过请帖打开一看,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诚邀陆公子于西郊云湖小筑一会。’ 这行小字的末尾还印着一个图案,像是云纹,竟泛着一抹流光。 “云湖小筑?这是什么地方?谁让你给我的?” 陆承安问道。 冯展柜听到云湖小筑四个字,明显神色有些异样。 “陆兄弟也知道,对于我背后的京都问仙商会来说我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们只是让我在你出关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你,至于是谁,我也不清楚。” “不过...” “不过什么?” 第42章 这世上竟然有龙? 冯掌柜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 他压低了身子,同时也压低了声音道: “陆兄弟,云湖那块地方京中人都知道。是一处少有的人间仙境。” “只是,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那里却是禁地。” 陆承安微微皱眉。 “禁地?” 冯掌柜点了点头。 “没错,因为云湖乃是皇家所有,常年有重兵把守。传闻...云湖之中有一头妖兽,很恐怖的...” 陆承安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看看。” 冯掌柜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涉及到皇家,说多了怕祸从口出。 陆承安没打算逃避,身在京都,他也逃不过去。 正好,他也有些话想要对那些人说。 告别了冯掌柜,陆承安便直奔西郊。 一直出了西城门,又走了将近二十里才远远看到一片竹海,透过些许缝隙,勉强能够看到竹海后面的湖面。 几座矮山环绕四周,明明不高,却始终萦绕着一层层云雾。 陆承安刚一靠近,一个身影便迅速闪现而至,目光冰冷,长枪直指陆承安咽喉。 “云湖重地,不得靠近。” ‘果然有重兵把守。’ 陆承安心中暗道 而且从眼前这位军士的金色甲胄来看,显然还是一个品阶不低的将领。 隔着四五米远,陆承安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武道强者的压迫感。 实力显然是要比他大哥陆泽安高得多。 陆承安拿出那封帖子,递了过去。 “陆某受邀前来云湖小筑赴约,这是请帖。” 那金甲将领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只见他手掌一抬,屈指一抓,陆承安手中的请帖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打开后看了眼,见到请帖上的云纹图案后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收起长枪,将领将请帖还给了陆承安,随后指了指身后竹海中那条石阶小路说道: “进去后别乱走,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里,不要走其他的岔路,等你见到一座桥后,过桥向右转,到时候自会有人接你。” 说罢,金甲将领直接腾空而起,一个飞跃落入了竹海竹海之中消失不见。 看得陆承安忍不住暗自咋舌,这一步跳出去至少有一百多米远,这种实力,已经不能算是凡人了。 感叹了一句后,陆承安深吸一口气,迈步向竹海中走去。 穿行在竹林小道里,四周飘荡着一些云气,犹如置身仙境一般。 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确实超凡脱俗。 而且空气特别新鲜,吸进胸腔,让陆承安感觉身体都仿佛充满了活力。 这条路很长,陆承安走了两刻钟都还没走出竹林。 他也不急,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边赏景一边散步。 又走了一刻钟,这才终于走出了竹林。 首先迎面看到的便是一座面积不小的湖泊,湖水清澈,靠岸边的地方都能看得见湖底。 再远一些,湖水竟变成了深蓝色。 由此可见,这座湖的水深有多夸张。 再往前走,便看到一座桥,架在从湖里分流出来的一条小河面上。 桥身全都由翠竹打造,看上去颇为雅致。 陆承安饶有兴趣的走上桥梁,伸手摸了摸栏杆,笑道: “看来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位雅士,只是这竹桥真的牢固吗?风吹日晒的,千万别塌了...” 正要继续向前,忽然一声水浪声惊动了陆承安。 那水浪声很远,似乎是从远处的湖面传来。 陆承安驻足而望,果然看到远处的湖面有水花翻涌。 “(⊙w⊙)嚯,好大一条鱼,手感一定很不错...” 对于钓鱼佬来说,看到大鱼的第一反应就是遛鱼时的手感,想象那份鱼线切水的声音。 陆承安便是个资深钓鱼佬。 只不过这条鱼显然不一般。 湖面上的水花移动速度极快,甚至在陆承安的印象中,就连曾经在深海见过的旗鱼都没有这么快。 “我去,这什么东西?游的这么快?” “不对...怎么朝这边过来了?” 原本只是打算看个热闹的陆承安忽然发现,水里面那东西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他游了过来。 随着那东西快速靠近,从水面上那翻涌的巨大水花来看。 水里的东西不仅速度快,体型也同样极为庞大。 陆承安暗道不好,正打算离开。 一个巨大的浪头便打了过来。 桥下的河面瞬间翻涌,陆承安刚走了两步便被剧烈的震动晃得身形不稳。 脚下的竹桥也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陆承安脸色难看的看着脚底下,来不及多想,双脚猛地发力,身形飞纵而起,跳向桥对面的岸上。 就在他跳出去的瞬间,身后的竹桥便直接被浪头打的粉碎,顺着水流被冲刷去了下游。 落地后,陆承安回头看了眼,忍不住心有余悸道: “我就说会塌吧,谁家老实人用竹子搭桥...” 话还没说完,陆承安便感觉到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团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只是看着那影子,陆承安甚至就能想象到他身后究竟站着一个怎样的恐怖生物。 这一刻,他几乎本能的就要施展‘天涯若比邻’逃离,至于会不会暴露底牌已经完全不是这个时候他会考虑的事了。 好在,在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另一个身影瞬息而至。 “云龙,住手...” 一阵香风袭来,陆承安感觉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从声音上来看,应该是女人。 扭动僵硬的身子,缓缓转身。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一袭白衣的背影。 目光穿过这个背影,陆承安缓缓抬头。 眼眸里双瞳猛地收缩。 “这是...龙?” 浑身雪白,嘴边飘着两根长须,尖牙、鹿角、鱼鳞,还有一双比他身子还要粗壮的利爪。 仅仅只是从水里探出来一小部分的身体,便足有一二十米高,近在眼前,当真是遮天蔽日,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强大。 那双龙眼死死的盯着陆承安,巨大的龙首缓缓靠近。 呼出的龙息犹如狂风怒吼,回荡在陆承安耳边。 白仙儿神色紧张,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随后再次开口道: “云龙,这是我的客人,不得无礼...” 那巨大的白龙鼻头耸了耸,似乎是在闻陆承安身上的气味。 眼睛里带着一抹疑惑。 片刻后晃了晃脑袋,随后转身回到了水里沉了下去,令湖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白仙儿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朝陆承安歉意一笑道: “还请陆公子见谅,云龙它平时不是这样的...” 第43章 天下有这样的人物,天下之幸也 陆承安松了口气,好险没有暴露。 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忽然看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而且还是对于华夏子民来说意义非凡的生物,陆承安难免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水面,陆承安好奇问道: “刚才,那真是一条龙吗?” 白仙儿笑了笑,回道: “算是吧。” “算是?” “云龙确实拥有龙族血脉,不过目前只能算是蛟龙,尚未蜕变成真龙...” 陆承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从白仙儿的话里听得出来,这个世界是有真龙存在的。 “还真是个瑰丽多彩的世界...” 陆承安忍不住感叹道。 白仙儿再次致歉道: “抱歉,我也没想到云龙忽然冲了过来,让陆公子受惊了...” 陆承安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他确实被吓到了,实在是龙这种生物对于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陆承安来说,太过震撼。 “陆公子,前面就是寒舍...” 随着白仙儿来到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云湖小筑。 看着那依然是用竹子搭建的小楼,陆承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雅致是雅致,就是不耐造。 落座后,丫鬟青儿立即端上来两杯清茶。 喝了几口茶后,陆承安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姑娘邀陆某前来是有何指教?” 白仙儿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指教不敢当,当日诗会之后陆公子不告而别,让在下都没有机会感谢。” “后来托冯掌柜去过几次贵府,得知陆公子闭关谢客。” “所以这才冒昧邀请陆公子来云湖小筑一叙,以报当日献诗之恩。” 陆承安笑了笑。 “不必客气,谢礼姑娘不是早就奉上了嘛。” 白仙儿一愣,随即便明白陆承安说的谢礼是什么。 “那不算,陆公子和冯掌柜的酒确实是当世珍品,就算没有问仙商会的帮助,迟早也能在京都乃至整个北齐闯出名声。” 陆承安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白仙儿也沉默了片刻,目光时不时在陆承安身上打量。 以她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出陆承安如今的武道底子。 虽然只有九品,但相比于一个月前,或者更往前推一段时间,陆承安的变化太大了。 那个时候陆承安还只是一个连写字都显得笔力不足的柔弱少年。 这么短的时间,不仅身材长开了不少,就连武道都进入了九品行列。 而且白仙儿还从陆承安身上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不算强大,却犹如光明皓月一般。 白仙儿十分好奇,这个少年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师父,那位守护了北齐三百年太平的国师似乎都对陆承安极有兴趣。 注意到白仙儿的目光,陆承安忍不住心头诧异。 这姑娘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 “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承安直截了当问道。 白仙儿一怔,连忙收回目光,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请陆公子指教在下有关于诗词之道。” 陆承安愕然,甚至有些无语。 赶了这么多路走过来,还差点被一条龙吓得落水,竟然就是来指教她写诗? 白仙儿不知道陆承安内心想法,转头对一旁的青儿点头示意。 青儿连忙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堆的卷轴,然后一股脑的放在了陆承安面前。 弄得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些是?” 青儿甜甜一笑,介绍道: “这些都是我家姑娘做的诗和写的字,请公子指点。” 陆承安更加诧异了,竟然真是请他来指点诗文的? 白仙儿有些害羞道: “陆公子有所不知,我虽是修行之人,但自幼喜爱诗词,只是天赋有限,始终难得佳作,如果公子能指点一二...” 陆承安有些无奈,来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过对此陆承安倒是并无反感,他本就是当老师的,有人虚心好学,他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随手拿出一幅卷轴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陆承安有些意外。 本以为像对方这样的绝色女子,想来应该是温婉秀丽的性格,但卷轴里这些字却无不透露出一股飒爽的味道,没有丝毫女人家的扭捏和娇柔。 ‘空山绣丽色,雨后映残阳。’ 落款名白仙儿。 ‘原来她叫白仙儿...’ 陆承安心中暗道。 等所有的诗词全都看完,陆承安也不藏私,开始逐一点评,提出她诗句里面的一些不足。 当然,也要适当的赞扬,不能打击了对方的积极性。 陆承安教的认真,白仙儿听的仔细。 渐渐地,她似乎已然忘记了陆承安是个比她还要小七八岁的少年。 言语之间满是尊敬,甚至连称谓都从陆公子变成了陆先生。 陆承安也并未觉得不妥,在他眼里,白仙儿就像是他上一世带过的那些研究生博士生,都一个样,蠢得可爱。 说完诗词,白仙儿似乎意犹未尽,开始请教起其他的学问。 比如求学、修身、治国等等。 陆承安没有丝毫不耐烦,只要是知道的,都会尽量讲解。 两人就像是一对师徒,教的投入,学的忘我。 甚至连吃午饭的时候都在讨论。 直到天边映出一片红霞,飞鸟归巢,游鱼潜水,两人才在青儿的提醒下止住了这场学术讨论。 亦或者足以称之为论道。 白仙儿歉意起身道: “仙儿一时忘我,竟耽搁了陆先生一整天的时间。” 陆承安笑了笑道: “不怪你,我也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寓教于乐的感觉了。白姑娘敏而好学,非常难得。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明明陆承安只有十五岁,可听到他夸奖自己,白仙儿却忍不住心中暗喜。 “我送送先生。” 白仙儿疾步跟上,甚至不由自主的落后了陆承安半个身位。 一直将陆承安送到了竹海外,白仙儿才止步。 临别之际,白仙儿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陆承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朗声笑道: “白姑娘,如果在学问一道有什么疑问,闲暇时可来找我,陆某若有能力,定当为你解惑。” 白仙儿眼前一亮,心中欣喜。 缓缓欠身行礼道: “那仙儿就先谢过陆先生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温声道: “不必客气,告辞...” 回礼过后,转身就走。 夕阳下,陆承安的背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辉。 令望着他的白仙儿内心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抹温暖。 以至于让这位仙道四品的绝世天骄,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 “天下有这样的人物,天下之幸也...” 第44章 练剑 一直走到了城门口,陆承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云湖的方向,略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真的只是请教学问?” 陆承安始终觉得白仙儿是另有目的,当然,请教学问也肯定是白仙儿的目的之一。 至于白仙儿为何今天只是请教学问而没有谈及其他的,陆承安猜不到。 也不想去猜。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白仙儿必定是想要利用他。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只有最平庸的人才不会被人惦记。 从今天白仙儿对待他的态度来看,至少目前是没有敌意的。 陆承安不再多想,转身进了城,回到了家里。 刚推开门走进去,小囡囡便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陆承安的大腿仿佛是在邀功道: “二叔二叔,我会了,我会背千字文了...” 陆承安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捏了捏小鼻子笑道: “我们家宁儿好厉害啊。” 囡囡嘴角上扬,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就连她的眉宇都仿佛在向这个世界炫耀的她的活泼和灿烂。 “二叔,我背给你听好吗?” “好呀,来,二叔听听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软糯的童声在小院里回响,似乎拥有某种魔力,能把人心里在小院外积累了一天的尘埃扫的一干二净,再浇灌上一捧甘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叹,人间真美好... 不管在院外经历过什么,有多少的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只要一回到这里,陆承安就总能获得一份心安。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间小院,以及小院里的这家人,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珍贵,最无法割舍的情感。 所以他才会事事小心,不管面对什么,总会先想到坏的结果,这样就能提前准备,做好防范。 若只是他一个人,没有这些牵绊,那天在百花楼他便不可能出手。 从云湖小筑回来后,陆承安又安心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白仙儿没再找他,只有冯掌柜偶尔来跟他商量开酒楼的事。 陆承安也将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习武练拳上面。 因为他发现,他的气血饱满,筋膜鼓胀,气血似乎有从筋膜延展到骨髓的迹象。 也就是说,他九品的武道体魄即将圆满,快要晋升八品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陆承安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修行的信息。 八品武道不算什么,但他从手无缚鸡之力到只差一步晋升八品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这就有点吓人了。 因为这一小步放在大哥陆泽安身上走了足足三年。 就算大哥在军中阅人无数,在他印象中从开始练武淬体到修成八品,最快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只是这武道淬体修行根本没办法克制,就算他现在停下来不练拳,气血也会日益浑厚,带着他自然而然的跻身八品。 瞒是瞒不住的。 既然如此,陆承安索性不再拖拖拉拉。 这三天时间,他潜心练拳淬体。 加上之前三皇子送来的那些老药滋补,没有半点阻塞的跨过了九品到八品的门槛。 使气血涌入骨髓,开始淬炼周身筋骨。 除此之外,陆承安还从之前三皇子送来的那些书籍里找出一本武功秘籍,乃是一门剑法,名为剑法纲领。 其实就是剑法的入门之道。 总计十三路剑法以及与之相匹配的步法身法。 全都是基础内容,京中但凡会使剑者都早已烂熟于心。 陆承安觉得这就很好。 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无基础根基,高楼断然不可能稳固。 于是陆承安托大哥帮忙寻了一柄精钢长剑,开始练剑。 大哥虽然善使刀法,但对于剑法也算是略有见地,陆承安的入门便是在大哥的指点下开启了。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一定能练出什么名堂。 毕竟未得名师指点,第一步便走的不稳了。 但陆承安不同。 他有文道修为在身,耳聪目明,记忆力超群,足以过目不忘。 并且随着文道修为越来越高,他的悟性、智力都在与日俱增。 虽然从未练过剑法,但通过陆泽安对剑法的讲解以及观摩陆泽安的刀法,陆承安很快便抓住了基础剑法的要领。 无非就是三个字——稳、准、狠。 出剑要稳,不仅是剑要稳,手要稳,心更要稳。 准自不必说,讲究一击必中。 在陆承安看来最关键的还要数最后一个要领,那就是狠。 所谓狠,并不是指冷血嗜杀。 而是对于手中的一种约束。 在动手之前便已经想明白这个道理,剑不出则以,但凡出剑,必定剑下无情。 只有明白这层要领,手中剑才能做到稳和准。 否则一剑出便犹犹豫豫,电光石火之间,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参悟出这些道理之后,陆承安再练剑气质便已有明显变化。 剑招还是那些剑招,并不太熟练。 但每一剑递出,竟然让陆泽安都能感觉到隐隐杀气。 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在修行上展现出来的逆天状态,他早就习以为常。 倒也并不觉得惊讶。 第四天一早,大哥出门后不久,一位金甲将军带着一辆双骑马车便停在了陆家门口。 院子里正在教小囡囡写字的陆承安一眼便认出这位金甲将军正是那天在云湖竹海外见到的那位。 “又来了?” 陆承安有些讶异,这才过去四天时间,这位白姑娘竟然又来邀请他了。 正好,陆承安今天也打算出门走走。 于是那位金甲将军刚踏进陆家大门,陆承安便走了过去道: “走吧。” 金甲将军冷酷转身,直接上了马。 “二叔,你去哪?我也要去。” 小囡囡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陆承安的腿。 大嫂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抱起囡囡道: “二叔有事要去忙,囡囡听话。” 虽然是在对囡囡说话,但大嫂却始终都在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轻轻一笑,温声道: “大嫂放心,没事的。” 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答应她回来给她带糖葫芦,陆承安便转身钻进马车里。 第45章 开办学府,创北齐文脉之源 与陆承安想象中不一样,这种木轮子马车并没有特别的晃动。 他能感觉到,车身底下似乎装载了减震装置,令马车跑起来的时候车身依旧能够保持稳定。 陆承安不禁想起上一世一句话,古人只是古,并不是傻。 就算作为现代人,拥有超前的眼光和思维,也绝对不能轻视古人。 比起上次靠一双脚步行,这次可轻松多了。 花的时间也少了一大半。 到了竹海入口,刚下车陆承安便看到等候在竹林边上的白仙儿。 这个举动倒是挺让陆承安意外的。 上次回去后他便打听过,白仙儿之所以能够独居在皇家禁地云湖之中,只因为她的身份非同寻常,乃是那位号称北齐第一高手的国师玄机真人的唯一亲传弟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白仙儿的身份地位丝毫不弱于北齐皇子公主。 这种层次的人物,能屈尊降贵特地出门远迎,倒是有些出乎陆承安预料。 当然了,陆承安自然不会因此而感恩戴德,抛开白仙儿的身份不谈,这本就是邀请客人的基本礼节罢了。 下了车,相互见礼,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进了竹海。 穿过竹林,又来到上次遇见云龙的地方。 看着焕然一新的竹桥,陆承安开口道: “又是竹桥啊...” 白仙儿一愣,诧异道: “竹桥怎么了?” 陆承安尴尬笑了笑,摆了摆手。 “没事,竹桥挺好。” 翻过竹桥,陆承安忍不住看了眼远处的湖面。 正想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那条龙。 湖面便猛地炸开了一道水柱,一条雪白的巨大身影冲天而起。 在空中蜿蜒盘旋了好一阵才重新落回湖里。 虽然是第二次见,但陆承安依然还是满眼震撼。 恐怕没有哪个华夏子民看到这一幕不觉得震撼的,毕竟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信仰。 “奇怪,云龙这家伙平时很懒的,今天怎么这么活跃?” 白仙儿诧异的呢喃了一句,随后目光看向身边的陆承安,心中暗道: “难道是因为他?” ———— “这个锅我可不背...” 竹楼前,陆承安端着茶杯笑道。 方才与白仙儿闲聊,对方笑着说因为陆承安那首江城子,如今整个京都读书人都像是疯魔了一般。 如今整个天都城都在抄录这首词,一时间,天都纸贵,纸价都上涨了不少。 相比于第一次,这次的见面白仙儿显然是放开了不少。 上次陆承安走后,她感觉颇有所获,于是在这几天专门又写了好几首诗词请陆承安来品评。 不得不说,白仙儿确实有天分,明显进步不少。 其中有一首五言绝句最妙: 雾隐千峰寂,云深独径孤。松涛空自响,歧途问鹧鸪。 陆承安默默放下这首诗,心中暗道: “这姑娘看来是有心事,内心摇摆不定,有些迷茫。” 不过陆承安倒并未主动开口询问,毕竟白仙儿并不是他的学生,两人也只是见过几面,交浅不必言深,说得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陆承安之所以愿意来云湖赴约,只有一个原因。 还对方帮助冯掌柜酒水生意的人情。 这次之后,若无必要,他便不会再来了。 所以只要白仙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陆承安又恰好明白,他就会毫不吝啬的为其解惑。 如上一次一样,今天两人又是忘我交流直到日暮西沉。 临别之际,白仙儿或许是蓄谋已久,又像是有感而发道: “陆先生才学惊世,旷古绝今,仙儿所见之人,无一人能与先生相比。” “先生既有如此才学,不如就在我这云湖开设学府,传道授业,开创我北齐文脉之源,如何?” 并肩而行的陆承安脚步一顿,心头同样一顿,暗道:“来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吧?”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在下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哪里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开创北齐文脉之源?徒增笑料罢了。” 白仙儿立即道: “先生不必自谦,先生才学之大、之深,仙儿断定至少在北齐国内找不出第二个。先生若能开门传道,必定能一扫我北齐文风不振的颓势。” 陆承安换了个理由道: “陆某毕竟尚且年少,难以令人信服。再说了,就算要开办学府,也不可能在云湖办学。” 白仙儿见陆承安似乎有些意动,连忙道: “有学不在年高,我想不管是谁,只要真正了解先生就一定不会在意先生的年龄。” “至于为何不能在云湖办学,仙儿不太明白,云湖虽然条件简陋,但这里远离车马喧嚣,想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治学之地。” 陆承安抬头望了眼四周,点头道: “云湖的景致和环境自然不错,但这里毕竟是皇族禁地,寻常百姓进不来,人都进不来,那在这里开办学府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白仙儿神色明显一怔。 “寻常百姓?先生的学府邀招收寻常百姓?” 陆承安微微皱眉。 “有问题吗?难道寻常百姓就不是北齐子民?” 白仙儿回过神,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还不等她说完,陆承安便看着白仙儿的眼睛质问道: “难道白姑娘的意思是,我陆承安开办的学府就只能服务皇室勋贵?同为北齐子民的寻常百姓就没有资格求学问道?” 白仙儿嘴唇微张,竟一时无言以对。 没错,她的意思本就是这个。 今天请陆承安来,除了求问学问之外,另一层意思便是替北齐皇室招揽陆承安,请他在云湖开办学府,教授京中皇室勋贵诗词文章。 她并没有觉得寻常百姓就没有资格求学。 她只是想都没有想过陆承安那一肚子的学问,会传授给毫不起眼的寻常百姓。 毕竟不管是这个天下还是她,都本能的以为普通百姓能识几个字就算是很不错了。 这种高端的学问,他们学来有何用? 这不是看不起寻常百姓,而是在她以及所有皇室勋贵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那些普通人。 面对陆承安那犀利的目光,白仙儿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目瞪口呆的白仙儿,陆承安轻声一叹。 内心升起一丝悲凉。 这个世界的底层,在这些高层人眼中,根本不算是同一个种类的人。 陆承安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拱手拜别。 “白姑娘不必再送,告辞...”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向竹海外走去。 看着陆承安离去的背影,白仙儿心头莫名有些惶恐。 “陆...” 想要出声叫住他,却又不知道叫住他能说什么。 只能默默的看着陆承安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竹林那头。 第46章 悲剧 “此子看着性情温和,实则远比常人刚毅。这是一匹烈马。” 三皇子姜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仙儿的身边。 望着陆承安离去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烈马?呵,天下英才,哪个不是烈马?” 白仙儿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力感。 姜桓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白仙儿转过身,缓缓行礼。 “三殿下,这件事恐怕仙儿无能为力了...” 姜桓稍稍沉思片刻后,轻轻点头。 “无妨,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等他在长几岁,碰几次壁就好了。” 姜桓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烈马?再烈的马见了真龙,也只能俯首臣服。 白仙儿沉默不语,心中却在自问道; “他那样的人,真的会因为碰几次壁就妥协吗?” ———— 妥协?自然不可能... 陆承安走在回城的路上,心头默默思量。 不难猜测,今天这场赴会白仙儿也只不过是中间人,充当说客的角色。 而幕后的真正推动者,大概率就是那位三皇子。 将这两次赴约的经历在心中复盘之后陆承安发现,求教学问是假,考察学问才是真。 通过这两次论道,白仙儿已经能够确定陆承安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考察的目的,便是为了最后临别前白仙儿提出的那个开办学府的提议。 其实一开始陆承安并不抗拒。 毕竟作为他自己的计划,开办学府也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但是陆承安没有料到,对方所谓的开办学府,竟然只是为了一家私学。 而且从幕后的三皇子来看,这间学府最大的作用甚至都不是传道授业,而是为了帮助他谋取至尊之位。 如果真是这样,则完全违背了陆承安传道的初衷。 他要的传道,是将圣人之学推广到天下子民的一言一行之中。 让所有人都能明白,何为克己修身,何为至诚之道。 而不是服务君王来统治黎民百姓。 陆承安知道,他拒绝了三皇子也就等于放弃了光明正大开办学府的机会。 但他不后悔。 就算将来碰壁,他也绝不可能妥协。 这无关尊严或者风骨,而是他修行的大道根基。 推翻这份初衷,就等于推翻了他修行所秉持的一切。 这比死还可怕。 想着这些心事,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京都城的外郭。 一座天都城,细细划分共有四个阶层。 最中央的自然是皇城,皇城内只有皇室以及皇亲才能居住。 皇城外便是内城,这里住着的则是京中王侯将相,世家豪门,以及各大衙门府邸。 再往外便是外城,居住的则是京都寻常百姓,比如大哥陆泽安的房子就在这里。 最后一层,便是那些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天都城城墙而建的外郭。 主宰外郭里的百姓也算是京都户籍,只因无力在城内购置房产,或者需要在城外务农,所以便住在城外的外郭。 前文提到过,这个世界是有妖魔鬼怪存在的。 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邪物就越猖獗。 像天都城这样的皇朝都城,有国运龙气庇护,寻常邪物只要一靠近就会被直接烧得神形俱灭。 但国运龙气庇护也是有一定范围的,离天都城越远,庇护的能力也就越弱。 所以外郭的百姓虽然知道天都城附近不太可能会有妖魔出现,但还是会拼了命的往城墙附近靠近一些。 这就导致了从城外进城这段路上,越靠近城门口,就越是繁闹。 再加上京兆府对城外的管制并不严格,所以外郭鱼龙混杂,鸡鸣狗盗之辈层出不穷。 更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在外郭横行。 在这里,五文钱就能睡一个失足少女。 舍得银子的话,买一两个面容姣好的黄花闺女也是轻而易举。 不愿意卖?那简单,直接抢就是了。 就算告到城内衙门,没有关系的也只是罚点银子,有关系的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这不,从云湖回来的陆承安正好就撞见这一幕。 强抢民女。 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那十七八岁的姑娘性子极为刚烈,眼见自己弟弟就要被打死,竟然把心一横直接扑向边上的栅栏。 削尖了的栏杆直接刺穿了她的胸膛,陆承安以‘天涯若比邻’的神通都没来得及救下她。 那几个施暴者见姑娘自缢,立即没了兴趣,狠狠踢了地上的少年几脚然后骂骂咧咧的就要离去。 忽然发现少女的尸体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咦?这小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见鬼了这是...” “看他衣着,不像是外郭的人...” “城内公子哥跑来外郭做什么?找乐子?” “晦气,走吧,喝酒去...” 这是陆承安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心中涌现出杀意。 又恰好撞见他此时心情不佳。 神庭紫府内,那一道道浩然正气不断翻涌。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地上躺着的那个少年默默爬了起来。 踉踉跄跄,一脸血迹。 陆承安正要伸手去扶,可看到少年眼神的那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蓦然生疼。 少年人虽然一身是伤,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情,一双眼睛,麻木无神。 陆承安知道,那是绝望到极致之后才有的眼神。 是已经不对生活抱有任何希望的眼神。 他甚至能够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出一抹浓浓的死志。 走到那还挂在栅栏上的尸体边,少年用瘦弱的身躯吃力的把女孩的躯体挪了下来。 当那尖尖的栅栏从女孩胸口拔出来的瞬间,一道刺眼的血迹猛地喷射出来。 浇在少年脸上身上。 或许是女孩那尚有余温的血液刺激到了少年,他眼里终于多了一些神彩。 那是恐惧和悲痛。 泪水从他眼里悄然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液,一滴滴滴入泥泞且罪恶的土地里。 少年抽泣了几声,抬起手狠狠抹了把脸,然后吃力的扛起女孩的尸体,一步步沉重的向远处走去。 少年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很小,但陆承安却听得一清二楚。 “姐姐,走...我带你回家...” 第47章 绝望少年,死无葬身之地 女孩的血尚未凝固,顺着少年的步伐洒了一路。 外郭那混乱的街道两旁,所有人都仿佛是视若无睹。 顶多只是投去几个同情的目光。 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反而有不少人看着洒在自家门前的血迹对少年怒骂道: “死远点,操,弄脏了老子的地...” 陆承安始终站在原地,神情呆滞。 他缓缓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滩刺眼的血迹,顺着血迹往上,看到了那一根染血的栅栏。 这一刻,这根栅栏仿佛刺进了他的心脏。 路边居民的怒骂声传进了陆承安的耳朵里,像是一声声擂鼓,震得他心神摇曳。 这一刻,他终于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抬手一挥,浩然正气凭空写下噤声两个字。 那几个仍然不停咒骂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满脸惊恐,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承安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抹了把脸,掌心多出一抹血迹。 是那女孩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缓缓捏紧了拳头,像是在握住了什么。 眼眶逐渐泛红,嘴唇颤抖着呢喃道: “我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 ———— 少年背着姐姐的尸体,步履阑珊。 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只有力的手忽然出现,扶住了他的身体。 少年转过头,看到另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公子哥站在他身边。 眼底闪过一抹惊恐。 “我来,你在前面带路。” 陆承安不容置疑的说道。 随后将少女的尸体从他背上抱了起来,浑然不顾少女的血染红了他的胸膛。 少年怔怔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抢夺姐姐的遗体。 “别怕,我没有恶意。” 为了让少年信服,陆承安甚至运用起浩然正气。 少年眼神一顿,情不自禁的接受了陆承安的帮助。 随后默默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大约走了差不多二三里,来到了外郭的外围。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昏暗的天光下,陆承安看到了这姐弟俩的居所。 说是居所,其实不过是一间破败的窝棚。 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跟着少年走了进去,屋子里收拾的非常干净。 可举目望去,陆承安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 少年指了指房间里的那张铺着草席的床——姑且叫做床吧,不过是几块木板拼在一起的台子,示意陆承安把少女的尸体放上去。 陆承安照做,放好少女的遗体后,转过身便看到跪在地上向他磕头的少年。 陆承安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 少年仰着满是血迹的脸,沙哑着说道: “公子还请离开,我要给姐姐擦洗,换上干净衣服。” 陆承安点了点头,默默走出了房间。 他并未离去,只是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心神却始终在留意屋内的动静。 “姐姐,等等我...” 门外,陆承安脸色微变。 立即冲进了屋内,正好看到少年手握一柄小刀朝自己胸口刺去。 陆承安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少年身边,一把握住了巴掌长的刀刃。 不顾掌心传来的刺痛,猛地发力夺过小刀扔到一边。 “你干什么?” 少年自残被阻止,眼中满是怒火。 像是一头发疯了的野兽朝陆承安吼道。 陆承安早就料到少年会自杀。 他的眼神里全是死气。 所以他才会待在门口没有离开。 看到少年刚刚那刺入自己胸膛的一幕,陆承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深深震撼。 究竟要有多么绝望,才能那般果决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被他一只手按住却依然在疯狂的挣扎的少年,陆承安始终沉默不语。 少年的情绪也在这挣扎中一点点崩溃。 “放开我...放开我...” 少年双眼充血,不断地朝陆承安嘶吼着。 直到体力耗尽,这才喘息着,瘫坐在地上。 眼神空洞,几乎与死人无异。 陆承安这才松开他,缓缓蹲了下来。 “对不起...” 少年人忽然一愣,抬头看向陆承安。 “如果我能早一点出手,或许...你姐姐就不会死...” 陆承安语气中那份毫不作假的自责,令少年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如陆承安自己所说,如果他能早一点出手,少女或许就不会死。 他路过的时候,少年的姐姐还在与那些人拉扯。 陆承安虽然心有不忿,却并未第一时间出手制止。 等他反应过来时,少女已然扑向了那尖锐的栅栏。 陆承安当然不会认为少女的死跟自己有关。 只是他难免会想,如果自己能够在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手,或许就不会有这场悲剧。 所以他不忍再看到这个比现在的他还要小几岁的少年,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少年默默流着泪,看着陆承安不说话。 陆承安重重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劝你鼓起勇气继续勇敢的活下去,因为我比你幸运,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苦难。” “这个世界很大,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你所见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既然上天让你遇见了过,那就说明你的人生不该如此匆匆结束。” “给自己一个机会,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或许在将来,你还能为这个天下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做些什么。” 少年眼神始终麻木,不为所动。 陆承安再次叹息,随后看向木板床上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少女遗体,目光悲凉,略带颤抖着说道: “至少,先让你姐姐入土为安吧...” 少年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姐姐的遗体。 竟一下子哭了出来。 “入土为安?哪里有地方让我姐姐入土为安?” 陆承安神情一怔,心头涌现起一抹深沉的悲凉。 他们...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陆承安读过大齐律令。 丧者想要入土,必须向官府缴纳丧葬金购买一块葬土才能下葬。 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荒野无主之地也不能随意下葬。 一旦被官府发现,死者掘坟丢弃山野。 生者轻则罚款,重则判罚苦役。 丧葬金虽然不高,但也绝非少年能承担得起的。 第48章 以后就叫我先生吧 陆承安起身,捡起那柄染血的小刀,将其递给了少年。 少年有些疑惑的接过小刀,抬头望着陆承安。 “能不能相信我?” 陆承安温声道。 少年不明所以,握着小刀沉默不语。 陆承安笑了笑,继续说道: “等我一天,明天天黑之前,我会带着京兆府丧葬文书来找你。” 少年眼眶微动,带着几分疑惑。 “反正你已经不想活了,早一天晚一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明天天黑前我没有回来,你再死不迟。” 说罢,陆承安便直接转身离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少年那沙哑的声音。 陆承安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望着天边浮现的明月,似乎是在对少年又像是对这个天下说: “总该要有人做一些事吧...” 陆承安离开了。 少年瘫坐在床边,在黑暗的屋子里,久久无言。 月上枝头,透过残破的墙壁落在了姐姐苍白的脸上。 仿佛镀上一层银霜,多了几分光明。 少年换了个姿势,趴在床边,手里握着小刀,看着姐姐。 眼里再次浮现出一抹死志。 刀刃离咽喉越来越近,最后直接抵在了皮肤上,划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可当他看到那照耀在姐姐脸上的月华时,手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至少,先让你姐姐入土为安吧...”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陆承安说过的这句话。 入土为安,是人类对死亡的执念。 因为只有埋进土地里才能避免曝尸荒野,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少年泪流满面,轻轻捋过姐姐耳边的发丝,呢喃道: “姐姐,我能相信他吗?” 姐姐自然没办法回应他。 但她脸上那萦绕的光芒却仿佛在对少年轻声叮嘱。 “我苦命的弟弟,好好活下去...” 夜风轻轻,带着一声声呜咽飘去远方。 窝棚外,陆承安轻声一叹,默默离去。 入城时,只差一步便是宵禁关门的时候。 看着陆承安一身是血的模样,城门口的守军拦着他盘问了许久。 直到确定不是什么歹人,这才放行。 回家后,陆承安又解释了半天大哥大嫂这才放心。 听说陆承安要给外郭的人办理丧葬文书,大哥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 “承安,我知道你心善,但这种,帮不完的...” 陆承安明白大哥的意思。 如果他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从小看着这些不公长大,或许也就算了。 但他毕竟不是。 在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虽然同样有不公,同样有剥削,底层人同样犹如牛马。 可至少生命能够得到保障,基本的人权不会被侵犯,只要肯付出劳动,至少能够保证衣食温饱。 如果他没有看到,没有遇到那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那他就不能不管。 否则陆承安就不配修行文脉大道,不配口口声声说什么仁义道德。 仁者爱人,作为人如果连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那就不配称之为人。 大哥并未多劝,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自有主见,这种事也不算坏事。 第二天一早,大哥便带着陆承安去了京兆府。 京兆衙门中正好有一个他在北境的同袍,得知是陆泽安来办理丧葬文书,二话没说便给他办了。 并且还拿出地形图,给他指了个风水不错的葬土。 交了手续费,拿上文书,大哥又带着陆承安去了趟棺材铺,买了一口薄棺,叫了辆牛车送出城去。 当陆承安带着棺材和文书来到那间窝棚时,少年依然手握着那柄小刀。 陆承安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文书道: “在西山脚下,是个不错的地方。” 少年呆呆的看着陆承安,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陆承安提醒他帮忙给姐姐入殓,才回过神来。 少年猛地起身,正要去抬姐姐的遗体。 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陆承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从昨天到现在,少年滴水未进,加上伤心耗神,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陆承安默默将浩然正气输送过去,帮助少年恢复体力。 感受着那不断涌入体内的温暖气息,少年终于回过神,眼睛里也不再是一片死灰。 陆承安收回手,笑了笑道: “好了,给你姐姐入殓吧。” 少年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随后与陆承安一起把姐姐的遗体抬进了棺材。 盖上棺盖的那一刻,少年终于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陆承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牛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孝服。 “换上吧...” 少年接过包袱,默默穿好孝服,然后一言不发的跟着陆承安去文书上指定的西山脚下。 两人忙碌了大半天,西山脚下也终于多了一堆新坟。 陆承安提前准备了贡品和香烛纸钱,让少年默默摆好。 他自己则走了远处,把这最后的独处时光留给了少年。 少年跪在坟前,轻声诉说着什么。 直到烧完了最后一张纸钱,磕完最后一个头,他才起身向陆承安走去。 来到陆承安面前,默默下跪,磕头。 陆承安站在原地,未曾阻止。 等少年起身后陆承安才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回道: “我叫陈渊,上个月刚满十三岁。”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好,陈渊,我们来算算账。” “丧葬文书七百钱,棺木三两银子,加上孝服、香烛、贡果以及租车的费用,一共就算你五两银子。” “这些钱你要还我...” 名为陈渊的少年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默默点头。 陆承安却笑道: “可是陈渊,我去过你家,知道你家的境况,五两银子是不多,但你拿什么来还?” 陈渊咬了咬牙,低着头,沙哑道: “公子放心,我就算不吃不喝,也一定会还你这笔钱。” 陆承安摇了摇头。 “就算你不吃不喝,等你凑齐这些钱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陈渊沉默不语。 “这样吧,我身边还缺一个打杂的书童,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帮我打杂,就当是偿还这笔欠款,如何?” “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卖身为奴,等你还完这笔银子,你仍然是自由之身。” 陈渊愕然抬头,瞬间明白了陆承安的用意。 早已干涩的眼眸里再次湿润,两个嘴角不断颤抖,连带着他的肩膀都在抖动。 陆承安温和一笑,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道: “我姓陆,叫陆承安。以后不要叫我公子,就叫我...先生吧。” 第49章 生而知之 “什么?你要购置房产?” 陆家饭桌上,大哥陆泽安猛地起身,惊声道。 大嫂也是一脸错愕,眼中带着些许不安。 “二叔,可是...可是妾身照顾不周,让二叔...” 陆承安连忙起身解释道: “不不不,大哥大嫂误会了。自承安入京以来,大哥大嫂对我无微不至。”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哥大嫂对承安的关怀恐怕就算是生身父母也未必能有如此体贴。” 听完陆承安的解释,大哥大嫂这才神色稍缓。 “那你为什么要购置房产搬出去住?难道是嫌大哥的房子太小,住的不舒服?如果是这样,大哥努努力...” 陆承安无奈笑道: “大哥误会了,想必大哥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承安并非贪图富贵享乐之人。” 大哥轻轻点头,心想陆承安确实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桌边正在埋头吃饭的陈渊。 陆承安笑着解释道: “跟他也没有关系,大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解释。” 待陆泽安坐下后,陆承安缓缓道: “其实这是我一早就做好的打算。有些事我没办法跟你细说,但大哥应该知道,我无意官场功名,做生意也只是迫于修行所耗。” “之所以要购买房产,是为了读书治学更方便。” “而且我希望大哥大嫂你们搬来与我一起住,一来这些日子我早已习惯了大嫂做的饭菜,若是分开了,还真舍不得。” “二来宁儿也能跟在我身边,继续读书。” 陆承安说完,大嫂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囡囡则开心的凑到陆承安身边,笑嘻嘻道: “我要跟二叔一起住,二叔还有好多故事没有讲完呢...” 陆承安揉了揉囡囡的脑袋,柔声道: “没错,二叔还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呢。” 与大嫂和囡囡不同,大哥陆泽安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他看了眼大嫂,使了个眼色。 大嫂立即会意,起身抱着囡囡走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陈渊十分有眼色,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并且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等他们都走后陆泽安这才神色凝重道: “承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承安惊讶的看着陆泽安,大哥的敏锐嗅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大哥,你别多想,哪有什么事?” 陆泽安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承安不说话,眼神仿佛在说‘老实交代’。 陆承安无奈,叹了口气道: “还是瞒不过大哥的眼睛,确实是有些事。” 大哥眼神微变,沉声道: “你得罪了什么人?” 陆承安摇了摇头,笑道: “大哥多虑了,其实...” “唉,我直说了吧,其实我是想开办一间学堂,收纳弟子。” “但大哥你也知道,知识学问一直以来都是被那些世家豪门攥在手里的,普通百姓想要读书,根本就是上天无门。” “虽然我不知道开办学堂面向普通百姓传授学问会不会遭到打压,但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听他解释完,陆泽安皱了皱眉道: “所以你购置房产表面上是为了住大房子,享受富贵生活,实际上是为了收徒授学?” 陆承安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大哥若有所思,呢喃道: “大齐律倒是没有白衣不可开办学府的规定,就算暴露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说到这里,陆泽安深深看了眼陆承安,疑惑道: “只是大哥我想不明白,你...为何执着于办学传道?还有你这一身才学,你说是从村里私塾旁听来的,村里私塾的先生能做出江城子那样词来?” 这个问题其实在陆泽安心里藏了许久。 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再加上陆承安有这样的本事也是好事,所以大哥就顺其自然。 今天说起这个办学传道的事,他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道: “这就是我说的没办法跟你们解释的原因。” “为何要办学传道,我只能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再多的我也无法解释。” “至于我这一身才学从何而来,这样说吧,大哥或许可以理解为...宿慧。” 陆泽安一愣,一头雾水。 “宿慧?” 陆承安点了点头。 “没错,所谓宿慧,换个说法,大概就是生而知之。” “大哥还记得当初你去村子里找我的时候,我说过我曾生过一场大病吗?” 陆泽安回想起当初的情景,默默点头。 “那次大病,对于我来说可谓是一次重生。” “我仿佛死过一回,但又奇迹般活了过来。” “大病痊愈后,忘记了过去一些事,脑子里便多了许多东西,那首江城子便是其中之一...” 陆承安这番话其实也不算是假话。 他的穿越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用宿慧这个说法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倒是让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松快了许多。 听陆承安说完,大哥早已是目瞪口呆。 这样玄奇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家弟弟身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激动道: “自古传闻,生而知之者乃天生圣人。比如当初的仙祖、武祖和剑祖。” “这样说来,承安你将来岂不是也能成仙作祖?” 陆承安哑然失笑,但转念一想,将来若文道能够在九州流传,他不就是一脉之祖了吗?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大哥脸色又变,有些担忧道: “你...带着宿慧转世,那你现在...” 陆承安知道他要说什么,还不等大哥说完便笑道: “大哥放心,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和你的身体里始终留着一样的血脉,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绝不会因为任何外力因素而改变。” 听他这么说,陆泽安明显松了口气,嘿嘿一笑道: “那就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那你就永远都是我亲弟弟。” 陆承安重重点头,咧嘴而笑。 亲情就是这样,连圣人都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第50章 君子之风 过几天正好是大哥陆泽安休沐的日子,虽然知道弟弟办事稳妥,但身为大哥陆泽安还是不太放心,一定要亲自陪同去看房子。 所以陆承安也不急这几天,就安心等着大哥休沐再去。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一个人的到访便让陆承安有些意料之外。 这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衫,看上去似乎是文文弱弱的样子,身上还有一股子读书人才有的气质。 一开始陆承安还以为是来找大哥的,没想到却是来找他的。 陆家大门口,中年文士双手交叠,躬身作揖道: “末学何道哉,求见陆公子,烦请通报一声...” 一个陌生人,以如此大礼参见,让陆承安一时有些诧异。 身子也本能的躬身还礼。 “在下便是陆承安,不知先生造访,所为何事?” 陆承安诧异道。 听眼前这个少年便是他要找的陆承安,何道哉顿时大喜,也不说话,而是双手递过来一张帖子。 陆承安接过后疑惑着打开看了眼,只见那帖子上写着两行诗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陆承安顿时心中了然。 笑道: “原来是大将军府的贵客。” 按礼节,他人上门拜访,陆承安自然是要将客人请进宅内喝杯茶。 但这里是毕竟是大哥家,而且家中还有女眷,再加上陆承安并不太希望大哥家跟这些权贵牵连太深。 于是便走出了大门道: “寒舍简陋,就不请何先生进去了,对面有间茶楼,不如我们去那聊。” 何道哉自无不可。 上了茶楼,落座后,陆承安笑问道: “先生来找我可是老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何道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不是将军派我来的,是何某自己要来的。原因就在那半阕诗上...” 说到这里,何道哉叹了口气,无奈道: “说起来惭愧,前不久陆公子留下这首诗后,何某初见,惊为天人。” “但转念一想,何某读书三十载,也算是稍有文墨,于是便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想要凭自己那点微末的诗才补全这半阕诗。” “可苦思冥想一个多月,费尽笔墨纸张无数,终究仍觉不够圆满。” “这才幡然醒悟,是何某盲目自大了。” “所以特地来拜访陆公子,虔心求教,望陆公子怜悯,念在何某求知心切的份上,指点一二。” 听完何道哉的解释,陆承安并未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心中升起一抹敬意。 从目前何道哉所说来看,这是个比较纯粹的读书人。 为了半阕诗,苦思冥想这么久,并且一把年纪,对他这么一个少年郎如此恭敬。 足以见得何道哉对于学问的虔诚。 陆承安不由得感叹道: “先生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份求学诚意,实在让人敬佩。也别说什么指点,相互探讨切磋吧。” 何道哉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口中轻轻呢喃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咂摸了几遍后,眼神越来越亮。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却感觉极有道理。 求学求知之人,不正应该要有这份心态才能不断求索上进吗? 何道哉猛地抬头望向陆承安,心头震撼莫名。 这个少年,随口一吐便是至理名言。 这种高度,令他这个读书三十多年的老文士都只能叹服。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就在茶楼相互探讨切磋。 其实说是切磋,实际上却是陆承安在说,何道哉在听。 甚至还让茶楼伙计取来笔墨纸砚,兴奋的做着笔记。 俨然就是一个学生在向老师问学的模样。 如此这般,一直持续到中午。 陆承安看了眼天色,笑道: “何先生,不如今日我们就此为止吧。” 仍然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何道哉愕然抬头,随后连忙点头道: “哦,好,就到这。哎呀,一时间过分投入,竟忘了时辰,耽误先生这么多时间,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中午学生做东,请先生到醉仙楼吃顿便饭如何?”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茶楼街道对面陆家门口正在不断向他招手的小囡囡道: “不必了,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下次有机会再聊。” 何道哉顺着陆承安的手指看去,油然一笑,正要起身告辞,却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但似乎是有什么犹豫,始终未曾开口。 陆承安笑问道: “何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何道哉抬头,看着陆承安那深邃的眼眸心里头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片刻后,他轻声一叹道: “唉...不瞒先生,其实今日何某来除了请教学问之外,原本还想请先生入将军府私塾,给将军府的后辈子弟传道授业。” “但今日一见,学生已然明白,先生这般人物绝不愿受制于豪门深院。” “先生的学问,也不应该只是传授于一间将军府。” “这件事,就当学生从未提过。” 看着情真意切的何道哉,陆承安淡淡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他早就猜到何道哉的目的。 但何道哉最后这番话,却是让他对这个中年文士的印象增进了几分。 陆承安站起身,拱手笑道: “何先生坦荡,颇有君子之风。有缘再会,告辞...” 说完陆承安便直接离开了。 对于何道哉刚才说的那番话,他没有任何表态。 但这在何道哉的眼里,却是最明显不过的表态。 看着陆承安洒脱离去,何道哉却松了口气。 轻声笑道: “一座将军府,又怎么可能留得住这样的人呢?” 随后何道哉如视珍宝一般捧起桌子上他记的那些笔记,小心翼翼地卷起,搂在怀里,笑呵呵的离开了茶楼。 第51章 治国平天下的至理 将军府,李天策的书房里。 何道哉将今日与陆承安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 李天策若有所思,始终沉默不语。 许久后,何道哉壮着胆子拱手道: “将军,陆先生绝非凡人,不可以常理看待。” 李天策抬头看了眼何道哉,笑了笑道: “何先生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何道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非也,何某哪来的资格评价陆先生?” 李天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个何道哉在将军府私塾任教十余年,虽然没有丝毫仙、武修为在身,但一身傲气并不弱于任何人。 没想到对待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会如此恭敬。 “不就是会作诗吗?诗词再好,终究不过是小道,供人娱乐消遣罢了,如何能担得起何先生如此高的评价?” 何道哉再次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尤为严肃。 “不瞒将军,一开始我也是像将军这样的想法,但经过今日一番求教之后才知道,诗词只不过是陆先生最不起眼的学问之一...” 李天策来了兴趣,指了指一边座椅道: “何先生别站着了,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何道哉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回忆起今天陆承安对他说过的一段话,开口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将军以为,这段话有何道理?” 李天策皱眉深思。 他虽然是武修,但家中藏书不少。 武道修行到极高境界的人,不可能只是一介莽夫。 短时间内他虽然无法理会这段话中的真意,但却能感觉到这是极为高深的道理。 见李天策没有说话,何道哉继续道: “何某以为,这段话虽然只有短短数十字,却已然将修身、治国乃至平天下的道理说尽了...” 李天策猛然抬头,诧异道: “哦?有这般至理?” 何道哉点了点头。 “可惜何某才疏学浅,并不能完全理会其中深意,而且我能感觉到,陆先生一定有一整套极为圆满且完善的学问,能够前后印证。” “而这些话也只不过是今天陆先生随口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李天策再次沉默。 何道哉也不再说话,默默端着茶杯喝茶。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中。 许久后,李天策抬起头笑道: “照何先生说来,老夫请他来将军府授学,确实是唐突了。” 何道哉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天策缓缓坐直了身体,端起桌子上的茶道: “何先生今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何道哉起身,默默告退。 走到门口,又听到李天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了,何先生下次如果再去拜访这位...陆先生,把仲明也带上吧。” 何道哉身形一顿,随后躬身道: “是...” 退出李天策的书房回到自己住处后,何道哉拿出那份今日记下的笔记,目光无比热切。 想起李天策最后那句话,何道哉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呢喃道: “唉...军神嫡孙,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陆先生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 “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 “做哥哥的陪弟弟购置房产不是应该的吗?我不得给你掌掌眼?” “你是不知道,牙行的人有多心黑,当初我买这栋院子,差点被人骗了。” “哥知道你现在挣了不少钱,但也不能浪费不是?” ...... 陆承安只是说了句麻烦大哥了,就被陆泽安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陆承安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被他抱在怀里的囡囡捂着嘴不停的偷笑。 跟在陆承安身后的陈渊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么厉害的先生也有挨训的时候。 早在几天前,大哥便已经托人找了好几栋宅子。 根据陆承安的要求,都是外城偏僻的位置。 天都城非常大,城南到城北至少有二十里。 越靠近内城的位置住宅便越集中。 所以越往外,住宅分布自然也就越稀疏。 今天一共有三栋宅子要看,两栋在城东,一栋在城南。 路程不近,加上又带着囡囡和陈渊,所以大哥一早便租了辆马车前往。 马车可是奢侈品,租一辆最便宜的也要二两银子,让一向节俭的大哥肉疼了好一阵。 陆承安说要付钱,他却说什么也不让。 为了节约开销,陆泽安甚至都没有要车行的车夫,而是自己亲自驾车。 第一趟去的是城南,这是一栋二进二出的宅子,前后两院加在一起足足有八个房间。 看模样修建时间也不长,装修也不错。 而且售价非常低,从表面上来看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陆承安两兄弟只是踏进院子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兄弟俩相视一笑,转身就走。 任凭那牙行怎么说也不再多看一眼。 路上,陈渊好奇问道: “先生,那房子不错,为什么您与师伯看一眼就不要了?” 陆承安笑了笑,解释道: “那房子不干净,住进去怕是不太好。” 陈渊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恐,不再说话。 囡囡却一脸天真道: “囡囡会扫地,囡囡帮二叔打扫...” 陆承安哈哈大笑,揉了揉囡囡脑袋道: “囡囡真棒。” 小囡囡仰着脸,笑出两轮月牙。 车外,正在赶车的大哥却有些凝重道: “在这京都之内,竟然还有这种东西,看来那房子不简单呐。” 陆承安自然知道大哥在说什么。 “嗯...” 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不知道大哥有没有看出来,刚才那栋宅子除了里面有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外,外围似乎还有一层不同的力量将其封锁。 也正是因为这层力量的缘故,宅子里的东西才会不受京都城那磅礴的国运龙气镇压。 显而易见,不管是那脏东西还是那一层未知的力量,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他们如果选了这里,就算不怕那脏东西,也一定会惹麻烦上身。 所以两兄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52章 购置房产 陆承安想了想,从车里探出脑袋对陆泽安道: “大哥,官府应该有专门管这些东西的机构吧?” 陆泽安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意思,等忙完了我会上报的。” 陆承安闻言笑了笑,缩回了车里。 那宅子里的东西虽然不算厉害,但若是普通人不明所以贪图便宜买下了那栋宅子,在里面住久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还是尽早清除干净的好。 驱车往东走的越远,四周也越冷清。 等到了目的地后,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片青翠的林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片桃林。 现在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不过这片桃林显然是疏于打理,枝头只有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桃子挂在上面。 地上也掉落了许多。 陆承安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还看到几个稚童在林子里摘桃。 桃林不算大,但却比较密。 中央有一条一丈宽的小路进入。 此时这条路上早已是杂草丛生。 马车经过,压出了两道显眼的车辙。 穿过桃林没多远便看到了一栋宅子,也是两进两出的院子,面积不小。 不同的是这栋宅子里面那间院子中央正屋是一栋两层的阁楼。 青砖黛瓦,看模样像是一栋老宅。 刚到门口,下了马车看到这栋宅子的第一眼,陆承安的心便一下子安定下来。 下意识的便开口道: “就是这了...” 一旁的陆泽安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 “一会儿谈价钱的时候你别出声,让我来。”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全由大哥做主,毕竟读书人挣钱不容易啊... 牙行的人早就等在院子里了。 陆承安一行人来到门口的时候对方正在清理院子里那几乎过膝高的杂草。 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过来。 陆泽安走进来后先不忙着打招呼,而是四周观望了一圈,叹了口气道: “唉...如此荒败的模样,不太行。咱们走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陆承安也不说话,乖乖跟在他身后。 牙行见陆泽安看了眼就要走,连忙追了上来笑道: “这位就是陆老爷吧,哎哟,陆老爷您说笑了,这房子只是久未住人,长了些杂草而已,您要是不忙,小得这就给您清理干净。” 一边说着,牙行还一边伸手去拔草。 陆泽安看了他一眼,笑道: “哼,之前听你说这房子风水怎么怎么好,怎么幽静,开口就是六百两。这一看,六百两?一百两都不值。你这人做生意没诚信,算了算了...” 说罢又要走。 牙行连忙上前,讨笑道: “陆老爷您别急啊,这宅子之所以要价六百两不只是因为这宅子,你看宅子外面,还有五亩桃林呢。” “五亩桃林每年能结多少桃子,这可是一笔不菲收入。” 陆泽安眼睛一瞪,指着外面的桃林一脸夸张道: “五亩桃林?价值不菲?” “你当我傻呢?那树上桃子还不如鸡子大,给你你吃吗?你愿花银子买吗?” “你不说这桃林还好,要加上这桃林可就更不值六百两了。” “结的桃子卖不出价钱好说,还得花心思去打理这些三瓜俩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陆泽安妙语连珠,说得那牙行只能尴尬赔笑。 说实话,那桃子确实没人吃,要不然也不会全掉在地上烂掉,也就只有嘴馋的孩子摘来吃着玩... 这还没完,陆泽安走到院墙边上,伸手抓住一块墙砖,轻轻一掰,墙砖应声而断。 然后他拿着断裂的墙砖走到牙行面前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房子年久失修,这砖头一掰就断了,我要买下来,恐怕还得找人翻修,至少也得一二百两银子。” 说着又走到院门门槛处,手掌捏住门槛,一发力,木质的门槛直接捏成了木屑,抬手一扬,飞得到处都是。 “还有这门槛,都烂的不成样了,你还好意思要六百两?” “你要真打算卖就实诚点,一百两我要了,毕竟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翻修好?” 牙行显然也没想到这墙砖和门槛竟然烂成这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对于陆泽安这样的六品武夫来说这些墙砖和木质门槛跟泥塑的没什么区别。 此时被陆泽安这么一说,牙行脸色不由得一阵泛白。 毕竟这栋宅子是他们牙行以四百两银子收回来的财产,属于压在手里的东西。 如果真像陆泽安说得这样烂包,那可就亏大了。 只是这牙行有些纳闷,半年前收这个房子的时候明明还好得很,怎么不过半年时间,就烂成这样了?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陆承安拉了把大哥,轻声笑道: “大哥,别为难人家了。” 他自然看得出来陆泽安是用了武夫手段来讨价的,作为弟弟肯定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拆穿他。 陆承安上前看向牙行,温声道: “这栋宅子我很喜欢,但毕竟荒废已久,不如这样,我们居中讨个价,四百五十两你看如何?” 大哥一听连忙就要阻止。 陆承安伸手压住了大哥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不想多花银子,但至少不能让做生意的人不赚钱。 虽然他不知道牙行收这栋宅子花了多少钱,但从商人谋利的角度来看,他们既然开价六百两,那本钱绝对不会超过四百两。 牙行人有些犹豫。 四百五十两虽然相比于他们收房子时的价钱来说没亏,但这房子放在手里这么久,本就花了不少银子,算上其他的成本,这笔生意几乎就等于是白忙活了。 见他还在犹豫,陆泽安二话不说拉着陆承安就要走。 “算了算了,不是还有一家嘛,咱们去看别家,不买他的...” 听到这话,牙行只好无奈道: “哎哟,陆老爷,算我倒霉,四百五十两就四百五十两吧...” 谈好了价格,双方签字画押,牙行早就准备好了地契和官府文书。 陆承安签好名字,按了指印,收下房契和外面五亩桃林的地契后,便是这栋宅子的主人了。 第53章 新居落成 买下房子后,陆承安便开始忙着整理和清扫。 大哥专门向衙门告假三天,帮着一起打理。 当天下午大嫂也赶过来帮忙。 少年陈渊最为卖力,撸起袖子埋进杂草里,在把杂草拔干净之前,他就没有直起腰过。 小囡囡就跟在陈渊屁股后面,咬着牙卖力的拔一些卡在缝里的杂草。 小脸蛋热的红彤彤的。 担心他中暑,陆承安还专门用落笔惊风雨写下‘清风徐来’四个字,招来一缕清风始终回荡在院子里。 给大家祛除燥热。 一伙人忙碌了一下午,也只是把前院勉强整理出来。 其他地方仍然是一塌糊涂。 大嫂早一步回去做晚饭了。 等他们四个回到家,饭菜早已上桌。 劳累一下午,自然是饥肠辘辘,就连小囡囡都吃了一大碗饭。 晚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陆承安便开始教两个孩子读书。 令他意外的是陈渊这个身世凄惨的孩子竟然识字。 据说祖父曾在朝中为官,后来因为一些事牵连被贬为庶民,家道中落。 到他这一代,甚至连留在外城居住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终究还是有家学渊源,让陈渊与寻常外郭的少年不太一样。 这倒也让陆承安省了不少事,拿来一本千字文交给陈渊,先让他背下来。 有不认识的字再来问他。 一个十三岁的陈渊,一个三岁的陆宁儿,这就是陆承安在这个世界的传人弟子了。 至于他们将来能学成什么样子,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付出了。 文脉传承,除了这些经典典籍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篇浩然炼气法门。 陆宁儿肯定是要学的,她是陆承安的侄女,陆承安自然不会对她保留。 但陈渊能不能学浩然炼气法,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这少年遭逢大难,心中充满了厌世的情绪。 若经过儒、道之学都无法将他内心的怨愤化解,陆承安便不会传授他浩然炼气法。 因为就算传给了他他也学不会。 想要炼出浩然正气,必定是拥有浩然心境之人。 何为浩然? 不存阴诡邪恶之光明心境,可容万般磨难之广阔胸怀。 做不到,便不可能炼成浩然正气。 所以陈渊将来的命运如何,全都在他自己的一念之间。 当然,作为老师,陆承安必定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任由其自行生长。 该有的开导和关怀,肯定要有的。 陆承安不只是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位合格的传人,更希望能够挽救这个苦命的孩子。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完早饭,正准备启程去城东新宅继续打扫整理。 刚走出门,便看到冯掌柜和二奎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 陆承安诧异上前道: “冯老哥,二奎,你们这是?” 冯掌柜板起脸,故作不满道: “我说陆老弟,你也太见外了。乔迁新居这种大事也不知会一声,没把老哥我当自己人?” 陆承安歉意一笑,疑惑道: “冯老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大嫂赶紧解释道: “是这样,昨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冯掌柜刚好来找你,我想着冯掌柜也不是外人,便跟他说了这件事。” 陆承安恍然大悟,看着冯掌柜身后那一帮人笑道: “冯老哥你这是把酒坊的师傅们都叫来了?那岂不是耽搁了酿酒?” 冯掌柜摆了摆手道: “一天两天碍不着什么事,咱们大家伙一起跟你去帮忙,伙计里有几位熟手的泥瓦木匠师傅,也能帮你看看哪里需要修缮的。” “另外这种二手的房子有些东西也需要懂行的人看看,别犯了忌讳。” 二奎也在一旁笑道: “陆哥儿,今天掌柜的说了,店里关门休息一天,工钱照发,你可别说不行啊...” 既如此,陆承安也不好拒绝,便笑道: “那就有劳各位师傅了。” “好说好说...” 冯掌柜带来的十来个人凑在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城东。 来到宅子外那片桃林冯掌柜便赞叹道: “真是个静雅的好地方。” 十几个人一起动手,速度那自然是远比陆承安他们自己要快得多。 内院外院的杂草和杂物没多久便清理的干干净净。 他们还带来了不少工具,将门口那条穿过桃林的小道都清理的寸草不生。 为了防止以后还会生出杂草,陆承安打算将门口这条小路铺满青石板,内外两个院子里除了留出一部分泥地用来种植花卉之外,也都铺上青石板。 一些已经松动的门板和窗户也需要加固。 冯掌柜带来的人里正好有经验老道的泥瓦工和木匠。 仔细计量好需要的材料后,立即便赶往集市,去帮陆承安购买石材和木材去了。 不过半天时间,这栋宅子便清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房梁上都是一尘不染。 中午陆承安便请众人在醉仙楼吃了顿饭,又提前让大嫂去悦心斋给每人买了盒精品点心。 酒坊来帮忙的师傅们各自离开时,没有一个不在暗中赞叹这个极少露面的大东家会做人。 而且他们看得出来,陆承安跟他们见过的富贵中人很不一样。 比如说冯掌柜,他虽然对待伙计鲜少有苛刻,在伙计眼里算是顶好的掌柜了。 但就算如此,冯掌柜也绝对不会真的把这些伙计放在跟自己一个位置来交往对待。 可这个大东家就不一样。 中午的酒席上,大东家会一个个客客气气地跟他们敬酒,会温和的询问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只要谁跟他自我介绍一遍,他就能牢牢记住。 并且交谈的时候,陆承安还会认认真真的听他们说话。 问候家里的长辈亲人。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年纪不大的大东家不是在做样子。 因为他眼睛里的那份诚意做不得假。 仅仅只是这一顿饭,便让这些酒坊里的师傅们对陆承安满怀敬意。 能在这样的东家手里卖命,他们的心才会真正踏踏实实的放在肚子里,而不用担心会被欺压。 之后的几天时间,由酒坊里那几位工匠师傅牵头,找来了一批工人,在陆承安的宅子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为敬佩陆承安的为人,再加上陆承安除了定好的工钱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打赏,工匠人极为卖力。 原本至少一个多月的工期半个月时间便完成了。 而且做工质量一点不差。 宅子完工后,大嫂便开始忙碌着操办家具以及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物品。 陆承安也看好了一个不错的日子,七月初一,乔迁新居。 而此时,陆承安正对着一块上好的桃木空白牌匾若有所思。 新居应当有个别称,该叫什么呢? (征集这个文脉圣地的名字,兄弟们帮忙想想吧...) (顺便点点那个屎黄色的按钮,记得加入书架哦!) (谢谢!) 第54章 书院 陆承安想了很多个别名,但始终都觉得不够贴切。 最终思量再三,决定用一个最简单的名字——书院。 购置这间宅子的目的是为了传道授业,生活起居只是顺带。 书院这个名字最能表达陆承安的心意。 决定好别名后,陆承安便取来那支冯掌柜赠送的五品紫狼毫,那块百年沉香墨。 五品紫狼毫乃是以五品妖兽的狼毫所制,本身便已极为不俗。 得到这支毛笔后,陆承安以文道神通之中记载的温养之法,用浩然正气洗去了这支笔中残余的妖力,将其炼制成了一支不俗的文道法器。 加上百年沉香墨,再以落笔惊风雨的神通书写,留下的墨宝注定不同凡响。 等研好了墨,陆承安心境已然是犹如平湖,不起半点波澜。 神庭紫府之中,六品浩然真气流向笔尖,第一笔笔画落下,四周便随之掀起一阵清风。 一股若隐若现的天地元气萦绕在那块桃木牌匾上。 白色荧光从他的笔尖浮现,隐隐似有读书声悠然响起。 陆承安的笔力极强,用的是端庄浑厚的楷体书写。 每一道笔画都充斥大气磅礴的气象。 等书院两个字落成,身边顿时清风徐徐,带着木板上的墨香飘荡在整个院子里。 院内那株从外面移栽过来的桃树随风摇曳。 因为炎热天气而已经有些枯萎的枝叶,竟肉眼可见的恢复青翠。 那块写着书院两个字的桃木板,此时正在大放光明。 站在一旁观摩的陈渊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 在那莹白光芒的照耀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浸泡在清凉的泉水中。 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清爽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渊竟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都变得敏锐了一些,脑海中清明宁静,说不出的神奇和玄奥。 陈渊愕然抬头,情不自禁道: “先生,您是仙人吗?” 陆承安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先生只是个读书人...” 几息之后,一切异象消失不见,那块桃木板上只有两个端正浑厚的大字。 此时如果有人劈开这块牌匾就能发现,陆承安的笔力早已入木三分,就算削去木板上面一大层,书院两个字依然还能清晰可见。 写完这幅牌匾后,陆承安取来早就准备好的两块长板,写下了一副对联。 对于陆承安上一世来说这只是一幅最常见的劝学对联,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是开辟文脉学问先河的至理名言。 这幅对联便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搁置毛笔,看了看,陆承安颇为满意。 相比于上一世,这一世拥有文道修为之后他的字明显上了一个大台阶。 “陈渊,去吧对联和牌匾挂起来,我去搬梯子。” 陈渊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点头。 身后便去搬那块牌匾。 可一上手后脸色便微微有些变化。 虽然只是一块牌匾,但陈渊搬起来明显极为吃力。 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 陆承安从偏房取来梯子等工具,看到陈渊的模样有些诧异道: “怎么?搬不动吗?一块应该不是很重吧?” “等我们住进来了,先生教你练拳,读书人可不是只能讲道理...” 陈渊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先生,我太没用了...” 陆承安笑了笑,一边伸手去搬牌匾,一边安慰道: “别这么说,你还小,搬不动也...” 陆承安神情一滞,诧异地看向手里的牌匾。 “咦?竟然变重了这么多?难怪你搬不动。” 陆承安立即明白了其中缘由。 被他以文道神通加持过的这块牌匾,早已不再是寻常俗物。 重量变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改变,这块匾上还蕴含着一股浩然之力,若心怀不轨之人直视这块匾,说不定还会被牌匾中的浩然之力所伤。 当然了,这是陆承安自己写的,自然不可能影响他。 牌匾虽重,但在陆承安的手中却仿佛轻若无物,并非是因为他有八品武道体魄,而是因为他乃是这块匾的主人。 师徒俩忙碌了一阵,终于将牌匾和对联挂在了大门口。 端端正正,这样看起来这栋宅子明显有了一番不同的气象。 陈渊站在门口,一脸好奇。 因为他感觉这院内院外,就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院外艳阳高照,燥热难耐。 但只要从那块牌匾下走进院内,内心的焦躁便会自然而然的平息下来。 而且院内始终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风吹拂,让人一下子便清凉了下来。 站在院子里,哪怕顶着烈日,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陆承安带着陈渊两个人在宅子里修修剪剪。 院内那些专门留出来的泥地里,还专门种上了几棵从城外山野挖来的翠竹,以及一些山茶花和野菊花。 大哥大嫂早已经将所有要搬的东西都搬过来,他们那栋宅子也已经挂在牙行出售,以后就跟陆承安住在一起。 毕竟书院这个两进两出的院子,足有七八间住房,就陆承安和陈渊两个人,太冷清了。 日子就在这忙忙碌碌中悄然过去。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一乔迁新居的这一天。 大哥大嫂早在一天前便已经将所有要搬的东西都搬过来,他们那栋宅子也已经挂在牙行出售,以后就跟陆承安住在一起。 毕竟书院这个两进两出的院子,足有七八间住房,就陆承安和陈渊两个人,太冷清了。 七月初一,一大早天还没亮一家人便赶来了书院,在陆泽安一声‘开门大吉’中,众人喜气洋洋地跨过了外院门槛,走进书院。 刚一进门,大嫂便钻进了厨房,烧水、泡茶、煮圆子。 还要准备宴请宾客的菜肴,今天有的她忙碌的了。 陆承安本想进厨房帮忙,却被大嫂直接推了出来。 一脸温柔的笑道: “二叔要是怕嫂嫂累着,那就早点娶个弟媳回来,我们妯娌之间相互帮衬,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陆承安只能尴尬的落荒而逃,嘿嘿笑道: “再说,再说...” 没过多久,门口渐渐热闹了起来。 不用出门陆承安便知道来的是谁。 冯掌柜,二奎,以及上次来帮过忙的酒坊师傅们全都来了。 不进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贺礼。 一时间,院子里说不出的热闹。 冯掌柜一行人来了之后没多久,又来个熟人。 将军府的何道哉。 陆承安出门相迎,正要招呼,却发现何道哉身边还站着三个人。 一个没见过,是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 另两个则让陆承安着实有些意外。 竟然是老军神李天策,和将军府那位高深莫测的老门房。 第55章 在刀尖跳舞的二奎 陆承安自知,以他和李天策的关系,远远没到这个份上。 他们之所以会来,或许是何道哉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上门就是客,陆承安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便将他们拒之门外。 “李老将军,还有这位前辈,二位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快里面请。” 还不等李天策说话,老门房便上前一步问道: “小子,今日可有好酒?” 陆承安闻言,哈哈笑道: “今日来客之中大多是我酒坊的酿酒师傅,前辈你觉得会不会有好酒?” 老门房满意的点了点头,嘿嘿笑了笑不再说话。 李天策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朝陆承安拱手道: “陆小友乔迁新居,老夫不请自来,希望陆小友莫嫌弃才是。” 陆承安笑着还礼道: “有朋自来,不亦说乎?老将军见外了。” 李天策眼神微亮,点头道: “好一个有朋自来不亦说乎。” 说罢看了眼何道哉身边的那个少年道: “仲明,让你准备的贺礼呢?” 少年瘪了瘪嘴,一脸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向陆承安递了过去。 “呐,给你...” 陆承安笑了笑,双手接过道: “有劳老将军和公子破费了。” 姓李名仲明的少年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一旁的何道哉连忙道: “陆先生,此乃四品回春丹,乃是疗伤圣药,极为难得。” 陆承安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自然知道四品丹药的珍贵程度。 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正要推辞,李天策却抢先道: “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安心收下就好。” 话已至此,陆承安也不好拒绝,便拱手谢过。 “各位也别在门口站着了,快里面请。” 说着便引几人向院内走去。 经过门口时,李天策和那位老门房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眼门顶上那块牌匾。 这两位高深莫测的高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大哥陆泽安见有客来,连忙上前招呼。 当看清李天策的模样后,这位顶天立地的汉子竟忽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去。 “李...李...” 陆泽安满眼震撼和惊喜,竟一时失语。 院子里正坐着喝茶的冯掌柜也猛地站起身,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其他人都不认识李天策,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位北齐军神。 李天策走到陆泽安身边,笑了笑道: “你是从北境退下来的边军老卒吧?” 陆泽安闻言,立即猛地挺身站立,背脊笔直,单手捶胸,就要行礼。 李天策笑着摆手道: “今天老夫是来喝酒的,你可别让老夫喝得不自在。” 陆泽安明白李天策的意思,猛地点了点头。 随后有些结巴道: “军...李老爷快屋里请。” 李天策摇了摇头,目光一扫,指着一张还有几个空位的桌子道: “里面喝没意思,我就坐那吧。” 说着便直接走了过去。 陆泽安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恭恭敬敬带着李天策过去落座。 等安排好后,他连忙拉着陆承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惊骇般问道: “承安,老军神怎么会来?你认识他?” 陆承安笑了笑道: “有过几次交集。” 陆泽安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几次?交集?你什么时候认识老军神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听着他那难掩兴奋的语气,陆承安诧异道: “大哥很...崇拜他吗?” 陆泽安不假思索道: “那不是废话吗?老军神在我们边军的眼里,那就是神,是无所不能的神...” “真要说起来,老军神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当初一场规模不小的交战,我所在的一支先锋营陷入绝境,是老军神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撕破了那群异族的封锁,带着我们杀回去的。” “若无老将军,你大哥我的尸骨估计都被异族妖魔啃噬殆尽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看了眼正在跟二奎说话的李天策,呢喃道: “这么说来老军神还算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了。” 陆泽安兴奋的偷偷看了眼李天策,连连点头。 “谁说不是呢...” 另一边,李天策带着老门房落座后,早就坐在这里的二奎顿时眼前一亮,满脸堆笑道: “老先生,您又来了?” 李天策一愣,顿时板着脸道: “这个又字可怎么说?” 二奎嘿嘿笑道: “之前您去笔墨斋蹭了好几次酒,今天可不就是又来了吗?” 李天策瞪了他一眼,淡淡道: “怎么?主家都没说什么,你还不高兴了?” 二奎连忙摇头道: “嗨,老先生说的什么话,您是陆哥儿的客人,二奎只会敬重您。一会儿开席了,老先生可要多喝几杯。” 说到这里,二奎忽然凑近到李天策面前悄悄道: “告诉你个秘密,我们家掌柜的今天专门带来了两坛子由五十年陈酿改良的好酒,说是要藏起来以后找陆哥儿喝。一会儿我去跟您弄一些过来,但是千万别声张哦!这里这么多人,不够分的...” 一听说有好酒,李天策和老门房眼睛都亮了。 “那感情好,一会儿多弄点。” 二奎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天策不由得好奇道: “你怎么就单独对我这么好心呢?打的什么主意?” 被戳破心思,二奎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老先生别误会,您来笔墨斋几次,我一眼就看出您一定不一般。我家掌柜对您也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二奎没别的想法,就是代替我家掌柜好好招待您呗。” 说到这里,二奎若有所思的猜道: “老先生应该是个大人物吧?难道是...” 李天策笑着看着二奎。 “怎么?你猜出我是谁了?” 二奎煞有其事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问仙商会的老爷吧?” 在二奎心里,问仙商会的老爷已经是顶天大的人物了。 闻言,李天策不由得哈哈大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此,二奎立即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在李天策面前,笑嘻嘻道: “老先生可要多多提携我们家掌柜,他可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掌柜了,没有更好的了。” 李天策笑着点了点头道: “冯掌柜确实不错。” 二奎眼前一亮,竟然凑到李天策身边坐下,兴奋道: “您也觉得吧?我跟你说,我九岁就跟着冯掌柜,教我做生意......” 二奎在这边滔滔不绝,殊不知被他称为世上最好的冯掌柜此时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回笔墨斋去。 冯掌柜一只手按住自己胸口,生怕一会儿有什么变故,自己就要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 第56章 求学 陆承安本以为李天策之后便不会再有人来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刚招待完李天策门口竟然又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女,面容不俗,一身青衣。 正是云湖白仙儿的贴身丫鬟,青儿。 透过马车的白纱帘子,陆承安还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陆承安虽然并不太愿意跟白仙儿有过多的交往,但今天毕竟是乔迁之喜,来者是客,总不能将客人拒之门外。 “白姑娘远道而来,还请里面就座,喝杯浊酒吧。” 陆承安轻声道。 马车里白仙儿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 “陆先生客气了,仙儿只是来跟陆公子说句话,说完就走。” 说罢又对已经下车的青儿唤了声: “青儿...” 青儿会意,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到陆承安面前,递了过去,笑嘻嘻道: “呐,我家姑娘送给你的。” 陆承安疑惑的接过盒子,抬头看向马车。 白仙儿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天先生走后我想了很久,大概明白了先生心中志向。是仙儿目光短浅,今日特来先生赔礼。” 陆承安一怔,有些诧异。 白仙儿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向自己道歉? 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陆承安自然不可能还给对方甩脸子。 抱着木盒微微躬身道: “白姑娘不必如此,站在白姑娘的角度,你的所思所想所为并没有过错。” 隔着帘子陆承安看不清马车里白仙儿的表情,只是通过那双肩膀的倩影来看,对方似乎明显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后,白仙儿略带着忐忑的语气道: “那...仙儿以后还能再向先生请教学问吗?” 陆承安微微一笑,柔声道: “白姑娘若不嫌弃陆某只会空口白话,书院自会随时恭候白姑娘前来。” 马车里的女子轻轻抬头,看到了陆承安身后大门顶上那块牌匾。 虽然隔着纱帘,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两个字的不凡。 笑了笑,白仙儿微微颔首。 “多谢先生,仙儿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陆承安目送马车离开,心中对白仙儿的感观也因此改善了不少。 上一次她之所以会觉得陆承安的学问服务皇室勋贵乃是天经地义,完全是因为她本就是皇室勋贵的一份子。 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和思维中长大,自然而然就会有那样的想法。 但今天白仙儿能够为这件事来向自己道歉,就说明她本性善良,心胸宽广,并非自恃尊贵之人。 这样人,挺不错。 “国师的弟子竟然会向你道歉?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陆承安愣神之际,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转头一看,老军神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陆承安笑了笑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误会而已。” 李天策没有再问,而是将目光落在陆承安手里的那个木盒上。 瞳孔外圈瞬间闪过一抹金色光芒,随后眼神明显变得有些惊讶。 但李天策并没有点明,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拍了拍陆承安的肩膀,然后便回到院子里去了。 陆承安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怀里的盒子,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军神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过现在院子里还有那么多的宾客,不是拆贺礼的时候。 回到屋子里把东西放好,陆承安便在各个席位之间穿梭,招待宾客。 在李天策隔壁另一桌,少年李仲明看着陆承安跟那些泥腿子庶民勾肩搭背,推杯换盏,眼中轻蔑神色愈发的浓厚。 想起爷爷对他的嘱托,心中便不由得极为厌烦。 陆承安年纪根本差不多大,爷爷竟然让他来跟陆承安求学? 老爷子在李家就是一言九鼎,根本没有人敢违背他的话。 所以李仲明只好跟着来这一趟。 可见到陆承安后,他便越看越不顺眼。 一个能跟低贱庶民混在一起的人,哪来的资格教自己学问? 再说了,如今他正忙着武道入六品呢,哪有时间学那些没什么用的学问? 不是浪费时间吗? 正想着这些心事,陆承安便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一张桌子上坐着六个人,包括何道哉在内,五人全都站了起,向陆承安举杯道贺。 唯独只有李仲明依旧稳坐泰山,不为所动。 陆承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计较。 一个叛逆少年的倔强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他虽然不计较,李天策却不会无动于衷。 “咚...” 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李仲明身形一震,几乎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李天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斜瞥了他一眼。 李仲明顿时泄了气,只好无奈的端起酒杯,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恭喜恭喜...” 说罢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在意,仍旧是一个个敬酒。 比起几个月前,他现在的酒量总算是提升了不少。 至少不会像第一次跟冯掌柜喝酒时那样,不过几杯酒,就睡了一下午。 这一场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 冯掌柜等人酒足饭饱,便一个个接连告辞。 对于冯掌柜来说,今天这顿饭无疑是煎熬的。 院子坐着那么一尊大神,自己手下的伙计还不要命的一直往上凑。 他是巴不得赶紧离开。 走出书院的院子没多远,冯掌柜看了眼身边喝的脸颊通红的二奎,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掌柜的,你踹我干吗?” 二奎一头雾水。 冯掌柜瞪了他一眼,双袖一甩,自顾自的走了。 二奎揉了揉屁股,自言自语道: “这是...喝傻了?” ———— 院子里,其他宾客都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李天策一行人还没走。 陆承安明白,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于是便吩咐陈渊下去泡茶,他自己则引着李天策他们去前院正厅说话。 正厅里,看着老神在在坐在主位上的陆承安,大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这北齐京都,恐怕也就只有陆承安敢对军神如此淡然视之。 而他坐在主陪的位置上,只敢用半边屁股落座,腰背挺得笔直,肩膀都是僵硬的。 喝了一杯茶后,李天策放下了茶碗,面带微笑道: “陆小友,老夫是个粗人,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有件事想要麻烦陆小友。”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李天策想要麻烦他什么。 “老将军,这件事不在我,而在令孙。读书求学,重在诚心,心不诚,所学便不纯,难以参悟经义先不说,甚至有可能会曲解,导致适得其反。” 第57章 将军府的过往 见陆承安拒绝,李仲明嘴角轻轻上扬,轻哼了一声,暗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李天策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陆承安,叹了口气道: “陆小友放心,老夫既然让这小子来求学,便绝不允许他对小友有半点不敬之意。”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 “老将军,不是这个原因,我说过了,求学讲究一个诚心,心若不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蹉跎时光,不如去做一些李公子更感兴趣的事。” 闻言,李天策不禁有些失落。 坐在门槛上的老门房好奇的看了眼陆承安,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敢一而再拒绝李天策请求的人。 陆泽安也是连忙向陆承安使眼色。 在他看来,军神能够屈尊降贵来求陆承安,这是他陆承安也是陆家莫大的荣耀。 先不说拒绝军神会有什么后果,光是这份与将军府拉近关系的机缘,天底下有多少人眼巴巴的都求不来。 所有人里,或许也就只有何道哉勉强能够理解陆承安。 陆承安看了眼李天策那黯淡的目光,此时抛却他军神的身份,其实与一个为了孙子谋求出路的普通老人没有不同。 陆承安叹了口气,温声道: “李将军看得起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将军放心,若将来李公子有诚意求学之心,我书院随时欢迎。” 李天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 “有陆小友这句话,老夫就安心了。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 送走了李天策等人,陆承安一回到屋子里,便被大哥一把拉住。 “承安,你怎么拒绝军神了?军神能将少帅送来跟你读书求学,那是军神看得起你啊,唉,你怎么能拒绝呢?”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并不太想解释,只是安慰道: “大哥放心,李老将军胸怀博大,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为难我们。” 陆泽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军神不会为难我们,只是...唉...” 事已至此,陆泽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他虽然是陆承安的大哥,但这种事自然是要由陆承安自己做主。 “先生,何先生来了。” 陆承安正准备回书房去记录今天宾客们送的贺礼,陈渊却忽然来禀报。 陆承安不由得诧异,何道哉不是刚走吗? 理了理衣衫,陆承安连忙出门相迎。 “陆先生,又见面了。” 何道哉远远便拱手笑道。 陆承安笑了笑,诧异道: “何先生刚才不是跟老将军他们一起走了吗?怎么...” 何道哉无奈笑了笑,随后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望向陆承安道: “陆先生,有些话何某觉得不吐不快。” 陆承安更加疑惑了。 随后便将何道哉请进书房。 落座后,何道哉还没说话便先长声一叹。 陆承安好奇问道: “何先生这是为何?” 何道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今日陆先生拒绝少帅,其实在我意料之中。” “少帅顽劣,素来不喜读书,只对武道感兴趣。” “但陆先生或许不知道,少帅绝非京中那些常见的纨绔子弟。” “以他的身份,荣华富贵早已不愁。京中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别说身份地位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就算是那些一般的世家子弟除了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外,哪个不是欺男霸女,横行霸道?” “李将军府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迟早会落在少帅的脑袋上。” “他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成为北齐最尊贵的权贵。” “但是少帅打从记事起,就从未像其他的世家子弟那样贪图享乐过。” “每日卯时起练拳淬体,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一天至少有六个时辰在练武。” “只是...唉...” 说到这里,何道哉眼中闪过一抹哀伤。 陆承安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询问他说这话的目的。 几息后,何道哉继续说道: “少帅是个苦命的孩子。” “原本以李将军的能力,和李家的财富,各种灵药仙药应有尽有,少帅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有不俗的武道修为了。” “可陆先生你知道少帅现在的武道修为是什么境界吗?” “七品,而且还只是一个最为稀松平常的七品。” 听到这里,陆承安确实有些惊讶。 有个武道第一人的爷爷,习武那么多年竟然还只是七品? 这资质是有多差? 何道哉苦笑一声,有些伤感道: “进境慢一点也就算了,但其实...七品便已经是少帅这一辈子最高的成就了...” 陆承安一怔,有些意外。 “哦?这是为何?” 何道哉叹了口气。 “这件事还要从少帅的母亲说起,三十多年前,北境一战,因为后方补给出了问题,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哦,也就是少帅的父母身陷绝境。” “虽然最后被老将军救了出来,可少帅的父母却因此身受重伤,根基受损,不但一身上三境武道修为尽失,就连身子骨都比普通人还要弱。” 听到这里,陆承安心头一顿,有些惊讶道: “三十多年前?听闻当年老将军一怒之下屠了京都几位高官满门,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何道哉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因为这件事。” “后来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从北境回来,留在将军府养伤,十几年后才无比艰难地怀上了现在的少帅。” “将军夫人也因为难产而亡,大将军思念亡妻,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 “可将军府的苦难这还没完,少帅因为先天不足,从小体弱多病,能够活下来都还是因为老将军请国师出手才能保住一命。” “但以这样的体魄想要修行武道仙道,原本是绝无可能。” “就算有再多的天材地宝,少帅终其一生也难以入六品境界。” “为了不让少帅绝望,老将军严令将军府知道这件事人绝不可告诉少帅。” “可怜那孩子,还以为自己每日拼命修炼就能变得强大,将来向他父亲那样,奔赴战场,为他的父母亲报仇。” “唉......” 听完何道哉的讲述,说实话陆承安的触动并不算大。 他很敬佩老将军和他的儿子儿媳为国死守边境的壮举,也很欣赏李仲明为了梦想而付出的努力。 但相比于这个世上绝大部分的百姓,他早已是别人眼中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相比而言,陈渊这样的孩子岂不是更值得同情? 见陆承安不说话,何道哉笑了笑道: “陆先生,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少帅。” “我只是想请陆先生再给少帅一个机会,给将军府一个希望。” 第58章 三品灵宝 陆承安已经大概明白了李天策为何要让李仲明学文的目的了。 将军府拥有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等将来李天策不在了,李仲明又无法拥有与这份爵位匹配的实力,到时候将军府这份家业必定会迅速崩塌。 所以李天策希望李仲明能够通过学文来掌握治国为官的手段。 然后在他还在的时候,将李仲明推上朝堂,一步步走到权臣的位置。 这样一来,将军府就能继续繁荣下去。 陆承安默默沉思,没有说话。 何道哉猛地起身,站在陆承安面前,双手作揖,深深拜道: “陆先生,何某所求不多,只希望将来何某来向陆先生请教学问的时候,能允许我带着少帅一起来,让他做个旁听也好。” “陆先生放心,少帅绝对不会打扰您。” 何道哉情深意切,说到后面,已然带着些许哽咽。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何道哉扶了起来。 “何先生不必如此,既是圣贤学问,天下人皆有资格学习。” 何道哉眼中一喜,连忙道: “这么说来,陆先生是应允了?”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道: “何先生都已经这样了,陆某还能说什么?” 闻言,何道哉再次拜谢,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何道哉远去的背影,陆承安无奈轻声一叹。 传道治学,终究没办法避开这些朝廷权贵。 另一方面来说,依附统治者,他的学问才能更好的传播出去。 毕竟就算是上一世,圣人之言之所以能成为后世万代之师,还是离不开汉武独尊儒术的功劳。 陆承安想要传道,将来必定会跟这天下掌权者博弈。 只是他并不太愿意走依附权贵这条路。 因为依附权贵,必定要屈从权贵。 陆承安不想这样。 要说是为了让天下有礼可据,有德可依,有仁爱慈悲,有信义之约,说起来虽然有些虚伪,有些假大空。 但不可否认,这是陆承安,或者说文脉学问最崇高最纯粹的目标。 上一世在那战国乱世之中,为何会迸发出如此璀璨的诸子先贤思想? 归纳起来不过就是两个字——救世。 儒、墨、道、法等百家,虽然彼此之间常常相互对立,总是争论不休。 但百家的出发点都是一样,那就是为了拯救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 所以这也是陆承安这一世要做的事,要完成的梦想。 虽然空,虽然大,但此志不移。 哪怕这条路再难,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当然,完成这个梦想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先有自保能力。 这与上一世不同,这是个超凡的仙武世界。 很多时候空口无凭,再好的道理任凭你说破嘴皮子也不见得有人会听,就算听了也不会做。 所以他不仅要能跟别人讲道理,更要有让别人老老实实听他讲道理的手段。 而现在,却是需要他蛰伏,积蓄力量,徐徐图之。 回到偏厅,看见陈渊正在记录贺礼。 陆承安忽然想起白仙儿送的那个木盒子,于是便询问了一句。 陈渊立即从一堆贺礼中取来那个木盒子递到陆承安面前。 陆承安回想起李天策当时的表情,心知这盒子里的东西或许不同凡响。 于是便带到书房打开。 当木盒打开的瞬间,一缕三色光芒一闪而现。 顷刻间又消失不见。 定睛一看,只见一枚环形玉佩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玉佩下还压着一封信。 陆承安面露惊容,因为就在刚才他体内浩然正气猛地翻涌,反应极大。 眼中所见气象,极为浩瀚。 显而易见,这枚玉佩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取出玉佩下面的信封,上面写着——陆先生亲启。 从字迹来看,应该就是白仙儿写的。 等陆承安看过信后,坐在书桌前沉静了许久。 最后默默一叹,咬破手指,滴下一滴鲜血在玉佩上。 瞬间,玉佩再次散发出三色光芒,那一滴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纳进玉佩之中,令这枚羊脂一般的纯净的玉佩多了一抹樱红色。 完成这个滴血认主的仪式后,陆承安便心有灵犀的感觉到了玉佩的存在,只是意念一动,玉佩便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他的胸口。 “如此重宝,以后有的还了...” 从白仙儿那封信上了解,这枚玉佩乃是一件三品灵宝。 认主之后,能够防护主人,三品以及三品之下的攻击,都无法伤到陆承安。 除此之外,这件灵宝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隐匿气机。 陆承安佩戴上之后,除非是一品高手,否则在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下三品淬体境界的武夫而已。 很显然,白仙儿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或者说白仙儿背后的那位国师看出来了什么。 因为从信中白仙儿表述来看,这件灵宝竟然是那位国师授意白仙儿送给他的。 毫无疑问,目的就是让他以这件灵宝来掩盖自身文道修为的浩然正气。 但这位国师为何要这么做,陆承安实在猜不透。 这份重礼陆承安方才犹豫许久,因为据他了解,灵宝与修行一样,共有九品之分。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三品灵宝已经是这世上极为难得的宝物了。 绝大多数的仙道修行者根本没有能力炼制三品灵宝。 只有上三品的仙道炼器师,才能炼制。 而这样的人,哪怕是北齐皇帝也都会以礼相待。 一件三品灵宝,其价值之高根本无法以金银来衡量。 不过最后他还是收了下来。 一来是因为他现在确实需要。 二来通过这件灵摆,陆承安明白自己或许早就被那位玄机真人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就无需遮遮掩掩。 收下这件灵宝,反倒是更方便以后行事。 也只有收下这枚灵宝之后,陆承安才能知道这个国师真正的目的。 以身入局,才能破局。 在没有能力当棋手之前,那就当好一个棋子,尽一切手段护住自己再说。 第59章 传习录,异象 新居落成,一切皆已妥当。 再加上每个月都能从冯掌柜那里分来一笔不菲的收入,生活也已无忧。 现在就是陆承安定下心思,安稳读书修行的时候了。 搬进新居后第三天,陆承安便给陈渊和陆宁儿安排好了每日读书学习的任务。 从启蒙开始,以《千字文》《百家姓》为开篇,循序渐进。 每日卯时四刻(早上六点)起床,晨读半个时辰,然后练拳健身半个时辰。 辰时二刻吃早饭,休息两刻钟,开始学习《孝经》和《小学》。 除此之外,陆承安还将《三字经》进行改编,删去其中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典故教给他们。 不过陆承安教给陆宁儿和陈渊的拳法并不是《金刚百炼身》这种以气血之力淬炼体魄的拳法。 而是根据上一世所学的八段锦、太极拳加以修改而成的健身拳法。 这种拳法缺少搬运气血的步骤,就算练到极致也未必能入品。 只不过能让他们俩身体康健,精神饱满。 以便于读书学习。 毕竟作为他陆承安的弟子,将来要学也肯定是学文道修行之法。 在文道修行之法有成之前,陆承安都不会让他们修行武道,以免损害元气寿命。 东方见晓,晨露莹莹,院子里便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陈渊和陆宁儿端端正正坐在院子里那棵桃树下,一人一本陆承安亲手抄录的《千字文》,读得一丝不苟。 书中文字经义,就仿佛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滴落在他们的心湖。 这是陆承安独有的法门,以文道神通灌输自己的精神意志。 他的手书便会带上一缕浩然之意,能让陆宁儿和陈渊更加简单直白的明白其中含义。 有些类似于传说中的醍醐灌顶。 这也是为何还要一两个月才满四岁的陆宁儿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便能将一本《千字文》中所有文字全都记住。 能认全千字文,基本上就差不多可以无障碍阅读了。 陈渊原本就识字,用这种方法学起来自然是更快。 两个弟子在一旁晨读,陆承安也没有闲着。 他就坐在一旁的石桌边上,一丝不苟的抄录脑海中的经典典籍。 今天他要抄的,名为《传习录》。 这也是陆承安上一世研究最深,最为推崇的一本典籍。 阳明先生通过与弟子的对话和授学,将圣人之言,先贤之学加以修订完善,并得出自己的思想见解。 在陆承安看来,正是因为有王阳明的存在,才让儒学真正配得上至圣之言的评价。 所以陆承安上一世治学二十多年,几乎毕生都在研究钻研《传习录》。 为此还出版了好几本书籍。 《传习录》是所有儒学子弟必须要读的一本书,它就像是照破万古的一道光,给后世千秋万代,带来了无限光明。 陆承安身心投入,浑然忘却了身边环境。 半个时辰过去后,陆宁儿和陈渊结束了晨读。 走到陆承安面前,唤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陆宁儿不明所以,想要上前却被陈渊阻止了。 陈渊虽然也不知道陆承安在做什么,但看着他落笔不停,笔尖还不断向外渗透着一缕缕莹白光芒便知道此时的陆承安绝对不希望被打扰。 于是陈渊便带着陆宁儿悄悄离开,到院子的另一边开始练拳。 陆宁儿虽然年幼,却也懂事,乖巧的跟着师兄练拳。 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往二叔那里望去,因为随着陆承安越来越深入,她明显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二叔身上一点点升起。 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一缕清风浮现,院子里飘起阵阵异香。 陆宁儿鼻子嗅了嗅,顿时一脸惊讶道: “呀,是什么香味?好香啊...” 陈渊也闻到了,仰着脖子闻了闻,眼前不由得一亮。 “是墨香...” “墨香?”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陆承安,随后一大一小师兄妹的表情变得一模一样。 仗着嘴巴,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竟然看到陆承安笔下的文字活过来了... 没错,就是活过来了,那些文字一个个从他笔下飘了出来,环绕在陆承安身边,一个个密密麻麻,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就像是夜空中那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而此时陆承安的身上也散发出柔和的莹白光芒。 仿佛一轮皓月。 所有的星辰环绕着皓月缓缓旋转,阵阵墨香便是从那些文字中飘散出来。 渐渐的,院子里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 在陆宁儿和陈渊的眼中,只剩下陆承安那一团光芒以及那一片璀璨的星辰。 两人心有所感,仿佛发自本能一般缓缓走上前,看着那些文字,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于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却是义外也。至善是心之本体,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处便是...” 他们看不懂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何谓‘至善’,更不明白什么是‘明明德’。 但随着他们一句一段的朗诵出来,他们身上的气质也在发生着莫名的变化。 那些文字仿佛有灵一般,竟飘飘荡荡,来到两人身前,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了他们的神庭紫府。 他们未曾开启文脉修行,但此时他们的神庭紫府却悄然开辟。 那些从他们口中念诵出来的文字便刀刻斧凿一般烙印在神庭紫府之中。 虽未开启修行,但却直接给他们打下了牢不可破的文道修行基础。 不仅是他们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就连这栋宅子,正在后院忙碌着早饭的大嫂,后院里练拳淬体的大哥。 也都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院子里那颗桃树,一颗颗新芽从枝头冒了出来。 甚至还浮现出不少花骨朵。 桃树枝丫缝隙里,一个小小的鸟窝内有一枚早就被遗弃的鸟蛋。 此时那鸟蛋里竟然重新焕发生机,似有生命在孕育。 院墙脚下,那些山茶花愈发的娇艳。 野菊花香,更加浓郁。 正在练拳的大哥忽然觉得体内一松,一道冲击许久都未曾突破的窍穴,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冲开了。 武道真气自然而然的强盛了一分。 虽然还是六品,但陆泽安却感觉自己仿佛能够看到五品的希望。 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厨房里,大嫂挺直腰杆,扭了扭身子。 不由得诧异道: “咦?怎么感觉身子松快了许多?” 第60章 心神的力量 恰好此时,何道哉带着一脸不情愿的李仲明赶来了书院。 刚踏入桃林,两人便不由自主的身形一震。 只觉得这一下子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清明舒爽。 何道哉是个不通修行之人。 李仲明也只不过是七品淬体境武夫,根本看不出其中奥妙,还以为是这里的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所有才有这样的功效。 可当他们走到书院门口,正要上前叩门。 却发现门前一丈之地,竟然无法逾越。 并非是有什么实际的力量阻止了他们,而是只要一踏入那一丈之地,他们便会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不敢上前叩门。 一开始何道哉还以为是自己担忧陆承安不肯收下李仲明,所以才迟疑,可后退几步之后却发现这种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这时他才知道,并非像他想的这么简单。 李仲明的眼中的轻视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好奇的神色。 何道哉心头大震,立在一丈之外,双手交叠,竟以弟子之礼恭敬下拜。 “末学何道哉,携将军府少帅李仲明前来求学。” 院子里,陆承安正好在这个时间从那种玄奇的状态下脱离了出来。 所有漂浮的文字一个接一个落在了书本上。 墨香消散,陆宁儿与陈渊也从入神的状态下醒了过来。 陆宁儿一脸天真,惊喜道: “呀...二叔,我脑子里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陈渊则平静的多,低着头,若有所思。 陆承安闻言笑了笑,合上了已经抄录完毕的《传习录》道: “陈渊,去开门,有客来了。” 陈渊闻言,连忙恭敬领命,前去开门。 其实方才发生的一切,陆承安都一清二楚。 他明白,方才那种状态并不是凭空而来的。 那是他上一世二十余年的文学修行积累所致。 今天只不过是恰好借着抄录《传习录》的机会,将上一世所有感悟和激发了出来。 配合起文道神通,所以才会引发那样的异象。 不过之所以这般异象会对周边一切有这么大的影响,陆承安觉得除了他的文学修行为引之外,这方天地也有一定的作用。 得到了天地认可,他的一言一行便有了天地气运加持。 所以才会有如此异象。 陈渊打开了院门,果然看到门外躬身下拜的何道哉以及李仲明。 何道哉连忙直起身,拉着李仲明上前。 果然,此时那股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但他心中对于陆承安的敬重也因此而愈发的深厚。 连带着让他对为他们开门的陈渊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尊敬。 “有劳陈公子了...” 陈渊微微一笑,拱手还礼。 “何先生李公子请进。” 相比于刚来陆家的时候,此时的陈渊明显落落大方了许多。 受陆承安一言一行的影响,对于李仲明他们这样的权贵陈渊心中的畏惧明显减轻了许多。 走进院子里,何道哉疾步上前拱手道: “陆先生,今日末学又来叨扰了。” 说着便向身边的李仲明使了个眼色。 李仲明没有说话,默默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然后又默默行礼退下。 何道哉笑着解释道: “我们来得早,心想陆先生应该还没用过早饭,便从将军府带了些早点过来。”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道: “有心了。” 随后便让宁儿和陈渊拿到屋子里去享用。 大嫂见有客来了,连忙泡了两杯茶过来。 何道哉受宠若惊,连忙表示自己是来求学的,把他当做学生即可。 大嫂诧异,回头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大嫂这才略带惊讶的回了后院。 安静的大厅里,何道哉看着正在吃早饭的陆承安,坐在椅子上双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膝盖上。 神情带着些许局促。 就像是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之前他对于陆承安虽然推崇备至,但绝对不至于这般拘束。 今日在书院门口那一番经历,何道哉不由自主的便将自己放在了陆承安学生的位置上。 所以在此面对陆承安,便会下意识的保持恭敬。 李仲明的感触没那么深,他现在对陆承安没有了轻视,只有好奇。 他虽然修为不高,能力不强,但毕竟出身豪门,所见所闻远非寻常少年能比。 据李仲明所知,方才在书院门口那种能够影响他人心神的力量,只有上三品的炼神境修行者才能拥有。 而且还必须得是那种领悟了‘意’的高手才行。 比如他的爷爷李天策。 还有将军府的门房爷爷。 当然了,就算是上三品的修行者在这两位面前也都不算什么。 可看着陆承安那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模样,李仲明无论如何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陆承安是一位上三品的超级高手。 所以他现在满心都是好奇,陆承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份好奇也在陆承安吃完早饭后彻底压抑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李仲明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陆承安一时间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跟李仲明同行的何道哉也是一头雾水。 “我说的是刚才在门口拦住我与何先生的手段,你是怎么办到的?” 闻言何道哉不禁一愣,心中暗道不好,要是李仲明冒犯陆承安被赶了出去,回去后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了的了。 对于李仲明的贸然询问,陆承安并未生气,只是微笑着解释道: “书院是读书求学的地方,你心思不纯,无意读书,自然不愿来叩门。” 对于这个解释李仲明明显不信,他指了指何道哉道; “那何先生呢?他是读书人,他为何也会受影响?” 陆承安看了眼何道哉,笑道: “何先生虽是读书人,但今天来的目的肯定也不是为了求学,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李仲明皱了皱眉,开始有些将信将疑。 何道哉见状连忙上前道: “陆先生说得对,所以少帅,咱们一定要诚心。” 陆承安看了眼两人,淡淡道: “既然来了,今天就跟着他们俩旁听吧。开始上课后,你们不管有什么疑问都憋在心里,等下课后我有时间再给你们解答。” 说罢陆承安便离开了。 陆宁儿和陈渊两人也赶忙下去准备上课时所需要的文房四宝。 第61章 论礼 书院前院东边原本有两间靠在一起的厢房。 每间大概都有十几平的大小。 陆承安直接将两间厢房中间的隔墙拆除了,改成了一间教室。 里面摆着十张桌椅,靠外墙的一侧也被陆承安凿开,改成了一排窗户。 只要推开窗,便能看到宅子外面的桃林。 林中清风徐来,带着孟秋时节尚未退去的炙热,胡乱翻动着桌子上的书籍。 在陆承安一声‘上课’的朗声中,一天的课程开始了。 陆承安的讲课自然与这个世界的先生夫子不一样。 他是现代教育体系下的教授,明白学生为主体,老师为主导的新课程目标。 一味的灌输式教育无法让学生真正明白学习的目的。 要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 (跑题了...) 总之就是陆承安的教学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先生教学明显要更加的灵活,更加丰富,与学生之间的互动和沟通明显更和谐。 偶尔他还会穿插一两个小故事,引经据典,让学生能够更好的理解所讲的内容。 虽然学生只有两个人,但陆承安却并未有任何懈怠。 今天讲的是《小学》内篇,立教。 旨在告诫学生为何而学,师者为何而教。 讲课的过程中,陆承安自然而然的运用上了浩然真意,口中所述的道理犹如晨钟暮鼓,不断在众人心中回响。 陆宁儿年纪尚小,无法理解其中真正含义。 只觉得昏昏沉沉若有所思,又一窍不通。 而陈渊则明显不太一样。 听着陆承安的讲课,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眼眸深处,一道触目惊心的杀意在流转。 陈渊死死的捏紧拳头,脖子上已经是青筋暴出,显然是极为痛苦。 另一边,门口旁听的两人也各有不同的反应。 何道哉是若有所思,又时常皱眉,满是不解。 而李仲明越听眼神就越是烦躁,陆承安讲的那些《小学》礼教规范,在他看来完全就是空口白话。 此时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矛盾点,为何要来跟一个夸夸其谈的少年人学文? 所有人的反应陆承安全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依旧是自顾自的讲课。 午时刚至(上午十一点),他便停了下来。 端坐在讲台后面,一言不发。 陆宁儿早已呼呼大睡,陈渊眼中的戾气也逐渐隐藏。 何道哉似乎有一肚子话要问,但却始终不曾开口。 唯有李仲明,站起身冷笑了一声道: “不知所云...”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陆承安也不拦着他,只是默默喝茶。 何道哉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了李仲明,连忙劝道: “不可,少帅,你忘了将军的嘱托吗?” 李仲明脸色微变,但依然还是一脸不忿。 “可是何先生,你听听他讲的是什么?割不正而不食?若人都快饿死了呢?还要讲究什么割不正而不食吗?” 何道哉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疑问。 李仲明哼了一声,便要离开。 陆承安却忽然冷声道: “站住...” 音量很轻,语气很淡,却令李仲明感觉震耳欲聋一般。 他也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身形,回身而望,满眼不服。 陆承安淡淡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如果李仲明只是不愿听他上课就这么走了,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李仲明曲解儒家经义,作为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文脉传道之人,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还有点时间,你们先坐下,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陆承安的语气虽然温和,可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仲明听后明明不想理会,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坐下。 何道哉,陈渊,也都带着一脸疑问的看着陆承安,等着他讲。 陆承安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看向李仲明道: “你可读过大齐律令?” 李仲明下巴微微抬起,傲然道: “自然。” 陆承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按大齐律,若有偷盗者,该当如何?” 李仲明果然熟知大齐律,听到陆承安问,不假思索道: “盗五百文以下者,判十倍罚金。” “五百文以上者处罚金、鞭刑,并游街示众。” 陆承安再次点头,继续问道: “若此时战乱,你即将饿死,见有一户人家家中无人,桌上却有粮肉,你拿还是不拿?” 李仲明一愣,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不拿。 不等他开口,陆承安继续道: “好吧,就算你宁饿死也不愿失了气节,可若加上你的祖父呢?为了他,你拿还是不拿?” 李仲明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若是为了祖父,他必定是要去拿的。 “若有这种情况,你会说大齐律是不对的吗?” “此二者能否相提并论?” 李仲明沉默不语,何道哉恍然大悟,他已经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陈渊也是若有所思。 陆承安继续道: “所谓礼教,也有二者之分。” “一为常规,旨在点明一切运转如常的规则状态下的行为规范。” “所谓割不正不食,本质是指祭祀之礼。祭祀先祖或神明,当心诚,礼诚。” “由祭祀之礼推及日常行为规范,能为如何为人立起行为标杆。此为目标。” “常规之外,其二则为‘权变’。” “所谓权变,便是指一切不可逆的不寻常的情况下该有的变通。” “如规则,秩序,社会环境都已经不同于常规时,当以仁为首。” “何为仁?仁者,爱人。怜悯慈悲众生,以仁爱为出发点,礼则可退而次之。” “如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人而不仁,如礼何?” “再回到我们刚刚说的‘割不正不食’,按照你的提问,人都快饿死了,还要讲究割不正不食吗?” “这样的说法就是在以礼杀人,正如我所说,人而不仁,礼何如?” 听到这里,李仲明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其实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陆承安的关于礼的阐述,确实让他耳目一新,甚至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陆承安确实是一个有大学问大智慧的人。 何道哉听完陆承安的阐述,眼中早已是难言激动。 他迫切的想知道陆承安那一整套的理论框架。 甚至于他已经从陆承安的话语之中抓住了一个重点,似乎陆承安阐述的一切,其核心要义便是其中一个字——仁。 只是何为仁,如何仁,仁又如何,他却是一头雾水。 这也更让他心头痒痒,恨不得对陆承安纳头便拜,奉其为师,学习他一身学问。 作为陆承安的弟子,陈渊一直都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眼眶里早已湿润。 眼神不断变化,两种情绪在交织。 心中不断的回响着陆承安那句“人而不仁...” 只有呼呼大睡的陆宁儿依旧睡得香甜。 陆承安见大家差不多已经理解,便不再继续解释。 而是轻声道: “好了,下课。” 陈渊抹了把眼睛,站了起来,恭敬道: “先生辛苦。” 何道哉也连忙起身道: “先生辛苦。” 就连李仲明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微微颔首。 被吵醒的陆宁儿猛地抬头,抹了把嘴角,兴奋道: “下课了吗?是不是要吃饭了?” 第62章 自省 “哈哈哈哈...好,吃饭,走,二叔带囡囡去吃饭...” 陆承安抱起囡囡,转身看向何道哉与李仲明道: “二位,寒舍粗茶淡饭,若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何道哉本不太好意思留下来吃饭,但心中实在不舍得离去,只好尴尬笑了笑道: “那我二人就叨扰了...” 午饭过后,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 陆承安回到书房,摊开早上抄录的那本《传习录》,细细默读一遍后不由得感叹道: “阳明先生,不愧为儒学圣人...” 这一本《传习录》抄录下来并没有直接给他带来多少气运值馈赠。 但在抄录《传习录》的时候,因为梳理心中积累,归纳所学,令陆承安陷入顿悟入神之境。 文道修为猛然暴增,神庭紫府之中,六品浩然正气已然积累圆满,只需一个契机便能直入五品。 不仅如此,因为陆宁儿和陈渊无意中继承了《传习录》的缘故,达到了传道的作用,气运值也因此而增长了40点。 这还是两人被动接受,只是灌输,并未参悟和理解。 等将来他们学识渐渐丰厚,还会源源不断的提升传道气运点数。 看着识海中那卷玉简上自己的信息,陆承安不由得有些感叹。 年初时初至此方世界,算算时日,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五个月。 短短五个月的时间,他早已是天翻地覆脱胎换骨。 如今体魄饱满,身形挺拔而修长,再无半点之前那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走出去,谁见了也会赞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 修行武道,五个月的时间入八品,气血浑厚,精神饱满。 修行文道,更是只差一步便能入五品。 如此进境速度,说出去必定震撼世人。 毕竟据他所知,这天下间修行者虽然如过江之鲫,但能入中三品者便已是百里挑一。 且哪一个修成中三品的修行者,不都是数年乃是十几二十年的苦修而来。 像他这种五个月六品圆满的,陆承安虽然见过的修行者不多,但也能断言少有人能有这般进境速度。 陆承安并不是对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多么天才。 他只是在感叹,人生命运变幻,犹如天机浮云,捉摸不定。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深明吾日三省吾身的道理。 人若不能自省,势必会邪念丛生,迷失自我,忘却初心。 以至于最后功败垂成,后悔莫及。 修行传道,更是如此。 ———— 午休结束,下午不再是继续讲课。 这个世界没有科举,陆承安也不想把陆宁儿和陈渊培养成只知钻研经义的书呆子。 所以每天下午的课业就要灵活的多。 归纳起来就是四个字——琴棋书画。 而且每过六天就有一天是休息日。 这一天陆承安会带着陆宁儿和陈渊去钓鱼,去爬山。 亦或者打理门口的五亩桃林。 总之学习和生活都需要重视。 所以当下午的课一开始,何道哉看着陆宁儿和陈渊两人抱着一堆的材料在那学习如何制作棋盘的时候,直接愣在原地。 这不应该是工匠们才需要学习的知识吗? 怎书院竟然还教这个? 陆承安没有解释,只是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就留下来跟着一起学,不愿意就回去好了。 何道哉自然是愿意的,一来是不想给陆承安留下不好的印象,二来则是想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奥。 让他意外的是,李仲明竟然也愿意留下来。 就这样,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像个木匠一样,雕棋子的雕棋子,做棋盘的棋盘,俨然一个棋具工坊。 一开始何道哉还有些心不在焉,始终都在想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义。 但渐渐的等他投入进去之后,便忘记了这些想法,真正开始专心学起如何制作棋具了。 不知不觉,烈阳变成了金色余辉。 何道哉愕然抬头,这才发现竟已到了黄昏时分。 看了眼手中尚未成型的棋具,何道哉淡然一笑。 看向陆承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陆承安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何道哉收拾好残局,并且主动帮助陆宁儿和陈渊一起打扫干净了院子,最后才带着李仲明离开。 走出学院大门门口,何道哉转过身,向着陆承安深深一拜。 “先生,弟子明日可否再来?” 此时何道哉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如果说最开始他是冲着陆承安的诗才来的,接触后开始敬佩他的才华,想要切磋学问。 直到今天下午之前,他虽然都是求学之心,但心里始终未曾真正将陆承安放到更高的位置。 毕竟不管怎么说,陆承安始终只是个少年。 而他却已经四十有五,且钻研学问数十载了。 但现在何道哉已经明白,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在陆承安面前,他只能是一个问道求学的弟子。 陆承安不以他年长而吝啬学问,尽心传授教导,早已是师者风范。 何道哉彻彻底底的放下了身段,将陆承安奉为传道恩师。 这一礼,发自肺腑。 现在书院对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为少帅读书而来,而是为了自己求道求知而来。 他的变化,陆承安看在眼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学生而已,上一世他并不是没有教过。 所以何道哉的拜师对于他来说,不会有什么顾忌和别样。 陆承安轻轻点头,笑道: “明日早点来,与宁儿和小渊一起晨读。” 何道哉大喜,眼眶泛红,改躬身为跪地,再三叩首。 “多谢先生...” 李仲明站在一旁,神情尤为复杂。 经过这一天的学习他已经明白,陆承安绝对足够当他的老师。 他见过那么多的人,从未有一人能将做人做事的道理讲得如此清晰又高远。 若跟在陆承安门下学习,不出意外他将来也必定会是一个大学问者。 只是李仲明心中始终难以抉择。 因为他背负的太多,他的将来,不只是他的将来。 李仲明最终还是没能像何道哉那样屈身拜师。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行礼告别。 至于之后,他还会不会再来,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两人离去后,陆承安轻轻一叹,心头不免有些同情。 从今天早上到刚刚,一整天的时间里,他就没有在李仲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脸上看到过哪怕一次微笑。 出身高贵,荣华富贵,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却是一个牢笼,打不破也逃不掉的牢笼。 第63章 商家,经济,民生 七月初十,是书院休息的日子。 一大早陆承安便带着陆宁儿和陈渊到外城中心大街去了。 逛街游玩是顺便的,最主要的是今天是冯掌柜张罗的酒楼开业的日子。 酒楼名为百味楼,是冯掌柜花了很长时间精心打造,算是他的心血。 还是与之前一样,酒楼利润冯掌柜分了陆承安一半。 所以这也算是陆承安的酒楼。 其实一开始冯掌柜只要一成利润,但被陆承安严词拒绝之后才改成了五五分成。 冯掌柜有绝对的自信,他们开的这间酒楼必定会在整个北齐京都掀起一股浪潮。 因为这间酒楼不管是菜品、服务、运营模式等等全都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新花样。 就拿菜品来说,铁锅爆炒这个词便是闻所未闻。 为此陆承安还设计了一整套的相关物品。 比如薄片铁锅,各种各样可以用来当做佐料的香料。 用豆子制作的豆腐。 甚至还能提纯加工盐矿,制作精细细盐。 总之全都是北齐之前闻所未闻的东西。 为了保证酒楼不被其他权贵觊觎,陆承安还专门请将军府入股。 李军神在尝过铁锅爆炒出品的几道菜后,直接拍板表示以后将军府的饭菜全由百味楼提供。 因为吃过百味楼的菜后,他再也吃不下过去那些一锅乱炖的猪食了... 现在别说是陆承安出面邀请,就算没有陆承安李天策也决不允许外人动百味楼。 实在是太好吃了。 百味楼开业这天,陆承安虽然到了,但却并未露面。 一切都有冯掌柜在前面主持。 他自己则带着陆宁儿和陈渊陪同李天策一大家子在三楼吃饭喝酒。 一开始进来的客人并不多。 而且还都是一些跟冯掌柜有生意往来的熟人。 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在酒楼内吃过一顿饭的人走出去一宣传,便开始有越来越多抱着好奇心的人走了进来。 等这些人吃完一顿饭后,就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冯掌柜顺势向这些人推出一个全新的词汇,名为会员制。 只要充值三百两银子成为铜牌会员,往后入百味楼吃饭便能打九折。 充值一千两成为银牌会员,不仅能打八折,还能优先安排座位,并且赠送菜品。 如果能一次充值五千两银子成为黄金会员,就能在三楼长期保留一间雅座,随时来随时用餐。 不仅如此,百味楼的会员还有名额限制,黄金会员只有十个,白银会员五十个,铜牌会员不限人数。 看着楼下忙碌的冯掌柜,李天策不由得笑道: “陆小友,这劳什子会员制是你想出来的吧?没想到你竟然能拿捏人心来做生意,真有一套。” 李天策一眼便看出这个会员制的套路乃是以这些有钱人心中的虚荣心为引子,诱使他们上套。 毕竟从百味楼的菜品来看,将来必定会成为北齐京都第一酒楼。 再加上那独特的服务方式,一进门就有几个容貌不俗的姑娘躬身弯腰喊着“欢迎光临(四声)”,以及里面清一色统一服装面带微笑的伙计。 百味楼必定会成为京中权贵追捧的餐饮巨头。 到那时,谁若是拥有一个百味楼的会员,几乎就等于身份地位的象征。 你说你有钱有权?那你能弄到百味楼的会员吗? 没有?那哪算什么权贵? 这就是人心的虚荣。 对于京中有钱人来说,银子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能满足心中虚荣,花多少银子他们都愿意。 李天策看着楼下争着抢着买会员的人群,不由得感叹道: “陆小友,恐怕你这间酒楼仅仅今天开业第一天,就能挣到别家一年也挣不到的银子了...” 陆承安微微一笑道: “老将军说错了,这不是我的酒楼,是我们的酒楼。” 李天策一愣,随后笑着指了指陆承安,没有说话。 陆承安之前请他的时候就说过,会拿出两成利润送给将军府。 李天策推辞一番便答应了。 现在看来,这两成利润恐怕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不得他们将军府的日子倒是要因为陆承安这间酒楼而好过许多。 陆承安端着酒杯,站在三楼围栏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若有所思。 他一开始做生意赚钱是为了生活以及修行所需。 但是现在,仅仅是酒坊卖酒挣的钱,就足够他花销的了。 文道修行重在修心,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 而他的武道修行又能以文道为滋养,相辅相成。 所以只要银子足够书院花销,挣再多也没有多大用处。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圣人云,治国安民,首要实其腹,衣食足而知荣辱。 天下财富,九成九都在权贵世家手中。 若能取富人之才,用于天下万民。 把生意做好,或许能帮助到更多的人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需求。 经济民生,乃大业。 这也是一条有利天下万民的大道。 冯掌柜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商道...商家...” 陆承安轻声呢喃,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当然,这些事得一步一步来。 急不得,更不能贸然出头。 否则就算有将军府作为靠山,也未必能保全自身。 在百味楼吃过午饭后,陆承安便带着宁儿和陈渊回到了书院。 当天晚上,冯掌柜急匆匆赶来书院,难掩兴奋的跟陆承安汇报了今天一天的收入。 连陆承安都没有预料到,仅仅开业第一天,百味楼便营收白银四万五千多两,铜钱六千多贯。 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当然了,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最主要还是因为会员制充值所得。 等会员制这波热度过去,日收便不会再这么惊人了。 就算如此,也还是让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冯掌柜有种飘飘忽忽的感觉。 开业第一天,百味楼的营收几乎就能赶得上酒坊卖酒一两个月的收入了。 因为酒坊的蒸馏酒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模仿,对酒坊的生意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但百味楼的东西,可不是其他酒楼想模仿就能模仿出来的。 陆承安静静的听着冯掌柜汇报完后,合上了账本,随后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忘年之交,轻声问道: “冯老哥,整了这么多钱,你今后有何打算?” 正处于兴奋中的冯掌柜不由得一愣,不假思索道: “继续开酒楼,开分店,遍布京都内外城,继续挣钱。” 陆承安笑了笑道: “然后呢?挣了更多钱之后呢?钱永远是挣不完的。” 第64章 一句诗,改变天象 冯掌柜眼神一顿,脸上多了些许迷茫。 挣了很多钱之后呢?当个富家翁? 真要说起来,他现在已经是富家翁了。 可冯田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忽然被陆承安问起,一时间他竟完全看不清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陆承安也并未多说,说多了那就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干扰他人。 他希望冯掌柜是发自自己内心的想要做一些事,而并非是因为他干预。 因为这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别。 酒楼的爆火是陆承安意料之中的事,挣到多少钱陆承安都不会太过惊讶。 其实酒楼的真正价值不只是迎客赚钱,而是因此而衍生出来的各种门道。 有上一世那爆炸般的信息积累,陆承安随便拿出几个点子,都能掀起这个时代的潮流。 这些东西都能带来巨大的财富。 如果冯掌柜只是安心做一个富家翁,那么自酒楼为止,之后陆承安就不会再操心生意的事。 或者说另寻其他的人才,走这条路。 这条路一旦成功了,得到的可远不只是富可敌国的钱财,还有那青史留名的伟绩。 冯掌柜能不能把握这个机缘,就看他自己的了。 酒楼的开业对于书院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书院里还是那个样子。 每日卯时四刻便会准时响起读书声。 从《千字文》到《诗经》,从《百家姓》到《小学》。 何道哉拜师入门之后,每天一大早就会过来。 一直到午时才离去。 他毕竟还有李府私塾先生的职位在身,还要回李府私塾上课。 李天策知道他已经拜陆承安为师,准许他每天上午去书院学习,下午回将军府。 偌大一间将军府虽然李天策的嫡系子孙只有李仲明一人,但李家总归是有不少亲朋,还有一些跟随李天策征战的同袍留下来的遗孤。 所以将军府私塾里学生并不少。 何道哉并未贸然将书院学来的知识传授给将军府私塾。 一来是因为这是陆承安传授的学问,没有陆承安的许可他不敢私自外传。 二来他自觉尚未参悟明白,未免误人子弟。 这一点李天策也深以为然。 同时也更期待何道哉什么时候能够在陆承安那里学成,好教导将军府私塾里的孩子。 最让李天策欣喜的是,他的孙子李仲明近来的改变。 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拼命练武,时常一个人沉思。 言语之间,对陆承安也颇为敬重。 李天策不敢过多干预,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 时不时便让李仲明带一些瓜果点心去书院,孝敬陆承安。 李仲明也成了书院的常客。 因为跟随陆承安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他的传道气运几乎每天都在增长。 虽然增长的速度极为缓慢,只有弟子对他传授经义有了一定的参悟之后才会偶尔增加一两点。 但好在是在不断的增长的。 陆承安猜测,如果想要气运值大幅度增长,最关键的应该还是跟文道修为有关。 若他门下弟子开始修行文道,并且有一定成就,那么文道气运值的增长必定会更快。 但是现在,还不是传授他们浩然炼气法的时候。 至少也要等这些弟子对他传授的学问理解更深一些才行。 否则有了修行法,他们也练出任何效果,反倒是会影响求学的纯净心境。 总之时光悠悠,书院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 转眼孟秋已过,八月初五,白露。 陆承安的房间里,他在书桌前静坐了一夜。 清晨醒来,缓缓睁眼,一抹荧光一闪而逝。 那横在六品与五品之间的一步之遥,总算是跨过去了。 五品文道修为,已然不俗。 陆承安取来五品紫狼毫,提笔写下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随后抬手一挥,字帖化作一抹白光瞬间消散。 刹那间,以书院为中心,方圆三里范围内天象异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一层浓云。 一阵劲风拂过,吹动五亩桃林落叶纷纷。 天象异变持续了大约半刻钟,这才一点点恢复平静。 陆承安脸色微白,胸口连续起伏。 眼中神采确实格外明亮。 ‘笔落惊风雨’,直到此刻这门神通才算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提笔写下一句诗就能改变天象,宛如呼风唤雨一般。 神通二字,确实恐怖如斯。 不过这消耗实在是大了点,才半刻钟,便让陆承安的浩然正气消耗的七七八八。 毕竟是改变天象的威能,也能理解。 但这门神通有个缺陷,而且还是很大的缺陷。 那就是施法时间的问题。 落笔惊风雨,顾名思义是要落笔才行。 可真要是跟人搏杀起来,虽然能够凌空写字,但对手又怎么会给你这个时间呢? 最好的方式就是像那些道士画符一样,提前写好各式各样的词句,等到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来。 但依旧不能被近身,一旦拉近距离,面对那种速度极快的高手,等你掏出字帖来对方便已经砍掉了你的脑袋了。 所以在开启其他更好用的神通之前,陆承安觉得近身搏杀的武道手段也不能落下。 拳脚功夫,兵器杀敌,都要练。 这也是书院始终奉行的一句真理,道理讲不通,就论拳脚。 作为书院先生,陆承安自当以身作则。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另一门神通。 或者说融合一门神通。 正是他开启的第二道神通——天涯若比邻。 如果能将这门神通与武道拳脚或者兵器功夫融合,威力必然大增。 想想看,对方正要对你出手,都已经计算好了距离。 一个天涯若比邻神通下去,瞬间来到对方身后,然后顺势一剑,就问对方怎么挡? 只是这门神通虽然逃跑无敌,想要控制的那么细致入微,却极难。 不只是修为上的问题,更多的还是神魂精神力的缘故。 人的眼睛始终不是尺子,目视推算,自然会有误差。 哪怕误差只是三寸,原本一剑应该是刺入咽喉,最终却只能擦破一点皮。 对方便能立即反应过来。 这就是陆承安目前最难攻克的问题。 当然了,熟能生巧,菜就多练。 所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书院的桃林里,总会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桃林中忽闪忽现,偶尔还会撞在树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书院这边一切如常,京都西郊二十里外的云湖这段时间却不太平静。 竹海内,剑气纵横。 仙光弥漫,似有大战上演。 第65章 剑宗小师妹 云湖竹海之巅,相距百米左右,一红一白两道倩影脚尖轻点,站立于翠竹柔嫩的枝叶上。 身形犹如轻羽,竟然只是将那竹签般细小的枝叶稍稍压弯而已。 白衣者自然便是云湖主人,白仙儿。 而那位红衣女子容貌身段丝毫不弱于白仙儿半分,年纪看上去也大抵相仿。 只是相较于白仙儿端庄高贵的模样,这位红衣女子眉宇之间倒是多了一抹英气。 两条眉毛不同于寻常女子,恍如两柄长剑直入云鬓。 红衣女子身边环绕着一柄飞剑,剑脊有一道殷红从剑柄处直至剑尖。 剑若有灵,不必红衣女子驱使,便能自主飞舞。 剑刃四周,淡红色的剑芒吞吐不定。 “白仙儿,这一年我剑道大进,神凰与我早已合二为一,今日,必败你于剑下...” 红衣女子声音清凉,隔着百米之遥,朗声道。 白仙儿嘴角微微上扬,眼含笑意,一只手捏兰花指,之间有云气缕缕浮现。 “好啊,一会儿别耍赖就行...” 红衣女子嘴角轻轻抽动,眼中带着些许羞愤,娇喝道: “谁耍赖?看剑...” 话音刚落,剑诀一指,那柄名为神凰的飞剑瞬间化作一道红芒,跨过了竹海上空,带着无边威势向白仙儿杀去。 青绿竹叶被带着一同席卷而过,顷刻间便已是遮天蔽日。 白仙儿却只是微微一笑,手如流云摆动,云气飘飘,绝美异常。 然而当那势如雷霆一般的飞剑刺入云气时,却仿佛遭遇了极大的阻碍。 不仅速度大减,剑身更是震颤不断。 红衣女子似乎早就料到白仙儿会有这一招,神色不变,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厉喝一声道: “破...” 刹那间,泛着红光的剑气从神凰剑剑身猛地爆发。 犹如一只只红色火鸟,以极快的速度,锋锐无比的气势冲破了云霄,将四周的云气迅速冲散。 红衣女子嘴角上扬,极为得意。 “你这一招海市蜃楼我早有应对之策,白仙儿,认输吧...” 仙法被破,白仙儿并未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反而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还是这般粗心大意,你真觉得,你的神凰破了我的海市蜃楼吗?” 红衣女子脸上笑容凝滞。 就在此时,四周景象大变。 山川易色,江河改道。 一座座山河凭空而起,脚下竹海变成了云海。 竟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半点模样。 红衣女子召回神凰剑护在身边,脸色凝重道: “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你作弊?” 白仙儿嫣然一笑道: “作弊?慕云舒,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别忘了,这里是云湖,是我的主场。” 红衣女子眼中凝重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强大的自信。 神凰剑光芒大盛,竟然一点点与女子的身体合二为一。 无数赤红剑气浮现而出,环绕在女子的身边,片刻间,竟然在她身后凝聚出一对至少有三丈宽的赤红羽翼。 “哼,你的主场又如何?我辈剑修,任何拦在身前的存在,皆可一剑斩之...” 蓦然间,白仙儿仿佛听到了一声神凰啼鸣,惊动九天。 慕云舒的身体在她眼中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一只体长数丈的神鸟凤凰。 带着无与伦比的神威,冲向白仙儿。 见到这一剑,白仙儿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惊叹。 “好一招凤舞九天...” 惊叹归惊叹,白仙儿出手可不留情。 双臂张开,轻轻一抬。 云海翻涌,一条云气凝聚而成的神龙从她背后冲天而起。 向着那飞扑而来的神凰迎面而去。 一声宛如雷霆一般的炸响回荡在天地间。 就连几十里外京都城内的人都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抹绚丽的光芒照耀云湖上空。 在云气的作用下,天边竟然挂起一道灿烂的虹桥。 一个火红的身影跌落云湖之中,溅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还不等水面平息,又再次炸开。 一道巨大的雪白色身影冲天而起,正是云湖中盘踞的那条云龙。 在它的头顶正好趴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云龙将慕云舒放在岸边,打了个响鼻。 慕云舒拍了拍它那巨大的龙头,笑嘻嘻道: “谢谢了大家伙...” 云龙嘴角咧了咧,似乎是在回敬她一个微笑。 随后便转身钻进了湖里。 “你没事吧?” 白仙儿的声音传来,慕云舒原本还在嬉笑的神色顿时收敛。 一扭头,双手抱胸,嘟起嘴道: “哼,不公平,你仗着云湖地利,才勉强赢我半招而已...” 白仙儿哑然失笑,抿了抿嘴道: “好好好,这次就算是我们打平了,我道院大师姐终究还是没能奈何你这个剑宗小师妹...” 闻听此言,慕云舒这才展眉一笑,小跑着过来抱住了白仙儿的手臂道: “既然你识趣认输,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白仙儿无奈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敲了敲慕云舒的脑袋。 “你呀,都二十了,就不能成熟点?将来若是遇到敌人,可不许在这么马虎粗心。” 慕云舒浑不在意,笑嘻嘻道: “哎呀,知道了,这不是还有你嘛,就算有敌人,有你保护我就好了...” 白仙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慕云舒是天元剑宗剑圣的小女儿,从小便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剑道天赋,被誉为百年来剑宗第二天才。 只是这个女孩跟其他剑修不一样。 这世上剑修,大多都是痴迷于剑的存在。 因为剑修之道与仙道武道大不相同,若要走上这条道,自修行之始便要先选中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 然后每日以心头血温养,吃饭睡觉不管做什么皆不离剑。 人与剑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之中渐渐心意相通。 直到人与剑合,引剑气入体,人剑不分彼此便算是入门。 剑道修行者,入门之前体魄与常人无异,除了会几招剑法,并无任何超凡之力。 就算是一位九品武夫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其碾压。 可一旦入门,便能以神念驾驭飞剑,御剑杀敌。 所以每一个敢在江湖上行走的剑修至少都是拥有御剑杀敌能力的人。 仙道武道,六品之下,绝不可匹敌。 六品之中,也难寻敌手。 也就是说剑修者,一入门便相当于顶尖六品实力。 因为常年与剑相伴,受到剑气的杀伐之意影响,自然而然心性会与常人不同。 正因为这个原因,天下剑修大多都是性格孤僻且桀骜之人。 但慕云舒却是个异类。 她的天赋太高,刚一出生,天元剑宗万剑山上数万飞剑便争相认主。 最终被天下十大名剑排行第五的神凰抢先一步,奉为剑主。 五岁时,便以剑道入门。 驾驭神凰剑如臂指使。 正因为她少了那份常年与剑孤独相伴的经历,所以慕云舒依旧保持着少女天性。 活泼浪漫,丝毫没有剑修者的冷漠傲然。 而且讽刺的是,这位明明剑道天赋在天元剑宗被誉为百年来第二高的天之骄女,竟然并不喜欢练剑。 剑道修行也是随性而为。 想起来就练一下,大多数时间都是任凭自己的修为自行增长。 到今年不过才二十岁,便已经是四品剑修。 白仙儿虽然比她大几岁,但因为剑圣与国师素来交好,所以她们俩自幼相识。 每年都要约定比试一次。 慕云舒大多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来的。 殊不知,白仙儿为了应对每年的比试,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 毕竟在她看来,她们两人之间的比试并非儿戏。 她只不过是表面上不重视罢了。 回到云湖小筑,给慕云舒倒上一杯茶,白仙儿随意问道: “这次来除了跟我闹着玩还有什么事吗?” 慕云舒端起茶杯也不顾茶水烫不烫,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抬起袖子随意的抹了把嘴角的茶渍道: “也没什么,就是听我爹的吩咐,来看看我大外甥,让他有空回一趟万剑山,试试剑...” 白仙儿倒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带着一抹黯然。 “这么多年了,剑圣他老人家...还没放弃吗?” 慕云舒瘪了瘪嘴,无奈道: “你也知道我爹,脾气比洗剑池的水还臭,让他放弃?怎么可能...” 第66章 我就是陆承安 白仙儿轻轻一叹,不再提这件事。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 “说起来少将军他最近似乎不太一样了...” 慕云舒喝茶的手一顿,诧异抬头。 “哦?怎么不一样?” 白仙儿道: “听说最近少将军似乎并没有那么痴迷练武,而是改学文了...” 慕云舒一愣,惊讶道: “学文?跟谁学?将军府私塾那个何先生?嗯...倒也不是不可以...” 白仙儿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是何先生,而是陆先生...” “陆先生?哪冒出来的陆先生?” 白仙儿解释道: “陆先生虽然年少,但一身才学乃我生平仅见,少将军能跟着他学文,其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一说慕云舒顿时来了兴趣。 她可是很清楚白仙儿的性格,看似随和温婉,实则比谁都骄傲。 能让她做出这样的评价,绝对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里,慕云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白仙儿一怔,诧异问道: “这就走了?” 慕云舒头也不回道: “我去见见这个陆先生,看看究竟有多大能耐,够不够资格给我外甥当先生。” 话毕,一道红芒浮现。 裹挟着慕云舒的剑身,剑诀一指,身形便冲天而起。 这便是剑修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剑道入门,虽只有六品之力,却能御剑飞行,犹如剑仙。 而仙武二道修行者,若无特殊术法武技,只有一品方可御空而行。 白仙儿心头一惊,担心慕云舒天真单纯口无遮拦,冲撞了陆承安。 立即抬手一挥一缕云气缠绕住了她的腰身,直接将她拉了回来。 慕云舒一脸不解,埋怨道: “干嘛?你拦着我干嘛?” 白仙儿瞪了她一眼,训道: “你这个样子,杀气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杀人。再说了,你知道陆先生在哪吗?” 慕云舒瘪了瘪嘴道: “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至于在哪那还不简单?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他既然有这般大才,想必名声不浅,应该不难找吧?” 白仙儿无奈叹了口气,她虽然与陆承安接触不多,但也大概清楚对方的性格。 慕云舒这样跑过去绝对会出事。 想了想,白仙儿点了点慕云舒的脑袋,叮嘱道: “等我去拿几件东西,我跟你一起去。” 慕云舒嘟了嘟嘴,回了一声‘哦’! 白仙儿走进竹楼,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然多了几卷字卷。 “青儿,备车...” 慕云舒双手叉腰笑道: “备什么车啊,我带你飞过去...” 白仙儿摇了摇头道: “不可,这里是北齐京都,城外飞一飞也就算了,城内乱飞有损皇家威严。虽然陛下不会怪罪于你,但你也不想那些大臣参你天元剑宗一本吧?” 慕云舒不耐烦的瘪了瘪嘴,嘟囔道: “切...规矩还挺多...” 白仙儿笑了笑道: “京都自然不比江湖,不想给你爹惹麻烦,就安生一点...” 两人带着带着贴身丫鬟青儿出了云湖竹海,从西门而入,直奔东城。 驱车半个多时辰,才远远看见那片坐落在一条清溪边上的桃林。 仲秋时节,别处桃树或早已青中带黄,枝叶开始凋零。 但这一片桃林远远观之,却依然青葱茂盛。 唯有走近之后才能发现枝头的桃叶渐渐稍微有些泛黄。 马车从桃林中间的石板路上穿行而过,慕云舒环顾四周,诧异道: “这地方倒是不错,清静。” 白仙儿则目光有些惊讶,一段时间没来,这里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当初陆承安新居落成的时候,这片桃林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桃林,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有一派福地的雏形。 到门口下了车,白仙儿本想先让青儿前去通报,慕云舒却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路过那块写着‘书院’两个字的牌匾时,她竟然恍如未觉,没有丝毫反应。 白仙儿想要追过去,身形也明显被阻塞了片刻。 慕云舒并非不通礼数,直接擅闯。 只因为她刚刚下车站在门口时,竟看见她的宝贝外甥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撸起袖子,正在编织一件蓑衣斗篷? 堂堂镇国公嫡孙,天策军少帅,北齐大将军府唯一嫡传之人,竟然在做一个农夫该做的活计? 这她哪里还能忍得? “李仲明?你在做什么?” 正在全神贯注编织蓑衣的李忠明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正好看到从书院门外气冲冲走进来的慕云舒。 李忠明愣了片刻,随后惊喜道: “小姨?你怎么来了?” 慕云舒黑着脸走到李忠明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道: “走,跟小姨走,回万剑山。” 慕云舒四品剑修,力道何其大?哪里是李忠明能抗衡的? 直接被慕云舒拉得一个趔趄。 何道哉见状连忙迎上来道: “哎哟哟,慕姑娘什么时候来的?这是怎么了?” 此时陆宁儿和陈渊也被慕云舒吸引,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看了过来。 唯有陆承安只是抬头看了眼,便继续不为所动的做自己的事。 慕云舒见何道哉挡在自己身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 “何道哉,你就是这么教仲明的?竟然让他做这些农夫活计?搞什么东西?” 何道哉深知慕云舒的脾气,哪里敢顶嘴,只能赔笑道: “这也没什么,就是活动活动手指,增加一点生活体验。” 慕云舒一听更是生气道: “生活体验?堂堂镇国公嫡孙,还需要这样的生活体验吗?难道以后他还要去当个农夫吗?” 白仙儿也已经走了过来,连忙拉住慕云舒道: “云舒,先别急,这里是陆先生的书院,不可无礼。” 慕云舒微微一愣,随后怒极而笑道: “呵...之前听你说这个陆先生才华惊世,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让我大外甥给他做农活,好大的胆子...” “谁是陆承安?给我出来...” 此时李忠明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 “小姨,不是这样的...” 慕云舒根本不理他,双手叉腰,看着屋子里怒道: “陆承安,给我出来...” 一旁正在编织蓑衣的陆承安皱了皱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然后走到慕云舒面前,双手负背,静静的看着她,淡淡道: “我就是陆承安。” 第67章 冲突 慕云舒明显愣了一下。 白仙儿虽然提过一嘴,说陆先生年少,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竟然就敢自称先生?敢开学堂授学? 此时慕云舒已然在心里给陆承安打上了欺世盗名的标签。 “你就是陆承安?是你让李仲明像个农夫一样编织蓑衣的?” 陆承安罕见的冷着脸,慕云舒左一句农夫右一句农夫,确实让他心生不喜。 在他眼里,这也只不过是一个蒙受祖辈福荫的娇蛮小姐,好好躺在祖荫里享受就好了,非得看不起底层人做什么? 陆承安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地看向慕云舒,淡淡道: “没错,是我让他做的。” 慕云舒心头有些异样,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只有八品体魄,直面她四品气机压力的时候竟然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也正因为如此,更让慕云舒心里不舒服。 “呵...好一个自大的少年,竟敢让堂堂北齐军神的孙子,万剑山剑圣的外孙来编织蓑衣?你以为你是谁?北齐皇子都不敢这么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刹那间,四品剑修那锋芒毕露的威压将整个小院笼罩。 陆承安脸色猛地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挡在了陆宁儿和陈渊面前。 抬手一招,指尖已经多了一张字卷,字卷上写着一句诗——一剑霜寒十四州。 “云舒,不得无礼...” 就在慕云舒威压降临的瞬间,白仙儿便闪身来到了她面前,以严厉的语气喝道。 李仲明也连忙跑了过来,焦急道: “小姨,你误会陆先生了,不是陆先生强迫我的,是我自愿的。” 不过慕云舒此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两个身上,而是眼神冷冽的看着陆承安道: “八品武夫,竟有如此手段,倒是我小看了你...” 陆承安同样目光冷冽,盯着慕云舒道: “看在李家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再计较,你若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给面子。” 慕云舒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不给面子?你以为你是谁?” 李仲明见慕云舒又要失控,连忙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就往院外拖。 “小姨,算我求你了,咱们先出去说好吗?” 慕云舒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仲明道: “你小子榆木脑袋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白仙儿无奈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明显严厉了几分: “云舒,陆先生是我朋友,在弄清楚事实之前,你能不能冷静点?” 慕云舒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白仙儿。 “你说什么?你竟然为了这混蛋小子说我?白仙儿,你为了一个外人说我?” 白仙儿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道: “好了,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咱们先离开再说,好吗?” 慕云舒不忿的哼了一声,转头瞪了眼陆承安,随后一把拉起李仲明直接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书院。 白仙儿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陆承安欠身道: “陆先生,实在抱歉,云舒她关心则乱,还请陆先生见谅。”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随后开口道: “下不为例...” 白仙儿歉意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离开了。 何道哉忍不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舒了口气。 随后向陆承安拱手道: “先生,弟子先去看看情况。” 陆承安轻轻点头。 “嗯,去吧。” 何道哉也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陆承安三人。 陆宁儿从陆承安身后探出脑袋,脸上带着一些害怕的神色道: “二叔,刚才那个姐姐好凶啊...” 陆承安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 “囡囡不怕,有二叔在。” 陆宁儿瘪了瘪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四品剑修的威压,对于一个刚满四岁的孩子来说太恐怖了。 若非陆宁儿经历过上次的文道传承,令她心神远强于同龄孩子,恐怕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一旁的陈渊都有些脸色苍白,心有余悸。 “先生,刚才那个女子就是修行者吧?她有多厉害?我看到她好像是飞走的...” 陆承安看着院外的天空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一名剑修。实力至少四品...” 陈渊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跟陆承安学习这么久,他自然知道四品代表着什么。 而且还是一个四品剑修,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天骄人物。 不过陈渊转念一想,刚才自家先生面对这个四品剑修竟然毫无惧色。 甚至还敢出言威慑,由此可见,先生必然不会弱于那位四品剑修。 只不过陈渊有些疑惑,先生修的是什么? 武道?还是仙道? 殊不知,此时陆承安心里同样不太平静。 方才他虽然挡住了慕云舒的四品气势威压,但那股独属于剑修的威压却仿佛无数柄利刃一般,不断的切割着他的皮肤和血肉。 他不过是初入五品,相比于那女子还有着明显的差距。 “仅仅一个刁蛮小姐就能压我书院一头,看来我也得抓点紧了...” ———— 云湖小筑前,慕云舒带着李仲明从天而降。 落地后,李仲明恍惚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只觉得腹中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他深知自己小姨的行事风格,向来是风风火火,像个男子一般。 只能无奈苦笑。 “那个劳什子书院以后别去了,明天一早跟我回万剑山,你外公给你新铸了把剑,剑胚不弱于十大名剑。这次说不定能成。” 李仲明微微愣神了片刻,眼眶逐渐泛红,略带哽咽道: “辛苦外公了...” 慕云舒瞪了他一眼道: “废话...” 李仲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 “小姨,今年...我就不去万剑山了...” 慕云舒一愣,两条剑眉缓缓倒竖,刚要开口,李仲明便打断了她。 “小姨,十年了,这十年里外公每年都要为我铸造一柄剑胚,耗材、耗力、耗神无数。” “可结果呢?” 第68章 另一条路 慕云舒一愣,鼻头忽然也有发酸。 “臭小子,只要不放弃始终还是有机会的...” 李仲明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抹不甘和无奈。 “我爷爷是天策大将军,北齐军神,武道第一人。” “我外公是天元剑宗宗主,北齐剑道第一人。” “我父亲是北境边军统帅,北齐最年轻的上三品武道天才。” “我母亲是天元剑宗圣女,万剑山百年来最耀眼的天才。” “为何我却只是一个废物? “我不服,我不甘心,我不要当一个废物。” 李仲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淡。 平淡到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因为这些话在他的心里早已嘶吼过无数次,直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再去声嘶力竭的力气。 慕云舒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这些听上去让无数人羡慕的背景,在李仲明的心里却成了压着他的巨大压力。 慕云舒只能故作轻松地笑道: “傻瓜,谁说你是废物了?你还小,只要你...” “小姨,别在骗我了...” 慕云舒的话还没说完,李仲明便平静地打断了她。 慕云舒一愣,诧异的看着李仲明。 少年缓缓抬起头,迎向慕云舒的目光,自嘲一笑道: “我在很久之前便知道,我此生几乎无法突破六品境界,体内经脉七零八落,乃是先天绝脉,无法修行仙道,更无法承载剑气洗礼。” “我十岁那年就知道了...” 慕云舒呆愣无言,回过神后忍不住问道: “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何还这么拼命?” 李仲明嘴角后面的腮帮缓缓鼓起,放在桌子下的手骨节被捏的发白。 “因为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命生下来就注定了?” 李仲明还是那样平静。 可听在慕云舒的耳朵里,却震得她心头颤动不已。 竹楼院子之外,赶来的白仙儿也神色黯然,默默叹息。 “呵...” 李仲明忽然轻声一笑。 “当初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还对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有过怨言。” “我怨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既然要把我生下来,又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副废体?” “为此,我还跟爷爷闹过脾气,不去给母亲祭拜。” “那是爷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对我生气...” 慕云舒叹了口气,安慰道: “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我知道,没有人比你娘更爱你。其实当年她就算失去修为也也不至于那么快过世...” 慕云舒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仲明却明白她要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道: “我后来明白了,我的生命是爹娘给的,我就是他们的延续,我活着,他们就不算彻底死亡。” “我装作不知道我自己废体的事,一是不愿放弃,另外便是不想让爷爷继续为我担心。” “我是失去了父母和成为超凡修行者的机会,但我的爷爷失去的,远比我多得多。” “我们李家世代忠烈,远的不说,我爷爷那一代兄弟三个,另有两位姑奶奶,除了我爷爷和嫁进宫里的小姑奶奶也就是当今太后之外,全都战死在边疆。” “我的大伯,我的父亲,也都战死。” “相比起我来说,我的爷爷所承受的痛苦远远比我更深。”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慕云舒红着眼眶走上前,揉了揉李仲明的脑袋,哽咽道: “傻孩子,你其实没必要背负这么多,李家和我们慕家,足以保你一生一世安稳无忧...” 李仲明抿嘴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俊逸的面孔上笑容温和,眼睛里却满是倔强。 慕云舒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忍不住轻声一叹。 李家和慕家能护住他没错,可他毕竟是北齐最年轻的上三品武修李扶摇,和天元剑宗百年来天赋最耀眼的剑修慕云瑾的孩子。 他的骨血里遗传了这两个人的骄傲和不屈。 他又怎么会甘心躺在富贵乡里安安稳稳平平庸庸度过这一生呢? 也正因为如此,李家老爷子才会默许他拼了命的修行武道。 剑宗剑圣才会不惜每年耗费无数精力财力为他铸造能引导他入门的剑胚。 他们都不愿看到这个本该最耀眼的孩子就此沉沦下去。 慕云舒叹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有些疑惑道: “那你去那陆承安的书院求学是什么意思?一个毛头小子,能教你什么东西?” 说起陆承安,李仲明不由得笑了笑。 “说起来,其实一开始我跟小姨你的想法一样,一个跟我同龄的少年,能有什么才学?也配来教我?” 慕云舒皱了皱眉,有些好奇。 李仲明叹了口气,感叹道: “有句话说的很好,越是无知的人,就越相信自己的眼睛。” “事实证明,我就是一个无知又自大的人。” “陆先生不仅有资格教我,在我看来,陆先生的才学足以为天下之师。” 慕云舒神情微微一愣,有些愕然。 “这...夸张了吧?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读书就算的再高,也还只是一个读书人。” 李仲明摇了摇头。 “不,陆先生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力量足以改天换地。” “若陆先生的学问传播出去,足以令这个天下为之改变。” “过去的礼法、规则,为人处世的道理,治国修身的手段,都会因此而受影响。” 慕云舒嘴唇微张,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相信。 李仲明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笑道: “若非遇到陆先生,恐怕我现在依然在那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是陆先生让我看到了,生而为人,未必只有成为超凡修行者这一条路才算是成功。” “明经治学,修身治国平天下,一样也能成为名传百世的贤者,一样能让李家辉煌延续下去。” 慕云舒看着李仲明眼睛里重新迸射出的光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才在书院她在气头上,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如果这个陆承安没有真本事,李老爷子怎么可能让李仲明跟着瞎胡闹? 白仙儿这么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他推崇备至? 慕云舒神色有些尴尬,嘟囔道: “既然是跟他学文,为何又要做那些农夫活计?岂不是不务正业?” 第69章 记名弟子 如果不是看到李仲明在编织蓑衣,慕云舒也不会直接对陆承安这么大意见。 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则是陆承安对她的态度。 身为天元剑宗剑圣的小女儿,又是剑道天赋冠绝年轻一代的绝世天骄,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无视过。 更何况陆承安竟然还敢威胁她? 一个只有八品体魄的少年,竟然敢威胁她? 这还了得? 听慕云舒提到编织蓑衣,李仲明无奈笑道: “今天这件事确实是小姨你做错了。” “陆先生让我们编织蓑衣,并非是想让我们干农活。” “陆先生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有定性。”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编织蓑衣只是表象,实际目的是为了锻炼我们的定性。” “因为一个人如果在做一件原本不喜欢的事时还能保持内心安定,不骄不躁,那他才算是掌握了定性。” “有了定性,才能学有所成。” 李仲明说的这些慕云舒不太懂,但那句‘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却让她似乎心有所感。 其中似乎蕴含着许多的道理,只是这短短时间,她没办法将其参透。 慕云舒抬头看了眼李仲明,眼中带着些许尴尬。 似乎想要说什么服软的话,但却又开不了口。 这时,白仙儿走了进来。 李仲明连忙起身行礼。 “白姐姐...” 白仙儿轻轻点头,含蓄一笑道: “仲明,外面备好了马车,你先回去吧。” 李仲明转头看了眼慕云舒,见她不说话,便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慕云舒轻轻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低着头,嘟着嘴一言不发。 白仙儿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 “唉...你啊,还是这么冲动。” 慕云舒抬起头,翻个白眼。 随后看向竹海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我回去一趟...” 还不等白仙儿问她回去做什么,慕云舒便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飞向天际。 白仙儿望着那越来越远的流光,许久后忍不住轻声叹道: “剑道修行,似乎比仙道更逍遥啊...” ———— 李仲明坐着白仙儿的马车回到了书院,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按照平时,这个时候已经休息了。 陆宁儿蹲在院子里那片翠竹下面抓蚂蚱玩。 陈渊在打扫庭院,一丝不苟。 陆承安不见身影,应该是在书房里。 见李仲明去而复返,听见脚步声的陆宁儿抬起头,先是惊喜一笑,但转念又板起了脸,哼了一声。 李仲明有些尴尬,走上前也蹲了下来,温声道: “宁儿,在玩什么呀?” 陆宁儿却直接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不理你,你们欺负二叔...” 李仲明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陈渊走了过来,微微躬身道: “少将军,先生在书房,你可自己去找他。” 李仲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随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等他离开后,陆宁儿站起来跑到陈渊身边,有些不高兴道: “师兄,你还理他干吗?应该把他赶出去。” 陈渊笑了笑,轻轻揉了揉陆宁儿的脑袋道: “要不要赶他出去自然有先生定夺,而且少将军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先生的事,宁儿不要迁怒于他。” 陆宁儿歪头躲开了陈渊的手,不高兴道: “今天那个女人是他的小姨,他小姨对二叔那么凶,就是他的不对...哼...” 小孩子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最是恩怨分明。 陈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点头道: “好好好,是他不对...” ———— 书房门口,李仲明站在那迟疑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 里面正在抄录经典的陆承安搁下毛笔,淡淡道: “进来吧,别在门口晃了...” 李仲明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进去后又转身将房门带上。 陆承安端起茶杯抿了口,问道: “今日已经散学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仲明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跪了下去,俯身以大礼参拜。 陆承安笑了笑,好奇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这要是被你小姨看见了,还不得砍了我?” 李仲明抬起头,看向陆承安,目光前所未有的诚恳。 “陆先生,今日之事,错全在我小姨,我小姨之错,便是我之错。” “仲明不知该如何弥补,只能以此大礼聊表歉意。” “另外...” 李仲明语气一滞,似有犹豫。 陆承安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仲明脸色有些涨红,明显有些紧张。 大约几息之后,他忽然俯身一拜,一头磕地,闭着眼大声道: “我想拜在陆先生门下,奉先生为师,随先生求学修身治国之大道,望先生恩准...” 陆承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反而是问了句: “求学修身治国之道...是不是在你看来,这条路也算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是其他所有绝境走不通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李仲明身形猛地一震,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慌。 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仙道、武道、剑道他都走不通。 现在既然有一条文道摆在眼前,虽然无法像仙武那般成为至强者,但至少也能成为一代文豪,照样能够继承李家家风,为国效力。 但是此时被陆承安这么问出来,他却不敢直接回答。 只能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陆承安笑了笑,并未指责他。 “我理解你的想法,有着个想法并无不可,你的身份,处境与常人不同,所做的选择也必然不会太简单。” 陆承安停顿了片刻,李仲明忽然有种心都被提起来的感觉。 许久后,陆承安才继续说道: “你且在我门下做一名记名弟子,可随宁儿、陈渊、何道哉一起入课室内听课。” “等你将来明白随我求学的真正目的,我再将你收入门墙。” 李仲明暗自松了口气,记名弟子总好过直接拒绝。 至于陆承安说的求学的真正目的,李仲明却是有些疑惑。 也不敢直接问,只能默默拜别。 话分两头,另一边慕云舒离开了云湖小筑,驾驭神凰飞剑径直飞向千里之外的万剑山。 回到了宗门后,二话不说直奔那座蕴藏着万柄不俗飞剑的藏剑峰。 在最接近峰顶的位置,拔出了一柄浑身锈迹斑斑,剑势却颇为不俗的飞剑胚子。 然后在天元剑宗众多弟子一头雾水的目光中,又转身飞走了... 第70章 赔礼 等慕云舒急匆匆离开后,藏剑峰守山的弟子连忙爬上去查看。 当看到最接近峰顶那一排空缺出来的一个缺口时,脸色不由得大变。 随后立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元剑宗宗门大殿,将此事禀报给了负责管理藏剑峰的长老。 哪怕是常年只知悟剑修剑的长老,听到慕云舒拿走的是那第二排的飞剑,也忍不住脸色微变。 正要起身去禀报宗主,宗主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随她去吧...” 长老一愣,诧异道: “可是宗主,那柄剑乃是先天剑胚,天地所生...” “一块烂铁而已...” 还不等他说完,宗主便淡漠道。 藏剑峰长老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不再操心这件事。 话说慕云舒一回一返,再次回到京都已经是两天后的傍晚。 顾不得休息,慕云舒直接进了城。 那柄从藏剑峰上取下来的先天剑胚则被她用一块抹布包裹着,背在身后。 循着上一次的记忆,慕云舒步行来到了陆承安的书院外。 径直来到了书院门口,正要敲门,目光却被头顶上那块牌匾吸引。 上次来因为突然看见李仲明在编织蓑衣,情急之下完全忽略了这些东西。 倒是没看出来,这块牌匾竟然别有气象。 那端正浑厚的书院两个字,慕云舒看了又看,只觉得颇感有趣,甚至还有种令她心旷神怡的感觉。 慕云舒不由得回想起上次与陆承安对峙,他那一闪而逝的身法,令她都有些出乎意料。 心头不由得好奇道: “这么说来,这个陆先生似乎也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慕云舒理了理思绪,深吸一口气,开始挤眉弄眼,努力调整自己的面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随后不急不躁的敲响了院门。 “咚...咚咚...” 院子里正在跟陈渊玩捉迷藏的陆宁儿好奇问道: “谁啊?” 门外慕云舒正要如实回答,但回想起上次的冲突,又担心里面的人会将她拒之门外。 于是便尽力温和道: “我是来拜访陆先生的。” 陆宁儿不疑有他,正要上前开门。 陈渊连忙拦住了她,自己走了过去。 院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容。 一身红衣,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 只是鬓角散乱的发丝让这位天仙一样的女子脸上多了几许风尘。 陈渊脸色猛地大变,这不是两天前来书院大闹的那个会飞的女人吗?随即便要关上院门。 慕云舒一愣,下意识伸手挡住了门板。 陈渊哪里能撼动得了她的力量?顿时感觉手中的门板犹如山岳般沉重。 陈渊当机立断,放弃了关门,猛地后退了好几步,将陆宁儿挡在身后,厉声道: “宁儿快跑,去找先生和师伯...” 陆宁儿也看清了慕云舒的模样,想起两天前在慕云舒威压下的恐惧,眼中满是惊恐。 但她却没有跑,而是死死地抓住陈渊的衣角,转头朝身后的院子大声喊道: “爹,二叔,凶女人又来了...” 站在门口已经跨进去一只脚的慕云舒一脸错愕,嘴角抽了抽,伸手指向自己道: “我?凶...凶女人?” 陈渊死死地盯着她,一脸悲壮道: “你别想伤害宁儿,有什么事冲我来?” 慕云舒反应过来了,这两个臭屁孩竟然以为她是来寻仇的... 顿时满心无奈,自己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身,怎么在这里反倒成了睚眦必报的反派人物了? 后院听到动静的陆承安兄弟俩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将陈渊和陆宁儿护在身后。 陆承安看了眼慕云舒,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哥陆泽安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所以不清楚慕云舒是谁。 只是见自己女儿和陈渊如此恐惧,便也跟着心生警惕。 “姑娘是谁?来我陆家所为何事?” 陆泽安周身气机流转,沉声道。 慕云舒一脸尴尬,正要解释,陆承安便上前一步挡在了大哥面前,看向她道: “慕姑娘,前几日的事想必仲明应该跟你解释清楚,你还来做什么?” 大哥一愣,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又看了眼慕云舒。 原来是熟人? 看着满眼警惕的陆承安,慕云舒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满怀善意的过来,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竟然这么一副恃强凌弱的形象。 慕云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在陆承安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竟然躬身一拜。 “对不起,上次是我误会了你,今天特意来道歉,还请陆先生宽宏大量,不要计较。” 陆承安脸上警惕的表情顿时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渊也愣在原地,身后的陆宁儿则张着嘴一脸惊讶。 上次这么凶,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了? 陆泽安则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上演的哪一出。 慕云舒道完歉后直起身,抬手一挥,将背后那柄麻布包裹的先天剑胚甩了过来。 陆承安下意识伸手接住,疑惑的看了眼慕云舒。 慕云舒朗声道: “为了表达歉意,这柄先天剑胚就当做是赔礼,还请陆先生以后多多教导我家仲明,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而迁怒他。” 听到先天剑胚四个字,陆泽安眼神瞬间大变,眼中透着一抹不可思议。 说罢,慕云舒转过身就打算离开。 “站住...” 慕云舒脚步一顿,心头有些不耐烦,但依然还是克制住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回过头问道: “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啊?” 看着一脸赔笑的慕云舒,饶是陆承安都有些心头异样。 这姑娘虽然刁蛮,倒也并非是完全不明事理的人。 陆承安走上前,双手捧着那柄先天剑胚道: “慕姑娘的道歉我收下了,仲明已经是我弟子,我自然不会因为上次一点误会就对他区别对待。” “这柄剑慕姑娘还请收回去,该给的束脩仲明早就已经给过了,再多便是坏了规矩。” 慕云舒一愣,有些诧异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先天剑胚?” 陆承安一怔,随后笑了笑道: “在下确实不知,不过不管这先天剑胚是什么,这礼在下不能收,还请慕姑娘收回。” 开玩笑,当老师的收学生家长的礼,那还叫什么老师? 陆承安上一世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师,还从未破例。 就算是在这异世界,这一点也绝对不能有例外。 否则你让其他的学生怎么看?让其他的学生家长怎么想? 这一点师德坚守还是要有的。 第71章 先天剑胚 不过在慕云舒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在她看来,陆承安之所以会拒绝,还是因为他并不了解先天剑胚是什么存在。 慕云舒笑了笑道: “陆先生,你先别急着拒绝,你知不知道这把先天剑胚意味着什么?如果流落到江湖上,会有多少人争破脑袋?” 陆承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心意我领了,这东西的价值越高,陆某便越不能收下。还请慕姑娘收回吧...” 说罢陆承安便直接将剑胚递还给慕云舒。 慕云舒有些呆滞的握住了麻布包裹的剑条,抬起头看了眼陆承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留恋,眼神更是没有半点做作的模样。 显然,他并不是在假客气,而是真的在拒绝。 慕云舒忽然有些不太高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 “本姑娘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你要还是不要?” 陆承安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拱手回礼道: “慕姑娘慢走...” 说罢,他竟直接转身,书院大门也自行关闭,将慕云舒挡在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慕云舒神情呆滞,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娇怒的神色。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没眼光...” 看了眼手中的剑条,慕云舒气得跺了跺脚。 随后狠狠向地上一掷,那剑胚带着布条‘呛’地一声插进了地面的石板,几乎没有什么阻力的直没剑身,只露出一小节剑柄在外面。 慕云舒恨恨道: “你不要那我也不要了,哼...” 说罢便直接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院内,陆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 大约过了半刻钟,慕云舒再次出现在门口,看了眼地上的只露出一个剑柄的剑胚,又看了眼书院紧闭的大门。 咬了咬牙,跺了跺脚。 最终还是走上前拔出了剑胚,气冲冲的离开了。 她是鲁莽,但却不是傻。 她如果把剑胚送给了李仲明的老师爹爹应该不会怪她,但如果她爹知道她把剑胚随随便便扔了,那绝对会关她禁闭。 所以慕云舒最后还是将剑胚取回去了。 院内察觉到这一幕的陆承安不由得扶额而笑,这小姑娘,倒是像个孩子一样,单纯的可爱。 既然对方都已经来道歉了,陆承安作为一个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成年人,自然不会再斤斤计较。 不仅如此,他反倒是对慕云舒多了几分欣赏。 脾气是刁蛮了一些,但有错就认,道歉也没有任何含糊,算得上是真性情。 比起很多表面上和善客气背地里却捅刀子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殊不知,他这边风轻云淡,他大大哥陆泽安此时却满心忧虑。 “承安,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大哥一脸凝重问道。 陆承安随意回道: “听李仲明说是他小姨,姓慕,闺名叫什么我却不知道。” 陆泽安听后沉思了片刻,随后脸色大变,惊声道: “少将军的小姨,姓慕,又能拿出先天剑胚这种至宝...没错,就是她了...” 陆承安见大哥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哦?大哥知道她?” 陆泽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 “北齐修行者,恐怕就没有不知道她的...” “这么有名?” 陆泽安叹了口气道: “那是自然,北齐第一剑道宗门,九州北方剑道执牛耳者,天元剑宗的小公主。当今青年一代北齐剑道天赋第一人,江湖人称神凰剑主。如此人物,谁人不知?” 听着大哥说出的那一连串前缀,陆承安忍不住笑道: “这名头吗,够长的...” 陆泽安瞪了他一眼,有些担忧道: “承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如果陆承安得罪慕云舒,慕云舒又怎么会上门来赔礼道歉呢?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有,就是前几天有些误会,现在也算是说开了,没事了。” 可陆泽安却有些不太放心道: “刚才那神凰剑主离开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太高兴,她会不会...”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大哥放心,那姑娘既然能为了一个误会专门来道歉,想必应该不是一个气量这么小的人,不会回来找麻烦的。” 陆泽安想想也是,不过想起刚才陆承安拒绝的先天剑胚,又有些肉痛。 忍不住道: “可惜一件至宝,你就这么拒之门外了...” 陆承安自然知道大哥说的是什么,好奇问道: “那先天剑胚真的很珍贵吗?” 陆泽安一脸遗憾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以前听过一些传闻。” “据说剑修修行,最重要的一部分便是选择本命飞剑。” “剑修修行的本命飞剑与我们寻常用的剑决然不同,因为剑修的本命飞剑不管是铸造材料还是手段都远远超出了寻常宝剑的范畴,已经不能算是凡品。” “本命飞剑的强弱虽然不能绝对的代表着剑修的前途,但品质更好更强的本命飞剑自然也更能辅佐剑修修行。” “在这些本命飞剑之中,有一种最为特殊的存在,便是那传说中的先天剑胚。” “传闻,先天剑胚非人力铸造,而是由天地所生,经受数万乃至上百万年的天地精华孕育而出。” “但凡有谁能够令先天剑胚认主,将来的成就无一例外都能成为一品剑仙。” “江湖上流传的天下十大名剑,每一柄都是由先天剑胚演化而来,每一柄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这些都是传闻,为兄也了解的不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柄先天剑胚的价值绝对超过一座寻常大城。” “可以说承安你拒绝的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一个成为一品剑仙的莫大机缘。” 说罢,陆泽安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反观陆承安则依旧是一脸淡然,没有半点可惜。 反而笑问道: “大哥,这样的宝贝,你说以我们的实力能保得住吗?” “真要是接受了,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仰仗他们天元剑宗而活...” “对于我们来说,那不是宝物,反而是毒药...” 陆泽安眼神一顿,随后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嗯...有道理,还是承安你做得对,这东西再好咱们也不能要...” 见大哥能明白这一点,陆承安会心一笑。 人最怕的就是被贪婪冲昏了头脑。 有多屁股穿多大裤衩,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财富,最容易引来祸端。 第72章 你的心乱了 云湖小筑,装饰简单却有一番雅致风味的竹楼正厅里,慕云舒正在滔滔不绝的的向白仙儿抱怨着什么。 直到终于说完,才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白仙儿则是莞尔一笑,又给她续上了一杯。 “你去道歉没错,赔礼也没错。但你以为陆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用一柄先天剑胚当做赔礼,人家怎么敢收?” 慕云舒眼睛一瞪,拍了拍桌子道: “问题就在这,那家伙根本不知道先天剑胚是什么东西,他之所以会拒绝,绝对是因为目光短浅,不了解先天剑胚的珍贵。等他了解了,一定会后悔的。” 白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 “这一点你肯定想错了,以陆先生的脾性,等他知道先天剑胚的珍贵之后,恐怕就更不会接受你的赔礼了。” 慕云舒嗤笑了一声,回道: “怎么可能?” 虽然嘴上这么讲,但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她之所以生气,其实并不是陆承安拒绝了她的赔礼,而是陆承安面对她的道歉从始至终都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模样。 就算面对如此重宝,他的眼睛里都没有半点贪婪。 正因为如此,反倒是显得她特别世俗一般。 ‘就他清高,就他淡泊,我们都是俗人...’ 这股气来的莫名其妙,慕云舒自己都想不明白。 但白仙儿却看得清清楚楚。 慕云舒之所以会生气,全是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一个寻常人对她如此视若无睹。 身为当今青年一代最耀眼的剑道天才,她收到过太多的恭维,以及仰望的目光。 忽然有一天,有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少年,面对她的时候竟然毫无波澜,不仅如此,陆承安的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俯视。 就像是一个长辈,或者说一个站在更高的人俯视她。 这才是慕云舒没来由发脾气的原因。 白仙儿回想起自己与陆承安接触的过往,何尝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她比慕云舒更加了解陆承安,所以才能忽略他的年纪,从心底对他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自然也就不在意陆承安那远超他外在年龄且成熟中带着些许沧桑的目光。 想到这里,白仙儿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同于人间凡夫俗子...” 正在气头上的慕云舒忽然一愣。 随后眼神怪异的看着白仙儿。 白仙儿察觉到她的目光,愕然道: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慕云舒缓缓凑到白仙儿面前,令白仙儿心头莫名慌乱,忍不住身子向后倒去。 “你干嘛?” 白仙儿娇斥了一句。 慕云舒忽然神色揶揄道: “白仙儿...你...不会喜欢上那个陆承安了吧?” 白仙儿先是一愣,随后脸颊肉眼可见地飞上两朵红霞,一把推开了慕云舒,羞怒道: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我可比他大了八岁呢...” 慕云舒嘻嘻一笑道: “大八岁怎么了?以你的天资,三十岁前不说入一品,二品总是稳的吧?” “按照你们仙道修行者的德性,到时候你至少能有三百年寿元,自然能青春常驻。” “区区八岁算什么?八十岁也不是问题...哈哈哈哈...” 白仙儿被慕云舒这么一说,忽然心头一震,眼神有些恍惚。 随即马上道: “你别胡说,要是被人听了去,陆先生会有麻烦的。” 慕云舒依然是一脸坏笑道: “在这云湖,谁能听了去?” 话音刚落,慕云舒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压低了声音偷偷道: “哦对了...你那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师父说不定在偷听...” “咚...” 就在慕云舒刚说完这句话时,她便感觉自己脑门仿佛被人敲了一下。 猛地回头一看,竟空空荡荡,并无人影。 慕云舒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抱拳道: “还请国师恕罪,是云舒口无遮拦,云舒该打...” 说罢她抬起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笑嘻嘻道: “国师姑姑,这样行不行?不行再来一巴掌...” “哼,下不为例...”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哼,慕云舒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躬身拜道: “云舒祝国师姑姑仙寿无疆...” 一边说着,她还不忘一边给白仙儿悄悄眨了眨眼。 看得白仙儿只能扶额无奈。 这丫头,根本长不大... 行完礼后,慕云舒一屁股坐了下来,张了张嘴,但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白仙儿忍不住笑道: “师父才不会这么无聊,时时刻刻关注你说了什么。只要不提及师父,她就不会来关注你...” 慕云舒瘪了瘪嘴,偷偷吐槽道: “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经过这么一闹,刚才的话题也就这样被顺其自然的带过去了。 慕云舒也不再谈及陆承安,而是跟她说一些在山上遇到的有趣的事。 还吵着要白仙儿拿酒给她喝。 白仙儿无奈,只好吩咐青儿把原本要孝敬师父的藏酒拿了一壶出来。 慕云舒尝了一口,眼神大变。 “我去...这是什么酒?竟有如此劲道?以前怎么从来没喝过?” 白仙儿笑了笑,下意识开口道: “这也是陆先生酿的酒...” 说完白仙儿便后悔了,好不容易岔开了陆承安的话题,这会儿又给提了起来。 慕云舒一愣,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他还会酿酒?还是这种前所未有的好酒?” 慕云舒忽然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好奇。 一个少年,从哪学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仙儿不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晚,慕云舒喝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整整三壶酒,一共九斤,至少被她喝去了八斤。 最终醉得一塌糊涂,倒头就睡。 白仙儿虽然喝得少,但仙道修行者体魄不如剑修那般拥有那么强大的抗性,所以也有些晕晕乎乎。 安顿好了慕云舒后,白仙儿虽然微醺却全然没有半点睡意。 索性出了竹楼,慢慢踱步到云湖边上。 尚未靠近,白仙儿便看到一个身材远比寻常女子高大的背影。 一头白发,长及后腰,犹如银丝垂落,非但不显苍老,反倒是更增添了几分出尘脱俗。 白仙儿神情一顿,脚步连忙加快了几分。 最后停在那如男人般高大的女子面前,躬身下拜道: “仙儿拜见师父,恭喜师父出关。” 那高大女子缓缓转过身,一身白衣犹如云气缥缈,显得如梦如幻。 她很美,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甚至能在她脸上看到青春灿烂和岁月沉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便是北齐修行界第一高手,北齐国师,玄机真人。 玄机真人看了眼白仙儿,微微一笑,仿佛月华都在她的嘴角边跳动。 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轻轻点了点头白仙儿的额头,轻声道: “仙儿,你的心乱了...” 第73章 北齐国师 白仙儿心头一惊,连忙道: “师父,弟子没有,弟子只是...只是...” 看着一脸慌张的弟子,玄机微微一笑,柔声道: “傻孩子,你一向聪明,能看清自己。乱了就乱了,无须逃避。” 白仙儿一怔,默默低下了脑袋。 玄机转过身,抬头望向天空明月,幽幽一叹。 “长夜万古,谁又不是在迷途中摸索呢?” “仙儿,记住,你将来的路,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该怎么走,不要因为任何外在的原因改变自己...” 白仙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玄机真人,惊声道: “师父,您要走了?” 玄机真人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道: “为师等了三百年,守护了北齐三百年,已经完成了当年的承诺。” “现在,为师要去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 “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 听到这个消息,白仙儿眼眶当即便覆盖上一层水雾,没一会儿便已是泪流满面。 她走上前,抱住了玄机的手臂,带着颤抖的语气道: “师父...您是...要去那个地方吗?” “可不可以不要走?仙儿...仙儿不能没有师父...” 玄机回过头,嫣然一笑,眼角也带着一抹不舍。 “傻孩子,这只不过是为师的神游分身,为师真身早已进入了那里。” 她抬手轻轻抹去白仙儿的眼泪,柔声道: “这是为师的宿命,也是为师的执念。若为师回不来,你要切记,永远不要踏足那个地方。” 白仙儿连连摇头,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玄机伸出手捧起白仙儿的脸,额头慢慢靠近。 最后与白仙儿的额头抵在一起,朱唇轻启,带着不舍的语气道: “记住为师话,好好做自己,相比起让你继承为师的衣钵,为师更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说话间,一缕白光从她的额头迸发。 一缕缕最为精纯的元气涌入白仙儿的眉心。 两人的身体散发出比天上皓月还要耀眼的光芒。 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在她们身边环绕飞舞,最后全都融入了白仙儿的额头,化作一道银白色的云纹图案烙印在白仙儿的眉心。 而玄机的身体也一点点淡化,最终彻底消失。 就在这一刻,京都城乃至整个天下,一个个修为通玄之辈全都心有感应地抬头望向北齐京都上空。 心头莫名一松。 北齐皇宫之中,一位面容苍老的老者微微一叹,随后身形显化,直接来到了九天之上。 北齐天子走出了御书房,身形瞬间消失,也来到了九天之上,立于那位老者身边。 将军府李天策心有所感,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将军府,扶摇而上,犹如雷霆震动,最后停在了两者身边。 北齐皇宫之内,还有好几位高手也纷纷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口遥望天际。 除了北齐京都这几人之外,整个天下各地还有不少人都走了出来。 北齐天子遥望着西北方向,双手交叠,躬身行礼,眼中带着一抹悲壮道: “恭送国师...” 皇宫内那位老人以及李天策也都躬身行礼,沉声道: “恭送国师...” 北齐境内诸位修为通玄之辈,也都纷纷躬身道: “恭送国师...” 而在其他诸国,那些心有感应的人眼中明显神色复杂。 北齐国师玄机真人,镇压这个世间太久了... 这个天下首屈一指的人物,今天终于是走了... 去了那个让他们谈之变色,却又不得不前赴后继赶赴的绝地... 他们敬重玄机,却也因为玄机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玄机在,他们这些世间最顶级的人头顶始终像是悬着一柄剑,让他们无法随心所欲。 玄机一去,这柄剑也就消失了。 等到那一抹感应从天地间消失,北齐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身后二人,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会意,当即便回到了皇城内。 御书房中,天子看向那位皇城老人,恭敬道: “叔祖,国师这一去,西北恐怕有人要按捺不住打算动点什么歪心思了,劳烦叔祖去一趟西北镇守国门。”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天子转头看向李天策,亲切道: “舅舅,北境...” 不等他说完,李天策便点头道: “臣明日便动身,前往北境。” 天子松了口气,笑道: “西北有叔祖,北境有舅舅,东南有皇叔镇南王,唯有西南稍显薄弱,二位可有推荐之人?” 李天策看了眼自己这个皇帝外甥,明白他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对他说的。 李天策抱拳道: “去北境之前,臣会去一趟万剑山,请剑圣坐镇西南。” 天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如此最好,有诸位长辈在,我北齐便已是固若金汤。那些宵小碰壁之后,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 国师玄机的离开,除了那些修为通玄的绝顶存在之外,世上唯有一人有些许模糊的感应。 正是在书房里抄录经典的陆承安。 不知为何,正在抄录一本诗经的他,忽然心头莫名烦躁。 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陆承安索性搁置了毛笔,走出了房门,也走出了书院的大门。 顺着门前桃林间那条小路径直向前。 陆承安忽然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今夜,似乎过分安静了些。 仲秋时节,田间野外应该多有虫鸣。 可此时,四周却是寂静无声。 忽然,陆承安脚步停滞,眼中带着一抹警惕。 在脚下这条石板小路的尽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白衣女子。 月华照在她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银辉,显得无比圣洁高远。 陆承安手掌一翻,藏在袖袍里的字帖滑出,被他捏在指尖,足足有一沓那么厚,每一张都是他最强的攻伐手段。 那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嫣然一笑。 随后竟仿佛是熟人一般,对陆承安柔声道: “你来了...” 第74章 皇城观星楼的风景才是最好的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陆承安内心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种渺小感。 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天地。 她明明只是站在那,却像是充斥着整个天地之间。 无所不在,又难觅踪迹。 陆承安知道,面对这样的人物,除了鼓足勇气面对,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定了定心神,他走上前抱拳行礼道: “见过前辈。” 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朝他招了招手道: “能不能陪我走走?” 陆承安心头一动,有些疑惑。 大晚上的,一个素未谋面的绝世女子,忽然邀请他一起走走?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承安缓步走上前,与女子并肩而立。 “那就走走吧...” 女子笑了笑,随后自然而然的抬脚向前走去。 京都的夜,格外安静。 不对,应该说今日的夜格外安静。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陆承安便跟在她身边,猜测着女子的身份。 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 可他对这京都高层的了解实在有限,想不出她究竟是谁。 渐渐地两人从东城边缘走到了外城中心。 这里房舍相邻,灯火通明,远比书院那边要繁华得多。 只是让陆承安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是,街道两旁的店铺房舍明明都亮着灯,可却看不到一个人。 四周听不到半点声音,安静的有些诡异。 白衣女子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上,随手取下来一串糖葫芦,向陆承安示意道: “吃不吃?” 陆承安摇头婉拒,白衣女子便自顾自的拿着糖葫芦吃了起来。 一整颗塞进嘴里,腮帮都撑的鼓鼓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女子忽然笑了起来。 “小时候,每次师兄给我买来糖葫芦我都舍不得吃,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说着她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叹了口气。 “现在吃起来,也就那样...”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糖葫芦便一点点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白衣女子拍了拍手,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陆承安连忙跟上,忍不住好奇问道: “前辈,你要带我去哪?” 女子笑了笑,抬手一指道: “喏...” 陆承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眼神一顿。 女子指的地方竟然是皇宫。 “去那?去那做什么?” 陆承安诧异道。 女子笑着回道: “去看风景。” 陆承安不由得一阵愕然。 随后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女子继续往前走。 穿过外城,进入内城,如外城一样,这里依然没有人。 穿过内城,来到皇城门口,往日的守卫也不见了。 宫门敞开着,没有任何防备。 陆承安就这么跟着白衣女子走进了皇城,登上了奉天殿,站在了皇城内最高的那座观星楼上。 白衣女子飞身而起,落在了观星楼楼顶,随意坐了下来,朝陆承安招手道: “上来吧,看风景这个位置最好。” 陆承安照做,跃上楼顶,就在女子身边坐下。 女子面带微笑,抬手一挥,柔声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陆承安向前望去,只见万家灯火烬明,巨大的京都城在如水月色下,朦朦胧胧的向远处延展。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天下罕有的雄城,就算是见惯了上一世现代风貌的陆承安,也会不由自主的赞叹一句‘壮观...’ 白衣女子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微笑,看着远方的城郭轮廓,轻声呢喃道: “这座城,我看了三百年,依然没有看够。” 陆承安神色微变,心头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三百年...至少是二品以上的仙道修行者才能活这么久。 仙、武、剑三道,武道战力最强,剑道杀伐最利,而仙道虽然在硬实力上稍逊色于这两道,却拥有一个足以令世人疯狂的能力,那便是长生。 武、剑两道就算修成一品,最高也不过一二百年的寿命。 而仙道一品,传闻却能活数百近千年。 陆承安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 女子继续呢喃道: “三百年时光,甚至能看到一个王朝的更替,但于我而言,却仿佛是昨天到今天那么久。” 说完这句话,女子又沉默了下去。 许久后她才转过头看向陆承安问道: “陆先生,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前辈请讲。” 女子缓缓起身,陆承安也连忙站了起来。 在这个女子面前,他都要矮半个头。 起身后,白衣女子缓缓欠身行礼,躬身道: “我想请陆先生替我守护北齐,至少...护住这一座天都城...” 陆承安不由得一愣,有些疑惑。 “前辈,北齐能人无数,文有国师安定天下,武有军神守土安邦,有他们在,恐怕还不需要陆某来越俎代庖。” 白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李将军武力无双,战无不胜,他能守得住国土,却守不住人心...” “陆先生的学问我看过一些。我只是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就算陆先生在北齐受到了一些委屈,一些不公,也还请陆先生不要放弃北齐,不要对北齐失望...” 陆承安心头一震,有些难以置信。 通过这位女子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她早就看穿了陆承安的秘密。 看穿了陆承安今后要做的事。 她究竟是谁? 陆承安深吸了一口气,抱拳躬身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自古成大事者,没有谁脚下的路是一帆风顺的。” “前辈请我守护北齐,我不知道前辈究竟要我怎么守护,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应前辈。” “因为在陆某的心中,天下不只有北齐。” “陆某所学,也不只是为了北齐。” 白衣女子静静的看着陆承安,似乎是在审视他说的话。 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以柔和平淡的语气却说出了杀气纵横的一句话。 “不能为北齐所用,我是不是可以现在就除掉你?” 第75章 镇国镜,绝对无敌 女子这句话说的很平淡,没有任何异象,也没有任何力量外泄。 但陆承安却能感觉到那极为纯粹的杀意。 只要这个女子想,他立即就会灰飞烟灭。 对此陆承安并没有任何慌乱,刚才在书院门口遇见这位神秘的女子时,他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里打算。 陆承安淡然一笑,直视女子的双眼道: “前辈要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 女子笑问道: “那你还不怕?” 陆承安点了点头。 “死自然是怕的,陆某还没有修到勘破生死的境界。” “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超越了生死。” “若今日陆某为了贪生而一改初心,那也就没有资格让前辈托付北齐了。”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笑声爽朗,全然不像是一个女子所有。 “好你个滑头,原来是拿准了我不会杀你...” 陆承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女子叹了口气,看着陆承安眼里多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你,你们,都是一类人,心里装着的,永远比他人要大要多...可唯独装不下你们自己...” 女子忽然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让陆承安不由得感觉她似乎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另一个人。 片刻后,女子收回目光,手掌轻轻抬起,掌心浮现一抹金光。 一面造型古朴气息晦涩的铜镜悬浮在她掌心上空三寸的位置。 女子轻声道: “这三百年来,我走遍北齐京都,在这座京城各地都留下了属于我的烙印。” “并借北齐国运打造了这面镇国镜。” “借助这面镜子,你在这京都便能犹如神明坐镇天地,绝对无敌。” 说罢,白衣女子抬手一挥,镜子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陆承安的额头。 陆承安立即察觉到这面镇国镜进入了他的识海,与他产生了一缕仿佛是本能一般的联系。 陆承安心头震撼莫名,也大概因此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只是他想不明白,北齐国师明明有亲传弟子,为何要把如此重宝交给他? 陆承安召唤出镇国镜,双手递了回去。 “前辈,如此重宝,陆某不敢收,还请前辈收回。”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将镜子推了回来道: “如果你刚才答应我守护北齐,那这面镇国镜你确实没有资格收下。” “你既然心怀天下,那这面镜子交到你手里才算是最合适的...” 陆承安依然想不明白,正要再拒绝,却见女子打断他道: “陆先生,希望你能完成你自己的理想,或许,我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哦,对了,再送你一件宝贝,可要好好珍惜哦...” 话音刚落,女子便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陆承安想躲,却怎么都躲不开。 一缕金色光芒一闪而过,陆承安的眉心便多了一道金色的云纹。 陆承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可细细感悟,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等他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书院书房中。 手上还握着毛笔,毛笔笔尖的墨水都尚未干透。 也就是说他刚刚只不过是打了个盹而已。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陆承安坐直了身体,看着手中的毛笔,皱了皱眉。 “难道真是一场梦?”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如平常。 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还能听到一声声虫鸣。 就在他刚要松口气的时候,眼神不由得大变。 右手手掌一抬,掌心一缕金色光芒闪过。 一面古朴的铜镜悬浮在掌心上空。 “镇国镜...原来不是一场梦...” 陆承安面色凝重的看着手心里那面古朴的铜镜,心头仿佛被压住了一座大山。 通过这面镜子,陆承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北齐国运的力量。 感觉到京都城内以及城外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天地元气。 只要他愿意,他能直接调动这些力量为己所用。 难怪北齐国师会用绝对无敌四个字来形容镇国镜。 人力有穷尽,面对一个疆域万里之遥的超级大国所蕴含的国运,想必天底下没有谁能够以一己之力去抗衡。 有了这件东西,陆承安甚至能够直面北齐天子,而根本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或许对于渴望力量的人来说这样的绝世重宝会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陆承安也渴望力量,但他更渴望的是通过自己的修行而得来的完全被自己掌控的力量。 所以这面镇国镜对于他来说非但是宝物,反而是一件巨大的负担。 接受了这面镜子,他就要承担起这面镜子相对应的责任。 而且他就算是想要甩掉,也做不到。 除非交还给北齐国师。 否则这面镜子被有人得到的话,北齐,乃至天下都会大乱。 届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生。 但陆承安修行的大道便已经决定了,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借用这份力量的人。 陆承安收起镇国镜,望向窗外。 不由得无奈道: “还真是个麻烦...” 第二天一早,陆承安让陈渊他们安心读书。 他自己则早早便出了城,直奔云湖。 到了竹海入口,那位金甲将军毫无意外的跳了出来。 只不过相比于第一次,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金甲将军向陆承安抱拳道: “陆公子捎带,请容末将进去禀报。” 陆承安点了点头,安静的等在竹海之外。 没过多久,金甲将军便回来了,客气道: “白姑娘请陆先生进去,她就在云湖小筑恭候。” “有劳了...” 说罢他便闪身消失了。 穿过竹海,走过那座熟悉的竹桥。 陆承安径直来到了竹楼前。 院子里,白仙儿早已泡好了茶静候。 见陆承安走过来,便起身道: “陆先生早,难得陆先生光临寒舍,快请就坐,喝杯茶。” 陆承安此时可没有心情喝茶。 回过礼后便问道: “白姑娘,在下今日前来,是想求见尊师,还请白姑娘引荐。” 正在倒茶的白仙儿手上动作一顿,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陆承安道: “见我师父?有什么事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再次请求道: “确实有事,还请白姑娘引荐。” 白仙儿神色渐渐黯淡下去,轻声道: “恐怕陆先生要失望了,我师父已经外出,不在京都。” 陆承安连忙问道: “尊师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白仙儿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伤感。 “师父这一去,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陆承安愣在原地,回想起昨天晚上北齐国师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怎么看都像是托孤一般。 可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白姐姐,谁来了?” 就在此时竹楼里走出来一个一脸慵懒的红衣女子,正是昨夜喝醉了的慕云舒。 慕云舒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看到了正在低头沉思的陆承安。 “是你?你来做什么?” 第76章 出征 被惊动的陆承安猛地回过神,看了眼慕云舒。 出于礼貌他只是站起身点了点头,随后便对白仙儿问道: “白姑娘,你可能联系到尊师?” 白仙儿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无奈。 陆承安轻声叹了口气,随后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打扰了,告辞...”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白仙儿起身送出了院子,便折返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慕云舒坐在桌子边上,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白仙儿好奇问道: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慕云舒哼了声道: “哼,白姐姐你看刚才那个陆承安,完全把我当空气嘛,跟他打招呼,一声不吭...” 白仙儿笑了笑道: “陆先生今天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师父,所以有些顾不上其他的,你别多想。” 慕云舒瘪了瘪嘴,闷闷不乐。 白仙儿只好笑道: “好了,今天我要去道院一趟,你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慕云舒想了想,点头道: “好吧,正好我也要去将军府给李老爷子请安。” ———— 离开了云湖,陆承安满怀心事走回了京城。 距离西城尚有一段距离,便看到了一队兵马从城中走了出来,乌泱泱连绵一片,至少上千人。 全都是清一色的玄甲骑兵,兵威极盛。 陆承安停在路边,好奇的看着这群从面前经过的骑兵,从他们身上,他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铁血气象。 并不像寻常外出练兵的模样。 “难道是要起战事?” 陆承安嘀咕了一句。 等这队骑兵过去后,陆承安加快脚步赶回了书院。 刚到门口,便看到一匹战马被拴在门边。 陆承安神色微变,连忙走进屋子里。 正好看到在抹眼泪的大嫂和不住抽泣的陆宁儿。 此时的大哥与平日里截然不同,身上多了一副轻骑铁甲,腰间配着一柄战刀,以及各种各样行军所需的装备。 “大哥,你这是...” 陆承安诧异问道。 陆泽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今日上衙办公,忽然接到兵部调令,老卒回营,午后随大军开拔北上。” 陆承安忽然有些心头发堵。 “这么突然吗?北边又要打仗了?” 陆泽安摇了摇头道: “谁知道呢?让我们老卒回营而非征集新兵,想必事情不小。” 说罢,大哥转身看向陆承安,眼眶有些泛红。 忽然间,大哥一把搂住了陆承安,要强的汉子在陆承安耳边语气都有些哽咽地低声道: “承安,大哥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家里交给你,大哥放心。” “如果...如果大哥回不来...替我照看好你嫂子和囡囡。” 陆承安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但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拍了拍大哥的后背道: “大哥,囡囡还小,我可照顾不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与我们团聚。” 大哥松开了拥抱,轻轻在陆承安肩头捶了一下,随后爽朗地笑道: “好好在家里待着,等大哥带着军功回来,光耀门楣。” 大嫂抹了把眼泪,走上前帮陆泽安理了理铁甲,哽咽道: “我不要什么军功,我只要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听到没有?” 陆泽安红着眼,重重点头。 陆宁儿则抱着他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松开。 陆承安一拍脑门,连忙道: “大哥你稍等一会儿...” 说罢他便直接冲进了书房,拿出最好的云丝锦宣以及物品紫狼毫。 将宣纸裁剪成一张张巴掌大小的模样,足足几十张。 随后陆承安笔走如龙,开始写下一句句诗篇和词句。 书房里,凭空卷起一阵清风,一抹耀眼的莹白光芒在陆承安手中的笔尖下透射出来。 整个书房里充斥着浓郁的墨香和明显能够感觉到的浩然真意。 陆承安完全不顾及消耗,写了一张又一张。 而且每一张都是全力以赴。 直到写完第十八张,他的才终于停了下来。 顾不得消耗,陆承安连忙将所有字帖卷了起来,并且在上面施加了他的意志。 只要字卷一掀开,便能发挥字卷里面文道神通的作用。 抱起十八张字卷正要出去交给大哥,没想到脚下一软,竟然差点跌倒。 原来是消耗过度,精神空虚,大脑都有些刺痛。 陆承安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恢复了些许,随后立即走了出去。 门口,陆泽安正好奇弟弟去做了什么,便看到陆承安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 陆泽安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无妨,休息一下就好。” 随后便将手里的字卷交给了大哥,郑重交代道: “大哥,这里面是我写下的字卷,等你遇到危险,或者其他克服不了的情况,就按照字卷封面的介绍选择一卷将其撕开,或有奇效。” 陆泽安惊讶地看着手里的字卷,有些理解不了。 “这东西有用?” 陆承安点了点头,此时也没时间解释,便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之前就写好了的字卷,上面写着‘野火烧不尽’这句诗。 只见陆承安抬手一挥,字帖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随后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一道火柱凭空出现,直射十余米外,击中一株桃树,顿时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随后陆承安又拿出一张字卷,上面写着‘黄河之水天上来’,照样是抬手一挥。 桃林外那条河溪里立即涌起一道水柱,跨越了桃林来到众人面前,当头浇下,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直接浇灭。 陆泽安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 陆宁儿张着嘴巴,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陈渊的眼中则满是震撼,唯有大嫂,欣喜若狂,如果夫君有这些神仙手段护身,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归来。 陆承安喘了口气,看向大哥道: “等大哥回来,我会细细跟你解释这一切。大哥千万要记住,这些手段是给你保命用的,人心险恶,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陆泽安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仿佛对待珍宝一般将那十八张字卷塞进了自己的行囊。 第77章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直到大哥策马远去,消失在桃林的拐角处,陆承安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别意味着什么。 也真正感受到,生活在一个和平安宁的国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回看这繁华京都数十万百姓,他们之所以能高枕无忧,之所以能得享安宁,全因为有许许多多像大哥陆泽安这样的军人舍生赴死,为这个天下换来太平。 便将战场,死亡是最不稀罕的事。 陆承安不愿看到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客死他乡,所以就算是暴露自己文道神通的手段,他也毫不犹豫地写下了十八张字卷。 只期望这十八张字卷能够保陆泽安此行平安。 陆泽安走后,家里的气氛明显低沉了许多。 今日何道哉和李仲明也没有来,而是差人来向陆承安告假,说是家中有事。 想必应该是关于出兵北境的事,李天策身为齐国军神,自然是要守在北齐最危险的北境。 只是陆承安很好奇,为何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便突然出兵。 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齐国师忽然向自己托孤,将足以改变整个北齐格局的镇国镜交给自己,会不会与边境的动乱有关? 难道北齐国师的离开也是去了边境? 既然有他们守在边境,为何又要让他陆承安这个实力相对于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少年镇守北齐京都?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陆承安只觉得心乱如麻,仿佛有一张大网罩在头顶,将他困在了这里。 可他却看不清方向,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这种超出掌控的无力感,让陆承安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回到书房,静坐了许久,陆承安的心才总算是渐渐安定下来。 只是脑袋依然还是会隐隐刺痛。 方才那十八幅字卷,每一幅他都是以落笔惊风雨的神通全力书写的。 对浩然正气的消耗难以想象的巨大。 陆承安翻开那本他自己抄录的《论语》,一边默默诵读,一边运转浩然炼气法慢慢恢复。 时间慢慢过去,书房里的韵味也越来越浓。 原本是在给陆承安送绿豆汤的陈渊,刚走到门口便被书房里溢散出来的浩然之意感染。 耳边仿佛回响起陆承安诵读圣贤之学的声音。 陈渊神情恍惚,心神被一下子带入到这种意境之中,陷入忘我之境。 竟然就这么站在门口,跟随着一起读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边太阳西沉,书房里诵读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门口的陈渊也立即清醒,脑海中似乎有所明悟,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端着的绿豆汤早已凉透,陈渊不由得有些懊恼。 正要离去,刚一迈开步子,便觉双腿一阵刺痛。 两条手臂也是酸胀不已,气血凝滞,几乎失去知觉。 手上一软,手中托盘掉落在地,瓷碗也因此摔得四分五裂。 就在他也要跟着跌倒的瞬间,陆承安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扶住他的身子。 陈渊不由得一阵慌张。 “哎呀...碗打碎了...” 说着就要去捡地上的碎碗。 陆承安一把拖住了他的手臂道: “算了,碎了就碎了,没关系。你气血滞涩,手脚肌肉受损,先坐下。” 陆承安扶着他坐在一旁回廊上,随后运起浩然正气,为陈渊舒筋活血。 阵阵暖流在他肌肉和经脉中穿梭,那刺痛酸胀的感觉终于一点点退去。 手脚也因此恢复了知觉。 等陆承安施法结束,陈渊站起身跳了跳,一脸惊喜道: “先生,我好了,太神奇了...” 陆承安笑了笑道: “下次要听我读书,也知道该找个地方先坐下来,知道吗?” 陈渊感激的点了点头。 “多谢先生。” “嗯,你下去后尽力默写一遍方才诵读的内容,不要勉强,能默写多少是多少。” “弟子遵命。” 陈渊拾起托盘,将瓷碗碎片捡起,又把地面收拾干净后这才离去。 陆承安看着这位他第一个亲收的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渐渐有了另一番打算。 之前一直顾虑,担心陈渊因为之前经历而厌世,一旦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之后,会容易失控。 再者如果他的内心走不出那片阴暗,也无法借助浩然炼气法修出浩然正气。 若长期苦修而没有成就,反倒是会打击他的信心,更容易让他走极端。 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让陆承安这个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身边的这些人,是他如今最大的软肋。 拥有镇国镜之后,他自身的安危已经没有任何隐患,但他毕竟只有一双手,无法顾全所有。 所以身边之人如果能够拥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他也能安心一些。 不过在传授陈渊浩然炼气法之前,陆承安觉得还是需要跟这位大弟子好好谈一次。 如果他能解开心结,以他被上次抄录《传习录》时无意中打下的基础,想必修行速度不会太慢。 至于该怎么谈,陆承安还需要好好想想。 ———— 第二天一早,李仲明与何道哉两人准时赶来了书院。 对于昨天临时告假的事,两人又跟陆承安解释了一番。 不出所料,果然是因为李天策出征的缘故。 李仲明的情绪明显不高。 因为在他看来,身为离家儿郎,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祖父领兵出征,而他这个嫡长孙却只能留在京都干着急。 这是他的无能。 以至于今日这一天的课程下来,李仲明始终是心不在焉。 令陆承安大为不满,罚他留堂抄书。 何道哉想求情,却又不敢开口,只好坐在院子里等候,没想到却被陆承安给赶了回去。 何道哉不敢违背,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李仲明也知道今天是自己上课不专心,被罚也是应该的。 所以并没有抵触。 等他抄完书,窗外早已是黑漆漆一片。 扭了扭有些酸痛的手腕,李仲明收拾好东西便打算去向陆承安道别。 可当他一抬头,却发现陆承安正坐在讲台后面,也在持笔写着什么。 原来陆承安一直就不曾离开过。 李仲明站起身,捧着她抄录的那厚厚一叠字帖道: “先生,我抄好了,请您过目。” 陆承安停下毛笔,接过字帖,一字不落的看了下来。 时不时还会指出其中一些写错了的字或者抄漏了的部分。 检查完后,陆承安抬头看向李仲明,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道: “仲明,世人万千,各有所长,你无需妄自菲薄,一味的否定自己。” “为师送你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 “路漫漫其修远兮,只要不断求索,目标就会越来越近。” “别急,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78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仲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院的。 陆承安那番话并没有多么发人深省,可却仿佛一道暖流涌进他的内心,带着微醺的醉意,令李仲明心神恍惚。 直到穿过桃林小径,看到了一直在桃林外等候的将军府马车,李仲明才回过神来。 何道哉见他出来,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上前安慰道: “少将军,先生罚你抄书也是为了你好...” 李仲明摆了摆手道: “何先生不必安慰,我知道。” 听他这么说,何道哉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咱们赶紧回去,不早了...” 李仲明点了点头,上车后,他又回头看了眼书院的方向。 茕茕夜色下,在桃林隐没间,只能看到书院后院那座两层阁楼的二楼上半部分。 那是先生陆承安平日里读书撰书的地方,在书院被众人称之为书楼。 一轮将满未满的皓月此时正好挂书楼的屋檐一角。 漫天银辉中,让这座书楼也染上了几分圣洁的韵味。 李仲明心头莫名一震,随后不由自主的从车上走了下来,向着那座书楼缓缓躬身下拜,久久未曾起身。 何道哉正想去扶,却忽然发现李仲明的肩膀竟然在不住的颤抖。 “这...” 何道哉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后,李仲明才缓缓起身,他的脸上竟已泪流满面。 “多谢先生点化,弟子...明白了...” 书楼里,陆承安蓦然抬头,眼中带着些许欣慰。 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说了一段不轻不重的安慰的话,竟然就让李仲明开悟,看清本心,走出心中所碍。 如今几位弟子,按照学识积累来算何道哉自然是远超其他几个。 按照将来的潜力来看,陆宁儿和陈渊又要超过何道哉一筹,毕竟他们俩就像是一张白纸,又得了《传习录》点化的机缘,根基早已大不相同。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陆承安对于李仲明其实期望颇高。 他虽然出身将门,家世显赫,早已享尽人间齐福,但自幼开始便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在不断的否定自己和坚持目标中徘徊,十几年过去,从未有过一天放弃努力拼搏。 这样的人,心性之坚,早已超越绝大部分的普通人。 毕竟如果是一个心性稍微没那么坚韧的人,面对唾手可得的财富和权利,再加上又知道自己前途无望,恐怕早就躺在富贵乡里自暴自弃,心安理得的做一个纨绔子弟。 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之中,一点点腐朽,最后泯灭于众然。 这样的人,远比那些承受苦难,克服苦难的人更为难得。 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在面对富贵时保持本心,始终坚持不懈的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呢? 所以李仲明的开悟是迟早的事,陆承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感应着李仲明的变化,陆承安轻轻点头,淡淡笑道: “可以开始学文了...” ———— 将军府门口,李仲明下了马车后抬头看了眼那块天策大将军府的牌匾,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 过去每次看到这块牌匾他的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但是此时再看着这块代表着李家无上荣耀的牌匾,李仲明心中竟然再无波澜。 没有沉重的压力,也没有外人羡慕的荣耀和自豪。 就只是看着一块匾而已。 李仲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迈开步子往里面走了过去。 偏门门房内,那位给将军府守门的老人忽然睁开了睡眼,抬手轻轻一招,偏门便被打开了。 李仲明两人便从偏门走了进去。 入门后李仲明停下脚步,朝门房躬身一礼,随后便步伐轻松的走进了李府。 门房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口中不由得轻声呢喃道: “咦?这小子的心相竟然变了?” 如果老门房也跟陆承安读过书就一定能随口而出那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进了内院,李仲明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他的小姨慕云舒。 李仲明连忙上前见礼。 慕云舒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问道: “怎么这么晚?那个陆先生给你的课业这么繁重?” 李仲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爽朗一笑道: “小姨,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小心长皱纹哦!我要去睡了,明天见...” 说罢,李仲明拱手拜别,径直往他自己的别院走去。 慕云舒愣在原地,直到看到李仲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回过神来。 眼中明显多了一抹惊讶,不由得呢喃道: “这小子...怎么不太一样了?” 在慕云舒的记忆里,李仲明像刚才那样的笑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更别说跟她说那样的话。 慕云舒心头慢慢有些触动,更有些忐忑。 她担心这只是一时的,等明天一早,她的外甥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样子。 原本打算见过李仲明便回去的慕云舒,决定多留一晚。 这一晚,慕云舒少有的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完全亮,慕云舒出了房门。 收敛气息,守在李仲明的院子外。 大约卯时三刻,李仲明便起床出门。 躲在暗中的慕云舒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只见李仲明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随后开始摆起架势,仿佛是要开始练拳。 慕云舒心头一咯噔,眼神不禁黯然。 ‘还是没有放弃练拳习武吗?’ 但紧接着,李仲明的动作却让她一头雾水。 李仲明并没有开始练拳,而是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扭扭腰,踢踢腿。 动作懒散随意,根本不像是在练拳。 “咦?这是在干什么?” 慕云舒有些好奇,她虽然不是武道修行者,但天元剑宗收藏有不少武道功法拳法,她也算是见识不俗,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炼体动作。 李仲明在院子忙活了将近一刻钟才收工。 下人也早早准备好早茶和早点端了上来。 李仲明就坐在院子里吃早饭。 虽然还看不出来李仲明究竟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改变了,但慕云舒总觉得现在的李仲明有些不太一样。 眼神和身上的气象都与之前不同。 过去的李仲明虽然也不会对下人苛责,但也同样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甚至还有说有笑的聊上几句。 见此,慕云舒不再隐藏,现出身形走了进去。 李仲明连忙起身道: “小姨早啊,还没吃早饭吧?快来一起吃一点,我跟你说,今天赵姨娘做的这水晶包子,绝了...” 第79章 书院弟子分长幼 慕云舒缓缓走到李仲明面前坐下,有些愕然的接过他递过来的包子,咬了一口。 李仲明顿时面容灿烂道: “好吃吧?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早点了,下次让赵姨娘多做一点。” 慕云舒下意识点了点头,包子确实好吃。 只是现在她根本没心思管这个。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李仲明脸上,想看看他究竟是强颜欢笑还是真的心情愉悦。 李仲明察觉到慕云舒的目光,疑惑问道: “小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慕云舒连忙收回目光,咬了口包子,含糊道: “哦,没...没什么。” 李仲明会心一笑,他明白小姨为何会这样。 相比于之前的自己,现在的他确实不太一样了。 迈过了心中的坎坷和纠结,李仲明也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轻松感。 他终究还是一个少年。 从内心深处与自己和解之后,少年人的心性便自然而然的展露了出来。 阳光灿烂,犹如人间四月天,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李仲明一大口吃完了包子,擦了擦手和嘴便起身道: “小姨,我要去书院了...” 慕云舒连忙也跟着起身道: “啊?这么早?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李仲明点了点头,随后便脚步轻快的往院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笑道: “对了小姨,如果没什么事,就在京都多住几天吧?” 慕云舒想都没想,直接点头道: “好,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生辰,小姨等给你过完生辰再走。” 李仲明眼前一亮,咧嘴笑道: “那就说好咯!” “一言为定...” 李仲明走后,慕云舒坐在院子里久久无言。 许久后才离开了李仲明的院子,来到了李家祠堂。 慕云舒在管家的带领下,默默点上三根燃香,恭敬三拜之后,插在了一块牌位前。 牌位上刻下了很多的前缀和头衔。 最中央则是牌位主人的名字——慕云瑾。 慕云舒盯着牌位,脑海中浮现出幼年时与姐姐相处的日子。 她们的父亲作为北齐剑圣,一身剑道修为通天彻地,寿元自然远超常人。 所以剑圣三个子女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非常大。 大哥慕云锋今年已有八十多岁,二姐慕云瑾比慕云舒大了三十多岁。 所以在慕云舒的印象中,慕云瑾更像是母亲的角色一般。 对于这个姐姐,她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那股为了给李家诞下后代不惜与剑圣父亲翻脸的刚烈和忠贞。 所以对于李仲明先天绝脉的体质,他们慕家并不比李家少忧心半点。 但作为小姨,慕云舒最想看到的并不是李仲明能够继承李家或者慕家的传承。 而是希望看到这个唯一的外甥能够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像个孩子一样过完这一生。 过去十几年,李仲明的问题不仅是他自己的心病,同样也是李家和慕家两家人的心病。 现在,今天,慕云舒终于在李仲明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走出阴霾的影子。 立在姐姐的牌位面前,慕云舒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个外表像是烈火一般的女子,内心里终究还是有一块最为柔软的地方。 慕云舒轻轻擦拭姐姐的牌位,哽咽道: “姐姐,你可以安息了...” ———— 书院里,李仲明跟何道哉进来的时候,刚好陆宁儿和陈渊正在准备开始晨读。 李仲明走到两人身边,先是捏了捏陆宁儿的脸,像揉包子一般。 “小宁儿,吃早饭没?” 陆宁儿一把拍掉李仲明的手,嘟着嘴道: “不许捏我的脸。” “哈哈哈哈...” 李仲明爽朗大笑。 一旁的陈渊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仲明,随后走到何道哉身边,疑惑道: “何师兄...他...生病了?” 在他的印象中,李仲明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整天板着脸,眼睛里总是带着一抹阴郁,现在这个模样,比起昨天简直是判若两人。 何道哉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神情呆滞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或...或许吧...” 他在李家十多年,从李仲明五岁起便担任李家私塾先生。 这么多年来自问对李仲明非常了解了。 可今天的李仲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就在刚才从李府过来的路上,李仲明还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何道哉的肩膀笑道: “咱们都在书院求学,都是先生的弟子,以后就以师兄弟相称吧。” 说罢便向何道哉喊了句‘何师兄。’ 到现在何道哉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陆承安走了出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众人连忙整齐站立,齐齐躬身拜道: “先生早...” 陆承安躬身还礼。 “同学们早。” “今日晨读之前我有件事要宣布。” 听到陆承安这句话,四人立即站得笔直,洗耳恭听。 陆承安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笑了笑道: “不用这么严肃,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如今我门下共有你们弟子四人,既然为同门,自然要有长幼之分。” 说罢,陆承安看向陈渊道: “陈渊...” “弟子在。” “你虽为我第一个正式收入门墙的弟子,但毕竟是末学后进,且何道哉与李仲明与你入门时间相差无几。” “所以这书院大师兄之位不该由你来坐。” 陈渊轻轻点头,躬身道: “先生说的是,理当如此。” 陆承安也欣慰点头,随后看向何道哉道: “何道哉,你虽比我年长,但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四人中你的学识最深,底子最厚,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书院大弟子。” “切记要以身作则,爱护同门,为众师弟师妹们做好榜样。” “你可能做到?” 何道哉上前一步,神情严肃道: “弟子定不负先生所望,友爱同门,以身作则,为先生分忧。” 陆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目光落在了李仲明身上。 李仲明心头一震,心中慢慢涌起一抹狂喜。 陆承安微微笑道: “李仲明。” 李仲明立即上前一步。 “弟子在...” 陆承安沉声道: “你出身豪门,却能恪守本心,为了自己心中目标,十余年来从不曾有片刻松懈。” “这份坚韧,世间少有。” “然你心思太重,所虑甚多,求学之心不纯不真,所以我只收你为记名弟子。” 说到这里,李仲明有些羞愧的低下了脑袋,眼中带着些许懊恼。 但随后陆承安话锋一转,笑道: “但今日看来,你以勘破内心谜障,拨开云雾,得见天日。” “从此心境无瑕,前途无量。” “从今天起,你便为我书院二弟子,切记兄友弟恭,互助同门,勤奋修学,不忘初心。” “你,可能做到?” 第80章 传法 李仲明大喜,眼眶都有些泛红,语气带着些许哽咽道: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绝不敢忘。” 陆承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陈渊和陆宁儿。 “陈渊,陆宁儿,从今以后你们便是三弟子和四弟子。” “作为师弟师妹,应当敬重兄长,勤奋求学,不可仗着自己年龄小,就随性而为,明白吗?” 两人立即回道: “弟子明白。” 陆宁儿偷偷侧过头看了眼其他几人,随后忽然笑嘻嘻道: “那以后我是不是就有三个哥哥了...” 其他三人听她这么说,全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有这么一个可爱懂事的师妹,谁不喜欢? 陆承安也笑了笑道: “没错,既是同门,那便是亲如手足,往后你们几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遇外人相欺,应当共进共退。” “记住为师的一句话,我书院弟子,对外只会帮亲不帮理。师兄弟若有过错,也是关起门来自己人或教导或惩罚。对外人,除非是犯下倒行逆施大逆不道之举,皆一致对外。明白吗?” 众人全都兴奋回应道: “弟子明白。” 陆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去晨读吧,以后若还有入门弟子,便按照入门先后的顺序排名顺次。” 为几位弟子排名,这是陆承安早就决定好的事。 这里是超凡世界,门中弟子将来也势必会继承他的文道修行手段。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书院不会像上一世的大学那样,每年学生都会来一批走一批。 而是更像是古代师徒父子一般,将来一生都会相互牵绊。 既然是一座超凡师门,门中弟子自然要有长幼之别。 把何道哉排为大弟子,不仅是因为他年纪大,更主要的是何道哉在这个世界来说原本就是学识丰厚之人。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文道尚且处于萌芽阶段,何道哉受限于时代的限制,无法达到更高的高度。 跟随陆承安学习之后,因为有之前的底蕴积累,何道哉对于陆承安所传授的经义掌握速度远远快于其他几人。 由他来担任大弟子,就能更好的帮助陆承安引导其他人,也能作为一个标杆和榜样,为师弟师妹树立目标。 李仲明出身不俗,见识非凡,且跟随何道哉学习多年,相比而言积累也要远高于陈渊和陆宁儿。 再加上李仲明如今已然开悟,心境已然不俗,所以占据了二弟子之位。 给几个弟子排名之后,书院也算是正式进入正轨。 陆承安也能开始真正的传道。 当天,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之后,陆承安专门将李仲明和何道哉留了下来。 带他们进入书楼二楼。 这里是陆承安平日里读书修行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包括陆宁儿也不会擅闯。 李仲明两人不由得心头忐忑,不知道陆承安带他们进来是要做什么。 以至于站在陆承安面前,两人都有些局促不安。 陆承安笑了笑,示意道: “别紧张,今天叫你们进来是好事。” 两人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陆承安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 “你们觉得,为师教授给你们的学问如何?” 何道哉不假思索道: “先生之学问,犹如浩瀚星河,足以开九州文脉万世之先河。” 李仲明连忙也点了点头道: “弟子跟师兄想的一样。” 陆承安笑了笑,又问道: “自古以来,便有道与术之分。” “为师所传文脉,可为大道。大道渺渺,囊括天地之机。” “然传道教化,道阻且长。想让文脉大道教化众生,护道之术便不可或缺。” “此方天地有仙、武、剑等超凡修行,又有境外妖魔虎视眈眈。” “我辈文脉君子,若只会夸夸其谈,企图以一张嘴来传播大道,无疑是水中月镜中花。” 听到这里,何道哉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眼中难掩兴奋。 “先生是说...我辈读书人,也能拥有与仙武抗衡的超凡手段?” 陆承安点了点头,回道: “不错...” 听到这个回答,李仲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意,笑道: “文道修行,不看肉身天赋,只论悟道心性。” 李仲明心头猛地一震,呼吸都有些困难。 “先生是说...就算是我这样的先天绝脉,也能修行?” 陆承安点了点头。 李仲明眼中瞬间迸射出强烈的光彩。 何道哉和陆承安都不再说话,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仲明身上。 他们都知道,对于李仲明来说,一个可以修行的机会有多么重要的,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李仲明呼吸急促,脸色潮红。 但陆承安看得出来,他在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努力去克制自己的心绪。 仅仅是这一点,就说明了李仲明的进步。 大约十几息后,李仲明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 随后立即向陆承安躬身道: “先生恕罪,弟子...”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 “无妨,你若连这点心绪波动都没有,那才不正常...” 李仲明舒了口气,默默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陆承安神情缓缓变得严肃,看着两人郑重道: “我说,你们记,切记,此修行之法对于九州天下来说无异于开天辟地之先河,人心复杂,一旦被外人得知,我书院必将会有灭门之祸。所以该怎么做你们应该清楚。” 李仲明、何道哉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他们都不是寻常百姓,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随后陆承安便开始口述浩然炼气法。 浩然炼气法其实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一套固定的炼气之法。 而是以文道为根基,天地元气为辅佐,滋养心神力量从而衍生出具有借用天地之力的浩然正气。 虽然每一个修行浩然炼气法的人最终修炼出来的都会是浩然正气,但这个修行的过程、路数,必定会百人百样。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完全一样。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浩然炼气法既然是以陆承安所传授的文道为根基,那么修行者如果所作所为或者所思所想有违文道圣贤之学的话,必然不可能修炼出浩然正气。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心思歹毒,自私自利,不仁不义之人,绝无可能修炼出浩然正气。 甚至还有可能被反噬。 就算炼出来一些名堂,也不会像浩然正气那般拥有敕令天地之力的能力。 第81章 中秋祭月佳节 在陆承安给何道哉和李仲明传法的第二天便是八月十五,恰逢一年的中秋佳节。 北齐一样有中秋,名为祭月节。 这一天京都城内处处花灯,家家户户团圆喜庆。 大嫂一大早便做好了各种各样口味的月饼,摆在盘子里,满满当当。 这一天,她的眼角总是带着泪痕,脸上挂着微笑,让人分不清这位贤淑端庄的妇人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小侄女囡囡也是一样,面对这每年只有这一天能吃到的月饼似乎也没了多少兴趣。 只是拉着陆承安的手问了一遍又一遍‘二叔,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陆承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就在这一天,他对于那一句当初呈给李天策的诗有了更多的体会。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哪怕陆承安给了大哥十八幅字卷,他依然常常内心惴惴不安。 但凡他感受到字卷被动用,借着字卷的心神感应,察觉到大哥有危险,陆承安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此时他不由得有些庆幸,庆幸北齐国师将镇国镜交给了他。 虽然离开了京都的范围,镇国镜的威力大大减弱,但陆承安能够感觉到,只要他愿意,他就能通过镇国镜去到齐国任何地方。 这也算是让陆承安安心留下镇国镜的唯一理由了。 今天书院里休息一天,何道哉和李仲明上午并没有过来。 等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两人才驾着马车而来。 令陆承安意外的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竟然还有慕云舒。 不只是他们三个,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将军府的下人,每个人手中都搬着一些东西。 有吃的有喝的。 进门后,李仲明向陆承安拱手拜道: “先生,今日是祭月佳节,我爷爷已经去了北境,所以我想过来跟先生一起过节,可以吗?”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来了就更热闹了。” 李仲明大喜,随后示意下人把东西搬了进来,然后钻进书院厨房,霸占了大嫂的位置,开始忙碌了起来。 大嫂想要帮忙,却被李家下人千恩万谢的请了出来。 大嫂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只好抱着陆宁儿跟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 其实大嫂更多的是在观察那个一身红衣美得不像话的女子。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女孩上门来拜访陆承安。 作为大嫂,她不由自主的便会多想一些。 而且这女子坐在一旁,始终面容温婉,一言不发,看着就端庄文静。 想必也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 虽然年纪似乎比自家兄弟大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或许是感受到大嫂的目光,慕云舒回头看了她一眼,回了个看上去甜甜的微笑。 之前她两次来书院的时候大嫂都不曾露面,所以没见过她。 所以对于慕云舒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不过大嫂怀里的陆宁儿却并不买账,见慕云舒对这边微笑,她直接瞪了她一眼,口中还轻哼了一声。 惹得慕云舒一脸尴尬。 正聊着天,陆承安忽然转头看了眼书院外。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院外,可除了慕云舒之外,没有人看出有什么不同。 慕云舒惊喜的从座椅上站起,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说道: “是白姐姐,白姐姐来了...” 有客至,陆承安自然要起身相迎。 陆承安站起来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坐着了。 以至于等白仙儿来到书院门口的时候,门口早已等候了一群人。 令白仙儿也难免有些难为情。 她原本只是趁着祭月节打算来给陆承安送一筐云湖特产的寻龙鱼,没想到会碰到慕云舒他们。 白仙儿命丫鬟放下鱼便打算离开,却被慕云舒一把拉住了。 “白姐姐,今天是祭月节,不如你就留在这跟我们一起过节吧?” 白仙儿一愣,看了眼陆承安,随后连忙摆手道: “我贸然前来已经是打扰了,就不麻烦了。” 慕云舒哪里肯让她走?她待在这听着陆承安他们吟诗诵词本就浑身不舒服,好不容易白仙儿来了,她自然不会放她回去。 “哎呀,你还回去做什么?难道跟那条蛟龙过节?留在这,就当是陪陪我嘛。” 白仙儿也有些意动,忍不住看了眼陆承安。 陆承安自然不好拒绝,只能顺着慕云舒的话道: “白姑娘既然都来了,若不嫌弃,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 犹豫片刻,白仙儿只好答应了下来。 等众人进门后,白仙儿忍不住凑到慕云舒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怎么跑这来了?” 慕云舒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还不是我那宝贝外甥?非要过来跟他先生一起过节。这团圆的日子,我总不能跟他分开过吧?” 白仙儿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慕云舒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又怎么来了?难道真是来送鱼的?” 白仙儿心头莫名一慌,故作镇定道: “那是自然,我师父临别前特别提到过陆先生,然我有时间多多请教他....” 慕云舒没有多想。 落座后,没等多久晚宴便开始了。 有将军府的人帮忙,晚宴非常丰富。 大多都是一些罕见的食材。 陆承安也让陈渊把今天白天冯掌柜送来的三坛品质极佳的佳酿拿了出来。 三坛酒,足足三十斤。 若是常人自然不可能喝得完。 但在座的毕竟还有几个修为不俗的人,总不能让客人喝的不过瘾。 慕云舒见陆承安搬出酒坛子,想起白仙儿说过他会酿酒,双眼立即亮了起来。 “呜...好香啊,这酒比上次在云湖小筑喝的还要香...” 慕云舒走到陈渊身边,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笑嘻嘻道: “小公子,来来来,给我满上...” 李仲明连忙上前拉了把慕云舒,尴尬道: “小姨,先生还在,应该先给先生满上。” 慕云舒一愣,看了眼陆承安。 作为剑修,这世俗上的所谓规矩大多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其实已经有些失礼了。 不过陆承安自然不会跟她较真,笑着对陈渊道: “陈渊先给客人满上吧。” 陈渊这才乖乖照做。 一圈下来,等所有人的碗都已经满上了一碗酒后,慕云舒却已然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道: “好酒,真是好酒啊,来来来,再来碗...” 陈渊只好抱着酒坛又给她斟了碗酒。 陆承安举杯说了几句吉利祝福的话后,便让大家放开吃喝,不要顾忌太多的规矩。 这一下子慕云舒更放的开了。 索性直接搬来一坛子酒放在自己身边,自斟自饮。 这酒不同于寻常酒,度数颇高。 哪怕是慕云舒这样的四品剑修,在刻意运功驱散酒意的情况下,四五碗后也有些醉意。 酒意上头的慕云舒端着直接拉着何道哉就要划拳,拉着李仲明就要拼酒。 是不是就发出一连串豪爽的笑声。 原本对她印象极佳的大嫂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将目光转移到了白仙儿身上。 嘴里嘟囔道: “还是这位姑娘好,适合咱们家兄弟...” 第82章 敢不敢杀人? 一坛子酒被慕云舒喝的七七八八,此时她早已是双眼迷离脚步踉跄了。 李仲明扶着她,好说歹说的劝道: “小姨,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慕云舒一把把他推开,不耐烦道: “酒还没喝完,回什么回?” 李仲明连忙向陈渊使眼色,让他把酒坛子端下去。 等慕云舒再想斟酒的时候,却发现酒坛子不见了。 她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最后目光锁定了陆承安,眼神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原本还在悠闲吃着花生米看热闹的陆承安不由得一愣。 慕云舒扶着餐桌一步步向陆承安走了过去。 陆承安见她那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由有点头皮发麻。 连忙站起身道: “慕姑娘...今天喝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光了,不如咱们改天再喝?” 慕云舒摇了摇头,一把抄起李仲明还剩半碗酒的酒碗,走到了陆承安面前,两人相距顶多只剩下半米。 陆承安正想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慕云舒一只手却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直接就让陆承安动弹不得。 见状李仲明连忙上来拉,白仙儿也打算出手制止她。 却听到慕云舒忽然带着哭腔对陆承安说道: “谢谢你...” 剑拔弩张的众人全都愣在原地。 陆承安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慕云舒猛地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鼻涕,随手就擦在陆承安肩膀上。 令陆承安差点忍不住召唤镇国镜把她轰飞出去。 “陆承安...陆先生,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们家仲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开开心心...” 慕云舒已经醉了,说的话迷迷糊糊。 但在场众人却全都受到感染,忍不住心头微酸。 陆承安愣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慕姑娘不用这么说,仲明是我的弟子,开导他指引他,是我的责任。” 慕云舒摆了摆手,端起酒碗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你仲明才有这么大的改变...” “我替我姐姐,姐夫...敬你一杯...” “多的我就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干了...干了...” 说罢,慕云舒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流向她那修长的颈部咽喉,滑进衣领里,染湿了一片衣衫。 陆承安连忙收回目光,端起桌子上自己的酒碗,一言不发仰头喝光。 慕云舒将空酒碗重重搁置在桌子上,一手搭在陆承安的肩膀,豪爽道: “陆承安,以后...你就是我慕家的恩人...以后在这京都,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带着神凰...灭了他...” “陆承安...你...你好...” 话还没说完,慕云舒便直接软了下去。 陆承安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白仙儿见状赶紧过来帮忙。 李仲明眼眶泛红的走了过来,扶起慕云舒道: “小姨,走,回家了...” 陆承安叹了口气,朝白仙儿拱了拱手道: “白姑娘,还请你送慕姑娘回府。” 白仙儿点了点头,微微欠身道: “应该的,那我们先告辞了...” 看着被李仲明背着离开的慕云舒的背影,陆承安不禁感叹道: “倒是个性情中人...” 一场晚宴,也算是宾主尽欢。 虽然少了大哥的参与,却多了许多其他的朋友。 大嫂和陆宁儿也能减轻几分对于大哥的想念。 晚宴过后的残局一样有李家下人收拾。 大嫂便早早的带着宁儿回房休息去了。 陈渊帮着那些下人一起收拾干净,将他们送走之后,便打算回房温习功课。 回到内院,却见陆承安依然坐在院子里。 陈渊上前好奇问道: “先生,怎么还不休息啊?” 陆承安笑了笑,看向陈渊道: “今日是祭月节,为师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陈渊一愣,随后连忙推辞道: “弟子如今什么都不缺,先生不必破费了。” 陆承安笑了笑,起身向院外走去。 “随我来。” 陈渊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跟在陆承安身后,一直走出了书院。 穿过了桃林。 今夜无云,月满长空。 就算没有灯光引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陈渊就这么跟着陆承安走到了桃林外,并且一路向西城走去。 慢慢靠近外城中心,今夜并无宵禁,街道上到处都是游逛的行人。 街边摊贩琳琅满目,还有各式各样走江湖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这一幅盛世画卷。 但陆承安的眉头始终微微紧蹙,因为他看到的不只是这表面的繁华。 陆承安忽然停下脚步,换上一脸笑容对陈渊道: “怎么样?热闹吧?” 陈渊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对于从小生活阴暗混乱的外郭的他来说,这样的景象从来都只存在于外人的口口相传中。 外郭百姓虽然也可入城,但夜幕降临之后如果不想流落街头被人当做过街老鼠,就只有回到外郭去。 就像此时,那些躲在繁华表面之后,蜷缩在阴暗巷子里的可怜身影。 路过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愿意都可以上去踢一脚,吐口唾沫。 陈渊的目光穿透了街道的繁华,落在了那些阴暗处。 眼底的惊奇和憧憬顷刻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沉的无奈和发自内心的悲悯。 身为底层人,他比谁都清楚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究竟有多么卑微。 他的父母,姐姐,都是因为这种卑微和无力而失去了生命。 只是他远比这些人幸运,因为他遇到了恩师。 陈渊心里的情绪波动一丝不落地被陆承安看在眼里。 他的眼中总算是多了一抹笑意。 穿过城中心,径直来到了西城城门大街,陆承安依然向前走着。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末(将近晚上十一点),城门早就关闭了。 陈渊心中疑惑更盛,不明白陆承安究竟要带他去哪。 等差不多能够看到城门的时候,陆承安才终于停了下来。 回过身看向陈渊,淡淡问道: “今晚我给你个选择。” 说罢,陆承安袖中滑落一柄尖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寒光。 陆承安将刀递给了陈渊,问道: “敢不敢杀人?想不想杀人?” 陈渊心头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抬起头,看到了陆承安那足以直视他内心的目光。 “先生...我...” 陆承安缓缓抬手,轻声道: “别问我,问你手中刀,和你自己的内心...” 手指轻轻一点,虚空犹如泛起一阵波纹。 刹那间,心神恍惚,四周景象犹如一道道光线流转。 等陈渊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西城外郭。 正立于一座乌烟瘴气的阁楼前。 一念之间,乾坤颠倒,改天换地。 第83章 杀生为护生,除恶当务尽 陈渊手中握着尖刀,看着截然不同的四周景象,呆若木鸡。 “先生...这...” 别说是陈渊,就连陆承安此时内心也是波动不已。 通过镇国镜,他感觉自己能够随意操控京都城以及京都附近一片范围内的天地。 但那始终只是感觉。 今天借着这份感觉实验了一下,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惊人。 陆承安平复好内心的波动,转身看向那座阁楼,淡淡道: “随我来。” 说罢便直接向楼中走了过去。 陈渊跟在身后,心中依然是翻江倒海。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先生不是凡人,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先生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 挥手之间,便改天换地。 陈渊已经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种感受了。 恍惚间,已经走进了阁楼。 踏入门口后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让陈渊从方才的震撼中稍稍回过神。 阁楼里有不少人,男男女女,没一个是面相和善之辈。 但此时,这些人眼中全都透着一股直冲灵魂的惊恐。 因为当那个一身青白衣衫的少年踏入阁楼的瞬间,他们便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了。 能听,能看,能想,就是不能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仿佛四周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成无与伦比的坚铁,将他们牢牢禁锢。 站在阁楼一楼中央,陆承安回过身看向陈渊,淡淡道: “逼死你姐姐的那几个人,就在其中,现在他们只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你处置...” 说罢,陆承安便往楼外走去。 并且关上了门,站在院子里静静等候。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陈渊的时候,他便在那几个逼死陈渊姐姐的人身上留下了一道浩然正气印记。 为的就是今天。 之所以要等那么久才带陈渊过来而不是当时便带陈渊报仇。 一是因为当时的陆承安能力尚且不足。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初的陈渊心性完全处于阴暗绝望之中,报仇,杀戮,不会给他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的心性更加沉沦。 经过这几个月跟随陆承安读书明理,陈渊内心底那一抹潜藏的善意和希望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个时候报仇,对于陈渊来说才算是解开心结的契机。 但这也算是一个考验。 杀与不杀,如何杀,杀多少,全在陈渊一念之间。 这栋楼内除了那些为祸一方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并不该死。 或许也是受害者,迫于无奈被威逼至此,就像当初陈渊的姐姐那般。 陈渊站在一楼中央,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缓缓变成了愤怒,最后化为疯狂。 他看到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恶魔。 如果不是他们,他的姐姐就不会死。 陈渊浑身颤抖,握刀的手因为紧张和用力,变得苍白无比。 两行清泪划过陈渊的脸庞。 陈渊一步步靠近一位尖嘴猴腮相貌抽路的青年,嘴里轻声念叨: “姐姐...姐姐...”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姐姐两个字。 仿佛是在告诉姐姐,他即将要做的事。 陈渊缓缓举起尖刀,一点点靠近那青年的胸膛。 或许是因为恐惧、紧张,亦或是带着一抹疯狂,他的手不断的颤抖。 陈渊另一只手一起稳住刀柄,这一刻,内心里的仇恨和杀意彻底释放。 “啊...杀...” 陈渊声嘶力竭的嘶吼一声,在那青年绝望的目光中,尖刀一点点缓缓插进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一刀,打开了陈渊复仇的大门。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一刀接一刀,在青年胸口连捅了七八下。 鲜血飞射,在即将溅到到他身上时却被一股力量阻挡,让陈渊的身上不染半点血腥。 杀了这个青年之后,陈渊双目通红的环视楼内其他人。 但凡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绝望万分。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接一个,整栋楼内之前所有参与过逼死他姐姐的人全都被他杀了。 陈渊的眼神从恐惧、紧张、兴奋、疯狂,逐渐变得冷漠。 最后化为平静。 心底的波动一点点缓和,陈渊也终于明白了陆承安为何带他来的目的。 杀人报仇是顺带,主要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当杀完最后一个人,陈渊长长舒了口气。 随后转身离开了阁楼,来到楼外的院子里,跪在陆承安身后,双手递过尖刀,一言不发。 陆承安转过身,俯视着陈渊,淡淡道: “如何?” 陈渊微微一笑,仰起头直视陆承安的目光,回道: “很好。” 陆承安又问道: “说说看?” 陈渊沉默了片刻,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先生曾教导过的一句经义。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杀生为护生,除恶当务尽。” 陆承安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意。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阁楼笑道: “说的不错,但这楼中还有那么多的恶,为何不见你除尽?” 听到陆承安这么问,若是之前,陈渊或许会惶恐,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说他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会担心自己的回答是不是错的,会不会让先生不满意。 但是现在,他没有了这些忧虑。 因为他明白,在先生的心里需要的不是一个言听计从事事皆以他为准则的弟子。 而是需要一个有自己的思想,在先生教导的前提下,能主动分辨是非对错的完整的人。 陈渊轻轻抹了把依旧寒光如水的刀身,郑重道: “杀生为护生,但却不是滥杀的借口。” “弟子无从分辨楼中人是善是恶,所以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们的生死。” 陆承安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满是欣慰。 伸手扶起陈渊,弯腰替他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笑道: “好好好,陈渊,从今天起,你算是正式入门了。” 陈渊欣喜点头,眼眶早已湿润。 躬身拜道: “先生教导点化之恩,陈渊永世不忘...”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 “既是师徒,便无需再言恩情。往后跟着为师好好修行,等你力所能及之后,尽力为这天下多做一些有益的事便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了...” 陈渊郑重点头。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陆承安微微一笑。 “好了,咱们该回去,回去之前为师也该做些什么。” 陈渊疑惑不解,只见陆承安看向那栋阁楼,目光逐渐变得冷冽。 随后便听到陆承安轻声呢喃道: “你分辨不出楼中人孰善孰恶,但为师知道啊...” 话音刚落,楼中数十人顷刻间有半数再无生息... 第84章 真传弟子 当晚回到书院后,陆承安便将浩然炼气法传授给了陈渊。 而他自己则在书楼里静坐了一夜。 这一夜,陆承安看着手中那面镇国镜沉思良久。 之前只是模糊感应,但经过今晚,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拥有这件重宝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宛如神明一般的能力,着实令人疯狂。 心性若不足以掌控这份力量,必定会被这种掌控一切的能力引诱而迷失自我,从而变成一个为所欲为视苍生如草芥的魔头。 哪怕是陆承安在经过今晚的尝试之后也忍不住心神摇曳,回来后不断自省,以克己修身来减轻动用这份力量之后带来的超然感。 也难怪当初北齐国师会说只有心怀天下之人才能掌控这件重宝。 这东西要是落在私心太重的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一夜静坐自省,陆承安不由得告诫自己,若非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用这份力量。 收起镇国镜,陆承安心有所感,心神投入识海,看到了那卷玉简。 玉简上多了两个之前没有名字。 姓名:陆承安 种族:人 年龄:十五 文道修为:五品 文道神通:笔落惊风雨,天涯若比邻 文脉气运:582 真传弟子:何道哉(1缕浩然正气,未入品),李仲明(1缕浩然正气,未入品) 玉简中多出了何道哉和李仲明的信息。 将浩然练气法传给他们也不过才过去了两天,两人终于借助这篇炼气法成功入门文道。 陆承安瞬间明悟,在这枚玉简的规则里,只有文道修行入门的弟子才算是他的真传弟子。 这一点他并不在意,也无需玉简来给他定义。 陈渊尚未入门,不一样算是他的真传弟子? 从玉简反馈的信息来看,弟子修行出一缕浩然正气,便能反馈他1点气运值。 如弟子入九品,便能反馈他10点气运值,以此类推,八品100点,七品1000点。 如今何道哉和李仲明不过才修行出一缕未入品的浩然正气,一人也只反馈了他1点气运值。 任重而道远。 清晨,东方渐晓。 同样一夜无眠除了陆承安之外还有何道哉和李仲明。 自从得传浩然炼气法之后,两人便时刻不曾松懈的开始修行。 两天过去,终于入门,感受到自己神庭紫府豁然开朗,其中有一道蕴含着无上光明的气息流转不休。 令他们头脑清明,读起书来事半功倍。 有了这个结果,哪怕是已经四十有五的何道哉都兴奋的一夜无眠。 读书是他的愿望,读书之余还能掌握超凡力量,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仲明则更是如此。 原本经过陆承安的点化,他已经放下了心中执念,心境豁然开朗。 如今却发现柳暗花明,看到了一方更为广阔的世界。 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令他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书院,第一件事便是找陆承安汇报自己的修行情况。 其实不用他们汇报,陆承安比他们还要了解他们自己的情况。 从文道修行来说,他们只是刚入门,文道经典甚至都未曾学全。 如今两人学的最多的也只是《千字文》,《小学》,《论语》这三篇。 相比于那浩然如海的经典典籍,他们甚至点入门都算不上。 所以他们如果想要有比较大的进步,比如说进入九品境界,要走的路还很长。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对于他们两个的培养倒是可以加快脚步了。 文道浩然正气虽然不会直接强化体魄,但却能极大的影响一个人的心智。 会令他们耳聪目明,悟性提升,并且记忆力大增。 在这种情况下,陆承安抄录的那些文道经典他们学起来的速度明显会更快不少。 因此,两人每天的课业不减反增,除了正常上课之外,还需要大量的抄录书籍。 不管能不能理解,先背下来再说。 背下来之后再慢慢领悟。 这段时间陆承安自己也抄录不少典籍。 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尔雅》《楚辞》等经书。 这些都可以供给何道哉两人来抄录。 上一世的儒家经典浩然如海,陆承安看过的能够记得的虽然不少,但他并不会全都给抄录下来。 因为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分歧点。 另一个世界有些学问其实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但不可否认,那些真正作为根基的学问,不管放到哪个世界都一定是站得住脚的。 比如此时此刻陆承安正在抄录的一本新的典籍——《老子》,又名《道德经》。 在上一世,这本经书毫无疑问乃是道家无上圣典。 其中道理,就算放在这个世界,一样说得通。 与玄幻色彩的道家不同,《道德经》讲的更多的是人与人、人与天地的关系,以及如何按照天地大道规则来治理万民的方法。 崇尚无为、守中。 其中至理,并不逊色于儒家半点。 而且以陆承安的角度来看,《道德经》所阐述的理论,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更高于儒家。 因为《道德经》的立意就像是一个从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的神明,大道无情无私,却又大爱无疆。 以天地万物为刍狗,视百姓君王如草芥。(这里的草芥不是贬义,请读者朋友们以辩证的角度来看。) 无为而无不为。 当然了,也正因为如此,道家思想才无法成为社会的主流,无法成为为君者治理天下的思想导向。 因为这种高度非人力可达到。 人性本私,蝇营狗苟不过为了生存下去,如何做到‘’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但还是那句话,任何事都要两个面去看。 低矮务实的生存手段要有,高尚远大的境界目标一样不能少。 若无这些高远的境界和目标存在,世人永远都只能在泥泞里挣扎。 这个世上就不会出现觉者,就不会有人开悟。 更不会迸发出一个个璀璨耀眼的智慧光芒。 陆承安抄录《道德经》时,刚一落笔,心中便有所感。 通过镇国镜,他仿佛能够感觉到这天地气运被瞬间搅动。 从此变得风起云涌,捉摸不定。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笼罩了整个九州世界。 而他,便处于这旋涡的中央。 第85章 健康长寿,福运绵长 《道德经》的抄录让陆承安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所抄录的那些经典对这个世界无形中带来的影响。 之前他并没有镇国镜这样的重宝,无法感受到天地间的微妙变化。 但这一次,他清晰的感觉到次方天地对于他笔下《道德经》的反应。 由此可以推断,过去他抄录的那些经典或多或少都一定会对这方世界有带来一些变动。 虽说如此,陆承安并未因为顾忌而停笔。 甚至于这次的抄录过程他明显更加投入。 以至于当夕阳西沉的那一刻,东方天际却铺满无边紫霞。 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自然霞光,还是天地异象。 只有一些超凡入圣的存在能够感觉到,天地间的气运再一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大世降临,这个念头又一次在他们的心中浮现。 而北齐也因此成为天下间所有通玄之辈关注的目标。 东南西北各处关隘,多了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身影。 北境的军神,西北的皇族遗老,西南剑圣,东南的镇南王纷纷横刀立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北境朝堂之上,也终于多了几分凝重感。 一道道调令从京都传往各地,征调北齐境内一位位顶级强者远赴边关,镇守国门。 守在各处边境的大军则是枕戈待旦,一刻不敢放松。 万幸的是,北境地处九州北方,与另外六大皇朝之间并不接壤。 中间还隔着一座座国力弱小的小国。 这些小国自然不敢冒犯北齐边境,而其他六国同样有镇守九州人族疆域的重担,不敢轻而易举的开战,也算是无形中让北齐不至于四面受敌。 而北齐境内,身为执掌北齐国运的北齐天子却反倒是灯下黑,虽然能够感觉到天下气运风起云涌的源头在北齐,却始终无法确认究竟具体在哪里,又是因为谁而发起。 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书院里一切如常。 自何道哉和李仲明之后,陈渊第二天便成功文道入门。 三人身上的气质也渐渐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原本就温和沉稳的何道哉愈发的温文尔雅。 恢复少年人心性的李仲明更加阳光灿烂。 解开心结的陈渊虽然最年幼,却受到陆承安的影响最深,行为举止,一言一行都与陆承安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因为他早在开启文道修行之前便得到了当初陆承安抄录《传习录》时的机缘,文道根基雄厚,神庭紫府不同寻常。 文道修行的速度竟然比学识和见识都远高于他的何道哉、李仲明两人更快,半个月后,刚刚步入九月季秋,他便已经修行出五缕浩然正气。 距离步入九品,也算是走完了一半的路程了。 而何道哉和李仲明却只修出了三道。 至于小师妹陆宁儿,年纪太小,还不适合开启修行。 最近陆宁儿根本没心思读书,因为她多了个出乎意料的玩伴。 院子里那棵移栽过来的桃树上原本有个隐秘的小鸟窝,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那鸟窝里竟然还有一枚被遗弃的鸟蛋。 后来陆承安发现了它,感念其大难不死,便以文道神通帮助它恢复生机。 陆承安也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怜悯随手为之,却没想到过了将近两个月,这枚鸟蛋竟然自己孵化了。 钻出来一只全身光秃秃的小雏鸟。 既然在书院里降生陆承安便没有不管它的道理,于是便从树上取了下来,悉心照顾。 这种小小的可爱的东西自然是最受陆宁儿这样的小姑娘喜爱。 于是便央求这陆承安把小雏鸟送给她,由她来照顾。 所以这些天陆宁儿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只小雏鸟身上。 每天天刚亮陆宁儿便跑出去给它抓小虫子吃,完全把读书写字的事放到了一边。 陆承安觉得这也算是培养了她善良慈悲之心,便没有过多干预。 只是跟陆宁儿约定,等小雏鸟长大一些后一定要把重心回归到学习上。 九月初三,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 但今天大嫂却明显起的比过去要早得多。 一大早便忙碌着蒸糕、和面。 等早读后陆承安来到餐厅,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块香糯的米糕以及一大碗油光亮亮的面条有些诧异。 今天的早饭明显比过去更加丰盛。 就在陆承安准备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大嫂忽然走了过来,笑容温和的递给陆承安一个红包。 陆承安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大嫂,这是做什么?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忽然给我红包?” 大嫂笑了笑,把红包塞进陆承安的手里道: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承安疑惑的摇了摇头。 何道哉他们也好奇的看着大嫂,一头雾水。 大嫂叹了口气道: “她二叔,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你大哥临走前专门交代过我,九月初三,就是你的生辰,让我一定要好好的给你过一次。他说这么多年他在外参军,从未给你庆祝过。今天就由大嫂来代替他,给你好好过个生辰。” 陆承安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红包,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宁儿连连拍手,笑嘻嘻道: “哇,今天是二叔生辰,祝二叔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何道哉等三个弟子也幡然醒悟,连忙起身向陆承安道贺: “恭祝先生福寿安康...” 陆承安有些恍惚,因为他的生日并不是今天,而是... 陆承安内心笑了笑,不由得告诉自己道: “算了,我是这个世界的陆承安,我的生日就是今天...” 上一世已经过去,不管回不回得去,这一世都是绝对不能辜负的。 陆承安深吸一口,起身向大嫂拜道: “有劳大嫂操劳...” 大嫂连忙扶起他,笑道: “大嫂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但我也听你们读书的时候说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公公婆婆既然不在了,你大哥和我自然就要好好照顾你。” “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客套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照顾没什么好说的。” 陆承安鼻头发酸,眼眶泛红,重重点头。 “大嫂说的是,是承安见外了...” 大嫂端起桌上的面条递给陆承安,温和笑道: “好了,这是专门给你煮的长寿面,吃完长寿面,我们家承安兄弟就能健康长寿,福运绵长...” 第86章 秋收大典 秋分至寒露,苍山渐暖,秋风骤寒。 转眼已是九九重阳,对于北齐来说这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北齐皇室会举行一场极为盛大的秋收大典,与天下万民一同庆祝这一年来的五谷丰登。 这一天也是内城为数不多的几天中对外开放的日子。 不管是外城还是外郭,所有子民都可以进入内城一同庆贺。 按照往年的惯例,秋收大典会在内城最为超然的一个地方举行,那便是在北齐所有子民心中除了皇城之外最高不可攀的道院。 今年也不例外。 道院还有一个名字,仙宫。 没错,在北齐乃至于天下各国子民的心中,道院便是天上宫阙,是仙人修行的天宫。 由北齐国师于三百年前所创。 每年的三月初三道院都会面向北齐全国招收弟子。 只要能够通过道院的考核,便能进入其中修行超凡之道。 道院虽然号称仙、武、剑三道同修。 但因为北齐国师乃是北齐仙道魁首,所以道院的主要侧重点还是仙道。 历年来培养出来的仙道高手也更多。 皇室之中几乎每位皇子都是自幼在道院修行。 而只有最为惊才绝艳的弟子才能在道院得到国师的指点。 这一届的北齐皇子之中,唯有大皇子和三皇子才有这份殊荣。 所以他们虽然不是国师的亲传弟子,但依然会尊国师为师。 这也是为何白仙儿会称三皇子为师兄的原因。 作为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白仙儿在道院的地位自然是不必说。 就算是道院当代院长,那位天下闻名的一品高手,见到白仙儿也只能平辈论交。 九月初九这天,道院大门敞开。 在道院中央那座巨大的广场上,早已搭建好一座九丈高的祭坛。 等到秋收大典开始之后,北齐天子便会登台祭天,答谢上天这一年来对北齐天下的保佑,祈求来年能够风调雨顺。 而这一幕,京都城百姓只要愿意,就都能瞻仰。 因为道院中央广场不仅足够大,能够容纳近万人入场观看。 道院上三品的超凡仙道修行者还会以水月镜花的术法,将这一幕投放在道院道院之外的四个方位。 让京中百姓都能清晰的看到天子祭天的大典。 不过说句实在话,天子祭天虽然浩大,可愿意看的人其实并不多。 那些有资格进入广场人是不得不看,而等在道院外的百姓则是担心抢不到好位置,错过了祭天之后的精彩环节。 那便是秋收祭天大典之后每年一次的天骄盛会。 所谓天骄盛会乃是皇室或者说整个北齐天下检验道院弟子修行成果的一次盛会。 只要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都有机会参加。就算是道院之外的弟子也不例外。 如今京都盛传的京中八大公子便是通过天骄盛会选出来的。 可以说但凡是在天骄盛会上闯出名头,那么将来必定能名利双收。 甚至于被朝廷看重,直接委以高官厚禄,一步登天。 所以这一天对于整个北齐京都城来说,甚至是一个比除夕更为热闹的日子。 老百姓喜欢看热闹,有点本事的想在天骄盛会出人头地。 从上午巳时(九点)开始,直到酉时(下午五点)结束,道院外都会是人山人海。 早在几天前,陆承安便收到了白仙儿送来的请柬,邀请他以及书院众人入道院观摩这一场盛会。 按照陆承安的性子,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但他也知道,观摩这一场盛会对于陈渊和陆宁儿来说也算是一次增进见识的机会。 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大嫂却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只有他带着陈渊和陆宁儿前去。 一大早,大约辰时刚过,李仲明便乘着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来到了书院门口。 而驾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门房。 这样的盛会李仲明自然是要参加的,而且白仙儿还专门给他们安排了靠在一起的位置。 所以李仲明专门来接陆承安一起去。 陆承安也不推辞,向老门房见礼过后便带着陈渊和陆宁儿登上了马车。 没成想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个人,正是李仲明的小姨,慕云舒。 这个世界虽然是封建时代,但却是以武力为尊,没有那么多的礼教约束,不讲究男女不能同乘一驾。 所以陆承安也只是微微诧异便钻了进去,随后向慕云舒礼貌性的拱手问好。 “慕姑娘,打扰了。” 慕云舒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只是见陆宁儿看着自己时那依然带有畏惧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将军府的马车很大,就算是同乘十人也不会太拥挤。 但陆宁儿上车后却始终依偎在陆承安的怀里,只敢偶尔偷偷看一眼慕云舒。 实在是当初慕云舒第一次露面的时候,给小丫头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陆承安只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李仲明也拿出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不断地逗着她。 这才让陆宁儿稍稍放下心中警惕。 期间,慕云舒有好几次想要跟小丫头搭话,企图挽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可还没等她开口,便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 那是来自陈渊的。 在陈渊心中,慕云舒与那些城中不把底层百姓当人看的权贵子弟没什么两样。 他不允许慕云舒对陆宁儿有任何伤害。 之前或许陈渊还会怕她,但自从那晚见识过先生的手段之后,陈渊觉得这位所谓的神凰剑主,四品剑修,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家先生天下无敌... 看着一个小屁孩竟然敢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慕云舒不由得心头憋屈,却也知道是自己过去无理在先,怨不得别人戒备。 只好暗暗憋闷,别提有多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了内城,马车穿过了已经围得人山人海的人群,进入了道院。 马车刚停稳,慕云舒便第一个跳了下来,去找白仙儿吐槽去了。 陆承安几人下车后,按照白仙儿给的请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是一处极佳的观摩角度,抬眼向四周望去,席位上坐着的无一不是王侯子弟,世家豪门。 落座后,陆承安朝已经渐渐坐满席位的广场扫视了一圈,不由得感叹,仿佛找到了上一世看足球比赛的感觉。 只是上一世看足球赛大多都是失望而归。 不知道今天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观感。 第87章 北齐天子 秋收大典开始,朝廷礼官一个个入场。 紧接着便是一队足有上千人规模的仪仗兵手持各种礼器进行北齐战舞的演练。 还有钦天监一众星象师念诵诰文作为开场仪式。 整场大典看上去极为宏达,而且因为这是一方超凡世界的缘故,在术法的加持下,各种各样类似于影视特效的异象直接呈现在众人眼前。 有金龙鸾凤虚影环绕飞舞,有仙鹤麒麟等瑞兽随仪仗大队共贺。 总之从站在陆承安的视角来看,这一场盛会给他带来的视觉震撼就算是前世的电脑特效也绝对是比不上。 毕竟这可是真实的,并非特效,而且身临其境,冲击力可想而知。 不过坐在一旁的李仲明和慕云舒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种场面,他们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已经失去了新鲜感。 就在陆承安以为这样的场面已经很震撼的时候,几声带有强大威严的兽吼声响彻天际。 这声音陆承安并不陌生,他在云湖曾听到过。 李仲明立即坐正身形,就连一直没什么坐相的慕云舒也下意识地端正了身体。 陆承安不明所以,李仲明立即跟他解释道: “陛下要来了...” 陆承安恍然大悟,原来是北齐董事长驾临。 循着兽吼声望去,只见皇城方向升起一道耀眼的金光,犹如一轮烈日横空,光芒万丈。 陆承安心头猛地一震,眼中带着一抹深深的震撼。 因为在那一团耀眼的金光之中,他竟然看到了五条通体金黄的巨龙在腾飞。 那巨龙身后,拉着一架用不知名材料打造的龙辇,黑色的底面,雕刻着一道道金色的符文。 那龙辇悬浮虚空,被五条巨龙拉着,就仿佛是天帝的座驾。 只一露面,便散发出镇压万里山河的无边威势。 陆承安不由得心头震撼道: “这还是人间帝王吗?” 虚空震荡,霞光映满九天。 龙辇速度并不快,就像是在巡视属于他的领土。 广场上,不管坐在哪个席位上的人,全都恭恭敬敬站了起来,拱手参拜。 在礼官的带领下齐声道: “恭迎天子圣驾,吾皇万寿无疆...” “恭迎天子圣驾,吾皇万寿无疆...” “恭迎天子圣驾,吾皇万寿无疆...” 广场外,所有百姓也全都恭敬参拜,山呼万寿。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内都回荡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参拜声。 就连京都上空的薄云都被镇散,在陆承安的眼里,北齐京都那展现出来的气运瞬间达到了鼎盛。 五条金龙拉着龙辇横跨虚空,最终降落在广场中央那座高台之上。 龙辇车架缓缓开启,一位身穿黑金龙袍,头戴天子旒冕的中年人从车架上走了下来。 他便是九州天下七大霸主之一,统御北齐万里江山的那位至尊,北齐天子姜寿。 只见他目光睥睨,不怒自威,只是站在那,便宛如一位天地间的主角,世间一切尊荣权贵,尽归一身。 天子单手负背,俯视万民,轻声道: “平身。” 他的语气很淡,声音却回荡在整个京都内城,犹如从天而降的一道温和雷霆。 每个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礼官叩拜,朗声道: “谢陛下。” 其余人同声拜谢。 陆承安心头不由得感叹‘这位天子想必也一定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修行者。’ 陆承安直起身,抬头看了眼北齐天子。 正是这一眼,却让陆承安忽然心神一滞。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位北齐天子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并且那眼神之中,明显带着一抹审视和默然。 仅此一眼,便给陆承安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但也只是这么一瞬间而已,等眼神错开之后,陆承安甚至都不由得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祭坛上,北齐天子回过身,轻轻一挥手。 那五条金龙以及那辆威压极重的龙辇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回了他的衣袖之中。 看到这一幕,陆承安不由得一愣,这才明白,原来那五条金龙也并非真正的生灵。 这时身边的李仲明凑了过来,为陆承安解释道: “先生,刚才那五龙至尊辇乃是我北齐皇室镇国至宝,据传是北齐开国高祖皇帝游历天下时,在东海以无边法力斩杀了五条为祸北齐东境的黄金巨龙,将它们龙魂抽出,配合以无上仙金炼制而成。” “听我爷爷说过,这五龙至尊辇是超越了一品层次的超品仙宝,威力无穷,不可想象。” 陆承安心头一动,忽然来了兴趣。 “超越了一品层次?一品难道不是最高修行境界吗?” 李仲明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爷爷和外公说过,一品虽然是修行者最高境界,但一品之中,似乎还有细分。” “我只知道一品第一个境界名为破妄,又叫地仙。” “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但一定还有。” “因为我问过爷爷,爷爷虽然每次都避而不谈,就像是有忌讳一般,但却从未否认过。” “不过关于灵宝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一品包括一品以下的宝物都叫灵宝。” “而超越一品,达到一品之上的,就是仙宝了。陛下的五龙至尊辇就是一件仙宝,威力无穷...” 陆承安心中了然,之前他就觉得九州修行体系不应该最高只有一品。 因为他的文道修行一品之后尚有三重境界,而仙、武、剑三道在九州天下早已传承数千年,已经是极为成熟的体系,又怎么会没有更高的境界呢? 现在看来,就能说得通了。 陆承安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你爷爷李老将军,他是什么境界?” 说起这个,李仲明眼中闪过一抹自豪的神色。 “我爷爷一百多年前就是一品了,如今早已是陆地神仙。” 陆承安点了点头,深感赞同,作为北齐武道第一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品。 说起这个,陆承安又想到一个人。 “那国师呢?” 李仲明一愣,看了眼不远处的白仙儿。 然后压低了声音在陆承安耳边道: “先生,听说不能在京都谈论国师,只要一提起她,就会被国师听到的...没有人知道国师究竟有多强。” “传说国师的年龄比北齐的历史还长久呢...” 说罢,李仲明有些惶恐的望着天空,拱了拱手嘟囔道: “我小孩子乱讲,国师大人别介意哈...” 他还不知道,令他忌讳的国师早就已经不在京都了... 陆承安听完之后不由得陷入深思。 镇国镜...能对付得了这些超品高手吗? 第88章 被迫成为关注的焦点 这个疑问只是在陆承安的心里一闪而过。 若无必要,他自然是不愿与这种非人般的超级高手产生冲突。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拥有镇国镜之后的他心态上明显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过去的陆承安稍显保守。 尽量隐藏自己,不要被外人注意。 现在,关于这一点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 也就在他想着自己的心思时,天子的祭祀终于开始了。 这一段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天子上表天地,宣读这一年来他所做的一些功绩,并且祈求上天,保佑北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完成祭祀之后,天子并未回皇城,而是坐在了观战台最重要的那个把龙椅上,观摩接下来的天骄盛会。 天骄盛会的章程十分自由。 只要觉得自己还行,都可以上台展示。 这是一次难得的露面的机会,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上台。 因为只要谁主动先上台,就要做好接受其他人挑战的机会。 陆承安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座高台,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青年才俊战斗起来时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没让大家等多久,一位来自道院的仙道修行者便率先上台。 神情亢奋的向众人介绍自己。 只是还不等他的自我介绍说完,便被另一个人修行武道的魁梧青年打断。 二人仅仅对战三个回合,最先上台的那位仙道青年便直接被打落高台。 从两人对战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修为应该都在六品层次。 不过那位武道青年实力明显更强。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对战,那位武道青年坚持了三轮,最终被另一位青年击败。 一开始出场的都不会是什么真正的高手。 等天骄盛会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五品以上的青年修行者出场。 那战斗场面,明显不太一样。 看在陆承安的眼里,就仿佛是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玄幻动作大片。 倒也算是大饱眼福。 不过看了几十位出场者交手之后陆承安忽然发现,就算他不用镇国镜,这些已经五品修为的青年高手们似乎并不是他的对手。 在‘天涯若比邻’和‘落笔惊风雨’这两门神通的加持下,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对陆承安造成任何威胁。 话虽如此,陆承安自然不可能也跑到台上去展示自己。 一边看热闹一边吃瓜果就很好了。 他又不求这些虚名。 就在陆承安看得津津有味时,四周忽然传来一片惊呼声。 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一位剑修入场。 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以剑气裹挟,凌空飞渡,竟然从道院深处直接飞上了中央高台。 仅仅一剑,便将一位五品修为实力极强的青年仙道高手击落高台。 一柄通体乌黑的飞剑萦绕在他的身边,配合上他那俊逸非凡又十分冷酷的模样,顿时惹来一片叫好声。 坐席上,甚至还有不少大家闺秀对此人暗送秋波,有些大胆一些的甚至直接站起身为此人欢呼。 陆承安不由得好奇,忍不住向李仲明问道: “仲明,此人是谁?怎么看起来他好像还挺出名的...” 李仲明目光灼灼,眼中同样带着一抹惊叹。 “先生,想必您也听说过京中有八大公子的排名吧?” 陆承安点了点头。 “略有耳闻。” 李仲明有些羡慕的看着那黑衣青年道: “此人便是八大公子之中排名第二的墨剑公子,夜无双。” 陆承安恍然大悟。 “难怪,怪不得出场有这么高的人气...” 李仲明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一旁的慕云舒冷哼了一声道: “哼...哗众取宠之辈罢了,可惜了墨渊这柄好剑,跟了个华而不实的主人。” 李仲明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因为在他看来,夜无双确实有些哗众取宠了。 身为京中八大公子第二位,一身四品剑修的实力早已是人尽皆知。 这样的高手竟然还会在天骄盛会上去抢那些新人的风头,有失身份。 听到他也是四品剑修,陆承安不由得看向慕云舒笑问道: “慕姑娘,同为剑修,此人也是四品,慕姑娘觉得他实力如何?” 慕云舒没想到陆承安竟然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不知为何,竟忽然有些慌忙。 “啊?哦,他啊...仗着墨渊剑的神异,实力还算过得去...” 说罢,她又有些得意道: “当然了,跟我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 陆承安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慕云舒看了眼高台上孤身而立睥睨四方的夜无双,又看了眼坐在他们前面几排的白仙儿,忽然对陆承安莫名其妙道: “你可要小心他,他对白姐姐一直都心怀不轨,每年天骄盛会都要跑出来出风头,就是为了在白姐姐面前露脸...” 陆承安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白仙儿心怀不轨干嘛提醒他要小心? 陆承安并非是不懂男女之事的人,只是稍稍转转脑子便明白,这小丫头话里的意思。 感情她以为自己对白仙儿有意思? 陆承安无奈地笑了笑。 这绝对不可能,至少以他现在的心性来说,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的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妻子,那是他从少年时代便相知相识,最后一路相伴走到中年的女人。 陆承安的心早就被妻子填满,就算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这份爱也并不会减轻半分。 陆承安没有辩解,这种事越描越黑,不必理会。 话说那夜无双出场之后,台下果然少有人再敢上去。 就算是有自持实力不俗的想要试试这墨剑公子的手段,上台后坚持最久的也不到十招。 直到这位墨剑公子自觉没什么意思后自己跳下了高台,其他人才继续进行后面的对战。 但被他这么一闹,天骄盛会也不由得黯然失色。 陆承安也没了多少兴趣继续看下去,便打算带着宁儿和陈渊回去。 原本陆承安只是跟李仲明打了声招呼便打算悄悄离开。 谁知正好碰到起身离席的白仙儿也在往外走。 慕云舒便拉着李仲明赶了上来,也要一起走。 这么一来,就让陆承安一行人忽然变得有些显眼了。 毕竟这一行人中有身份地位不低于公主皇子的国师亲传弟子白仙儿。 有天策大将军府的少将军。 还有被誉为当代剑道天赋最强的神凰剑主慕云舒。 想不被人关注都不行。 而这些关注的人中,有三个人最为特殊。 一个是刚才风骚出场抢了新人风头的夜无双。 第二个则是坐在皇室观战席中,百无聊赖的三皇子。 最后一个,乃是众皇子之首,北齐大皇子,姜武。 第89章 巨额订单 “三弟,看来那位就是当初写下江城子的那个少年吧?” 道院门口,正要离开的三皇子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回头一看,果然是大皇子姜武。 姜桓微微皱眉,心中已经多了几分警惕。 随即换上一副冷漠的眼神道: “不过是一个稍有诗才的毛头小子,没见过世面,不知天高地厚。” 大皇子走到姜桓面前,微微一笑道: “三弟无需如此戒备,兄长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说罢,大皇子便从他身边走过,离开了道院。 姜桓目光逐渐冷了下去,姜武嘴上虽然说是随口问问,但姜桓绝对不相信他不会做什么。 姜武这个人,极为霸道。 只要是其他皇子有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举动,他都要插一手,以防被其他人超过,从而危及到他的储君之位。 姜桓少年时其实并没有争夺储君的想法,只是生在帝王家,又加上自己的母族乃是当朝公卿,他就算不争,姜武也不可能放过他。 姜桓长舒了口气,转头对身边人吩咐道: “去告诉白仙儿,让她提醒陆承安小心一点。” 身边随从领命,立即离开了。 而此时,走到内城出口的白仙儿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慕云舒,忍不住叹了口气。 慕云舒一脸诧异,不由得问道: “干嘛?又怎么了?” 白仙儿伸手指了指先一步离开的陆承安几人,无奈道: “刚才离开道院的时候,我本无意与陆先生并行。你倒好,横插一脚,硬是把我们俩挤在了一起...” 慕云舒不明所以,疑惑道: “这有什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一起走几步又怎么了?” 白仙儿无奈了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慕云舒乃是剑修,剑修者心性大多都是直来直去。 不是他们不懂得如何绕弯子,而是在他们的脑海里就没有这种行事做事的概念。 他们只信奉自己手中剑,若无这般纯粹的剑心,否则他们也不会成为剑修。 就像那八大公子第二位的夜无双,虽说总是喜欢在白仙儿面前出风头,全然不顾那些参加天骄盛会的新人机会有多难得。 不也正是因为他心性单纯,不懂得收敛和隐藏自己吗? 慕云舒想不到陆承安这个表面上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忽然跟他们这几个京中权贵特别是她白仙儿走在一起会引来怎样的目光。 慕云舒根本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她毕竟出身于江湖,不懂得京都这个圈子里人心究竟有多么复杂。 白仙儿不愿跟她解释,一方面是不想让她因此而自责,另一方面则是事已至此,解释也没用了。 慕云舒依旧是一头雾水,但一转眼就被路边一个耍猴的吸引了注意力。 凑上去指着那猴笑道: “白姐姐你看,这猴耍得不比那些所谓天骄在台上卖弄有趣多了?” 白仙儿一阵错愕,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一个身形隐蔽的人忽然靠近了白仙儿,嘴唇轻微动了动,随后又转身离开了。 白仙儿脸色微变,拉起慕云舒快步离开了。 “诶?我还没看完呢...” ———— 与白仙儿和三皇子的担忧不同,陆承安虽然能想到自己刚才与白仙儿和慕云舒同行,会引来一些注意。 但他并不是太过在意。 就算没过多久,收到白仙儿的传信,得知大皇子有可能盯上了自己,陆承安也觉得有些麻烦而已。 当晚陆承安出了趟门,暗中在冯掌柜和二奎身上留下一缕印记。 回到书院后,又以镇国镜的力量为书院设置了一层防护。 防护不算多强,主要作用在于警示。 做完这一切后,陆承安便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何道哉在被陆承安传授《大学》篇之后,几天时间,修为突飞猛进,竟然凝聚了九缕浩然正气。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跻身九品文道境界。 一举反超了之前修为提升最快的陈渊。 毕竟何道哉本身就拥有不俗的学问积累,对于这些典籍的参悟速度比李仲明和陈渊明显是要快一些。 不过陆承安也知道,何道哉在前期或许会比他们俩快,后期就未必了。 陈渊经过一开始半个月的突飞猛进之后,修为提升的速度便平稳了下来。 如今也才六缕浩然正气。 李仲明则只有三缕。 陆宁儿...她还没开始修炼。 秋收大典十天后,白仙儿之前提醒的事终于有了一些苗头。 九月十九,正好是书院休沐的日子。 冯掌柜一大早便来了书院,跟陆承安说了一件事。 有位神秘人,在他们合作的百味楼买下一个黄金会员名额,并且一买就是十年。 黄金会员名额一年可是五千两银子的价格,十年就是五万两。 一开始冯掌柜只是觉得好奇,并没有多想。 但之后同样是这个人,又向他们酒坊下了一张订单,价值同样是五万两。 不仅如此,最近冯掌柜开办的一些产业,但凡是跟陆承安有关的,此人都来照顾生意。 零零总总一共五项,每项的价值都是五万两。 合计二十五万两。 如此数额,就算对于京都那些富得流油的权贵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冯掌柜觉得不对劲,便来向陆承安禀报。 陆承安沉思了片刻,问道: “对方有留下什么话吗?” 冯掌柜闻言摇了摇头。 陆承安又问道: “那他们订酒的单子是送到哪里?是哪个世家豪门?” 冯掌柜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单子递了过去,脸色有些凝重道: “是内城西侧一座豪华庄园。” “昨天我便差人打听过了,这座庄园虽然是丞相之子苏子虔名下,但实际上真正的主人却另有其人。只是究竟是谁,却是打听不到。” 陆承安略微沉思后问道: “对了,当今皇后姓什么?” 冯掌柜不假思索道: “皇后娘娘尊姓苏,乃是丞相苏明泉的胞妹...” 说道这里,冯掌柜神色忽然一滞,随后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抹惊容道: “难道...” 第90章 小角色 陆承安轻轻点头道: “八九不离十了...” 冯掌柜有些难以置信道: “丞相,皇后...也就是说下这份订单的人实际上是大殿下?” “可是大殿下为何忽然给我们下订单?” 说道这里,冯掌柜才反应过来。 抬头看向陆承安,恍然大悟道: “是为了你?” 陆承安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冯掌柜眼中明显多了一抹担忧,不禁自言自语道: “上次诗会有三皇子邀请你,这次大皇子有盯上了你...” 冯掌柜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压低了身子,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陆老弟,大皇子和三皇子可是如今众皇子之中争夺储君之位风头最盛的两个,夹在他们中间...” 剩下的话冯掌柜没有说,陆承安也明白他的意思。 为了不让他担心,陆承安随意笑了笑道: “老哥无需担心,你继续做你的生意,这些事我能应付。” “可是...” “放心吧,说不定也只是我们自作多情。” 冯掌柜明白陆承安的心意,只能默默叹气。 这种事,这种级别的浑水,根本不是他能趟的。 他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能为力。 冯掌柜走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人。 身穿青色官服,是来给陆承安送文书的。 文书上的内容让陆承安很是意外,因为这竟然是一纸任命文书。 任命他为京兆府户曹司主簿,算是最小的九品官职。 这莫名其妙的任命让陆承安不由得哑然失笑。 心中忍不住暗道: “堂堂北齐大皇子,竟只有这么一点气魄...” 陆承安并没有在这份任命中感受到半点收拢人才的意思,反倒像是打发一个叫花子一般,随便给个不痛不痒的官职,就当是投资了。 或许在那位大皇子的眼里,他再怎么才华出众,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而且出身寒微,未必会有什么真才实学。 只不过是因为跟白仙儿和李仲明他们走的近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先收到自己麾下再说。 先不说陆承安根本无意为官,就算要做官也不可能做这么一个主簿,更不可能做一个正在夺嫡的皇子麾下的属官。 所以看了眼任命书后,陆承安便直接向前来传信的官吏道: “烦请大人回禀赐下这份文书之人,就说陆某才疏学浅,难当此大任,有劳了。” 官吏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没想到陆承安竟然会拒绝。 九品官职虽然说是最小品级的官职,但怎么说也算是官了,比他这种官都算不上的吏显然是要尊贵几分。 没想到陆承安区区一个寒门少年,竟然会拒绝。 官吏只是一个传信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接下文书转身就走。 陆承安也没有在当回事。 不过另一边,大皇子的祁王府内,却是另一番场景。 大皇子姜武,因为是皇后嫡长子,身份尊贵,一出生便被天子封为祁王。 成年后便住在内城专门修建的祁王府。 因为大皇子的缘故,祁王府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京都城除了皇宫之外最豪华最气派的府邸。 此时正是大皇子祁王在静室修行的时间,前来回禀关于陆承安的事的下人只能等等门口,不敢打扰。 等到天色渐渐暗沉,祁王这才从静室中走了出来。 见门口之人,便淡淡问道: “何事?” 下人立即地上来一张帖子。 祁王打开看后,目光明显冷冽了下来。 “哼...” 一声轻哼,帖子瞬间化为飞灰。 身边所有人全都下意识的跪了下去,身体都在颤抖。 祁王目光冷冽的望着东城方向,语气冷淡道: “交给夜无双去处理。” 说罢,祁王便不再理会,显然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反而是他身边那位头发花白谋士打扮的中老年人却若有所思,他叫停了那位要下去传令的下人。 然后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沉声道: “殿下,稍安勿躁。” 祁王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吕先生有何见解?” 吕姓老人稍稍沉思后回道: “根据这段时间调查得来的情报可见,这个陆承安原本只是宁都府偏远乡下的一个普通少年。” “但自从被他兄长接来京城之后便展现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才学。” “创酿酒之术,开办百味楼,还有那个名为豆腐的加工坊也是此人出的点子所创,那冯田只不过是马前卒而已。” 祁王微微皱眉,已经有些不耐烦。 “吕先生想说什么就直说...” 吕姓老人拱了拱手道: “依在下之见,此人必定是有一番机缘造化,所以才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他又恰逢少年,经历如此变化心性必定会有些飘飘然。” “殿下给他一个九品官职认命,此人自恃骄傲,自然看不上。” “不如臣代替殿下亲自登门,邀他入祁王府为门客,以表诚心。” 祁王轻笑了一声道; “只不过会一些奇淫巧技,能有多大作用?” 吕姓来人摇了摇头道: “臣倒是觉得,此人或许并不简单,否则将军府那个废物少将军为何频繁出入他那座书院?就连将军府的教书夫子何道哉,也是如此。” 祁王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吕先生跑一趟,若他真有大才,任何要求,只要能承受得起,吕先生都可代本王决断。” 吕姓老人拱手作揖。 祁王忽然又问道: “若先生亲自出马他依然自视清高不肯答应,又当如何?” 听到祁王这个提问,吕姓老人忽然咧嘴一笑。 眼中浮现出一抹带着血色的寒芒。 “若是如此,那就更不能让夜无双去处理这件事了。那小子虽然没脑子,但给人当刀使这种事想必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祁王笑了笑道: “吕先生的意思是?” 吕姓老人点了点头道,语气骤然森冷。 “若是有大才,又不能为殿下所用,那他自然就该消失干净...” 祁王闻言,深深看了眼吕姓老人,随后仰头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先生不愧有毒士之称,相比于先生,本王倒是有些妇人之仁了...” 吕姓老人连忙躬身道: “那是因为殿下的眼里根本不会有这些小角色,若这种小事都要殿下亲自谋划,那就是臣这个谋士无用了...” 第91章 招揽 季秋末,京都的清晨已经多了一抹寒意。 书院外的桃林早已枝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静静蛰伏,等待着几个月后的暖春。 一层薄薄的寒霜压在枝头,在晨光下,展现出一番清雅不俗的静美。 陈渊拿着笤帚推开了书院的大门,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的清扫着门前的小路。 等他扫到小路尽头的时候,将军府的马车也准时到来。 见何道哉与李仲明下车,陈渊微笑着走上前,微微躬身道: “二位师兄早啊。” 两人躬身还礼。 “三师弟早。” 这是每天不变的章程,也预示着开启了书院这一天的课业。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读的正是《诗经》。 一缕清风萦绕在院内,拂过那棵也已枝叶落尽的桃树,吹开了几朵反季节而生的花骨朵。 一只通体明黄的小鸟正站在枝头,歪着脑袋,看着桃树下那四个认真晨读的学子,时不时也跟着轻鸣几声。 绿豆大小的眼珠子里,透着一股寻常鸟雀不曾有的灵性。 等陆承安从后院走了出来,小黄鸟便直接跳下枝头,落在了陆承安的肩膀上。 小脑袋亲昵的蹭了蹭陆承安的侧脸。 陆承安微微一笑,伸手逗了逗小黄鸟,随后便坐在四人对面,拿起那本《传习录》静静看了起来。 相比于风起云涌的京都城,这座小院里的安谧格外与众不同。 也格外的让人沉醉其中。 但很快,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静好。 “在下晋中吕文和,登门拜访,求见书院陆先生...” 正在读书的几人戛然而止,全都抬头望向院外。 听到晋中吕文和这个名讳,何道哉明显神情微变,眼中多了一抹警惕。 而陆承安却早已起身走了过去。 来到门口,只见一位文士打扮的花甲老人孤身一人站在门外,身上别有一股独具一格的气质。 陆承安拱手见礼,诧异问道: “我就是陆承安,不知先生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吕文和神色诚恳,拱手道: “在下听闻,书院陆先生才学惊世,曾在与南楚国的诗会上写下江城子那般惊艳千古之诗词,仰慕已久,特来拜访求教。” 陆承安略微沉思,便知其目的。 也不点破,笑道: “求教不敢当,远来是客,还请入内喝杯热茶,驱驱风寒。” 说着便将吕文和请进了院内。 院子里,何道哉见走进来的人果真是他印象中那个吕文和,立即起身颔首致意。 其他三人见大师兄都站起来了,自然不能再坐着,也纷纷起身。 吕文和停步转身,向四人躬身问礼。 随后便跟着陆承安进了待客厅。 顺便对厨房里的忙碌的大嫂喊了声: “大嫂,劳烦沏杯茶。” 在待客厅刚刚落座,何道哉便走了过来。 陆承安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有话要说。 于是向吕文和道:“失陪一下。” 吕文和微笑着点头。 出了待客厅,何道哉立即拉着陆承安往一边走,刚要开口说话,陆承安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抬手一挥,在两人身边布下一层隔绝。 待客厅里的吕文和眼神微微一变,明显多了一抹诧异。 布下隔断后陆承安这才问道: “有什么事吗?” 何道哉指了指待客厅的方向道: “先生,你可知那人是谁?” 陆承安略微沉吟道: “晋中吕文和,想必应该是大皇子麾下的人。” 何道哉点了点头道: “没错,此人正是祁王麾下的谋士。但他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谋士,他...很危险。” 陆承安来了兴趣。 “哦?此话怎讲?” 何道哉神色有些凝重道: “具体细节等他走后弟子再与先生详细转述,弟子只是提醒先生一定要小心应对。此人心思极为深沉狠辣,先生万莫掉入他的陷阱里。” 陆承安点了点头,笑道: “放心,我能应付。” 何道哉松了口气,拱手笑道: “那弟子就不打扰了。” “嗯,你去吧,带其他师弟师妹去内院书楼。” “是...” 重新回到待客厅,陆承安告罪一声笑道: “一些琐事耽搁。” 吕文和笑着拱手道: “是在下贸然来访,唐突了。” 很快,大嫂便沏好茶端了过来。 出门的时候陆承安看了她一眼,大嫂便领会他的意思,顺手帮忙把门带上。 喝了几口茶后,吕文和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初闻江城子,惊为天人。只此一首,便足将天下诗词之道拔高万丈。只是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写下如此惊艳万古诗词之人,竟然会是陆先生这么一位束发少年。”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年岁不能决定一切,有志不在年高。” 吕文和抚须而笑,点头道: “不错,有志不在年高,陆公子果然是胸有锦绣,出口成章。” 商业互吹了几句后,吕文和便开始慢慢引导陆承安对如今天下局势发表看法,又从天下局势引到众皇子的夺嫡之争。 陆承安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不可能轻易落入他的节奏,只用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引导打碎。 “皇朝立储,乃天子一人专断,多说无益。” 吕文和笑而不语,心中却在赞叹:一个少年,被他如此高高捧起,却依然能够沉稳有度,只此一点便足以超越绝大部分人。 从而吕文和也已经能够肯定,从陆承安的谈吐以及时不时说出来的一些极有深度的话语来看,此子就算尚且稚嫩,但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名士。 而作为有心争夺皇位的祁王,恰好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具有极大潜力的人才。 想到这里,吕文和便不再掩藏,站起身直言了当道: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实为祁王说客。” “昨日曾有官吏持文书任命先生为京兆户曹司主簿,此事绝非祁王之本意。” “实乃对陆先生之才学不够了解,又误信庸人之言,这才有此任命,折辱了先生,文和代祁王向先生赔罪。” 说罢,吕文和竟然真的向陆承安深深作揖告罪。 陆承安淡然视之,沉默不言。 吕文和起身后继续说道: “先生怀济世之才,此书院一隅之地决非先生良栖。” “祁王殿下有吞纳天下之志,又素来敬重有学之士,以在下之不才尚能为祁王重用,若先生肯辅佐祁王,共谋大业,必将是平步青云,贵不可言呐。” “先生济世之才,祁王吞天之志,二者若能相辅相成,岂不为名传千古之佳话?” 第92章 婉拒,排除异己 陆承安微微笑了笑,吕文和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差点连他都被勾起了热血。 只是吕文和还是太小看陆承安了。 或者说站在他们的立场,一座皇朝,顶多整个九州天下,便是他们野心的极限。 但陆承安要做的,不是一国之人臣,追求的也不是权利、名望的巅峰。 而是更多更大。 有了这个前提,所谓从龙之功,位极人臣,都不足为道。 所以吕文和注定是要失败的。 不过对方毕竟是北齐当今最为得势的亲王麾下,陆承安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真起身,拱手作揖,有些自惭形秽道: “陆某拜谢祁王与吕先生厚爱,但我有多大能耐我自己还是清楚的。若真投入祁王麾下,恐怕会有负所托。” “况且陆某志不在此,这一座书院,五亩桃林,耕读度日,自在散漫,便是陆某毕生所愿。” “还请吕先生代陆某谢过祁王殿下,此事不必再谈...” 吕文和心头微微一震,但却并不死心,继续劝道: “陆先生,祁王乃真龙之姿,将来必定能荣登九五尊位。此时若能投靠,于先生乃至先生的书院而言,绝对是最大的机缘。” “且先生既然胸怀济世之才,怎么可不思忠君报国?” “如此岂不是浪费先生攻读之苦?”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吕先生不必再说了,陆某确实当不来那出谋划策的谋士。于为官之道更是一窍不通。” 吕文和皱着眉头又问道: “可是已经有人向先生许诺?” “不曾?” 吕文和见陆承安眼神真挚,确实不是在诓骗他。 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轻声一叹。 “唉...既如此,那只能说是祁王无缘得先生这般麒麟子。告辞了...” 陆承安起身道: “吕先生慢走...” 出了书院的大门,走出桃园,上车前吕文和回头看了眼书院方向。 再次轻声叹气,心中不由的暗道: “可惜了这么一个少年英才...” ———— 晨读结束后,何道哉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前院,找到陆承安。 陆承安给他倒了杯茶,何道哉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陆承安好奇问道: “说说看?” 何道哉抿了口茶,略微沉思后开口道: “出身于晋中望族,据说祖上曾与皇室祖上沾亲带故。” “此人才智极高,算无遗策。” “但真正让他名传天下的是二十年前北齐与西凉国一场隔空交战。” “先生应该知道,北齐与西凉之间还隔着数个小国,两国国土并不接壤。” “所以二十年前那一场冲突背后虽然是北齐与西凉这两个庞然大物,但真正动手的却是夹在中间的那几个小国。” “他们算得上是北齐与西凉手里的刀和盾。” “当年那一场交战吕文和便是以北齐军师的身份被派遣到附属国辅佐指挥,交战之后,因为代替北齐出手的小国国力明显较比对方要弱,所以一直处于劣势。” “但在最后一场决战中,却因为吕文和的谋划直接将战局扭转。挽回了几乎算是必败的局势。” “在那场决战中,因为吕文和的计谋,那个名为戎狄的小国直接被灭国。” “据战后统计,戎狄国至少有两百万因此而丧命。” “整个戎狄国土,赤地千里,生机断绝,处处白骨,生灵涂炭。” “甚至与戎狄国在战后几乎变成了一方鬼国,到处厉鬼横行,相互吞噬。最后竟然衍生出好几只上三品的鬼王...” “若不是北齐高品仙道修行者亲自出手,恐怕这几只鬼王就要进入北齐境内,为祸人间。” “就算二十多年过去了,戎狄国旧土至今依然是寸草不生,杳无生机。” “而吕文和也因此得了一个第一毒士的名号。” 陆承安心头惊讶,两百万人的性命,因为一场大战而消散,什么样的计谋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令戎狄灭国的?” 何道哉眼中带着一抹忌惮,声音也变得尤为低沉,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瘟疫...” 陆承安一怔,心头猛地一震。 瘟疫对于这个古代社会来说确实是致命的存在。 纵观上一世的战争史,就算双方打得再怎么激烈,也基本上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敌人。 因为瘟疫这种东西并不受人控制,一旦爆发,害人害己。 这个吕文和竟然敢用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不愧为毒士之称。 也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万一瘟疫失控,到时候殃及自己一方,那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罢,何道哉连忙问道: “如果弟子没猜错,吕文和应该是代表祁王殿下来招揽先生的吧?” 陆承安点了点头。 何道哉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承安问道: “先生可曾答应?” 陆承安回道: “不曾。” 何道哉神色立即有些凝重。 “先生确实不该答应,皇子夺嫡,步步凶险。万一行差踏错,必定会万劫不复。只是...” 陆承安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觉得我拒绝了他们他们会对我不利?” 何道哉点头道: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 “祁王殿下虽有真龙之资,但却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先生大才有目共睹,为保证先生不会为他人所用,他一定会排除异己...” 说到这里,何道哉猛地以拳砸掌,沉声道: “先生,不如让仲明进宫一趟,请太后娘娘为您说句话,若太后愿意庇护先生,祁王想必绝不敢冒犯太后而对先生出手。”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倒不必,惊动太后便等于是惊动了天子,我不想过早进入天子的视野。” 陆承安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那位天子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那天在秋收大典上,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便让陆承安察觉到一件事。 镇国镜虽然号称坐镇京都绝对无敌,对这位天子并没有作用。 秋收大典上他见过不少修为通玄之辈,不管面对谁陆承安心中都有底气,唯独面对那位天子却没有。 见陆承安拒绝自己的提议,何道哉不由得有些心急。 “可是先生,若无太后庇护,万一祁王出手...”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能够应付。” 何道哉注视着陆承安的脸色,心中不由得想到文道修行的神奇之处,焦虑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话已至此,何道哉便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天的课业他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了将军府后,何道哉左思右想,久久难以入眠。 最终实在忍不住,还是决定去找李仲明把这件事告诉他。 当他经过慕云舒的院子时,正好看到慕云舒坐在院子里喝酒,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何道哉眼前一亮,心想既然陆承安不想惊动天子,那惊动慕姑娘总没事吧? 说罢便转头往慕云舒的院子走去。 ———— 另一边,陆承安合上书籍,吹灭了灯盏,回到房间准备入睡。 大约午夜子时将过的时候,熟睡的陆承安忽然睁开了双眼,眼底闪过一抹莹白光芒。 他缓缓起身,转头望向书院外的方向,眼神逐渐冰冷。 “还真是心急,一个夜晚的都等不了...” 第93章 神凰之威 子时将过,书院外悄无声息的来了七八个人。 无一例外,全都是中三品境界的修行者。 这些人身手不凡,一座院墙自然不可能挡得住他们。 只是令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当他们翻过院墙跳入院内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一身青白衣衫的少年正端坐在院子里,目光淡漠的盯着他们。 “诸位深夜手持利器造访,是不是不太礼貌?” 刺客眼神大惊,显然没想到陆承安竟然会专门在这等他们。 但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之人,一瞬间的错愕之后便反应过来。 全都抽出了武器,沉声道: “动手...” 陆承安身上气息流转,正打算将这些人全都丢出去,毕竟他可不想让书院这个地方沾染鲜血。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瞬间,却忽然停了下来。 抬头望向书院外,眼中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只见一道火红的剑光划破天际,速度极快飞向书院。 在那群人出手的刹那间,落在了陆承安面前。 一袭红衣,身段婀娜,长发迎风飞舞,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一柄周身散发着赤红剑气的飞剑将所有人出手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陆承安连忙提醒道: “别在这杀人...” 正要出手的慕云舒立即收回了绝大部分力量,将剑气分散,化为一股劲风,直接将那几个人吹出了书院。 慕云舒飞身而起,跟着来到外面,随后再次出手,将几人以剑气拖拽着,来到了桃园之外。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其中一名刺客猛地爆发,竟然挣脱了她的剑气控制,转身就要逃走。 慕云舒冷哼一声。 “五品?你跑得了吗?” 说罢抬手一指,神凰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刺杀而至。 那刺客实力不俗,逃跑之余竟然有余力回身一刀,与神凰剑相击在一起。 只是神凰乃是天下排行第三的名剑,若论品级,绝对超越了一品,属于仙宝一列。 在慕云舒四品的实力驱使下,又岂是一个五品刺客挡得住的? 神凰一闪而过,刺客连同他手中的刀一起直接化为灰烬。 其余人见此,心知绝无生还可能,其中有六个人立即运转玄功,自爆心脉。 唯独剩下一个似乎怕死,并没有第一时间自爆心脉。 慕云舒看着最后这个没有自杀刺客,正要开口逼问他是受谁指使。 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杀了吧,留着无用...” 慕云舒猛地回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陆承安。 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何时跟出来的。 那最后一名刺客脸色大变,连忙开口道: “别杀我,三殿下...” 可慕云舒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一缕剑气扫过,令其生机断绝。 随后慕云舒抬头望向远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正要飞身过去,却被陆承安一把拉住了手腕。 慕云舒疑惑回头,问道: “干吗?那人显然是幕后之人,我把他抓来一审便知...” 陆承安摇了摇头。 “不用,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慕云舒一愣,回想起何道哉跟她说的那些话后恍然大悟。 但刚才那名刺客临死前脱口而出的三殿下又让她有些生疑。 “他刚才说三殿下,难道这些人跟三皇子有关?” 陆承安松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嗤笑道: “最低劣的栽赃嫁祸之计罢了。” 慕云舒点了点头,没再管。 陆承安向慕云舒拱手道: “多谢慕姑娘出手相助。” 慕云舒随意的摆了摆手道: “你是我外甥的老师,你有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陆承安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慕姑娘不该趟这趟浑水,是陆某连累姑娘了。” 慕云舒自然明白陆承安是什么意思,何道哉并没有对她隐瞒。 她知道今天晚上出手的是祁王的人,她出手帮助陆承安,无疑是直接打脸祁王,将她自己乃至整个天元剑宗都放在了祁王对立面。 但她并不在乎。 慕云舒爽朗一笑,挺起规模不俗的胸膛道: “连累?我是谁?我是剑仙,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剑仙行事会畏手畏脚的?” 陆承安一愣,哑然失笑。 “慕姑娘毕竟身系万剑山,得罪了祁王,恐怕...” 慕云舒瞥了他一眼,不屑道: “有什么好恐怕的?他又不是天子?你们这些读书人真不爽利,做什么事都这么瞻前顾后,想那么多干吗?不爽,打了再说...” 陆承安怔怔的看着慕云舒,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 ‘想那么多干吗?不爽,打了再说...’ 慕云舒这句话就像是一座古钟,猛然在他内心震动。 钟声悠悠,震散了晨雾,一缕天光破开阴云,令陆承安内心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他无论做什么,每走一步都会将方方面面全都考虑进去。 每一件事的得失、风险,对身边人的影响,以及会引来的后果。 全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这也让他不管做什么,都极为保守,都带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愿在里面。 从当初开始酿酒挣钱,跟冯掌柜合作,请李天策帮忙,到后来开办书院,招收弟子,乃至于传授弟子浩然练气法。 每一件都将所有的影响考虑的面面俱到。 这样对不对? 自然没错。 若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当然是没错的,而且还是必须的。 可他并不是普通人。 他是文道修行者,是立志要成为九州文道至圣的修行人。 修行先修心,心若受到束缚,修行又怎么可能扶摇直上? 如今他手握镇国镜,京都以及京都城方圆三百里内,除了那位天子他谁都不用怕。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这般小心翼翼?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具身体内是一个外来者的灵魂,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我保护。 是对未知世界的一种抗拒。 往深层了说,就是他并没有完全认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一直把自己当做外来人。 这样下去,他如何能真正开创这个世界的文道?如何成为至圣? 陆承安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头早已是翻江倒海。 慕云舒诧异的看着呆立不动的陆承安,有些莫名其妙。 但随后她的眼神开始逐渐明亮,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94章 一句之师 “呀...” 慕云舒看着此时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荧光的陆承安正要惊呼,但随即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同样是修行之人,自然看得出来陆承安正在发生着某种蜕变。 一如传说中的顿悟。 慕云舒心中轻声喝道: “神凰,布下剑域,方圆一里之内若有硬闯者,杀...” 话音刚落,神凰剑瞬间化作一缕红光,将方圆一里之内笼罩其中,包括书院也被罩了进去。 而慕云舒则退后百步,守在路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而她这一守便是半夜。 直到东方拂晓,陆承安身上的波动渐渐隐没,气息趋于平稳,慕云舒才松了口气,收回了剑域。 “说得对,怕个鸟?” 忽然一声粗鄙的大喝声惊动了慕云舒,她嘴角一抽,诧异回头。 “诶?” 慕云舒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她印象中,陆承安一直是个少年老成,做事说话都规规矩矩的人。 这样的人竟然会爆粗口? 陆承安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喜悦,还带有一抹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浑不在意刚才忽然爆出的粗口,快步走到慕云舒面前,躬身一拜,感激道: “慕姑娘一番话,犹如千年暗室亮起一盏明灯,点醒了陆某,此番大恩,陆某没齿难忘...” 慕云舒一脸错愕,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 “我?明灯?点醒了你?我还有这能耐?” 陆承安笑着点头道: “慕姑娘可为在下一句之师,又为我护法一夜,陆承安再次拜谢...” 慕云舒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摆了摆手道: “不用不用...那个...呃...我乱说的...” 陆承安笑了笑不再多说,看了眼发丝沾着寒露的慕云舒侧身道: “劳烦了慕姑娘一晚上,实在过意不去,不如陆某请慕姑娘吃个早饭吧?” 慕云舒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陆承安那真诚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书院内众人也陆陆续续起床了。 昨晚陆承安以镇国镜设下的守护结界也随之消散。 正要拿起笤帚打扫院落的陈渊刚一推开门,却看到自家先生竟然跟慕云舒并肩从外面走了过来。 陈渊不由得一愣,心中满是诧异。 “先生,你...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 陆承安解释道: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幸亏慕姑娘帮忙...” 与陆承安的落落大方不同,慕云舒明显有些不太好意思。 陈渊也没有多想,‘哦’了一声便自顾自扫地去了。 没过多久,何道哉便与李仲明一起赶来了书院。 看到慕云舒后,李仲明反应与陈渊一模一样。 “小姨?你怎么在这?” 慕云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看向知道实情的何道哉。 何道哉连忙解释道: “哦,慕姑娘是来帮忙的...” 李仲明一头雾水。 “帮忙?帮什么忙?” 何道哉正要说话,陆承安走了过来道: “没什么,仲明你们去晨读吧。” 见先生发话,李仲明自然不敢再问。 何道哉则是带着期待的目光看了眼慕云舒,慕云舒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何道哉明显松了口气,随后便也去晨读了。 待客厅里,慕云舒听着他们朗读的《诗经》,不知不觉便沉浸了进去。 等回过神来后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好奇看向陆承安问道: “陆...先生,他们读的是哪本书?听起来挺有趣的,意境好美...” 说着她不由自主的跟着念了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陆承安笑着回答道: “是一本名为《诗经》的书,里面记载了上古先民以最纯粹的文字和语言记录的各种情感和场景。” “上古先民?我怎么没听说过?” 陆承安自然不能跟她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只好解释道: “这些都是散落在民间的东西,传播不广,我只是把他们总结整理了出来。” 慕云舒本就对诗词文学不善精通,心想自己读的书不多,不知道也正常。 不过也因此对陆承安更高看了几分。 心中不由得暗道: “难怪白姐姐说他才学惊世,果真不俗...” 慕云舒又想起昨晚的行刺,有些好奇地问道: “昨晚行刺的事,陆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那几具尸体已经在陆承安的提议下被她的神凰剑毁尸灭迹,化作飞灰。 对于他们身后的幕后主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得罪了大皇子,慕云舒自己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天元剑宗虽然只是江湖门派,但她爹毕竟是北齐剑圣,这点麻烦还是能扛的下来的。 她只是好奇陆承安打算怎么应对,毕竟从表面上来看,陆承安无权无势,与大皇子这般人物在地位上相差十万八千里。 万一大皇子再有什么手段,陆承安该怎么应对? 对于这个问题陆承安笑了笑,随意回道: “我想过很多应对的方法,之前也确实觉得有些麻烦。但经过昨晚慕姑娘的点拨之后,陆某倒是觉得这件事反而简单了。” 慕云舒诧异道: “哦?简单?怎么个简单法?” 陆承安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 “慕姑娘这段时间如果还留在京都的话,倒是可以看一场热闹。” 慕云舒一愣,顿时来了兴趣。 原本她打算再过几天给李仲明过完生辰后便回万剑山,听陆承安这么一说,她忽然不想走了。 慕云舒笑了笑回道: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多留一段时间,我最爱看热闹了...” 陆承安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慕姑娘等着就是,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说话间,大嫂已经做好了早饭。 陆承安便邀请慕云舒去餐厅用餐。 大嫂看着跟在陆承安身后的慕云舒,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她可是记得这姑娘酒后那汉子一般的模样。 站在大嫂的角度来看,实在不是弟媳的最佳人选。 相比而言,她更喜欢陆承安生辰那天来的另一个白衣女子。 端庄貌美,典雅文静。 不过转念一想,这姑娘虽然粗鲁了一些,但贵在率真,也不错了... 大嫂亲切的拉着慕云舒坐下,给她盛了碗粥笑道: “慕姑娘难得来一次,多吃点,尝尝嫂子的手艺。” 看着碗里的白粥和陆承安大嫂那热情的笑容,不知为何慕云舒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白粥,竟有些害羞道: “谢谢大嫂...” 那柔柔弱弱的模样,让陆承安都不禁有些诧异。 第95章 浩然光明 “失败了?” 祁王目光阴鹜地盯着吕文和,似乎是在等他解释。 吕文和却并未有半分畏惧,反而自信笑道: “殿下放心,昨夜刺杀失败早就在臣预料之中。因为臣昨日在那书院看到了将军府的何道哉。” “原本臣以为何道哉会请将军府的人出手,没想到最后出面的却是天元剑宗的慕云舒。” 祁王目光一动,透着几缕寒芒。 “慕云舒?万剑山不是从来不干涉朝堂之事吗?” “没错,所以这次慕云舒的出场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却是一件好事。” “原本这次刺杀本就是试探那陆承安的底细,看看三殿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竟然把万剑山拉下水了。” “而且这次的刺杀并未用到我们的人,而是安插在三殿下那边的暗线出手,用的是三殿下的人。” “就算是那几个刺客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奉三殿下之命出手。” “虽然都已经被杀了,但只要一验尸,便能找到痕迹。” 听到这里,祁王微微皱眉道: “如此浅显的嫁祸,那陆承安看不出来?” 吕文和笑道: “看出来又怎么样?那些人是三殿下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按照惯例各部都要提前拟好选拔举荐之人,填补各地官府空缺。” “到时候殿下可将那陆承安举荐上去。” “还有,陆承安的兄长如今正在北境戍边...” “好了...这些小事你自行处理,无需再禀报本王。本王只需要结果,那陆承安是投靠还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还不等吕文和说完,祁王便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道。 在他眼里,陆承安始终只是一个小角色。 他能过问一二已经是很看得起了,这种角色还轮不到他亲自操心。 看着离去的祁王,吕文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这位大皇子刚愎自用,肆意狂悖,虽修行天赋极高,母族势大,但终究并非明主。 就拿陆承安来说,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吕文和可以断定他将来必定非同寻常。 但无论他怎么说,陆承安却始终入不了祁王的法眼。 吕文和也是万般无奈。 奈何,祁王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因为当年那一战,他得了个天下第一毒士的称号,没有谁敢用他,除了祁王。 所以就算祁王并非明主,但为报知遇之恩,他也一定会肝脑涂地,竭力辅佐。 收回思绪,吕文和开始将所有的谋划中心都放在陆承安身上。 在他心里,依然偏向收拢这个少年。 离间他与三皇子只是第一步,成不成都无所谓,目的是为了在他心里埋下一个念头,这就够了。 之后还有陆陆续续的手段。 而通过祁王向天子举荐陆承安则是第二步。 北境的陆泽安则是最后的致命一手。 等陆承安与三皇子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想要抵抗三皇子,唯一选择便是祁王。 这一系列的谋划吕文和早有打算。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陆承安真正的底牌究竟有多恐怖。 如果放在之前,或许陆承安还真的会一步步掉入他谋划中。 但经过昨夜之后,这些所谓的阴谋手段,已经不足以对陆承安造成任何威胁。 ———— 书楼二楼,陆承安坐如尸,双目半开半合,仿佛在神游太虚。 那面镇国镜悬浮在他头顶,起起伏伏。 一缕缕仙光闪耀,笼罩了他周身上下。 莹白色浩然正气自他的体表自然投射而出,化作一个个玄奥的文字漂浮。 若隐若现的诵读声回荡在房间里,那是陆承安心神的声音。 非至诚之人不可听闻。 一夜顿悟,陆承安一步跨越整个五品,直接跻身四品之境,且神庭紫府的浩然正气已然有九道之数。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入上三品。 陆承安心境彻底蜕变。 带来的好处除了修为的暴增之外,竟然让他与镇国镜的契合度更上一个台阶。 或者说陆承安已经彻底接受了镇国镜这件北齐国师花了三百年祭炼而成的重宝。 对于镇国镜的运用更为顺手。 当真是一朝顿悟,了明大道。 过去的种种皆已过去,上一世的经历,已经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至少目前来说,无论他怎么怀念,怎么挂心,他都不可能回去。 既然如此,那上一世那个陆承安便已经死去。 现在的他,是宁都府偏远乡村那个少年。 是陆泽安夫妇的亲兄弟,是陆宁儿的亲叔叔,是书院的陆先生,是何道哉他们的老师。 现在的他,只是这一世的陆承安。 过去种种他不会忘记,但也不会再受上一世的影响。 他会将上一世的经历埋藏在内心深处,当做供给他成长的养分,和为人处事的经验。 一心一意,好好活出这一世。 既然重生为人,何必再顾念那么多? 就像慕云舒说的,有什么好怕的? 若事事皆不能顺心而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谈什么修行? 想明白这一切后,陆承安才觉得自己的心境真正配得上浩然二字。 光明正大,再无阴霾。 对于祁王派人刺杀他这件事,陆承安直接将过去所有的打算全部推翻。 无需那些繁琐的阴谋心智手段,从今以后,他陆承安行事,皆光明正大。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因为那件事做了之后必定会有一些连带后果,他要先安排好一切。 之后的日子,一切都相安无事。 白仙儿专门来了一趟,是代替三皇子来的。 因为经过后期查证,三皇子发现那天晚上刺杀陆承安的人竟然是出自他麾下。 白仙儿则是代替三皇子前来道歉,并送上一批赔礼。 陆承安心知这一切都是祁王那边的手段,并未在意。 赔礼同样没有收,而是向白仙儿提了个请求。 “白姑娘,陆某斗胆,求姑娘一件事。” 白仙儿连忙道: “不敢言求,有什么事陆先生尽管说,仙儿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帮。” 陆承安沉吟片刻后,诚恳道: “陆某可能会离开一段日子,若陆某不在,还请白姑娘帮忙照看书院。守我大嫂和弟子周全。也顺便帮忙顾及一下我在城中的那些生意。生意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要让冯老哥和二奎他们有事...” 白仙儿大为惊讶道: “陆先生要走?去哪?”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还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可能。若到时陆某离开了,还请姑娘帮我这个忙?” 说罢,陆承安从怀里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书递了过去,书籍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道德经》。 “此书乃我整理编著,或许对姑娘有些用处,就当是陆某青姑娘帮忙的答谢。” 白仙儿看了眼书籍,当看到《道德经》那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便莫名一颤。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充斥在内心,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受到这本书的牵引,震人心魄。 白仙儿下意识接下书籍,忍住想要翻开看的冲动道: “陆先生客气了,这不算什么难事,仙儿必定不负先生所托。” 陆承安笑了笑,再次拜谢道: “那就有劳白姑娘了...” 拜托完白仙儿后,陆承安又去了趟笔墨斋,找到冯掌柜聊了一些事,做好了安排。 之后便回到书院,把何道哉、李仲明和陈渊三人召集起来。 将落笔惊风雨和天涯若比邻的神通传给了他们。 至于能不能学得会,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陆承安依然是每天教书,读书。 时不时带着陆宁儿他们城里城外的逛逛。 唯一不一样的一部分便是陆承安最近看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北齐乃至天下的史书、地理、杂记等等。 直到十月末,北齐京都降下第一场大雪。 正在看书的陆承安心中有感,抬头看了眼窗外。 随后看向众弟子道: “为师去去便回...” 众人诧异,不明所以。 陆承安走出课室,推开了书院的大门。 正好看到疾步而来的几个白面无须的宦官。 陆承安还不等他们开口,直接淡淡道: “走吧,进宫...” 第96章 蓄天地之势 前来传旨的太监一阵错愕。 今天还真是怪事连连。 早上大朝会,各部纷纷向天子举荐人才,其中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名字震动百官。 陆承安,宁都府一个乡野少年。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吏部竟然举荐他为文华殿大学士,妥妥的三品大员。 虽然在朝堂中文华殿几乎算是一个小透明。 主要是给皇子伴读和培养文官的地方。 但终究是三品清贵官职,一个少年,竟然一步登天,被举荐如此夸张的官职。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人跳出来反对。 而其中反对最激烈的便是三皇子。 不仅是因为他认为陆承安不能担任这个职位,最主要的是文华殿上一任大学士告老之后,这个官职最有希望得到的一个人便是三皇子麾下的。 如果陆承安上位,他的人自然就要被挤掉。 这算是今天的一件奇事,而另一件奇事更为夸张。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子却忽然开口道: “若此人当真有不俗才学,倒也不是不可...” 之后便有了天子亲自下旨,招陆承安入宫进谏。 传旨的太监刚走到门口,陆承安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根本没给他传旨的机会,自顾自的便走了。 这可不合规矩,太监连忙扯着公鸭嗓在后面追着喊道: “陆公子,陆公子,不合规矩,你得叩拜接旨啊...” 谁知陆承安根本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几个太监连忙上马去追,却发现胯下的良驹骏马竟然追不上陆承安。 可陆承安看起来明明只是不急不慢的一步步往前走,怎么就追不上呢?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竟连陆承安背影都看不到了。 而就在此时,整个京都城内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满是骇然。 一个个超凡高手纷纷走出房间,跃上屋顶。 城外云湖之中,那条通体雪白的云龙直接冲破了湖面,飞身而起。 在半空盘旋,显得无比兴奋。 一声声龙吟震天动地。 白仙儿神色猛地一动,第一反应是心头惊喜,呢喃道: “师父?师父回来了?” 然而当她走出竹楼站在了竹海之巅遥望京城时才发现,根本不是师父。 “这气息...难道是他?” 白仙儿震撼莫名,难以置信。 将军府内,正在看那本从陆承安那里借来的《诗经》的慕云舒,猛地抬头,身形一闪而过,站在了将军府的屋顶。 望着东城方向眼中满是震撼。 只见此时的天际,俨然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天象。 这一边明明是晴空万里,不见半朵浮云。 而京都城的东城天空,却浮现出一片璀璨云海。 没错,不是乌云,而是散发着璀璨光芒的云海。 与这一边的晴空泾渭分明,犹如一道海岸线,翻起滔天巨浪,以无与伦比的势头正在快速逼近。 带来的压迫感之强,就算是上三品的修行者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还不是让整个京都城都为之震动的主要原因。 那天地间不断翻涌的天地气运以及元气,才是真正让他们双腿发软的源头。 谁能驾驭这般天象? 谁能以一己之力引动如此海量的天地元气? 这个人,他究竟要做什么? 慕云舒心头震动,藏在玄关元窍之中的神凰剑阵阵啼鸣,竟有冲出她身体的趋势。 “这是...他的气息?” 慕云舒眼神猛地一颤,立即想起之前陆承安遇刺那个清晨他对她说过的话。 “这就是他说的热闹?这也...太夸张了吧...” 将军府大门口,老门房眼中再无半点惺忪睡意,眼中神光流转,竟凝重无比。 “人间气象,天地元气,这不是玄机前辈的手段吗?他怎么会?” 皇宫大殿内,百官大惊,朝堂一片混乱。 唯有坐在龙椅上的天子面容镇定,目光中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是谁?难道是南楚的那位来了?” “北玄机,南帝央。全天下除了南楚的帝央武圣,谁能有此威势?” 朝中百官议论纷纷。 皇城内的禁军也早已是剑拔弩张,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舍身赴死。 然而此时天子却淡淡开口道: “无妨,退下...” 仅仅一句话,朝堂上便安静下来。 没有人再敢议论。 而此时陆承安已然走过了东城,来到了内城门口。 他之所以要从书院一步步走过来,为的就是蓄势。 京城内,所有认识陆承安的人都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原来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这种手段,早已超越了寻常人理解的范畴。 只有超品高手,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才能看出端倪。 内城大门白日都是敞开着的。 但此时因为这一番变故,所有进出的人全都散去了。 因为心中莫名忌惮,纷纷找地方躲避,不敢露头。 所以当陆承安走到内城门口的时候,这里早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看守的官兵因为职责所在未曾离去。 此时见陆承安一步步走来,转眼间便已经来到门前。 看守的官兵身形瞬间僵硬,仿佛变成了木头人,额头一片汗水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足以见得他们心中的震撼。 因为此时在他们眼中,陆承安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携带着天地之而来。 拿到云海翻涌的海岸线就在他身后,向他们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这一刻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内心只剩下一片绝望。 直到陆承安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了内城,这种窒息的压迫感才消失。 七八个官兵立即像是即将被溺死的人刚刚冲破水面,张大着嘴巴贪婪地呼吸。 穿过内城,一路上有不少高手心中升起一抹奇怪的念头,如果谁能够阻止这个少年,恐怕心境和修为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 但跃跃欲试者不少,真正敢跳出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当陆承安来到皇城门口,一道泛着乌光的剑气从天而降。 一位身穿玄色衣衫的青年持剑而立,指着陆承安道: “墨渊剑主夜无双,请阁下止步...” 陆承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倒是有些赞叹。 这墨渊剑主虽然无脑,但胆识确实过人,难怪能成为京中八大公子第二。 但赞赏归赞赏,陆承安可不会让他打断自己的蓄势。 只见他只是轻轻抬手,朝着夜无双挥了挥,开口道: “一边待着去...” “轰...” 话音刚落,夜无双脸色大变,竟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身形直接向侧面飞了出去。 撞在一面城墙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激起一片烟尘。 第97章 根本不在意你们认不认罪 从祁王府赶来正好看到陆承安像扇苍蝇一样把夜无双扇飞的吕文和愣在原地。 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不相信,慢慢转变成恐惧和无力。 千算万算,他竟然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环。 这个名叫陆承安的十六岁少年原来并非是待价而沽,而是真的看不上祁王。 少年之身,拥有这般伟力,天下间恐怕没有多少东西能打动他了。 而他的那些所谓谋划,瞬间显得苍白无力。 吕文和一下子瘫坐在屋顶,一口心气仿佛尽数泄去。 正在一步步走入皇城的陆承安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 “你得在...” 话音刚落,一股巨力隔空而来,竟然将吕文和这个四品仙道修行者宛如抓小鸡一般直接抓了过来。 陆承安就这么带着一脸死灰的吕文和一步步向皇宫大殿走去。 一路上所有禁军围而不前,一方面是因为天子让他们按兵不动。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心中实在升不起动手的勇气。 就连那位一品禁军统领看着走过来陆承安都感觉头皮发麻,甚至都不敢与陆承安的眼神对视。 陆承安就这么穿过了皇城,站在了那座天下人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殿堂门口。 宽广的大殿内,朝堂百官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全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这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位能与北齐国师齐名的高手南楚帝央,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而此时,当陆承安站在大殿门口的那一刻,那一身引动天地气象的气势便已完全收敛,万般手段,尽归镇国镜之中。 朝堂上,认识陆承安的那几个人不由得大惊。 先是三皇子,神色震撼道: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力量?” 三皇子不由得想到当初诗会之后,他看重陆承安的才华,让白仙儿以请教之名招揽。 陆承安曾说过一些在他看来算是冠冕堂皇的话。 那时候在他的心里,陆承安不过是一个有些诗才的少年才子罢了。 没能收为己用虽然可惜,但也就那样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错过了一个能助他登上梦寐以求的宝座的机会。 三皇子震惊之余,不由得大为懊恼。 想当初他如果能够在放下身段一些,礼贤下士,说不定就能得到这个少年的辅佐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相比于他,二皇子则显然要冷静的多。 只不过脸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深思,眼神之中还带有一抹原来如此的味道。 三位皇子之中,最难以置信的自然要数大皇子。 “不可能...你只不过是一个乡野少年,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力量?谁派你来的?” 面对大皇子那声嘶力竭的怒吼,陆承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抬头望向龙椅上的天子,面带微笑道: “陛下,听说你要召见我?我自己来了,有什么要问的直说吧。” 天子轻笑了一声,目光淡然道: “果然是你,为什么是你?” 这句话让在场百官有些摸不着头脑。 包括那几位皇子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但陆承安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问为什么国师选中的人会是他。 陆承安笑了笑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前辈她一时兴起随手为之?” 天子目光依旧淡漠,没有说话。 陆承安又笑了笑,盯着天子一脸轻松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座京都内,除了我,似乎确实给谁都不合适。” “放肆,君前奏对,竟敢直视天子,还不跪下?” 就在陆承安说话间,一位礼部官员跳了出来,指着陆承安怒骂道。 陆承安看了对方一眼,站在这位礼部官员的角度,他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偏偏他面对的是一个从现代世界而来的灵魂,内心深处就没有臣服君王的本能。 所以他得不到任何回应。 见他还要再说话,天子挥了挥手道: “退下。” 礼官不敢再出声,只能恭敬退下,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天子站起身,看向陆承安双手负背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且慢...” 天子刚要走,陆承安却开口叫住了他。 天子转过头,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陆承安笑了笑道: “我本无意冒犯陛下,只是近来有些事堵在心里,不吐不快。所以今天来特意请陛下给个公道。” 天子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低沉道: “公道?以你的能力,谁能委屈你?” 此时,祁王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 一股恐慌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陆承安俨然一副受了委屈向人告状的模样,伸手指着众皇子首位的祁王道: “喏,就是你大儿子,他派人刺杀我,要不是神凰剑主出手相助,我和我的家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陆承安话音刚落,大皇子姜武便直接跪了下去,面相天子,神情激愤道: “父皇明鉴,绝无此事。” 天子眉头紧皱的看着姜武,又看了眼陆承安,似乎在等陆承安自证。 陆承安笑了笑道: “都到这一步了,竟然还想赖账。好吧...” 说罢众人只见他伸手向身后一扯,一个人影便从殿外被扯了进来。 重重的摔在众人面前,正是毒士吕文和。 见到此人,姜武脸色微变,但随即便恢复如初。 他知道,吕文和绝对不会出卖他。 陆承安指了指吕文和对天子说道: “陛下应该认得此人,他曾代表大皇子招揽过我,被我拒绝。当晚我便遇到刺杀。” 天子神情愈发冷漠,只有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放开手脚大闹一番,对于北齐来说究竟会有多大的损失。 吕文和听到陆承安的指控,立即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道: “陛下明鉴,臣确实招揽过陆先生,但刺杀之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想必...想必是陆先生得罪过其他人...” 吕文和刚说完,陆承安便直接仰头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你们是不会认的,还想嫁祸给三皇子是吗?” 三皇子一怔,那天晚上出手的刺客确实是他麾下的人,手底下出了内奸这件事三皇子气得七窍生烟。 他正要出面解释,陆承安却看了他一眼,让他直接定在原地不敢出声。 随后陆承安目光冷漠的俯视着吕文和,淡淡道: “你们以为,我真的会在意你们认不认罪?” 第98章 来吧,战... 陆承安此话一出,皇宫大殿内顿时笼罩着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 全场朝堂百官,唯独天子不受影响。 而其他人,在这一刻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的全都瘫倒在地上。 “放肆...” 天子轻声怒斥,宛如一声龙吟。 金色光芒闪现,那恐怖的威压这才被抵消了大半。 可就算如此,那些官员也只能勉力支撑着站起来。 眼中心里,皆一片骇然。 他们这些人中,并不缺乏修行,甚至连上三品的修行者都有。 可这一刻,就算是北齐丞相苏明泉也被震得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陆承安冷笑着看着天子,一言不发。 天子与其双目对视许久,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道: “来人,将吕文和拖下去,立斩...” 吕文和脸色苍白,看了眼大皇子。 此时姜武哪里还有心思管他?只能默默跪伏在天子面前不敢说话。 吕文和心头悲凉,但眼神却逐渐坚定。 他站起身朗声道: “刺杀陆先生的决定乃臣一人所为,祁王殿下并不知情。” “臣,愿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还不等殿外的禁军上前拿人,吕文和便直接运转玄功,自爆心脉。 临终前,他努力转头看向陆承安。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幸灾乐祸或者说大仇得报的表情,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承安的眼底非但没有半点快意,反而带着一抹赞许。 吕文心神一滞,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小看了这个少年。 最后一口气呼出,吕文和脸上的苦笑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解脱之色。 毒士之名他背负了二十多年。 今天,他总算是能放下这份罪孽了。 天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禁军将吕文和的尸体抬了出去。 随后带着愠怒的神色看向陆承安,问道: “这下你可满意?” 陆承安呵呵一笑,毫不畏惧地直视天子目光道: “陛下以为,刺杀之事大皇子真就不知情?”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皇子更是满眼恐惧,惊慌不已。 丞相苏明泉终于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将大皇子护在身后道: “大胆,陛下天恩,以替你处决贼首,难道你还想要祁王殿下的命不成?” 祁王站起身,对陆承安怒目而视道: “刺杀之事,本王绝不知情,关于先生的一切安排,都是由吕文和操持,先生若是不信,尽可彻查...” 其他大臣此时也纷纷站了出来,一个个对陆承安指指点点,又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看得陆承安不禁觉得好笑。 这些人,跟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差别。 欺软怕硬,遇到比他们更强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陆承安深吸一口,背负双手,向前踏出一步。 顷刻间,大殿猛地一阵晃动。 不,应该是整座京都都随着他这一步猛地晃动。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再一次震慑住了他们。 陆承安冷漠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大皇子身上,淡淡道: “我说过,你认不认罪我并不在意...” 刹那间,大皇子姜武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窖,冰寒刺骨。 他的心脏都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就会立即身亡。 哪怕他拥有着三品修为的实力,面对陆承安,依旧像个蝼蚁一般。 就在这时,北齐天子终于开口。 只见他一步步走下龙椅,盯着陆承安,眼中早已满是杀意。 “难道你还想当着朕的面杀朕的儿子?” 陆承安毫不退让,又上前一步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身为皇子,不修仁德,不能为自己所用之人,便想要除之而后快。”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刚好碰上了我。” “毫无疑问,在我之前,他手上沾染的无辜之人的血绝对不少。” “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心。” 话音刚落,一抹极为刺眼的金光骤然亮起。 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回荡在大殿。 陆承安眼神一聚,身形猛地暴退。 瞬间退出了大殿,身形拔地而起,悬浮在皇宫上空。 陆承安眼中终于多了一抹凝重神色。 “陛下,你是想要亲自出手,铲除我这个大逆不道之辈吗?” 回应陆承安的是几声恐怖的龙吟。 只见五条金色巨龙升空而起,拉着一辆至尊龙撵,悬浮在半空,与陆承安瑶瑶对峙。 “你真以为,得到国师传承就能抗衡得了朕吗?” 天子的声音犹如九天雷霆,响彻整个京都。 这一刻,京都城上方的天空被直接划分为两个阵营。 一方风起云涌,一片由无尽天地元气汇聚而成的云海在翻腾。 另一方则是金霞万丈,一条条巨龙在飞舞咆哮。 皇宫深处,一道道流光飞出,最终化为十二道苍老的身影站在天子身后。 每一个身上的气息都强悍无比。 京都城上百万城民全都走出房间,抬头望向天空。 等看清那其中一方竟然是天子之后,众人无不惊骇欲绝。 在这北齐,还有谁竟然如此嚣张的与天子对峙? 城外云湖之上,白仙儿看着陆承安的身影眼中神采奕奕。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陆承安只是才华惊世,但修为却并不出彩。 没想到他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 但回想起陆承安送给她的那本《道德经》,白仙儿忽然又觉得这似乎很合理。 能写出那种直指大道根本的经书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才华惊世呢? 将军府屋顶上,慕云舒此时激动的浑身颤抖。 脸颊都爬上了两朵红云。 她死死的握住震动不已的神凰剑,另一只手捏紧拳头,眼神几乎烙印在了陆承安的身上。 忍不住激动道: “这就是他说的一场热闹吗?” “这也太...太...太帅了...” 将军府大门口,老门房此时眼中都浮现出一抹骇然的神色。 不由自主的呢喃道: “我去,这小子...真他娘的有种...” 天际,陆承安望着那十二个超品陆地神仙,神色沉重,胸中却涌现出一股无边的豪气。 他双手猛地张开,镇国镜从识海中浮现而出,飞到他身后,化为一轮耀眼夺目的光轮。 将他衬托的宛如一尊神明一般。 “哈哈哈...我陆承安规规矩矩做人一世,今日便肆意一回。” “北齐皇帝...不如我们就试试,这一战之后,你北齐京都还剩几块完整的砖瓦...” “你北齐国运,还有几年苟延残喘...” “来吧,战...” 第99章 湛卢 “来吧,战...” “来吧,战...” “来吧,战...” 陆承安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不仅令天地震动,京中百万城民百姓,无不心神荡漾。 竟然有人敢在北齐京都当面挑战天子。 只要是修行之人都知道,天子自身修为虽然不算特别高,据说只有二品。 但他身为北齐皇帝,北齐万里疆域之国运尽归一身。 一念之间,便能动用国运之力镇压来敌。 就算是一品高手来了也只能臣服。 这么多年来,除了北齐国师,没有人能如此直面天子。 北齐天子显然也被气得不轻。 陆承安这般举动,无疑是将他身为九五至尊的威严踩在了脚底下。 登基称帝三十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就算是当初的北齐国师对他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所谓君辱臣死,陆承安此话一出,天子尚未有所动作,他身后那十二个超品高手就已经坐不住了。 “大胆...” “放肆...” “竖子,找死...” “当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不等天子,下令,十二为高手之中便有一人直接出手。 这是一位修行仙道的高手。 只见他抬手一招,掌心浮现出一柄伞状模样的灵宝。 抛向半空,瞬间化作一柄遮天蔽日的大伞。 将陆承安笼罩了进去。 伞中不断垂落下极为锐利的气息,犹如暴雨倾盆,杀伤力不可想象。 不过这里毕竟是京都城的上空,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这位高手终究还是有所顾忌。 陆承安轻笑一声,心念一动,方圆三百里内的天地元气向他蜂拥而至。 在他手心化作一杆毛笔。 抬手一挥,写下一个字——破... 刹那间,无数仙光弥漫,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虚空震动,天地变色。 他身后那道光轮变得极为耀眼,所有攻击都被挡在体外。 而对面那位出手的高手早已脸色大变。 只见那道光柱瞬间突破了所有屏障,直冲大伞内部。 仅仅几个呼吸间,便破开了这柄一品灵宝,令其重创。 皇族高手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连忙将大伞召回。 “不好,此子拥有国师的镇国镜,一起合力灭了他...” 第一招试探落败,其余人便打算合力出手。 唯有天子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这一切。 陆承安风采无双,劲风吹动着他那一身青白色的衣衫,在背后光轮的衬托下,犹如谪仙人一般令人目眩神驰。 狂笑一声,朗声道: “哈哈哈哈哈...陆地神仙,不过如此...” 只见陆承安忽然向身后伸出一只手,喝道: “借剑一用...” 正在将军府屋顶上看热闹看得激动不已的慕云舒忽然身形一震,体内的神凰剑立即就要破空而去。 但慕云舒毕竟是它的主人,还是极力将它压制了下来。 但神凰剑能被她压制,可京都城内其他人的剑就没有这般灵性了。 所有持剑之人震撼发现,他们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飞天而起,向着天空上那个无与伦比的少年飞去。 唯独只有真正与剑合而为一的剑修才能压制自己的本命飞剑。 接下来城中百姓便看到了一幕足以令他们此生无憾的画面。 满城剑接连升空,犹如一道道金铁洪流,百川入海。 全都汇聚到了陆承安的身后。 汇聚在一起,犹如一片剑海。 这一幕宏大壮观且不可思议的场景,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动容。 哪怕是那十二位皇族超品高手之中唯一的一位剑仙,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心神荡漾。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我要是有这么帅就好了...” 皇城墙角处,躺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夜无双,眼看着自己的佩剑墨渊飞天而起离他而去。 只能近乎绝望的喊道: “墨渊,回来...” 可墨渊剑就像是打定主意一般,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陆承安身后的剑海。 并挤在最前面。 作为剑修的慕云舒,此时已经是浑身颤抖不已。 心中不由得暗暗发誓,将来她若对敌,也要来这么一下。 太帅了... 就在此时,慕云舒忽然心头一动,回头望向身后,那是她在将军府居住的院落。 她分明感觉到那房间里一缕剑气正在滋生。 一道带着灵动感十足的剑意冲天而起。 慕云舒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惊呼道: “先天剑胚...” 话音刚落,一抹剑光便直接冲破了屋顶。 向着天空激射而去。 刹那间便来到了陆承安的面前。 立在剑海之前的陆承安看着眼前这柄浑身锈迹斑斑,坑坑洼洼,仿佛是一块石条模样的长剑,有些惊讶。 这柄剑从卖相上来看比起他身后那些剑海中的剑相差甚远。 但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却远远超过其他剑。 甚至于陆承安还能从这块石条上感受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性念头,似乎是在跟他交流。 陆承安想起之前慕云舒来给他赔礼时提到过的先天剑胚,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就是那柄先天剑胚?” 听到陆承安这句话,皇族那边所有人全都不由得神色微变。 先天剑胚乃是剑道至宝。 天下间能让先天剑胚认主的人极少极少。 号称北齐第一剑道宗门的天元剑宗,数百年历史以来,也只有数人得到过先天剑胚的认主。 这个少年不仅拥有国师所传的镇国镜,如今一声‘借剑一用’竟然还引来一柄先天剑胚自行认主? 他难道还是一位剑修? 陆承安不知道这么多的门道,此时他正好需要一柄趁手的宝剑用来发挥那从天地之间引来的天地元气的力量。 既然这柄先天剑胚自己送过来了,那正好。 陆承安伸手轻轻握住了坑坑洼洼的剑柄,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陪我向这北齐京都问剑一场吧...” 当他手掌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这柄先天剑胚之上瞬间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剑气。 一块块碎屑从剑身上剥离,露出了剑胚内部属于这柄剑原本的面目。 此剑通体纯黑,剑光幽幽,仿佛一双深邃内敛的瞳孔,注视着这世间一切。 剑身宽厚,剑刃锋芒却内敛。 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就像是天生为了契合陆承安的手掌,握上去竟然有种温润如玉一般的温醇感。 不仅如此,当这柄剑露出真面目之后,陆承安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仿佛这柄剑就是自己躯体的延伸。 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只需要一个念头,这柄剑便能顺着他的心意而动。 陆承安心中欣喜万分,君子立身,自当配三尺长剑,斩世间不公。 陆承安将剑举起在眼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剑身,引发出一道温和的剑鸣。 “你让我想到了一柄上古名剑,从此以后,你就叫湛卢吧。” 长剑震动,欣喜不已。 而此时,对面那一群高手早已目瞪口呆。 地面上,慕云舒更是双拳紧握,喃喃道: “他竟然还是个剑道天才...” 陆承安微微一笑,看向北齐天子,湛卢剑举过头顶。 此刻,陆承安身后万剑齐齐调转方向,剑指北齐天子。 阵阵剑鸣,犹如漫天龙吟。 那金色霞光一点点被压缩,竟有几分落入下风的趋势。 陆承安目光如炬,朗声道: “在我陆承安的世界里,君王天子,王侯将相,与这天下黎民百姓,城中贩夫走卒等并无二致。” “陛下,我再问你一句,大皇子草菅人命,为私利滥用皇权,你...该如何处置?” 第100章 抉择 声如雷霆,天地震动。 携满城剑凌空而立的陆承安,此时一人之势,便足以盖压全城。 天子身后那十二名超品高手全部祭出了自己的绝技,俨然是打算与陆承安鱼死网破。 但天子却始终没有动。 他低头看了眼京都城百万黎民,眼中多了一抹不甘和犹豫不决。 天子看向陆承安,震怒道: “你可知这里是哪里?你当真以为有了镇国镜,朕就奈何不了你吗?” 话音落下,龙气震动。 九霄云霞不断翻涌。 金色光芒浮现,在天子身后,竟多了一尊百丈高的人形虚影。 看不清模样,但却充满着帝王之威。 天子座下那五龙至尊辇上的五条金龙立即腾飞而起,缠绕在那尊虚影身边,对着陆承安不断咆哮。 城中百姓见此一幕,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在抬头观望。 就算是将军府老门房这种超级高手,也不由自主的单膝跪下,低头不语。 陆承安眼中满是凝重,看了眼地面上跪伏的百姓,忽然笑了笑。 “我不清楚陛下究竟能不能杀我,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若陛下与我在此动手,天都城必将被夷为平地。” “北齐国运也必定会因此受损。” “陛下愿意以这满城生灵的性命为代价来杀我吗?” 此话一出,全城哗然。 所有人,无不神情激奋。 原来这位少年竟然是如此冷血邪恶之辈。 竟以这百万生灵的性命来胁迫天子。 许多有勇气有胆识之人纷纷站了起来,指着陆承安怒骂不已。 而那些熟悉认识陆承安的人,则满心疑惑。 在他们的认识中,陆承安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特别是书院里的众弟子,更是坚信陆承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毕竟陆承安连一只小鸟都会以慈悲心救治,何况是这天都城百万生灵? 城外,云湖竹海之巅,白仙儿眉头紧皱,有些难以置信。 “陆先生...陆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些不理解,虽然她也相信陆承安绝对不会拿天都城一城人的性命当儿戏,可在她看来,不管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也不应该这么做。 全城百姓激愤,无不怒骂陆承安。 甚至有修为强大之辈,直接腾空而起,想要以死在阻止陆承安。 但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是拼尽全力却连靠近陆承安都做不到。 就在这一片咒骂之中,唯有一人不管是神情还是心境,都不曾有半点波动。 那便是慕云舒。 她依旧坐在屋顶,眼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一抹崇拜色彩的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会让全城人陪葬?她甚至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先不说书院中有陆承安的家人和弟子,在慕云舒看来,能让先天剑胚主动认主的人,绝对不会是这种没有人性之人。 毕竟那柄先天剑胚展现出来的剑意之中,根本就不带有半点邪气。 既然非邪剑,那他的主人自然非邪魔。 慕云舒根本不会去想这些问题。 她现在只是好奇,天子究竟会怎么选择。 城中百姓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甚至眼看着就要化为民乱。 而此时,天子心中却是无比挣扎。 一边是满城生灵,一边是身为天子的颜面和威严。 他自信就算陆承安有镇国镜他也能击败甚至杀了陆承安。 但却没有把握保下天都城。 一旦双方竭力出手,届时天都城必定会向陆承安说的那样,被夷为平地。 身后十二位超品高手彻底坐不住了。 十二人直接飞身而起,怒道: “邪魔歪道,今日就算是死,也断不能看着你胡作非为...” 十二人同时出手,声势之大无法想象。 但他们不得不顾及地面上的百姓,不敢真的全力而为。 就算是他们全力出手也不可能是此时陆承安的对手,何况还留有余力? 陆承安轻哼一声,湛卢剑微微一颤。 喝道: “不自量力,退下...” 一剑斩落,身后剑海涌动,化作一道金铁剑气巨浪。 竟然直接将那十二位高手的攻击拍散,并且将他们拍得倒飞回去。 恐怖的力量爆发开来,天都城猛地震动,仿佛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万幸的是这一次交手双方都算克制,仅仅只是震塌了几间年久失修的民房而已,并无人受伤。 不过那十二个被拍飞的高手却是气息滞涩,显然有些不太好受。 见陆承安再次举剑,众人大惊,纷纷看向天子。 此时也只有天子才能挡得住。 事已至此,天子终于不得不做出决定。 他直接抬手一挥,收回了五龙至尊辇,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道: “先生且慢...” 陆承安脸上笑意渐渐浮现,看向天子笑道: “陛下想清楚了?” 天子深吸一口,沉声道: “此事一切缘由皆因朕的儿子而起,冤有头债有主,还请先生不要伤害我北齐子民。” 天子此话一出,朝堂百官,天都百姓,无不深深动容。 北齐天子,九五之尊,这座天下七大霸主之一的那个人,竟然为了他们放弃了身为帝王的尊严,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低头了? 一股无法言语表达的愤怒和羞辱感充斥在所有人心头。 此时,他们看向陆承安的眼神仿佛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甚至有人直接跪地叩首,痛哭道: “陛下,请诛杀此贼,我等愿舍命赴死...” “此贼不灭,天理难容。” ...... 陆承安对于这些咒骂仿佛浑然未觉,他看着天子,继续问道: “陛下不觉得这么做有些没面子?被我这么一个少年逼到这一步,心里过得去吗?” 天子身后那尊顶天立地的虚影缓缓消散。 他单手负背,望向陆承安,神色淡漠道: “自然过不去,朕恨不得诛你九族。” “然...若损朕一人之颜面而换全城百万条性命,这笔买卖,不亏...” 陆承安闻言,忽然仰天大笑。 笑声中透着莫名其妙的畅快感。 就连天子都有些莫名其妙。 陆承安笑声渐渐平息,倒持湛卢剑,转身看向身后陈列的上万柄长剑轻轻挥了挥手道: “有劳诸位,回去吧...” 一缕天地意志降临,所有长剑仿佛听懂了陆承安的话一般,竟然真的一柄接一柄飞回了地面,甚至准确无比的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天际,那由天地元气和气运凝聚而成的云海也渐渐散去。 所有的天地异象几息之间尽数消散。 这一下倒是让天子等人看得一头雾水。 陆承安浮空而立,身后的光轮重新化为镇国镜,回到了他的识海。 他也因此落回地面,身上再无半点方才的无敌气势。 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儒雅少年。 天子等人也接连降落回到皇城内,盯着陆承安依然是戒备不已。 陆承安微微一笑,走到天子面前,距离五米开外,拱手道: “陛下,我是个读书人,有几句话想跟陛下聊聊,不知可否方便?” 天子看不穿陆承安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带着陆承安走进大殿,并喝退了百官与禁军。 只剩他们二人站在大殿之内。 “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第101章 为君之道 大殿门关上,屋内光线暗沉了下来。 映照的天子的脸庞明显有些阴鹜。 陆承安站在门口投射下来的光影下,身上仿佛萦绕着一层光辉。 他掸了掸衣袖,整了整衣领仪容,随后向天子拱手躬身道: “今日之事,是陆某多有得罪,还请陛下见谅。” 天子神情明显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才还打生打死,口口声声说着要用一城百姓的性命来做赌注。 这会怎么又这么客气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承安直起身,微笑道: “方才对峙,陆某以满城百姓性命要挟,陛下能低头退让,陆某钦佩。” “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陛下的出发点是为了天都城百姓还是北齐国运,陛下能舍小节而为大义,足以证明陛下乃仁德之君。” 天子心头此时已经渐渐理清楚思路。 原来这少年竟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真的跟他动手。 天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那如果朕绝不退让,定要与你死拼到底呢?”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世事哪有如果?” 天子轻哼了一声道: “方才先生逼我做选择,朕很想知道,若先生面临这样的选择,又该如何自处?” 陆承安叹了口气道: “若陛下真要为了一个不仁不义,无德无才的皇子或者所谓的天家颜面而置百万城民生死不顾,陆某会转身就走。带着陆某的家人朋友,从此不再踏足北齐半步。” 天子先是一怔,随后有些轻蔑笑道: “先生是去是留,于我北齐而言又有何干?”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有道理,北齐有我没我依然还是北齐。不过对于我而言,倒是能卸下一份承诺。” 天子眉头一皱,立即想到了什么。 “承诺?是国师临走前交代你的?” “呵,谁让我拿了人家好处?再说了,她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国师究竟交代了你什么?”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回道: “让我守护北齐...” 天子一怔,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可以不相信陆承安,但他绝对不能不相信国师。 不仅是因为国师三百年来守护北齐,辅佐北齐,令北齐成为九州北方霸主。 更因为一份先祖遗诏。 国师乃是北齐开国先祖的同门,对于北齐历代皇帝来说,她是老祖宗一般的存在。 天子深深看了眼陆承安,有些不太明白。 凭什么国师会将北齐交到这个少年时手上? 让他来守护北齐,就相当于让陆承安接替了国师在北齐的位置。 镇国镜只是一个表象,真正令天子想不明白的,乃是那份责任。 一个少年,凭什么担起这份责任? 而国师又凭什么会如此信任他? 他...究竟是谁? 陆承安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天子,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你们北齐国师确实很有眼光...” 天子一愣,眼神有些怪异。 这少年还真是自信的过分。 竟然这么捧高自己。 “既然先生是国师指定的继承人,那朕自然会信任先生。” 话虽如此,可天子语气中透出的生分和冷硬明显是在抗拒陆承安。 陆承安微微一笑,直视天子目光,问道: “这段时间我了解过陛下登基之后所推行的一些政令,以及稳坐皇位这三十多年来,对北齐的改变。” 听陆承安提到这个,天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陆承安这语气,似乎是想要指点他为君之道? 一个少年,虽然惊才绝艳,但哪来的资格指点他这么一个霸主国的国君? 他当过皇帝吗? 有过政绩吗? 不过他倒是也想听听陆承安究竟能说什么。 陆承安停顿了片刻,随后开口道: “说实话,陛下登基三十年,若要评价,只有四个字。” 天子似笑非笑道: “哪四个字?” 陆承安毫不掩饰,直言了当道: “碌碌无为。” 天子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在这世上,陆承安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陆承安则不以为然,笑了笑道: “陛下登基三十年,一无开疆拓土,以壮国威。” “二无清明吏治,官场之上,贪腐横行。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三无治世之功,农、商,民生,依然只能勉强维持在生存线上。岂不闻就在这繁荣的天都城之外,那京中权贵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外郭中,处处充斥着饥饿、混乱、黑暗。那里的百姓如同生活在炼狱。” “四未能发展生产,提升生产力,减轻赋税兵役给百姓带来的压力。” “我在今年三月时从宁都府一路北上,所见所闻与这天都城内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倒是想问,难道陛下的北齐天下,就只有这一座天都城吗?” “难道陛下的目光所及,就只有这天都城百姓的生死祸福吗?” 陆承安越说,天子的脸色便越黑。 照这么说,他这个皇帝完全是一无是处了? 陆承安看着天子的表情,笑了笑道: “当然了,打天下和守天下是两个概念,有的时候守成之君倒也不算是贬义。” “陛下也算是受到了时代所限,思维所限,看不到更强盛的国度,更繁荣的天下是什么样子,所以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算走错了,也分辨不出究竟哪里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天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照你这么说来,你见过比北齐更强盛的国度?见过比朕的天都城还要繁荣的世间?朕怎么不知道这九州天下,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陆承安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抹追忆的神色道: “我见过,我见过良田万顷,禾下乘凉的画卷。我见过就算是大灾之年,也不会有一个人被饿死的盛景。我见万千学子无忧求学的壮阔。我见过这天下人远远无法想象的太平盛世。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曾想,原来那般习以为常的平静祥和,竟是那么的珍贵难得。” 天子眉头紧皱,眼中明显流露出两个字‘不信。’ 这九州天下他十分清楚,根本没有像陆承安说的那样的国度。 陆承安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是时代所限,是你的思维限制了你的想象。”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呢?” “为什么不去创造那样的世界呢?” “身为天子,坐拥天下,看似至高无上,但如果没有这天下万民,你的权利,你的国运,甚至于你那超凡脱俗的力量,究竟从哪里来?” “国富民强,反过来说也是一样,民强,国则无有不富。” “百姓之于君王,犹如江河之水,君王于百姓,犹如渡水之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江河枯竭,舟再大再豪华,也只能搁浅不前。” “传闻北冥有鱼名为鲲,其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名为鹏,其背不知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历经六月方息。” “若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我方才所描述的盛世盛景,并非只是我的臆想。北齐也并不是不可能做到。” “然北齐若想开创那般盛况,犹如鹏鸟扶摇直上却不可缺厚积之风力。” “水之积不厚,则负大舟而无力。何如?”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君王治理天下,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你是想当一个平庸守成之君,还是想做一位开创前所未有的万古盛世之圣君?” 第102章 三镜之辩 北齐天子怔怔的看着陆承安,他那番话仿佛晨钟暮鼓一般,在他的心湖不断回荡。 只是身为天子,坐镇天下三十多年,早就高高在上惯了。 若是国师对他说这些,或许他还会好好思考。 可陆承安对他说这些,他除了一开始的触动之外,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却是浓浓的抗拒。 凭什么?一个弱冠少年,也配来教朕怎做好一个皇帝? 想到这里,天子不由得轻蔑一笑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听你的,按照你说的去做,就能成为一代开创万古盛世之圣君?” 陆承安摇了摇头。 “我确实没有做过皇帝,或许让我坐在你这个位置,我未必有你做得好。” “但我所见过的盛世,我翻阅过的历史兴衰,足以为你乃至于为这天下君王之师。” “然,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我所掌握的知识和思维,必定对你乃至对整个天下有着极大的作用。” “这个世界,太重武力修行,以至于这个世界的两极分化远远超越了我的认知。” “这是畸形极端的世界,这也导致天下百姓若不能走上修行之道,不能成为超凡之人,活在人间便如同活在地狱。” “这样不对...” 北齐天子脚步不知不觉的后退了几步,最后竟然直接跌坐在了龙椅上。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他只是不愿承认陆承安能够教他如何成为一代圣君,但不代表他没有分辨能力,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一个庸才。 这句话的含金量,以及刚才陆承安所说的北冥有鱼;水舟之论,都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就仿佛给他过去混沌迷茫的心湖,忽然劈开了一道缝隙。 有一束光,从那缝隙中照耀而来。 身为北齐天子,身具北齐国运,姜寿立即便察觉到,若他真的能像陆承安说的那样开创一代盛世,或许他就能得到真正的超脱。 身为帝王的超脱。 自古以来,天下君主,虽坐拥万里江山,却无人能打破一个名为甲子之限的魔咒。 所谓甲子之限,指的就是无论哪国君主,在位年岁都不能超过甲子。 一旦超过这个时限,便有亡国之危,会天降三灾,尸横遍野。 陆承安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天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看清天子心中想的是什么。 “身为主君,其实并不应该长期霸占着至尊之位。” “因为一个人的思维和能力毕竟有限,时代更替,思想转变,是历史的潮流。” “一个人占着这个位置太久,反而会阻碍皇朝的进步和发展。” “当然,北齐是你姜家天下,愿意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但别忘,所谓天下,指的不只是你姜家,更有天下万民,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 北齐天子沉默不语,他默默坐在龙椅上,心神在不断交战。 姜寿知道,这绝对是一次他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抉择。 是留下陆承安,请他辅佐自己,还是固执己见,继续守成。 姜寿看不清楚,更看不明白。 并不是他不知道陆承安说的那些道理不好,更不是他依然觉得陆承安没有能力辅佐他开创盛世。 而是陆承安这个人...太危险了。 世人不知,但他却十分清楚。 国师花费三百年炼制的镇国镜为何取名为镇国镜,那一个镇字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而镇国镜真正的由来其实并不是国师,而是北齐开国先祖交给国师的一柄尚方宝剑。 可上斩昏君,下斩百官。 为的就是让国师替开国先祖守着北齐历代君王,不让他们为非作歹昏庸无道,说到底,那就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他能以北齐国运与镇国镜抗衡,但最终的结局依然是他这个皇帝被镇国镜镇压,而陆承安损耗的,不过是国师三百年炼制的心血,以及在天都城各地不知的阵纹。 姜寿知道陆承安并没有掌握镇国镜的真正威力,毕竟这东西国师花了三百年炼制,又岂是陆承安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掌握的? 可万一将来陆承安明白了镇国镜真正的作用呢? 姜寿无法彻底相信陆承安,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 陆承安大概猜到姜寿的顾忌,但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 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今天来,所谓的大皇子和吕文和只是顺手为之。 刚才那番话才是陆承安真正要做的。 这位天子没有拿全城百姓的性命来跟他硬碰硬,那就有资格听他说那番话,那番话也能对他有一定的作用。 如果北齐天子真的是一个不顾满城百姓性命也要为了面子跟陆承安碰一下的人,陆承安就算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陆承安倒持湛卢剑,转过身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陛下,不管怎么说,我终究还是齐人,我的家人朋友都生活在北齐,我自然希望北齐能够繁荣昌盛。” “只是话说多了就过了。” “陛下如果有兴趣,在我书院内院有一座书楼,里面有我整理编撰的诸多藏书。陛下可以去看看。” 陆承安走到了大殿门口,伸手拉开了大门。 明亮的阳光立即照射进来。 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和昏暗。 将大殿内的金碧辉煌照耀的熠熠生辉。 陆承安抬头望向天空,脸色有些苍白。 嘴角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挂上了一缕鲜血。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呢喃一般轻声道: “世界这么大,是该出去走走了...” 第103章 三个承诺 陆承安一步步走出了大殿。 守在殿外的百官以及禁军看到他出来,全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 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见此,陆承安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 “呵...我这名声,算是臭了...” 躲在人群里的大皇子此时早已是脸色苍白,若陆承安对他出手,他哪里还有命在?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承安直到身影消失在城门那边,始终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大皇子心头不由得狂喜,既然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躲过了一场必死之劫?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太早,大皇子便听到大殿内传来天子的声音。 “秦堰,废去姜武一身修为,幽禁祁王府,终生不得外出...” 秦堰,禁军统领,一品武道修行者,是天子麾下绝对的忠诚者。 听到天子的话,秦堰只是稍稍惊愕后便立即领命。 “遵命...” 大皇子大惊。 “不不不...你不能动我...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饶命...” 丞相苏明泉同样大惊失色,大皇子姜武可是他的亲外甥。 他苏家所有的投资和谋划,都在这个外甥身上。 若姜武被废,他苏家必将因此而衰落。 苏明泉连忙跑向大殿,正要跪下求情,天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敢有为姜武求情者,同罪处罚...” 苏明泉猛地停滞身形,愣在原地,嘴唇不断颤抖,但最终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姜武此时也已经意识到天子的决心,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厉的光芒,竟直接飞身而起,想要逃出去。 可他终究只不过是一位三品修士,面对秦堰这样的一品武夫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哪怕是他不要命的掏出好几件一品灵宝,却全都被秦堰硬生生用铁拳轰碎。 最终大皇子的结局可想而知,他丹田气海被废,周身经脉被断,一身修为付诸东流,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 与此同时,陆承安离开皇城之后并没有着急着回家。 而是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都有些趔趄。 镇国镜动用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虽然他只是借力,可毕竟他本身的体魄和修为都还太浅。 只是一点点余波,便已经让他力竭,甚至受了一些不轻的伤势。 在皇宫大殿内陆承安始终不曾表露出半点迹象,到了现在,终究还是压制不住了。 来到将军府门口,老门房老远看到他便迎了过来。 与其他人咒骂陆承安不同,老门房始终觉得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否则陆承安的心相之中为何只有一团光明浩然的光芒呢? 而此时,老门房看到陆承安后却不由得一愣。 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他了。 过去还能看到一团光,而现在却只看到一片浩然无垠的虚空,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深邃。 “这京都城除了国师前辈和陛下,竟然又有一个我看不透的人...” 老门房心头惊讶不已,见陆承安脚步趔趄,连忙上前搀扶。 “你没事吧?” 见是将军府老门房,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了。” 老门房沉默不语,随后默默运转玄功,给陆承安度过去一缕仙道修行者特有的灵力。 有了这一缕灵力的加持,陆承安明显好多了。 感激的抱拳道: “多谢前辈。” 老门房舒了口气,神色怪异地看着陆承安道: “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这么...嘶...怎么形容来着?” 陆承安微微一笑。 “帅气?” 老门房一拍大腿道: “没错,帅气...好家伙...敢跟陛下对着来...李天策那老不死都做不出来...” 陆承安无奈而笑,说实话今天确实有些嚣张了... “你来了?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正说话间,慕云舒急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见面就是一连串的你你你... 陆承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拱了拱手道: “见过慕姑娘,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慕云舒连忙走上前,扶着他道: “走,里面说。” 陆承安有些不自然的挣脱了她的搀扶笑道: “我还行,至少还能自己走。” 慕云舒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过于上心了,心头不由得一慌,脸颊瞬间泛红。 她连忙扭过头道: “哼,谁要扶你...” 说罢便直接跑进了将军府。 陆承安无奈,向老门房拱了拱手后便跟着走了进去。 慕云舒的小院里,两人相对而坐。 陆承安将湛卢剑放在桌子上,起身向慕云舒拱手一礼道: “今日一时兴起,向满城借剑,没成想竟然将慕姑娘的先天剑胚给借去了。” “稀里糊涂间,这柄剑已经认我为主,他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辜负他,所以湛卢我恐怕不能还给你。” “慕姑娘如果觉得亏了,不妨提提要求,在下若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慕云舒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陆承安说的话,她盯着桌子上的湛卢剑,眼中满是好奇。 想要伸手去拿,却也知道一旦认主的飞剑除非在主人许可的情况下,外人碰都碰不得。 看出慕云舒的好奇,陆承安笑了笑拿起湛卢剑,双手递了过去。 慕云舒兴奋的握在手里,凭空挥舞了两剑。 破空声不绝于耳,一股温润清醇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剑,都说先天剑胚能蜕变成什么剑,全看其主人内心是什么样子。” “这柄剑厚重淳朴,温润如玉,足以见得你这个主人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话间,一缕红芒闪过,竟是慕云舒的神凰剑从她玄关元窍中飞了出来,悬浮在慕云舒面前,颤抖不已。 慕云舒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神凰,你还会吃醋呢?好好好,你才是最好的...” 说罢,慕云舒直接将湛卢剑一甩,飞回到陆承安面前,陆承安只是轻轻抬手一握,湛卢剑便乖巧的回到他手心。 玩闹结束,陆承安再次准备开口。 慕云舒却抬手制止了他道: “好了,我就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婆婆妈妈,这柄剑胚我不是一开就送给你了吗?这本就是你所有之物,啰嗦什么?”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慕姑娘可以慷慨,我却不能小气,只是在下目前身无长物,只有满屋子的书,想必慕姑娘也不稀罕。” 想了想,陆承安效仿上一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剧情道: “不如这样,陆某答应完成慕姑娘三个要求,将来,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慕姑娘有命,在下又能做得到,且不违背仁义道德,那在下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云舒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这种事似乎很好玩,于是便笑道: “好,这是你说的哦,将来你要是反悔,就罚你...呃...永远都不能看书读书...怎么样?” 陆承安一愣,抽了抽嘴角道: “哇,你这惩罚竟然如此恶毒?好,为了能继续读书,陆某绝不反悔。” 第104章 告别 从内城出来,陆承安看着自己手里那两页薄薄的纸张,以及纸张上不太好看却剑势十足的字迹,轻轻叹了口气。 “这份人情欠的可就有点大了...” 这两张纸是慕云舒交给他的。 上面记载的乃是万剑山独有的御剑和养剑之法。 虽然慕云舒并没有透露万剑山核心剑术,可这两种法门却是剑修之根本。 其珍贵程度,难以想象。 陆承安本想拒绝,但慕云舒却说‘你既然做了湛卢剑这种稀世名剑的主人,若无御剑养剑之法,岂不是让湛卢剑因此而蒙尘?’ 道理确实如此,陆承安只好收下。 人情肯定是欠下了,将来必定是要还的,这一点陆承安绝对不敢忘。 回到书院,刚进门,便看到何道哉他们全都站在院子里等候。 见陆承安回来,众人连忙迎了上来。 “先生,你没事吧?” “二叔,你有没有受伤?” ...... 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陆承安笑着转了转身道: “你们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大嫂此时走了过来,依然是心有余悸,眼眶泛红,含着泪水。 “她二叔,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嘛,怎么能跟陛下对着来?万一...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 陆承安连忙后退一步拱手深深作揖道: “承安不孝,让大嫂担忧了。” 大嫂连忙扶起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松了口气道: “万幸,你没出事,没出事就好...只是...” 陆承安知道大嫂担心什么,毕竟他刚刚得罪的可是北齐皇帝。 陆承安只好安慰道: “大嫂放心,陛下心胸宽阔,他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天子确实不敢,毕竟他能看得出来,得罪陆承安或许还没什么事,但如果动了他的家人,恐怕北齐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听陆承安这么说,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但今天这件事后,他们的心绪必定是难以平复。 他们的先生今日之举,可谓是前无古人,恐怕以后也是后无来者了。 身为弟子,众人不禁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硬了不少。 跟大家寒暄了几句后,陆承安便回书楼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陆承安身形猛地一个趔趄,捂住了嘴,鲜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陆承安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那般毫无顾忌的动用镇国镜,对他的身体负荷太大了。 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陆承安跌跌撞撞坐在了书桌后面。 闭上了眼,开始默默诵读经书,运转浩然炼气法,一点点恢复。 不知不觉便已经入夜了。 自从陆承安进入房间后便再没有出来。 大嫂以及众人都焦急的等在门外,他们已经猜到,陆承安绝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点事没有。 这一夜就在这焦急的等待中过去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重新洒落在书院,照耀在屋顶的积雪上,熠熠生辉。 始终紧闭的书楼二楼大门这才终于缓缓打开。 门口众人连忙迎上前,还不等他们开口,陆承安便笑道: “让你们担心了,我真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休息一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见他红光满面,气息浑厚,大嫂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焦急的内心总算是稍稍平和了一些。 “承安,千万不要勉强,知道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 “知道了大嫂,我饿了,有吃的吗?” 大嫂闻言连忙道: “哦,有有有,我熬了红枣小米粥,这就给你端来。” “好...” 等大嫂走后,陆承安看着眼前四个弟子,轻轻叹了口气道: “走吧,去课室。” 众人不由得心头一怔,忽然升起一抹不太好的预感。 到了课室里,陆承安坐在讲台后面一反常态的没有看书,没有讲课。 而是从袖中拿出了四幅字卷。 “何道哉...” 陆承安轻声唤道。 何道哉立即站起身走了过去。 “先生...” 陆承安将其中一幅字卷递给了他,语重心长道: “你虽年长于我,但有些话为师还是要好好嘱托你。” 何道哉立即躬身道: “先生请讲。” 陆承安把字卷交到何道哉的手上,温声道: “你本名士,学识不俗,能摈弃世俗之见拜入我门下,可见你求知求道之心乃至真至诚。” “为师便送你一个‘真’字,望你固守初心,不忘真我,将来大道可期。” 何道哉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 “弟子拜谢先生赐字...” 陆承安轻轻点头,继续道: “你是我书院大师兄,今后当以身作则,爱护同门,护佑他们茁壮成长。” 何道哉猛地抬头,他已经从陆承安的话中听出来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强忍着鼻头酸涩,重重点头。 “请先生放心,弟子就算万死也不会辜负先生所托。” 陆承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坐好。 随后拿出第二卷字卷看向李仲明。 “李仲明...” 李仲明立即起身走了过去。 陆承安将字卷交到他手里,柔声道: “你出身富贵,却不忘进取之心,富贵不淫,实为难得。” “且一朝明悟,脱胎换骨,为师便送你一个‘明’字,望你始终清明无瑕,上下求索。” 李仲明双手微微颤抖,捧着字卷躬身下拜。 “弟子拜谢先生赐字,先生放心,弟子定当谨记先生教诲,努力进取。”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 随后看向陈渊。 陈渊会意,不等陆承安开口便已经站起身走了过去。 陆承安将第三幅字卷交给他,柔声道: “陈渊,众弟子中你的身世最为坎坷,过去十几年,你历经了不少人间苦难。” “曾经的你心生怨愤,厌世嫉俗,但你能悬崖勒马,以本心善念救赎了你自己。” “为师便送你一个‘仁’字,希望你不忘来时路,以仁者之心,去帮助更多像你一样的困苦之人。” 陈渊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捧着陆承安的字卷,躬身下拜。 “弟子...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陆承安微微一笑,最后看向陆宁儿。 陆宁儿虽然才刚刚满四岁,但却也听得出来陆承安这是在跟他们告别。 小丫头非常懂事,没有哭闹,只是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一言不发。 陆承安朝她招了招手,陆宁儿立即跑了过去。 “二叔...” 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让陆承安心头猛地一颤。 将最后一卷字卷交给陆宁儿,陆承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不舍的语气道: “宁儿,你天真烂漫,聪敏好学,将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但二叔只希望你一生安宁,无忧无虑,永远都做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 “所以为师送你一个‘宁’字,今后跟着众师兄好好读书,跟着你娘亲好好生活,好吗?” 陆宁儿终于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陆承安的脖子,趴在他怀里,抽泣着问道: “二叔...可不可以不要走?” 陆承安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陆宁儿似乎明白,这一场分别已经无法改变了。 她只好再次问道: “那你什时候能回来?” 陆承安回头看了眼皇城方向,无奈摇了摇头。 “二叔也不知道,或许很快,或许...” 安抚好了陆宁儿,陆承安把何道哉叫到了课室外的走廊。 何道哉知道,先生或许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于是便垂手而立,等着陆承安吩咐。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转身看向何道哉道: “我走后,书院便交给你了,今后若有诚心求学的弟子,你皆可代为师将其收入门墙。” “至于浩然炼气法的传授,你自己酌情处理。” “如果,我是说如果,北齐皇帝来书院,你只需带他去书楼即可。” 听到这里,何道哉神情一怔,明显有些惊讶。 北齐皇帝竟然会来? 先生究竟跟陛下说了些什么? 何道哉拱手躬身道: “弟子记下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 “嗯,你进去吧。” 交代好众弟子,陆承安来到了内院。 推开门走进餐厅,只见大嫂呆呆的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一碗红枣小米粥,几碟小菜,还有一个整理好了包袱。 而大嫂的脸上却挂着两道泪痕。 见陆承安进来,大嫂抹了把眼泪,强颜欢笑道: “先吃饭吧,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陆承安眼眶泛红,点了点头。 端起桌子上的小米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大嫂则在一旁轻声叮嘱道: “外面不像家里,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包里我给你整理了一些洗换衣服,还有干粮和细软盘缠。” “不管走到哪里,如果可以,记得让人送信回来。” “出门在外,万不得已不要跟人起冲突,不值当...” 陆承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已如此割舍不下这些人。 山长水远,只要念念不断,迟早还会有相逢的那一天... 第105章 风雪送行 一碗粥,吃的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陆承安放下碗筷,默默起身。 站在了大嫂面前,双膝缓缓弯了下去,竟跪在了地上。 长嫂如母,大嫂真心实意待他,他这一跪,这位贤良淑德的妇人受得起。 大嫂别过头去,泪流满面。 陆承安的离开勾起了她对丈夫的思念,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明白一件事,离开人类聚集的大城,外面随时都有可能碰到妖魔鬼怪。 对于普通人来说,敢在荒野逗留几乎都要背上姓名的风险。 丈夫戍边北境,不知何时能回。 如今小叔子也要走,这个家只能靠她来支撑了。 陆承安三次叩首,沉声道: “大嫂放心,承安此去不会有任何危险。等我走后,家里若遇见什么事,笔墨斋的冯掌柜,将军府的何先生都是可靠之人。” “若遇到他们俩都无法解决的事,便去西城郊外的云湖找白姑娘。” 大嫂默默点头,伸手将他扶起。 “二叔何时归来?” 陆承安笑了笑道: “或许不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有他在,北齐天子就无法真正静下心去想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的书院传道,就不会顺利。 所以他没办法回答大嫂。 陆承安再次拜别大嫂,随后毅然转身,离开了内院。 穿过外院时,何道哉几人正站在课室门口看着他。 陆承安轻轻摇了摇头道: “无需相送,回去吧。” 说罢,陆承安便径直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却看到一袭白衣正站在门口,白仙儿不知何时竟来了书院。 此时她脸上多了一抹黯然的神色,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 陆承安拱手一礼,诚挚道: “白姑娘,书院便有劳姑娘费心了...” 白仙儿藏在袖中的手此时早已捏的骨节发白,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柔声问道: “你要走,是因为陛下?”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笑道: “我若要留,他也无可奈何。” 白仙儿一怔,微微低头,轻咬着下嘴唇,问道: “为什么突然就如此冲动呢?现在满城百姓皆视先生为邪魔外道。若先生能隐忍一段时间,以先生的才学和能力,迟早有一天能达成先生想要的目的。” 陆承安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抬头看向远方,笑了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理不辩不明,既然发生了这件事,为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教教那位北齐至尊究竟该如何坐好他屁股下那个位置?” 说到这里,陆承安停步,回头,看着白仙儿淡淡道: “至于名声,我陆承安又何曾在意过他人是如何看我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知,我的家人朋友知,知我者知,足矣。” 陆承安向着白仙儿拱手道: “白姑娘,告辞...” 说罢,他的身形便消失在桃林的拐角处,只能透过桃林间的缝隙,看着他越走越远。 站在原地的白仙儿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悲伤,脸色有些苍白。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渐渐爬上了一层薄云。 寒风四起,让仙道四品境界的白仙儿下意识的紧了紧斗篷。 她抬头望向天空,忽然感觉脸颊微凉。 伸手轻轻擦拭,原来竟是泪水流淌。 “知我者知...知我者...” “原来...我并非他的知己...” ———— 外城大街上,陆承安并没有掩饰行踪。 当他走过时,常常会有人驻足观望,似乎感觉这个少年有些眼熟,像是昨天那个想要以全城人性命要挟陛下的邪魔。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们自己否定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让人看几眼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 又怎么可能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呢? 所以当他从东城走到南城,甚至走出了南城城门,一路上认出他的人不少,肯定他身份的却一个都没有。 见此,陆承安不由得笑道: “没想到我也有颜之有理的一天...” 出了南城城门,穿过城外的外郭聚集地,就算是彻底离开了天都城了。 陆承安也能感觉到,当他踏出天都城的那一刻,识海中的镇国镜对于北齐国运乃至于方圆三百里内的天地元气的作用正在急速减弱。 也就是说,当他离开天都城的那一刻,他便不再拥有天下无敌的实力了。 陆承安没有丝毫停留,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当他转过一处山坳拐角,一条流淌而过的大河跃然眼前,同时映入他眼眸的还有那一袭红衣。 陆承安不由得诧异,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她。 刚想上前打招呼,便看到一个酒壶飞了过来。 陆承安下意识伸手接住,疑惑不解。 那红衣姑娘拍了拍坐下的石块道: “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要走了连声告别都没有吗?” 陆承安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告罪道: “是在下疏忽了...” 慕云舒笑着轻哼一声,举了举手中酒壶道: “该罚。” 陆承安点了点头,走到慕云舒身边的巨石上坐了下来,两人相隔大约不到两米的距离。 随后跟慕云舒碰了一下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呼出一口酒气,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爽...” 陆承安朗声道。 慕云舒也喝了一大口酒,随手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酒渍,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渐渐地寒风停滞,一朵朵细小的雪花飘落而下。 还未靠近慕云舒体表便直接融化。 她的神凰乃天生蕴含神火,所以慕云舒平日里若不刻意控制,身子的温度都要比常人高不少。 慕云舒念头一动,收敛了神凰的气息,抬起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一点点融化。 忽然开口道: “打算去哪?” 陆承安摇了摇头。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慕云舒瘪了瘪嘴,又伸手跟陆承安碰了一下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狂饮。 陆承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举起酒壶仰头痛饮。 一壶酒,就这么被慕云舒一口气喝光。 她随手一甩,将酒壶甩进河里。 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裙道: “好了,酒也喝了,行也送了,咱们就此别过。” 陆承安也喝完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将酒壶轻轻放在石块上。 站起身向慕云舒拱手道: “此一别山高水远,请慕姑娘珍重。” 慕云舒抿嘴一笑,歪着头道: “我也要离开天都城了,或许会回万剑山,或许...也会去江湖游历,说不定...我们还能江湖再见呢...” 陆承安爽朗一笑道: “好,那在下便期待你我江湖再见的那一天,告辞...” 说罢,陆承安便走向那座架在大河上的桥梁,一步步走远。 很快身形便消失在远处,不见踪影。 只剩下漫天飞雪洒落,没一会儿功夫,便将山河天地妆点的素尘漫漫。 一袭红衣就这么站在风雪中,格外醒目。 许久后,红衣姑娘走了。 陆承安放在石块上的那个酒壶,也不见了踪影。 第106章 土比命贵 十月中旬之后的天都城,常常会有大雪降下。 今年也不例外,自陆承安走的那天起,接连下了三场大雪,每场雪一下就是一整天。 天都城的街头巷尾,积雪轻而易举就能没过行人小腿。 对于城中百姓来说,这点雪并不算什么。 反而能增添几分雅致,天地间的超凡元气都因此而增厚了几分。 但对于住在外郭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其难熬的冬天。 他们那些简陋的棚屋稍有不慎便会被积雪压垮。 一旦失去了唯一能够抵御风雪的住所,等待他们的便是冻死的结局。 这一天清晨,大雪总算是停歇了。 城门大开,一个身穿锦袍身上带着一股常人没有的威严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白面无须的老者,以及一个身材不算魁梧,却给人压迫感极强的中年人。 这是三人正是北齐天子姜寿,以及禁军统领秦堰,和大内总管韩吴春。 三人出了城,走过城墙边上那一段禁止搭建住宅逗留的区域后便来到了外郭。 从城门口一路向外的那条宽阔大道名为龙道,龙道上,常常会有城防营的官兵巡视。 所以龙道两边一里距离之内是不允许外郭百姓逗留的,但却允许农耕。 只是这个季节,田地荒芜,早已被大雪覆盖,看不到半点良田阡陌的样子。 所以三人出了城后便下了龙道,直接向着不远处那一群低矮的棚户走去。 然而刚踏入这片区域,姜寿就脸色微变。 外郭他并不是没来过,以往每次出城,他都会经过外郭,他听说过外郭的一些情况。 只是每次进出,他走的都是龙道,且因为天子的身份,禁军每次都会派兵将龙道清理干净,并且进行封锁。 所以外郭虽然就在他的天都城外,可这位登基三十多年的天子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这里的情况。 在他看来,既然是依靠天都城而生,日子再艰难又能难到哪里去?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进入外郭不过数十米,他便看到一间被大雪压垮的民房,那积雪之中,分明有两具被冻僵了的尸体... 姜寿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天陆承安对他说过的话。 ‘难道陛下的北齐天下,就只有这一座天都城吗?’ 陆承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震得姜寿心神摇曳,脸色也出奇的难看。 大内总管韩吴春见状连忙道: “陛下,冬季严寒,难免会有一些人熬不过去...” 姜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淡淡道: “走,进去看看。” 随着三人慢慢深入,姜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一路上遇到的人,无意不是眼神麻木。 随处可见被压垮的民房,可见被冻死的百姓。 姜寿数过了,仅仅只是走了这么一段距离,他便看到十几个被冻死的人。 出了这些人外,还有不少民房早已是岌岌可危。 只有一些用砖瓦或者土坯搭建的房舍看上还算结实,不至于被压垮。 姜寿不解,看到一位站在雪地里看着一堆倒塌房舍废墟的中年汉子便上前询问道: “你为何不像他们那样,用土坯或者砖瓦搭建房舍?” 中年汉子麻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韩吴春大怒。 “放肆,陛...” 姜寿一个眼神瞪了过去,让他立即闭嘴。 随后不死心的又问了句。 汉子总算是开口说话,只是冷冷问了句: “你给我银子买砖瓦?” 姜寿一愣,竟无言以对,但看了看周边的土坯房,又问道: “郊外有不少泥土,就算买不起砖瓦,也能用土坯啊?” 中年汉子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姜寿一眼,忽然伸出手咧嘴笑道: “大爷一看就是有钱人,你赏我几个钱,我就告诉你...” 姜寿转头看了眼韩吴春,对方立即会意,从袖中摸出一颗银元宝丢了过去。 不耐烦道: “快说...” 那汉子顿时眼睛一亮,接住银元宝后以极快的速度塞进怀里,并且警惕的四处打量,确认没有其他人发现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满是狂喜。 见此,姜寿不由得皱了皱眉。 汉子喜笑颜开,半弓着身子点头哈腰道: “谢大爷赏,谢大爷赏。” “说吧...” 汉子嘿嘿一笑,回道: “谁也不是傻子,能用土坯,谁还弄这些茅草来搭房子?” 姜寿疑惑问道: “这是为何?城外大地泥土不是应有尽有吗?” 汉子不屑笑了笑,回道: “先不说拓土坯花费的材料也需要钱,咱就算是想去弄土也办不到啊?官府老爷早就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就算是一粒沙子也是皇帝老爷的东西,想要?可以,交钱呗。” “盖房要交地基钱,交完地基钱每一方土也需要向官府花钱购买,要是被发现私自用土,轻则充军,重则砍脑袋。” “没钱谁还敢去拉土?” 听完汉子的解释,姜寿依然有些不理解。 又问道: “既然如此,那就交钱啊?人活着,只要勤奋,总能赚到这些钱吧?” 中年汉子此时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已经是毫不掩饰了。 语气也变得极为不客气。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操蛋的,两片嘴皮子一碰,钱就来了?” “你也不去问问,这外郭能住上土坯房的,哪个不是一家人攒了几辈子的积蓄才换来的?” “平日里我们就算累断了腰杆,能不被饿死就算不错了,还有钱去买土坯?还有钱建房?” “他娘的黑心的官府,一方土就能卖到五十钱的价格,盖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都要用一百方土,怎么买?拿命换也买不起啊...” 此话一出,姜寿,乃至他身后的韩吴春和秦堰都愣在了原地。 一方土,五十钱? 那可是土啊... 在京都城内,五十枚铜钱如果买糙米的话足足能买一百斤。 一方土能跟一百斤米相提并论吗? 这广袤大地上,土这种东西不是应有尽有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姜寿身为天子,在以往查看财政账目之时,从未见过有卖土坯这一项收益。 也就是说,有人瞒着他,在用朝廷的名义向这些都快活不下去的百姓卖土搜刮财富... 姜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整个天都城上方原本晴朗的天空却开始迅速爬上一层浓云。 在这隆冬时节,竟炸响一道道惊雷。 第107章 施粥 “书院又来施粥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开口喊道。 姜寿回过神,只见方才站在面前的中年汉子早已没了身影。 原本冷冷清清的外郭巷弄里,一下子冒出来不少人,所有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碗。 有的是瓷碗,有的却只是竹筒做的竹碗。 这些人就像是一群蝗虫一般,全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姜寿不由得好奇,指了指前方道: “走,去看看。” 顺着人流,在巷子里弯弯绕绕,终于走到了西城外郭唯一一处干净整洁的空地。 这里也是整个西城外郭唯一一处铺了石板的广场,因为京兆府驻西城外郭的监理司就在这里。 此时这处面积不小的广场上早已围满了人。 所有人自发排起长队,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摆着十口大锅,足足有二三十个伙计正在熬粥和施粥。 除了这些伙计之外,施粥桶前还站着一群身穿铁甲的士兵,似乎是专门维持秩序的。 还有几个人穿行在队伍里,给每个人分发一张小纸条,并且在大声的告诫这些人道: “收好给你们的纸条,一会儿凭纸条来领粥,一张纸条一碗粥一个馒头。” “别想着歪心思去伪造,上面有特殊印记,你们伪造不出来的...” 姜寿看着那施粥队伍里一个熟悉的人,诧异道: “咦?那不是将军府的李仲明吗?” 姜寿身边的秦堰点了点头道: “没错,就是大将军的孙子李仲明,那些士兵也都是将军府的亲兵,他怎么来施粥了?” 姜寿向身边的韩吴春递了个眼神,韩吴春示意,立即走了过去。 “老奴见过李公子。” 正在熬粥的李仲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吓了一跳,这里可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就算是跟他一起来的二奎也只认为他是陆承安的弟子,并不清楚他将军府传人的身份。 李仲明回过头,看了眼韩吴春,立即想起来这人是谁。 “韩公...” 话到嘴边,李仲明连忙咽了回去。 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您怎么来了?” 韩吴春笑了笑,侧身向姜寿那边努了努嘴。 李仲明一看,不由得愣在原地。 随后连忙解下围裙,向一旁的二奎道: “二奎,我离开一会儿,你先忙。” 二奎大大咧咧笑道: “你去吧,都说不用你来了,这里有我就行...” 打好招呼,李仲明连忙跟着韩吴春向姜寿走去。 到了近前,刚想行礼,但见姜寿身边并无天子仪仗,猜测他应该是微服私访,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李仲明一时便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天子看出他的窘境,笑道: “今日并无君臣,你叫我表叔好了。” 天子姜寿的生母正是军神李天策的妹妹,论辈分,确实是李仲明的表叔。 李仲明连忙拱手躬身道: “见过表叔。” 姜寿点了点头,指向粥棚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书院读书吗?怎么跑来这里施粥了?” 李仲明正要解释,但见身边人来人往,于是便道: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说?” 姜寿看了眼周边的人群,又看了眼李仲明,点了点头。 随后一行人便回城去了。 李仲明直接带着天子去了城西的百味楼分店,要了一间封闭的雅间。 等天子落座后,李仲明才以大礼向他参拜。 天子微微抬手,以一股灵力将他托起,笑道: “都说了,出了宫我只是你表叔,坐,喝杯热茶先暖暖身子。” 李仲明咧嘴笑了笑,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捧着热茶茶杯暖手。 “表叔,您怎么跑去外郭了?” 天子笑了笑,心想还不是因为你那先生说我这个皇帝碌碌无为,不在意治下子民。 “这个你别管,说说看你们那个施粥是怎么回事?” 李仲明想了想,笑道: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一开始并不是书院牵头,而是笔墨斋的冯掌柜提出来的。” “冯掌柜?是哪个冯家?” 天子有些好奇。 李仲明摇了摇头道: “不是哪个冯家,冯掌柜全名冯田,一开始只是投靠问仙商会经营文房四宝的一个生意人,后来结识了我家先生,先生传授他酿酒之法,指点他开办百味楼,设计新式样的家具、提炼食盐等等技术。” “冯掌柜也借着这些手段生意越做越大,这才大半年的功夫,便已经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今年入冬之后下了几场大雪,冯掌柜因为出身贫寒,深知外郭百姓的冬天极为难熬。” “而且冯掌柜说过,先生曾提点他做生意挣钱到一定程度,总该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于是就来书院找我们商量,给外郭的百姓施粥和捐赠御寒的棉服。” “但冯掌柜也知道他虽然富有,却并无权势。虽然好心为外郭百姓做一些事,但难免会有人捣乱,也有一些刁民会见利忘义,所以就请我出面,调动将军府的亲兵维持秩序。”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将军府出面,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哦,对了,这件事白姐姐也有参与,她从道院拨出了三万两银子,以及一些救命的药品。” “这几天我们书院的师兄弟们每天上午都在外郭施粥,下午才会回去读书。” 听完李仲明的解释后,身为禁军大统领的秦堰却有些不理解。 “少将军既然都说了这是好事,为何还要担心有人捣乱?这种善举,他们跑出来捣乱做什么?” 他刚问完,天子便冷哼一声道: “哼,还能为什么?天子脚下出现灾情,本该是他们这些人的责任,如今却让一个商人给他们擦屁股,他们能无动于衷?” “若不是有将军府和道院在,他们必定会出手破坏这场善举,来掩盖他们的尸位素餐。” 天子显然气得不轻,回想起刚才在外郭看到的那些被冻死的人,他又问道: “仲明,你施粥多久了?” 李仲明回道: “回表叔,自先生离开后,已有十天。” “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 “那想必你对外郭的情况十分了解,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李仲明微微错愕,倒是没想到天子竟然会对外郭感兴趣。 他思绪飞快转动,立即意识到这里面肯定会有什么变故。 于是不忙着开口,而是对天子说道: “表叔如果不着急的话不如先等一等,我有一个师弟,名为陈渊,是我家先生从外郭救回来的弟子。他从小生活在外郭,说起对外郭的了解自然是比我深得多,我让他来给表叔您说说?” 第108章 入书楼 书院内院,天子姜寿坐在院子里喝茶。 李仲明小心陪着,大嫂则带着宁儿回了自己房间,大门紧闭,就当是没有看见。 李仲明向她请求过,说是一个亲戚想要来书院参观参观。 大嫂虽然没见过天子,但她知道李仲明的身份。 天策大将军的嫡孙的亲戚,大概率是皇家之人,而且看那人的年纪,应该不是皇子。 想到这里,大嫂便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她带着宁儿坐在房间里,就当是没看见。 大概不到中午时分,何道哉和陈渊一起回到了书院。 进门后,陈渊径直往内院走,一边走还一边喊道: “师伯母,中午吃什么呀?好饿啊...” 刚走进内院,便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姜寿几人,以及站在姜寿身边的李仲明。 陈渊神色一滞,随后连忙行礼道: “不知有客人到访,失礼了。” 他刚说完,便发现身边的大师兄竟然跪了下去,参拜道: “草民何道哉,参见陛下。” 陈渊脸色猛地大变,再向姜寿看去,发现果然是秋收大典那天看到的皇帝陛下。 当即便要跪下行礼。 姜寿却挥了挥手道: “不必多礼,朕今日是来做客,这些礼节就算了。” 陈渊闻言,便站直了身子。 何道哉也站了起来。 姜寿看向陈渊,笑道: “你就是陈渊吧?” 陈渊拱手道: “草民正是陈渊,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他表面虽然冷静,实则内心紧张无比。 这毕竟是天子,是最至高无上的人。 当然了,怕是不怎么怕的,毕竟自家先生都敢剑指天子,而且时候一点事没有。 我家先生天下无敌... 天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道: “你坐着,朕有些事想问问你。” 陈渊有些迟疑,看了眼大师兄,又看了眼李仲明,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做。 李仲明算是对天子比较了解,知道他的脾气,于是便笑道: “师弟,陛下让你坐你就坐吧。” 听李仲明这么说,陈渊便不再犹豫了,在天子面前坐了下来。 背脊挺直,神色淡然。 姜寿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陈渊一眼,心中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陆承安的弟子,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胆识。 随后天子便向陈渊询问关于外郭的事。 陈渊有些诧异,搞不清楚天子的真实意图,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陛下是想听实在话,还是加以修饰的面子话?” 天子一愣,有些诧异。 心中却不禁暗骂道:师徒俩一个德性... “当然是实话,不得有任何作假...” 一旁的何道哉和李仲明后背都湿透了,平常没看出来,他们这个三师弟胆子竟然这么大,敢跟天子这么说话。 反观陈渊却仿佛浑然未觉,只是笑了笑道: “陛下息怒,只因为往日偶尔也会有高官装模作样来外郭视察,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提前告诫我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曹明不知道陛下您想听哪种,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此时天子的脸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不是因为陈渊,而是陈渊话里的那些高官。 “你尽管说,朕要听最真实的信息。” 陈渊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开始娓娓道来。 他讲述的很平静,可听在天子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声声惊雷。 他手底下不是没有情报机构,北齐蛛网、暗卫两大情报组织一个对外探查他国敌情,一个对内监察百官。 可结果很显然,就连暗卫也完全忽略了外郭这个地方,这个明明就在天子脚下且有着庞大人口的混乱之地。 陈渊话语里的外郭,完全是一片没有法度,没有人伦,强者为所欲为,弱者生不如死的炼狱。 同时更是一个朝廷官员肆意敛财的宝地。 像今天那个中年汉子说的命不如土的例子数不胜数。 外郭的百姓如果有的选,绝对早就跑光了。 可是这个世界是一个妖魔共存的世界。 凡人如果脱离了人类聚集地,没有大城人气和国运的庇佑,很有可能就会被孤魂野鬼或者山精妖邪盯上。 所以就算是生不如死,他们也不敢走。 只能默默忍受。 陈渊说完之后,院子里寂静无声。 只有天空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天子震怒,天地变色。 姜寿听陈渊说完,始终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后,他却转身看向内院那座书楼,问道: “这就是陆先生藏书的书楼吧?” 听到天子的询问,何道哉立即想起那天先生临走前对他的嘱托。 随货连忙上前道: “回陛下,先生平日里便是在这座书楼里读书修行的,里面有先生亲手编撰了藏书数百册。” “先生临走前交代过,若陛下想看,尽可入内阅览。” 天子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天陆承安对他说过的话。 这段时间其实他一直都在想这些话。 陆承安虽然看上去年幼,而且还那么不给他面子,但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天子却十分佩服他。 他那关于民和君的言论,鲲鹏神鸟的比喻,以及描述的那般盛世场景,都让他大开眼界。 这段时间以来,天子前所未有的开始自省。 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有益于天下的事? 东南西北边境的动乱,有几位国之柱石帮他扛下了。 三十多年来的内政,也不过是按部就班,沿袭先皇之策。 细细数来,他这三十多年似乎真的就像陆承安说的那样,用四个字就能评价——碌碌无为。 想着陆承安所说的北齐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都城内外,犹如两个世界。 天子其实并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可是今日仅仅只是在外郭走了一遭,所见所闻便足以让他有种自我怀疑的想法。 ‘难道我真的当不好这个皇帝?’ 姜寿抬头看着那座书楼,虽然不情愿,但最终他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同时心中却在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这书楼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治世圣典...” 姜寿却不知道,他这一步对于整个北齐,乃至整个天下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109章 言出法随 距离天都城大约三百里外,一座荒山古道边,陆承安回头望了眼身后延绵起伏的山峦忽然笑了笑。 卷起手上那本《孟子》,随意插在腰间,陆承安从荒败的山神庙里走了出来。 认准方向后后,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三个气息无比强大的跟踪之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脸色大变,一股巨大的危险涌上心头。 “三位,跟了陆某三百里,你们倒是好耐心。” 陆承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三人不假思索的展开身形飞了出去。 一位超品剑仙,一位超品仙道,一位超品武夫。 放眼天下都是最顶尖的存在,然而此时他们却如临大敌,与身后那个少年人拉开数里之遥才停了下来。 看着浮空而立的陆承安,三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天子跟他们说过,国师炼制的镇国镜想要发挥最大威力,必须要依靠国师在天都城内布置的那无数道隐秘符文。 一旦出了天都城,镇国镜的威力就会大大减弱。 甚至在离开天都城三百里后,镇国镜便会沦为一件寻常的超品仙宝。 而以陆承安的修为,根本无力催动超品仙宝。 所以他三个在陆承安出城后便一路跟踪,原本以为这件任务应该很快就能完成,谁承想陆承安离开天都城后竟然就像个凡人一样,用一双一步步前行。 甚至每到一处集镇村落,都要停留下来住个一两天。 以至于跟了二十来天,这才勉强走出三百里范围之外。 可是事实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就算离开了天都城三百里,陆承安依然能够动用镇国镜。 不仅如此,看他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威势,似乎并不比那天在皇城直面天子时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天子骗了他们? 还是说天子的信息有误? 他们此时根本无法确认,更不敢上前确认。 陆承安看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三位地仙,笑了笑道: “是陛下派你们来杀我的?” 三人心头猛地一惊,陆承安的语气虽然平和,但他们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意。 那位仙道超品地仙连忙拱手道: “先生误会了,我等只是奉命看看先生要去哪,绝无想要对先生不利的想法。” 这种话陆承安自然是不会信的。 北齐天子想要除掉他乃是人之常情。 这种能够威胁到他帝位的人,只有死了才会让他安心。 陆承安随意摆了摆手,目光渐渐冷淡了下去。 “回去告诉皇帝,这一次就当是与我大闹天都城那一次扯平了,但可一不可再,若敢再犯,他比谁都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三人有些拿不准陆承安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能够在这天都城三百里外动用镇国镜,一时间有些迟疑。 陆承安见状,冷哼了一声。 “哼...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话音刚落,镇国镜便从他识海浮现而出,瞬间化为一道光轮挂在陆承安身后。 刹那间,四周的天地元气疯狂涌动。 陆承安含怒都: “阴阳逆转,斡旋乾坤...” 三位地仙猛地抬头,只见在陆承安那宛如天威一般的声音中,原本还是白昼的天空竟然瞬间暗沉了下来。 漫天星斗仿佛在旋转,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到了这一步,三人哪里还敢怀疑陆承安的实力? 毫不犹豫的催动玄功,甚至不惜大耗元气,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远方飞去。 见此,陆承安并未去追赶,而是朗声道: “记住,我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 瞬息间,三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陆承安挥了挥手,一切异象消失。 镇国镜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识海。 意念一动,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在百里之外。 刚一落地,脚步便直接一个趔趄,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陆承安擦了擦嘴角,不由得苦笑。 刚才那一下,令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竟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原本这段时间他借着上次动用镇国镜后带来的压力,打算顺理成章的跻身武道体魄七品。 方才那一下直接给打回原形。 其实天子的信息并没有错,镇国镜离开了天都城三百里外确实无法再大规模的调集北齐国运和天地元气了。 只不过是陆承安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场截杀。 所以那天在天都城与天子对峙的时候,他便以强硬的手段硬生生给镇国镜内塞满了天地元气和国运之力,防的就是今天这种局面。 而刚才他之所以能造成那么大的效果,镇国镜中留存的天地元气和国运之力是一方面,最大的作用还是因为他开启的第三道文道神通。 名为言出法随。 就在前一天,陆承安忽然被惊动,识海中那卷玉简上,气运值骤然飙升。 一天之内,便增长了一千多点。 令他的气运值总和突破了两千点。 陆承安立即明白,北齐天子终于还是走进了他的书楼。 看过了他留下来的那些书籍。 天子作为一个国家一个皇朝的主人,他的眼睛就相当于一个国家的眼睛,他的思想就相当于一个国家的思想。 他看过陆承安的那些书籍,不管他会不会将其传播出去,对于陆承安来说都算是传道路上的一大步。 而这一步,便是陆承安大闹天都城最核心的目的。 这一步是他传道路上从零到一的开始。 有了这一步,文脉传承才有了在北齐传播的基础。 否则陆承安就只能去找其他的国家,或者像蚂蚁搬家一样,招收一个个弟子,凭借一己之力一点点的带动文道传承。 这种做法自然也可以传道,可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久太久。 上一世,至圣先师带着三千弟子周游列国,可他的学问和传承真正发扬光大成为天下人人追求的大道,也用了数百年时间。 所以这一步棋陆承安必须要走,至于在天都城留下的骂名,他根本不在意。 只要他的文道传承下去,并且对北齐乃至整个天下起到了实实在在的作用,骂名也会因此而成为美名。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辩经。 他以大势压迫北齐天子的手段,将来或许反而会成为美谈。 也正是因为北齐天子走进书楼的举动,让陆承安的气运值超过了千数。 第三门文道神通开启。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 一句话,便能改变天象。 在借着镇国镜之力,足以镇压那三位地仙。 第110章 驱鬼天师 陆承安没有杀他们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一来是因为他只有一击之力,而且儒道修为尚浅,就算借助了镇国镜也未必能将三人一击必杀。 第二点是最主要的,他的学问要在北齐传道,那他就不能与北齐彻底鱼死网破。 三名地仙,就算是对于北齐皇室来说那也是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如果死在他手里,北齐皇帝绝对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而且留在京都的大嫂他们也会因此而有危险。 所以陆承安更多的只是震慑,并没有打算真的动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超出天都城三百里外强行使用镇国镜,反噬竟然会这么大。 眼前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而且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这下玩大了,镇国镜...护住我...” 陆承安最后向镇国镜发出一道指令后便直接昏了过去,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识海中的镇国镜散发出微微幽光,一缕看不见的力量将陆承安笼罩,防止有人在这个时候对陆承安出手。 风雪渐起,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陆承安彻底掩埋了。 很快,天色暗沉了下来。 这野外山林的夜显得格外阴森。 大约将近子时的时辰,风雪已经停了,山林却依然吹过一阵阴风。 比起这隆冬季节的寒风更阴冷几分。 渐渐地,那阴风开始在陆承安昏倒的地方盘旋,没一会儿功夫便显现出一个鬼影。 从模样上来看,几乎算是凝聚了实体。 脸色惨白,一副寻常乡村之人的模样打扮,看样子倒像是个猎户。 只是此时这个猎户死后所化的厉鬼眼中早已没有了人性。 它闻到了陆承安鲜血的味道,那对它来说几乎拥有致命的诱惑力。 不仅是它,随着时间的蔓延,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鬼影开始向这边靠近。 阴风吹散了掩埋陆承安身体的积雪,露出了他的身形。 然而所有的孤魂野鬼明明无比渴望扑上去分食陆承安的血肉,可却全都围在陆承安身体一丈之外,根本不敢靠近。 一群鬼物,急的抓耳挠腮。 终于有一只新鬼按耐不住了,跃出鬼群,想要向陆承安扑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从天而降,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声怒吼。 “孽畜,休得伤人...” 那只新鬼直接被灵光穿过,身上瞬间涌现一股玄黄色的火焰。 没一会儿功夫便被烧的灰飞烟灭,只剩一柄桃木法剑插在地上。 其他的厉鬼见此立即四散,躲进了周围的山林里。 但却并没有彻底走远,而是停在远处,虎视眈眈。 一个青年人飞身落在陆承安身边,看头上的发髻和身上那洗的发白的道袍,似乎是一名青年道士。 浓眉大眼,面相端正,一身正气。 青年道士赶到之后立即双手一挥,两张黄符凭空自燃,华为一方结界护住了他与陆承安的身体。 四周的鬼物见此不由得大惊,有已经开启灵智的厉鬼惊声道: “驱鬼天师,他是驱鬼天师...” 驱鬼天师是这个世上独有的一种职业,算是仙道修行的分支。 这一类人主要修行符箓驱鬼之道,据说他们提升修为最快的方法便是斩杀鬼物。 眼前这个青年道士显然就是这个职业的人。 青年听到厉鬼的惊呼声,冷着脸怒道: “既然知道我是驱鬼天师,还不速速逃命?就不怕我将你们这些孽畜打得魂飞魄散吗?”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一些胆小鬼夺路而逃。 但还有一些明显更为凶恶的厉鬼始终不愿离去。 在这个世界鬼物同样也分等级。 寻常鬼物沾染了一些阴气能够显化身形影响凡人心智,从而谋害人命。 这种鬼物被称之为游魂,游魂就算再厉害,顶多不过相当于修行者的下三品程度。 游魂经过经年累月的阴气滋养,加上吞食过人类生气,就会蜕变成厉鬼。 这种级别的鬼物已经能够以鬼气凝聚鬼体,能在实体和虚幻之间自由切换。 危害能力远超游魂。 唯有中三品修行者才能对付。 厉鬼成长到极致能够再次蜕变,甚至能躯体重生,犹如活人。 这种级别的鬼物统称为鬼王,每一尊鬼王至少都是修行数百年的厉鬼。 集伤病、怨愤、贪婪、灾祸等等众多负面气息于一体,但凡有鬼王出没,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殃及一座城. 唯有上三品修士才能应对。 此时在这一片山林中,便有三头蜕变成厉鬼的鬼物蹲守,始终不愿离去。 青年道士脸色凝重,但此时也顾不得它们,有符咒结界守护,一时半会儿倒也算安全。 青年道士连忙走到陆承安身边,将他从雪地里挖了出来。 伸手摸了摸脉搏,发现还活着。 加上陆承安此时气息内敛,气血收缩,身上冰凉刺骨,青年便以为他是被冻得昏过去的。 于是便将陆承安的身体扶起,一掌拍在他背上,将自己的灵力一点点渡过去。 没过多久,正在专心给陆承安渡灵力的青年道士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轰...” 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有鬼物在冲击他布下的结界。 好在只是一只游魂而已,还不足以冲破他的结界。 然而此时结界外那三头厉鬼像是铁了心一般,强迫威胁其他鬼物不断的冲击结界,想要将结界破开。 “上,他只是一个六品天师,等他灵气耗尽,咱们还能尝尝天师血的滋味...” 听到厉鬼的话,青年心中明显有些着急了。 那三头厉鬼道行虽然都不算太高,可架不住这里鬼物太多了。 它们如此不要命的冲撞,结界迟早要破开,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哪怕他的天师符箓对于这些鬼物有先天压制恐怕也架不住。 只是青年道士有些想不通,以往驱鬼破煞,这些鬼物一见到他驱鬼天师的身份跑的比谁都快。 就算是厉鬼也不例外。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方圆百里之内的鬼物都聚集过来了? “没办法,得跑路了...” 青年收回印在陆承安背后的双手,一把拔出桃木剑,正要离开。 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带着他我恐怕也跑不出去...” 青年有些挣扎。 但最后心中侠义还是战胜了理智。 将陆承安背在身上,青年无奈道: “小兄弟,我能力有限,如果一会儿实在逃不出去,我就只能丢下你了。抱歉...” 说罢,青年拔腿便逃。 身后那些鬼物立即蜂拥一般追了上去。 青年松开桃木剑,单手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爆喝一声道: “驱邪...” 刹那间,玄黄色的光芒在桃木剑身上爆发,桃木瞬间飞了出去。 所有胆敢靠近的鬼物全都被直接一剑斩杀。 虽然威力强大,可青年道士的眼中却满是凝重。 他的灵力消耗太大了,这么下去根本用不了多久就要枯竭。 到时候两个人都是必死无疑。 情急之中青年道士没有发现,那些鬼物虽然在紧追不舍,却始终不太敢靠的太近。 他背后的陆承安身上,有一缕淡淡的仙光萦绕。 青年道士就这么背着陆承安一口气跑出去二十多里。 终于他体内灵力开始后继无力了。 青年停下脚步,无奈叹了口气。 正打算将陆承安放下,却忽然发现那些追赶的鬼物竟也停下了脚步。 不仅如此,它们的脸上全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惊恐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没一会儿功夫,所有追赶而来的鬼物便一哄而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此时,趴在青年道士背上的陆承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荧光,眼神严厉威严。 正是这个眼神,令百鬼畏惧,四散逃命。 而那青年道士却浑然未觉,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一头雾水。 “这又是闹哪一出?” 第111章 萍水相逢 既然都已经没有了鬼物追赶,青年道士自然也不会把陆承安放下。 背着他又走了二十多里,终于找到一处简易山洞。 早来一些干草铺在地上,青年道士放下陆承安,没一会儿功夫便升起一堆篝火。 随后他便坐在山洞洞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雪。 陆承安睁开眼看了眼,会心一笑,继续安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亮后总算是个晴天。 青年道士缓缓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眼,却不由得一怔。 只见昨晚那个快冻死的少年此时竟然已经醒来了,正坐在火堆边上,拨弄着篝火。 青年道士诧异道: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拱手作揖道: “昨晚多谢仁兄出手相救。” 青年道士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 “举手之劳,昨天也算是你命大,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 “在下姓陆,名承安,不知仁兄尊姓大名?” 青年队道士起身还礼道: “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山上师父给我取了个道号叫一明。” 陆承安连忙稽首道: “见过一明道长。” 一明见状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不是什么道长,还不够分呢。” “对了,你昨天怎么一个人孤身在野外过夜?差点冻死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些游魂厉鬼恐怕都把你给吞了...” 陆承安笑着解释道: “昨天遇到一些意外。” 一明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见陆承安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不由得关心道: “我看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陆承安摇了摇头。 “我是出来游历的,倒也不急着回家...” 一明一愣,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 看上去柔柔弱弱,似乎只是有些武道底子在身,这样就敢孤身一人出门游历?倒也是个有胆识的人。 陆承安见他神色有异,便岔开话题道: “道长也是出门游历吗?” 说起这个,一明顿时眉飞色舞道: “没错,师父说我们驱鬼天师一脉只有斩尽天下恶鬼才能大道可期。我在山上修行十几年,前不久终于得到师父许可,可以下山游历。” “说起来也是凑巧,昨天还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出手斩杀恶鬼呢,没想到就顺手救了你。” 陆承安伸出一个大拇指道: “道长原来是驱鬼天师,失敬失敬。” 陆承安听说过驱鬼天师的名头,这种修行者在民间大多都是名望极高之人。 毕竟在大国疆域境内没有大妖大魔的存在,但恶鬼却是不少。 驱鬼天师的存在无疑会给普通百姓带来极大的心理安慰。 一明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我还只是个小角色,当不起天师之名。” 随后又向陆承安问道: “兄弟你你要去哪?这里离最近的城镇至少都还有五六十里,我正好要去那,你如果顺路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明的意思陆承安自然清楚,他是担心自己万一在天黑前赶不到城镇,又碰上了恶鬼。 反正陆承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之有个南下的大概方向,于是便点头道: “那一路上就要仰仗道长了...” 一明爽朗一笑,摆了摆手道: “嗨,这有什么?山上师父常教导,我们驱鬼天师修行就是为了守护人间正道,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看着一明他热烈又真诚的眼神,陆承安心中不由得感叹‘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和世道,总有一些心怀大义之人在为这个人间默默做些什么。’ 一明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些干粮,两人分吃了,休息了一会儿便上路了。 为了照顾陆承安,他专门把脚步放慢了许多。 山野间虽然有路可行,但因为积雪的缘故并不好走。 所以两人的速度并不快。 再加上翻山越岭,弯弯绕绕,更消耗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赶到一明所说的那座城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集镇名为三湾镇,镇子不大,从高处看去大概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 在距离集镇不远处,一明神色便有些凝重了起来。 “情况不妙啊,这座镇子的法阵似乎破损了,里面的人气在不断外泄。” 陆承安举目望去,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个世界因为有鬼物的存在,所以每一处人类聚集地都会有朝廷专门派仙道高手布下的法阵。 这种法阵抵挡不了修行者,却能聚集城镇内的人气以及国家国运之力将那些阴邪之物拒之门外。 人口越密集的城镇法阵的效果就会越强。 就像北齐天都城那样的百万人口大城,就算是鬼王级别的阴邪之物也无法踏入半步。 但此时,三湾镇的镇基似乎受到了破损,里面的人气在不断地外泄。 照这么下去,一旦法阵彻底失效,加上人气的吸引,三湾镇就会像暗夜里的一支火把,会将方圆百里之内的鬼物都给吸引过来。 到那个时候恐怕三湾镇就要生灵涂炭了。 陆承安看着神情凝重的一明,好奇问道: “这法阵还能修复吗?” 闻言,一明咧嘴一笑道: “我这次下山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修复这三湾镇的法阵,因为这座法阵就是我师父在三十年前布置的,他感应到法阵有损,早就跟我交代清楚了。” “走,陆兄弟,咱们进去看看。” 陆承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担心了。 第112章 诡异小镇 陆承安并不是没有进入过这个世界的人类集镇,当初跟着大哥从宁波府北上三千里,他去过不少地方。 虽然从宁都府一路走来,这些集镇中的百姓大多生活的都不算好。 可也远远没有达到三湾镇这种程度。 已经入夜的集镇上,看不到一盏明灯。 集镇中央那条大街两边的店铺全都是紧闭的,陆承安分明感觉到里面有人气,可此时明明还不算晚,这些人便全都缩在家里房门紧闭。 整个镇子都是死寂一片,充斥着荒败的气息。 而且在这些气息之中,竟然还夹杂着鬼物的阴气。 陆承安眉头一皱,心中暗道:难道鬼物已经进入三湾镇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瞳孔四周多了一层荧光。 此时再向四周看去,眼前气象已然大不相同。 陆承安眼神微微一滞,眼中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抹怒意。 识海中的镇国镜下意识便要飞出来动手,但陆承安最终还是抑制住了。 他看了眼青年道士,若有所思。 随后轻声呢喃了一句道: “算了,这是他的机缘...” 一明诧异回头,看先陆承安。 “什么?”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 一明不疑有他,只是脸色愈发的凝重道: “你跟紧点,我感觉这镇子有些不对劲。”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稍稍靠近了一些。 一明守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持黄符,一步步向前走去。 直到看到一间名为福客来的客栈才停了下来。 一明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容苍老,脸色发白的老人。 在他手中那盏昏暗油灯下,显得格外阴森。 一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仔细打量着老人,并未看出他有什么不同。 老人则明显有些不耐烦道: “何事?” 一明这才回道: “店家,我们是来住店的。” 老人看了眼一明,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陆承安,忽然嘿嘿笑道: “好好好,还有上房,二位客观里面请。” 说着便让开了身子,请两人进去。 一明拱了拱手道了声谢,随后便跟着老人走进了客栈里。 此时整个客栈里只有老人手中那一盏油灯四周黑漆漆的,就仿佛两人走进的不是一间客栈,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明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禁问道: “对了店家,此时不过刚刚天黑,应该还不算晚,怎么整个镇子里不见一盏灯光?” 老人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愣愣回道: “天气不好,许是大家都歇息了。” 过后便不再说话。 老人带着两人走进了后院,打开一间房走了进去,顿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熏得一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鼻子。 老人没有解释,只是把把油灯放在桌子上,随后吩咐道: “就这一间房了,二位一起挤挤吧,早点歇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等老人走后,一明关上了门,随后便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走到传遍,伸手提了提床上的杯子,有些嫌弃道: “嚯,这杯子都发霉了...” 陆承安在桌子边坐了下来,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一明指了指床道: “陆兄弟若是不嫌弃,这床你睡吧,我可以静坐入定,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好。” 不过显然,一明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主。 刚坐下,便叽里呱啦的拉着陆承安聊天。 问他是哪里人,为什么出门游历,向他这种武道下三品修为的武夫在外行走,若天黑前不能入城镇,可是很危险的。 陆承安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偶尔答一句。 一明心思单纯,却胸有抱负。 说他驱鬼天师一脉因为只会驱鬼,与人争斗却并不太擅长,所以导致驱鬼天师一脉日渐衰败。 而他便是那个要将驱鬼天师一脉发扬光大的人。 说着说着,一明便觉得自己眼皮子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功夫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陆承安走过去将他扶到床上睡下,一张字帖,足以让这名小道士睡到天亮。 安置好一明道士后,陆承安便出了门,悄无声息中离开了客栈。 他还有些疑问,需要亲自去验证。 三湾镇中央大街的尽头,是一座府邸。 三湾镇虽然只是一座小镇,但这座府邸的规格却不俗。 占地面积极大,里面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应有尽有。 但此时,这座府邸却笼罩在一片肉眼不可见的阴煞之气中。 而且这股阴煞之气极为隐秘,其外层甚至还有人气作为掩盖,显然是想要遮掩里面的真实面目。 陆承安走到府邸前,脚步一抬,身形便直接翻过了围墙,落在了府邸内部。 如外界一样,这座府邸虽然豪华,可此时却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盏灯火。 陆承安眼眶之中始终有莹白光芒笼罩,他虽然不知道这座府邸的地形,却能根据气象的不同分辨出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兜兜转转走了将近半刻钟,终于来到了府邸最深处那间小院门口。 这间小院内的阴煞之气最为浓厚,几乎都快凝聚成实质。 陆承安皱着眉头走了进去,推开了院子里正北方位的那间房门。 房间里空空当当,就连桌椅板凳都没有。 陆承安看了一圈,猜想这里面一定会有什么密室暗道一类的东西,正要查看,忽然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 只好先站在一边,轻声道: “视而不见...” 刹那间,他站在那就仿佛变成了空气一般,或者说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东西,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在意。 开门声响起,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走了进来。 只见他神色悲苦,脸色苍白,身形佝偻,显然身体情况并不太好。 “他就是那个活人吧?” 看到此人,陆承安心中不由得暗道。 男人走进屋子里后,来到侧厅,在一座空空荡荡的书架前停了下来,随后伸手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敲敲打打。 没一会儿功夫书架便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从中间向两边分开。 里面露出来一个一人高的门洞,洞里面深不见底,一股更为浓郁的阴煞之气瞬间从里面涌了出来。 陆承安恍然大悟,原来这屋子里的阴煞之气的源头就在这里。 青年打开密室后,提起一盏油灯走了进去,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咳嗽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陆承安便听到仿佛呢喃一般的声音传来,像是某种咒语,又像是一段经文。 紧接着,一声音量不高却极为渗人的嘶吼声从洞里面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整个三湾镇仿佛在此刻苏醒。 所有紧闭的门户全都打开了,一个个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在漆黑的夜色里,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的向这座府邸赶来。 第113章 活人献祭,豢养厉鬼 守在房间里的陆承安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三湾镇百姓从他面前走过,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朝那个书架背后的门洞走去。 那女老少,甚至就连抱在怀里的婴儿都有。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茫然,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完全就是一个个活死人。 等所有人全都走进了那个门洞之中,陆承安强压下心中怒意,也走了进去。 门洞后面是一条台阶,呈现一定角度一路向下。 通道内不见半点光线,饶是以陆承安四品修为也只能看清楚一个轮廓。 因为这通道内的阴煞之气浓厚到已经肉眼可见,犹如一层黑雾一般。 沿着这条通道走了很长一段,陆承安估摸着至少已经深入底下数十米了。 终于前面的洞口看到了一点点微光。 陆承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期间在给自己加上了一层屏障,以防被人发现。 等陆承安走出通道的瞬间,眼前的场景直接将他震惊在原地。 刚入城的时候他便看到在这座府邸之中有一头鬼物作祟,城中百姓,无一幸免。 当时陆承安一怒之下便打算出手。 但想起身为驱鬼天师的一明乃是以杀鬼来助长修行,所以才压制住了杀意。 但此时,看到眼前的场景,陆承安几乎失控。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底空间,在那空间正中央建造有一座祭坛,祭坛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各样形状诡异的符文。 祭坛的四周还有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沟渠,此时,正有那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槽中流动。 祭坛中央,盘膝而坐一个女子。 不,应该说是女鬼,已经以阴煞之气凝聚成鬼体的女鬼。 看模样,恐怕距离那上三品的鬼王也相去不远了。 这还不是陆承安愤怒的原因。 只见祭坛下数千三湾镇百姓一个个神情麻木,双眼泛白,手腕处被隔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断地从口子里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的沟渠里,然后顺着沟渠流向祭坛。 最后所有的血液全都汇聚在祭坛四周,血液中的人气和精气不断地涌入祭坛中央那个女鬼体内,助她鬼体大成。 而那个青年男子则站在祭坛边上,眼神中带着一抹疯狂的看着这一切,兴奋无比。 那些三湾镇的百姓此时已然成为了行尸走肉。 他的心神被控制,身体被阴煞之气占据,变得不人不鬼。 就算驱散了他们体内的阴煞之气,唤醒了他们的灵智,他们也活不成了。 这一刻,陆承安全都明白了。 这就是一场邪恶祭祀,这只女儿伙同那位男青年以鬼物影响心智的能力,控制着这些人自愿献出自己的精血。 以至于让三湾镇全城百姓无一幸免。 说实话,陆承安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厉鬼害人。 数千条人命,就这么被当成了祭品。 相比于那只女鬼,陆承安更加厌恶那个男子。 鬼物杀人站在鬼的立场上来讲,就像是人吃牲畜,其实无关善恶,只是种族和立场不同而已。 但人害人,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这个男子,比那只鬼更该死。 陆承安深吸一口,并没有出手。 这只厉鬼虽然不俗,但他若想除掉她并不难。 还是留给一明来解决。 陆承安又看了眼这些百姓,心情沉重的摇了摇头。 随后离开了这间地下洞府。 回到地面上,走出了府邸,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空无一人的房舍,陆承安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个世界的人活着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还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作祟,关键是三湾镇出事必定不是短时间的,到现在为止官府竟然都没有发现。 “浩然正气,天地长存,若我文道传承遍布天下,这样的人间惨剧,是不是就能少发生一些?” 陆承安心中传道救世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算不为自己,也应该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仙道、武道、剑道三道,都能克制妖魔鬼怪,可是这三道修行门槛太高。 仙道修行大多掌握在皇朝高层和名门大派的手里,轻易是不会广为流传的。 而且仙道修行若无天材地宝辅佐,或者拥有一处元气充沛的宝地,成就依然有限。 武道也差不多,一剂养元汤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得起的。 剑道就更别说了,若无灵宝飞剑作为本命之物,连入门都做不到。 若想让天下百姓都能人人自强,唯有文道这一条路。 读书养气,身具浩然正气,至少寻常妖邪鬼物伤害不了他们。 而且读书养气无需天材地宝,重在修心。 所以文道传承不管是对整个天下的文明进程还是让天下万民自强不息,都会有极大的帮助。 陆承安回头看了眼那座府邸,眼神愈发坚定。 回到客栈一夜无眠,这一晚,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东方破晓,所有的三湾镇百姓全都回到了各自的家里。 而那个客栈的掌柜在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算闯入陆承安他们的房间,但却被陆承安一道浩然正气直接打散了体内阴煞之气。 当阴煞之气散去之后,掌柜有了短暂的清醒。 他眼中满是惊恐,悔恨,陆承安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几句,他便瘫倒在地上,气息断绝。 只剩下一缕魂魄在原地游荡,没一会儿功夫便消散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死了都会变成鬼物的。 变成鬼的条件颇为苛刻,一个是死前要有极大的怨气,堵住了七窍,令魂魄无法离体。 死后遗体所葬之地又要有阴气汇聚,埋在地底下经年累月的吸收阴气,最终突破了七窍破体而出,化为游魂。 大多数人死后魂魄都只能在天地间短暂停留,不过几息时间,就会彻底消散。 客栈掌柜便是如此。 陆承安将他的尸体放在后院中央,以一张字帖引来天火,没一会儿功夫便将尸体烧成灰烬。 收殓好骨灰后,陆承安又将其埋在后院的角落里,也算是让这位老人入土为安了。 第二天清晨,一明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在山上修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 “咦?我怎么睡在床上的?” 正疑惑间,房门被推开,陆承安走了进来。 “你醒了?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该干活了...” 一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陆承安的一举一动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而且面对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少年,他竟然总是有种晚辈面对长辈一般的感觉。 好生奇怪。 一明起床走到桌边,拿起一块面饼咬了一口,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干活?干什么活?修补法阵吗?我自己去就行了...” 陆承安摇了摇头。 “法阵没必要修了...” 一明一愣,诧异道: “啊?为什么?那我去干什么?” 陆承安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悲悯道: “去给他们送行...” 第114章 我真是高手 不管是什么鬼物,白天永远都比夜晚虚弱。 就算是上三品鬼王,虽然不至于畏惧阳光而不敢白日出没,但若非必要,也不会在白天跑到外面晃悠。 鬼王之下的厉鬼和游魂,更是如此。厉鬼还要好一些,一些道行高的厉鬼被阳光照射还能勉强抵抗,不至于魂飞魄散。 而游魂却是碰都碰不得,但凡被阳光一照,立即就会化为飞灰。 出了客栈,陆承安抬头望了眼天空,叹了口气。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漫天阴云,不见阳光。 就算是午时,镇子里也依然是阴冷无比。 陆承安直接带着一明来到了那座府邸,正要敲门,一明却一把拉住了陆承安道: “小心,这间宅子有问题。” 说着便将陆承安拦在身后。 忽然间,宅子内传出响动,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 但里面却并没有人。 一明神色大变,凝重道: “不好,这宅子里有鬼物,而且修为不低,陆兄弟,你快走。” 陆承安笑了笑,故意问道: “我走了那你呢?” 一明正色道: “我是驱鬼天师传人,岂能置这全镇百姓于不顾?你快走,如果可以,你一路往西,距离此地二百里左右有座雁回山,山上有个破道观,观里的青云道长是我师父,告诉他我的消息。” 说罢他又2拿出三张黄符塞进陆承安的手里道: “记住,昼行夜伏,尽量在天黑前找到安身之所,若实在赶不上,就将黄符贴在自己前胸和后背。” 交代完后,一明转身便要冲进去。 陆承安一把拉住他,问道: “你师父就没有教过你,行走江湖要量力而行?” 一明点了点头认真道: “自然交代过的,若是我一人遇险,我自然是拔腿就跑,但这里有数千百姓,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陆承安脸上笑意越来越盛,松开了一明的手腕,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亏我把她留给你,好样的...” 一明一愣,神色有些怪异。 被一个比自己一看就小好几岁的少年拍着肩膀用这种语气说话,还真是头一次。 陆承安背负双手,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进宅子里。 “走吧,她既然请我们进去,那就别客气了...” 一明连忙伸手去拉他“危险,你别进去...” 前脚刚踏入宅子,身后的大门便直接碰的一声关闭。 一明大惊,连忙回身去开门,却发现大门像是焊死了一般根本打不开。 而陆承安此时却已经绕过了影壁,进入了院子里。 一明无奈,只好追了上去。 “你别乱走,这宅子里的东西不一般,我自己都不一定能自保。” 一明有些焦急的说道。 陆承安笑了笑。 “没事,她还伤不了我。” 一明一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信。 陆承安双手一摊,无奈道: “其实我是高手,很高的那种...” 一明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再厉害又能高到哪里去? 再说了,真要是高手又怎么会差点被冻死? 见他不信,陆承安也没有再解释。 只是跟在一明身后往宅子深处走了进去。 循着那一抹感应,一明果然也找到了最里面那间房间。 此时房间的大门正敞开着,而昨天晚上陆承安见到的那个男子正站在门口,眼神温和的看着两人。 见到这里竟然有个活人,一明不由得有些诧异。 双手掐诀,在眼前一抹,眼中金光一闪而逝。 再向那男子看去,发现他确实是活人没错,只不过身上沾染了不少阴气。 一明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连忙道: “这位公子,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快点出去吧...”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拱手道: “这里是我家,我还能去哪?二位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若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喝杯茶?” 听他这么一说,一明心头不由得一咯噔。 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个男子虽然还是人类,可绝对不会是善类。 因此心中便多了几分警惕。 “走吧,主人家都邀请了,咱们客随主便。” 身后的陆承安忽然说道。 一明回过头,给他使了个眼色,可陆承安像是没看见一般,竟然直接向那青年男子走了过去。 “喂...” 一明大急,连忙追了过去。 而那个青年男子此时却消失了。 陆承安和一明两人一前一后闯进了房间里。 身后的房门再次关闭。 一明转身一拳砸了过去,打算把门破开,却发现门上竟多了一股力量,震得他拳头生疼。 “好了,出不去了...” 一明无奈道。 陆承安指了指侧厅那个打开了入口道: “既然出不去,那咱们就进去吧。放心,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一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半信半疑道: “你真是高手?”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如假包换?” “那...有多高?” “反正比那里面的东西要高。” 一明指了指身后紧闭的房门道: “那你把这门打开试试?” 陆承安摇了摇头。 “不急,先解决了那东西再说...” 一明有些无奈,心中暗道: “看着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没见过真正的高手,以为自己懂些拳脚,能从村头打到村尾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看来一会儿得用师父给的保命符了,唉...这可是每个驱鬼天师一生只能炼制一枚的保命符...” 等一明回过神便发现陆承安已经走进那个黑漆漆的走廊里了。 一明连忙追了上去,喊道: “等等我...” 此时,在那数十米深的地底空间内,那个青年男子无比温柔的摸了摸那只女鬼的脸,触感犹如摸在一团冰冷的气体上。 “婉容,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最滋补的血食,等吃了他们,你就能成为鬼王,拥有真正的实体了。” “等到那时候,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说话间,男子绕道女鬼身后,将她头顶上深深扎进去的那枚铜钉一点点拔了出来。 刹那间,祭坛上阴风大作,一股恐怖的阴气猛地爆发。 而那只女鬼也终于睁开了双眼,血红的双眸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嗜血之意。 第115章 入魔 正走在通道里的一明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阴气扑面而来,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此时他早已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陆承安道: “陆兄弟,现在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只厉鬼恐怕已经是四品甚至是鬼王级别的鬼物,如果你没把握就赶紧离开,我会施法封住这条通道,你快去帮我找我师父来。” 陆承安没想到这小道士竟然还不相信他,无奈笑了笑,也不说话,直接一把抓住一明的肩膀道: “不用怕,走...” 话音刚落,一明便感觉眼前景象犹如光阴流转,刹那间,便已是改天换地,竟然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底空间之中。 直到此时,一明这才终于相信陆承安真的是一个高手。 这种手段,他在自家师父身上就没见过。 陆承安松开了他的肩膀,向他伸手道: “把你的桃木剑给我。” 一明哪里敢拒绝,连忙双手递上。 “前辈请拿去。”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是叫我陆兄弟吧。” 说罢他以指代笔,开始在桃木剑上写字。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只见桃木剑上忽然闪过一道莹白光芒,一明不由得一愣,这柄与他心意相通的四品灵宝桃木剑此时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却看不出来。 正好此时,一声恐怖的尖啸声传来,只见一只鬼影瞬息而至,朝两人扑了过来。 陆承安将桃木剑抛给一明,笑道: “接着,斩了她...” 桃木剑入手的瞬间,一明便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蕴含在剑身上,只是此时没时间细细品味,那只女鬼已经扑了过来。 一明抬手一挥,一道莹白色中央裹挟着金色气息的剑气飞了出去。 正好与那女鬼撞在一起。 刹那间阴气四散,只听到那女鬼一声惨叫,竟然直接倒飞了回去。 一明大喜,看着手中的桃木剑忍不住赞叹道: “好强啊...” 不等他欣喜,陆承安提醒道: “抓紧时间,这效果顶多只有一刻钟。” 一明兴奋地点了点头。 “好,陆兄弟稍等,我这就去斩了她...” 说罢便飞身上去,主动去与那女鬼缠斗在一起。 此时那祭坛上那个青年男子,看着一明竟然能够压制女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婉容吞食了全城数千人的精血人气,距离鬼王也只有一步之遥,这世上除了那些真正的仙山名门中的大人物,谁能对付得了她? 这个小道士明明修为并不高,怎么能压制得了他的婉容。 “不,不可能...” 男子状若癫狂,他直接在祭坛上盘膝而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任凭鲜血直流,随后摆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双眼翻白,口中念念有词。 陆承安微微皱眉,昨天晚上他也听到过这个男子念这些咒语。 他直接身形一闪来到祭坛上,随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男子甩出祭坛。 男子正要起身,陆承安伸出手轻轻往下一下。 一股沛然之力凭空而降,直接将男子镇压在地上。 男子眼中满是震撼,这种手段,这种力量,绝对是上三品的高手。 三湾镇怎么会来一个上三品高手?难道是官府发现了三湾镇的变故,朝廷派来的高手? 男子无从得知,他甚至连动动手指头都极为困难。 陆承安来到他近前,俯身看着他,问道: “三湾镇的百姓都是你伙同那个女鬼害死的?” 男子此时内心满是绝望,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他的婉容就能蜕变成鬼王。 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他的眼眶渐渐变得血红,眼角竟然溢出一道血泪。 一股滔天怨恨从他身上升起,四周那些弥漫的阴气竟然开始向他汇聚。 这个明明还活着的人类,竟然有向鬼物转化的迹象。 陆承安微微皱眉,感觉此事似乎不太一般。 他松开了对男子的压制,张口道: “画地为牢...” 正打算扑向陆承安的男子猛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了回去。 在他身体四周,一座若隐若现的牢笼直接将他封锁了起来。 以他的力量,自然不可能逃脱。 陆承安含怒道: “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三千多人性命,岂是儿戏?” 男子神情越来越癫狂,脸上爬满了一道道恐怖的纹路,双目变得赤红,身上甚至在往外逸散着一缕缕黑色的气体。 那是阴气浓郁到极致才有的现象。 “因为他们都该死...” 男子的声音已经变得宛如野兽一般恐怖,甚至连他的样貌都开始有些变化。 不远处正在与女鬼缠斗的一明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呼道: “魔化,他要入魔,他修习过魔功...” 男子完全失去了理智,在不断地冲击着陆承安布置的牢笼,砰砰作响。 陆承安则是有些好奇地看着男子,妖和鬼他都见过,这魔还是第一次见。 从外表上看确实与人类有着不小的分别,关键是他身上那股气息,充满了暴虐、血腥和残忍的味道。 陆承安一早就看出来了,这名男子原本就是一个仙道修行者,虽然体内灵力呈现出阴煞的特性,此时由仙入魔,实力竟然更上一个台阶。 陆承安抬手挥写,虚空中一个偌大的‘镇’字浮现,猛地落下,那正在疯狂冲击牢笼的男子瞬间被镇压在地上。 而当那浩然正气落在他的身上的瞬间,竟仿佛红铁丢进水中,升起一大片的浓烟。 那男子立即发出极为痛苦的惨叫声。 身上的魔气肉眼可见的消散无形。 一旁正在缠斗的一明见状不由得大为震撼,忍不住惊呼道: “好厉害...” 他记得师父说过,妖魔鬼怪之中,魔对人类的威胁最大,也最难对付。 没想到在陆承安的手里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哎哟我去...你搞偷袭?” 正愣神之际,那女鬼忽然暴起,一把将一明甩飞出去,摔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随后那女鬼发狂一般冲向陆承安,身上阴气暴涨,幻化成无数鬼影将陆承安围了起来。 第116章 一脉相承的雁回山 一明见状不由得大惊,立即掏出一把黄符,朗声道: “天师驱邪,玄火破煞,敕...” 数道灵符化作流光撞进了那重重鬼影之中,化为玄黄色的火焰猛地爆燃。 立即就有一大片鬼影被驱散,但他的修为毕竟尚浅,仅他自己画的灵符根本威胁不了四品厉鬼。 而此时,陆承安的声音正好在他耳边响起。 “你别管我,尽快除掉那女鬼,时间不多了...” 一明反应过来,陆承安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收回腰间,一明飞身而起落在女鬼身后,双手结印,藏在身上各处的符纸一张一张接连飞了出来,足足近百张黄符直接将那名女鬼围困在中间。 竟一时间将女鬼短暂围困在里面。 随后便看到一明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张口一吐,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喷出之后并未落地,反而悬浮在半空。 双手结印,伸进那血液之中,以极快的速度画出一张血符。 当血符完成的瞬间,一股耀眼的金光从那符咒上爆发了出来。 一明一只脚猛地跺地,身形缠斗,张口朗声道: “灵符大阵,万鬼伏葬。雁回山第十三代传人一明,恭请祖师降临,斩妖除魔...” 话音刚落,那数十张灵符瞬间燃烧殆尽,一道道金光交织,汇聚在那道血色符咒之中。 顷刻间,一个足有三丈高的神人显化成型,身形似虚似幻,似有似无。 一旁已经解决了所有鬼影的陆承安好奇的看着这一幕,驱鬼天师的手段还真是神奇。 让他不由得想到上一世在林正英电影中看过的一些桥段,只不过远远比不上这亲眼所见的一幕来的震撼。 那神人虚影显形之后,看了眼女鬼,神色竟然极具人性化的一愣。 随后看向一明,怒道: “不孝子孙,你这么点修为请我来根本借不了多少力量,想要斩她怎么可能?我拖住她,你快点逃命,去师门搬救兵...” 说罢便要冲上去拼命。 一明连忙道: “祖师别急,我有宝物,借接...” 说罢便将手中桃木剑扔了过去,那神人一把接住桃木剑,下意识道: “一柄破烂桃...咦?不对劲,这力量正的发邪啊...” “嘿嘿,孽障,敢伤我雁回山传人,道爷我让你鬼都做不成...” 说罢便直接冲了上去,大发神威。 站在一旁的一明立即手舞足蹈,兴奋地大喊大叫。 “祖师威武,祖师太帅了,祖师砍她...” 看着这一幕,陆承安不由得一阵错愕。 这雁回山弟子的性格还真是一脉相承,从祖师到第十三代传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了桃木剑的加持,那雁回山祖师立即便有如神助,一个照面便打得那女鬼身上阴气四散,惨叫连连,只能不断躲避。 看她那可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受害者。 “碰...” 一声巨响传来,惊醒了正在看热闹的陆承安。 牢笼里,那名男子正在疯狂的冲撞着牢笼,几乎是声嘶力竭般嘶吼道: “住手,住手...别伤害她,住手...” 他虽然看上去很可怜,但却并不能让陆承安心中升起半点怜悯。 三湾镇三千多条性命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陆承安还是低估了一个陷入疯魔状态下的魔修。 他身上那刚刚被打散的魔气再次升腾,连带着他的身躯也在迅速变化。 陆承安感觉到,男子竟然是在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强行入魔,换取更加强大的力量。 再次爆发,陆承安随口布下的画地为牢竟然被直接冲开了。 这让他都有些惊讶。 虽然这道牢笼只是他用言出法随的神通随手布下,但也不是一个只有五品实力的魔物能破开的。 也就是说,此时这个男子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五品,达到了四品甚至接近三品的程度。 就算是昙花一现,也足够惊艳了。 化身为魔的男子冲出牢笼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找陆承安复仇,反而是冲向正在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女鬼。 就在那雁回山祖师打算最后一剑直接灭掉女鬼的时候,男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挡在了女鬼面前,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剑。 蕴含磅礴浩然正气的桃木剑直接洞穿了男子的胸膛,桃木剑上的力量几乎毫无保留的倾泻到男子身上。 与他的魔气形成克制反应,竟然砰的一声燃起熊熊烈火。 雁回山祖师神色依旧冷峻,轻哼了一声道: “哼,死不足惜...” 祂看了眼手中桃木剑,感觉到剑身上的力量明显即将枯竭,此时还有一只女鬼在,必须要一击必杀。 然而就在这位祖师即将动手的瞬间,只听到那女鬼看着正在烈火中痛苦挣扎的男子忽然仰天凄厉的惨叫了起来。 身上的阴气疯狂外泄,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扑向男子,一把抱住了正在燃烧的他。 正在燃烧的男子依旧还保留着一份神志,见女鬼抱住自己,立即嘶吼道: “不...婉容,你快走,别碰我,你这样会魂飞魄散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女鬼始终不曾放开他。 不仅如此,女鬼那一片血红的眼眸竟然一点点恢复清明,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脸上的戾气也尽数消散,竟宛如一个活人一般。 “夫君...” 一声轻唤,令疯狂挣扎的男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子,眼中满是惊喜。 “婉容...你...你醒了?” 随即他又焦急道: “婉容,快,快走...” 女子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柔情。 “夫君,让我最后在好好抱抱你...” 说话间,女子身上的阴煞之气开始疯狂爆发,几乎几息之间便消散干净。 而男子身上的火焰也因此而逐渐熄灭了,露出了他那焦黑的身躯。 “不...婉容,不要,你会魂飞魄散的...” 男子痛苦的嘶吼道... 女子只是轻轻抱住他,脸上带着一抹悲伤和一丝满足的神色。 “夫君,对不起...为了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然而男子此时却无力回应她,方才以生机作为代价强行入魔,后来又受到蕴含浩然正气的穿胸一剑,并且被浩然正气引发的大火焚烧。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气绝而亡。 女子悲痛的看着怀里的丈夫,无声哭泣,她还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一道荧光凭空落下。 眼看着就要生机断绝的男子气息竟然肉眼可见的强劲起来。 女子惊喜的看着这一幕,随后猛地回头,看向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陆承安,眼中满是感激。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 “好好告个别吧...” 第117章 一个好人没好报的故事 一明那位祖师瞥了眼陆承安,低估道: “同情一个魔一个鬼?有劲没处使...” 陆承安回看了他一眼,这位雁回山祖师连忙收回目光,一脸正色。 随后对一明道: “你小子抓紧修行,不然道爷我用不出全力,憋屈的很...” 说罢,他便直接消散了。 一明连忙道: “恭送祖师...” 而此时,那一个魔一个鬼的夫妻俩已经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 男人一遍遍道歉。 “对不起,婉容,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回来,如果我不去修行,你就不会死,不会变成这样...” 女子的身体越来越淡,但她依然还是强撑着维持鬼体,安慰道: “夫君,这辈子能与你做夫妻,婉容已经是很满足了。” “夫君为了婉容犯下的罪孽,就让婉容一人承担,夫君你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真心悔过。” 男子泣不成声,此时他已无心再去管任何事,唯有好好珍惜这最后的相伴时光。 女子躺在他的怀里,脸上看不到半点鬼物特有的怨愤和恶毒,只有一个女子的端庄和柔美。 她轻轻诉说着过往,诉说着对丈夫的爱意。 最后身上阴气终于彻底抑制不住,渐渐散去。 化为一点点星光,从男子的怀中彻底消失。 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男子呆呆的坐在原地,身上的生命气息同样在消散。 陆承安只是给了他一缕能够支撑他与妻子告别的生机,而非真的治好了必死无疑的他。 既做不到,更不愿做。 但此时,他对这对夫妻之所以变成这样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走到男子面前,陆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亲人已逝,节哀吧。” “听你妻子刚才的诉说,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似乎另有隐情?如果你愿意,不如在这生命最后一刻跟我说说看...”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呵,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能让婉容复活吗?” 陆承安笑了笑回道: “虽然不能让她复活,但至少让人知道你们的故事。或许在你们的故事里,她能得到一份慰藉。” 男子一怔,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陆承安。 眼睛里终于多了一份动容。 而此时,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响动从通道里传了出来。 陆承安微微皱眉,看向男子,问道: “这些人为何会受你控制?他们如今还有没有生还可能?” 他已经察觉到,三湾镇的居民又来了,或许是受到刚才男子以那种奇怪的仪式召唤,或许是别的原因。 听到陆承安的询问,男子无力一笑,摇了摇头。 “太晚了...他们阳气尽失,三魂七魄只剩下最后一魂一魄,就算是神仙来救,也必死无疑。” 一明还是一头雾水,陆承安眼中却浮现出一抹震怒。 “三千多人的性命,只为让你培养出一个鬼王妻子?你于心何忍?” 男子转头看向陆承安,眼中带着一抹怨毒。 “因为他们该死...” 哪怕此时此刻,男子身上的杀意已然不减分毫。 沉默了片刻,男子缓缓开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出来。 男子姓何,是三湾镇当地最富有的何家家主,与妻子共同经营着何家,倒也算是幸福美满。 而且夫妻俩乐善好施,从不仗势欺人,每逢灾年,他都会拿出何家的存粮来救济三湾镇百姓。 在镇子里也算是德高望重之辈。 然而这一切却在三个月前轰然坍塌。 多年前,男子偶遇一桩仙缘,平日里坚持修行,花费近十年时间终于步入六品仙道的境界。 后来因为听闻一座深山之中有能帮助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便告别妻子孤身踏上寻宝之路。 然而外出寻宝一年后等他回到家里,却发现何府竟然被洗劫一空。 他的妻子被人所害,临终前费尽全力逃进了何家地底那处祖上留下来的密室,死后借助密室中的阴气,竟然蜕变成了游魂。 男子见到妻子的鬼魂,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今年秋天收成不好,何家照例拿出存粮来救济百姓。 有几个泼皮无赖因为贪婪想要多拿,被何家妻子拒绝了,于是怀恨在心,趁夜摸进何府,杀了何家管家,又奸杀了妻子婉容。 事后为了拉全镇人一起下水,却谎称何家得罪了朝廷高官,已经被抄家。 何府中的存粮以及金银财宝全镇人都有资格取用。 一开始大家都不信,可当他们发现何府确实已经没人了之后,贪念便盖过了理智。 大部分人化身强盗,冲进何府,将整个何府洗劫一空。 这也是为何陆承安第一次来的时候,在那房间里竟然连一件家具都看不到的原因。 男子得知一切的经过后勃然大怒,立誓要为妻子报仇。 往年在外游历的时候他无意间得到过一篇魔功,上面还记载了一种豢养鬼物的仪式。 之后的事陆承安他们都知道了。 三湾镇上下三千多口人,不管是那几个残害何家夫人的泼皮无赖,还是其他人,全都成为男子为他妻子的游魂提供的养料。 借助祖传密室这种得天独厚的聚阴之地,以及三千多人的精血和人气,短短三个月时间,便让他妻子从一个游魂晋升到四品厉鬼。 不过四品厉鬼已经是极限了,想要晋升鬼王靠这三千人可不够。 男子说完这些后,便静静的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等陆承安回过神来却发现,他竟然早已死去。 身体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得枯萎,没一会功夫便如同一具干尸。 刚才跑出去查看情况的一明此时也赶了回来。 一明神色慌张,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地说道: “陆兄弟,外面的百姓全都变成了人魈,这三湾镇全镇人,一个活口都没有...” 三千多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对于初出江湖的一明来说,太过震撼了。 陆承安安点了点头,正打算出去应对。 可不知为何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身后这个巨大的地底密室,若有所思。 第118章 一人三家 “一明,你说的人魈是什么意思?那些百姓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陆承安沉声问道。 一明痛苦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所谓人魈,其实已经不能算人,而是介乎于人和鬼之间的存在,也就是妖魔鬼怪中的怪。” “他们的魂魄早已消散,肉身已死,如今只不过是靠着最后一魂一魄在支撑,犹如行尸走肉,根本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 “而且一旦被他们逃出去,他们必定会对这个天下造成极大的损害。所有活物,都会是他们的吞噬的对象。” 陆承安闭上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通道里人影绰绰,那些人魈终于是赶来了。 陆承安伸手搭在一明的肩膀,身形暴退,一瞬间便来到了祭坛上。 “对付这些人魈,怎么做最有效?” 陆承安沉声问道。 一明想了想,回道: “这些人魈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他们之所以动,大概率是因为中了刚才那人的摄魂咒,只要打破摄魂咒,他们自然就会死去...” “怎么打破魔咒?”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既然这魔咒是那人以他妻子的厉鬼阴煞之气凝聚的,那么阴煞之气便是魔咒的根本,只要能净化这些阴煞之气,魔咒自然不攻自破。” 说到这里,一明有些无奈道: “可...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净化得了?” 此时,那些人魈已经涌入了密室内,密密麻麻地朝两人扑去。 麻木的眼神里,满是嗜血的冲动。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一明护在身后。 随后在一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犹如天宪。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明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承安。 这一刻,陆承安在他眼里宛如万古长夜里的一轮皓月,以自身光辉,照耀万里山河。 令一切阴暗荡然无存。 所有的阴煞之气,在那犹如汪洋一般的浩然正气之下肉眼可见的消散。 祭坛底下的三湾镇百姓全都安静了下来,抬起头看向陆承安,一动不动。 他们脸上的凶戾之色消失不见,眼神也逐渐清明。 随着控制他们的魔咒被一点点破开,他们的心神也终于逐渐回归。 看着祭坛上的陆承安,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缓缓躬身下拜。 随后他们体内最后一缕魂魄也终于离开了躯体,彻底消散。 一首《正气歌》之后,整个地底密室中再无一个能站着的人。 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几息之间,这些尸体便开始呈现出腐朽的迹象。 陆承安无力地摇了摇头,语气低沉道: “我们走吧。” 一明同样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那些尸体中还有不少孩子和婴儿,不管这些百姓做了什么,这些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他们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这怎么不让人感到惋惜。 回到地面上,陆承安看着眼前的府邸,手掌轻轻抬起,镇国镜浮现,缓缓升空。 等镇国镜来到这座府邸上空的时候,早已变得遮天蔽日。 那镜面上仿佛照耀出北齐国的万里山河,照耀出这万里山河中的芸芸众生。 陆承安最后看了眼这座府邸,毅然转身,叹了口气,轻声道: “就让这里,作为你们的埋葬之地吧...” 话音刚落,镇国镜猛地暴射出一道恐怖的能量柱,直接轰击在府邸上。 那处深埋在地底的密室空间瞬间坍塌。 所有尸骨全被埋葬。 看着这一幕,一明不由得头皮发麻。 “乖乖...他的实力究竟有多高?” ———— “他的实力至少不弱于地仙...” 御书房里,那三名追杀陆承安的超品地仙正在向北齐天子汇报陆承安的情况。 然而面对三人的回禀,天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然在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一本书。 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扯着脖子瞧了一眼,只见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孟子》两个字。 不由得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书?难道是稀世功法秘技? 怎么陛下看得如此入迷? 三人中的剑仙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 “陛下,此人应当如何处理?” 天子长长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书籍,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剑仙说的话。 这两天来他每天都会去书院借阅陆承安的藏书,一开始他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也有一部分不太服气的情绪在里面。 以为陆承安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侥幸得到了国师的青睐,掌握了镇国镜,就算是再如何惊艳,他编著的书又能高深到哪里去? 然而这两人时间看下来,哪怕是他这位九五之尊也不由得被深深折服。 虽然陆承安的藏书里一些观点理论他并不太赞同,但不可否认,那些简明却深刻的道理真正震撼住了他这位天下至尊。 从这些藏书内容来看,应该是有三家之言,名为儒、道、法。 然而三家之言竟出自一人之手,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虽然陆承安表示书里那些所谓的朝代、君王以及君臣奏对都是假借上古之名,史书上难以考证。 但那些道理和言论却并非是凭空捏造。 拿来与日常生活之中发生的事进行参照,竟无比熨帖。 也就是说陆承安编著的这些道理学说,并非是凭空臆想,而是真正能够教化天下众生的至理名言。 这两天来,天子其实已经有些后悔在陆承安离开天都城后派人去追杀他。 这样的人物,若能收为己用,辅佐北齐,必定能让北齐更上一个台阶。 好消息是陆承安似乎并未因此而心生怨恨,并没有继续追究。 许久后,天子终于抬起头,沉声道: “此事暂且作罢...” 随后又向一旁侍候的大内总管韩吴春道: “吩咐下去,将陆承安的画像分发到各地官府,切记,是密发,另外传令给各地官府,若见到陆承安一定要竭尽全力避免有不长眼的人跟他起冲突。” 韩吴春领命退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天子一人。 他看着桌子上的《孟子》眼中竟带着一抹忌惮的神色。 这样的人物,若不能一击必杀,就一定不能得罪。 天子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 “国师是不是看到了他的著作,看到了他的未来,所以才会将北齐托付给他?” 第119章 天子问学 何道哉手中捏着一张字帖,上面写着四个字——清风徐来。 紫府神庭中的浩然正气一动,字帖凭空自燃。 随后果真有一缕清风萦绕在身边,令他精神都不由得一震。 “大师兄,你成了,你真的练成了...” 站在一旁的李仲明和陈渊兴奋道。 先生留下来的两门神通,一门名为‘落笔惊风雨’,一门名为‘天涯若比邻’,师兄弟三人已经练习了半个月,直到今天大师兄何道哉才算是真正掌握。 直到他用出这门神通之后何道哉才明白,为何这技艺会冠以神通二字。 其神奇之处,确实是匪夷所思。 只是先生留下来的另一门神通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师兄弟三人如今修为最高的不再是先他们一步开辟紫府神庭的陈渊了,而是大师兄何道哉。 三人皆已入品,何道哉更是凝聚成五道九品浩然正气。 陈渊紧随其后,拥有四道,李仲明三道。 陆承安走后,他们不管是读书还是修行都远比过去更要努力。 进境速度竟然比陆承安在的时候更快。 何道哉收起神通,长舒了口气,也是暗暗欣喜。 从此以后,他总算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午后,大约未时,如之前一样,天子准时来到书院。 但这次天子没有去书楼看书,而是坐在前院看着何道哉师兄弟几人琴棋书画各自修行。 这倒是让大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这些天来天子始终都表现的非常和善,还时不时从宫里带来一些外面享用不到的御贡珍品给大家品尝,就连陆宁儿都敢与他亲近。 但他毕竟是天子,他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就能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力。 所以四个人,除了还不知道天子身份的陆宁儿之外,其他三人都是心不在焉。 反倒是陆宁儿不为所动,一心一意的在画画。 等画好一幅黄雀捕食图后,还兴致勃勃的拿到天子面前笑道: “伯伯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天子一手接过陆宁儿的画,一手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笑道: “伯伯看看,嗯,这只小黄鸡画的真不错...” 原本喜笑颜开的陆宁儿顿时嘟起了嘴,不开心道: “呀,什么小黄鸡啊,我明明画的是黄雀...” 说罢还朝院子里那株桃树招了招手,一只明黄色的小鸟立即飞了过来,落在她手心,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她。 天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是伯伯看错了,宁儿画的是小黄雀...” 候在书院外的韩吴春听到院子里天子的声音,不由得暗自咋舌。 能让北齐天子主动认错,这天底下恐怕只此一人,这小姑娘,前途无量啊... 陆宁儿从天子腿上跳了下来,笑嘻嘻道: “伯伯你坐着别动,我给你画幅画像,我二叔说,这叫写生。别动哦!我很快就画好了...” 天子笑着点了点头,抚须笑道: “好,那你可要把伯伯画的高大威猛一些,画好了有奖励哦!” 陆宁儿摊开画纸,兴奋点头道: “好嘞,您等会儿看吧。” 说罢便开始有模有样的开始比画起来。 而天子果真坐在那一动不动。 看得何道哉三人不由得暗暗吃惊,没想到天子竟然还有如此和善的一面。 “何道哉。” 正想着心思的何道哉忽然听到天子喊他,连忙起身拱手躬身道: “学生在。” 天子目不斜视,嘴唇轻启。 “你素有博学之名,如今又拜在陆先生门下,进学已有一段时日。” “依你之见,陆先生的学问,如何?” 何道哉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心惊。 天子这么一问他便明白天子的真实意图。 天子问得自然不是陆承安的学问是高是低,毕竟他这个素有薄名的教书先生都主动拜师了,陆承安的学问能不高吗? 天子的真正要问的其实是陆承安的学问对于北齐或者说对于他身为君王治理国家有什么作用和帮助。 何道哉虽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却不敢真的去评论。 因为北齐是他姜家一家之天下,何道哉不知道天子对于陆承安的学问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会不会猜忌这些治世之学对他姜家王朝带来威胁? 所以只能装作不知地回到道: “先生学问,自然犹如皓月,高不可攀。” 天子轻笑一声,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若让你上任一方,且此地积贫积弱,你又该当如何?” 何道哉背后已经多了一丝冰凉,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当官。 然而这时天子提问,他不能不答。 而且天子这个问题其实与上一个问题息息相关,上一个问的是陆承安的学问对于这天下的影响,而这一个问题则更实际,问的是陆承安的学问如果落到实处,又该如何践行。 此时李仲明和陈渊也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就在众人沉默中,正在描画的陆宁儿忽然开口道: “既然积贫积弱,那就实其腹,强其志,使青壮劳力皆有所得,老弱孤寡皆有所养。那不就好了?” 正在踌躇的何道哉不由得眼前一亮,并不是陆宁儿回答的有多好,而是这个问题由她来回答才是最合适的。 天子绝对不会跟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计较。 然而他却想错了,天子还真就较上劲了, 他看向陆宁儿,笑着追问道: “如果地里颗粒无收,那又如何实其腹强其志呢?” 陆宁儿一愣,拧着眉头苦思冥想,始终没有答案,只好求助般看向何道哉。 “大师兄,你说...” 何道哉飒然一笑,这是师妹问他的问题,他自然要为其解惑。 稍稍思索后开口道: “这就要看此地是何地,是一村、一镇、一县,还是一府一州。” 陆宁儿此时已然化身为最佳捧哏,恰如其是的问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何道哉点了点头。 “当然有,若是一村之难,仅需从当地官府征调少许救济钱粮,助百姓度过灾年即可。” “并趁机开垦荒田,修建蓄水沟渠等等,以备来年春耕。” “若是一县之地,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光靠救济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发掘当地可用资源,增加额外营收。” “另外还应该教化安民,化解民怨。请朝廷派遣超凡修行之人,清理灾年时更加活跃的鬼怪邪祟。使百姓生而无忧,日子能看到希望和奔头。” “但如果是治理一州一府之地,情况则又有不同,身为州府主官,教化的并非民,而应该是官。” “州府主官犹如一军之统帅,统将而非统兵。” “若治下郡县百官皆心系百姓,甘心为黎民谋福祉,所在州府岂有不治之理?” 听完何道哉的回答,陆宁儿若有所思,但却依然是糊里糊涂。 对于她来说,这些都还太过遥远了。 “好吧,大师兄说的肯定对,伯伯,你听清楚了吗?” 陆宁儿看向天子笑道。 天子点了点头陷入沉思,片刻后再次问道: “人皆有私心,就算你身为州府主官心系万民,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治下的百官也能像你一样呢?” “换句话说,你又该如何去教化你治下的百官呢?” 到了此时,何道哉已经不再有任何顾忌了。 既然都回答了,那就答到最好,让天子看到,先生的学问绝对是真正的济世经民之学。 一身藏青色长衫的何道哉此时意气风发,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自信回道: “在如今的朝廷官员任命制度之下,确实很难保证。” 听到这句话,李仲明和陈渊都不禁心头一颤。 身为白身平民,妄议朝政,而且还是当着天子的面,这可是死罪啊... 何道哉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此时他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既然陛下想听,那他就痛痛快快的说。 就看这位至尊究竟有多大的心胸了。 天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何道哉,问道: “你的意思是如今官场举荐制并不好?” 何道哉直言不讳道: “没错,这种制度长期以往,必定会令朝廷派系林立,任人唯亲,使真正有才学有志向之人不得重用,反而是庸碌贪婪之辈占据高位,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天子面容渐渐肃穆,正色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 何道哉沉默片刻,似乎有些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缓缓抬头,目光如炬,脸色潮红,躬身一拜,朗声道: “陛下应当大开龙门,向天下求贤,为国取仕。” 第120章 规矩三论 离开了三湾镇,一明便与陆承安分开了。 用他的说法就是陆承安太强了,跟在陆承安身边,根本感受不到半点威胁,达不到历练的效果。 经过三湾镇的事,一明斩杀四品厉鬼,以驱鬼天师独有的功德修行之法让修为明显提升了一大截,从初入六品达到了六品接近圆满的程度。 这点修为虽然说依然不高,但至少也不至于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并且陆承安还在一明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留下了一张字帖,能在他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救他一命。 这样的人,别说是陆承安,恐怕绝大部分人都不希望他有事。 分别之后,陆承安继续南下,方位稍稍偏向东南。 听说占据九州东部大半海岸线的东吴国风土别致,而且东吴还是仙道文明最为鼎盛的皇朝。 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陆承安便打算去一趟东吴,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能作为他文道修行的根基。 文道乃入世之学,没见过众生百态,就决计不可能登顶。 正在赶路的陆承安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北方,只见气象蒸腾,天地气运明显出现了不小的波动。 而这波动的源头便是北齐京都,最终的结果却汇聚在了陆承安的身上。 “何道哉?他做了什么?竟引起如此巨大的变动。” 识海玉简上,传道气运点数猛地暴涨了三千点。 这是陆承安得到传道宝典以来最夸张的一次涨幅,让他现在的气运点达到了4120点。 只是以他现在的修为,气运点根本无法直接令他有任何提升。 而想要开启下一道文道神通需要一万点气运值。 所以这四千多点气运值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对他没有,对何道哉他们却并非如此。 “倒是不知道相隔数百里,还能不能有作用。” 传道宝典还有个功能,那就是给弟子灌顶。 但消耗的气运值是给他自己提升的十倍。 如今何道哉的修为是九品五道浩然正气,想要提升至八品,就需要消耗五百点气运值。 陆承安心念一动,下令灌顶。 看着气运值那一栏果然减少了五百点数字,而弟子那一栏何道哉的修为也直接变成了八品,陆承安会心一笑。 既然是何道哉赚来的,那用在他身上便算是合情合理了。 只是八品之后每提升一道浩然正气需要消耗一千点气运值,而且陆承安也不愿拔苗助长,让弟子的修为凭空提升太快。 这样于长远来看并不是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正在天子面前慷慨激昂陈述着自己的见解的何道哉忽然愣住了。 只见他脸色涨红,身上忽然凭空爆发出一股气势。 在天子的眼里,只见何道哉身上气象忽然暴涨,竟在一念之间提升了一个大的台阶。 他也是修行中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何道哉身上那股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是仙道灵力,更不是武道真气和剑修的剑气,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力量。 适应了自身暴涨的力量何道哉便通过一种心有心有灵犀的感应知道了这力量的来源。 但碍于天子在眼前,他只好在心中默默向陆承安道谢。 天子没有再问什么问题,只是沉默了许久后又看向李仲明道: “我在你先生书楼里看到一本书,上面有一段话,说:‘治国者,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末,为政不失其道,万事可成,其功可保。’” “你可曾读到过这段?” 李仲明起身道: “回表叔,侄儿曾读过。” 天子点了点头,问道: “何解?” 李仲明思考稍许,随后回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治理国家,无规矩不成方圆,施政天下,当奉行道德为先,若能做到这一点,便能安然无虞。” 天子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你觉得,这个所谓的规矩应当是什么?” 李仲明不假思索,直接开口回道: “当有其三,其一,乃为天地正道之根本,谓之曰‘道’。” “其二,乃上至君王百官,下至天下万民,无需言表,约定俗成之人伦纲常,是非准则,礼义文明,谓之曰‘德’。” “其三,使赏罚有度,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 “侄儿以为,有此道、德、法三者,方为规矩,规矩顺和,则天下大治。” 等李仲明说完,何道哉和陈渊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而端坐不动的天子眼中,明显多了一抹惊讶的光彩。 何道哉能有这般见解他并不意外,没想到李仲明竟然也能有如此全面且直指本源的言论。 由此可见,那位陆先生教授弟子确实是真有一套。 他不由得想到,如果他的朝廷百官都是像何道哉和李仲明这种人才,那他的北齐何愁不强盛? 就算是那七国君主幻想了数千年的九州一统,也许都不再是水中月镜中花。 想象着那一幕场景,天子不由自主地了起来,抬头望向天边的夕阳,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仿佛要将这天地宇宙尽归鼓掌之中。 “呀,伯伯你别动啊...” 陆宁儿那软糯的童音打断了天子的思绪,姜寿一怔,转过头看向一脸苦恼的陆宁儿,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啊...” 天子重新坐下,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随后看向何道哉与李仲明道: “你们二人也算是学有所成,很好,希望有一天,你们能一展胸中才学,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已经察觉到一丝异样,说不定以后像现在这种清闲日子要过去了... 说话间,陆宁儿已经完成了她的大作。 天子笑着扭了扭脖子,向陆宁儿伸手道: “来,给伯伯看看画的怎么样。” 陆宁儿兴高采烈的拿着她那幅画跑了过去。 李仲明扯着脖子偷偷看了眼,神情立即变得有些僵硬。 心中不由得暗道: “陛下应该不会生气吧...” 然而令李仲明没想到的是,天子看着陆宁儿画的那幅五官都不对称的画像竟极为满意。 一连用了‘传神备至,威武不凡,童真别趣’等等几个词来赞扬。 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一枚刻有他私人落款的翡翠无事牌递给了陆宁儿当做奖励。 谁承想,这小丫头不识货,竟嘀咕道: “还是糖葫芦更好一些...”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121章 为官一方 第二天一早,何道哉和李仲明便被传旨召进了皇宫。 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何道哉被封为原阳县县令。所在地为北齐济州府治下,距离天都城至少千里。 并且获天子御赐金令,原阳县境内,一切事宜皆由何道哉做主,有任何事都无需通报州府上官,只需向天子一人回禀。 甚至还有明旨,若遇任何人胆敢从中作梗,何道哉有先斩后奏之权。 满朝文武立即明白,天子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原阳县只不过是一个试点而已,而从未当过官的何道哉便是开启这一场变革的关键。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心中开始动一些小心思,但有碍于何道哉手中的金令,他们就算想要做什么也不敢过分。 再说了,何道哉本身并不是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物,他可是将军府的蒙学先生,有李老军神在他背后撑腰,还真没多少人敢碰他。 何道哉虽然十分不情愿接下这份差事,但这毕竟是圣旨,他就算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公然抗旨。 所以只好无奈领命。 交代完何道哉后,天子将目光转向李仲明。 见此,李仲明不由得心头一震。 心想总不会也让自己去做一个地方官吧? “李仲明,你去监察院,任你为巡按御史。” 李仲明微微错愕,怎么大师兄是去治理一方百姓,而他却成了所谓的巡按御史? 这个官职他听说过,平时基本上不会常设,都是临时才有的官职。 一般是为了巡查地方官员的特使。 李仲明不清楚天子为何会给自己这么一个官职。 而朝堂百官同样也是一头雾水,难道天子要派遣李仲明为钦差去京外各地巡查?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要好好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这段时间安分一些。 毕竟李仲明虽然不可怕,但他爷爷可是让他们这些朝堂百官闻之变色的存在,谁敢得罪? 早上朝会结束,何道哉和李仲明正要离去,却被一个小太监给叫住了,将他们领进了天子平日里批改奏折的御书房。 至于他们谈了些什么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没人知道,第二天何道哉便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去济州府原阳县走马上任。 而李仲明则更新像是一个闲散官员,只是在第二天去了一趟监察院任职,之后便再没有去过衙门。 平日里时不时就往城外跑,去外郭跟那帮贱民混在一起。 再就是在各个朝廷要职部门闲逛,今天找这个喝酒,明天找那个闲聊,说是同朝为官联络联络感情。 一开始对于他任职巡按御史的那些人还有些担心,经过几天时间,便基本上不再关注这个闲散纨绔了。 只是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一无是处只会靠着祖荫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少年,将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震撼。 时至年底,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陆承安走走停停,至今还在未走出北齐国界。 这一路南下将近千里,从北国风光,走到了广袤中原。 路上所见所闻也自然有所不同。 其中最大的一个区别就是饮食文化。 天都城地处北齐北部,距离北境大约不到三千里之遥。 为了抵御严寒,所以京都城那边的饮食更为辛辣一些,常常是大锅乱炖。 到了这中原地带,饮食中的辛辣少了不少,菜品倒是多了几分精致秀气。 途行千里的陆承安,身上多了不少风尘。 他没有用神通去隔绝这路上的辛苦,而是像个凡人一样,一步步走了过来。 遇见过不少不平之事,帮助过不少值得帮助之人,当然,手中也多了不少鬼怪妖邪以及连鬼怪妖邪都不如的人命。 若不是路上还有一些足以慰风尘的感人故事洗去了陆承安身上的杀气,恐怕此时他反倒是更像个行走江湖的剑客。 看着眼前这座一路走来仅次于天都城的大城,陆承安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自言自语道: “今天倒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到了城门口,递交了路引,陆承安带着几分好奇走进了这座名为申州府的大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的行人和店铺。 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街道上竟然颇为热闹。 由此可见,申州城内的百姓生活倒还算不错。 正目不暇接的陆承安忽然被一阵香味吸引,顺着香气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从一条巷弄里传来的。 “好香啊,正好饿了,去尝尝看。” 离开书院的时候,大嫂给他的包袱里塞了一千两银票,另外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里面都是一些碎银子和铜钱。 就算陆承安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收益,也足够他花销。 每每想到这个,陆承安便无比庆幸当初跟冯掌柜一起合伙做生意。 生活无忧才有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穿街过巷,陆承安终于找到了香味传来的源头。 原来是一家小馆,挂着一幅招牌,上面写着焖罐肉三个字。 这倒是陆承安从未见过的美食,于是便抬脚走了进去。 店家见有人来,立即上前迎道: “客官里面请,要吃点什么?” 陆承安指了指他门口的招牌,笑道: “我看你们的特色应该就是招牌上写的焖罐肉,那就来一份这个吧,另外再来一些主食就好。” 店家闻言笑道: “客官您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家焖罐肉每日限量五十份,现在正好还剩最后一份了。您稍等,马上就好。” 说罢店家便去忙碌了。 店里没有伙计,除了店家之外还有个妇人,看两人之间的语气,应该是夫妻。 和和睦睦,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想来应该是店里生意不错,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陆承安也不由得跟着笑道: “店家,问您点事。” 店家一边忙碌着手里的活,一边道: “您说。” “我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初到宝地,想去游览游览申州当地的名胜之处,不知店家可否指点一二?” 听到陆承安是个读书人,店家的神情明显有了些变化,变得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这个世道,若没有一点身世背景,谁敢说自己是读书人?哪来的书让你读? 店家回过身来,恭敬道: “不怕公子笑话,小的我虽然在这申州城生活了三十多年,可最远却只到过城外十里的南山隆,还是因为家父葬在南山隆脚下的官府指定墓地,所以才会常去。” “所以申州城周边有什么名胜之地小的实在不知。不过这城内倒是有几处好地方,一为内城洪泽湖,如今这个时节虽然已经冰封,却能赏雪弄冰,别有一番风趣。二为洪泽湖边上的九重云台阁,高有九层,若能站在第九层之上,便能将整个申州城尽收眼底。” “嘿,我倒是没有去过,只是听说,而且好像并非谁都能上得去,这个我不太清楚。” “另外还有一处,名为...” 正说话间,店外又走进来的几个人。 两男一女,看穿着模样与寻常百姓大有区别。 而且从三人身上的波动来看,显然是仙道修行者。 见有客人来了,店家给陆承安递了个歉意的眼神,陆承安连忙道: “您先忙...” 店家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招呼几人落座。 而此时,店家的妻子正好将一大碗份量十足的焖罐肉给陆承安端了上来。 还没摆在桌子上,那三人中唯一的女子便开口道: “好香啊...” 随后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便笑道: “师妹若是想吃,让他端过来便是。” 说罢便看着妇人冷冷道: “听见没有?把肉端过来...” 第122章 九重云台阁 妇人脸色一僵,不知所措,只能看向自己的丈夫。 店家连忙上前解释道: “对不住对不住,这碗肉是这位客官先要的,三位不如要点别的。” 男子脸色一冷,正要发作,率先开口的那名女子连忙道: “算了程师兄,我们再等等就是。” 说罢又看向店家道: “那你再给我们也上一碗吧。” 店家不由得有些局促道: “实在对不住,今天小店的焖罐肉已经卖完了,那位客官要的正好是最后一份。三位若是想吃,不如明天早点来,小的一定...” 还不等他说完,男青年便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店门口挂着焖罐肉的招牌,进了你这店你却说卖完了?耍我们吗?” 身为修行者,身上自然有一股普通人无法抗拒的威势。 店家被震得脚下一软,差点就要摔倒。 还是陆承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这才让他不至于出丑。 还不等店家致谢,那男子瞪了陆承安一眼道: “听到没有?把肉端过来...” 陆承安轻笑着摇了摇头,对那吓得呆若木鸡的妇人道: “把肉端给他们吧,店家你再给我随便上点吃的就行。” 出来这么久,像这样的事陆承安也曾遇到过。 以他的肚量,还不至于跟这几个人置气。 最关键的是对于这家小店来说,他只是一个过客。若这帮人在他手里吃了亏,等他走后这股火气自然会撒在店家身上。 为了不牵连无辜,陆承安能忍让则忍让。 毕竟一盘肉而已,还不至于除掉这三个人以绝后患。 见陆承安识相,三人也不再计较,那男子还得意的瞪了眼陆承安。 陆承安没有理会,自顾自吃起店家重新端上来的饭菜。 吃完饭付好钱陆承安便离开了。 饭馆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自然不会影响陆承安的心情。 走出巷子跟街上的行人打听了一番,找准方向,陆承安便向店家所说的洪泽湖走去。 穿过内城,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一片湖泊,不过如今已是深冬,湖水结冰,整个湖面就像是盖上了一块巨大的锅盖。 冰面上倒是有不少人,看模样穿着想必都是富贵子弟。 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凿冰钓鱼,颇有一番韵味。 洪泽湖周边的岸堤上栽有不少梅树,此时正是梅花绽放的季节,红白相间,增添了不少生机。 在洪泽湖的西侧有一座小山,抬眼望去,山顶上果然有一座楼阁。 通体全都是由原木打造,共有九层,既精美又壮观。 这应该就是店家说的九重云台阁了。 陆承安顺着湖边小路来到山脚下,抬头望去,只见一层层石阶笔直向上,石阶的尽头便是那座云台阁。 一步步向上爬,倒真有一种步入云台的感触。 来到云台阁楼下,此地倒是有不少游人。 云台阁门口正有一个容貌清秀气质不俗的青年男子在向大家说着什么。 陆承安好奇地挤了过去,只听到那青年说着: “今日雅,诸君共赏...吧啦吧啦...” 因为没有听到前因,陆承安不禁一头雾水。 “这位兄台,这是什么情况?” 陆承安好奇的向身边人问道。 那人见他气质不俗又彬彬有礼,便客气回道: “今日恰逢申州刺史公孙大人二公子及冠之礼,公孙包下了云台阁,广邀全城青年才俊入云台阁共庆。” “听说这位二公子仪表不凡,惊才绝艳,更是仙武同修,在申洲年轻一代之中名望极高。” “今日在云台阁设有九层关卡,若有谁能够一步步闯过关卡进入第九层面见二公子,便能得到二公子的一份大礼。” 原来如此,陆承安恍然大悟。 及冠礼对于这个时代的世家公子来说确实是大事,而且这个公孙二公子还是一州刺史之子,身份之尊贵寻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如果能闯过九层关卡得到这个二公子的大礼,对于寻常人来说绝对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陆承安对这个公孙二公子的大礼自然是不感兴趣,但对这九层关卡就有些好奇了。 这里是超凡世界,设定的关卡大概率应该与三道修行有关。 陆承安也算是修行中人,外出游历自然是多一些见识为好。 正想着心事,身边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忽然又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喂,小郎君,我看你仪表不凡相貌堂堂,告诉你一个绝对劲爆的小道消息。” 陆承安一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此人其实相貌不俗,但眉宇之间却全是猥琐之相,显得极为滑稽。 不过却并不让人生厌,反倒是有些喜感。 陆承安好奇笑道: “哦?什么小道消息?” 那青年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凑近陆承安耳边并且一只手捂住嘴道: “听说公孙大人家的三姑娘也在第九层,今天二公子这场及冠礼的另一个目的其实就是在给三姑娘选胥...” 陆承安一怔。 “选胥?这么草率吗?” 青年一愣,不太明白陆承安的意思。 陆承安笑了笑道: “刺史这种名门望族应该最讲究门当户对,选胥这种大事想必应该慎而重之,在这样的场合选胥应该不太可能吧?” 这可不是上一世那种古代无脑影视剧情,抛绣球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都能出现,谁家名门望族会用这么随意的方式把自家女子嫁给他人? 这种豪门就算是要嫁女,也必定会让这场婚姻达到利益最大化。 所以对于这个小道消息陆承安并不太相信,想必应该是什么谣传八卦吧。 见陆承安不信,青年意味深长道: “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承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 “这位公子似乎对这场及冠礼挺熟悉的,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青年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扇子,怡然自得道: “若你能上到第九层,我自会相告,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没太在意。 等了一段时间,闯关终于开始。 所有人一窝蜂地涌入云台阁第一层。 就算这第一层的空间足够大也依然显得格外拥挤。 陆承安看着这么人山人海的样子,当即便没了继续闯关的兴趣。 正要退走,没想到却被人流裹挟着一起卷了进去。 第123章 背后出题之人 刚进入第一层,还没来得及欣赏着云台阁的豪华装饰,便看到居中有一小厮点燃了一炷香,然后朗声道: “诸位公子小姐,这第一关的关卡便在四周陈列的灯笼里,一炷香的时间内,谁能解开灯笼里的灯谜便算过关,拥有进入第二层的机会。” “现在,闯关开始...” 陆承安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不是修行世界吗?怎么闯关还用灯谜这种方式? 不过想想也算是合理,修行者不代表就是文盲,修为越高的人思维、悟性、心性等等都是人中翘楚。 通过这种方式倒是能够筛选掉一些头脑简单的莽夫。 大部分人都纷纷跑到四周的灯笼前看谜题,只要谁能猜出灯谜,这盏灯笼就会被拿下。 陆承安粗略看了眼四周,大概有不到一百盏灯笼,也就是说能够进入第二层的人只有不到一百人。 这淘汰率,果然夸张。 随便此时每一盏灯笼前都围满了人,陆承安只好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看。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看着这一个灯谜的谜面,陆承安心中稍稍思索便有了答案。 只是目前还并无人对出谜底,他若此时过关,太过显眼,还是先等等。 于是陆承安又看起下一个灯谜。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陆承安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这些灯谜虽然不算特别难,但其中却有一番别样的深意。 能做出这种谜面的人,想必有着极为不凡的才学功底。 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见过的能有这般文学功底之人除了何道哉之外这还是第二个。 一路看过去,每一个谜面都很有意思,有些是一首诗,有些是一段谶语,还有一些是民间俗言。 此时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猜出谜题,从架子上拿下灯笼走到第二层的楼梯入口,默默写下谜底,随后登上第二层。 陆承安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便也拿了一盏灯笼打算上楼。 就在他伸手接下灯笼的时候,没想到旁边竟然也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显然是跟他看中了同一盏灯笼。 陆承安原本还打算谦让,把这盏灯笼让给对方,可转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就是刚刚在饭馆里抢他焖罐肉的那个女子。 陆承安立即当做没看见,扭头就走。 谁知那女子却一跺脚,娇喝道: “站住,把灯笼给我。” 陆承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不好意思,这盏灯笼是我先拿到的。” 两人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女子脸色阴寒,眼神恶狠狠的盯着陆承安,站在不远处那名跟她同行的男子立即走了过来,对陆承安压低了声音怒道: “小子,这盏灯笼是我师妹看重的,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让给她。” 陆承安微微皱眉,这几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仗势凌人,仗着自己有点修为便嚣张跋扈,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今天恐怕说不得就要遭殃了。 “怎么?想要明抢吗?这里是刺史公子的及冠礼,你们也敢闹事?” 青年男子正要发怒,却见一名维持现场秩序的人员已经走了过来。 他们虽然嚣张,但面对刺史这种级别的人物依然还是分得清楚分量。 另外一名跟他们俩同行的男子见状连忙走了过来,看向陆承安道: “这件事算是我师妹不对,你走吧。” 然而那女子却不依不饶,跺了跺脚道: “大师兄,那盏灯笼是我的,我就猜出那一个...” 男子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灯笼递了过去道: “你用我的,我告诉你谜底。” ...... 陆承安没有再管他们,就算感觉到了他们那心怀恶意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出意外,等这场云台阁活动结束后,他们必定会来找自己报复。 等到那时候再好好教他们做人好了。 递交了谜底,上了二楼。 这里明显就要宽松的多了。 只是陆承安上楼后一看,发现二楼的关卡竟然又是灯谜,这一层的灯笼只有六十个,难得也比第一层高得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第二层竟然又是灯谜? 这公孙二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这种闯关游戏难道不应该出一些关于修行的题目吗? 北齐本就文风不盛,大部分的青年才俊主要精力都是放在修行上。 读书学文也只是为了辅佐仙道、武道修行,增加悟性和思维深度。 但基本上没有哪个当世俊杰会在文才上花费太多的心思来钻研,毕竟人力有限。 不仅是陆承安,此时上了第二层的这些人也都开始有些不满了。 这种闯关方式,根本体现不出他们真正的本事。 只是就算不满,大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闯关。 而此时,在顶层第九层的阁楼上,刺史二公子有些无奈地对九层围栏边上一个绝美少女道: “我的好妹妹,以你这种出题方式,恐怕前三层还没走完就不剩几个了。” 少女倚靠在围栏上,目光始终盯着手中书籍,淡淡道: “真正的人中俊杰,绝非头脑简单之徒。” 公孙二公子无奈道: “若完全按照你的标准,谁能闯过所有关卡?别到时候一个不剩了..” 少女轻笑一声道: “不剩就不剩,我又不是真要选胥,还不是二哥你胡闹,非要让我出题。” 公孙二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少女没再搭理他,而是拿起夹在书页中的一张纸,眼中满是仰慕。 口中不由得轻声呢喃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如此惊艳万古的词句...” 而此时,陆承安已经闯过了前三关来到了第四关。 他此时已经对那出题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前三关竟然全是灯谜,而且一层比一层难。 到了第三关,四十个灯谜竟然每一个都是一首诗。 谜底也是五花八门。 仅此一点陆承安便能断定,这个出题之人若只论文辞诗才绝对要超过他在这个世界见过的学识最高的何道哉。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若不是受这个世界文脉不振所累,必定会是一代文坛大家。 陆承安开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个人,甚至于产生了要将其收为弟子的想法。 第124章 初试仙道 第四层终于有了变化,不再是关于文学一类,终于跟修行有关了。 这一关的题目很简单,却也很难。 考验的是一个人修行的悟性。 第四层有两本最为基础的修行功法,一本仙道炼气之法,一本武道拳谱。 只有第一层,也就是说就算以这本功法入门,最高成就也不过九品而已。 至于为何没有剑道功法,一来是剑修者极大概率不会来参加这种聚会。 能成为剑修的人天赋、心性、背景都缺一不可,自然看不上公孙二公子的大礼。 二来考验一个剑修的天赋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提供一柄飞剑让其认主。 可能够蕴含灵性的飞剑就算是最低品质的也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刺史府就算有钱,也不至于这么大方。 闯入第四层的人只有三十多个,看到第四层的题目之后大家反而松了口气。 终于不再是文学类了。 当主持人宣布开始之后,所有人立即开始挑选功法。 仙道修行者自然是选仙道功法,武夫选武道。 按理说陆承安如今武道七品的底子,选武道自然是更明智的选择,但他却偏偏选了仙道。 毕竟仙道功法可不常见,趁这个机会,也算是开开眼界。 虽然只有第一层最浅显的功法,但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拿到功法之后,陆承安便开始翻看了起来。 一两页纸,很快便看完了。 过目不忘的能力此时给了他极大的便利。 将所有内容默记在心里后,陆承安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闭目钻研。 仙道修行不同于武道,武道一开始以熬炼体魄为主,直到上三品才开始以神魂之力纳天地元气反哺自身。 而仙道却是从入门开始便能吸纳天地元气,打通周身经脉,开辟气海,挖掘灵泉等等... 所以第一层的修行便是以感应天地元气为主,并以功法吸纳天地元气,将其炼化成属于自己的灵力。 这一步对于那些已经开始仙道修行且修为不俗的闯关之人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而彼此之间的胜负便是谁能以这门功法炼化的灵力更加纯粹,更加浑厚。 武道那边也一样,谁能将拳谱上的拳法练得更加精纯,谁的天赋自然就越高。 陆承安在这一点上很吃亏,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仙道修行,之前没有半点基础。 其他仙道修行的闯关人已经开始在吸纳天地灵气,唯独只有他还没有半点动静,依旧在参悟功法。 其中有一个青年男子,正是刚才那名与陆承安争夺灯笼的女子的大师兄,他引起的天地元气波动最为强盛,声势浩大,甚至在身边卷起一阵轻微的旋风,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可见此人天赋绝对不俗。 也有人发现没有半点动静的陆承安,看出他那属于武夫的体魄和气血,不由得心中暗笑他自不量力。 陆承安始终没有受到外界任何干扰。 他正在一字一句的剖析那本功法上的内容,力求彻底搞清楚。 其实他早就弄明白了这本功法的修行路数,只是这毕竟是一个接触仙道修行的机会,所以陆承安并不着急开始炼气。 时间慢慢过去,一炷香已经接近燃尽。 不少闯关者已经结束了修行,因为这第一层功法的极限就只有这么多,多练一会儿少练一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干脆停了下来,调整状态,等待着最后的测试。 直到所有人全都结束,陆承安依然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喂,你看那个,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开始纳气。” “呵,这小子贪心不足,明明是个武夫,却偏要选仙道功法,一点基础都没有,想要完成感应、纳气、炼化,不过是痴人说梦...” “要我说,武夫的脑子就是简单,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还真以为自己天赋有多高?他以为他是公孙二公子啊?能仙、武同修?” “武夫嘛,能理解。” 别说仙道修行者,此时就连那些修行武道的闯关者都有些看不起陆承安。 明明有着不错的武道底子,非得特立独行去跨行选什么仙道。 若真有仙道天赋,当初为什么又要选择武道呢? 那名与陆承安有过冲突的大师兄冷冷地看了眼陆承安,轻蔑一笑,不再理会。 一开始师弟师妹还商量着等这场聚会结束后教训一顿这小子,现在看来倒是犯不着了,因为他不配。 然而就在此时,这第四层阁楼内不知为何忽然吹起一阵清风。 四周悬挂的珠帘开始摆动,灯火轻轻摇曳。 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头一动。 窗户明明都是紧闭着的,哪里来的风? 忽然有人惊声道: “你们看,是他...” 所有人猛地朝陆承安的方向转头看去,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他不是武夫吗?” “第一次修行仙道,一炷香内就能完成感气,纳气?这是什么级别的天才?” “先别管这些,你们看这种动静,这种引动天地元气的能力,除了上三品级别的绝世人物,你们还见过谁有?” ...... 顿时,整个阁楼四层内再无人说话,只有因为天地元气流动而引起的越来越强劲的风声。 陆承安已然成为了这第四层内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此时他眼中的轻蔑和看不起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震撼。 这种级别的天才,恐怕就算是在那些名震天下的千年名门之中都算是宗主传人的存在。 没想到申州刺史之子的一场及冠礼竟然引来了这么一个绝世天才。 第九层内,公孙二公子和那名绝美少女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公孙二公子脸上也带着一抹惊讶,不由得笑道: “三妹,看来今天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少女眼中也有些惊讶,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去查查看,此人是谁...” 第125章 第八关 “三妹,不用查了。” 就在少女刚吩咐下人去查陆承安的信息时,公孙二公子却忽然开口道。 少女不解,疑惑地看着自己二哥。 公孙二公子意味深长的笑道: “等他上来我再告诉你。” 见他这么说,少女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看样子二哥似乎认识这个人? 想必应该是申州某个身份不俗的青年才俊。 既然如此,那她就耐心等着。 此时四楼,所有人都在震惊于陆承安的修行天赋,唯独有一人,震惊的眼神里带着一抹阴狠。 正是那位大师兄。 原以为陆承安只是个小角色,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天赋,若他计较刚才在一楼发生的事,自己师兄妹三人或许会有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要尽早将这份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天赋再高那也要成长起来才行,此时的陆承安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下三品武道修为的蝼蚁而已。 等陆承安醒来,结果不言而喻,他轻轻松松便闯过了第四层。 而且还是以绝对的优势拔得头筹。 他所凝聚出来的九品仙道灵力,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比其他人高。 不过陆承安自己对此却没什么感觉。 他明白,其实并不是他的仙道修行天赋高,而是因为他有镇国镜这种至宝傍身,对于天地元气的驾驭,就算是一品高手也未必比得上。 所以呈现出来的修行天赋才会这么惊人。 将来陆承安或许也会稍稍研究仙道修行,但绝对不会在此道上花费太多的精力,因为他的根本还是文道。 如今行走天下,所见所闻都可以作为他文道修行的养分,卡在四品巅峰的境界已经有段时间,或许某天在哪个自然而然的时机下,就能进入真正可以称之为高手的三品文道修士。 四层之后的五层六层以及七层,都是考验修行之类的能力。 比如给一门秘术临时修行,看结果如何。 设置一套阵法看他们如何破解。 直到第八层,也就是最后一道关卡,登上来的人只剩下五个。 陆承安是其中之一,那位大师兄以及另外两女一男一共五人。 等他们来到第八层的时候,看到最后这一道关卡的题目,众人顿时傻了眼。 而陆承安也同样有些惊愕。 心中不禁暗自道: “这九重云台阁背后的出题之人,绝对是一个痴迷于诗词歌赋的读书人。” 因为这最后一道关卡的题目竟然是让所有闯关者随意赋诗一首。 不限题材,不限内容,不限格律。 最终作品呈现在众人面前,由第九层的公孙二公子评判。 唯有一人才有机会登上第九层。 看到这道题目,其中一人立即站了出来,望向第九层的台阶不满道: “二公子,我等皆为修行之人,虽然也算是读过诗词文章,可让我们以写诗词来角逐最后的胜负,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继他说话之后,另外一人也站了出来,拱手道: “没错,二公子,这最后一个名额我们五人完全可以相互比拼实力,最强者才有资格站在二公子面前,只为作诗写文章的读书人哪有什么资格登上顶层?”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表情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九层楼顶上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回道: “请问诸位,能站在这第八层的,哪个不是修行界中的翘楚?” 众人一愣,随后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这四个人最低修为都是六品,最高的那个大师兄已经是五品上的境界。 虽然陆承安在京都城见过的青年俊杰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四品,但这里毕竟是申州,不是天骄满地走的京都。 六品高手放在江湖上已经是难得的高手了。 陆承安这一路走来,看到过的修为最高的高手也不过才四品而已,还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四个人都只有二十多岁,能有这种修为放在江湖上真的算得上是翘楚了。 四人不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陆承安没资格站在这。 但这时楼上的二公子却开口了。 “诸位若有意见,可自行离去,放心,公孙家不会亏待诸位,自会有一份厚礼奉上。” 二公子虽然语气缓和,但却完全是不容置疑的态度。 见此,众人也没有办法,只好坐在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上,开始苦思冥想。 作诗,他们是真的不擅长。 但既然大家都不擅长,那也就代表大家在同一个起跑线,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可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位开挂的人。 陆承安摆弄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有些无聊。 对于他来说这完全就是在欺负人了。 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他都不需要去抄脑海中那些传世千古的绝章,只需随手写一首恐怕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人比下去。 回想起今天游览洪泽湖时看到的梅花,以及冰封湖面的景色,陆承安很快便有了想法。 傲梅 风卷玉龙狂, 冰封万径荒。 偏择酷寒绽, 春来我先尝。 (最后一句平仄不对,主要体现傲和狂这个字,所以就不必计较了...) 写好之后,陆承安便双目微闭,坐在位置上养神。 其他人见他竟然这么快就写好了,第一反应就是嗤笑。 看来也是个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莽夫,破罐子破摔了... 四人涂涂改改,写写画画,终于在一炷香即将燃尽的时候,完成了最终定稿。 将各自的诗交了上去,随后便等着楼上的人评判。 这等待的时间不免有些难熬。 毕竟刺史二公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了。 这个天下可不是江湖宗门说的算的天下,依附于皇室的朝天各大官员,特别是刺史这种封疆大吏,手中拥有的权力和力量足以轻而易举的踏平一州之内任何宗门。 除非是像天元剑宗,那种传世千年的超级势力,否则在朝廷面前,都是蝼蚁。 很快,楼上便有人下来传递消息。 那人先是谢过众人的一路辛苦闯关,随后便直接宣布了最终结果。 “本局闯关,陆公子获胜,有请陆公子登顶。” 第126章 身份神秘的陆承安 这个结果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原本见陆承安那么匆忙便完成了最后一道题,以为他不过如此,没想到最后胜出的却是他。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眼中都有些不甘心。 这个少年明明实力最弱,最终却将他们这几个青年才俊踩在了脚底下,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但如今结果已定,他们根本不敢去跟楼上的人争论什么。 说到底想让谁上去,还不是楼上那位二公子一句话的事? 包括那位大师兄,也没有多说一句不满的话。 直接转身就走,下楼去了。 其他几人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各自下楼。 虽然没有登顶,但也不愧,至少得到了一份公孙家赐予的礼品,说不定也让公孙二公子记住了他们。 目送几人离开后,陆承安便跟着传递结果的人上了顶楼。 相比于下面八层,这顶楼才是真正的奢华之地。 就算比起京都百花楼,也并不逊色多少。 上楼后,陆承安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上首中央的那个青年。 陆承安稍稍一愣,随后不由得笑道: “怪不得你不愿透露大名,原来你就是今天这场聚会的主人公。” 没错,举办这场闯关聚会的公孙家二公子,正是陆承安在进楼前遇见的那位颇有喜感的青年。 公孙二公子走下首位,来到陆承安面前,拱手道: “哈哈哈...我见到陆公子的第一眼便知道,最后能够上来的人一定是你。在下公孙宇,见过陆公子。” 陆承安拱手还礼,好奇道: “公孙公子为何会觉得陆某能登顶?毕竟他们可都看得出来,陆某的武道修为是这些人中最低的。” 公孙宇嘿嘿笑道: “陆公子一层层走上来,你觉得这次的闯关考验的只是实力吗?” 见此,陆承安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陆某有些好奇,为何这九重云台阁的闯关竟大多是以灯谜诗词为主?这些题目又是何人所出?” 公孙宇听到他这么问,不由得一脸坏笑道: “陆公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陆承安一怔,随即便回忆起公孙宇在楼下时跟他说过的那个小道消息。 顿时有些惊讶道: “不是吧?难道你们公孙家真要以这种方式来选胥?” 公孙宇嘿嘿笑了笑,正要说话,一旁的珠帘后面那位绝美少女走了出来,抢先一步道: “陆公子勿怪,这所谓的选胥完全是我二哥胡言乱语,还请陆公子别放在心上。” 公孙宇一愣,立即反驳道: “喂,在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父亲可是交代过了,今天若能遇见不错的郎君......” 话还没说完,少女便瞪了他一眼,公孙宇立即闭嘴,不敢再说话。 随后看向陆承安缓缓欠身道: “小女子公孙玥,见过陆公子。” 陆承安抱拳还礼,笑了笑问道: “见过公孙姑娘,想必那些灯谜应该都是出自姑娘之手吧?” 公孙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公孙宇便立即抢先道: “没错,就是我三妹出的,陆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我三妹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特别是在诗词一道上,造诣极高。我还从未见过比我三妹诗词才情更高之人呢。” 公孙玥无奈的瞪了公孙宇一眼,满是无奈。 她两个哥哥,完全是两个极端。 大哥公孙忌老成稳重,一本正经的都有些死板了。 二哥公孙宇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着实让她这个当妹妹的心累。 “陆公子千万别听我二哥胡言乱语,小女子只是略通诗学,配不上如此高的称赞。” 陆承安摇了摇头。 “公孙姑娘不必自谦,陆某虽然所见之人并不多,但如姑娘这般才情之人倒是第一次见。” 听到这话,公孙宇顿时眼前一亮,眼珠子一转当即便笑道: “看陆公子刚才写的诗显然也是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正好可以与我妹妹相互切磋学问。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妹妹你替我好好招待陆公子...” 说罢便要离开。 陆承安诧异的看着这个公孙宇,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有哥哥让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妹妹单独跟一个陌生男子相处的? 怎么感觉这个公孙宇似乎不怀好意? 公孙玥也有些恼怒,平日里哥哥虽然没个正形,但至少知道分寸,今天这是怎么了? 公孙玥一把拉住了公孙宇,眼中已经带着一抹怒意。 公孙宇心头一咯噔,不免有些心虚。 “你跟我来,陆公子,失陪一下...” 公孙玥把公孙宇拉到后阁,并且随手打出一道印诀,隔绝了四周,随后板着脸道: “说吧,怎么回事?” 见公孙玥这副模样,公孙宇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心虚的笑道: “嘿,好妹妹,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那陆公子还不错,你又正好喜欢诗词文章,所以...” 公孙玥依旧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公孙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知道公孙玥极为聪慧,这种借口根本糊弄不过去。 没办法,公孙宇只好老老实实道: “妹妹,这是父亲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公孙玥眼神微动,立即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前几天父亲给二哥准备及冠礼,父亲突然说要在云台阁办一场闯关聚会,汇聚申州俊杰。 并且让她来出题。 公孙玥并没有多想,但现在看来,这场所谓的闯关聚会想必就是为了这个陆公子。 公孙玥不由得皱眉问道: “他究竟是谁?为何让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公孙宇一脸苦笑道: “真不是二哥不想告诉你,一来是二哥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二来父亲有交代,关于他的消息不能走漏半点。这是为你好...” 公孙玥心中有些惊讶。 自家父亲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身份之尊,地位之高,整个天下都算是最顶尖的。 竟然会对这个少年如此忌惮? 公孙玥立即有了一些猜测,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天都城来的?” 公孙宇眼睛一瞪,立即捂住自己嘴巴,不敢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公孙玥便基本上能肯定了,自言自语道: “天都城?又让父亲和你这么忌惮,他不会是哪个皇子吧?” 公孙宇后退了几步,最后索性转过身去。 见此公孙玥不由得气恼道: “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那为何又要把我往他身边推?难道你跟父亲是想把我卖了用来换取你们的前途吗?” 说到这里,公孙玥已经是眼眶泛红。 公孙宇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急的手忙脚乱。 “哎哟哎哟,我的小祖宗,好妹妹,你误会了,哥哥怎么舍得把你卖了?这么做真是为了你好。” 眼看公孙玥就要落下泪来,公孙宇咬了咬牙,只好说道: “妹妹先别哭,哥告诉你就是了。” 公孙玥立即转涕为笑,狡黠道: “行,说吧。” 公孙宇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对于这个妹妹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多的哥哥是真不能说,只能告诉你一点。” “妹妹不是一直想知道那首江城子是谁作的吗?” 公孙玥一愣,下意识道: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但立即又反应了过来,眼神一点点变得震撼和惊喜。 “二哥你不会是想说...” 公孙宇无奈地点了点头,朝外边努了努嘴。 “你的偶像就在外面...” 第127章 诛九族 站在外面的陆承安此时也差不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之前在赶路时他便察觉到偶尔会有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是那时候他一心以普通人的方式行走天下,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开启超凡感观。 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现在看来,自己自从离开天都城后,那位陛下应该就已经传召各地注意自己的行踪了。 这一点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存在就相当于一颗行走的核弹。 知道这颗核弹在哪,在做什么,会不会有人想要触发他,这一点对于天子来说必定是尤为关键的。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坐在天子那个位置必须要做的防患于未然。 所以可以肯定,这个申州刺史在自己进入申州范围内时便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今天这一场云台阁的闯关活动,想必也是为了自己而来。 那个二公子应该也是故意接近他。 而且看样子,这位申州刺史似乎还想用自己女儿作为筹码来接近自己。 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只是他们虽然没有恶意,但毕竟让陆承安有些不自在。 谁也不喜欢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不过这对于陆承安来说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想不让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太简单了。 只是过去他并没有在意而已。 没过多久,公孙兄妹俩便从后阁走了出来。 公孙宇脸上依旧挂着一抹吊儿郎当的坏笑,甚至还朝陆承安挑了挑眉。 陆承安无奈一笑,这小子还真不像一个封疆大吏的世家公子。 反观公孙玥,落落大方,举止优雅,清冷......? 咦?这小丫头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崇拜是什么意思? 这该死的公孙宇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陆承安忽然有种想要离开云台阁的想法。 实在是公孙玥的眼神太热切了,让他不由得有些心慌... 他是来收弟子的,不是来收后宫的,不然读者们会喷的...... “呃...那个,在下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就先这样,告辞了......” 说罢,陆承安便打算离开。 公孙宇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陆承安的手臂笑道: “诶...陆公子,现在天都黑了,不如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再说了,陆公子你登顶云台阁,按照规矩我还要奉上一份大礼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一旁的公孙玥也温声道: “陆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坐下喝杯薄酒,小女子还想好好跟陆公子您请教诗词文章呢。” 陆承安看着这两兄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羊入虎口一般。 公孙宇拉着陆承安在桌边坐下,不等他拒绝,便已经给他满上了一杯酒。 公孙宇端起酒杯敬道: “陆公子,在下平生最喜结交博学之士,今日有幸得遇陆公子,实乃宇之大幸。我敬陆公子一杯,干。” 说罢便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这边公孙宇刚敬完酒,那边公孙玥也立即举杯。 “陆公子高才,小女子敬佩,敬公子一杯,先干为敬。” 陆承安看着一唱一和的兄妹俩,缓缓出了口气。 原本提起的酒杯反而放了下去。 随后看向两人笑道: “陆某与二位素未谋面,今日也不过才第一次相见,二位竟如此抬爱,实在是令陆某惶恐。” 公孙宇一怔,正要解释,陆承安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二位的身份段不至于对陆某这么一个一事无成的读书人如此厚爱,其中缘由,你我心知肚明。” 公孙宇顿时有些紧张,他对陆承安所知并不多,只是在朝廷颁布给父亲的密旨中略见一二,上面有天子批文,只有一句话——触犯陆先生者,诛九族。 得知陆承安会来申州城,他们父子三人可是一宿没睡。 既惶恐又兴奋。 能天子如此对待的人物来到申州城,既是他们的考验更是他们的机缘。 所以才有了这一场云台阁之会。 陆承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拱手道: “多谢二位款待,今日便到此为止,告辞。” 说罢陆承安转身就走。 公孙玥虽然知道陆承安的分量极高,但也猜不到会高到那种程度。 再加上她求知心切,见陆承安要走便立即起身道: “陆公子,陆公子等等...” 陆承安站在下楼的楼梯口驻足回望,淡淡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公孙玥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作为姑娘家,对一个刚见面的男子如此主动,属实有些轻薄了。 但一想起或许错过这次机会便不一定还有再见之时,她便再也抑制不住。 “陆公子,小女子拜读过公子所作的江城子。惊为天人,今日有幸得见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小女子不知道不知道家父和兄长为何要设下此局来接近公子,但小女子相信,也请公子相信,我公孙家对公子绝无恶意。” “今日之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公孙玥愿代家父和兄长向公子赔罪。” 说完,公孙玥便向着陆承安躬身下拜。 陆承安看得出来,这件事公孙玥确实是不知情。 而且一个刺史的千金,能屈身道歉,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世家子弟品行端正了。 一旁的公孙宇也连忙走上前,深深作揖道: “陆公子,这件事是我擅作主张,我三妹毫不知情,还请公子不要迁怒玥儿,公子要杀要剐我公孙宇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公孙玥不由得一愣,诧异的看了眼二哥,开始意识到这件事不一般。 连要杀要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陆承安也是无奈笑了笑,看向公孙宇道: “呵...我很好奇,天都城那位究竟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我陆承安难道就这么残暴?动不动就要杀人?” 公孙宇心中忍不住吐槽:杀人?那可是诛九族好不好? 当然了,这种话他自然不能说出来。 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道: “陆公子一看就是好人,温文尔雅,谦逊大度,胸襟博大,海纳百川...” “好了,马屁就别拍了。” 公孙宇嘿嘿笑了笑,不敢再多说什么。 陆承安看向一旁的公孙玥,问道: “你喜欢读书?” 公孙玥下意识点了点头。 “有多喜欢?” 公孙玥想了想,神色尴尬地回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一刻不读书便索然无味。” 陆承安微微一笑道: “你倒是实诚。” 公孙玥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陆承安沉思片刻道: “我这有书一卷,名为《诗经》,乃上古先民所著,可为天下诗词之祖。你若想看,我可传与你。” 公孙玥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大喜,正要道谢,陆承安却话锋一转道: “不过你能不能拿得到,就看你与这本书的缘分了。” “我会在申州城逗留三日,三日之内,你若能与我偶遇三次,便证明你与我有这份因果缘分,我便将《诗经》传于你。” “好了,言尽于此,告辞。” 话音刚落,还不等兄妹俩反应过来,陆承安便直接在他们眼前瞬间消失,看不出半点离开时的动静,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128章 三次偶遇 兄妹俩愣愣地看着陆承安刚才站立的位置久久不曾回神。 公孙宇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无比庆幸今天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对陆承安以礼相待。 他也终于明白,天子为何会下那样的密诏。 公孙宇认为,如果触怒了陆承安,恐怕无需等天子降罪,陆承安一人便能灭了他们公孙家。 “这就是绝世高手的癖好吗?喜欢装成下三品武夫招摇撞市...” 公孙宇心中暗道。 他哪里知道,陆承安根本不是装的,他的武道修为确实只有七品。 一旁的公孙玥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反而觉得陆承安有这样的本事才是合理的。 能写出那般诗词的人,本来就不应该是凡人。 等二人回过神,公孙宇心有余悸地看着妹妹道: “你说,陆...陆先生他会不会是一个活了几百年已经返老还童的前辈高人?” 公孙玥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嗯...很有可能,要不然他怎么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这种句子呢?” 想起刚才陆承安走之前说的话,公孙玥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道: “既然陆先生这么厉害,那我该怎么偶遇他呀?还没靠近估计就会被他发现了...” 说起这个,公孙宇反倒是比她看得更为透彻。 “你放心,陆先生这种人物既然定好了规则,只要你不犯规,他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不过有一点哥哥倒是要提醒你,陆先生既然说的是偶遇,你可千万不要为了能够得到陆先生的传承去探查他的行踪。” “这份机缘咱们能得到是咱们公孙家的大幸,若注定无缘,决不可强求,明白吗?” 公孙宇难得正经一会,公孙玥默默点头。 她这个二哥平日里吊儿郎当,真要是正经起来,就算是大哥也得听他的。 兄妹俩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全都被云台阁楼下的陆承安听了去。 “呵,倒也算是明白人。”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的店铺已经是灯火通明。 陆承安在街上闲逛,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一晚。 既然跟公孙玥有三天之约,那他就不会食言。 这三天自然是要在申州城待的。 至于公孙玥能不能真的跟他偶遇,那就看天意了。 到了陆承安如今的境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出现对于九州天下意味着什么。 而他的传人也必定会影响将来整个天下的文脉走向以及发展。 所以想要成为他的传人,自然不可能是无缘之辈。 一切皆有缘法。 走进一间客栈,陆承安仿佛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巷弄拐角处,几个人影一闪而逝。 陆承安轻笑了一声,没当回事。 这几个人不算什么,他们背后的宗门势力才是真正的毒瘤。 毕竟什么样的水养什么样的鱼,一门三人,都是这般品性,足见其师门是什么货色。 不过这几天陆承安没心思管他们,等过了这三天再说。 住进客栈之后,陆承安便将刚才在街上文房用具店里买来的宣纸仔细裁剪成册,随后便开始抄写《诗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陆承安便下了楼,去街上品尝当地特色早点。 在这寒冷的冬季,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内心不由自主的便会感觉到一份满足。 这就是人间烟火的力量,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多出几分归属感。 既然给了公孙玥机会偶遇,那他自然不会整天待在房间里。 陆承安也想看看,自己与这位千金小姐究竟有没有师徒之缘。 ———— 自从昨天在云台阁跟陆承安分别之后,公孙玥便没有一刻放松过。 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索性她便早早起了床,在丫鬟的服侍下,找来一套男子的行头为自己装扮了起来。 毕竟她容貌不俗,又身份特殊,不宜在外招摇撞市。 所以便起了女扮男装的念头。 化妆打扮好,东方便已经破晓了。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乍一看确实像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 随后公孙玥便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跟她一样彻夜无眠的公孙宇在妹妹出门后便收到了消息,随后立即跟了上去,暗中相随。 公孙玥虽有仙道修为在身,但只不过七品而已,他可不放心让自家妹妹孤身一人在外面游晃。 刚走出公孙家府邸的公孙玥看着眼前的大道历时便犯了难,一左一右,究竟该往哪边走才对? 思索半天无果,想着昨天是在云台阁见到陆承安的,那今天云台阁那边便不太可能再见到他,于是便有了主意。 公孙玥看向门前大街左边的方向,眼中信心满满,甚至还小声嘟囔着给自己打气道: “公孙玥,你可以的,这三天若是不能偶遇陆先生,我就不回家了,加油...”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往冷清的街道走去。 跟在后面的公孙宇忍不住偷偷笑道: “没想到小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嘿嘿,在这陆先生面前,她总算是有个少女的样子了...” 刚说完便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公孙玥今年也才十五岁,可不就是少女嘛... 出了刺史府,公孙玥走在大街上眼神不住的四处观望。 从太阳初升,到日上三竿,再到日暮西垂。 眼睛里那十足的信心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般焦急一般疲惫。 这一天她滴米未进,本以为同在一座城中想要偶遇应该并不难。 但不走不知道,这一走竟发现申州城这么大。 她游逛了一整天,甚至都没有将东城逛完。 想要在这么大的一座城里去偶遇一个人,太难太难了。 若是没有缘分,两个住在同一座城里的人说不定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面。 此时公孙玥心中便有这样的惶恐。 眼看着街道边的商铺都开始挂上灯笼,依然连陆承安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公孙玥心都揪了起来。 跟在不远处的公孙宇也只能暗暗叹息,说不定他们公孙家注定与陆先生没有缘分。 正要上前把公孙玥喊回家休息,公孙宇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概在隔壁街上,十分熟悉。 公孙宇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后朝身后招了招手道: “你们看着三姑娘,我去去就回。” 说罢公孙宇立即施展身法,身形急速向隔壁街赶了过去。 等他穿街过巷来到隔壁后,立即四处张望,果然,在前方不远处一间酒铺里看到了那熟悉的青白衣衫。 公孙宇大喜,正要转身回去告诉妹妹,却忽然听到陆承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咦?这不是公孙兄嘛。” 公孙宇一愣,有些尴尬的回过头,随后朝陆承安拱了拱手道: “见过陆先生。” 陆承安看了眼公孙宇身后,见只有他一人,不禁笑道: “看来公孙兄似乎比三姑娘与在下更有缘分,可惜,公孙兄不喜欢诗词,哈哈哈哈...” 公孙宇苦笑了一声,眼珠子一转,随后嘿嘿笑道: “其实我也是喜欢的,陆先生不如就把那《诗经》传给我?” 陆承安微笑着看着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道: “公孙兄不会去告诉令妹我在这的消息吧?” 公孙宇一怔,立即摇头如同拨浪鼓。 “陆先生说笑了,我是那种人吗?说好的偶遇,告诉她就不叫偶遇了...” 陆承安笑了笑,叹了口气道: “这样啊?我还想着公孙兄如果去告诉令妹说不定就不用费那么多功夫了,既然公孙兄都这么说了,那算了,来一场真正的偶遇吧...” 说罢陆承安转身就走,留下一脸错愕的公孙宇站在原地。 就在他懊恼之际,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二哥?你怎么在这?” 公孙宇猛地回头,发现竟然是公孙玥,立即大喜。 还不等他给公孙玥使眼色,便看到自家妹妹仿佛化作一阵风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并且还在丝毫不顾形象的喊道: “陆先生,陆先生?是你吗?” 看着她那轻快的脚步以及脸上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欣喜,公孙宇顿时感觉心头一揪。 仿佛自己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 第129章 虽迟但到的四句名言 陆承安虽然如今也才十六岁,但因为这将近一年来修为暴涨,武道更是连升三品,令体魄强度飙升。 现在早就告别了当初刚穿越来时那副瘦弱矮小的模样。 站在那,已经跟寻常成年人差不多高了。 而公孙玥正好又是娇弱玲珑的模样,虽然此时是一身男装,但依然有种小鸟依人的既视感。 仰着头看着陆承安满脸笑意的模样,看得公孙宇心头直跳。 之前还说给公孙玥选婿,可此时见公孙玥这个样子,他反倒是有些不太舒服了。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身钻进了巷子。 ———— 陆承安看着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心头不禁有些惊讶。 他还真没想到,竟然果真能与公孙玥偶遇。 他相信公孙玥并没用其他的手段,纯粹是两人之间的缘分所致。 陆承安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天空,若有所思。 但思绪很快又被一声‘咕咕’声打断。 低头一看,公孙玥已经是满脸绯红。 陆承安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那条巷子道: “正好我也还没有吃完饭,不如就一起吧?” 公孙玥一愣,不禁有些局促。 她还没有跟父兄以外的男人单独吃过饭呢,陆承安这忽如其来的邀请,顿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不说话,陆承安笑道: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公孙小姐还是赶紧回...” “方便的...” 不等陆承安说完,公孙玥便急促道。 刚说完,公孙玥就立即低下了头,一脸羞涩。 陆承安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也有些尴尬。 刚才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就答应了,这感觉不对啊,自己可是要收她为徒的。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陆承安将公孙玥带进了那条开着一家焖罐肉的小巷子。 店家还开着门,见陆承安来,连忙便迎了上来。 “哟,客官是您呐,今天您可来对了,我这还有两份焖罐肉,不怕有人来抢了...” 陆承安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老板也是个风趣的人,好,那就麻烦老板给我来一份焖罐肉。” 说罢便转头向身边的公孙玥问道: “公孙兄弟有什么忌口的吗?” 公孙玥心头一喜,陆承安对她的称呼并没有暴露她是女儿身的事情,这让她倒是轻松了不少。 公孙玥摇了摇头道: “我都可以。”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向店家笑道: “麻烦老板动作快点,我这小兄弟饿了一天了...” 公孙玥脸颊一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店老板笑盈盈的回道: “好嘞,客官快里面请,先喝杯茶,马上就好。” 到了店里,店家的妻子连忙上前给两人倒茶,并挑了挑桌子上油灯的灯芯,让光线更亮一些。 两人相对而坐,公孙玥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陆承安只好主动找话题轻声道: “我观你年纪轻轻便有七品仙道修为,想必应该是个不错的修行种子,怎么不多花些时间在修行上,反而一心想要读书呢?” 闻言,公孙玥总算是抬起了头,老老实实回道: “回先生,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您,我只能说人各有所好,我自幼便喜欢读书。” “只是后来因为身子骨弱,总是生病,于是家父便让我开始修行仙道,为的只不过是强身健体,能少生一些病,也好有更好的精力来读书。” 陆承安轻轻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你倒算是个书痴了。” 对于这样的称呼公孙玥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陆承安随后又道: “你喜欢读书这自然没有错,我也喜欢读书,常常读书,每日读书。” “但若只是为满足自身之爱好而读书,此乃小道。终其一生,也难以真正窥见书之至理。” 公孙玥心头不免为之触动,下意识问道: “请先生赐教,何为读书之大道?” 陆承安稍稍沉思,身子在无形中坐得笔直端正,目光真诚且带着一丝威严。 “读书之根本,旨在明心见性,悟道求真。并以此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话一出,陆承安便意识到不对。 这句话太大,太高,太深。 在这个天地有感,气运蒸腾的超凡世界,以他的口说出这样的话,必定会引来无法想象的动静。 果然,此时申州城上空忽然开始风起云涌,气运涌动之盛,简直难以想象。 陆承安立即微微张口,淡淡道: “如影随形...” 随后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店铺里,出现在申州城上空的云海之上。 但在公孙玥以及店老板的眼中,陆承安依然还坐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在闭目养神。 陆承安立即以神念沟通镇国镜,在识海中喝道: “镇国镜,镇压此方气运。” 镇国镜立即飞出识海,化作一面遮天蔽日的铜镜。 投射出一缕强盛的仙光,将以其独特的功能直接打散了这忽然涌起的气运暴动。 见此,陆承安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种气运涌动,已然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一旦任由它这么继续下去,陆承安不知道会给申州城乃至整个北齐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至于借助气运来提升修为,陆承安从未想过。 因为这种举动无异于将自己绑定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能看穿很多事。 天地之间从来就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好处。 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平衡。 今天他或许能够借助这份气运得道,明天可能就要为此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他的传承,他的弟子乃至他的家人说不定都要因此而受牵连。 这种投机取巧而得来的力量,总有一天是要用其他的方式还回去的。 陆承安不屑这么做,因为他有信心不需要依靠这种方式他一样也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成就。 与其因为接受天地馈赠而处处掣肘,倒不如直接拒绝这份馈赠,至少能得一份逍遥自在。 解决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后,陆承安回到了店铺里。 公孙玥却在怔怔出神,口中不断念叨着陆承安刚才说的那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许久后公孙玥才稍稍回过神,只是她的眼中依然带着几分不解。 “在下愚钝,虽然不明觉厉,但却不知究竟该怎么做,还请先生教我。” 恰好此时店家将一大份焖罐肉端了上来,陆承安抽出一双筷子递了过去,笑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来,先吃饭。” 第130章 一言雷动天下惊 之后陆承安便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吃饭。 不得不说,这焖罐肉确实是难得的美味,昨天被那几个人搅了兴致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期待感,所以今天吃起来格外的好吃。 只是对面的公孙玥却有些食不知味了。 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陆承安刚才说的话,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想要求教,可见陆承安吃的这么投入又不好意思打扰。 吃完饭走出店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陆承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公孙玥道: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陆承安拱了拱手,说完便打算离开。 公孙玥急忙道: “陆先生,刚才的问题...” 陆承安微微一笑道: “若你我明天还能偶遇,我便告诉你。” 说完,陆承安便转身离开了。 公孙玥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默默一叹,自言自语道: “看来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了...” 正此时,一直跟在身后的公孙宇跑了过来,一见面就急匆匆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陆先生跟你说了些什么?” 公孙玥轻轻叹息,开口回道: “陆先生说读书不应该只是为了满足自身爱好,而是为天地立...” 说到一半,公孙玥忽然愣住了。 不知为何,那句话只是刚说几个字,她便再也无法开口。 不是嘴巴张不开,也不是发不出声音。而是不敢开口。 心中惴惴不安,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后面的内容说出来。 她明明记得那每一个字,可就是说不出来。 公孙玥脸上的错愕渐渐变成了震撼,连身形都有些颤抖。 公孙宇发现不对劲,连忙问道: “玥儿,玥儿?怎么了?你别吓我?陆先生怎么你了?” 公孙玥猛地深吸一口气,将其憋在胸口,直到一口气即将耗尽,这才缓缓吐出。 眼中的惶恐和震撼这才淡去了几分。 她摇了摇头道: “没事,我刚才回想起陆先生说的一段话,只觉得很有道理,但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道理,所以才会如此。” “好了二哥,我累了,回家吧。” 公孙宇半信半疑,连忙上前搀扶。 “好,回家,你跑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公孙玥点了点头,叮嘱道: “今日之事二哥别跟大哥和父亲说。” 毕竟涉及到陆承安,公孙宇知道其中厉害,于是点了点头。 ———— 回到客栈,陆承安坐在房间里闭目静心,许久后才缓缓睁眼。 眼中一抹光华闪过,眉头却微微皱起。 “三品了?这种提升速度,是不是有些过快了?” “难道是受到了刚才那气运涌动的影响?” 陆承安仔细感受着自己的修为,感受着自身一切,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隐患,这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行走天下,积累够了,也有可能是今天初次尝试仙道修行,增广了对于修行的认知,从而引起的连锁反应。 不管怎么说,修为提升总归是好事。 陆承安瞬间消失在客栈内,再次出现,已然来到了城外。 望着远处那座高山,心念一动,身形再次消失。 一念之间便跨过了十余里的距离,来到这座山脚下。 “天涯若比邻这门神通总算是不负其名了。” 陆承安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随后陆承安抬头望向天空,胸中不禁涌起一股豪迈之情。 “万雷一时发,千里共雷鸣,雷来...” 文道神通,言出法随。 犹如口含天宪,替天行道。 刹那间,申州城上空在这深冬时节,竟闪耀起万道惊雷。 照亮了整个天空。 一声声雷鸣,震动千里。 方圆之地,一切阴诡邪祟皆胆战心惊。 更有低等游魂,刚得造化的山精鬼魅,在这天威之下直接被打回原形。 陆承安挥了挥手,轻声喝道: “散...” 话音落下,万雷齐收,漫天雷云迅速散去。 刺史府内,唯一的一位上三品修行者心头巨震。 常人看不出来,只以为这是天地异象变化,但他却能感受得到,这分明是有大修行者在施展神通。 万幸的是这位修行者似乎并无恶意。 只是他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花费那么大力气弄来这般恐怖的天地异象做什么? 闲的无聊? 不敢多想,这位供奉连忙起身前往刺史大人的书房,禀报此事。 得知原委,这位封疆大吏也不由得有些眉目凝重。 只是这施展神通之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迹可寻,他们想查也无从下手。 只能不了了之。 在城外验证了一番自己如今的实力之后,陆承安重新回到客栈,心情格外轻松。 如今他也算是真正拥有对抗着天下高手的实力了,不同于以往,遇到上三品高手只能借助镇国镜。 文道神通玄奥异常,以他言出法随的能力,陆承安自信就算是二品,也未必不能一战。 当然了,读书人嘛,君子动口不动手,碰到不讲理的那就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一句剑气纵横三万里应该能让不少人乖乖听话。 说起剑气,陆承安忽然想到自己的佩剑湛卢。 意念一动,将湛卢剑从关元穴中取了出来。 幽光深邃,醇厚儒雅。 作为先天剑胚蜕变而成的超品飞剑,湛卢绝对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强飞剑那一批。 只可惜,这段时间跟了陆承安,倒是被冷落了。 陆承安轻轻抚过剑身,笑道: “等我闲暇了,一定多花点时间来凝练剑气为你养剑。” 湛卢轻轻震鸣,仿佛是在回应陆承安。 陆承安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 “好,下次对敌,以你为主。” 第131章 缘分天定 又是一天开始。 公孙玥早早起了床,如昨天一样,乔装打扮,出了刺史府。 公孙宇依然还是暗中跟在后面。 刚要出门,便被刺史公孙辅叫住了。 公孙宇吓了一跳,随后连忙上前见礼。 公孙辅瞪了他一眼,问道: “昨天一天没见你和玥儿,干什么去了?听人说,玥儿昨天晚上竟然跟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在街市用餐?” 公孙宇知道这些事不可能瞒得过父亲,于是便点了点头道: “启禀父亲,确有此事。” 公孙辅眼神微微凝重,凑近了一些道: “是那个人?” 公孙宇点了点头。 公孙辅沉默了片刻,长长舒了口气道: “有一点你要明白,我绝不会为了结交此人强迫玥儿做她不愿做的事,至于会不会得罪他,这个另说,你这个做哥哥的给我好好护住你妹妹,若让玥儿受了半点委屈,我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公孙宇一脸委屈道: “父亲,我也是您的骨肉啊...” 公孙辅冷哼一声,转过头往里面走,口中呢喃道: “你只是个意外...” 公孙宇顿时一脸手上的模样,暗暗不满道: “父亲偏心...” 好在,父亲的偏心倒也是一视同仁。 只要是关系到公孙玥,他和大哥的待遇都一样,这倒是让公孙宇心里平衡了不少。 ————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一觉醒来的陆承安伸了个懒腰随口吟了句诗,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这首诗并不应景。 倒也无妨,应不应景是其次,应心就好。 陆承安修行文道,却与传统意义上的儒者有着不小的分别。 相比而言,他更加随性,或许是因为在他的学问范畴内,儒只是其中之一。 道家的经典和思想,他也一样深有研究。 所以在心境和行事方式上与传统儒士有着明显的差别。 陆承安觉得这样就很好,反而更让他接近孔夫子所讲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亦或是守仁先生的知行合一,心若良知,行自然合乎天理。 无须刻意压制,刻意雕琢,自然浑然天成。 这也是那天在书院遇到刺杀时,慕云舒一句话点醒他后所参悟出来的道理和心境。 所以才会有后面的大闹京都,剑指天子的那一幕。 收拾好后,陆承安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客栈。 相比于昨天,今天的他对于能否与公孙玥偶遇明显多了一丝期待。 因为公孙玥这位刺史千金,不管是天资还是心性,都非常适合修行文道。 就像一块璞玉,若能雕琢完善,必定是一件极佳的作品。 当然,一切都看她自己,以及天意。 第一次算是偶遇,第二次再遇上就不能算偶遇这么简单了,那就是命数。 至于第三次... 陆承安出了客栈,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正好看到一个面摊,便走进去要了碗面。 吃面的间隙,陆承安无意间抬头,不由得错愕。 一个女扮男装的绝色公子竟然就从面摊门口走过,而且眼神四处张望,明显是在寻找什么。 陆承安坐在面摊的里面一张桌子,正好被门口的食客挡住,所以对方并没有看到他。 等公孙玥走过去后,陆承安才结账走了出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笑道: “这缘分还真是奇妙的很,我倒要看看,老天爷究竟会帮你几次。” 陆承安转身离去,正好与公孙玥的方向相反。 另一边,已经将一条街走到尽头的公孙玥跟着自己的直觉随便选了个岔路路口拐了进去。 身后,早就发现了陆承安行踪的公孙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陆承安错过。 大约一个时辰后,正在申州城一处古迹园林赏景的陆承安忽然心头一动,抬头向不远处望去。 隔着一座人工湖的那边,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承安笑了笑,当做没看见,转身从另一处出口离开。 下午大约申时(下午三点),正在一间茶楼里喝茶听说书的陆承安随意转头看了眼窗外的街道,不出所料,再次偶遇。 陆承安叹了口气,没再离开。 天意难违,既然如此,那就随缘好了。 走在街上神情已经有些憔悴的公孙玥也在此时无意间抬头。 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陆承安。 眼中疲惫瞬间尽去,立即变得雀跃起来。 登上茶楼,公孙玥小跑着来到陆承安面前,脸颊微红,带着些许气喘。 不等她说话,陆承安便给她倒上了一杯茶笑道: “坐下喝杯茶。” 公孙玥乖巧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见她这副模样,陆承安不由得笑道: “你这又是不吃不喝跑了一天?” 公孙玥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声道: “我担心吃饭喝水的功夫,就跟先生错过了。” 陆承安叹了口气。 “倒是辛苦你了。” 公孙玥连忙摆手道: “不辛苦不辛苦,能再次遇见先生,怎么都不辛苦。” 陆承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目光始终看着楼下的说书人,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说书人说的乃是一个江湖侠客的故事,侠客姓叶,名知秋。 出身贫寒,父母早亡。 少年时有幸得遇恩师,传授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 后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一步步成为天下敬仰的大侠。 但最终这位名叫叶知秋的侠客却在一次降妖之中为拯救一方百姓而牺牲了自己。 后人为其建庙塑金身,朝廷更是敕封其为荡魔真君,享一方香火供奉。 他的三名弟子以其荡魔神庙为中心,建立山门修行,继承了叶知秋的遗志,继续降妖除魔,造福天下。 公孙玥见陆承安听得入神,便在一旁解释道: “说书人其实还是保守了,他这个故事是根据荡魔山祖师的传记改编的。只是说书人毕竟是凡人,想象不出荡魔山祖师那种陆地神仙境界的仙人是何等风采,所以说的有些不足。” 陆承安惊讶道: “哦?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公孙玥点了点头道: “没错,荡魔山传承久远,早年间荡魔祖师叶知秋的弟子还在世的时候,也算是北齐五大仙宗之一的超凡江湖宗门了,不过最近两三百年倒是没落了不少。渐渐跌出了五大仙宗的行列,不过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宗门,底蕴还在。” “若是先生有兴趣,可以去荡魔山逛逛。就在我申州境内,而且荡魔山与其他仙宗不同,从来不阻止凡人登山游览。” “传闻荡魔山有七十二峰奇景,游览过的人无不赞叹。” 陆承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许久后公孙玥才抬起头看向陆承安,局促开口道: “那...先生昨日所说的那句话...究竟该怎么做?” 陆承安喝了口茶,笑着指向楼下的说书人道: “其实答案那说书人已经告诉了你。” 公孙玥一怔,看向楼下的说书人,疑惑不解。 第132章 知行合一 陆承安看着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懵懂的公孙玥温声问道: “对于荡魔山祖师叶知秋的平生,你比我更了解。若让你用一句话来形容他,该怎么形容呢?” 听到陆承安提问,公孙玥不由得有些紧张。 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回忆着自己所看过的关于叶知秋的传记。 并且搜刮自己所能掌握的词汇和知识,开始总结。 许久后才试探着回答道: “丰功伟绩,万古流芳?” 陆承安轻轻点了点头道: “至少从方才那位说书人讲的故事来看,他当之无愧这种评价。” 公孙玥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的回答应该算是合格了。 但紧接着陆承安又问道: “那你觉得他为何能做到这般功绩呢?” 公孙玥立即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陆承安的提问不由的让她回忆起小时候面对夫子拷问时的情景。 而且更加紧张。 “放心大胆的说,前人是非功过早有定论,你我之间的探讨旨在弘扬他们的精神,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好。” 公孙玥想了想,回道: “因为荡魔真君是一位心怀天下苍生的大宗师,是一位真正有修行的陆地神仙。” 说罢公孙玥便紧张的看着陆承安,等待着他的评判。 陆承安并未卖关子,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他是一位真正心怀天下苍生的大宗师,值得万民敬仰。” “不过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无私无畏的用自己的一生去做这件事,其实用四个字就能总结。” 公孙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陆承安,眼中满是好奇。 “哪四个字?” 陆承安用手在茶杯里沾了沾茶水,开始在桌子上以指代笔写字。 公孙玥站起身走到一旁,看着他一字一句写下,自己也跟着一个字一个念了出来。 ‘知’‘行’‘合’‘一’ 公孙玥不解,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笑道: “荡魔真君出身贫寒,幼年便看尽人间疾苦,他比谁都知道,天下百姓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究竟有多么艰难。” “少年时得遇恩师,受恩师点化,修行降魔之道,找到了自己这一生都会为之奋斗的目标。” “所以心怀天下苍生,降妖除魔拯救更多的无辜之人,便是他的知,此为良知。” “此后一生,直到生命的终结,他都在践行他这份良知,让自己所行之事,既合乎天理,又实现自我价值。” “这便是行。” “所谓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荡魔真君以一生的事迹自然而然的做到了知与行的最高境界,那便是知行合一。” “你问我昨日我说的那四句话该怎么做,答案便在这里。” “四个字——知行合一。” “读书明理,将先贤智慧记在心中,并日日揣摩,字字钻研,将其融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这便是你的知。” “然后身体力行,一步一个脚印去实践去完成这些道理,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寻找真我,砥砺修行,这便是你的行。” “等哪天你领悟了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 “你就算是达到了知行合一的境界,而至此时,昨天我说的那四句话便会自然而然在你践行的过程去做了,且一定做的很好。” 公孙玥呆在椅子上,眼神愣愣地看着陆承安,带着几分迷茫,又有几分热切。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转念一想,陆承安说了这么多,却只记住了四个字——知行合一。 公孙玥眼眶里不知为何已经噙满了泪水,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表露。 不为伤心,不为快乐,就像是一个在朦胧中行走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盏明灯。 从此以后,脚下便多了一条直指青天的大道。 她不假思索的站起身,走出了茶桌的范围,当即便要向陆承安跪下去行拜师礼。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发现自己的膝盖怎么都弯不下去。 随后便听到陆承安笑道: “公孙姑娘,别忘了咱们还欠一次偶遇呢。” 公孙玥抬起头,正要说什么。 却发现陆承安竟然早已不见踪影。 而此时茶楼里,竟已点上了灯火,窗外夜幕沉沉,只有二哥站在一旁守着。 原来在刚才那一念之间,竟然过去了这么许久。 公孙宇见她醒过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陆先生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忽然遁入入神内定的状态?” 公孙玥沉默了片刻,忽然灿烂一笑道: “不告诉你...” 说罢便背着手,蹦蹦跳跳地下楼去了。 看着这般天真少女模样的公孙玥,公孙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他妹妹吗? 以前的公孙玥性子从来都是淡淡的,就算面对他这个二哥也鲜少露出这么天真活泼的一面。 这只不过跟陆承安见了两次面,竟然就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这陆先生还真是神了...” “坏了,他不会有什么摄人心神的秘法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不至于。 以陆承安的实力和身份,真要想对他们不利太简单了,只需要跟北齐天子说一声,公孙家惹到我了,等待他们公孙家的就是九族灭门之祸。 想到这里,公孙宇又不禁有些疑惑,自家妹妹到底是怎么沦陷的? 难道真就这么快看上了这个表面少年实则很有可能活了几百年的老前辈? 另一边,陆承安回到了客栈,回想起刚才跟公孙玥说的那些话,自身也感觉多了一份收获。 教学相长就是这样的,在传授弟子学问的时候,就等于是自己也温习了一遍。 在桌边静坐一会儿后,陆承安便继续开始抄书。 毫无疑问,这个公孙玥极有天资,而且从今天接二连三的偶遇来看,很显然是老天爷给他内定的弟子人选。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只是传她一本《诗经》。 这也意味着陆承安的工作量变大了。 晃了晃有些酸的手腕,陆承安忍不住笑道: “是不是该把活字印刷术弄出来?再找人开个印刷厂,不然以后弟子多了,这抄书都要花不少时间。” 第133章 下水救人 刺史府里,公孙玥又是一夜无眠。 从茶楼回来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纸笔,记录今天与陆承安说过的每一句话。 一个晚上的时间,洋洋洒洒写下了数千字。 等将所有自己还记得的内容抄写完成后,公孙玥看着自己手中的手稿眼中仿佛装进了一轮日月,前所未有的光明热切。 过去的她只是喜欢读书,喜欢诗词文章,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读书,读了书又要去做什么。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觉得读书就是读书,想那么多干嘛? 但是现在,公孙玥忽然有了种使命感。 就像那荡魔真君,一生都在为天下苍生尽自己所能。 公孙玥觉得,自己未尝不能也像那荡魔真君一样,做一些什么。 只是现在的她依然还是迷茫懵懂的,她不知道究竟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去做。 而这也正是她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陆先生传承的原因。 她相信,她与陆先生一定能够在今天完成第三次偶遇,到时候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陆先生为师。 成为他的弟子,跟随在先生身边,聆听教诲,找到自己为之奋斗的方向。 窗外已经多了一缕晨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公孙玥收拾好自己写下的手稿,如过去两天一样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这一次她甚至都没有去想没有去纠结今天要去哪找陆承安,因为她知道,只要陆先生愿意,就算相隔天涯海角两人都能相遇。 公孙玥来到街市上,路过一间面馆的时候甚至还不紧不慢的走进去吃了碗面。 吃碗面后,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出了面馆,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走。 此时天色尚早,市面上人还并不多。 加上又是寒冷的冬季,所以更显得人迹冷清。 看着这一幕的街道,公孙玥忽然感觉竟有一种过去从未发现的静美。 那瓦片上的寒霜,枝头悬挂的冰溜子,房舍之上缓缓飘起的炊烟,在阳光下展现着一种似梦如幻的美感。 公孙玥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过去那种静不一样,现在的静是置身于红尘人世,虽能将一切装进心里,却不会因此而动摇内心的静。 这是信念坚定之后的心境升华。 公孙玥忽然想起一个词——闻道。 得闻大道,心境再无他碍。 “噗...救命...” 忽然间一声呼救声惊醒了公孙玥,猛地转头,发现原来是在河边浣洗衣物的妇人不慎落水了。 此时河堤边上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人发现,公孙玥想都没想就要去救人。 然而就在她要动身之际,却看到远处的巷口走过一个人影,一身青白衣衫,哪怕在千万人中她也能一眼认出他是谁。 公孙玥心中一喜,正要追过去,但立即又想起落水的妇人。 若此时她去追陆先生,妇人必死无疑。 然而若错过这次与陆先生偶遇的机会,很有可能她便再也没有机会成为陆先生的弟子。 公孙玥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而落水的妇人已经渐渐没了力气,正在往下沉。 千钧一发之际,公孙玥咬了咬牙不再犹豫。 转过身纵身一跃,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河面上还混合着不少冰渣子,哪怕公孙玥有七品仙道修为,也依然觉得冰寒刺骨。 公孙玥奋力游到妇人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声道: “我带你上去,你别挣扎....” 说着便要将她往岸边拖过去。 然而落水的人最是惊慌,只要有什么东西让她抓住了,她必定会竭尽所能的将其牢牢缠住。 公孙玥并没有救人的经验,甚至连水性也只是一般般。 她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七品修为,所以才会这么毫无畏惧。 可她还是低估了落水人的重量,低估了她那慌乱的求生之心。 那妇人不由分说,直接一把抱住了公孙玥,手脚胡乱抓扯,为了挣脱出水面,竟然将公孙玥按进了水里。 公孙玥大惊,当即便准备以体内灵力震开妇人,将其束缚住再带上去。 可不知什么原因,公孙玥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此时竟然变得死气沉沉,无论她怎么驱使,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 她不过才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想过有哪一天自己会与死亡离的这么近。 好在公孙玥并不是寻常女子,虽然恐惧,但依旧心存冷静。 她尽力憋住呼吸不让自己呛水,然后以肉身体魄的力量挣脱了那妇人的手脚,再快速浮出水面。 猛地呼吸了几大口空气之后,公孙玥总算是缓过劲来,回头看了眼又要沉下去的妇人,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这样一来妇人便没办法再纠缠她了。 然而当公孙玥回过头准备游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不过相隔数米的河岸,此时竟变得无比遥远。 一瞬间,绝望、恐惧全都涌上了心头。 以至于让她完全没有了理智去思考,原本只有十几米宽的城内河流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宽了? 巨大的求生意愿驱使着她开始往岸边游,她的另一只手依然死死的拽着那妇人的头发,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缓慢前进。 乏力,失温和恐惧,让公孙玥渐渐手脚麻木。 身子也变得越来越沉。 她快坚持不住了。 泪水不由自主的从脸庞滑落。 看着依然遥不可及的岸边,公孙玥绝望的嘶吼道: “来人,有没有人啊,救命...” 可往日里热闹的申州城此时却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 往日里在暗中跟着她的那些护卫也一个都没有出现。 她的二哥,大哥,父亲。 对了,还有陆先生。 都似乎忘记了她。 公孙玥越来越绝望,眼神也变得一片死灰。 终于,她耗尽了最后一点体力,四肢变得僵硬麻木。 身子开始缓缓下沉。 无尽的黑暗、冰冷、绝望包裹了她。 看着水面上透射下来的光线越来越模糊,公孙玥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而她那只拽着妇人头发的手,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松开了... 第134章 拜师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公孙玥猛地大吸一口气,睁开眼,眼底依然是挥之不去的恐惧和绝望。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温暖柔和的笑脸。 公孙玥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摸索,胸口剧烈起伏,双脚都忍不住发软。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干燥的,可刚才那刺骨的冰凉仿佛还有在她体内流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那个妇人... 公孙玥猛地转头看向河边,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妇人落水? 河面上的冰面也未曾破碎,刚才的一切都仿佛一场梦境一般。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虽然只是一场幻境,但你刚才应该深有体会。” 公孙玥此时终于是渐渐平息下来,原来是一场幻境。 上三品修行者神魂之力蜕变之后,便能通过神魂来影响低品修行者的精神。 想必自己刚才就是被陆先生影响了。 此时回过神,公孙玥也渐渐明白了陆承安的用意。 或许这就是拜师前的小考验吧。 公孙玥心有余悸,理了理思绪后,向陆承安拱手行礼。 “见过陆先生。”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淡淡道: “走吧,去你家,见见你的父母兄长。” 公孙玥不由得一愣,但随后立即反应过来,眼中浮现一抹惊喜。 连忙上前带路道: “陆先生请,若我父兄知道先生您来,肯定会很欢迎的。” 陆承安笑了笑,随后朝不远处加大音量道: “公孙兄,麻烦向令尊通报一声,陆某来访。” 不远处的巷弄里,公孙宇走了出来,朝陆承安遥遥拱手。 随后快步往回走了。 公孙玥对于二哥出现在不远处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兄长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暗中相随,这再正常不过了。 跟着公孙玥穿街过巷,来到了公孙家府邸门口。 公孙家中门大开,门口站着三个人,除了之前就见过的公孙宇之外,还有一个年纪稍大的青年以及一位身穿常服的中年人。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再无其他人。 不仅如此,就连公孙家门口这条大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影。 陆承安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但今天这一趟又不得不来。 看见陆承安和公孙玥走过来后,公孙辅立即带着两个儿子走了过来。 远远的便以官礼见礼。 “下官申州刺史公孙辅,见过陆先生。” 陆承安走上前,同样拱手道: “公孙大人万不可如此,陆某只是一介白身,担不起如此大礼。” 公孙辅直起身,笑道: “早就听闻陆先生大名,今日得幸一见,实乃三生有幸。恰好,前几日因公务繁忙,不在城中未曾拜见,还请陆先生恕罪。” 陆承安微笑道: “公孙大人客气了。” 说罢,公孙辅便向陆承安介绍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公孙忌,模样端正沉稳。 次子公孙宇,此时也是满脸严肃,再不敢嘻嘻哈哈。 之后便请陆承安进府。 从大门走到待客厅这段路上,陆承安发现竟然看不到一个下人。 心中便差不多猜到了天都城那位给各地的高官下的应该是关于自己的密旨,不免有些好笑。 这皇帝,确实有些太过谨慎了。 入了府中,喝了杯茶,寒暄几句后陆承安便开门见山道: “陆某游历至此,因云台阁之故与二公子和公孙姑娘相识。这几日相处下来,见公孙姑娘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又有向陆某求学之心,便打算收三姑娘为弟子,传授一身所学。” “此乃大事,公孙家又是名门望族,不可失了礼数。” “所以今日陆某便登门拜访,先问问公孙大人以及二位公子的意见。” 公孙玥听完,见陆承安说的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心中顿时热切起来。 随后便期待的看向父亲,希望他能同意。 公孙辅眼中明显闪过一抹错愕。 之前听公孙宇所说,他还以为这位陆先生是来公孙家提亲来的。 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收公孙玥为弟子。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不禁瞪了公孙宇一眼。 公孙宇连忙撇过头,装作不知道。 公孙辅转头看向陆承安,拱手笑道: “小女能入陆先生法眼,这是她的荣幸。但陆先生是绝世高人,身份高贵,下官担心小女配不上先生厚爱。” 公孙辅说完不禁一脸惋惜。 陆承安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公孙辅分明是顾忌自己那神秘的身份,害怕自己女儿入了自己门下后会收到牵连。 也不知道天子究竟给公孙辅传递了什么信息,但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位申州刺史在得知自己消息之后,一定会派人去京都查探自己的底细。 其他的或许不见得能查得到,但陆承安在皇城剑指天子,逼着天子废除大皇子这些事可是人尽皆知,只要稍稍打听便能得知。 也就是说陆承安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至少对于北齐和朝廷来说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陆承安笑了笑道: “拜师与否自然需要双方自愿,既然公孙大人有所顾忌,那陆某自然不能强求......” 说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孙玥猛地站了起来,来到公孙辅面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把公孙家三父子吓了一跳。 公孙玥眼神坚定语气更加坚定道: “爹,过去女儿从不知为何活着,是遇见先生之后才知道,原来人生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不管您愿不愿意,女儿必定是要拜先生为师的。” “其他的事,女儿不管,也想不到那么多。” “这是女儿的心愿,还请父亲成全。” 说罢便匍匐在地,不愿起身。 见自己女儿竟然这个样子,公孙辅心里不禁对陆承安有些幽怨。 当然了,一开始他也是希望自己女儿能跟这位陆先生走的近一些的。 但是昨天晚上他收到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密报之后,差点没被吓死。 这个陆承安太危险太不可控了,竟敢在天都城剑指天子。 所以他这才会犹豫。 可见女儿如此执着,再加上他也有些担心万一拒绝了陆承安惹恼了他,公孙辅只好一边扶起女儿一边笑道: “爹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拜陆先生为师了?快起来吧。” 公孙玥大喜,起身欢呼道: “谢谢爹。” 公孙辅看向陆承安,无奈笑道: “陆先生,小女就交给你了,往后还请陆先生好好教导,不求她成才,只求她不负此志。” 陆承安点了点头,端坐在太师椅上,看向公孙玥道: “既然如此,那你跪下磕三个头吧。” 第135章 武道六品 就这样,申州刺史的千金成为了陆承安第五个弟子。 陆承安告诉了公孙玥师门所在,以及在她上面的那四个师兄师姐。 拜师后,公孙辅便专门收拾出一间院子,将陆承安请了过去。 但却被陆承安拒绝,反而是在西城租了间小院子住了下来。 从那之后,公孙玥每天都会来这间小院里跟随陆承安读书。 而且与她一起的还有个小男孩,十来岁,是陆承安租的这间小院房东的孩子。 说起来陆承安租下这间院子也算是一桩机缘巧合。 那天收下公孙玥为徒之后他去牙行租房子,正好看见小男孩怯生生地拿着房契找牙行的人要卖房子。 在一旁旁听才知道,原来是男孩的母亲重病,家里的积蓄已经耗尽,不得已才卖房子给母亲治病。 牙行的人见他年幼好欺,便拼命压榨。 陆承安看不过去,便从小男孩手中以每个月三两银子的价格租下了这间小院。 并且一租就是半年,一次性付清了租金。 男孩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陆承安这是在帮他,坚决不要。 随后陆承安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男孩把房子让给他使用半年,他帮男孩给母亲看病。 男孩将信将疑,带陆承安回了家。 在言出法随的神通之下,男孩母亲的重病很快便得到了缓解。 母子俩自然是对他感恩戴德。 陆承安也如愿有了一间安身的小院。 男孩母子俩一开始说什么都要搬出去,最后被陆承安以聘请他们烧水做饭打扫卫生为由留了下来。 从那以后,陆承安便与这母子俩一起住了下来。 男孩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因为在他之前,他还有个兄长,幼年时因病早夭,所以他母亲就叫他二郎。 听说陆承安是个读书人,妇人便请求陆承安帮忙取个名字,将来百年之后,也算是在这世上留过名的人。 陆承安想了想,便借申州城的申作为他的姓,给他取名申启,寓意着他的血脉传承,由他这一代正式开始开启,向着千百代之后流传了。 申启因为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所以极为孝顺。 陆承安救了他母亲的命,所以在他的心里陆承安便是仅次于他母亲的大恩人。 对于陆承安的话言听计从。 陆承安见他忠厚老实,又是至孝之人,虽然并不算有多聪慧,但还是让他每日跟随公孙玥一起随他读书求学,先当做记名弟子。 等过段时间再观察,若申启能够始终保持着诚恳的求学态度,哪怕学不会也不会轻易放弃,那他就会将申启正式收入门墙。 就这样,陆承安在京都书院之外又有了第二个传道之地。 而这处传道之地却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 陆承安打算花半年的时间来带公孙玥入门,之后他便会继续游历,往东南,去东吴境内。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每日带着公孙玥和申启读书学习。 就连那三个之前一直想要报复陆承安的修行者也算不上什么波澜。 陆承安并未自己亲自出手,只是跟让公孙玥查了查他们的底细。 公孙玥领会陆承安的意思,随后便将此事告诉了公孙辅,公孙辅不敢大意,下令彻查。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查出不少事。 若是平时,对于这样的修行宗门公孙辅顶多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谁叫他们把主意打到了陆承安身上。 于是便按照北齐律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废的废。 那三个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受此灭门大祸。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陆承安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便如约而至。 申州城里到处张灯结彩,一派节日喜庆的模样。 得知陆承安不愿来公孙府一起过春节,公孙家便用牛车拉着满满一车的年货送去了小院。 申启母子看着这些往日里想都想不到的稀罕物件,犹如做梦一般。 但陆承安并没有告诉他们送东西来的是刺史家的人。 春节当晚,陆承安喝了不少酒。 也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喝醉。 虽说如今已彻底接受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但那份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的思念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只不过是将其深埋进了心底,在这样的日子里,便会自然而然的跳出来,令他不知不觉沉浸进去。 申启母子也看出来陆承安有心事,没敢打扰。 等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申启起床烧水,见陆承安早已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打着拳,心中担忧这才放下。 而此时,陆承安又一次进入那种练拳时的忘我境界。 周身气血随着他的拳法自然有序的流动,五脏六腑在这种淬炼下一点点变得圆融且强大。 渐渐的,在他的周身经脉之中,一缕若隐若现的力量缓缓衍生。 并且将他之前闯云台阁的时候炼出来的仙道灵力直接挤在了角落里。 当这一缕气息变得稳定之后,陆承安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血在以一种近乎千锤百炼的方式被淬炼,将气血之中最精华,最强大的一部分提炼了出来。 形成一种能够令他如臂指使的力量。 陆承安心有所感,原来是练出了武道真气。 也就是说他已经进入了武道六品的境界。 满打满算八个月的时间,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修成六品武夫。 说出去恐怕会令无数武道修行者汗颜。 他的兄长陆泽安修行武道十三年才达到这个境界。 陆承安武道修行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想象。 而且这还是他每天只是偶尔抽出一些时间来练武的缘故。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文道修行上,甚至有的时候都不记得练拳。 今天之所以会练拳主要是因为昨晚喝了不少酒,体内残存着许多酒精,陆承安想要活动一下,令体内酒精挥发的快一些。 没想到竟自然而然的踏入了武道最重要的六品境界。 从一个寻常武夫,蜕变成真正的超凡武道修行者。 等体内气血平息,没有更多的真气被提炼出来,陆承安这才收功站定。 看了眼院子里墙角处摆着的一个空酒坛,陆承安随手一拳轰了过去,武道真气勃发,隔空而击,那五六米开外的酒坛子瞬间支离破碎。 陆承安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不由得笑道: “不愧是武道真气,这破坏力远强于浩然正气。” 第136章 兴隆政变 武道真气就像是一件强大的武器,能够直接对敌人产生巨大的伤害。 拥有强大的爆发力。 而浩然正气严格来说更像是一种精神力量,一种媒介。 拥有浩然正气的文道修行者,能够借着这份力量调动天地之力,规则之力等等。 两者的性质截然不同。 不能说孰强孰弱,关键在于如何运用。 浩然正气若没有相匹配的文道神通,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而武道真气则不同,无须神通,只要一拳一脚便能成为最强大的武器。 能练出武道真气,陆承安自然是开心的。 谁说读书人就一定要身体孱弱? 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孔武有力? 他陆承安偏要做一个能文能武的读书人。 将来他的弟子也一样,若有余力,也要尝试武道或者其他修行类别的修炼。 因为文道修行有成之后,能够极大的增加悟性和智慧,借此来参悟其他修行之道,无疑是事半功倍。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陆承安的思绪。 申启反应很快,第一时间跑了过去,打开了院门。 见到门口的女子,连忙恭敬行礼道: “见过师姐。” 公孙玥拱手还礼,笑道: “申启,新年好啊!先生起来了吗?” 申启侧过身笑道: “先生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拳呢。” 公孙玥走进去后,便向陆承安拜年。 没过多久,乔装打扮的公孙家父子三人也都来了。 都是来给陆承安拜年的。 小院里立即热闹了起来。 令申启母子俩局促不已,毕竟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公孙辅三人并非寻常百姓,身上有一股寻常人所没有的威严。 所以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这些人。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三人对他们竟然客气非常,言语之间没有丝毫身为上位者的傲气。 申启稍稍一想便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承安。 但他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跟陆承安好好读书认字,等再过几年,有了能力便去找个账房先生的工作,好好奉养老母。 如果到时候陆承安也还在申州城的话,他便尽自己所能,好好报答先生的再造之恩。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世事变迁,无边无际。 不同于陆承安在申州城内的平静,天都城在除夕过后这段时间却是波涛起伏,风云剧变。 而这份剧变的源头,却是城外那最不起眼最无人关注的混乱之地——外郭。 去年刚上任的巡按御史李仲明,每日在各个部门混来混去,流窜于街头巷尾,城里城外。 就在朝中百官渐渐开始忽略这个京都有名的废体少将军时,在兴隆三十二年最后一场大朝会上,这位废体少将军连续上奏十二奏疏,弹劾京中大小官员三十二位。 引得朝野震动,百官大惊。 三十二位官员,正好与北齐天子姜寿继位的年限一致。 但这三十二名官员却并不是全部,之所以因为弹劾他们,只因为这三十二名官员全都是朝廷五品以上的高官。 李仲明这一番举动,立即引起诸位大臣不满,纷纷在朝堂斥骂,有将近一半朝官跪请天子,治罪李仲明。 然而年仅十六岁的李仲明没有丝毫慌张。 在朝堂之上舌战百官,指名道姓将他所弹劾的那三十二位官员所犯之事一一列举了出来。 杀人灭口、强取豪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等等等等.... 每一条都有实证佐证,每一个被他弹劾的官员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三十二位官员有强词夺理者,也有面如死灰者。 但当他们听到李仲明竟然早已派遣天子暗卫趁着他们上朝的功夫到他们各自的府中搜查罪证的时候,所有人全都是一片绝望。 因为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究竟做过一些什么事。 这个时候辩解已经无用,只能认罪求情。 而且这次的事主要是因为外郭而起,外郭那个地方,本就是一个混乱之地,都是一帮贱民,是死是活天子并不会在意。 或许他们能够逃过一劫。 然而这次他们想错了。 天子没有多看一眼那些不断求饶的大臣,只是将他手边的天子剑甩给了李仲明,对他说出了两个字:彻查。 李仲明领命,手持天子剑,命禁军将三十二位大臣打入天牢。 随后大军出动,皇族超品供奉相随。 将所有有关人员关押收监。 兴隆三十二年最后一场大朝会,北齐震动,朝堂剧变。 受牵连的官员多达数百位,那些连官都算不上的小吏更是数不胜数。 李仲明以绝对的雷霆手段,按北齐律法一个个判了下去。 这一年除夕那一天,皇城南门法场,血流成河。 一颗颗人头滚滚。 法场刽子手从上午砍到傍晚,眼睛都杀红了。 后来有人说,那天天都城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而这么做的后果便是这件事过后不到半个月,北齐各地出现各种各样的暴乱。 有江湖势力作乱,有一州刺史举兵谋反,有人煽动灾地民众反抗官府。 然而这场烽烟四起的暴乱刚刚开始便被镇压了下去。 因为他们不过是刚刚起兵造反,身边便立即有人出现平乱。 东南西北各地精锐边军竟不知何时早已隐藏在他们身边,趁他们暴乱时便直接大军压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息了暴乱。 直到此时天下人才明白,这场朝堂剧变虽然是由天策少将军李仲明掀开的,但真正下这一手的棋手却是那位坐在龙椅上的至尊。 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他们暴乱,等着他们冒头。 一时间,北齐官场人人自危,有些屁股不干净的,开始慌忙扫清隐患,正打算做一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也纷纷收敛起了手脚,不敢在轻举妄动。 这一场被后世称之为兴隆政变的朝堂变动,从开启到结局,仅仅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所有隐患消除之后,天子登祭台诰天,改元弘德。 并出台了关于外郭管理的政令以及法度。 征调资源和人才,在外郭兴建衙门,成立了户曹司,工造司等等部门。 开始对外郭大兴土木,兴修房舍街道。 而查抄那些犯事官员所得的钱财正好填补这个空缺。 不仅如此,民间还有商贾捐赠。 其中冯掌柜便是最积极的那个人。 第137章 句句叮嘱,字字担忧 冯掌柜不仅出钱出物资,同时还出力。 天子从当初外郭施粥那件事便知道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知道他与陆承安的关系,所以对冯掌柜格外放心。 外郭改造的事便全权交给他去做了。 冯田负责工程的管理,李仲明则作为朝廷监工有权调动工部、户部等各部资源。 兴隆之变后,李仲明已经变成了京都城权贵圈子里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手中甚至掌握着暗卫的调动之权,还有一柄天子佩剑。 整个天都城根本没有人敢得罪他。 所以工期进行的非常顺利。 当然了,免费得来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 天子改造外郭,但却从来没有说过这些房子会免费送给外郭的百姓居住。 任何人,每一户,要想住进新修建的房子必须符合三个条件。 第一,名下没有任何房产。 第二,必须不计报酬加入施工队伍,帮助一起建造房舍。 第三,签下一份契约,每年必须偿还朝廷一两银子,为期二十年。 只有满足这些条件,新房建好之后才能从外郭新成立的户曹司和工造司领取属于自己的房契。 关于这三个条件,自然不会有人拒绝。 这说是每年需要偿还房款,但其实跟免费送给他们住没有多大区别。 朝廷也因此减轻了不少压力。 外郭有的是劳动力,还不需要给他们发工钱,只需一天两顿饭而已。 这无疑是给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这件事也就这样顺利进行下去了。 转眼已是六月中旬。 申州城内一派欣欣向荣,小院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那颗枣树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青涩的果子。 一大早,公孙玥如往常一样穿过内城来到小院,开启这一整天的读书修行。 只是不知为何,刚走进院子里,公孙玥便感觉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直到这一天的课业结束,依然没什么不同。 公孙玥正要回去,却被陆承安叫住了。 “公孙玥,你留下来做个见证吧。” 公孙玥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看向一脸懵懂的申启笑道: “小师弟,快去准备茶水和束脩...” 申启一愣,疑惑不解。 “啊?哦,这就去。” 公孙玥无奈笑了笑,看向陆承安道: “恭喜先生,又要有一位亲传弟子了。” 陆承安笑而不语。 此时申母也已经反应过来,激动地不知所措。 直到已经跪在了陆承安面前,申启才终于明白公孙玥为何让他准备束脩和茶水。 申启激动的已经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经过半年来的读书学习,他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 怀着激动和感恩的心,申启向陆承安砰砰砰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时,额头都已经渗出血丝。 陆承安叹了口气,轻轻帮他抚过额头的血迹,温声道: “小启,你本性醇厚善良,对人从不曾有任何防备。” “这很好,比这世上很多人都好。” “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手中无剑可用,和手中有剑不用是两回事。” “阴谋心术固然不是正道,但却是安身立命,守护自己和你母亲的必要手段。” “为师传你的神通和拳法一定要勤加练习,另外遇事待人,也需三思而后行。” “交朋友不可无信,这是只值得托付真心的朋友。” “须知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你可明白为师说的话?” 陆承安很少对弟子如此语重心长的嘱托。 因为过去所有弟子中除了陆宁儿年纪尚小之外,还没有一个人像申启这般纯真善良。 这样的弟子,若将来身边没有他看护,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样的亏。 申启虽然似懂非懂,但却能感觉到陆承安那份对他深沉的关爱。 不禁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先生放心,启知道了。” 此时一旁的公孙玥已经听出了陆承安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眼眶已经湿润,略带惶恐地问道: “先生,您...是要走了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为师游历至此,能与你们二人相遇,也算是一场妙不可言的缘分。” “凡事不可太尽,否则缘分势必早尽。” “相聚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你们各自好好读书修行,将来若是有机会游历天下,可以去天都城城东书院看看,那里还有你们的几个师兄。” 申启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 申母也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挽留,但却也知道像陆承安这样的人,不可能在这里永远驻足。 陆承安转过身,看向申母,缓缓躬身一礼。 “这段时间,有劳大嫂照顾了。” 申母慌忙摆手。 “不不不,若不是先生,奴家恐怕早就病死了,奴家担不起先生的大礼。” 陆承安笑了笑,目光转向申启,没有说话。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了。 回到屋子里,背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走了出来。 路过申启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后好好照顾你母亲,好好读书。” 说罢,陆承安看向公孙玥,笑道: “走吧,我再陪你走一段路。” 公孙玥低落的点了点头,转身跟着陆承安向院外走去。 申启猛地反应过来,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随后俯身在地,颤声道: “弟子恭送先生一路平安。” 走到门口的陆承安脚步稍稍停顿了片刻,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停顿了片刻后便继续朝院外走去。 而身后的申启却久久不愿起身。 在这个世界,往往一次分别便极有可能意味着再也见不到。 申启不知道,他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先生。 但他知道,在北齐天都城有一间书院,那里是先生来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他能去那里,说不定就能再见到先生,再听先生传道讲课。 从此,申启对未来的规划也从一个账房先生转变成了北上天都城,一路沿着先生走过的路去到先生来时的地方。 第138章 晚霞行千里 走出申家小院,公孙玥始终落后陆承安半个身位,神色黯然。 陆承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距离公孙家不远的巷口,陆承安才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公孙玥。 公孙玥微微一怔,下意识喊了声: “先生...” 陆承安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还记得半年前的那场幻境吗?” 公孙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轻轻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那次在幻境中经历的情景,都会忍不住心有余悸。 虽然只是一场幻境,但公孙玥这辈子也不可能忘了。 陆承安神色渐渐严肃道: “你还小,未来的人生还很长。或许在将来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与那场幻境相似的境地,面临很多类似的选择。” “告诉为师,若将来你再次遇到这样的选择,救人则死,你救还是不救?” 公孙玥愣在原地,半年前的经历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种绝望、窒息和恐惧,就算是现在也依然无比清晰的残留在她的心里。 救? 还是不救? 面对生死,这天下没有人能真正做到不为所动。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花季少女,拥有着无限可能的大好未来。 公孙玥眼中带着一抹痛苦,她后退一步,微微躬身道: “弟子不知,还请先生教我。” 陆承安深吸一口,随后又重重一叹。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君子行事,三思而后行。” “若救人则死,君子理当不救。” “然,世事没有那么多如果,事态瞬息万变,君子也不可能尽数把握。” “谁也不知道救人会不会必死,看似必死的局面下,又会不会暗藏生机。” “所以还有一句话,量力而行。” “面对这种情况时,若心有迟疑,衡量得失,皆为人之天性。” “为师教你仁义礼智信,孝悌,忠勇,不是为了禁锢你的思想。” “无论何时何地,你公孙玥永远都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思想,可以对为师的学问有不同的看法。” “永远都不要觉得为师说的话就是至理,在你犹疑不定时,最能替你做选择的只有你自己的本心。” “心既是理。” “所以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你该如何选择?” 公孙玥渐渐有了思绪,眼眸也越来越亮。 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从心而动?” 陆承安会心一笑道: “很好,或许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做出的选择对于这个世间来说未必就一定能让所有人满意。” “但这就是做选择时最无需在意的一点,也是困扰绝大多数人的一点。” “人活一世,活出来的是自己的人生。” “你寒窗苦读,所学所知必乃良善。” “所知既是良知,从知而行便无愧天地大道。” “世人要说什么便由他去,你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做什么样的人,行什么样的事,这才是根本。” “你,可明白?” 公孙玥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湿润,重重点头。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 “好了,是时候告别了,临别前为师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公孙玥抹了把眼泪,笑道: “先生不必多说,弟子明白。先生放心,弟子不会让小师弟受委屈的。” 陆承安摇了摇头: “不必。” 公孙玥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陆承安笑道: “关于小启,你不必用公孙家的权势去干预他。” “不管是生活之难,还是求学之艰,这是他自己的人生,是他应该要走的路。” 公孙玥若有所思。 陆承安继续道: “为师只希望一点,若哪一天小启遭受到超出他承受能力之外的不公时,你能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师姐站在他背后。这就够了。” 公孙玥拱手道: “先生放心,弟子记下了。”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了,你回去吧。” 公孙玥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担忧道: “先生现在就走吗?天都快黑了。” 陆承安笑道: “星光不问赶路人,什么时候出发并无差别。” 公孙玥不由得哽咽,不顾地上的灰尘,她缓缓屈膝跪在了地上。 “弟子,恭送先生一路平安。”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公孙玥的脑袋,柔声道: “去吧,去吧,好好读书,好好修行...” 公孙玥缓缓起身,抬头看去,眼前哪里还有先生的身影? 心一下子便空了下来。 那一天的晚霞格外的绚烂,照耀着万里长空,仿佛也在为谁送行。 公孙玥不由得想起一句谚语: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先生,山高水远,一路...平安。” 第139章 偶遇二品武夫 荒野之外,陆承安随意寻了一处山坳歇息。 离别总是让人触动的,他是文道修行者,是读书人,并非修行无情大道的太上仙人。 人伦之情最动人心。 只是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 每个人从出生之后,便开始经历一次次的相聚和分别。 直到最后,孤零零一个人埋入黄土。 所以人能享受得了相聚,就要承受得起离别,离别的日子常常怀念,何尝不是一番美好的滋味。 就像酿酒,经过岁月沉淀,才能历久弥香。 坐在火堆边上,陆承安静静的看着篝火中爆燃的柴火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不知何时卷起一阵阴冷的寒风。 在这季夏的夜,显得格外突兀。 陆承安眼神不变,甚至连身体动作都没有变动。 只是轻轻开口吐出了一个字: “滚...” 刹那间犹如雷霆震怒,那几只还没来得及靠近的恶鬼顷刻间便化为飞灰,魂飞魄散。 就在此时,陆承安忽然心头一动,抬头望向一边。 一个人影从山林间跃出,落在了距离陆承安不远处。 “兄台好手段,一字震退百鬼,竟无丝毫灵力和真气的波动。” 来人是一个青年人,看不出年岁,像是二十出头,却又有一抹双十青年所没有的沉稳老练。 剑眉星目,双眸极为有神。 身高比寻常人高一些,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还背着一个布条包裹的行囊,虽然陆承安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但却能够感觉到那行囊里隐约透露出来的强大气息,想必应该是一件不俗的灵宝。 这些其实都是次要,最关键的是此人竟然是一个上三品高手。 一身气血如炉,只是站在那身上气息便有种令身边天地动荡的强大感。 二品武夫,这还是陆承安离开天都城后见到过的修为最高的人。 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竟然能偶遇这般高手。 那人没有靠近,而是向着陆承安遥遥行礼。 陆承安起身还礼道: “不过是几只幽魂,不值一提。” 那青年笑了笑,目光渐渐从陆承安的脸上挪到他刚才坐的位置旁边,那里正摆着一只陆承安从申州城带出来的酒壶。 是刺史府的窖藏佳酿,品质极高。 陆承安见状会心一笑,拿起酒壶道: “兄台若不嫌弃,不如共饮一杯?” 听他这么说,青年顿时眉飞色舞道: “嘿...就等你这句话。” 走到陆承安身边,青年也不客气,从他手中接过酒壶仰头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 随后闭上眼一脸陶醉,细细品味许久后才朗声笑道: “好酒,好酒啊,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三十年窖藏的洪泽老窖,兄弟你是从申州城来的?” 陆承安笑了笑道: “兄台果然是好酒之人,一口便尝出了这酒的底细。没错,在下刚从申州城出来。” 青年闻言不由得一愣,有些惊讶道: “刚从申州城出来?” 此地距离申州城至少有三百里,如果是刚出来,那脚力可是够快的。 陆承安也没有解释,而是指了指篝火对面的位置道: “相逢是缘,兄台坐下歇歇脚吧。” 青年拱了拱手,来到篝火边坐下,随后向陆承安爽朗问道: “在下泸州赵怀义,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陆承安拱手还礼,回道: “在下宁都府陆承安,见过赵兄。” 赵怀义笑道: “宁都府来的?陆兄是要北上吗?”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其实应该是南下,去年随兄长北上京都,后决定游历江湖,如今正好从天都城游历至此。” 赵怀义恍然大悟,笑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从京都来的,陆兄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超凡修为,在下行走江湖十余载,还从未见过有如陆兄这般绝世天骄。” 陆承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 “赵兄谬赞了,自离开天都城以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赵兄这般惊才绝艳之人。” 赵怀义已经是二品武夫,早就开启了炼神之境,神魂之力强大无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他只需扫一眼便能看穿其底细。 可是不管他怎么看,陆承安在他眼里始终犹如一片虚无。 虽然能够感受到陆承安身上有隐匿气息的灵宝,但他自身的实力绝对不弱。 至少不会是上三品以下的修行者。 十几岁的上三品,哪怕是自幼被身边人称之为绝顶天才的赵怀义也是闻所未闻,只觉得不可思议。 岂不闻号称天骄满地走的天都城内,那些站在所有天骄最前列的八大公子有些都快三十岁了,依然还只是四品而已。 八大公子之首的白仙儿,身为北齐第一高手国师的弟子,今年二十四岁,也依然还停留在四品行列。 上三品不管是对于世间寻常修行者还是那些顶级天骄来说,都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因为上三品几乎意味着生命层次的蜕变。 以凡人之躯凝练神魂,踏入仙神之列。 不管是实力还是寿元,都会有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跃迁。 细数历史以来,不知有多少在前六品过程中惊艳无数人的少年天骄最终被拦在了这一道门槛前,甚至一生都无法跨越这道鸿沟,从此沉寂下去。 所以赵怀义对于陆承安的修为才会如此惊讶。 十几岁就能跻身上三品,那他将来成为超品地仙甚至更高存在的可能无疑是巨大的。 也就是说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位将来几乎板上钉钉的超品高手。 向来喜好结交朋友的赵怀义立即便有了与陆承安结交的兴趣。 赵怀义从地上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随后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咱们就不要相互自谦了,如你我这般人确实世间罕有,这一点是事实。” “今日偶然相逢,说明我与陆兄命中注定有一场缘分,怀义愿与陆兄交个朋友,不知陆兄愿不愿意赏脸。” 赵怀义直来直往,没有半点扭捏造作。 也完全不在意万一陆承安拒绝了会不会伤了他的面子。 ‘倒是个爽快的好汉。’ 陆承安心中暗道。 随后伸手从赵怀义手中拿过酒壶,笑道: “交朋友当然可以,但咱们先说好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趁我没注意把我的酒喝光了...” 第140章 神游化身 赵怀义一愣,随后不禁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陆兄果然是个妙人,只可惜,这里只有一壶酒,咱们二人分了喝肯定是喝不痛快...” 说到这里,赵怀义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承安,身上竟然缓缓升起一股战意。 陆承安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恰好,他也想看看在不动用镇国镜的情况下,自己究竟有几分实力,能与什么样的高手抗衡。 陆承安微微一笑,将酒壶放在一旁的石块上,随后转头看向赵怀义,笑问道: “谁赢谁喝?” 赵怀义狂笑一声,身形瞬间暴射而出,右手已经握拳,犹如一头蛮兽冲了过来。 等他的拳头与陆承安以言出法随之神通在身前布下一层金钟护体轰击在一起时,陆承安才听到他出手前说的那句‘一言为定。’ 刹那间,恐怖的劲力向四周席卷。 大地龟裂,山林倾覆。 那堆篝火只是一瞬间便被震散,化作齑粉。 以两人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尽数毁灭。 唯独那块搁置酒壶的石块以及石块上的酒壶依然是完好无损。 金钟破碎,陆承安身形犹如利箭一般被一拳轰飞,砸入远处一座山崖中,致使山体震动,出现一道道裂纹。 赵怀义有些意外,方才那一击他并未用全力,为何陆承安竟被打得如此狼狈? 此时身子已经嵌入山崖的陆承安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苦笑了一声。 以他现在的实力跟一名二品武夫正面硬碰硬,还是有些太自大了。 武夫本就是以贴身近战著称,一身怪力,冠绝诸类修行之道。 哪怕他以文道神通布下防御,依然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赵怀义看着嘴角渗血的陆承安有些尴尬道: “陆兄,你...没事吧?” 原本在他看来这一拳应该不太可能对陆承安有太大的威胁,但没想到却因此而伤到了他。 “奇怪...看他体魄底子,明显走的是武道路子,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赵怀义心中狐疑。 陆承安将自己从山崖中拔了出来,摆了摆手道: “无妨,还没做好准备罢了...” 赵怀义松了口气,刚想问还能不能打,却见陆承安手中幽光一闪,竟然多了一柄气息强大的飞剑。 赵怀义神情微变,眼中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剑修?陆兄你竟然是剑修?” 世人皆知,剑修乃是最为极致的修行之道,但凡剑道修行者,都是走极端的疯子。 一名剑修一生只会修行剑道,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剑道的纯粹和极致。 可陆承安身上却有武道的修为,还有仙道修行的影子。 还有一种连他也看不出根脚的力量。 此时竟然又拿出一柄本命飞剑... 这也太杂了,天底下有这样的剑修吗? 可他若不是剑修,又怎么可能拥有心意相通的本命飞剑呢? 武道修行者不是不能用剑,但武道修行者就算把剑法练得再极致也始终只是用剑。 而剑修则是合剑,人与剑并无二致。 陆承安理解他的惊讶,微微一笑,松开了湛庐的剑柄,一步步走出山崖。 湛庐剑在他身边环绕飞行,带着陆承安的身体一点点升空,最终悬浮在半空中。 一轮圆月悬挂在他身后,月华落在他那一身青白色的衣衫上,将其衬托的犹如一位九天剑仙,超凡脱俗。 “赵兄,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 赵怀义不敢大意,伸手一拍身后布囊,一道寒光从布囊中飞出,落在他手中。 竟然是一杆分为两节的长枪。 将两节长枪合二为一,赵怀义持枪而立,朗声笑道: “好,如陆兄这般风采之人,实乃赵某生平仅见,今日能与陆兄一战,当为人生莫大幸事。” “陆兄,看枪...”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是真正意义上的枪出如龙。 只见赵怀义长枪所指,真气勃发,枪芒喷吐,裹挟着天地之力,竟化作一条十余丈大小的银龙,向着陆承安以雷霆之势袭来。 陆承安神色凝重,不敢怠慢。 手掐剑诀,竟然以浩然正气来驾驭飞剑,配合言出法随的神通朗声道: “天人执剑斩蛟龙,斩...” 地面上,赵怀义双眼猛地瞪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那半空中,竟有一个身高百丈的天人虚影,手持飞剑,向着他那一枪所化的银龙斩落下来。 “神游化身...你...竟然是神游境...” 赵怀义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 开什么玩笑,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品武夫,而神游境乃是超品第二境,破妄地仙之上的境界。 这种境界的高手,全天下人类疆域之中能被世人知晓的也只有三个而已... 北齐玄机,南楚帝央,西蜀剑神。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 还是个少年? 还被自己遇见? 还约他打一场? 赵怀义正胡思乱想间,那执剑天人已然一剑斩落。 虚空震动,剑光如水。 无数寒芒四射,半空中犹如绽放出一朵无比璀璨且绚烂的烟花。 恐怖的威势将地面上的山林尽数摧毁。 蛟龙被一剑斩灭,那天人也因此而消散。 赵怀义一愣,忍不住“咦?”了一声。 他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一剑,并没有那种超品高手才有的天地之威。 虽然也很强,但至少没有强大到他想象中那种程度。 “怎么回事?难道他压了实力境界?” 想到这里,赵怀义不由得大喜过望。 能让一位神游境大宗师压低境界陪自己过招,天下谁能有此殊荣? 赵怀义身上战意暴增,直接飞身而起,朗声道: “前辈,再看我这一枪。” “九霄龙吟惊天变,一枪雷动震乾坤。” “雷龙变...” 第141章 超凡一战 因为已经把陆承安当成是神游境的大宗师,赵怀义再也没有半点顾忌,直接以全部力量用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绝招。 刹那间,天地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顷刻间被乌云覆盖。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赵怀义直接冲天而起,身形竟然冲入雷云之中。 “嗷...” 一声巨大的龙吟声响彻天地间,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陆承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暗道: “我去,你来真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赵怀义显然是把他当成了那种绝世高手,那一声前辈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不想动用镇国镜,这一下可真得玩命了。 陆承安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强大的战意,既然是修行中人,掌握超凡之力,自然不惧一战。 既然如此,那就玩命吧... “湛庐...” 一声轻喝,湛庐剑飞跟随他的心意飞到了他身后。 陆承安神情无比肃穆,束发的丝带承受不住力量竟在此时松开了。 因为尚未及冠,所以陆承安的头发并未以发簪固定。 以至于此时那一头青丝在脑后飞舞,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身上,多了一丝狂放不羁的味道。 陆承安双手掐剑诀,体内温养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剑气尽数灌输到湛庐剑身上。 三品浩然正气犹如海浪般翻涌,在他身体四周环绕。 陆承安双目投射出莹白光芒,口含天宪,一字一句道: “道生一...” 一句话,令风息云止... “一生二,二生三...” 随着陆承安的话一字一句的吐出,天地间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觉醒。 降临在这片战场,令一切都不由得为之颤栗。 空气都仿佛凝滞到了极点,让这一片范围内所有生灵都生出一种连呼吸都无法维持的错觉。 正在酝酿最后一招雷龙变的赵怀义心神巨震,感受这这天地间的变化,忍不住颤抖着轻声道: “这就是...神游仙人的天威吗?太强了...” 此时,陆承安脸色涨红,脑袋昏昏沉沉,浩然正气的消耗简直无法想象。 而他背后,湛庐剑在剧烈颤抖。 仿佛兴奋到了极点。 转眼间,一柄一模一样的湛庐剑从它身上分离了出来。 两柄剑气息几乎一致,分不出哪柄才是实体。 紧接着又是一柄,三柄湛庐剑悬浮在陆承安身后,震颤不已。 陆承安苦苦支撑,表情都已经变得狰狞。 终于,他再次开口,吐出这段话的最后一句。 “三生万物...” “轰...” 赵怀义心神之中仿佛炸响一道惊雷。 差点令他的雷龙变因此而溃散。 定睛望去,不由得神魂摇曳。 陆承安身后那柄飞剑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身化万千。 犹如一片剑海倒悬,剑气之盛,无法想象。 赵怀义此时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丝退缩的感觉。 神游境仙人,太强大了。 哪怕他压制了境界,展现出来的气息甚至还不到二品,但他终究是神游境。 自己真的能够与这样的存在抗衡吗? 赵怀义心神动荡,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怯战的想法。 不怪他心境孱弱,实在是陆承安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 那股携带天地之威的能力,天下间只有超品高手才有。 所以才让赵怀义先天以为自己不可能是陆承安的对手。 这才让他有怯战的情绪。 毕竟武夫并不是莽夫。 殊不知,此时陆承安也是在苦苦支撑,见赵怀义身上气势竟然在衰败下去,不由得暗自皱眉。 忍不住开口道: “赵兄,不过是一战而已,何来这么多的顾忌?堂堂二品武夫,难道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你再不出手,我可就维持不住了...这才是陆承安的心里话。) 赵怀义猛然惊醒,眼中混沌尽去。 “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武道修行,向来都是勇往直前。 赵怀义不禁问自己: “前辈都已经主动压制境界来陪我练手了,我竟然还畏畏缩缩?赵怀义,丢不丢脸?” 念及于此,赵怀义心中阴霾尽扫,斗志重新焕发。 “没错,不过一战而已,怕个鸟?” 无与伦比的电光从他身上爆发,雷云之中,无数雷霆涌入他手中长枪。 电网交织,将他全身覆盖。 这一招,若无强悍的体魄,恐怕自己便已经被天雷轰杀。 转眼间,一条巨大的雷龙从天而降。 伴随着赵怀义的声音吼道: “前辈,看我雷龙变...” 陆承安抬头望去,眼中满是战意。 他脸色潮红,兴奋道: “来得好...你有雷龙,我便以剑龙一战...” “湛庐...” 暴喝一声,与他心意相通的湛庐剑猛地涌动。 无数柄一模一样的湛庐剑开始自行组合排列,最终凝聚成一条巨大的剑龙。 剑龙腾飞而起,与那从天而降的雷龙毫无花哨的撞击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声响至少传到上百里之外。 雷光爆发,无数雷霆飞散。 落在地表各处,炸碎了不知多少巨石草木。 撞击中心那刺眼的光芒,简直堪比烈日,令这一片深夜中的山野变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柄柄幻化而成的湛庐剑崩断,剑刃飞溅,落向地面仿佛一场毁天灭地的剑雨。 落地之后,这些剑刃却又直接凭空消散。 两条巨龙相撞,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彼此都在迅速湮灭。 直到最后,只剩赵怀义一人一枪,与湛庐剑对峙。 枪尖与剑尖相对,恐怖的力量不断爆发。 赵怀义嘴角溢血,身上衣衫已经破破烂烂。 露出了他那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和一看就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陆承安死死咬牙支撑,以心神驾驭湛庐,神庭紫府之中的浩然正气已然接近枯竭。 二品武夫,而且还是赵怀义这种绝顶天才成就的二品武夫,实力超出想象。 终于,陆承安力竭,湛庐剑也支撑不住了。 恰好此时,赵怀义也身上的威势也已经到了顶点,开始迅速衰退。 一道强光爆发之后,湛庐剑倒飞而回,钻进了陆承安的关元窍穴。 带着陆承安一起倒飞了出去,划出一道抛物线,坠落在远处碎石之中。 赵怀义也从半空跌落,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撞碎了多少草木和巨石。 等一切平息,方圆一里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所有山林和山石都已经化作废墟。 而这场大战的双方则各自躺在各自的废墟里,气喘如牛... 第142章 惺惺相惜 “爽...” 赵怀义兴奋的大喝一声。 修行至今三十多年,他还从未像今天这般酣畅淋漓过。 虽然此时受伤不轻,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升华。 像这种势均力敌的全力拼杀他从未经历过。 从小一路走来,跟他同龄的身边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而那些师门长辈又太强。 所以一直以来他并未找到一个跟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今天有了。 通过最后那一招拼杀赵怀义也算是看出来了,陆承安并非他想象中的神游境高手。 甚至确切来说,他的修为可能还不如自己,或许只有三品的程度。 但陆承安那一身闻所未闻的怪异功法和绝技,却让他发挥出来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也就是说,陆承安面对他的时候,竟然还能越级战斗。 越级战斗这种事,虽然是天骄的标配。 但那也要看在哪个层次。 上三品之前,他赵怀义一样可以越级战斗。 五品时变能有抗衡四品的实力。 然而到了上三品,就算是他也无法真正越过一个大的等级去战胜对手。 三品时他曾与师门中的二品有过交手,虽然不至于被碾压,但根本没有半点获胜的希望。 毕竟,能修成二品境界的人,哪个又不是当年的绝世天才? 如今自己已经修成了二品,可面对陆承安这个三品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关键是陆承安看上去只有十几岁,而自己今年都已经三十有二了。 赵怀义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天骄绝顶。 从废墟中挣扎起身。 赵怀义远远望去,只见陆承安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 一身灰头土脸,衣衫破破烂烂。 可依然难掩他那一身卓尔不群的气质。 “好一个翩翩少年...” 赵怀义有感而发。 两人相隔一里之遥,彼此相视一笑。 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感油然而生。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之前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男人之间的情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那壶三十年窖藏的洪泽老窖。 “陆兄,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可认我这个朋友了?” 陆承安哈哈一笑,回道: “我陆承安在这世上的朋友寥寥无几。不过从今天起,又多了一个。” 赵怀义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此生能与陆兄成为朋友,实乃幸事。只是这一壶酒太少,不过瘾。” “距离此处大约六十里有一座城镇,不如你我同去,一醉方休,如何?” 陆承安起身道: “走,同去同去...” 赵怀义一步踏出,身形如离弦之箭,瞬间便远去数十米之外。 “哈哈哈哈...陆兄,我先行一步了...” 陆承安微微一笑,轻声道: “让你先跑三十里又如何?” 说罢理了理包袱,甚至还有闲暇取出一件干净衣衫换上。 以诗词唤来一条长河悬挂,抽空洗了个澡。 等彻底洗漱干净之后,陆承安才起身出发。 一步跨出,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正在一路狂奔的赵怀义时不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承安竟然还没有跟上来,心中不由得讶异。 “咦?陆兄怎么还没来?” 眼看着就要到他所说的那座城镇了,赵怀义渐渐放缓了步伐,以正常速度向那城门口走去。 等他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赵怀义又回头看了眼,自言自语道: “莫不是陆兄刚才一战受伤不轻?” 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在他前面响起。 “赵兄,何故姗姗来迟啊?” 赵怀义一怔,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远处那城门口之下,一个少年正站在月色中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 赵怀义有些震惊。 陆承安是何时赶到他前面的? 他发誓自己走的那条路一定是最近的路线。 哦,对了,陆承安是剑修,或许是御剑飞行而来的。 可就算如此赵怀义依然是震撼不已。 以他的实力,就算是在地上跑也绝对不比剑修飞行慢。 另外他一路走来,根本没有感觉到陆承安御剑飞行的动静。 “唉...原来我才是坐井观天...” 赵怀义自嘲了一句,随后收拾好心情跑了过去,向陆承安拱手道: “陆兄好手段,在下佩服...” 陆承安摆了摆手笑道: “不过是占了神通之便,走,咱们进城去。” 此时赵怀义才发现,陆承安竟然连衣服都换好了,身上干干净净,似乎还洗了个澡? 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衣服破破烂烂,俨然一个乞丐模样。 这一比较,赵怀义更是深受打击。 “泸州第一青年才俊,也不过是小地方的乡巴佬而已。” 赵怀义心中自嘲道。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陆承安既然是他的朋友,朋友越优秀他便越替他高兴。 而且正是这样,反而更能激发他的斗志,努力拼搏至少不能掉队,以至于将来连朋友都做不成。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城门早已关闭。 但区区一座城镇的城门自然不可能拦得住他们两个。 不过进了城后陆承安才反应过来,无奈道: “赵兄,这个时间点想必已经没有酒家还开着门了。” 赵怀义浑不在意道: “这有何难?你我找一家酒坊尽管自取,等临走前多给酒家一些银子便是。” 说罢赵怀义便打算朝街道那边一家门口挂着酒坊招牌的店家走去。 陆承安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道: “赵兄,所谓不告而取谓之窃。你我乃当世英杰,还是不要行此不光彩的手段。” 赵怀义一愣,看了眼陆承安没有说话。 陆承安笑了笑道: “赵兄稍待,我去敲敲门,说不定酒家见有生意来了,愿意行个方便呢。” 说罢边自顾自的走了过去,来到店门口,伸手咚咚咚敲了起来。 赵怀义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陆承安。 这般年纪,又有这般修为实力,竟然还能如此谦逊有礼。 赵怀义对陆承安的好奇又重了几分。 第143章 千里共同风 连续敲了好几声,里面这才传来店家那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大晚上的,做什么?” 陆承安温声道: “店家,我是路过的行人,想向店家买些酒水,还请店家行个方便。” 里面人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店门被打开了,一个大约花甲年纪的老人提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 眯着眼看了眼陆承安,见竟然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少年公子,店家脸上的不悦稍稍淡了几分。 “进来吧,要什么酒?” 陆承安大喜,朝不远处的赵怀义招了招手。 赵怀义哑然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店家摆上油灯,看了眼两人,见他们的面相都还算是和善,语气也因此而缓和了下来。 “架子上有不少酒,你们自己取用,价钱也都写在边上的,我还要再补一觉,你们自便。” 说罢便转身进了里屋。 赵怀义不由得笑道: “这掌柜的倒也是个爽快人。” 既然如此,两人都不再客气。 打开店里的酒缸,就在店里开始喝了起来。 推杯换盏,聊着刚才那一场大战。 赵怀义对陆承安那神乎其技的神通尤为感兴趣,既不是武道也不是仙道,说是剑道吧,可却少了几分剑修者特有的无双锋锐。 陆承安并没有隐瞒,直言此乃文道神通。 “文道神通?” 赵怀义不解。 世间修行之法虽然千千万万,但万变不离其宗,始终都在仙、武、剑三者之内。 这文道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陆承安此时已经没有了当初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担忧,现在的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修行的文道被外人所知。 于是便向赵怀义解释道: “所谓文道,乃是独立于仙、武、剑之外的另一道修行大道。” “文道修行,根本在于读书明理,以文学才气养出一身浩然正气。通过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证得文道圣人果位。” “我之所以能以三品文道与赵兄斗的旗鼓相当,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赵兄你对文道神通不够了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此时赵怀义脸上已经是满脸震惊。 文道... 一条截然不同的修行之道。 独立于仙、武、剑三者之外的大道。 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天下但凡是一个修行之人都能想的到。 赵怀义看向陆承安,眼神热切问道: “敢问陆兄,你师承何处?尊师是谁?” 陆承安早就想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他也早就想好了对应的回答。 “说来也是缘分,在下在这一世并无师承,我这一身所学,都是传承自上古先贤。” 赵怀义一惊。 “上古先贤?九州史料并未记载过任何有关于文道的信息,所以陆兄你说的上古先贤难道是史料文明之前的世界?” 陆承安顺着他的话头道: “或许是吧,从这份传承上来看,与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似乎隔着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可不是隔着一个世界?读书人可没有骗人,说的都是实话。 赵怀义依然是满面惊容,只觉得不可思议。 “九州史料记载之中,距离如今最远的历史足足有八千多年。” “传闻那是个茹毛饮血的时代,天地间的人、神、妖、魔混居,有天生强大的神祇妖魔,人族在那时候只能沦为血食。” “后来仙祖横空出世,创立仙道以强人族,人族这才终于有了与那些天生强大的种族抗衡的能力。” “继仙祖之后,武祖和剑祖也相继现世,完善人族修行大道。” “人族日益强大,最后直接将妖魔赶到了这天下的四极之地,人族将生存之地划分九州,从此人族便成为这天下最强大的种族。” “没想到今日见到陆兄,竟然掀开了八千年前的史前文明传承。”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那个妖魔占据天地的时代之前,人族本就是这天地共主?本就拥有极为强大的传承?” “只不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传承断绝,这才让人族经历了一段至暗时代。” 赵怀义眼神灼灼,脑洞大开,在自行脑补着所谓的史前文明。 坐在一旁的陆承安沉默不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忽然有种罪恶感涌上心头,心想可千万别因为他的原因而让这个天下多了一个关于史前文明的谣传。 但是这又要怎么解释呢?总不能告诉赵怀义,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带着外挂穿越而来的... 之后两人之间又聊了很多,赵怀义对他的文道修行极为感兴趣,对于陆承安那随后一吐便是诗词文章的本事也极为佩服。 陆承安也借着这个机会向他请教了不少关于武道修行的知识。 一个二品武夫的武道修行经验,对于这世上任何一个武道刚入门的人来说都难以估量的巨大财富。 赵怀义极为坦荡,心胸更是如大海般宽广,除了他自家师门的修行核心秘技之外,几乎是知无不尽。 陆承安大受启发,仿佛一下子从一个门外汉成为了一个理论专家。 当然,提升是相互的。 陆承安的文道修行也让赵怀义有不小的收获。 文道修行重在修心,讲究一个静和定。 而武道修行到了上三品已经开启了炼神之境,与文道的入定守静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怀义从中受到不小的启发,对于自身修行有了极大的完善。 两人此次相遇,都觉得像是老天的厚赠,彼此惺惺相惜,相互欣赏。 一连十来天的时间,每天都待在一起喝酒论道,品茗交流。 都将对方视为此生难得之知己。 这也是陆承安来到这个世上后交到的第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赵怀义直爽大方义薄云天,且见识不凡,与他相处,陆承安难得的没有那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他甚至可以在赵怀义面前聊起自己的在另一个世界的事,虽然是借着宿慧的借口,但却让陆承安彻底放下心中戒备,全心全意结交。 这种轻松感,哪怕是面对兄长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这一天两人正在喝茶,赵怀义感受着自己已经有了明显进步的修为,不由得感叹道: “借用陆兄那句话,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段时间与陆兄论道交流,足以比得上我过去一年苦修。” 陆承安深以为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这段时间我的收获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赵怀义站起身,忽然叹了口气。 陆承安一怔,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也站了起来。 “陆兄,我想我们是时候告别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笑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兄弟就算相隔山海之遥,也总会有相遇的那一天。” 赵怀义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不错,人生何处不相逢?相聚别离不过是常有之事,待再次相逢的那一天,你我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陆承安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早就写好了的字卷递给了赵怀义,诚挚道: “赵兄,这是我的手稿,上面蕴含有我的精神意志,若将来赵兄有用得着陆某的时候,就撕开这幅字卷。届时,就算我相隔千万里,也必定赶来相会。” 赵怀义心中感动,双手郑重的接过字卷。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牌递给了陆承安,同样诚挚道: “陆兄,这是我的本命无事牌,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过却有与陆兄字卷差不多的作用。借用陆兄的话,若将来陆兄有用得着赵某的时候,就捏碎这枚玉牌。兄必定万死不辞...” 陆承安郑重收下玉牌,贴身藏好。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 随后相互拱手拜别。 相逢不可欺,偶然如飘蓬。 于道各努力,千里共同风。 第144章 负重前行的人 金乌落至山头,飞鸟相继归巢。 陆承安踩着夕阳的余晖绕过一处山坳,一座风水极佳的宁静小镇跃然眼前。 只见小镇外良田阡陌交错,耕农牵着水牛从四面八方返回小镇。 有孩童嬉闹在田间地头,镇子里传来一声声唤儿归家的呼喊声。 陆承安不由得精神一震,眼前一亮,油然道: “好一处世外桃源。” 从天都城而来,这一路走了一两千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宁静祥和的小镇。 在他的眼睛里,甚至能够看到小镇上那游荡不散的地灵之气。 让他意外的是,这座小镇竟然是一座罕见的不曾布置有山水人气大阵的小镇。 因为有鬼怪妖魔的原因,这世上不管是大城还是小镇,就算是只有数十户人家的村落为了防止鬼怪害人,朝廷或者地方官府都会请仙道修行者布置能够借用人气国运的山水大阵。 可这座小镇却是例外。 陆承安目光从小镇转移到一旁的那座山脉,心中大概猜到了缘由。 北齐江湖宗门林立,到处都是仙武两道的江湖势力,剑修宗门则要少一些。 在这些数不清的江湖宗门之中,有五座高山始终压在所有江湖中人的心头。 天元剑宗万剑山、驱鬼天师雁回山、武阳宗真武山、希夷仙宗青云山、荡魔真君荡魔山。 虽然如今的江湖大多都认为荡魔山已经不配与另外四大仙宗齐名,因为荡魔山上下在这两三百年来竟然连一个真正的超品仙人都未曾出现过,没有仙人坐镇的宗门哪里还能称之为仙宗呢? 话虽如此,可荡魔山毕竟是传承极为久远的大宗,底蕴雄厚,门中虽然没有仙人坐镇,但实力依然强大无比,除了另外四大仙宗,谁也不敢轻视他们。 作为曾经五大仙宗之一荡魔山脚下的集镇,确实不需要山水大阵来防护。 毕竟有荡魔山在,方圆百里之内哪里还有鬼怪妖魔敢出来害人? 就算荡魔山现在退出了五大仙宗的行列,但终究名声在外。 或许也是因为紧靠着荡魔山的原因,这座小镇也算是得天独厚,人杰地灵,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陆承安原本并没有特地游览荡魔山的想法,只是那日与赵怀义告别之后,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荡魔山就在附近。 于是便过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上山自然是不合适的。 陆承安来到小镇外,镇子入口立着一座牌坊,上面写着叶家镇三个字。 镇子里的人看到从外面而来的陆承安也并不觉得稀奇,因为荡魔山的存在,常常会有外人游览至此。 小镇便是他们最好的落脚之所。 因此叶家镇虽然还是以农耕为主,但商贸之繁荣却比外面的那些集镇还要旺盛几分。 一座荡魔山,就像陆承安上一世的知名学府或者景点,不仅能培养人才,还能带动一方经济发展。 进入小镇后,陆承安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说是客栈,其实就是民房,跟上一世的民宿有些相似。 房东是一对祖孙,老人家总是笑脸相迎,非常和善。 孙子稍显得有些内向,不愿意多说话。 陆承安注意到屋子里有香火味,内堂里面设有灵牌供台。 再看只有祖孙俩的房东一家,他大概猜出这一家的境况。 没有多问,回了房间后陆承安便自顾自的开始默诵经典。 只是到了夜深时,他却被一阵吵闹声惊动。 吵闹声是那一对祖孙发出来的,只听老人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道: “不许去。” “爷爷,我已经满十二岁了,满足荡魔山的入门条件。” “满足也不行,店里还有很多活,家里还有五亩田,你走了谁来干?” “爷爷,我就在山上,按照规矩家如果在叶家镇的话每个月都能回来一天。再说了,等我成为了荡魔山弟子,每个月的月例都比这家客栈挣得多,到时候您就在家好好颐养天年不就好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荡魔山弟子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爷爷你放心,我从小在看爹留下来的荡魔录,所有考核的内容我都有练习,一定能通过的。” 这句话之后,吵闹声停滞了许久,祖孙俩似乎都在沉默。 很久后才听到老人那略带颤抖的声音道: “爷爷不怕你考不上,爷爷怕的是你能考上啊...” 这次轮到少年沉默了。 老人继续说着,语气中已经带有些许哽咽。 “荡魔山祖训,门中弟子皆以斩妖除魔为毕生之愿,这对于我们老百姓来说当然是好事,若没有这些山上神仙,哪来我们叶家镇乃至这千里之地的安宁?” “可是孩子...你可知荡魔山传承千年,那后山英雄冢内埋有多少枯骨?” “你爹...你娘,还有你大伯,三叔,他们都...” “爷爷只有你了,万一将来你也...你让爷爷怎么活?” “我们一家无愧于荡魔山,更无愧于这个天下。” “不管世道如何,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不许你去...” 屋内再次沉默,听到这里,陆承安也有些心情沉重。 许久后少年说话了。 “爷爷...可我们叶家镇,是荡魔祖师的后人...” 没一会儿,老人近乎嘶吼道: “我不管,我们家已经为斩妖除魔付出太多了。这一代,自私一点又如何?我不许你去...” 孙子终究还是没敢违抗祖父之命。 “好好好,爷爷你别生气,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了...” 祖孙俩的争执平息下来,陆承安心中却有些触动。 他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经常看到的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看似祥和宁静的叶家镇,不知藏着多少跟这对祖孙境况相同的悲凉。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计回报,不求利益地默默为这天下付出着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就如那位少年,夜色中他摸黑走出了家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出门后,少年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朝屋内磕了三个头。 口中呢喃道: “爷爷,请原谅孙儿不孝。但我我是爹娘的儿子,我要去我爹娘曾去过的战场,为他们报仇...” 磕完头,少年狠狠擦去泪水,毅然转身,向着镇子外那座山脉走去。 屋内一间漆黑的房间里,满头白发的老人早已泣不成声。 他这一生送走了太多的人。 他的父亲长辈,他的同辈,还有他的后辈。 如今就连他最后的亲人,他唯一的孙子也要走上这条路。 老人蜷缩在床上,只能让心中的悲痛化作泪水流淌。 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另一个房间里,彻夜无眠的陆承安重重一叹。 人生悲苦,莫过于此啊... 第145章 万魔窟 今天是荡魔山的大日子。 每三年一次的开山门招收弟子就在今天。 不得不说,荡魔山确实足够接地气。 哪怕是这样的大日子,也依然不拒绝山外游人登山游览,甚至还允许大家围观。 这跟其他的仙门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允许游客上山敬香的雁回山都没有这么开放。 陆承安顺着山道石阶一步步登山,走走停停,将荡魔山的奇景尽收眼底。 七十二峰之壮观,确实不愧仙宗之名。 荡魔山传承千年,山中派系早已发展的如老树根系一般错综复杂。 七十二峰上,每一峰都有分支门人结庐修行。 平日里大多都是各自修炼,只有每逢大事的时候,才会齐聚祖师堂所在的镇魔峰。 因为昨晚那对祖孙的对话,让陆承安对这座千年宗门多了几分敬重和好奇,于是上山之后他便直奔镇魔峰,去观摩荡魔山收徒考核。 也不知道昨晚那个少年能不能通过考核,最终成为荡魔山弟子。 等他赶到镇魔峰的时候,考核其实已经接近尾声。 跟身边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考核一早便已经开始。 上千名各地来的拜师之人,到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只有不到三百。 淘汰率可想而知。 荡魔山收徒最重心性品性,因为身系斩妖除魔之重任,若收下心术不正之人极有可能会败坏荡魔山千年威名。 所以考核的内容也主要是以问心为主。 这不到三百的剩余之人,几乎都是心性品性极佳之辈。 而且至少有一半是来自于山脚下的叶家镇。 叶家镇毕竟是荡魔祖师叶知秋传承下来的后人,镇中叶姓子民体内几乎都流淌着荡魔祖师的血脉。 而且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不管是天赋还是心性,都比外人更适合成为荡魔山的弟子。 此时考核只剩下最后一项,那便是镇魔峰脚下的万魔窟。 传闻万魔窟中镇压着无数恶魔,都是一些极为难缠的东西。 魔族因为一些特性,很难彻底杀死,只能通过法阵来镇压,以荡魔山百里山脉的山水之力,加上荡魔山历代高手的法力加持,一点点磨灭其魔性,最终达到彻底消灭祂们的目的。 万魔窟之中,蕴含着强大的魔气。 这最后一道考验便是看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谁能在那些魔气的蛊惑下始终坚守本心。 只有通过这一关的考验,才能成为荡魔山的正式弟子。 一群少年,在荡魔山长辈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镇魔峰山脚下的万魔窟。 外面围观的人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进去,之后会怎么样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荡魔山虽然对外开放,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允许游人进入的。 陆承安虽然能以神通观摩里面的情景,但并没有使用。 这是别人宗门的核心机密,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 过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万魔窟里开始有人出来。 是那些接受考核的少年。 但此时他们大多都是被荡魔山的正式弟子搀扶着出来的,脸色极差,眼中还带有一抹惊惧和不甘,看样子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很显然,这些人没有通过考验。 随着出来的少年越来越多,陆承安也不由得感叹,难怪荡魔山传承千年却始终不够兴旺,以这种收徒淘汰率,能收入门中的新鲜血液太少了。 其实这也是荡魔山的无奈之处。 毕竟荡魔山弟子学成之后可都是要出山去斩妖除魔的。 若不能通过这份考验,将来面对邪魔死亡率只会更高。 万魔窟内,还剩下的考核者此时已经是苦苦支撑。 随着他们的深入,里面的魔气越来越浓郁,还未开始修行荡魔山专门克制魔气的功法之前,他们只能凭借心念毅力来支撑。 按照荡魔山的规定,支撑一个时辰者才算是合格。 坚持的越久,代表降魔资质越高,将来能够拥有的资源也会更丰富。 此时距离最终的合格时间马上就到了。 三百多考核者却只剩下不到七十人。 并且依然还有人在被淘汰。 看着这些考核的弟子,两名负责万魔窟的长老忍不住叹息道: “唉...能够过关的弟子一届比一届少了,照这次的情况,连七十二峰每逢一个都分不到了。” “那有什么办法?考核的规矩是祖师定下的,不能更改。再说了,如今这个年头,愿意不顾危险去斩妖除魔的人太少了,上一届开山收徒前来参加入门考核的弟子比今年多了好几百。照这么下去,一届比一届少,我们荡魔山何时才能出头?” “唉...出不出头倒是其次,关键是祖宗基业在我们的手里日渐凋零,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就在两人感叹时,考核队伍里忽然传出一阵骚乱。 “喂!你干嘛?坚持不住就出去,别开玩笑...” “小兄弟,退出来...” “白痴,这不是拼命就能闯过去的,快滚出来...” 两位长老神色微变,身形一闪,进入到深处。 “怎么回事?” 见两位长老过来,立即有正式弟子过来禀报。 “长老,有一个考核弟子承受不住魔气的侵袭偏要逞强,被迷失了心智,趁我等不注意闯进封印。” 长老大惊,立即朗声道: “考核结束,剩余的弟子全部算成绩合格,所有人退出万魔窟。” 另一位长老则立即掐诀施法,一圈法印在他身后浮现,长老急促开口道: “万魔窟有变,门中上三境门人立即赶过来。” 借助法阵的作用,他的声音几乎同时在七十二峰的主殿中响起。 荡魔山所有在山门中静修的弟子全都听到了。 如这位长老所说,所有的上三品门人立即出发,在山脉之间飞纵,或驾驭灵气向着镇魔峰飞来。 足足有数十个身影接踵而至。 镇魔峰的广场上,立即有荡魔山弟子来疏散游人,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去。 所有游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从荡魔山门人那紧张的表情中就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第146章 破除封印的少年 在那些退走的游人之中,唯有一位老人始终站在原地不可能离开。 他看着那些被送出来的考核弟子,眼中满是焦急。 “小凡,小凡呢?我的孙儿,怎么还没出来?” 荡魔山弟子连忙上前劝说道: “老人家,这里不安全,还请尽快离开。” 老人一把抓住那弟子的手臂,慌忙问道: “仙长,我孙儿,我孙儿进去参加考核了,我看跟他一起进去的人都差不多出来了,他怎么还没出来?” 那弟子听闻,安慰道: “老人家你放心,既然通过考核那就是我荡魔山门人,不会让他出事的。” 老人还不放心,继续问道: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出来?所有人都出来了,他怎么还没出来?” 那青年弟子下意识道: “那不会,所有考核的弟子都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一愣,随后猛地回头看了眼万魔窟的入口。 那里说此时所有考核的弟子应该都已经出来了,一开始被淘汰早就出来,最终成绩合格的也已经送了回来。 如果说还有谁没出来的话,那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青年弟子眼中带着一抹怜悯,拉着老人道: “老人家你随我到镇魔峰大殿等候,你放心,你孙儿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带着老人离开了。 除了这位老人之外,所有游人中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那就是陆承安。 按理说荡魔山的事自然不该他来多管闲事,只是陆承安隐隐感觉到今天这件事似乎不一般。 对于天地气象极为敏感的陆承安能够感受到,荡魔山上的天地气象极不稳定,显然是要出大事。 陆承安有些不放心,于是便继续守在这,以神通干扰荡魔山门人的注意,让他们发现不了自己。 而此时,从各峰分别赶来的荡魔山高手也都已经进入了万魔窟。 万魔窟内最深处,是一片熔岩火海,一座座刻满了符文封印的牢笼便建在这熔岩火海之上。 借助地底熔岩的力量,镇压群魔。 那些牢笼之中,有些是空的,有些则以粗壮的锁链封印着一头头面目狰狞的邪魔。 而此时,一位少年双目通红早已失去了理智的少年竟然脚踏着熔岩火海,走到了那些牢笼封印面前。 他的身上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符文,汹涌的魔气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令那足以融化金铁的熔岩无法伤害他分毫。 只见那少年抬手一挥,魔气凝聚的魔纹飞舞,落在那些封印的牢笼之上。 竟然与牢笼上的镇魔封印相互抵消。 他在弱化封印。 “不对,他为何会魔族秘技?” “难道是魔族奸细?” “不可能,所有参加考核的弟子三代以内一切来源信息都查的清清楚楚。此子姓叶名凡,乃是叶家镇的本土居民,且身具祖师血脉,绝对不可能是魔族奸细。” “那他为何会魔族秘技?” 正说话间,那少年猛地一拳捶在自己胸口,张口一吐,鲜红的血液便喷了出来。 随后他双手挥动,那些血液竟在半空衍化成一个个玄奥的符文。 熔岩火海边的众人不由得大惊。 “不好...他的目的是以祖师血脉破除封印,释放这些被镇压的邪魔。” 荡魔山祖师叶知秋的血脉,不仅拥有镇压邪魔的作用,同时也能极大的削弱这些镇魔封印。 这才是这少年的真正目的。 站在熔岩火海之外的众多荡魔山高手终于不再顾忌少年的性命,纷纷出手,势必要阻止他破坏封印。 然而就在他们出手的瞬间,万魔窟最深处猛地涌现出一股极为强大的魔气。 那魔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魔爪,只是一个照面便将所有高手的攻击击溃。 众人大惊失色,立即想起了万魔窟内那个最为恐怖的存在。 那是千年前荡魔山祖师亲手封印的一尊神游境魔头,甚至祖上传闻,祖师叶知秋明明有傲视天下的神游境修为却英年早逝,就是为了封印这尊魔神耗尽元气,最后身死道消。 “是祂...那尊魔神,祂竟然还没死...” “被镇压千年,祂怎么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快...快请宗主和祖师法印...” “宗主半月前便出山降魔了...祖师法印一直是他在保管的...” 这句话一出,众人不由得心头猛地一颤... 荡魔山宗主是荡魔山最接近超品地仙境的高手,距离地仙境也只有半步之遥。 持祖师法印在手,就算是那尊魔神想必也不可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可这个关键时候,宗主却不在山门内... 此时,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向着万魔窟深处飞去。 那是荡魔山存世两三百年之久的太上长老,平日里都是闭死关以求突破超品境界,非生死存亡之际不会外出。 “我们去拦住那魔神,你们快阻止他...” 转瞬间那两人便闯进了漫天魔气之中,消失不见。 随后众人便感觉到里面传来剧烈的波动,显然那两位太上长老已经跟魔神交上手了。 其他人不敢怠慢,再次出手。 然而只是这么短短的几息之间,便有数座牢笼被破开。 一头头被镇压的邪魔冲出了牢笼,带着滔天魔气向众人席卷而来。 荡魔山一众高手大惊,立即有人暴喝道: “封住万魔窟的出口,绝不可让这帮畜生跑出去...” 斩妖除魔,这是荡魔山的祖训。 更是他们这些荡魔山弟子用自己一生去坚守的承诺。 能够被封印在万魔窟内的邪魔,每一头都是堪比上三品修行者的存在。 而且因为魔族的特性,祂们几乎不会被直接杀死。 就算当时杀死了,也能借助魔气复活。 所以荡魔山历代先祖才会将这么多的邪魔封印在万魔窟内。 以一座宗门之力镇压万魔,就算哪天这些魔头跑出来,他们也必定会守在第一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祂们。 此时他们便是这样的想法,也是这样做的。 万魔窟出口的重重阵法瞬间启动,这些阵法不仅能挡住邪魔,同时也能挡住他们这些荡魔山弟子。 也就是说为了拦住这些魔头,他们把自己的后路也封住了。 察觉到不对刚刚进入万魔窟内的陆承安闻言不禁为之动容。 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个破开了封印的少年。 此时,少年的脸上明显多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他身上的魔纹也在闪烁不定。 正在挥洒的血色符文一个个接连崩溃。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少年似乎在这个生死关头恢复了一些理智。 少年痛苦的蜷缩身体,双手紧紧握拳,七窍同时向外溢血。 他艰难抬头看了眼被他自己放出来的邪魔,眼中满是惊恐,但转瞬间却又转变成了愤怒。 少年双手张开,仰头嘶吼“呃啊...你...给我...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魔影竟然从他身上一点点被扯了出来。 但很显然,那魔影的实力远远高于少年,这个过程极为艰难。 不过此时却有另一个情况。 因为少年那强大的意志力稍稍挣脱了魔影的控制,令他身上的魔纹在一点点消散。 那护住他不被熔岩吞噬的力量也因此而衰落,少年的身体显然有些扛不住了。 然而就在此时,少年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的决定。 “畜生...我叶凡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你得逞...” 一声嘶吼,少年竟向着那熔岩猛地一头扎了进去,想要以这种决绝的方式逼迫魔影脱离他的身体。 第147章 一叶知秋,不见青山 所有人都看到了少年的决绝,但所有人都无法抽身去管他。 此时已有数十头邪魔逃离了封印,正在与一众高手激战,他们根本无暇分身。 就在少年即将身陨之时,他的身体却忽然定住了。 而另一个少年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 正是一直隐藏在一边的陆承安。 看到他的出现,荡魔山的高手不由得诧异,此人绝对不是他们荡魔山的门人,此时众人已经是惊弓之鸟,看到忽然出现的一个陌生人,第一反应都以为他是冲着万魔窟的封印来的。 然而就在他们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只见陆承安一指点在少年的眉心,轻声喝道: “诸邪避易...”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浩然正气涌出,那俯身在少年身上的魔影立即从少年身上飞了出来,并且发出极为凄厉的嘶吼声。 不仅如此,就连四周其他邪魔也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原本暴虐的眼眸里,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看到这一幕,所有荡魔山的高手都不由得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力量?这天下间竟然还有比荡魔山的镇魔仙诀更能克制魔气的力量吗? 不过几息之间,那魔影便如同烈焰焚烧,化为乌有。 少年被陆承安一把甩出了熔岩火海的范围,此时那少年也终于认出了陆承安的模样,原来竟然是昨天在他家客栈住宿的那位客官。 “他竟然这么厉害?” 少年叶凡震撼不已。 陆承安看上去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为何却能直接将一头荡魔山的仙长都难以消灭的魔头直接杀了? 虽然那魔影实力并不高,未曾达到上三品,就算是荡魔山的高手也能将其杀死,可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 众人不由得猜测,要么是陆承安的修为高得离谱,要么是他那种力量远比他们荡魔山的镇魔仙诀更能克制魔力。 救下少年叶凡后,陆承安没有跟其他荡魔山的打招呼,而是直接闪身进入了万魔窟深处。 此时荡魔山那两位太上长老的情况非常糟糕,其中一位更是已经奄奄一息。 万魔窟内的魔神虽然被镇压了千年之久,一身实力大不如前,但曾经毕竟是神游境的恐怖存在。 就算依然还在被封印中,仅仅只是渗透封印的力量也不是他们这两个尚未突破地仙境界的修行者能抗衡的。 陆承安立即出手,一张张字帖从他袖中飞出,字帖上的诗句凭空自燃,化作漫天剑气,如雨一般飞向那汹涌的魔气之中。 立即引得那魔气内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 “谁?叶知秋?是你吗?” 一个极为诡异的声音响起,陆承安甚至都听不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雌是雄,是老是少。 而且极具魔幻性,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诱惑他人的内心,令你不由自主的就会被迷惑。 “不,不对,你不是叶知秋,你是谁?” 那隐藏在魔气中的魔神再次开口。 陆承安的力量虽然也能克制他,但与叶知秋的明显不太一样。 陆承安此时没工夫管祂,那两位太上长老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陆承安一手一个提起他们,厉声道: “走...” 然而那魔神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容易离开,魔气涌动,化作一张巨大的魔脸,怒吼道: “给我留下...” 虚空震荡,无边无际的力量向着三人涌来。 陆承安大惊,这尊魔头强大的有些过分。 来不及多想,他立即召唤镇国镜挡在自己身后,随后猛地一甩,借助文道神通将两人甩出了洞窟深处。 而他自己却被魔神的力量缠住,没能第一时间离开。 两位太上长老飞出洞窟深处后,来不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即嘶吼道: “快,加固封印...” 刹那间,熔岩火海暴动,镇魔符文不断闪烁,所有荡魔山高手开始竭尽全力的施展镇魔仙诀加固封印。 那些逃离封印的邪魔也在众人的奋力追杀之下一个接一个的被围困住,重新塞进了那一座座牢笼中。 然而这些牢笼方才被叶凡的祖师血脉破坏,束缚力极大的削弱,就算能困住这些邪魔恐怕也还是会有被冲破的危险。 “祖师法印不在,无法彻底封住这些邪魔,这该如何是好?” “可惜,我荡魔山这一代竟无一人将镇魔仙诀修行至超品境界,否则无需法印,一样能封死这些邪魔...” “唉...宗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还将法印也给带走了?” “不能怪宗主,据说是被北境军神李天策请他去的,说是北境异族有变动,需要借助祖师法印的镇魔之力...” 一众高手灰头土脸,看着那些在不断冲击封印的邪魔眼中满是无奈。 他们只能守在这,以自身力量不断加持,才能维系这封印不至于被破开。 可是人力毕竟有尽时,等他们的力量耗尽,恐怕这些邪魔就要再次冲出来。 到时候可不是他们荡魔山会遭逢大难,而是这天下苍生都要被生灵涂炭了。 就算到时候有朝廷出手,恐怕也要引起极大的乱子。 然而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那位已经身受重伤的白发老者站了出来。 他艰难起身,身上浮现出一抹亮眼的金光。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那些封印。 “师兄...你干吗?” 另一位太上长老想要伸手拉住他,却被老人一掌轰出,将他打飞。 随后便听到老人沉声道: “祖师法印不在,我等后辈弟子无能,连祖师留下的镇魔封印都无法支撑,何其耻辱?” 老人的话令所有人脸上无光,荡魔山作为北齐传承历史仅次于希夷仙宗青云山的仙宗,自第一代荡魔山先祖之后,千年来地仙境强者竟然寥寥无几。 这是荡魔山的耻辱,更是荡魔山的无奈。 因为万魔窟的缘故,消耗了荡魔山太多的资源、气运乃至天地元气。 这才是荡魔山始终难出一位超品高手的真正原因。 但外人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原因,他们只会觉得荡魔山不配再与其他四大仙宗相提并论。 荡魔山的门人也是有苦说不出。 那位太上长老此时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身气息竟然强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其他人立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纷纷大惊开口道: “师祖,不可...” “师叔祖,快回来,不止于此啊...” “师伯祖,等宗主回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师伯祖快停下...” ...... 这位已经有三百岁高龄的老人头也不回,踏着熔岩一步步向前。 他的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盛,体内所有的力量,包括他的神魂都在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填补在那些破损的封印中。 令摇摇欲坠的封印一点点重新稳固。 “祖师,弟子叶青山无能,愧对列祖列宗。唯有用这一身血肉神魂,以报师门大恩...” 老人缓缓躬身,这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在向他们微笑。 在这最后一刻,叶青山竟然突破桎梏,神魂升华,破开虚妄,达到了超品地仙之境。 然而这一切却犹如昙花一现,极尽升华,在最灿烂的时候燃尽了所有。 从此人间。 一叶知秋,不见青山... 第148章 封魔令,奸细 封印彻底稳固下来,那些邪魔见无法再突破封印,也终于停止了冲撞,一个个沉寂无声,默默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封印虽然稳固了,可荡魔山那群高手的道心几乎都要崩溃。 堂堂荡魔山,威震天下千年,到最后竟然还要牺牲一位师门老祖才能化解危机。 这份耻辱和无力感让他们几乎心神不稳。 另一位太上长老叶沧海强压下内心悲痛,看向众人怒喝道: “都给我振作起来,荡魔山还没有灭,祖师基业还需要我们继续传承,我荡魔山两千门人也从未放弃。你们这些人妖要么是一峰之主,要么是师门高层,看看你们想什么样子?遇到一点挫折就这么垂头丧气,出去别说是我荡魔山门人...” 被他这么一吼,众人终于回过神。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这一次万魔窟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却也暴露出了一些极大的问题。 此时,在场唯一的一个还不算荡魔山弟子的少年早已是呆若木鸡。 那位太上长老舍身赴死的时候,叶凡心神仿佛被一柄重锤砸中,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都怪我...是我放出了邪魔...” 叶凡瘫软在地上,口中不断呢喃着。 “这个少年怎么办?” 忽然有人问道。 “哼,杀了他,为师叔祖报仇,若不是他哪来的这次变故?” 有人神情激愤,对叶凡怒目而视。 但也有人叹息道: “这件事也不能怪他,他只有一点点入门的炼气修为在身,被一头四品魔魂附身,一切都身不由己...” “哼,若不是心神失守让邪魔趁虚而入,又怎么会这样?” “唉,毕竟是个孩子,还是叶家血脉,并且紧要关头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心智挣脱魔魂束缚,也算是极为难得...” 时间,众人竟然为这个少年争吵了起来。 有人觉得他是罪魁祸首,有人则认为这一切并不能怪叶凡。 就在此时,那位太上长老叶沧海走了过来,站在叶凡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叶凡茫然抬头,眼眸里满是惶恐。 叶沧海伸手扶起叶凡,朝他挥了挥手,稳定住了叶凡的心神,令他终于从那种无边无际的自责中回过神来。 “仙长,我...” 叶凡刚要说话,叶沧海便制止了他。 “不怪你,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 听着他那温和的话语,叶凡立即红了眼眶。 随后叶沧海神色凝重道: “你可知那魔魂为何会上你的身?”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立即感觉到不对。 万魔窟内确实封印者许多魔族,那些魔族的魔气逸散出来,能够影响考核弟子的心智。 这些都很正常,可是为何会有魔魂上这少年的身? 当时封印并未松动,也就是说并没有魔族跑出来。 而且万魔窟内封印的都是上三品魔族,因为上三品之下的魔族并没有那种近乎不死的能力,他们荡魔山的驱魔师费点功夫完全可以将其消灭。 那附身在叶凡身上的四品魔魂是从哪里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叶凡,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我...我不知道...我...” 叶沧海笑了笑,拍了拍叶凡的肩膀道: “别怕,这件事很重要,你如实告诉我就行。我问你,在进入万魔窟之前,你可曾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叶凡定了定心神,努力回想。 可这一整天来他并未遇到过任何异样。 于是便摇了摇头。 “没有,我很早就来了镇魔峰,等入门考核开始之后便跟其他人一起一步步闯关,期间没有遇到任何异常...” 说到这里,叶凡忽然神情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沧海连忙问道: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叶凡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就是我在最后一关考核之前碰到了成叔叔,他给我喝了杯茶...” 叶沧海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成叔叔?他是谁?” 叶凡解释道: “成叔叔是我家邻居,以前跟我爹一起考入荡魔山的,后来我爹娘外出降魔战死了,成叔叔经常会下山来照顾我和爷爷...” 众人心头微微一动,没想到叶凡竟然还是荡魔山英烈弟子的后人,难怪会有那般坚韧的心性。 就连刚才那几个吵着要杀了叶凡的人也被触动,不免有些自责。 叶沧海目光如炬,问道: “你那个成叔叔除了一杯茶之外可有给你其他的东西?” 叶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摇了摇头道: “没有,成叔叔就只给我喝了...咦?这是什么?” 说话间,叶凡忽然感觉自己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伸手进去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玉质符箓,但此时那符箓上却有一道刺眼的裂纹。 荡魔山众人看到这块玉质符箓时全都脸色微变,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封魔令...” 所谓封魔令乃是荡魔山弟子下山斩妖除魔时的必备灵宝。 因为魔族难杀的特性,荡魔山弟子在击败邪魔的之后大多不会第一时间杀死。 而是将其封在封魔令中,找时间慢慢消灭。 封魔令也有不同的品级,对应不同实力的魔族。 叶凡手中这枚封魔令品级并不高,想要封住四品魔魂并不容易。 也就是说那头魔魂很有可能是自愿藏在封魔令中,然后跟着叶凡一起进入万魔窟,趁着叶凡深入的时候破开封魔令,夺取他的肉身,借机解开万魔窟封印。 所有人脸色凝重,眼中更是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荡魔山弟子之中竟然出现魔族奸细了... 而且能让一头四品魔族甘愿成为这次谋划的棋子,那就说明背后一定有更高级的魔族,或者说更高层的荡魔山门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 叶沧海立即下令,所有人三缄其口,不可向外透露半点消息。 随后便命人打开了万魔窟的出口,去山门暗中寻找那个名为叶成的弟子。 也就在此时,万魔窟深处忽然出现一阵剧烈的震动。 众人大惊,此时叶沧海才想起来刚才有个陌生人闯进了万魔窟,将他和叶青山救了出来。 第149章 回到地球 陆承安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黑暗,眼神无比凝重。 当初离开天都城时他存储在镇国镜中的北齐国运之力一共动用过两次。 第一次是面对那三个地仙的追杀,以言出法随的神通改天换地,将他们惊走。 第二次是在三湾镇,以镇国镜埋葬了整个镇子的百姓。 到如今,镇国镜中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然镇国镜就算没有国运之力的加持也依然算是一件极为强大的宝物,能让他发挥出一品的实力。 可眼前这尊魔神显然不只是一品。 就在刚才,他已经用尽了镇国镜中残存的最后一部分力量,并且附上了浩然正气的加持,毫不留手狠狠一击。 四周一切平息,那些汹涌的魔气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眼前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幽暗的洞口。 似乎那尊魔神彻底死在了刚才那一击之下。 但是陆承安却有种直觉,那尊魔神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否则当年的荡魔祖师叶知秋也不会将祂封印在这里千年之久。 陆承安粗喘了几口气,心中一番衡量,决定还是不要冒险进去查看。 万一那魔头没死,自己现在又脱力了,镇国镜也没办法再出手,岂不是羊入虎口? 留着有用之身才能做更多的事。 陆承安估计,以他浩然正气对这魔气的克制,将来或许只需要跻身君子境便能将其彻底击杀。 既然如此,那就先退走。 然而就在他即将退走的瞬间,那洞口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承安,你回来了?” 陆承安一怔,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声音...竟然是他母亲的声音。 是他在地球世界的母亲的声音... “不可能...听说魔族拥有致幻的能力,这必定是那魔神的幻术...” 陆承安立即闭上眼,口中开始默诵经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啪...” 一只手忽然间搭在了陆承安的肩膀。 令他身子猛地一震,下意识甩出一张写着‘一剑可当百万师’的字帖。 口中爆呵道: “妖孽,退下...” 空气仿佛凝固,画面瞬间静止。 没有纵横的剑气,没有滔天的浩然正气,更没有所谓的妖孽。 他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个中年女子。 不算多么漂亮,但胜在温柔端庄,身上透着一股知性美。 陆承安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他的妻子。 是地球世界那个从大学时代一直陪着他,一起相濡以沫相互扶持走到中年的妻子宁茹,四周的场景也变成了那个在他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家。 陆承安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哪怕他知道这就是一场幻境,可却依然一点点深陷进去。 宁茹看着陆承安那奇怪的模样,拍了拍胸口埋怨道: “你干嘛?吓我一跳,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中二,快洗手吃饭了,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 说罢,便走上前温柔的给陆承安脱下外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陆承安依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宁茹疑惑道: “怎么了?干嘛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陆承安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眼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走上前,一把将妻子拥入怀中,那力度,仿佛是要把宁茹塞进自己的胸膛。 宁茹有些不知所措,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担忧。 “老公,你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承安摇了摇头,反而抱的更紧了。 “老婆,我好想你...” 宁茹更慌张了,连忙拍着陆承安的后背问道: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 陆承安松开了妻子,眼中含着泪水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就是...想你...想你们了...” 宁茹眼中满是担忧,她捧起陆承安的脸,细细端详。 最后反过来将陆承安搂在怀里,无比温柔的说道: “老公,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和宁儿的天,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和宁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陆承安心头一颤,忽然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九州天下的事。 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那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还有老迈的父母究竟该如何面对? 可如果这不是一场幻境,那他在九州天下经历的一切又是什么?一场梦吗? 虽然陆承安知道,这一切最有可能是那位魔神搞出来的鬼,但此时他却无比希望,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真实的,穿越九州,修行文道,剑指天子,传到天下... 都只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罢了。 “哟,这是怎么了?老夫老妻了,不过一个白天没见,就这么腻歪,快别抱了,洗手吃饭。” 就在这时,陆母端着一盘红烧狮子头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忍不住打趣道。 看到久违的母亲,陆承安眼眶再次泛红,忍不住走上前将老母拥在怀里,颤抖着喊了声: “妈...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陆母一愣,第一反应也是担忧。 穿过陆承安的肩膀向宁茹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宁茹无奈的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孩子,怎么就好久不见了?早上不还一起吃过饭嘛...” 陆母有些担忧的说道。 陆承安松开了母亲,吸了吸鼻子,笑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一天真的好长好长...” 陆母满眼担忧的看着儿子,却不敢多问。 陆承安看了眼四周,好奇问道: “我爸呢?宁儿呢?” 宁茹走了过来笑道: “你糊涂了?今天礼拜一,宁儿有围棋课,爸去接她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指纹开锁的声音。 大门打开,陆父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似乎有些不高兴,嘟着嘴,不说话。 陆父嘿嘿笑着,似乎是在哄孩子。 陆承安走上前,看着头发花白的老父亲咽了口口水,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呼唤道: “爸,你回来了...” 第150章 向前看 离开天都城之前,其实陆承安对于上一世的种种基本上都已经放下了。 因为人活着必须要往前看,,沉浸在过去,就无法看到未来。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以定力著称的他,竟然会不知不觉中着了魔神的道,陷入这环境之中。 竟再次回到了地球世界,与家人重聚。 是的,陆承安虽然很珍惜很想念过去的亲人,但他无比清楚的肯定,现在身边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幻境。 虽然表面看上去真实无比,但那魔神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识海中的传道玉简和镇国镜。 或者说就算是以那魔神的能力,也无法将这两件绝世宝物也拉入幻境之中。 幻境中他的文道修为虽然消失不见了,但这两样东西却依然还在。 在陆承安经历了一开始的心神失守之后,这两件宝物便有了动静,将他唤醒。 只是虽然看破了一切,可陆承安却并不愿这么快醒来。 因为哪怕是幻境,他好歹也能再次见到这些令他魂牵梦绕的亲人。 而醒来之后,或许此生便再难相见了。 于是陆承安就像回到了上一世一样,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陪着这些幻境中的家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 但妻子却总在疑惑,为何丈夫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 陆承安没有解释,晚饭后陪着母亲和妻子一起收拾卫生,陪父亲下了盘棋,给女儿再讲一次故事。 这些在寻常不过的事,对于如今的陆承安来说却是最遥不可及的奢求。 可在上一世,却只当这些不过是寻常而已,从来没有觉得做这些事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世上人谁不是这样? 得不到的拼命追求,攥在手里的却又嫌弃他是累赘。 陌生人的一句问候能让你温暖半天,而身边人日日夜夜的付出却视而不见。 对待外人善解人意,对待爱着自己的人却苛责求全。 总是幻想着那条当初没有走过的路会不会是春光灿烂?嫌弃自己脚下的路坎坷荆棘。 常常会把‘当初如果我怎么样怎么样,就会怎么样怎么样’挂在嘴边,却从不去反思有没有踏踏实实做好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每一件事。 有没有去好好爱身边每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 有没有去回报身边每一个爱你的人。 把每一天每一刻都当做世界末日来珍惜? 人活在世上,长不过百年,短则数十年。 要经历多少遗憾和失去后才能真正学会珍惜? 就像现在的陆承安,回想起自己当初因为工作对父母妻儿的忽视,心便会忍不住的揪痛。 可是人生不是打游戏,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过去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从现在开始,只要能走好剩下的每一步,怎么都不算晚。 夜间,家人都已经睡下了。 陆承安来到父母的房间,跪在地上给二老磕了三个头。 又来到女儿的房间,静静的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任凭自己的泪水不断滑落。 最后,陆承安回到房间,看着熟睡的妻子,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妻子惊醒,一把抓住了陆承安的手,眼中满是惶恐。 “老公,你要走?” 陆承安一怔,没有说话。 宁茹瞬间眼泪决堤,死死抱住了陆承安。 “老公,不要走...爸妈不能没有你,宁儿不能没有你,我更不能没有你...” 感受着妻子那颤抖的身体,陆承安的心也不由得一起颤动起来。 这种幻境,太真实了。 哪怕他是清醒的,依然会忍不住沉沦。 然而陆承安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妻子宁茹、父母双亲,还有唯一的女儿,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之所以会陷入魔神的幻境,正是因为这份对于上一世亲人的思念早已成为他内心的心结。 经过上一次在天都城的转变他以为他解开了这份心结,实则不然,那只不过是他将这份心结藏得更深了而已。 所以才会让魔神在他力量耗尽,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把他带入了幻境。 陆承安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妻子,含泪而笑道: “老婆,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但请你们相信,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 “就算将来这会成为我正道路上的一道坎,我也心甘情愿。” “老婆,好好活着,将宁儿抚养长大。但我最希望的是没有我的日子,你能为了你自己而活。”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但我想只要念念不忘,这份希望就总会在。” 陆承安这不是在对眼前这个幻境中的妻子说话,而是借着这个幻境,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说给另一个世界的妻子听。 虽然他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她不可能听得到。 但他依然要说。 这是他执念,也是他的心魔。 至于今天之后是不是已经解开,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将会更加坚定的去走现在走的这条路。 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会面临什么。 他都不会因此而迟疑。 陆承安最后吻在了妻子的额头,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心神却在识海中向镇国镜下令,破开虚妄,回归现实。 镇国镜乃是北齐国师花费三百多年的时间,以北齐国运为根基打造的至宝。 虽然离开了刻满了阵纹的天都城后镇国镜便无法借用北齐国运之力,但破开一个被封印千年之久的神游境魔头设下的幻境并不是难事。 镇国镜收到指令,立即从陆承安的识海中飞出。 镜面照射出无尽光辉,令四周虚空破碎。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摔落在地上的镜片一般,变得支离破碎。 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黑暗,陆承安睁开了双眼,抹了把泪水。 他眼中依旧还残留着一丝不舍和悲痛。 定睛一看,陆承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来到了那幽暗的洞穴之内。 在他面前立着一根刻满无数符文的青铜柱,一根根仙金打造的锁链将一个外貌看上去与人类无异的生灵牢牢锁在那铜柱之上。 显然,这便是那头被荡魔祖师叶知秋封印的神游境魔神。 让陆承安惊讶的是,这头魔神的外貌竟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模样。 只不过那双眼眸里没有黑白分明的瞳孔,只有两轮旋涡一般的黑洞,看起来非常极为渗人,仿佛能吞噬他人的灵魂。 在那魔神身上,足足有九九八十根铜钉将其牢牢封锁,钉入了祂的每一个关节以及诸多主要窍穴。 铜柱上的符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顺着那些锁链缠绕了魔神全身,四面八方的山水地灵之力源源不断汇聚,令其无法脱身。 陆承安恍然大悟,怪不得荡魔山数百年来都出不了一个超品仙人。 光是为了封住这头魔神,便耗费了太多的气运和灵气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魔神见陆承安醒来,忽然狂笑道。 第151章 被封千年的魔女 “原来如此,域外天魔...哈哈哈哈...你我没什么区别,我是本土魔族,而你则是那天外而来的邪魔...” 魔神语出惊人,狂笑道。 陆承安神色淡然,并没有觉得奇怪。 既然是魔神给他设下的幻境,那幻境中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过那魔神。 就算被祂知道了又怎么样?谁会听一个邪魔的话?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人听信了这个邪魔的话又何妨? 只要他足够强大,一切都不是问题。 陆承安张开手,镇国镜在他掌心浮现,一道光柱混合着他此时只差一步便能跻身二品的浩然正气打在了那魔神身上。 “啊...” 魔神痛苦惨叫,那双仿佛黑洞的眼睛里,透着无边杀意。 “既然为魔,我便不与你讲我们人的道理。” “但就算是魔,也在天道之内。” “你这千年封锁之恶果,皆因此前种下的恶因。” “在此封印千年,还不能醒悟吗?” 魔神粗喘着气,死死的盯着陆承安,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听你的意思,难道我醒悟悔过之后,你能放我离开吗?” 陆承安略加思索后竟然点了点头道: “未尝不可...” 魔神明显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陆承安看着狂笑的魔神,淡淡道: “说到底你们魔族也不过是人类之外的另一个种族,一样有生存的权利。” “只是千百年来你们野心不断,总是妄想侵吞人族疆域,致使两族之间连年征伐不断,无数子民因此而付出生命。” “为何人、魔两族不能相安无事各自安息?” 魔神用嘲笑的神情看着陆承安,语气中满是不屑。 “一个天外而来的外人,你又知道多少九州天下的事?你可曾去过我魔族生存之地?你可曾看过我魔族子民是如何挣扎求生的?又可曾看过你们人族是怎么残害我魔族子民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脑子里装了一些所谓的大道理,就想大言不惭来点化我?” “凭你一句话,就能让两族相安无事?” “你究竟是有多无知?多自大?” “你比当年的叶知秋还要幼稚,他拼尽一切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也只不过是想要度化我这一身魔气,却从未敢说过让两族相安无事这种大话。” “给你个机会,要么现在杀了我,杀不了我就给我滚出去...” 魔神极为激动,开始剧烈挣扎。 封印有感,所有的锁链开始不断收缩,那些钉在祂周身各处的八十一根铜钉也开始震动,魔神的身上竟然滴落一滴滴黑色的血液。 “啊...叶知秋...” 魔神一边惨叫,一边咒骂,带着一股滔天恨意。 令站在祂面前的陆承安都不禁感觉心惊不已。 直到祂平静下来后,那些锁链和铜钉才安静下来。 而那头魔神也因此变得虚弱无比,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承安微微一叹,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魔神顿了一下,抬了一下头,似乎是看了眼陆承安,但很快又重新低了下去。 陆承安继续说道: “对于你们魔族,我一无所知,对于北境边线,我也一无所知。” “是我空口无凭说大话了。”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朝洞外走去。 “我会再回来,等到那时候你是活着离开还是死在我手里,都会有答案。” “但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委屈你一下...” 说罢,陆承安松开了手心的镇国镜,挡在了那个幽暗的洞口。 如果没有他的许可,任何都不可能闯过去。 除非有谁能打碎镇国镜。 陆承安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多管闲事。 通过之前发生的变故他已经看出来了,荡魔山内似乎有人蓄意想要放出这尊魔神。 以这魔头此时那滔天怨恨,一旦脱困,必定会令天下生灵涂炭。 他的出现看似是变数,其实又何尝不是定数? 既然有这个能力,陆承安自然是要阻止这种事发生。 那魔神看到悬浮在洞口的镇国镜,脸色逐渐变得狰狞,心中怨恨越来越盛,一缕魔魂甚至都从祂身上跑了出来。 只是刚触碰到那布满了金色符文的锁链便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急速缩了回去。 “叶知秋...你封了我千年,还不满意吗?” 魔神低沉嘶吼,恨意滔天。 恍惚间,一缕金光从那铜柱上飘落下来,竟在他面前化作一个半透明的青年人身影。 魔神似乎并不奇怪,冷冷的看着这个青年,咬牙切齿。 那青年先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通道,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然后转头来到魔神面前,蹲了下来,看着魔神笑道: “小东西,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他真能杀了你...” 魔神面对青年时与面对陆承安明显不太一样。 “就他?你让他杀一个试试...” 青年咧嘴笑了笑道: “别傲娇了,你应该感觉的很清楚,那小子身上,有类似于仙祖、武祖的气质,集大道于一身,将来必定会成为一道之祖。这种人物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魔神冷笑一声,质问道: “你?好说话?那你把我放了...” 青年笑嘻嘻的敲了敲魔神的脑袋道: “就这么把你你回去还得了?” 魔神身上怨气猛地暴涨,近乎嘶吼道: “那你就杀了我...我知道,你能杀我...为什么不杀我?” 青年静静的看着魔神发怒,眼中却带着一抹怜悯的神色。 不等他说话,那魔神竟然骤然变脸,变得斯文了起来。 “知秋哥哥...我在这都已经待了千年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解脱吧...” 青年叹了口气,抬手一甩,一条锁链化作长鞭,狠狠的甩在魔神身上,瞬间皮开肉绽,令祂痛不欲生。 “啊...叶知秋,你折磨了我千年,还要怎么样?” 青年眼中带着一丝不忍,轻轻抬手,拍了拍魔神的脑袋。 “小璃月,出去后,要乖哦...” 魔神一怔,癫狂的状态一点点平息。 就连祂那双眼睛都恢复了寻常人类的模样,像个人类少女的眼睛,竟然出奇的好看... 第152章 千年恩怨 堂堂魔神,此时却仿佛一个寻常少女。 青年笑了笑,轻声道: “我还是更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魔神一愣,随后瞬间暴怒,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叶知秋,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青年微笑着看着祂,柔声道: “小璃月,出去以后不要怕,一切都还来得及。这千年来你只顾着怨恨,从未好好想过那些事。以后跟着他,要记得多想想,多看看,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魔神死死的盯着那青年,心中满是疑惑。 但祂注意到,青年原本就是半透明的身子竟变得越来越淡了。 “你...你怎么...” 青年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魔窟,穿透了镇魔峰的山体,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一千年,我早该离开了,只是始终放不下你...” “现在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青年收回目光,最后看向魔神,眼中满是柔和。 “人生每一次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璃月,再见...或许...我们还能再见...” 在魔神那呆滞的目光中,青年的虚影抬起手,点在了祂的眉心。 刹那间,一道法印形成,没入了魔神的额头。 魔神浑身一震,意识在逐渐消失。 祂强撑着目光看着那青年,却只看到他仿佛一阵青烟,一点点消失不见。 彻底消失不见... 不是千年前那样舍弃肉身和修为的死亡,而是什么都不剩,连同灵魂一起,全都没了。 “我还没有找你报仇...你怎么能...” 魔神的意识彻底消失,陷入一片虚无。 祂身后的铜柱传来声响,一道道裂纹快速蔓延,上面那些金色的符文也一点点消散。 最后竟然直接坍塌,化为一地碎块。 不仅如此,那些缠绕在魔神身上的锁链也如同风化一般一点点碎掉,钉在祂身上的那就是一颗铜钉,仿佛一阵青烟无声无息散去。 失去意识的魔神就这样倒在了废墟之中,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睡。 ———— 在荡魔山众人紧张的观望中,陆承安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群人好奇的目光,陆承安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将镇国镜留在里面后,他便失去了虚空穿梭的能力。 否则做完这些事他必定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以叶沧海为首的众人立即来到陆承安面前,齐齐拱手拜谢道: “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不必多礼,里面的魔神已经被封住了,接下来我觉得你们该好好处理处理荡魔山内部的问题。” 叶沧海神情一动,立即明白陆承安说的是什么。 “多谢恩公提醒,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陆承安摆了摆手,正要告辞离开,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叶凡。 心中忍不住‘咦’了一声。 只见在他眼中,叶凡头顶竟然有一缕肉眼不可见的气运凝聚,与他在那洞内铜柱上所见的气运极为相似。 陆承安若有所思,随后向叶沧海拱手道: “在下陆承安,游历至此,原本只是想一览荡魔山风采,没想到却碰到今日之事。” 叶沧海恭敬道: “原来是陆公子,祖师保佑,幸得陆公子出手,否则我荡魔山千年基业恐怕都要毁于一旦。” “陆公子相比也累了,不如就在我荡魔山修养几日,也好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 陆承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叶凡,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荡魔山一众高手非常好奇,这个看上去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为何会有这般实力,竟然连那头魔神都能封得住。 看着那万魔窟犹如深渊巨口一般的最深处,他们终究是没敢前去查探一番。 一来是因为祖训,荡魔山的门人不可进入万魔窟的最深层。 二来则是忌惮那魔神的实力,哪怕是被封着,也能将两位太上长老打得重伤。 他们进去,更是送死。 留下几位高手看守此地后,众人便打算离开万魔窟。 陆承安则走到叶凡面前,笑问道: “小兄弟,你没事吧?” 叶凡一怔,有些感激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多谢恩公方才救我一命...” 陆承安笑道: “刚才你宁死也不愿被魔魂控制,如此心性实属难得。一起走吧?” 听到陆承安竟然邀请他,叶凡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他转头看了眼其他的荡魔山仙长们,局促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离开万魔窟来到了镇魔峰大殿内,没一会儿功夫便有弟子前来禀报,神色有些慌张。 “各位长老,紫云峰弟子叶成...” 刚要说话,那名弟子看到陆承安和叶凡这两个外人也在,便立即闭上了嘴。 陆承安立即说道: “贵宗还有事要忙,陆某就先行告退了。” 叶沧海也并未假意挽留,毕竟这是荡魔山自己的私事,陆承安虽然对荡魔山有恩,但毕竟是外人。 于是便安排人带陆承安和叶凡去客房。 后面的事陆承安并不清楚,他也没有多大兴趣。 荡魔山传承千年,想必这种事应该不难处理。 此时他唯一感兴趣的便是眼前这个局促的少年。 从一开始发现他身上不断汇聚的气运到现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气象早已截然不同。 陆承安眼睛看着他,心神却在思索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直到叶凡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出声喊了他一声。 “恩公?” 陆承安回过神,歉意笑了笑道: “不好意思,走神了。” 随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老老实实回道: “晚辈叶凡,算是荡魔祖师的后人。” 陆承安有些好奇问道: “你们叶家镇有不少人都姓叶,难道全都是叶祖师的后人?” 叶凡摇了摇头道: “那倒不是,按照族谱来看,当年叶祖师一共有两子,两子又各自繁衍后代。到我们这一代,族谱上的叶家后人并不算特别多,荡魔山上占了一大部分,叶家镇上只有三家支脉还在。” “镇上其他姓叶的其实是当年祖师名下的几个弟子的后人。” 陆承安恍然大悟,看着叶凡柔声问道: “经过今天这件事,你还想成为荡魔山的驱魔师吗?” 第153章 镇魔仙诀和浩然正气结合有没有搞头? 叶凡一愣,随后不假思索道: “那是自然,我是叶祖师的后人,自然是要成为荡魔山驱魔师的。” “我爹,我娘,还有我家里其他人大多都是荡魔山弟子,我自然不例外。” “只是...” 说到这里,叶凡有些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今天这件事这么一闹,让荡魔山损失了一位太上长老,而他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这样一来,荡魔山还会将他收入门墙吗? 陆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别灰心,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你的诚心和毅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你能成为驱魔师,我想将来一定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驱魔师。” 叶凡眼前一亮,郑重点头道: “嗯,我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驱魔师,就像当年的叶祖师一样,守护天下苍生。” 陆承安哈哈一笑道: “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说罢,陆承安稍稍沉思了片刻,随后抬起手笑道: “你我相逢是缘,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点东西,将来或许能有用处。” 说罢,陆承安一指点在了叶凡的眉心。 叶凡的心神瞬间被带入到一个极为玄幻的境地,仿佛有一位师长在向他传授一段经文,玄奥非常,根本听不懂。 但不知为何,他却能一字不落的将这些经文记在心里,仿佛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等他回过神,叶凡睁开眼正想询问陆承安这是什么,便感觉眼前一黑,竟直接昏了过去。 神魂传功,极耗精神。 不管是传功者还是被传功者都是一样。 陆承安神魂强大,倒是能承受得住。 但叶凡并未开始炼神,神魂羸弱,所以才会昏厥,让他在昏迷中慢慢接受这些知识传授。 好在只是一段关于浩然正气的养气经文,信息量不算特别庞大,不至于令他神魂受损。 传功完成之后,陆承安便坐在一旁入定养神。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都已经暗沉了下来,叶凡才悠悠醒来。 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叶凡看向一旁盘坐的陆承安,直接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多谢师父传功...”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先起来吧。” 叶凡起身后恭敬站着,心中已然是激动不已。 他虽然只是接触过粗浅的炼气功法,但好歹也是生活在荡魔山脚下的叶家后人,对于修行之事远比外界寻常少年懂得多。 陆承安传授给他的那段经文显然是一篇极为玄奥的修行功法。 在江湖上,能被传授独门功法的只有一种身份的人,那就是入门弟子。 所以叶凡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拜师。 只是叶凡有些纠结,他是叶家弟子,本应该入荡魔山的,可陆承安毕竟救了他的性命,又给他传功,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脸色神色纠结的叶凡,陆承安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禁笑道: “不要纠结,我传你功法并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弟子,束缚在我身边。” “你已然可以拜师荡魔山,成为荡魔山的弟子。” “我只希望我传你的这篇功法能够在你将来成为驱魔师的路上提供一些帮助,辅助你开辟出一条新的驱魔之路。” 浩然正气对于魔族的克制陆承安很清楚,比叶知秋当年创下的镇魔仙诀作用还要好。 不过镇魔仙诀毕竟是仙道修行法门,拥有一些浩然正气所不具备的优点。 比如淬炼体魄,驾驭灵宝,施展秘技等等。 所以陆承安想看看,如果有一个人同时身具镇魔仙诀和浩然正气,那他将来在驱魔一道上的成就又会有多高呢? 叶凡便是他的实验对象。 这个少年心性坚毅,品行端正,无疑是最佳人选。 只是浩然炼气法并不是那么好练的,叶凡不通经义典籍,甚至都无法领悟浩然炼气法的修行路数。 所以陆承安才会答应叶沧海的邀请,留在荡魔山小住。 为的就是带叶凡入门。 听陆承安说他依然能够拜师荡魔山,叶凡明显松了口气。 但他随即马上正色道: “传道之恩大过于天,不管怎么样,您永远都是我叶凡的师父。”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这一点随你,不过别叫我师父,我是个教书先生,你要叫你就叫我先生吧。” 叶凡会意,恭敬拜道: “弟子拜见先生。” 陆承安点了点头,笑道: “我传你修行法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至少在你走出一条新的驱魔之路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另外,我传授给你的修行法不只是简单的修行法,更是一种全新的修行观念。” “与寻常修行法不同,我这门修行法的根本不在于这篇功法,而在于那浩如烟海的学问文章,经子史集。” “也就是说想要修行这门功法,首先要学会读书,只有参悟出书中道理,才能练出功法中所说的浩然正气。”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留在荡魔山,将修行这门功法所需的典籍传授给你。” “之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走了。” 说到这里,陆承安又忍不住看了眼叶凡头顶那凝聚不散的气运之光,心中的猜测已渐渐明了。 这个少年,将来注定不会普通。 就在陆承安跟叶凡讲解文道修行的事项时,荡魔山弟子前来传讯,让叶凡去祖师堂面见各位祖师。 叶凡心头一震,知道他最在意的事终于要来了。 能不能拜入荡魔山,恐怕就看这一刻了。 看出他的紧张,陆承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别怕,先生陪你一起去。” 叶凡感激的看了眼陆承安,重重点头。 虽然只不过才刚刚认识,但不知为何叶凡总感觉陆承安身上有种让他格外亲近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能为他遮风避雨,能给他指明前路。 第154章 边境异动 来到镇魔峰祖师堂,里面站着不少荡魔山的高层。 只不过从这些高层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刚才发生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 见陆承安进来,众人纷纷见礼,随后邀请陆承安坐在一旁的观礼席上。 叶沧海看向叶凡,轻声道: “叶凡,在祖师神像前跪下。” 叶凡恭恭敬敬跪在祖师神像前,这对于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因为叶家镇的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祖师神像,让他们跪拜叶祖师肯定比跪拜皇帝还要自然。 叶沧海神色凝重道: “叶凡,今日之事虽然是由你而起,但真正的幕后之人却并不是你,你也算是受到牵连。” “且你乃祖师血脉后人,心性纯良,意志坚定,除魔卫道之心天地可鉴。” “老夫问你,你可愿拜入荡魔山,继承祖师遗志,为除魔卫道奉献一生?” 叶凡激动无比,没想到荡魔山的仙长并没有怪他闹出这一场变故,反而将他收入门下。 叶凡当即叩首道: “弟子愿意,弟子愿意...” 坐在观礼席上的陆承安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他的那些想法也算是有了成为现实的基础条件了。 然而就在此时,陆承安忽然脸色大变,猛地从观礼席上站了起来。 高堂上,叶沧海诧异的看着陆承安,问道: “陆公子可是有什么异议?” 陆承安摇了摇头,回道: “没事,你们继续...” 刚要坐下,陆承安心头再次猛地一跳,令他脸色再次大变。 而且这一次,陆承安眼中明显多了一抹慌乱和焦急。 不等叶沧海等人开口,陆承安拱手道: “诸位,陆某有突发事件,先行告辞。” 陆承安转头看向叶凡,快速道: “叶凡,等你能下山行走的时候,去一趟申州城,去城西福禄巷找一户找一个叫申启的少年。” 说罢,陆承安身形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令荡魔山众人忍不住一头雾水。 叶凡若有所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先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为紧急的事,要不然不会这么匆匆而别。 而此时,陆承安以天涯若比邻的神通离开了祖师堂,直接来到了万魔窟的入口。 想要进去,可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他之所以会忽然如此失态,只因为就在刚才他竟察觉到留给兄长的那些字帖被动用了。 陆承安知道大哥的性格,若非真到了紧要关头,他绝对不会轻易动用的。 一开始陆承安觉得动用一张字帖或许还不算危急,可没过一会儿便察觉到大哥竟然又用了一张。 间隔时间这么短,连续动用两张,可见情况必定十分危急。 陆承安不假思索,交代了叶凡一句后便打算赶往北境战场。 只是就算他有田野若比邻的神通,想要从荡魔山赶往数千里之外的北境战场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唯一的办法便是取回镇国镜,通过镇国镜那能够在北齐境内随意穿梭虚空的能力赶过去。 只是如今镇国镜被他留在了万魔窟里,封印那头魔神。 虽然取下镇国镜那头魔神也未必能逃得出来,但荡魔山的奸细还没有找出来,万一这个奸细再出手,那时可就说不定了。 一边是封印魔头守护天下苍生,一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亲人。 陆承安不禁陷入两难。 “大哥...大哥...坚持住...” 陆承安心中默默祈祷,只希望连续动用两张字帖之后大哥那边能够化险为夷。 然而就在此时,一连串的感应接踵而至。 他一共留给大哥十八张落笔惊风雨的字帖,此时这十八张字帖竟然接二连三的开始爆发。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陆承安都将其抛之脑后。 他只有一个念头,救下大哥,大哥不能死... 陆承安身形瞬间消失在万魔窟入口,里面坐镇的几位荡魔山高手只觉得虚空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经过。 可四处观望却什么都看不见。 而此时陆承安早已穿过万魔窟的深处,来到了那个镇压魔神的洞窟入口。 陆承安不假思索的取回镇国镜,正要离开。 眼前却不由得一顿,洞窟之中那根巨大的封印铜柱竟然破碎了。 里面所有的符文全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地废墟。 而在那废墟之上,还躺着一个小女孩,六七岁模样,似乎是睡着了。 陆承安大惊,以为是魔神逃脱。 但仔细观望一周,却并没有发现魔神的身影。 洞口被镇国镜封住,魔神如果要离开他不可能不知道。 陆承安目光看向那个小女孩,心中隐隐有些一些猜测。 此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去探究,只好一气呵成接连写下十几个封字,落在了小女孩身上。 不管她是不是魔神,此时此刻陆承安都不敢大意。 小女孩被惊醒,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迷茫。 陆承安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臂心念一动,身前虚空骤然扭曲,将两人吞噬不见。 ———— 半个时辰前,北境战场。 已经调任为翊麾校尉(正七品武将)的陆泽安正带着手下二十骑兵马出营二十里巡视边境。 虽然是从步兵转到骑兵,但陆泽安因为有五品武道修为在身,适应起来速度极快。 是的,陆泽安突破了武道五品。 原本按照他的年龄和气血底子,这辈子不说绝对无法突破五品,估计也是机会渺茫。 可来到边境之后不过四个月,陆泽安便在一次战斗中因为气血激荡,自然而然的破入了五品之境。 就算是放在边军之中,也算是了不得的存在了。 哪怕是一些偏将也未必有这个修为。 其实一开始刚到北境的时候,李天策专门找到过他,问他愿不愿意在他帅帐之中做一名亲兵。 陆泽安虽然受宠若惊,但却想也没想便婉拒了。 他知道,军神李天策之所以会屈尊降贵专门来找他,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 而是因为他弟弟陆承安的关系才让李天策对他特别关照。 陆泽安虽然憨直,但武道有了突破之后身为武夫的信心和野望也渐渐展露了出来。 他不想依靠弟弟的关系,他要靠自己,积攒军功,一步步向上。 希望将来有一天,当弟弟站在世人巅峰之上的时候,他至少也能站在他身边。 不至于成为弟弟的拖累。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陆泽安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十余次,从先锋营一步步杀出,依靠着军功坐稳了如今七品翊麾校尉的位置。 而今天是他们这一军驻守的最后一天,完成今天的巡防军务,他就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可以回京都看看妻女。 “老陆,明天就回去了,听说天都城最近出了不少极品好酒,京都之外根本买不到,等下次回来,可别忘了给兄弟我带上几斤。” 陆泽安身边,与其平齐策马而行的副官老胡笑道。 老何都快五十岁了,是个百战老卒,武道修为实力不高,只有七品,但战斗经验却极为丰富。 在边军混了二十几年都还没战死,算得上是罕有的了。 陆泽安笑道: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反正家里也没人了,不如就跟我回天都城,酒管够。” “干脆,你就定居天都城好了,再过两年你也就卸甲了,到时候在我家隔壁买块地,盖个房子,咱们做邻居岂不好?” “我在让我夫人给你物色一个娘子,好歹给你们老何家开枝散叶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老何明显有些意动。 嘿嘿笑了笑,粗犷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里却格外明亮。 “嘿嘿,倒也是个说法,听说天都城的娘子皮肤都嫩的能捏出水来,啧啧,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陆泽安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老何的背上笑道: “你个老处男,明天跟我走,我带你去天都城开开荤...” 一旁其他同袍也跟着哄笑道: “老何,你可得悠着点,别到时候回来了马都骑不动...” 老何啐了一口,骂道: “操你娘的兔崽子...老子玩女人的时候你卵蛋都没长全呢...”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老何耳朵明显有些泛红。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不止,各种各样的荤话飞来飞去,都对明天的休假格外期待。 正笑着的陆泽安忽然笑容收敛,随后猛地转头看向北境以北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弟弟陆承安留给他的字卷似乎有了反应。 第155章 荡魔山随军弟子 星光之下,两个中年人从北境更北方急匆匆赶来。 正好与陆泽安这一支小队撞见。 陆泽安带着手下立即将对方围住,只见这两个中年人身穿道袍,一身是伤,气息虚弱,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老何皱了皱眉,朝一旁的陆泽安低声道: “是荡魔山的随军弟子。” 陆泽安点了点头,正要问话,那两人便抢先一步道: “诸位大人,我们师兄弟两人追踪一个魔头误入敌后,侥幸脱身,正打算回去疗伤,还请诸位大人放行。” 在北境战场如何分辨敌我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与人类截然不同。 北境以北的极北之地,是魔族盘踞的疆域,魔族通过他们的魔气能够将一些其他的生灵魔化,这种存在被称之为异魔。 异魔的长相与人类截然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 所以眼前这两个身穿荡魔山道衣的人不太可能会是敌人。 除非他们是品级极高的纯血魔族,能够幻化人形,骗过他们的眼睛。 可要真是那样的魔族,根本不需要骗他们,这么一支小队还不够祂们塞牙缝的。 老何看了眼陆泽安,见他没有说话,于是便笑道: “既然是荡魔山的兄弟,那就快进去,我们随身携带的疗伤药上不得台面,就不多此一举了。” 两人笑着拱手道: “多谢大人,不劳大人费心,我们回去再说...” 说罢便要离开。 而此时,陆泽安却忽然脸色微变,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两人面前,长刀瞬间出手,拦住了他们。 “站住,你们身上带着的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有魔族气息?拿出来。” 两位荡魔山弟子闻言不由得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解。 其他众人见陆泽安出手,不假思索的立即追了上来,长刀出鞘,将两人团团围住。 虽然他们不知道陆泽安究竟怎么发现魔族气息的,但这里是战场,陆泽安是他们的长官,陆泽安的一言一行便是他们的行事宗旨。 就算陆泽安做错了,他们也一定会陪着错下去。 在战场与长官行事相悖,绝对活不长久。 荡魔山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悄藏起眼底的杀意,随后朝陆泽安拱手笑道: “大人,我们身上只有一些驱魔的法器灵宝,没别的东西,我怀中倒是有几颗银果子,大人若不嫌弃,只管拿去喝酒,就当我兄弟二人孝敬大人的。” 听他们的语气,反倒是陆泽安想要捞油水一般。 陆泽安也不与他们啰嗦,刀身一震,一股强悍的气势猛然爆发,一瞬间飞沙走石,令两人不由得脸色微变。 “我再说一次,把你们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两人眼中满是凝重,五品武夫已然不是寻常角色。 虽然他们俩都是五品,可这么近的距离面对一位同为五品的武夫,一旦被他占据先手,死的一定是他们。 其中一人立即讨好道: “大人息怒,我这就拿出来。” 说罢,他便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来一块金镶玉样式的玉佩。 陆泽安看到这枚玉佩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忍不住惊呼道: “封魔令?” 那人笑道: “大人好眼力,这正是我荡魔山的驱魔灵宝封魔令。” 陆泽安皱着眉头问道: “据说封魔令能将邪魔封在其中,你这枚封魔令中显然封存了邪魔,按照北境军规,此物不可入大营,需向军需处报备。” 想了想,陆泽安看向老何,吩咐道: “老何,你带几个人,陪他们一起回去,路上注意一点。我走完这趟巡防便回来。” 老何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点了五个人,正要陪着那两个荡魔山的弟子一起往回走。 陆泽安拉住老何走到一边,从怀中摸出两张字帖递给了他。 老何看着手中卷起来的字卷,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是啥?” 陆泽安慎重道: “你别管这是啥,记住,万一有危险,第一时间将这字卷撕开。” 老何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瞥了眼那两个人,问道: “你是说他们不对劲?” 陆泽安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有些心慌。” 想了想,陆泽安干脆道: “要不还是我带他们回去,你留下巡防。” 老何随意笑着摆了摆手道: “嗨...你也太谨慎了,你要是不在,等完成巡防跟上面交差的时候怎么说?到时候别治你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放心吧,不过二十里路,很快就回去了。” 陆泽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道: “那行,那你路上小心点。” 交代好后,陆泽安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巡防的路线还有三十里,走完这三十里便能交接,他这半年的军务就算是结束了。 到时候就能回家团聚一段时间。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回京帮老何把房子的事敲定,这老家伙,孑然一身,再过两年就要退出边军了,到那时候要是没个落脚的地方那可怎么行? 陆承安还记得十几年前第一次上战场时,便是老何手把手教他如何保命。 教他用刀,传授他各种经验。 严格来说,老何其实就是他的师父,只不过老何自认为自己资质有限能力有限,做不了他的师父,所以才不让陆泽安喊他师父。 但陆泽安一直以来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老何的弟子。 老何救过他的命,当然,他也救过老何的命。 战场上的袍泽关系,甚至已经超越了师徒了。 老何好不容易平安活到了即将退伍的年纪,作为徒弟,陆泽安自然是要安排好他的后半生的。 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去四五里远。 正出神的陆泽安忽然勒住马缰,猛地转身。 身后远处,分明有一道莹白光芒一闪而现。 陆泽安心头大震。 “不好...”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远处那交战的波动,不等陆泽安开口,立即开始策马狂奔。 胯下龙血驹乃是八品妖兽,速度极快。 可陆泽安依然觉得它还不够快。 他直接跃下马背,夺路狂奔。 心头不断的祈祷: “老何...坚持住...千万不要有事...” 第156章 魔族阴谋 虽然有陆泽安的提醒,事情的变故还是出乎老何的意料。 他没想到这两个荡魔山的弟子竟然敢对他们这些边军出手。 作为守卫北境的长城力量,江湖中人敢杀边军乃是灭门之罪。 所以当那两个荡魔山弟子对他出手的时候,老何只能借着战场上无数次生死养出来的本能堪堪躲过。 而跟随他一起的那几名同袍却没能幸免于难,全部被两人一击必杀。 毕竟那是五品修行者,以有意对无意,自然是手到擒来。 倘若让他们六人结成战阵与之正面冲锋,就算不敌,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被一击即溃。 见老何躲过必杀一击,两人没有半点犹豫,再次出手。 老何深知,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抗衡得了这两个人。 于是转身便逃,另一只手塞进怀中,摸出陆泽安临别前交给自己的那卷字帖。 “希望这东西有用...” 老何心中嘀咕了一声。 他虽然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但不代表他不怕死。 战场上不怕死的人最终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只有敬畏生死,才能在关键的时候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更何况老何还期待着退伍之后跟着陆泽安去京都享福呢。 老何撕开字卷,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字,眼中便闪过一道亮眼的白光。 紧接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那名追在他身后的五品驱魔师直接倒飞了回去,身子就仿佛被无数利箭洞穿,直接变得破破烂烂。 另一人也被波及,身受重伤。 老何心头大震,没想到一张写着字的纸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两个五品高手,甚至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老何心头一喜,心想自己应该不用死了。 可是就在他准备继续狂奔的时候,那个已经变成一堆破烂的驱魔师身上竟然猛地爆发出一股浓重的黑色旋风。 一个个身影从那旋风中跳了出来,顷刻间便密密麻麻,站满了一地。 那滚滚翻涌的黑气令四周的温度都不由得大降。 老何脚步瞬间停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魔...纯血魔族...” 在那尸体上,他看到一枚金镶玉的玉牌,正是那名驱魔师手中的封魔令。 是刚才那卷字帖打破了封魔令,将其中封印的邪魔放了出来。 他们为何将这么多的纯血魔族封在封魔令中? 带着这么多魔族回到北境军大营,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何不寒而栗,似乎看到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他转身就跑,面对这么多的邪魔根本不是他一个七品武夫能抗衡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拼尽一切跑回去,将这些发现禀报上去。 另一名荡魔山弟子见老何要跑,立即大声喝道: “杀了他,让他跑回去就完了...” 那群出乎意料的是那群邪魔竟然真的听从了一个驱魔师的话,向着老何蜂拥而至。 一个七品武夫,速度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老何只不过跑出去几步便被缠住了。 无奈,他只好掏出另一卷字卷,直接撕开。 白光涌现,这一次不像上一次那样,直接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反而像是给他的身体覆盖上了一层莹白色的盔甲。 连同着老何的战刀都被衬托的莹白圣洁。 那些靠近的邪魔被白光一照,身上便涌起阵阵白烟。 看着犹如神兵一般的老何眼中竟然浮现出一抹恐惧的神色。 老何神情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至少比之前强大了百倍不止。 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令他有种天下无敌的错觉感。 老何高举长刀,看着已经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邪魔狂笑道: “哈哈哈哈...畜生们,攻守易型了...” 老何大发神威,举着长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斩杀这些平日里费尽心思才能杀死的邪魔。 没一会儿功夫便杀穿一个缺口。 而他体内的力量也在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另一名荡魔山的驱魔师见状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一个武夫砍杀起邪魔来竟然比他们这些荡魔山的驱魔师还要轻松了? 这还是武夫吗?或者说魔族派给他的这些邪魔太弱了? 见事情已经败露,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品级更高的封魔令,一咬牙打出一道法诀。 顷刻间魔气翻涌,狂风呼啸,一尊足有一丈多高的魔头显露身形。 魔头环顾四周,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提前将本尊唤醒?” 荡魔山弟子咽了口口水颤声道: “魔王大人,事情白露,我们这一条暗线无法再隐藏了...” 魔头看了眼驱魔师,冷笑一声道: “废物...” 随后转头看向大营驻守的方向狞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强攻...人类防线,不过如此...” 北境战线并不只是只有一处,北齐北境除却那些天然险地之外,足足有四处关隘。 天山关、虎头关、阴水关和北障关。 北境大军分兵四处,分别镇守这四处关隘之地。 陆泽安所在的这处关隘便是四大关隘之一的天山关。 乃是四大关隘之首,也是四大关隘中最难镇守之地。 关前五十里,一片坦途。 所以军神李天策的中军便坐镇此地。 此时这头邪魔乃是一尊二品魔头,见事情败露,便打算直接强攻。 老何见此已经大致猜出这两个奸细的目的,不出意外,另外三处的关隘必定也有一样的事发生。 天山关这处正好被他们撞见,原本这两个人打算杀人灭口,却没想到老何身上竟然有字卷这种神物。 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群被他们藏在封魔令中的邪魔只是内应,是为了带进关内捣乱的。 关外必定会有魔族大军即将赶来。 毕竟这里是军神李天策镇守的地方,就凭区区一尊二品邪魔不可能打的破。 但如果这头二品邪魔进入了关内捣乱,配合关外的魔族大军,那时候李天策无法内外兼顾,可就真的危险了。 老何回头看了眼关内,心想他打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关内那些超级高手有没有感应? 想必以大将军那神一般的武道修为,应该能察觉到吧? 如果能够再拖延一段时间,大将军一定能反应过来,并快速布放。 这样魔族的阴谋就无法得逞了。 想到这里,原本打算退走的老何立即站住了脚,横刀立马,看着那些畏惧不前的魔族怒道: “杂碎们...来呀,爷爷陪你们好好耍耍...” 第157章 万里除魔 “老何...” 一声厉喝传来。 老何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陆泽安。 他不由得脸色大变,狂吼道: “别过来,快回关内报信...” 陆泽安一边狂奔,一边朝身后其他手下吼道: “魔族来袭,快回关内报信...” 身后几名司职传令的士兵咬了咬牙,立即改换方向,向着关内狂奔。 其余十名手下一言不发,握紧手中长枪,压低了身子,脚跟轻磕马腹,开始冲锋。 身下战马早已与他们心意相通,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领会到主人的意图,马蹄变得急而不乱,一股百战老兵的强大气势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 以陆泽安为头,几人在几个呼吸之间便调整好了战阵,开始冲锋。 不远处,老何心知不可能劝退陆泽安,也不再说话,一人一刀,竟然向着那群魔头反冲。 那尊二品魔王见此不由得冷笑道: “呵...一群蝼蚁...” 陆泽安神色凝重无比,伸手塞进怀中,将那些字卷向身后士兵一甩,厉声道: “能一靠近,第一时间撕开字卷...”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对于陆泽安的绝对信任让他们根本不会有半点犹疑。 “得令...” 双方迅速靠近,当真正接触的那一瞬间,陆泽安大喝一声道: “撕开...” 所有人动作一致,立即撕开,然后朝那群魔头扔了过去。 刹那间,白光闪耀,各种各样的攻击浮现,就仿佛一瞬间多出了十多个高手,向着这群魔兵出击。 这一下直接将这群魔兵打得措手不及。 就连那位二品魔王也忍不住心头大惊,连连后退。 看着那爆发的力量,祂竟然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惧。 这种力量甚至比那些驱魔师的力量更能克制祂们魔族。 数百尊魔头,顷刻间被斩杀大半。 除了陆泽安之外,其他士兵全都不由得震撼莫名。 看向陆泽安的眼神立即变得崇敬无比。 原来他们的长官竟然这么强大... “保持战阵,杀...” 陆泽安的嘶吼声将他们唤醒,一时间战意爆发,战斗力竟然大增。 所过之处,至阳至刚的武道气血之力纵横,将一些受伤未死的魔族直接斩杀。 而另一边,老何也是杀得兴起,一刀一个小魔头,全然不像个七品武夫。 那二品魔王迅速回过神,看向驱魔师怒吼道: “他们是谁?你们人类中怎么还有着这种存在?” 驱魔师同样是满脸震惊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魔王冷哼一声,身上魔气爆发,身子浮空而起,怒道: “一群蝼蚁,给我死...” 原本不屑亲自动手的祂直接爆发,无与伦比的魔气化作一个个狰狞的魔魂,向着陆泽安众人冲杀而至。 陆泽安连忙掏出还剩下的最后五卷字帖,分给身边其他人,猛地撕开。 这五卷字帖写的都是防御类的诗文,是陆承安留给他保命用的。 只是当时的陆承安终究不过才四品文道修为,字帖上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只有四品。 面对一头二品魔王的含怒一击,到底还是有些勉强。 五卷字帖合力形成的防护虽然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那莹白色守护上面却满是裂纹,眼看就要破碎。 魔王见状,再次出手。 与此同时,远处的天山关内一道流光猛地升起,那恐怖的威势,就算隔着五十里地也能感觉到。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陆泽安身前的防护已经达到了极限,但陆泽安却依然一步不退。 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他手底下的兵,是跟他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 就算要死,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在他们身后。 他是这样想的,那个一手将他带起来的老何同样也是这样想的。 在那层防护破碎的那一刻,老何直接撞开了陆泽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陆泽安身前。 “轰...” 爆发的力量直接将所有人震飞。 那一瞬间,陆泽安甚至都来不及去多看一眼那个总是笑呵呵的老头子。 而那个每次大战都最怕死,最会活命的老何,也来不及交代任何遗言,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个他从来不让他叫师父的徒弟。 他的身体就这么四分五裂。 散落在四周。 鲜血喷洒在陆泽安身上满头满脸。 陆泽安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眼神呆滞,就算此时那强大的力量已然将他重伤,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看着那飘洒的血肉任凭自己的身体向后飞去。 就在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仿佛凭空而来,穿越了虚空,骤然出现在陆承安身前。 陆泽安眼神终于有些些许波动,那背影好熟悉,是谁? “浩然天地...” 还不等他记起来那人是谁,便听到一个宛如天地之声,回荡在耳边。 随后这昏暗的夜色边疆,骤然绽放出一片璀璨的莹白光芒。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笔直落在那头二品魔王身上。 之后的事,陆泽安全然不知。 因为收到魔王力量的波及,他在身体跌落地上的瞬间便已经昏死过去。 脑海中只剩下老何那四处飘散的血肉以及那个凭空出现的背影。 从天山关急飞而来的左将军赵无衣看着那头被打得灰飞烟灭的二品魔王,眼中满是震惊。 饶是以他一品武道的修为想要彻底斩杀这头魔王短时间内也是不太可能办得到的事。 上三品魔族已经拥有不死特性,只能抓捕封印,一点点将其磨死。 除非是超品高手,能引动天地之力,以天地之威将上三品魔族击杀。 可赵无衣能够感觉得到,刚才那道光柱的威力绝对没有超过一品的程度。 师父李天策感应到这边那强大的魔气之后立即安排防御军务无法脱身,所以安排他前来查看。 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更快。 赵无衣正要走过去跟出手之人打招呼,却见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不远处一个昏迷的青年身边。 赵无衣只好先放在一边,转头看向那个荡魔山的奸细,皱眉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邪魔?” 此时现场还活着的邪魔已经没几个了,赵无衣一边出手灭掉这些参与的魔兵,一边质问着那个荡魔山的驱魔师。 见有军方高手赶来,驱魔师便知事情绝对再无转机。 不等赵无衣反应过来,他便直接自爆心脉,七绝而亡。 赵无衣一愣,随后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陆泽安他们几个幸存之人此时都已经昏迷垂死,根本没办法询问细节。 从荡魔山直接穿梭数千里虚空而来的陆承安心有余悸的看着昏迷的大哥,一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万幸,赶上了... 陆承安极力平复心绪,镇定心神,罕见的取出那支五品紫狼毫,以文道神通凭空写下一句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最后一笔落成,两行诗句立即化作磅礴的生机,落在了陆泽安以及所有昏迷的士兵身上。 做完这些后陆承安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分出注意力看向不远处那个躺在地上穿着荡魔山道袍的尸体。 陆承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心中不由得暗道: “先有万魔窟之乱,北境紧接着又爆发魔患,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第158章 万魔窟内带出来的小女孩 天山关内,坐镇中军的李天策站在城头,望着北方那一望无际的荒原眉头始终紧锁着。 身为超品地仙,在老何以字卷爆发打碎了封魔令释放出那些魔兵时便有了感应。 关外出现魔族,这不得不让他警惕。 但他身为三军统帅,不可能随意离开军营。 他第一反应便是魔族来袭,随后立即召集各军将领安排布防和刺探军情。 谁知会议刚开始,他便感觉到一股更加强大的魔气爆发。 李天策不敢耽搁,立即派自己的亲传弟子赵无衣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 以赵无衣一品武道的修为,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不知为何,在安排好所有的军务之后,李天策心中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来人...” 李天策轻声唤道。 一名亲兵立即来到他身边。 “命传令营传令虎头、阴水、北障三关,加强戒备,警惕异族来犯。” “喏...” 亲兵快速赶到传令营,将李天策的军令传达下去。 传令营的传令兵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兵种,算得上是剑修的一种,但却没有什么杀伤力,一身修为主要用来以飞剑传令。 传令之前他们会提前构建好两座法阵分隔两地,然后以一种极为特殊的功法点化多柄速度极快的飞剑。 等需要传令时,就能将自己的意志烙印在飞剑之上,让飞剑跟着法阵的牵引飞跃千里乃至万里,把信息传递过去。 每一次的传令对于飞剑的消耗极为严重,以至于一柄高品级飞剑最多只能用三四次便会报废。 而一柄飞剑的打造需要消耗的财力又价值不菲。 所以若非紧急军务,就算是军中也不会随便使用。 平时的传令还是以快马或者飞鸽为主。 慢是慢一些,但好在消耗不大。 就在李天策吩咐传令之后,看向远处的眼神忽然一顿。 “这种力量...难道是他?他怎么来北境了?” 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柱就算是隔着四五十里他依然能够清晰看到。 而且从那光柱上散发出来的力量体系,李天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他孙子的老师,陆承安。 李天策不禁有些疑惑,根据京中传来的消息,陆泽安几个月前大闹天都城剑指天子之后便一路南下外出游历了,怎么忽然来北境了? 李天策眼神微变,呢喃道: “难道是因为他兄长?” 想到这里,李天策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化作一缕流光,以极快的速度飞跃虚空,向那爆发魔气的区域赶去。 所过之处,犹如天雷滚滚,声势极为骇人。 ———— 正在沉思的陆承安被惊醒,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李天策从天而降,落在了他面前。 陆承安拱手见礼道: “见过老将军...” 李天策抱拳还礼,诧异道: “陆小友怎么来北境了?” 说话间,李天策已经注意到四周的惨状,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么多魔兵?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魔兵?” 陆承安没有说话,已经清剿完剩余魔兵的赵无衣提起那名自爆的荡魔山弟子的尸体立即走了过来回道: “师父,这些魔兵大概是这人带过来的。” 李天策看着他手中的尸体,疑惑道: “荡魔山的随军驱魔师?” 李天策没有再问,转头看向地上那些还在昏迷的士兵们。 看到其中有陆泽安的身影李天策便明白了为何陆承安会来。 李天策眼神深沉的看了眼陆承安,之前听到京中传来的消息,说陆承安在天都城剑指天子,竟以一人之力挫败皇室十二名超品供奉。 一开始李天策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可此时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咦?这个小姑娘是?” 李天策忽然被陆承安身边那个小女孩吸引了注意力。 虽然怎么看这小姑娘都始终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可不知为何,李天策感觉这小女孩的眼神似乎格外的...冷漠。 没错,就是冷漠。 看向他的时候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眼中不带有任何情绪。 甚至于李天策总会不由自主的被她那双眼眸吸引,想要多打量一番。 陆承安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女孩,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出现在万魔窟最深处,而那位魔神在她出现后却不见了踪影。 仅此一点就能猜到,这小女孩大概率就是那位魔神所化。 只是不知为何,她身上的魔气荡然无存,看上去竟然与一个人类小女孩并无差别。 当时事急从权,陆承安急着来救大哥,又不放心把已经脱困的她留在万魔窟,只好带着一起过来。 陆承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天策解释,只好含糊道: “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孩子。” 李天策也不好深究,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姑娘。 随后对赵无衣吩咐道: “你回去叫人来把这些受伤的战士以及其他战死的战士的遗体带回。” 赵无衣领命,拔地而起,向天山关飞去。 等他走后,李天策正要跟陆承安说些什么,可忽然脸色瞬间大变,猛地转头望向北方。 陆承安同样脸色微变,看向北方满是凝重。 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眼睛里终于多了一些情绪,像是在微笑,嘴角却浮现一抹残忍。 “不好,异族来犯了...” 李天策沉声道。 陆承安同样沉声道: “有上三品魔族...” 李天策回头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众人,对陆承安说道: “陆小友,你守好他们,老夫去看看...” 说罢便直接冲天而起,向北方飞去。 陆承安默默注视了片刻,随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淡淡问道: “你是谁?” 小女孩先是一顿,眼中带着些许迷茫,但转瞬之后又笑了起来,阴惨惨的,不像个人。 “你说我是谁?” 陆承安皱了皱眉,身上渐渐浮现出一缕浩然气息。 “既然已经脱困,你为何不离开?” 小女孩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忌惮,但脸上却依然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 “怎么?想杀我?来来来,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用你那恶心的力量,一巴掌就能拍死我,来吧...” 陆承安死死的盯着这个外表像个人类女孩但实则却是一尊绝世魔头的姑娘,心中确实涌现出一抹杀意。 她太危险了,在万魔窟内有叶知秋布下的封印她尚且能轻松击败一品高手,如今脱困了必定是更加危险。 虽然不知道她那一身魔气为何丁点不剩,但万一她爆发了呢?这人间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就在陆承安摇摆不定之际,小女的额前忽然浮现出一阵金光,金光之中似有一座法阵若隐若现。 一道精神意志以陆承安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钻进了他的脑海。 第159章 另一种传承 陆承安心头猛地一惊,举目望去,发现自己此时竟然身处于一个极为虚幻的空间。 四周充斥着一座座法阵,散发出璀璨的金光。 而那些法阵之下镇压着的,却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与魔气极为相似,但其中似乎又多了一些魔气没有的特性。 陆承安不由自主问道: “这是哪?” “这里是璃月的心湖...” 陆承安猛地回头,眼神不由得一顿。 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身普普通通的道袍,不修边幅,头发挽着一个随意的发髻,用一根青铜发簪固定着。 虽然从未见过这个青年,但陆承安不知为何一眼便猜到他的身份。 “敢为阁下可是荡魔山祖师叶知秋前辈?”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得意道: “没错,怎么样?帅吧?” 陆承安一愣,尴尬的点头道: “叶前辈确实...风姿不凡。” 叶知秋的性格倒是有些出乎陆承安的意料,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位德高望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模样,没想到竟然这么...别致。 叶知秋似乎猜到陆承安在想些什么,他叉着腰走到陆承安面前,笑道: “世人都喜欢以自己的主观意志去看待他人和天下万物,殊不知,这种观念其实最为狭隘。” 陆承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句话倒是有些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的风范。 然而一转头叶知秋又打破他的认知,只见他伸手抠了抠鼻子,又随意在身上擦了擦,随后指着头顶笑嘻嘻道: “我说你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上面来的?” 陆承安一愣,有些不解。 叶知秋恍然大悟,自顾自说道: “这样啊,那看来不是了...” 陆承安忍不住好奇问道: “前辈说的上面是?” 叶知秋咧嘴一笑,晃了晃脑袋道: “呃...其实你现在知道了没什么好处,以你的资质,将来迟早会知道的,到那时候或许就刚刚好。” 陆承安若有所思,回想起当初北齐国师离开前忽然莫名其妙把北齐托付给他的事。 说不定正是因为叶知秋说的那个‘上面’。 陆承安进入文道上三品之后,对于天命的认知明显更深了一层,明白有些事不知道与知道会引发的连锁反应和因果截然不同。 既然叶知秋说将来自然就能知道,那就无须着急。 叶知秋见他这副模样,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欣赏。 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唉...你要是早来个一千年,那可就有意思了...” 陆承安有些疑惑,诧异问道: “哦?为什么?” 叶知秋笑道: “千年前,正好是剑祖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个时代,他若能看到你,走的时候或许就不会满是遗憾了...” 陆承安更加不解,可叶知秋却并不打算多说。 他走到陆承安身边,那那只挖了鼻孔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目光投向那些法阵,语气变得有些伤感道: “废话就不多说了,趁着我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点时间,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陆承安神色凝重,不着急承诺,而是问道: “不如前辈先说说看?” 叶知秋笑道: “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请你收璃月为徒,若能教化她固然最好,若不能,那就守着她一辈子,直到你找到下一个能够接替你的人。” 叶知秋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想当然,若是寻常人可能会问,凭什么?我又不欠她的。 但陆承安知道,以叶知秋这种境界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陆承安没有问,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叶知秋的解释。 叶知秋叹了口气道: “这些事我不能跟你明说,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会变质,甚至引来无法掌控的后果。” “我只有一点能告诉你,璃月的身世关系到整个人间天地的安危。多的我不能再说了,因为哪怕是在这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心湖世界,这些话也不能轻易开口。” 陆承安神色愈发的凝重,看了眼四周那一座座法阵,刚才没有仔细看,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些法阵竟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叶知秋笑了笑道: “发现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指着这些法阵道: “她...被封印了多少次?” 叶知秋伸出三根手指道: “我是第三个。”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 “我愿意相信你...” 叶知秋一顿,饶有兴趣道: “哦?是相信我,而不是答应我?” 陆承安笑道: “因为我还不能完全相信她...” 叶知秋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 说着,叶知秋伸出手摊开手心,掌心处有一滴黑色的水珠漂浮。 “这是我从璃月的光阴长河中截取而来的一滴水珠,便留在这里,至于该怎么做才能看到这滴水珠中的时光片段,那就要靠你自己去参悟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又托付给你这么重的担子,总该给你一点报酬。唔...可我现在身无长物,没什么好给你的。” “那就这样吧,你将传承塞入我荡魔山的事便就此一笔勾销,咱们两不相欠好了...” 陆承安一怔,神色不禁有些尴尬。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光彩。 虽然他出发点是好的,是希望能帮助荡魔山的驱魔师开辟出一条全新且更有效的驱魔之路。 但毕竟这是在别人的传承道场指手画脚。 放在江湖上,确实是大忌。 陆承安拱了拱手道: “前辈宽宏,是晚辈唐突了。” 叶知秋飒然一笑,随意摆了摆手道: “嗨,别在意,当年我也在剑祖老人家那偷...咳...呃,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陆承安微微一笑,这位叶祖师确实是性情中人。 说到这里,叶知秋忽然神色黯然下来,看着璃月心湖之中那一道道封印,呢喃道: “新旧更替,天地循环,属于我的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 “有你在,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最后送你一句话,记住,别以自己的主观意志去看待璃月...” 说到这里,叶知秋转过身看向陆承安,双手交叠,深深作揖。 “小友,从今以后,就辛苦你了...” 陆承安虽然不明白这个名为璃月的魔神身世究竟有多大的牵连,可此时依然还是会被叶知秋身上那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情怀所触动。 陆承安躬身还礼,郑重道: “前辈,慢走...” 故人如烟,随风而散。 从此世间再无荡魔祖师... 那个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年轻道人,彻底消失了... 第160章 多处边关告急 天山关百里之外,李天策迎风而立。 在他面前的,是一支异魔大军,放眼望去,延绵无尽,只是粗略一看便有数十万之众。 最关键的是,在这支异魔大军之中,还夹杂着一支数量过万的纯血魔族大军。 那些魔族一个个实力强大,从身上的气息来看,一个便足以堪比上百普通异魔。 这支魔族大军的领兵将领李天策认识,正是魔族十大魔皇之中的三位。 全都是超品魔族,相当于人族地仙境的高手。 李天策虽然眼神睥睨,似乎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但心中却是警惕万分。 他镇守北境这么多年,魔族像今天这种大规模的进犯屈指可数。 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曾经深入过极北魔域的李天策却知道,魔族虽然天生强大,但其实每一头纯血魔族的诞生都极为困难。 所以每逢大战,魔域一般很少会派这么多的纯血魔族出战。 顶多只是派遣一些高品魔族作为将领,领兵出击。 像今天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也侧面证明了魔族必定是有着极大的动作。 “李天策,你还有闲工夫在这拦住我们?你的天山关内此时恐怕早已是水深火热了。” 三大超品魔族之一的水魔看向李天策高声吼道。 李天策思维稍稍流转便知道对方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想必水魔说的就是那两个荡魔山弟子携带的魔兵。 想到这里,李天策忽然有些背脊发凉。 若不是被陆泽安的小队撞破了魔族阴谋,此时天山关内势必已经大乱。 魔族在趁此机会大举进攻,有三名超品魔族拖住他的手脚,令他难以回援,到时候天山关绝对会陷入极大的困难之中。 若天山关被破,之后便是千里平原,魔族就能长驱直入,届时,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北齐子民沦为魔族血食。 北境军中除他之外还有几位超品地仙,但都在其他三处关隘镇守。 想起这一点,李天策顿时脸色大变。 想都不想,直接转身便往天山关飞去。 魔族的阴谋必定不会只在天山关实施,若其他三处关隘也面临着这样的局面,后果不敢设想。 那三个超品魔族见李天策转身便走,不由得得意大笑。 “哈哈哈哈...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儿郎们,人族关隘在前,我魔族先锋早已为你们打开一条血路,随我杀,人族只配成为我魔族的食物,杀...” 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开始进发。 李天策飞回到天山关内,陆承安也已经带着陆泽安等人回到了关内。 见他回来,众将领围了上去,有人立即禀报道: “大将军,阴水、北障两关回令,有奸细带魔族入关,与关外异魔大军里应外合,危急万分。且有超品魔族出动,牵制住了镇北王和慕将军。” “报大将军,虎头关回令,关外有异魔大军虎视眈眈,虎头关不敢擅自出关,无法分兵支援阴水和北障两处。” “报大将军,荡魔山宗主叶修远自知荡魔山罪孽深重,为赎罪,出关力战超品魔族,已然战死...” “报大将军...” 李天策刚刚站稳身形,各种军报便接踵而至。 且每一条都是十万火急。 此时哪怕是这位军神也不免心神激荡,深感头疼。 但李天策毕竟是见过无数风浪的人物,花了几息时间平复心绪,随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去。 “赵无衣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领八千精锐驾浮空飞舟驰援阴水关,力求平息内乱,解镇北王后顾之忧。” “末将得令...” “关悦听令...” “末将在...” “你也率八千精锐驾浮空飞舟驰援北障关,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平息内乱,解慕将军后顾之忧。” “末将得令...” 听到李天策的两条军令,刚要离开的赵无衣立即反应过来。 “师...大将军,如此一来,天山关精锐几乎尽去,若关外魔族来袭,天山关...” 虽然两人只带走了一万六千人,但这些人却几乎是天山关内全部的精锐力量。 在天山关,能够称之为精锐的部队有一条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修为至少达到六品。 不管是武道还是仙道,亦或是剑道,只有达到六品以上的修为或者实力,才算得上精锐。 但这种级别的战力,就算是坐拥六十万大军的天山关也只有不到两万人。 李天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只是沉声道: “有老夫在,天山关便固若金汤...” 赵无衣以及众多将领全都不由得身形一震,眼中满是崇拜。 这就是老军神的霸气,就算面对数十万异魔大军,他以一己之力镇守一座关隘也不会有半点担忧。 赵无衣和关悦两位将领见此只好领命离去。 李天策继续对其他将领下达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且每一条命令都恰到好处。 由此可见这位老将军之所以能闯出一个军神的名号,可不只是因为他实力强大的缘故。 对于行军打仗,确实已经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陆承安不懂打仗,但他看过孙子兵法,读过不少古代乃至近现代的兵书。 他忽然发现,李天策那一条条军令和部署竟然无形中与他所看过的兵法不谋而合。 也就是说,如果李天策将来有时间有精力的话,将他这一生戎马生涯所悟所得编撰出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一部足以载入史册的兵法圣典。 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站在一个时代最巅峰的人物都是如此的耀眼夺目。 李天策,确实不愧为军神之名。 “陆先生...” 李天策的呼唤声打断了陆承安的思绪。 抬头望去,却见李天策竟然向他躬身一拜。 陆承安连忙伸手拖住老人的胳膊道: “老将军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李天策直起身,带着恳求的语气道: “今日之事,绝不一般,老夫恳请陆先生能助老夫一臂之力,与老夫一起,共守天山关...” 第161章 武道神游? 陆承安原本就打算帮助边境守关,就算兄长陆泽安不在这,陆承安既然来了也不会袖手旁观。 天山关乃是北齐边境要地,一旦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听李天策的意思,他似乎看出来魔族一些其他的阴谋。 等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之后,李天策将陆承安单独叫到一边,轻声道: “陆先生,今日之事必定凶险万分。所以我想听陆先生说说实话。”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老将军请说。” 李天策转过头,看向陆承安,眼中锋芒毕露,毫不避讳道: “陆先生当初能在天都城剑指天子,可因为得到了国师的镇国镜?” 陆承安沉默片刻,并未隐瞒。 “没错,国师临走之前确实将镇国镜交给了在下。” 听陆承安说完,李天策仿佛松了口气,身上明显轻松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国师已经认定先生便是继他之后的北齐守护神了...” 陆承安一顿,摇了摇头笑道: “不敢当,先不说在下有没有能力做这个守护神,在下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平生所求不过是教书育人,传道授业罢了。” 李天策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瞒先生,还在京都的时候,老夫从仲明那里看过先生所著的学问。” “老夫明白,先生的眼里不只是一个北齐,而是整个天下。” “先生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先生...北齐也是天下的一部分啊。” “甚至对于天下来说,北齐的分量当为首要,若北齐失守,魔族长驱直入,则天下危矣。” “先生既然有国师所传镇国镜,那就说明先生必定是值得信任和依赖之人。” “若今日...老夫有什么意外...” “还请先生替老夫,替北齐,也替这个天下守好天山关,不让魔族越过关隘半步...” 听到最后一句,陆承安不由得有些沉重。 “老将军何出此言?以老将军之力,就算是超品魔族也未必能威胁得了老将军吧?” 李天策笑了笑回道: “老夫只是这么一说,不一定作数。” 陆承安沉默不语,李天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必定是看到了什么。 看了眼李天策身上的气象,或许是境界相差太大,陆承安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无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临时安置的营帐里,第一眼便看到营帐内那个斜躺在地上一脸怨气的小女孩。 一圈若隐若现的牢笼将小女孩围困住,令她始终走不出那方丈之地。 见陆承安回来小女孩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一手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 陆承安略带歉意微微一笑道: “你身份特殊,不宜在外走动,再加上此时边关告急,我只能出此下策。” “等解了天山关之危,我再放你出来。” 名叫璃月的小女孩嗤笑道: “切...假模假样,你干脆杀了我,省得麻烦...” 陆承安轻笑道: “叶前辈已经将你的一部分事跟我说了,他让我收你为弟子。当然了,这一点并不强求,你自愿就好。” “只不过以后别再打让我杀了你的主意了,你想毁掉这幅肉身,彻底释放心湖中的魔性,这一点是决计不可能的,其他的都好说。” 璃月瘪了瘪嘴,不屑道: “当你弟子?你也配?滚蛋...” 陆承安也不生气,只是默默退出了营帐。 陆承安对璃月的了解并不多,但看过那一滴叶知秋从璃月经历的光阴长河中截取来的水珠后,虽然仅仅只看到了很小的一部分,却也看到了一些端倪。 这个名叫璃月的魔神在不知多少岁月之前原来并非是一个天生魔种。 她的本体竟然是人,真正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只有六七岁年龄的天真小女孩。 至于其他的陆承安目前还看不到。 并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看到,就像叶知秋说的,这些都需要他自己去摸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但陆承安明白,其中必定有着一些必须的缘由。 既然已经结下了这份担子,那以后就耐心的担着便是。 毕竟从内心来讲,陆承安实在不放心放任璃月不管。 这小丫头可是一个比核弹还要恐怖的威胁。 陆承安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营帐后,原本神色冰冷的璃月眼眸里竟然浮现一抹伤感。 一只手不知不觉中在地面上划拉出三个字——叶知秋... 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后,却又愤怒地一把擦去。 “哼,死没了干净...” 城头,陆承安负手而立。 李天策早已在关外五里的半空静候异魔大军。 大军未至,三位超品魔族已然抵达。 见天山关内竟然风平浪静,三魔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废物,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 “无妨,不过是增加了些许难度而已,改变不了结局。” 李天策看着这三头超品魔皇,冷声笑道: “你们这些魔头,实力还凑合,玩阴谋手段,无异于幼童一般天真可笑。” 三魔被李天策嘲讽,也不恼怒,只是冷笑道: “李天策,今日你天山关必破...” 李天策没有理会祂,而是回头看了眼陆承安,轻轻点头。 陆承安会意,也点了点头。 两人眼神交织,一切都在不言中。 随后李天策毫不犹豫的转身飞出,向着那三头魔皇冲去。 虚空震荡,如海浪一般的武道真气汹涌而出。 在他的身体之外凝聚成型。 转眼间,竟化为一尊高过百丈,身穿金甲的神人法相。 三魔大惊,忍不住颤声道: “神游化身,他竟然是神游境...” “不好,情报有误,李天策并非破妄地仙,而是武道神游...” “神游境武夫,已能彻底抹杀我等...快逃...” 第162章 文道神通加持 三魔转身就逃,然而李天策的速度却远胜于祂们。 仅仅几个跨步便追上了三魔。 抡起巨大的拳头,对着那三魔便一拳轰下。 三头魔皇大惊失色,拼尽全力施展手段抵挡,并向身后怒吼道: “别躲着了,快出手...” 话音未落,又有四尊魔头闪身浮现,加上原来的那三个,足足有七头魔皇。 金甲法相那足以撼天动地的一拳被挡住了,恐怖的震荡之力直接将数座山峰震碎。 那七头魔皇直接被一拳打得倒飞出去,身上魔气都被打散了不少。 “不对...他不是神游境,顶多半步神游...” “没错,半步神游,这具神游化身还达不到真正的神游境威力...” “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再怕,不入神游,我等便不死不灭。” “大军出击,踏平天山关。” 魔族有十大魔皇,没想到天山关此处便来了七个。 很显然,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李天策来的。 要将这位镇守北境一百多年的老军神围杀在此。 陆承安看着这一幕,瞬间想通了许多事。 荡魔山之所以会爆发那一场动乱,差点放出万魔窟内的万魔,便是这魔族完整计划中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陆承安的干预,此时北齐中土大地早已被数以百计的上三品魔头祸乱。 甚至有可能还有一头神游境魔头,不过这一点叶知秋应该有后手,璃月不是那么容易被放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荡魔山一旦失守,朝廷只能派有能力击杀上三品魔头的超品地仙前去对付那些逃出来的魔头。 到那时,北境大战爆发,能够派往北境支援的力量必然会大大削弱。 四处关隘分别受制,李天策孤立无援。 不说必死无疑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只是陆承安不明白,荡魔山作为这场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究竟是怎么沦陷的? 荡魔山究竟有多少人心甘情愿为魔族打前站? 身为荡魔祖师的后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除了让荡魔山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之外,又能有什么好处? 那位荡魔山的宗主叶修远又扮演者什么角色? 他有没有沦陷? 他真的战死了吗? 这些事陆承安都想不明白。 现在也不是去追查这些事的时候,魔族来的太快,开战前没有任何征兆。 就连军中时刻监察魔族动向的望气士都没能提前预警,不用说也知道,这应该也是荡魔山奸细的手笔。 陆承安答应过要帮李天策共守北境,但他并不会真的那么死板的去以自身实力硬扛。 看着那些汹涌而来的异魔大军,以及大军之中掺杂的纯血魔族,陆承安飞身而起,脚下浮现一朵青云,手中多了一支毛笔。 浩然正气不断汹涌,提笔写下三个词:镇魔、驱邪、破煞。 三个字瞬间化作无数莹白光芒,四处飞散,落在了城头上那些士兵的兵器上,那一支支严阵以待的箭矢上。 他是读书人,出口成章提笔写字才是他的老本行,战场厮杀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有他的浩然正气加持,这些士兵对阵异魔的战斗力必定会极大的提升。 效果远远强过他亲自跳入战场去与那些魔兵厮杀。 做完这些后,陆承安身形瞬间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已经来到了李天策与七魔交战的战场。 看着以一己之力对抗七魔而不落下风的李天策,陆承安不禁暗自感叹: “不愧是北齐武道第一人...” 但他看得出来,李天策此时完全就是拼命的打法,消耗极大。 而那些魔头却不一样,一旦受伤,祂们就会落入身下的异魔大军之中,直接吞噬那些异魔的血肉,弥补消耗。 这样一来几乎就等于是李天策在不断消耗,而这些魔头却能始终保持着全盛。 短时间还好,一旦拖得久了势必会对他不利。 陆承安见此不禁暗道: “老将军,照这么下去你可等不及朝廷的支援。” 之前李天策便让传讯飞剑向京都传讯,飞剑速度再快,从这里飞去京都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 等到京都收到传讯再派高手飞过来,恐怕早就万事皆休了。 或许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李天策才会对陆承安说那一番仿佛临终遗言的话。 陆承安忽然就明白了国师将镇国镜传给他的真正意义所在。 有镇国镜在,这种必死的局面便能迎刃而解。 陆承安提笔挥毫,四个大字凭空浮现——诸邪避易。 这是他倾尽全力写下的四个字,抬手一挥,四个大字化作一缕流光飞向李天策所化的百丈金甲化身。 刹那间,那璀璨的金甲之上,仿佛又镀上了一层霜华,更显得神圣不凡。 李天策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一头魔皇靠近,他下意识一拳轰出。 谁知那头魔皇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魔气都被这一拳打散了不少。 李天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拳头,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向一旁看去。 远处,一座山头,陆承安正在向他挥手。 “老将军,你先坚持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罢,陆承安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李天策一愣,眼中浮现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京都传闻,在天都城内国师无处不在。 她能随意出现在天都城任何一个角落。 对此比常人了解更多的李天策知道,那是国师一门独有的神通术法,能穿梭虚空,瞬息而至。 以前一直以为国师顶多只能在天都城内穿梭,原来这门神通远不止那么简单。 原本已经有了赴死打算的李天策心头渐渐升起一抹希望,看来今日未必会死... 感受着陆承安加持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李天策豪情大涨,狂笑一声,喝道: “来来来,一帮雌雄不分的肮脏玩意儿,还想坑杀我?不自量力...” 与此同时,天都城皇城内,陆承安的神行凭空浮现。 他刚一出现,躺在床上的天子姜寿便瞬间睁开了双眼。 第163章 见众生 “你怎么来了?” 姜寿穿着一身睡觉时穿的单衣出现在陆承安面前。 对于陆承安这种深夜擅闯皇城的行为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陆承安拱手一礼,沉声道: “陛下,事急从权,还请见谅。” 天子皱了皱眉,问道: “何事?” 陆承安立即回道: “北境天山关外数十万异魔大军进犯,且有七位超品魔皇围攻李老将军,还请陛下立即派超品高手支援。” 天子闻言眼神明显有了变化,但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他不能只听信陆承安的一面之词。 “来人,穿钦天监监正觐见。” 陆承安连忙道: “陛下,钦天监的望气士看不出端倪,荡魔山出现间隙,用封魔令封住了魔气波动,没有任何天地异象流露出来。否则老将军也不会如此被动。” 天子一顿,有些惊讶道: “荡魔山?荡魔山与魔族勾结?” 陆承安摇了摇头。 “具体如何还不清楚,但现在情况十万火急,还请陛下立即派超品高手出战,陆某用镇国镜带去北境。” 听他这么说,天子面露异色的看了眼陆承安。 陆承安疑惑不解,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天子摆了摆手道: “有劳陆先生先赶往北境助舅舅一臂之力,朕即刻便派人前往。” 陆承安诧异道: “不必这么麻烦,我把人带过去就好了...” 天子又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 “国师没跟你说过,就算是镇国镜也不可能带着超品高手一起穿梭虚空的事吗?” 陆承安闻言不由得一愣。 “还有这种事?这我倒不知道。” 天子摇了摇头道: “一句两句说不完,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等你真正修成地仙就明白了。” 闻言,陆承安不疑有他,想了想便向天子告辞。 随后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将军府的门口,敲了敲门房的门,里面正睡得香的老门房不耐烦道: “谁啊?” “前辈,是我,陆承安。” 老门房拉开门,看到门口的陆承安,显然有些惊讶。 “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出门游历去了吗?” 陆承安来不及解释,连忙道: “前辈,李老将军在北境天山关有难,我知道前辈也是一名超品高手,还请前辈速去支援。” 说罢,陆承安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老门房呆呆的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回想起陆承安刚才说的话,眼中明显有些不安。 “这老不死的,以他的修为还能有什么难?” “不好说,那股轴劲犯了就算能跑他也不会跑...” “唉...一把年纪,还不让人放心,操蛋玩意儿...” 随后,一道流光拔地而起,向着北方急速而去。 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足见其有多么急切,全然不顾如此毫不保留的全速飞行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隐患,会不会损耗元气,甚至影响神魂稳固... ———— 陆承安再次回到北京天山关外,正好看到李天策身上的浩然正气消耗殆尽。 陆承安再次给他加持了一层力量,随后歉意道: “老将军,我虽已经将这里的事告诉了陛下,但却无力带援军过来。老将军你还撑得住吗?” 李天策一拳逼退两位魔皇,抽空笑道: “哈哈哈...我早料到如此,无妨,老夫尚有余力,不会这么快战败,还请陆先生回关内,帮我镇守天山关,别放进去一只异魔...” 陆承安点了点头,离开了天都城三百里方圆之内,就算动用镇国镜也不可能是地仙级高手的对手,他留在这只会拖累李天策。 回到城头,虽然天山关内精锐尽数被调离,但因为有陆承安的神通加持,此时情况倒也算是还过得去。 但黑暗中那不断涌来的异魔和魔族,就仿佛潮水一般,源源不断。 一波接一波。 就算城墙之下已经堆满了异魔的尸体,祂们也仿佛感受不到恐惧一般,依然是不断冲击。 渐渐的,天山关守军开始出现伤亡。 陆承安就算不断加持,不断出手救治那些伤兵,依然有些不够看。 毕竟这可是几十万大军的攻伐之战。 光是天山关的城墙便有二十余里长,哪怕以陆承安如今接近二品的文道修为,依然无法兼顾全部。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恐怖,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在这种动辄数十万大军的正面冲击之下,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渺小。 除非你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比如那真正的神游境仙人。 否则就算是李天策那样的绝世武夫,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数十万大军。 若是死战不退,耗也能耗死了。 毕竟这数十万大军又不全都是没有超凡之力的普通人,这些异魔天生强大,能上战场的异魔至少也能相当于入品的修行者。 其中那上万纯血魔族更无一例外全都是六品以上的魔头,甚至还不乏有上三品的魔王。 面对这样一支大军,陆承安觉得除非是能发挥出镇国镜真正威力的他,否则这天下间根本没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抗衡。 二十余里的城头,他来回跑了至少四五趟,依然阻止不了天山关守军的伤亡。 看着一个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陆承安内心前所未有的触动。 战争的残酷让他明白了许多的事情,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思许多事。 过去的自己,虽然看过那么多的典籍,可依然还是太理所当然。 一些道理,一些文章,就算熟记,理解,始终也只是片面而已。 只有真正见过,经历过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痛苦和残酷,才能真正明白何为书中所说的仁和德。 陆承安粗喘着气,再次落在城头。 面前是乌泱泱望不到尽头的异魔大军,身后是天山关六十万守军以及数不清的军户。 这道关隘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陆承安回头望向天山关内,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万里,看到了整个九州天下。 脑袋中没来由的浮现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过的每一个人的样子。 有兄长的憨厚慈爱,有大嫂的无微不至,有囡囡的活泼可爱,有陈渊的坚韧果敢。 还有冯掌柜、何道哉、李忠明、二奎。 白仙儿、慕云舒。 当然还有申州城的两个弟子,以及在江湖上结识的那个豪爽的二品武夫汉子赵怀义。 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容貌,他们的情绪,他们各自身上的故事,一一在他的脑海浮现。 陆承安粗喘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平和。 “观众生之百态,见天地之无穷。读书,其实就是在读这天地众生......” 第164章 万雷之威 不知不觉间,陆承安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莹白光辉。 身边的守军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长大嘴巴,此时陆承安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只要看见他在,便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安。 陆承安转过身,面向城外。 身子站在城墙箭垛之上,面前便是百丈高的落差。 他目光俯视城下那无数异魔,所有临身而至的攻击都无形消散。 一步踏出,脚底的虚空竟然宛如实质的一般发出一声震响,一圈肉眼可见的莹白色波纹猛地荡漾开来。 陆承安就这么站立在虚空,单手负背,青白衣衫迎风而舞,风姿卓绝,令所有见到这一幕的守军都不由自主的为之叹服。 也不见陆承安有什么动作,一层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波动迅速散开。 随后便听到陆承安朗声道: “万雷一时发,千里共雷鸣。” 话音刚落,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立即炸响一道惊雷。 紧接着这一道惊雷仿佛传染一般,迅速蔓延天山关前上空的整片天空。 无数雷霆闪烁,恐怖如天威降临。 令正在疯狂攻城的那些异魔和魔族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天空。 作为世间阴邪恶煞之生灵,天生对雷霆这种力量感到畏惧。 就像荡魔山的驱魔秘技之中,便有好多种都是以雷霆为基础力量的。 但此时这些闪烁的雷霆给这群异魔们的感受截然不同。 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祂们,竟然感受到了浓厚的死亡味道。 远远比寻常的雷霆更让他们畏惧。 陆承安浮空而立,身后便是一整片肆虐的雷霆之海。 这一刻他身上的威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有异魔和魔族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这些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生灵,竟然有了退缩的意思。 陆承安缓缓抬手,天际的雷霆终于积蓄到了极限。 随后他的手掌猛地落下,喝道: “万雷齐发...”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刺眼的亮光令方圆数十里内都亮如白昼。 一时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天山关主城门前,一只只异魔无声湮灭。 紧接着便是足以震碎一切的恐怖雷鸣响起,仅仅只是这些雷鸣之声,便足以震死低品异魔,令山石崩裂,草木粉碎。 但天山关内的守军却只是听到一声巨响,除此之外并未受到半点伤害。 无数雷霆化作一株株银白参天巨木,连接天地之间,犹如一片雷电密林。 只不过这密林对于那些异魔和魔族来说,却是代表着死亡的绝地。 雷霆之中蕴含的浩然正气就仿佛烈阳融霜,将他们身上大魔气转眼间便化得干干净净,失去了魔气的支撑,他们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在恐怖的雷霆之力下,化作飞灰。 说起来似乎这个过程很漫长,但其实也不过一刹那间而已。 等到刺眼的雷光淡去,主城门前赫然被清理出来了一大片的空地。 再无一只魔族的身影。 那万雷齐发之下,祂们全都化为飞灰。 仅仅只是这一击,便至少有近万魔族被灭。 看着这如此恐怖的一幕,城头上那些修为达到上三品的将领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眼中满是震撼。 如此惊人的杀敌成果,就算是他们的大将军李天策也从未做到过。 地仙级高手虽然已经多了个仙字,但终究还不算是真正的仙人。 就算倾力一击,能一招击杀三四千异魔已经算是地仙中的绝顶存在了。 可比起眼前这个陆先生来,依然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 难道这个陆先生竟然比大将军还要强? 那岂不是传说中的神游境高手? 陆承安自然不可能是神游境高手,他之所以能打出如此惊人的效果,一是因为文道神通的缘故,二是浩然正气正好极大的克制了魔族的魔气。 文道神通能借助天地之力,加上浩然正气的加持,杀这些魔族自然是砍瓜切菜。 只不过如此规模巨大的神通,哪怕是此时已经成功突破二品修为的陆承安施展起来,也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但他依然稳固身形,傲立虚空,望着关外那依然不见减员的魔族大军朗盛喝道: “以雷霆为界,敢越过雷池半步者,杀...” 音浪席卷,转眼间便传遍整个战场。 陆承安这一声警告带来的压迫感,甚至不弱于方才的万雷齐发。 主城门前,魔族大军果真不敢再上前半步。 方才那万雷之威就算是没有被击中的魔族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身上的魔气竟然有散去的征兆。 就连那些纯血魔族,乃至上三品的魔王都畏惧不前,竟被陆承安以一己之威给震慑住了。 远处,正在与七位魔皇厮杀的李天策察觉到天山关的情况,不由得大喜。 陆承安果然没让他失望。 既然如此,那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李天策抬头望向七位魔皇身后,朗声道: “听说十大魔皇之中有一位,诞生不过百年,便一步步登顶十大魔皇之首。想必就是你这位魔族后起之秀吧?” 七大魔皇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竟有些惊讶。 七魔看向自己身后,哪怕是祂们,也无法在那黑暗中看到有什么东西。 七魔心中都不禁有些怀疑‘祂来了?’ 祂们自然知道李天策说的那个魔族后起之秀是谁,这次的计划便是由祂一手策划布置的。 但这一位自从坐上魔族至尊宝座之后,便从未离开过魔宫半步。 终日守着魔宫深处那尊魔神雕像,谁也没能让祂离开。 如果真是祂来了,那今天李天策便必死无疑。 因为祂,魔族历史上第二位一统魔域的魔尊,乃是一尊真正的神游境至强者。 黑暗中死寂一片,七魔死死的盯着后方,眼中带着半分畏惧和半分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那死寂的黑夜里终于传出一个声音。 听上去就像个人类少年一般,柔和、温暖。 “老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165章 入神游境 与此同时,被关在关内营帐中的璃月忽然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关外的方向。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眼眸里竟然多了一抹忌惮的神色。 仔细看,似乎还有些许厌恶。 璃月瘪了瘪嘴,自言自语道: “恶心的家伙...” 城头上,陆承安也察觉到了异常。 远处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尊庞然大物一点点走了出来。 低头看了眼城门前的魔族大军,陆承安回身对身后守城的将领道: “将军,此地交给你们了,我去去就来。” 说罢,陆承安便瞬间消失城头上。 守城将领看着陆承安给他们的武器上加持的浩然正气,不由得战意大增,高举长刀朗声道: “大齐子民在后,我北境军誓死不退...” 从陆承安刚才那一击斩杀万魔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守军,一时间士气大涨,高举手中战刀长弓,声嘶力竭道: “北境军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 一句老将军,令李天策身上瞬间升腾起摄人心魄的杀意。 “魔族新诞生的魔尊果然是你,三十年未见,没想到你竟已入神游天魔境。” 七大魔皇看到那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少年后,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全都单膝跪下,俯首道: “属下参见魔尊...” 明明是魔尊,可祂却完全是一副人类的模样。 与那长相各异的七大魔皇外表上看去截然不同。 若不是知道底细,恐怕寻常人见了还以为他是个人族翩翩公子。 少年魔尊一步步走过来,路过那几个跪地称臣的魔皇身边时,甚至连看都没看祂们一眼。 哪怕那些魔皇就算跪着也比他的身高还要高,可面对这个少年,那些魔皇却仿佛变得无比渺小。 少年停住脚步,微笑着看着李天策,平静道: “可惜三十年前老将军没能杀了我...” “哦,对了,我记得三十年前老将军的儿子和儿媳倒是在那一战中受伤不轻,不知如今可还好?” 李天策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双拳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一股恐怖的威势回荡在天地四周。 见此,少年笑了笑道: “看老将军这副模样,想必他们或许不大好了。” 少年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 “唉...可惜了,令公子天资卓越,令儿媳更是举世无双,若活到现在,说不定未必比老将军差。当年我魔族可是有不少精英死在他们手里...” 早就赶到的陆承安刚好听到了少年说的话。 奇怪的是在陆承安听来,这个少年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反而像是真的在为李天策的儿子儿媳感到惋惜。 听到祂提及自己儿子,李天策反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汹涌澎湃的杀意消失了,整个人仿佛沉寂的深渊,深不可测。 少年魔尊脸上笑意更盛,盯着李天策道: “老将军果然不愧是集北齐武运于一身的人物,只是将军觉得你此时若强行破境,脚下大道可还有继续高升的希望吗?” 李天策没有回答祂,而是看向天空,缓缓呼出一口气。 “等了三十年才等到你出来,我不想再等了...” 少年神色终于有了微弱的变化。 他沉默了片刻,竟以商量的语气道: “老将军若让本尊入天山关内带走一个...人,本尊可令魔族退兵,并许下承诺,百年之内,秋毫无犯。如何?” 还不等李天策回答,少年魔尊忽然歪着身子,伸手指了指李天策身后不远处的陆承安,冷冷笑道: “就把他作为添头,也一并让我带走吧。” 闻言,陆承安神色一顿,没想到对方竟然打起他的主意来了。 “轰...” 一道天雷炸响。 现场瞬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笼罩。 那七名魔皇见状大惊,忍不住惊呼道: “他要强入神游...” 所谓神游,乃修行者神魂之蜕变。 可令神魂凝练为元神,脱离肉身,转念间遨游天地。 甚至神游境修行者能以元神融入天地,在一小方世界之内,可行使宛如老天爷一般的权柄。 以身化神,巡游天下。 李天策一言不发,既没有拒绝那少年魔尊的话,更不会同意。 而是用自己的行动默默回应祂。 少年魔尊眼中浮现出兴奋的神色,嘴角缓缓咧开,就像是看到了让他最开心的事一般。 “好好好...北玄机登天而去,原本以为九州北境再无能入我眼之人,李天策,你太让我惊喜了...” 不远处,陆承安的眼中确实震撼不已。 他虽然看不出神游境的深浅,可此时有一点他却看得格外真切。 李天策分明是在以寿命和未来的武道前途作为代价,强行破开桎梏。 就算他真的能借此跻身神游,代价恐怕绝对不只是武道前路断绝,甚至还有寿元大损,早早夭折的危险。 李天策撤去那尊百丈高的武道化身,头顶之上,一团无与伦比的金光闪烁。 在那光芒之中,似乎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缓缓成型。 一股无边威势冲天而起。 天际瞬间风起云涌,云层受到牵引,竟化为一个覆盖数百里方圆的旋涡,在李天策的头顶缓缓转动。 而李天策头顶金光之中那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却在此刻瞬息向着天空冲天而去,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转眼便钻进了那旋涡之中。 风云涌动,引来无数雷霆环绕。 那冲进云层中的小人浮空而立,天地间无数气息向着他汇聚而来。 令他的身体迎风而涨。 一寸、三寸、一尺、三尺、一丈、三丈。 到最后竟直接连通天地,双脚踩在大地上,头顶却已经探入云层。 抬手一抓,将天雷握在手中,化为一杆长戈。 真真如俯瞰人间的神灵一般,当之无愧神游二字。 这才是真正的神游化身,一念之间,便能毁灭一方天地。 与此同时,远在九州天下的南端,一位两鬓斑白容貌却犹如青年的男子皱着眉头望向北方,轻声呢喃道: “走了个北玄机,又要出个李天策吗?北齐...还真是得天独厚...” 西蜀之地,无尽仙山奇峰之中有一座名为太合的村落,因村边有一座形如长剑的奇峰,名为太合,故此村名为太和村。 太和村最深处有一间铁匠铺,铁匠铺里有一位打铁的中年人,此时手里正在打着一把锄头。 当李天策入神游境的那一刻,这位手稳心更稳的铁匠师傅落锤时竟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偏差。 铁匠师傅皱了皱眉,看了眼手中的粗胚,无奈将其扔到墙角,就算是作废了。 随后又从一旁挑选了一块铁胚扔进火炉里,继续打铁。 东海往东再走近万里,这里的海面数百年来几乎都不曾有过一丝浪花。 然而此时,那平静的海面中央却渐渐形成了一个旋涡。 海水向两边分开,掀起百米巨浪。 漩涡之内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眸,原来那海浪竟是因为这只巨眼睁开而形成。 除了这几个地方,南楚更南端的南荒妖域,西梁更西边的幽冥鬼国,在此刻似乎都有什么存在被惊动。 所有的目光全都齐齐投向北方。 第166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魔尊,你以为你只凭一具神游分身前来就能威胁得了老夫吗?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李天策的声音盖过了天雷,恐怖天威向着那少年魔尊盖压而至。 少年魔尊微微一笑,背着双手,一步迈出。 刹那间,地面开始疯狂震动,大地崩裂,山峰坍塌,一道道恐怖的裂缝从祂脚下向四周蔓延。 “李天策,三十年过去,也是时候报一报当年你败我之辱了。” “今日你若败,天山关内,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一尊恐怖的天魔化身便在那少年魔尊身后升起。 无尽魔气纵横,令李天策那跻身神游境的天地异象都不由自主的被搅散。 两尊神游境之间的大战,哪怕是地仙级别的高手都没有观战的资格。 因为他们就算是泄露出一丝余波,便能将他们重伤,甚至抹杀。 神游境,乃是真正的仙人之境。 地仙只是陆地神仙,而神游却是天上仙人。 两尊恐怖存在直接飞升而起,来到九州天下的天穹之上开启了一场超乎想象的生死决斗。 站在地面上的陆承安能够感觉到天穹之上有两股力量不断的相互冲击,这一方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和气运甚至是秩序都被打得混乱不堪。 陆承安默默尝试,他发现在这一片区域他的文道神通竟然都被压制了。 不管是言出法随还是天涯若比邻这些神通,能发挥出来的效果远不足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 换句话说,在神游境面前,陆承安甚至都无法向天地借力。 神游仙人所在之处,他便是唯一的规矩,就连天地大道规则都要因他而改变。 陆承安默默舒了口气,心中不由得暗自想到,持有镇国镜的他在天都城的时候,或许就像是神游境仙人坐镇一方天地。 且因为国师玄机在天都城经营布置了三百多年,镇国镜能将这份伟力发挥到极致,便相当于神游境中的绝顶存在。 “难怪,国师会说拥有镇国镜的我,在京都绝对无敌...” 陆承安收回目光,无声无息间悄然后退,回到了天山关城头。 此时那些异魔大军因为两位神游之间的大战被震慑,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全都停了下来,望着天空满眼惶恐。 祂们不敢动,但那七位魔皇却不至于此。 此时李天策被魔尊牵制,正是他们大破天山关的绝佳机会。 陆承安心知这一点,所以第一时间回到天山关城头,毫不犹豫的取出了镇国镜。 借助观摩战场众生相一举突破了文道二品之后,再由镇国镜加持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一品。 能不能挡得住这些魔皇,陆承安并没有半点把握。 只是事已至此,挡不挡得住已经不再是他考虑的事了。 他不可能看着这些魔皇破开天山关,长驱直入,将关内百姓当成牲畜屠戮。 至于挡不住的话会不会因此而死? 死就死吧... 文道传承的种子已经播下,就算没有他,他的弟子也能将文道传承下去。 兄长陆泽安或许会因为城破而被波及,但至少大嫂和宁儿得以保全。 也没多少遗憾了... 看着那几个气势滔天的魔皇,陆承安深吸一口气,脸上凝重的表情渐渐缓和,露出一抹微笑。 转身看向身后已经是一脸视死如归的天山关守城将领,陆承安轻松笑道: “诸位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做?” 或许是陆承安的微笑感染了他们,众人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道: “怎么做?我陈长河十六岁就跟着大将军,至今三十六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打仗吗,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陈将军说的不错,我田恒也是从大将军身边的亲兵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在北境战场打了几十年的仗,杀的敌人早就够本了。今日就算是战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没错,身为军人,何惧一死?大将军已入神游境,等他斩杀魔尊,必定会为我等报仇...” “对,怕什么?不过一死而已...” “俺也一样...” 陆承安抿了抿嘴,轻轻捏紧有些颤抖的双手,随后向众人抱拳笑道: “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今日陆某有幸能与诸位英雄豪杰并肩作战,实乃无上荣光。” 陈长河仰天一笑,抱拳道: “哈哈哈哈,好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有陆先生这句诗,我等死而无憾。” 田恒也跟着附和道: “没错,如此传世佳作,定能让我等一起名传千古。若今日之战能活下来,我田恒定要与陆先生大醉一场...” 陆承安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取出毛笔,笔尖绽放出一缕耀眼的莹白光芒。 他提笔写下一句句诗篇词句,将其落在诸位将军的身上和武器上。 “诸位将军,珍重...” 给众人加持了神通之力后,陆承安面向众人,身子倒飞出去,迎向那已经靠近的七位魔皇。 众将眼眶通红,身形颤抖。 他们自知面对魔皇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承安独自迎敌。 城头之上,这帮铁铮铮的汉子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地,沉声嘶吼道: “陆先生,珍重...” 随后这些全都是上三品修为的将军们一个个义无反顾的从城头一跃而下。 冲向那些已经被七位魔皇唤醒的异魔和纯血魔族。 城头之上,但凡有六品以上实力的将士们要么跃下城头,要么顺着云梯攀爬而下,开始主动出击。 生死之事,早已抛之脑后。 陆承安悬立半空,镇国镜在他身边环绕。 七位魔皇见此只是冷冷一笑,一个连地仙都未曾修成的蝼蚁而已,虽然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手段,但终究不可能是祂们的对手。 只是当祂们与陆承安真正交上手后却发现,这个明明连地仙都算不上的蝼蚁却能通过他手中那面镜子处处压制祂们。 明明力量差距巨大,可却仿佛从根本上对祂们进行压制,让祂们的力量无法彻底施展。 除此之外,这个人类竟然还是一名剑修。 那柄飞剑上蕴含的剑气明明微弱不堪,可那飞剑本身的品质却超乎想象,竟然能伤到他们的魔躯。 七位相当于地仙修士的魔皇就这么被一个二品文道修为的读书人给挡了下来。 就算有浩然正气对魔气天然压制这一点原因,也是难以想象的了。 可陆承安知道自己的情况,他能挡得住一时半刻,但不可能永远挡住这些魔皇。 仅仅是一个照面,他的浩然正气便几乎见底了。 第167章 独战七魔... “轰...” “陆先生...” 陈长河亲眼看着陆承安从天空被打落,直接撞进了天山关的城墙之中,激起一大片的烟尘。 可还不等他前去帮忙,便看到那烟尘弥漫之中陆承安那浑身是血的身影猛地冲天而起。 随后便听到陆承安那震动天地的怒吼声。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邪魔歪道,给我镇...” 天穹之上,仿佛破开了七个巨大的口子。 七道光柱从天而降,准确无比的镇压在那七位魔皇身上。 瞬间,巨大的痛苦淹没了这七位魔皇,他们身上的魔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消散。 甚至连他们身上的血肉都开始消融。 七魔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开始拿出压箱底的秘技反抗。 无数魔影纵横,顶着那光柱冲天而起。 只是那光柱之中蕴含的浩然正气经过镇国镜的加持之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突破的。 魔影接连消灭,魔皇受到的压制也越来越强。 然而就在此时,虚空中的陆承安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身形如遭重击,从半空中向后暴退。 陈长河与田恒这两位二品武夫连忙放下自己的敌人冲了过去,接住了陆承安的身体。 而那七道光柱也因为陆承安的力竭开始缓缓消散。 七大魔皇不由得心有余悸,祂们不敢想象如果陆承安的修为再高一些祂们会有什么后果。 被那光柱镇压的瞬间,祂们甚至感觉自己那近乎不死的生命力都被压制了。 也就是说仅仅二品修为的陆承安便有了杀死他们的能力,只不过因为修为不够,后继无力而已。 念及于此,七魔再看向陆承安时眼中杀意早已是毫不掩饰。 这个人类太危险了,对于祂们魔族来说,这个人类的存在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不死,魔族便永无宁日。 不仅是祂们七个,此时天穹之上与李天策厮杀的魔尊同样发现了这一点。 祂神色凝重,似乎没想到陆承安竟然对超品魔族都有如此强大的压制。 魔尊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李天策立即看穿了祂的想法,身形一闪跟了上去。 虚空之中两股力量猛然爆发,显现出两尊巨大的身影。 正是李天策与魔尊。 “怎么?堂堂神游天魔境的魔尊,竟然要对一个二品修为的人族亲自出手,你的傲气呢?” 李天策嗤笑道。 魔尊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地面上那七尊魔皇冷声道: “今日他若不死,你们就自己去圣魔池吧。” 听到魔尊的话,七大魔皇眼中全都显露出浓浓的恐惧。 圣魔池是魔族圣地,所有的纯血魔族都是由圣魔池天然诞生的。 除了孕育纯血魔族之外圣魔池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寿元将尽的魔族化去一身魔气和血肉,供养圣魔池孕育新生魔族。 进入圣魔池后他的魔魂虽然能够得以保留,并借助圣魔池重生。 可一世记忆也会因此而尽数被洗去,就算重生,也终究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与死亡又有何异? 七魔不顾身上伤势,瞬间暴起,向着陆承安杀来。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陆承安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陈长河与田恒,再次逆行而上。 镇国镜不断飞舞,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进攻。 湛卢剑因为没有剑气的支撑,只能靠自己的灵性去战斗,全然发挥不出它身为先天剑胚所化的飞剑的威力。 陆承安手中的五品紫狼毫因为过度使用,此刻直接崩碎。 就连那枚当初书院乔迁之日,白仙儿亲自送来的隐匿气息和防身的玉佩,也被打碎了。 可以说,陆承安一切的手段都用尽了。 当他再一次被击落后,陆承安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再也提不起丝毫力量。 甚至就连镇国镜都陷入沉寂,钻进了他的识海。 神庭紫府之中,原本浩然如海的浩然正气点滴不剩。 他真的走到穷途末路了... “呼...这一次,真的要死了吧?” 陆承安出奇的平静。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怎么死,也从来都不知道当死亡真的来临的那一刻,他竟然没有任何恐惧和不安,有的只是一些不舍和遗憾。 他还没看到宁儿长大,还没回报兄长和大嫂的恩情。 还想看着那些弟子成长起来,还想再与赵怀义痛饮三百杯。 就这么死了,确实有些舍不得。 可那又能如何呢?用镇国镜离开? 确实可以,但陆承安知道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将来他的一生便会永远沉沦在心结之中。 凭什么这天山关数十万守军能死他就不能死? 凭什么李天策宁愿赌上自己的寿元和未来的武夫大道,而他陆承安就能心安理得的离开? 陆承安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魔皇,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留取丹心照汗青,读书人,总该有些文人风骨吧?” 陆承安闭上了双眼,心中默默道: “镇国镜,湛卢,能走你们就赶紧离开吧。” “还有...传道宝典,你若有灵,我死后可否在我那些弟子之中挑选一位继续辅佐下去?” “不行就算了,都要死了,我也就不操心了...” 识海中,镇国镜似乎真的听懂了陆承安的话,镜身晃了晃,背后浮现出一团云纹团,随后瞬间消失。 关元窍穴中的湛卢剑却在不断颤鸣,始终不曾有离开的意思。 而那卷传道宝典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它是没有灵性听不懂,还是根本就无视陆承安的话。 闭上了双眼的陆承安没有发现,此时他的额头竟然有一朵云纹团若隐若现,似乎在与远方遥相呼应。 此时,一柄魔兵从天而降,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势必要将陆承安彻底击杀。 陆承安一动不动,坦然受死。 就在他都已经做好了死前心理准备的时候,一道流光竟冲天而起,向着那柄魔兵而去。 恐怖的震荡惊醒了陆承安。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一位金甲长枪的武将已然挡在了那柄魔兵之前。 犹如蚍蜉撼大树,微不足道,却犹然可敬。 陆承安心头大震,双目圆睁,颤声道: “陈将军,不可...” 第168章 意想不到的结局 陈长河只不过二品,面对一位相当于地仙境魔皇的攻击,他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与那柄魔兵接触的瞬间,武道真气溃散,手中长枪寸寸湮灭。 紧接着是他的手臂,半边身子。 最后整个身子全都化为飞灰。 而付出一切的陈长河换来的,却只不是令那柄魔兵出现片刻停滞,蕴含的力量稍稍减弱而已。 一击毁灭陈长河之后,魔兵依然继续向陆承安飞来,陈长河的赴死并未换取陆承安的生还机会。 陆承安愣在原地,双目通红,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为了他而死... “陆先生,快走...” 可还没等陆承安从这份触目惊心中回过神,又一个身影紧随其后冲天而起。 是田恒,同样是二品武夫,相对于那柄魔兵来说,同样是蚍蜉撼大树。 “不...不要...” 陆承安麻木呢喃着,全身骨骼都已经断了的他强撑着抬起了上半身。 理智告诉他,他要走,因为方才田恒的眼神和语气都在告诉他,身具浩然正气的他不应该死在这,他应该有更大的作用,去做更大的事。 可是陆承安哪怕是竭尽全力也只能支撑起半个身子。 一道亮光闪过,田恒步入陈长河的后尘。 陆承安脸上的肌肉不断颤抖,眼白已经被血丝密布。 可紧接着下一幕,才是真正将陆承安推向痛苦和绝望的深渊。 天山关大军之中一位位将领,只要是上三品的强者,此时就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继陈长河与田恒之后前赴后继地冲向那柄魔兵。 他们都明白一点,现在的陆承安仅仅只有二品,便能以一己之力独战七位超品魔皇,若将来陆承安能够成长起来,解决北境魔族之患岂不是易如反掌? 哪怕他们都知道,此时就算是舍身赴死也未必能救下陆承安。 可万一呢?万一等来了支援? 等来了朝廷的超品地仙? 等到了大将军终于摆脱那位魔尊? 陆承安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这份希望是不是就能延续下去? 将来是不是就能少死一些人? “不...不要啊...停下来...” 陆承安无力嘶吼,眼角溢出一道血渍。 他拼命站起身,断裂的骨骼穿透了他的血肉,狰狞的显露出来。 鲜血早已染红了身下的地面,可却有一股力量托举着他,让他站了起来。 陆承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经历如此伤痛。 看着那一个个甚至都不曾说过话的面孔为了他死在眼前,他的神魂都在此刻摇曳不定,几乎崩溃。 陆承安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想要逃离此地。 可他终究还是办不到,只是走了一步,便再次瘫倒在血泊之中。 仰面看着天空中那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烟花,那是一个个舍身赴死的将士生命最后的绚烂。 泪水混着血水流淌而下,陆承安几乎心如死灰。 “不要...” 他只能无力的呼喊,可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那柄魔兵终于被阻拦下来,然而像这样的魔兵,还有六柄...... 绝望的情绪不仅在陆承安的心里,也在所有守军的心里漫延。 难道他们终究还是要失败?就算拼尽一切,结局还是如此令人绝望吗? “嗷...” 就在此时,一声嘹亮威严的嘶吼声传遍整个战场。 强大的威严笼罩而下,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只见天空之上,一道雪白的身影从云层中降落下来,修长却巨大无比。 仿若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具视觉冲击力。 “龙...是一条白龙...” “难道是朝廷派来的?” “嗷...” 那是一条足有上百米长的恐怖巨龙,通体雪白,周身环绕着一阵阵云气。 在无数人震撼的目光中,白龙从天而降,张口一吐,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那几柄魔兵震退。 随后毫无畏惧的扑向那七名魔皇。 见到巨龙与魔皇展开厮杀,天山关守军不由得大喜过望。 甚至不少人都开始泪流满面。 陈长河、田恒,以及那一位位军中将领的赴死总算是没有白费,他们为陆承安拖延了时间,等到了支援。 看着从天而降的白龙,陆承安心头一震,下意识道: “云龙...” 云龙为何会来这里?从京都云湖赶到北境,这么点时间恐怕是不够的。 就算云龙乃是一头地仙级的蛟龙,也不应该有如此快的速度。 就在此时,另一个雪白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身白衣胜雪,面如绝色,身段婀娜,眉心处有一朵白色云纹闪烁,犹如天女临凡。 陆承安怔怔的看着她,心头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缕感应,就仿佛是此时此刻他竟然与眼前这个女子心意相通。 “白仙儿...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她额头的云纹...为何会如此熟悉?” 白仙儿落在陆承安身边,看着一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双目瞬间泛红,甚至有水雾弥漫,几乎溢出眼眶。 她紧咬下嘴唇,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最终默默附身,伸手轻轻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污,柔声道: “别怕,我来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白仙儿拿出一粒翠绿色的丹药塞进陆承安的口中,轻轻运转灵力,帮助他化开药力。 陆承安心中满是疑惑,但有一点他却十分清楚,今天或许真的不用死了... 等陆承安服下丹药后,白仙儿双手结印,打出一道法诀。 一缕云气在他身下浮现,托举着他的身子向着天山关内飞去。 看着陆承安那焦急的目光,白仙儿微微笑道: “别担心,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刚落,白仙儿便直接飞身而起。 正在与七魔交战的云龙立即会意,速度极快地来到白仙儿身下,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体。 白仙儿站立在云龙头顶,夜风吹动着她身上的雪白长裙,衣带飘动间,犹如御龙仙女一般风姿绝世。 看着这一幕,陆承安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句诗: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白仙儿傲视七位魔皇,声音清朗,响彻天地。 “云龙,开启蜃楼幻境,助我屠魔...” 第169章 蜃楼幻境 白仙儿话音落下,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条白色巨龙的身形便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笼罩大片战场的云气。 天山关主城门前,不管是异魔大军还是人族守军,全都被这浓厚的云气罩在里面。 当然,也包括那七个魔皇。 “不好,这头蛟龙是一条地仙圆满的灵兽...” “诸位,合力破阵...” 蜃楼幻境,乃是云龙的本命神通。 作为天地异种,云龙本就天生强大,又跟随北齐国师修行数百年,最后被国师送给了白仙儿,作为契约灵兽。 这就是白仙儿最强大的底牌,也是北齐国师对这个唯一的弟子毫不掩饰的偏爱。 所以京都八大公子不管多么惊才绝艳,第一位始终都属于这个温婉端庄,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哪怕她是女子,他们也愿意屈居于她身后。 在京都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需要白仙儿动用云龙的力量的情况。 被镇国镜带到这片北境战场看到陆承安那凄惨的模样之后,白仙儿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动了无比纯粹的杀念。 蜃楼幻境之中,虽然一切都是幻境,可幻境亦可杀人。 幻境中身死,神魂便会彻底消亡。 哪怕祂是号称拥有不死之身的魔族,上三品之下,触之必死。 上三品魔族则神魂重创,还不等祂们恢复过来,又会有下一轮的幻境降临,让祂们在其中无限轮回,最终魔魂湮灭。 就算是那七位魔皇,此时也只能尽全力抵挡幻境对魔魂的侵蚀,根本分不出手来反抗。 蜃楼幻境仅仅布下十几息的时间,便有数以万计的魔族死在其中。 这份杀伤力,甚至已经超过了陆承安那一招万雷齐发。 只不过效果虽然不错,但镇压着起尊魔皇,作为蜃楼幻境的主持者,云龙和白仙儿所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 此时若无帮手出手,恐怕依然无法对那起尊魔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至少云龙这一招,极大的减轻了天山关主城门之前的压力。 此时天穹之上,那位魔尊眼中已经多了一丝冷意。 逼退李天策后,魔尊看着凭空而来的白仙儿,诧异道: “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北齐国师还真是好手段...” 李天策虽然也没想到第一个赶来竟然是国师的弟子,但看到云龙现身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论起来,这条蛟龙还算是他的长辈呢,其实力之强,丝毫不逊色于强入神游境之前的他。 挡住那几个魔皇应该不是问题,至少也能拖到京都赶来的援兵。 魔尊重新望向李天策,抬手一挥,身后的神游化身直接消散。 “李天策,我并没有打算杀你,因为你的存在,能让魔族明白外有忧患的道理,不至于蠢到只顾着窝里斗。” “此时我依然是这个想法,只要你交出那个人族少年,并让我入天山关带走一个人,我魔族立即退兵,百年内秋毫无犯。如何?” 李天策想都没想,正要拒绝,魔尊便抢先一步道: “你要想清楚,百年时间,你我两族会少死多少生命?” 李天策面色凝重,沉声问道: “除了陆先生,你还要带走谁?” 魔尊笑了笑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知道,她对你们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还是个麻烦。” 李天策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天山关,看到了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忽然嗤笑一声。 “呵...” 听到这声笑声魔尊眉头下意识皱起。 只听李天策道: “想必你刚才也看到了,为了保住他,我麾下的将士是如何舍生忘死的。” “你说,我的部下都明白他的重要性,都能为了他不顾一切的舍弃自己,我这个当大将军的又岂能做出违背他们意愿的事?” 魔尊听完,轻轻叹了口气。 “唉...我早该清楚,这是你们人族的通病。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非要选另一条最不合理的路。美其名曰情义、风骨。” 说到这里,魔尊身形轻轻一震,身边的虚空也随之出现一道道波纹。 这一刻,祂周身之外的时空都仿佛扭曲了。 李天策瞳孔微微紧缩,神色愈发的凝重。 魔尊缓缓抬起头,目光之中不含任何情绪波动。 “你真以为,我来的只是一尊神游分身?” 话音刚落,魔尊的身形便如同一阵青烟一般随风而去。 李天策神情大震,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眼中满是浓浓的忌惮。 “咚...” 一声宛如战鼓擂动的声音响起。 哪怕是李天策也不由自主的心脏一紧,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一声声战鼓接连响起,由远及近。 天穹尽头,一个身影缓缓出现,那震天动地的战鼓声,竟然只是祂脚踏虚空的脚步声而已。 就在这一声声战鼓声响起的瞬间,天山关主城门前云龙布下的蜃楼幻境跟着那战鼓声不断颤动。 等到最后一声战鼓声响起,那足以围困七位魔皇的蜃楼幻境竟然直接崩碎。 云龙显现身形,降落在城头前,气息竟然都有些萎靡。 与它心意相通气息相连的白仙儿,哪怕此时借助它的力量足以堪比地仙,却也因此受创,嘴角溢出一道鲜红的血渍。 她的眼眸却一如既往的清冷,哪怕是承受一位神游境天魔的针对,这个风姿绝世的女子也不曾有任何慌乱。 “白姑娘...” 坐在城头上的陆承安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已经有那么多人为了他而死,若白仙儿也因为他而有事... 听到陆承安的呼唤,白仙儿眼眸中的清冷瞬间尽去,转过头时,已经是满眼的温和。 “别担心...” 陆承安抿紧了嘴唇,轻轻点头。 白仙儿则依旧立于云龙的头顶,俯视身前魔族大军,眼中寒芒如霜,竟让着数十万大军以及那七位魔皇不敢上前半步。 所有被笼罩的魔族脱离了幻境后,第一件事便是亡命后退,不敢再向前。 云龙仰天怒吼,眼中根本没有眼前这些魔兵杂鱼。 而是死死的盯着天穹之上那个从北方而来的身影,一身战意。 白仙儿轻轻拍了拍它的龙角,柔声笑道: “还不急,等你彻底化去凡骨,蜕变真龙,再去战祂也不迟...” 天穹之上,那个身影明明瘦弱矮小,可缓缓走来的这一刻,李天策却仿佛看到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 强大的压迫感,甚至让他的神游化身都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趋势。 “李天策,路是你选的,后果就由你承担吧...” 第170章 只手摘星 这是魔尊的本尊,外貌一如他的神游分身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可本质上却相差甚远。 李天策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下自己的内心。 他毕竟是才入神游,而且还是以武运和自身寿元为代价的情况下强行破入,相比起来自然是要逊色不少。 若只是应对魔尊的神游分身还不算太难,可现在面对的却是魔尊的本尊... 李天策低头看了眼天山关的城头,看到了陆承安那倚墙而坐的身影。 陆承安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识抬头,虽然隔着云层,但却似乎能够感觉到那道目光。 “老将军...” 陆承安心头有不安,他忽然想起开战前李天策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若今日...老夫有什么意外...” “还请先生替老夫,替北齐,也替这个天下守好天山关,不让魔族越过关隘半步...” 陆承安腮边的咬肌慢慢变得僵硬,肩头不断颤抖。 他看不见李天策,却知道李天策一定看得见自己。 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只能用尽全力,向着天空重重点头。 天穹之上,李天策微微一笑,像是卸下了心中负担。 随后看向魔尊,伸出一只手道: “老夫戎马一生,若能死在战场也算不负此生,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三十年前的手下败将,今天究竟要怎么杀我...” 魔尊一言不发,抬起了一只右手。 刹那间,天外星空忽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一大片的星光洒落,犹如箭雨倾盆而下。 李天策千丈神游化身脚踏天穹,四平八稳,轻喝一声,一掌托举天空。 所有如箭一般的星光尽数被他挡下。 而化身的那只手掌也因此变得千疮百孔。 还不等李天策花时间修复,天外忽然亮起夺目的火光。 定睛一看,竟然是三颗直径至少二十余里的星辰正在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着李天策砸了下来。 恐怖的压迫力就连万丈之下地面上的双方大军都感受到了。 所有普通士兵没有任何意外的直接趴在了地上,根本无法抬头。 而那些修为不够高的则单膝跪在地上,甚至就连上三品的修行者和魔族,都只能依靠手中武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地仙级的高手才能保持挺直腰脊的姿势,但他们脸上同样是一片骇然。 唯有云龙和白仙儿,依然是怒视天穹,身上傲骨不减。 不过所有人中,却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被陆承安关押在营帐里的璃月。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眼中满是嫌弃。 身形依然不受丝毫影响。 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嘀咕道: “这家伙,没完没了了...” 说罢,璃月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道幽光。 两轮旋涡在眼中一闪而逝。 但瞬间又被一道金光覆盖,身上升起来的魔气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璃月顿时气急败坏,一脚踹翻了桌子,掀翻了床榻,将整个营帐内弄得一片狼藉。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叶知秋,你究竟要把我封到什么时候?” 天穹之上,李天策不想坐以待毙,望着那颗从天而降的星辰直接冲天而去。 若让这三颗星辰落在天山关,恐怕二十余里的天山关防线都要因此而毁于一旦。 关内数十万将士,加上其余军属和军户近百万人,必将因此而丧命。 甚至会引发无法想象的连锁反应,令北齐北方陷入一片大灾难之中。 李天策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他也没想到三十年前还是他手下败将的魔尊如今竟然已强大到了这般地步。 他必须阻止这一切,虽然他心知以自己的实力就算挡下来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化作一道耀眼的流光逆行而上,转眼间便与那三颗星辰撞击在一起。 先是一阵比太阳还要亮眼的强光爆发,连云层都无法阻挡,照射在大地上。 紧接着就是一股恐怖的冲击波,震散了漫天阴云,穿过了万丈高空的距离,降临在地面上。 冲击波的力度虽然因为距离的缘故被削弱了至少九成九,可依然还是仿佛一座大山倾轧而下。 数十万魔族大军以及数十万天山关守军几乎顷刻间便失去了战斗力。 普通士兵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压趴在地上,就算没死也因此身受重伤。 天山关内,许多房舍直接被压垮。 造成了不少伤亡。 城头上,在那股恐怖力量降临的瞬间,白仙儿便将镇国镜甩了过来,护住了他的身体。 他虽然没事,但他之前布置的那座牢笼却因此而直接崩碎。 营帐坍塌,让里面的璃月瞬间被掩埋。 但此时陆承安根本没心思去管璃月,而是死死地盯着天空,想知道李天策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那天穹之外,除了一团极为刺眼的光团以及向四周飞散的火球之外,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李天策那巨大的神游化身也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一团光。 天山关守军所有人都在观望,期望能够再次看到李天策那雄伟的身影。 与此同时,九州天下遥远的南端。 南楚国内一位两鬓斑白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身上猛地升腾起一道虚影。 一瞬间便来到了九天之上,凝聚成他本尊模样,这就是神游境仙人的神游分身,以元神凝聚,融于天地之间,一个念头便能遨游万里。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赶往北境的时候,南荒妖域之中却猛地升起一股恐怖的妖气。 一双眼眸浮现在天穹之上,默默注视着从南楚而来的那个青年。 青年皱了皱眉,冷冷的看着那对眼眸,淡淡道: “妖皇是想阻止我吗?” 那双眼眸没有回答他,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眼眸里仿佛有尸山血海堆积,带着无与伦比的煞气... 青年最终还是没能离开,那双眼眸也就此散去了。 另一边,西蜀太合村深处,正在打铁的中年汉子忽然嗤笑了一声,轻轻开口呢喃道: “怪不得几百年来你始终都被姜玄机压过一头,也就这点胆量。” 话音落下,中年人身上猛地升起一股极为内敛却足以斩断一切的剑意。 一瞬间便融于天地,跨越数万里之遥,从西南到北境,最终立于天山关之上的天穹,与那魔尊遥遥对望。 “魔尊,适可而止,退兵吧...” 第171章 剑神顾九渊 看着眼前这个中年汉子,魔尊显然有些意外。 “剑神顾九渊?你为何会来此?” 中年汉子神色淡然,怀抱双手于胸前,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可此刻他身上的气质却令这位魔尊都不禁为之动容。 天下剑道魁首,号称九州数千年来唯一一个有希望能跟得上剑祖脚步的剑修。 只是顾九渊镇守九州西境的幽冥鬼国数百年从未离开过,没想到今天竟然来北境了。 “你要破开我人族北方门户,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有我在,今日之事你成不了,退去吧。” 顾九渊说罢,直接抬手一招。 天穹之外,漂浮在天外已经重伤濒死的李天策被他牵引了回来。 看了眼气息薄弱的李天策,顾九渊微微一叹道: “可惜了,若再给你两百年,说不定能取代南楚那个自以为是的胆小鬼...” 魔尊看着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眼神不由得渐渐冷了下来。 “剑神,就算是你,仅凭一具神游分身也不可能杀得了我,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在这跟我耗着,幽冥鬼国那位必定会趁虚而入,你们九州西境可就要失守了...” 谁知剑神根本没有理会祂,只是挥了挥手,将李天策送回了天山关城头。 随后抬眼看向魔尊,一言不发,可眼睛里却只有一抹显而易见的轻蔑。 一直都不曾有什么情绪波动的魔尊看到这个眼神心头不由自主的涌现出一抹怒意。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间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还不等祂反应过来,只见眼中忽然出现一道细小的黑线。 横亘在身前天地间,将他的视线都切割成了两半。 魔尊心神大震,一股强烈的痛苦传遍全身。 紧接着祂的身体便以那一道黑线为中心直接分成了左右两半。 随后两边的身体迅速粉碎,化为两团磅礴的魔气。 魔气不断翻涌,迅速后退,在数十里外重新凝聚,恢复了魔尊的身体。 只是此时祂身上的气息明显衰弱了至少九成。 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祂刚刚...竟然被眼前这个男人一招斩杀了... 若不是拥有不死特性,此时祂早就已经死了... 顾九渊收回手,重新抱在胸前。 依旧是那一副轻蔑的笑意。 “神游分身又怎么了?杀你同样不过是一剑的事,我能斩你的肉身,就能斩你的魔魂。” 魔尊浑身颤抖,自从晋升神游天魔境后,祂还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自己弱小过。 剑神,竟强大到这般地步吗? 顾九渊朝魔尊挥了挥手,随意道: “你真以为玄机前辈坐镇北齐这么多年放任你一步步成长是因为杀不了你?若不是为了那几位前辈的谋划,她想杀你易如反掌。你应该记起了一些事,千年前叶前辈是怎么杀你的?若不想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就安分一些。” 说罢,顾九渊便直接消失在原地,回荡在天地间的剑意也慢慢消散。 魔尊此时哪怕已经是双目通红,心中怒火早已到达了顶点,可却只能忍着。 低头看了眼底下的天山关,目光穿透遥远的阻隔,看到了天山关内那个正在从倒塌的营帐里爬出来的灰头土脸的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祂的目光,眼中丝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一甩头,直接给了祂一个白眼。 魔尊渐渐平复心绪,恢复到之前冷漠的模样,随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一道流光以极快的速度从南方飞来。 落在天山关城头前,甚至都无法稳定身形,直接撞进了魔族大军的阵营中,撞死了不知多少魔兵。 等他停稳之后显露真容,原来是将军府那个总是躺在板凳上睡觉的老门房。 此时他的双目通红,七窍都在往外溢血。 但老门房全然不顾自身情况,甚至都没心思管那些魔兵,直接再次起飞,落在了天山关城头。 看到了被众人围着的李天策。 老门房低吼一声“滚开...”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却见一个老迈的身影依然蹲在了李天策身边,二话不说,直接以强大灵力笼罩了李天策的身体,口中轻声呢喃道: “老东西,可别真死了...” 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后,白仙儿这才松了口气。 躬身行礼道: “前辈,晚辈已经给老将军服下了九转造化丹,目前来看,算是吊住了老将军的性命。” 老门房点了点头,沉声道: “白丫头有心了...” 白仙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门房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摆了摆手笑道: “我没事,不过是神魂动荡而已,一会就好了...” 白仙儿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此时,又有三道流光飞来,落在城头。 看到躺在地上的李天策,全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舅舅...” “大将军...” 三人围了过来,一脸紧张。 其中一位身着金甲,战袍上绣着龙纹的中年转头怒道: “陈长河,田恒他们两个呢?大将军因何如此?” 此人乃是镇守阴水关的大都督,镇北王姜赦,是当今天子的兄长,同样也是一位超品地仙。 跟他一起赶来的另外两位乃是虎头关的大都督徐衍和北障关的大都督慕云锋。 都是超品地仙高手。 在竭尽全力平息各自关隘的困境之后,纷纷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没想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听到镇北王姜赦的询问,四周残存的将士不由得神色黯然,眼眶泛红。 “回王爷...陈将军和田将军都已经...战死了...” 镇北王神色一顿,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虎头关大都督徐衍紧了紧手中长枪,回头看了眼天山关外尚未退去的魔兵,一言不发,直接从城头一跃而下。 天边已经拂晓,但那森然的枪芒依然在战场纵横,极为耀眼,甚至盖过了那逐渐升起的天光。 北障关大都督慕云锋没有说话,周身瞬间涌现出一抹恐怖的剑意。 一道剑鸣声响彻天地,慕云锋的身形瞬间消失,化作一道剑光落在了战场。 剑气激荡,直冲那几位魔皇而去。 镇北王看了眼正在给李天策疗伤的老门房,拱了拱手,一言不发。 随后身形直接拔地而起,强大的灵力化作一条金色巨龙,飞入战场。 透着无边杀意。 就在这三位超品地仙接连出手之际,南方的天空逐渐传来一阵阵强大的威压。 十道流光接踵而至。 那是从天都城不远万里疾驰而来的援兵。 至此,天山关之围,迎刃而解。 只是看着这一幕的陆承安却满心悲凉。 如果...如果他们能早一点赶来... 陈长河、田恒,还有那一个个叫不出名字的义士豪杰,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第172章 堂堂国师竟然当媒婆? 有了京都来的地仙支援,四处关隘的魔兵自然成不了多大的气候,只能迅速败走。 那些原本只是寻常生物却被魔族同化之后的异魔类则只能留下来断后。 掩护纯血魔族撤退。 姜赦等人一共十三位地仙,带着数千军中顶尖高手一路追杀,深入五百里才返回。 这五百里路上,随处可见异魔的尸体,当然也有不少纯血魔族。 之所以只追了五百里而不是带领人族强者直接杀到魔族的老巢,只因为魔域深处的魔族生存之地对于人类来说无异于绝地。 那里的环境极其恶劣,到处充斥着魔气,人类修行者进入那种地方体内的灵力和真气都会被慢慢污染,最后被同化成异魔。 所以魔族虽然相对于整个人族来说并不算多么强大,可人族却始终没有将祂们彻底清剿。 而魔族之所以时常惦记着要侵占人族的疆域同样也是出于对生存的考虑。 极北之地只有那么大,一方气运养育一方生灵。 魔族想要壮大就必须获得更多的领地,将这些领地改造成符合他们特性的区域。 魔族就能诞生出更多的族群,更强大的强者,以及更高远的未来。 所以人、魔两族之间的矛盾无关乎恩怨,根本原因在于生存。 天山关这边,李天策被皇室高手接回了京都,乘坐的是天子御驾五龙至尊辇。 原本按照镇北王和皇室供奉的意思,是要将陆承安一起带回去的。 毕竟战后他们听说了陆承安在这一战中的作用,若非因为他,天山关恐怕早就破了。 这份大功,不可谓不大。 只是陆承安却婉拒了,他有镇国镜,只需要修为恢复,想去哪里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于是便留在了天山关养伤。 兄长陆泽安昏迷了两天,醒来后因为老何的死一直萎靡不振。 但听说陆承安竟然也身受重伤后,便强行振作起来,非要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来照顾陆承安。 被陆承安好一阵劝说后这才作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陆泽安发现白仙儿竟然也在。 有她的照顾,自然是比自己要好得多。 只不过陆承安便有些尴尬了。 此时回过神来,他忽然明白了当初北齐国师临走前说的除了镇国镜之外送给自己的另一件宝贝。 原来竟然是在自己的神魂之上留下了一道烙印。 这也就罢了,这枚烙印竟然还是双份,一阴一阳。 自己这边是阳,而阴的那枚便在白仙儿身上。 镇国镜便是这阴阳两枚烙印之间的纽带,有这两枚烙印在,陆承安与白仙儿就算是被绑定了。 但凡一方有生命之危,镇国镜就会通过两枚烙印之间的联系准确的找到对方,并将对方带过来化解危机。 这也是为何白仙儿也能使用镇国镜的原因,而她与云龙又是契约关系,两者不分彼此,所以也就不存在镇国镜无法带着云龙这种地仙级强者穿梭虚空的情况。 当然,镇国镜的主要掌控权还是在陆承安的手里,白仙儿只能在陆承安许可的时候使用。 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只能说北齐国师目光长远,给陆承安和白仙儿都找了一份保障。 可让陆承安有些尴尬的是,因为这两枚烙印的关系,之前尚未触动还好,如今一旦触动之后他与白仙儿竟然有种心灵相通,水乳交融的契合感。 这两枚烙印仿佛就像是月老给他们俩个之间牵起的红线,莫名其妙的就把他们的姻缘绑在了一起。 可关键在于他对白仙儿根本没有男女方面的感觉。 并不是说白仙儿不好。 毕竟这么优秀,这么漂亮,出身又这么不凡的女子这世间本就难得。 可感情这种事不是这么算的。 甚至于陆承安早就做好了这一生孤身一人的打算。 也并不是他没有男女方面的情欲,食与色都是人的本性,连圣人都从不避讳这一点。 主要是陆承安虽然已经走出了关于上一世的心结,可心中依然无法忘记上一世的妻子。 若心里藏着一个人,身体却与另一个人在一起,这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尊重。 所以对于北齐国师这份好意,陆承安只能心领。 说起来这国师也是挺有意思,堂堂当世最顶尖的修行者,竟然还会做这种牵线做媒的琐事...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想要给自己唯一的弟子找个依靠,还是想要彻底将陆承安这个镇国镜的掌控者与北齐绑定死,让陆承安完成与她的那份守护北齐的诺言。 大概率这两个原因都有。 虽然能够理解国师的一番苦心,可陆承安心中难免有些膈应。 要不是如今修为还不够,否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斩断与白仙儿之间那条‘红线’。 抹除国师在他神魂之中留下的烙印。 正胡思乱想着,营房忽然被掀开。 进来的正是白仙儿。 陆承安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包的像个粽子,只能勉强勾了勾脑袋看了她一眼。 见他这副模样,白仙儿强忍着笑意抿了抿嘴。 正要说话,却感受到一道目光。 转头看去,只见营帐里有个小女孩在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长。 白仙儿不知为何,内心忽然有些慌张。 连忙撇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璃月嗤笑了一声,啧啧道: “啧啧啧...人呐...” 陆承安自然听出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是什么意思,扭头瞪了她一眼。 璃月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 白仙儿走到陆承安身边,轻声道: “陆先生,我来给你换药。” 陆承安很想拒绝,只是不知为何这两天来除了白仙儿之外,竟然再没有一个人走进他的营帐。 就连大哥除了第一天来过之外,后面便再没有来过了。 没办法,换药这种事就只能让白仙儿来。 他全身骨骼都断了,哪怕拥有疗伤圣药九转造化丹,想要恢复自理能力至少也需要十来天。 也就是说这十来天都要白仙儿给他换药,难免会触及一些私密部位。 陆承安只能心里安慰自己道: “没关系,现在我和她就是病人与医生的关系,面对医生,这点隐私当然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第173章 认怂的魔神 半个时辰,总算是换好了药。 白仙儿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颊有些泛红。 陆承安刚要道一声辛苦了,却见白仙儿已经双手结印,身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光辉。 一道法印在他掌心凝聚,陆承安能够清晰的从那法印中感觉到磅礴的生机。 显然,这是专门用来疗伤的术法。 法印落在身上后,陆承安顿时浑身舒爽,差一点忍不住呻吟出声。 但紧接着便是一股仿佛钻进骨子里的酥麻和奇痒,陆承安只能让自己安神定志,默诵经文来克服。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白仙儿这才收回法印,长舒了口气。 那股酥麻和奇痒也终于渐渐淡了下去。 “这医道造化诀虽能促进伤势恢复,但原理在于调动你自己体内的生机活性优先恢复伤口,所以不宜过于频繁,以免损伤元气。” “想要彻底痊愈,恐怕还需要三次,每次间隔三天。” 白仙儿略微喘着气擦着汗,向陆承安解释道。 陆承安点了点头,笑道: “辛苦白姑娘了...” 白仙儿温婉一笑,有些羞涩道: “对我,你不用这么客气...” 陆承安心头一震,借着那阴阳烙印的缘故,他竟然该死的感觉到了白仙儿对他的情绪... “不是吧?她...来真的?” 陆承安心中暗暗惊道。 见气氛不对,陆承安连忙转移话题。 “一段时间不见,白姑娘竟已入上三品炼神之境,还没好好恭喜你呢。” 白仙儿笑了笑,回道: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 陆承安一愣。 “感谢我?” 白仙儿点了点头。 “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本《道德经》吗?因为参悟那本经书,旧岁除夕那天我在云湖观雪,心有所感,自然而然的开启了炼神。且入炼神之后过了不到半年,便三品圆满了。” 陆承安暗自咋舌,心道这姑娘好强的悟性和天赋,前后不到一年时间,不仅跻身三品,现在看来距离二品也只不过是临门一脚了。 这也侧面的说明了道德经的珍贵之处。 “说起来也算是因果机缘,若非当初你送我的《道德经》,这一次的危机我就算赶来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云龙的力量太强,不入上三品,我根本无法借用,云龙也无法全力发挥。” 白仙儿看着陆承安,轻声笑道。 陆承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世上的事终究逃不过因果二字。 就拿这一次的魔族之患来说,若北齐国师不曾离开,就算给那魔尊一百个胆子祂也不敢来。 由果来反推因,国师的离开造就了魔族的入侵。 但国师离开前留下的后手,又是度过这一场灾难的关键。 想到这里,陆承安忽然心头一震,不由得暗想: “会不会现在发生的这些国师早就料到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再也压不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北齐这位女国师实在是太可怕了。 回过神,陆承安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白仙儿,特别是她脸上那一抹绯红。 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于是便打算跟她把话说清楚,总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人误会,以至于误了她。 “白姑娘,我...” 可陆承安刚刚开口,白仙儿却猛地站起身道: “时候不早了,今天...今天就先这样。” 说罢,白仙儿便转身就要离去。 陆承安连忙仰起头喊了声: “白姑娘,稍等。” 白仙儿停住脚步,背对着陆承安,陆承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轻声道: “有什么话还是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之后便不管不顾的离开了营帐。 看着白仙儿离去的背影,陆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或许,她猜到了什么了吧? 陆承安不清楚。 心里不由得有些烦闷。 “啧啧啧...佳人有意,才子无情,我说,你是不是不行啊?这么一个娇滴滴且前途无量的美人送到你嘴里,你都忍得住?” 说话的是坐在案几上四仰八叉的璃月。 明明是个小女孩模样的身子,可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见半点童真。 陆承安暗暗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璃月不依不饶,笑嘻嘻道: “我看你修的也不是无情道啊?哦...对了,你是域外天魔,早就尝过女人的滋味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可远远比不上这个...” “镇...” 话还没说完,陆承安不耐烦的吐出一个‘镇’字。 璃月心湖之中那由叶知秋留下的封印瞬间发动,直接将周身全部封住,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璃月除了用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陆承安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你应该知道,叶前辈将他留下的封印控制权交给我了,你现在就是戴上紧箍的孙猴子,老实点。” 陆承安瞥了眼璃月,见她那一动不动僵硬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他并不会觉得璃月可怜,毕竟这可是一尊魔神。 看看那魔尊就知道了,连李天策都差点死在祂手里。 若不是有叶知秋以及另外两位前辈接连在祂心湖种下封印,这家伙绝对比那魔尊还要恐怖。 “知道错了就眨眨眼,我可以放开...” 还不等陆承安说完,璃月便开始疯狂眨眼。 在万魔窟被封了千年,祂早就受够了这种被禁锢的感觉了。 陆承安哑然失笑,笑骂道: “认怂到时快得很...” 心念一动,封镇解开。 璃月猛地从案几上跳了起来,直接朝着陆承安扑了过来。 张牙舞爪,仿佛要把他吃了。 “臭书生,被我说到痛处了吧?我咬死你...” 陆承安转头,冷冷瞥了祂一眼。 璃月猛地一个刹车,顿在原地。 随后乖巧背着双手,笑嘻嘻道: “嘿,跟你闹着玩的,你不是说要当我师父嘛,徒弟来给师父请安...” 陆承安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一边玩儿去...” “好嘞,您好好休息,弟子去给您倒杯水...” 说着璃月便去给陆承安倒茶。 “我怕有毒...” “哪能啊?弟子怎么能干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呢?好伤心啊,师父竟然这么看我...” 手指在身上擦了擦,一滴溢出来的魔血被擦得干干净净。 第174章 天门 随着神庭紫府中的浩然正气一点点恢复,陆承安的伤势恢复也终于加快了许多。 原本预计十来天的过程,最终休养了五天便基本上能够行动自如了。 只不过体内破损的经脉和五脏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但至少不需要白仙儿给他换药了。 这几天来陆承安一直都关注着一件事,那就是这次魔族围杀李天策计划的最重要部分,荡魔山。 北境军中,所有荡魔山的随军弟子全都被控制了起来,一起押送回了京都。 阴水和北障两处关隘的奸细早已不见踪影。 甚至连荡魔山的传承至宝,祖师叶知秋留下来的祖师法印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这件事究竟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细节和内幕,北境军中还没有定论。 想必一切都要等天都城派人去查才能知晓。 只是陆承安总有种感觉,竟然要与魔族进行如此深入的勾结,作为荡魔山的掌控人,宗主叶修远竟然不知情?这一点怎么都说不通。 可阴水关守军却亲眼看到叶修远与进攻阴水关的魔皇一战,英勇赴死,尸骨无存。 叶修远怎么会这么轻易死了呢? 他真的死了吗? 若他没有死,那阴水关前战死的那个叶修远又是谁呢? 陆承安十分困惑。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查这件事,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去做。 又过了五天,陆承安终于彻底痊愈。 不仅如此,经过这一次的生死劫难,陆承安对于过去早已滚瓜烂熟的文道经典明显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 阵前突破的二品文道修为彻底稳固,甚至有迈入二品中期征兆。 只不过陆承安并未着急着突破修为,他的游历尚未结束,他想在看过更多的众生百态,参悟更加深刻的道理之后,再自然而然的提升。 此时此刻的心境并不算圆满。 因为陈长河他们那些将领的死,让陆承安始终心怀愧疚,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陆承安刚要走出营帐,正要与迎面而来的白仙儿撞见。 两人四目相对,心头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 两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的额头,一金一银两枚云纹烙印同时一闪而现。 白仙儿连忙转开眼神,不敢再看陆承安。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道,温声道: “白姑娘,有时间陪我走走吗?” 白仙儿低着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陆承安微微一笑,抬脚向营外走去。 白仙儿就这么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碰到的每一个天山关守军遇见他们后都会停下脚步眼神热切地给他们行军礼。 陆承安也都一一还礼。 两人并肩登上了城墙,向着北方放眼望去,只见千里荒漠,长河落日。 尽是一派苍凉悲壮之感。 陆承安拍了拍城头的箭垛,不由得有些伤感道: “千百年来,也不知这一道墙挡住了多少次外敌入侵,墙头上,又流淌过多少英杰的血。” 白仙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师父曾对我说过,魔族之患几乎与九州天下的历史同样悠久。” “我也问过师父,人族天下有她,有南楚帝央,有西蜀剑神这三位绝世高手,为何不齐心协力,一起将魔族彻底剿灭?这样一来我北齐不就能少死不少将士了吗?” 陆承安饶有兴趣的回头问道: “哦?国师是怎么回答的?” 白仙儿摇了摇头。 “师父没有告诉我答案,只是跟我说等将来我到了她那个层次,很多事就能想明白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大概能理解国师的想法。 因为这世上很多的事是不能轻易开口说出来的,自己发现是一回事,若是由他人开口说出来或许就会触动某些因果,从而让原本明确的事态走向多了几分变故。 国师那个级别的存在,目光所顾绝对不可能是一城一地一日一月的得失,他们看到的是十年百年,甚至是千年万年的因果轮回。 虽然北齐北境、南楚南境、西梁和西蜀的西境每年都要战死不少将士,可在整个人族或者说九州天下的时光长河之中,这些也只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水珠而已。 陆承安不再想这些,转而问道: “我很好奇,国师究竟去了哪里?之前听江湖中人传闻,说她是飞升仙界了,可有此事?” 白仙儿莞尔一笑,回道: “我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仙界,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师父绝对不像传说那样,飞升仙界了。” 陆承安有些好奇。 “那国师去了哪里?” 白仙儿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衡量能不能说。 陆承安见状笑了笑道: “若此事是什么机密,白姑娘就当我从未问过。” 白仙儿抬起头,与陆承安四目相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确实是一件机密,师父叮嘱过不要轻易对外人说,只是...师父既然都将镇国镜交给了你,又给你留下云...” 说到这里,白仙儿忽然顿了一下,脸颊出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绯红。 陆承安连忙转过头不去看她,心中立即运转入定之法,尽量摒弃白仙儿的内心情绪。 白仙儿连忙继续道: “说明你在师父心里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我不知道师父究竟去了哪里,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有个名字...” “叫什么?” “天门...” 陆承安一愣。 “天门?什么意思?难道是天上的一扇门?还是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一扇门?” 白仙儿摇了摇头,脸色凝重道: “师父没有告诉我具体的细节,只是跟我说那个地方是九州所有顶尖修行者的宿命。若将来我也能达到她的层次,就能知道什么是天门,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天门...” 陆承安沉默不语,根据字面意义来看,这个天门可以理解为上天的门户。 既然有门户,那门户后面肯定就有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国师去天门做什么? 是像传说一样通过天门去往仙界,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为何国师会告诉白仙儿,只有等白仙儿达到了她那个层次才能知道关于天门的秘密? 她又是什么层次?神游吗? 还是神游之上? 第175章 采薇 这些问题此时根本得不到答案。 陆承安也没有过多深思,随即便想起了自己今天约白仙儿出来走走的目的。 沉默了片刻,陆承安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白仙儿眼神有些复杂。 陆承安指了指自己光洁的额头,轻声道: “白姑娘,想必这个...你应该感觉到了它有什么作用。” 白仙儿没有看他,只是始终低着头。 “唉...” 又叹了口气。 “国师前辈的厚爱陆某不胜感激,只是陆某一直以来都将白姑娘当做是朋友,绝无半点亵渎之意。” “而且陆某心里...” “总之陆某并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之人,白姑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仙儿沉默了良久,这才缓缓抬头。 眼眸里已经带着些许湿润,还有几分不甘。 “先生当初在百花楼写下江城子,我便知道先生早已心有所属。只是仙儿不明白,当初三皇子查过先生的平生,似乎在先生过去十几年的生命中并无如此这般的女子出现过。” “先生...先生若是不愿可以直说,不必以如此借口来...” 说着说着,白仙儿依然是泫然欲泣。 陆承安顿时一阵头大。 “白姑娘你误会了...陆某并非是以此为借口来哄骗姑娘,只是...唉...陆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一向温婉善解人意的白仙儿这一回却格外的倔强。 她直接抬手一招,四周顿时涌起一大片的云气,云龙那缩小的身影就在那云气之中沉浮。 “我已布下蜃楼结界,除非神游境,无人能听到看到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白仙儿倔强的看着陆承安,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就是要听陆承安跟她解释,就是要得到一个清清楚楚的答案。 陆承安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到底是国师的弟子,看似温婉,实则骨子里那份刚烈绝不输世间任何女子。 陆承安沉默不语,白仙儿抬手一招,云气化为桌椅板凳,出现在眼前。 不仅如此,那结界中的云龙张口一吐,竟然吐出一个灵气包裹的酒坛出来,落在了云气所化的桌子上。 陆承安看了眼那酒坛以及酒坛上那百日春三个字,不由得眼神一顿。 白仙儿嫣然笑道: “还记得吧?去年你生辰,这是我临走前你送我的那几坛酒,是你亲手酿造的。这一年来,我让云龙以它体内的龙气酝酿,就是等着有一天能与你共饮。” 陆承安猛然抬头,内心忽然被触动。 原来这个女子竟早就动了情... 可笑他两世为人,竟然直到今天才看出来。 白仙儿打开酒坛的泥封,顿时一股极为浓烈的酒香回荡在四周,连云龙都忍不住把脑袋探了过来。 不过它灵智极高,知道此时不宜打扰白仙儿两人,只能舔了舔舌头又缩了回去。 白仙儿以云气化成两个酒杯,各自倒了一杯,举杯笑道: “我们是修行之人,讲究的是一个心境无碍。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对我坦诚相待。” 说罢,白仙儿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陆承安怔怔的看着手中酒杯以及酒杯中那早已不同凡俗的酒水,看着那酒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轻轻一笑。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陆承安放下酒杯,轻声开口。 “一年半前,我遭逢大劫,饿死了...” 白仙儿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陆承安笑了笑道: “或许是老天眷顾,我又活过来了...” “只是在活过来之前,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我经历了四十多年的时光.......” 陆承安不紧不慢的讲着上一世的经历,讲着上一世的家庭,上一世的父母妻儿。 甚至讲着讲着,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上一世的经历会不会真的是九州天下的陆承安做的一场梦境? 那些经历是真的发生过吗? 白仙儿听得入神,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过去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为何陆承安能有如此才华?为何他如此与众不同? 原来他竟然是一位生而知之的天生圣人。 她曾听师父说过,传闻那位开创九州人族修行盛世的仙道之祖,以及开创天下武道一途的武道之祖,便是这种生而知之的天生圣人。 因为他们的出现,人族才从妖魔口中的血食变成如今九州天下的主宰。 白仙儿按压下心中的震动,默默给陆承安倒着酒。 两人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陆承安则一点点将自己内心中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说了出来。 只不过是换了个说辞,把穿越说成是梦境。 可事实究竟是穿越或者梦境谁又能肯定呢? 陆承安自己都开始有些迷茫了。 但不管怎么说,将这些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后他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仿佛这份重担忽然多了个人来跟他一起背负。 听完陆承安的话,白仙儿沉默了许久。 直到酒坛里的酒全部喝完了,白仙儿的脸上已经多了两朵红云,眼眸也开始有些迷离,她才抬起头看向陆承安,轻声问道: “也就是说,你的心已经被你梦中的那个妻子填满,如今再也站不下其他人?” 陆承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归根结底还是对白仙儿没有动情。 人的本性犹如心猿意马,情之一字,又岂是那么容易说明白的? 若真动了情,陆承安自己或许就会有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白仙儿。 可这种话又怎么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呢? 白仙儿见他不回答,只是苦涩一笑。 悠悠道: “先生的《诗经》我曾读过,我记得其中有一首,名为采薇。里面有这么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说罢,白仙儿将面前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撤去了蜃楼结界,轻声道: “若有一天我能做到,定会亲手斩断你我之间的云印牵连,不会让你难做...” 话音落下,白仙儿便已经跃上云龙的头顶,腾飞而去。 陆承安看着她那越来越远的身影,无言以对。 《诗经》他自然早已是滚瓜烂熟。 白仙儿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两句来结尾意思再清楚不过。 但陆承安知道,她还有两句或许此时早已是刻骨铭心,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第176章 归来 天都城城东,那五亩桃林似乎比往年更有生机了一些。 今年结出的桃子虽然依旧酸涩难以入口,但至少从外形模样上来看比起之前要饱满了不少。 为了避免桃子落在地上腐烂发臭,前一段时间陈渊便带着陆宁儿一起将所有的桃子全都摘了下来。 然后让冯掌柜拉走了,说是能够当做牲畜的口粮。 八月初五,秋分刚过。 天都城的清晨已经能感觉到一丝寒意。 陈渊早早起了床,洗漱干净便开始打扫卫生。 相比于陆承安刚离开的时候,此时的陈渊已有不小的变化。 身高比过去高了半个脑袋,身子骨也不像以前那么瘦弱,身上多了一份少年才子的温润气质。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读书练武,默默修行,不仅文道修为跻身七品行列,就连武道也入了九品。 进步不可谓不大。 陆承安走后,大师兄何道哉被天子封为原阳县县令,外出任职去了。 二师兄李仲明当了巡按御史,年初的时候主持查办了一场兴隆政变,令他名声大噪,从此成为天子身边最亲信的少年权臣。 兴隆政变之后,天子改元弘德,二师兄李仲明卸下巡按御史之职,调任为南部宁都府下辖虔化县为县令。 今年五月份便去上任了。 两位师兄离开后,书院里除了师伯母之外,便只剩下他与陆宁儿两人。 陆宁儿还小,所以书院内外的事基本上都是陈渊在打理。 包括兴隆政变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情往来,越来越多上门求学之人,都是陈渊来接待的。 这也让年少的陈渊在这京都之内渐渐有了不小的名气。 当然,这份名气主要在京都顶级权贵之间流传,寻常百姓并不清楚。 如今天都城内有分量的权贵都知道,宁愿得罪皇亲贵族也千万不能得罪这一间看似普普通通的书院。 毕竟这书院的院长可是敢拿剑指着天子说话的人物。 不过陈渊自己对此倒是感触不深,毕竟连天子都时不时来书院看书,时不时与他问对,其他那些权贵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现如今的陈渊心思很简单,那就是好好读书,好好修行。 将来有机会,就去那江湖上走一遭,毕竟先生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过这个世界,才会有自己的世界观。 若是能力足够,就在负笈游学的路上顺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举,传播先生传授的学问。 等走过万里路,见过人生百态,领略过天下风土之后,就回到书院,像先生一样,教书育人,度过余生。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积累尚且不够,负笈游学为时尚早。 陈渊从放置杂物的柴房里拿来扫帚,走到院门口,伸了个懒腰,随后拉开的院门,开始了每天早上都会做的清扫工作。 秋分已过,桃叶开始泛黄,一个晚上便落满了林间那条小路。 陈渊把它们扫起来塞进麻袋里,等这些叶子彻底干了之后就是极佳的引火材料。 这些工作他早已做的驾轻就熟,虽然已经做过无数遍,可每次陈渊依然还是会一丝不苟的一步一步往外扫。 直到一直扫到这条小路的尽头才会返回。 只是今天,陈渊还没扫到小路的尽头便停了下来。 望着从小路那头走过来的身影,陈渊先是错愕,随后眼眸里迸发出强烈的惊喜。 丢下笤帚跑了过去,陈渊微微仰头,望着那个比他看上去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兴奋道: “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随后又立即反应过来,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叠躬身拜道: “弟子陈渊,拜见先生,师伯...”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托住了陈渊的胳膊笑道: “分别不到一年,你已经长这么高了,身子骨也结实了不少,很不错...” 陈渊一脸欣喜,笑道: “多谢先生夸赞,先生,师伯,咱们快点回家吧,师伯母和宁儿如果看到你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与陆承安一起回来的还有兄长陆泽安。 陆泽安这次回来除了养伤休整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 因为提前发现荡魔山奸细,并且率领小队拼死挡住了奸细魔兵的第一次发难,令天山关内不至于陷入内外皆乱的局面,此为大功一件。 是天子亲自下旨,召陆泽安回京接受封赏。 所以陆承安便带着他一起回来了。 至于陆泽安自己则是为了另一件事。 回到书院,再次看到书院门顶上挂着的那块他亲手书写的牌匾,陆承安心中颇为感触。 这里是他在这个世界最牵挂的地方,不管走了多远的路,看过多少风景,始终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取代书院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走进书院大门,首先便听到一阵悦耳的鸟鸣声。 抬头一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速度极快的朝自己飞了过来。 陆承安微微一笑,抬起一根食指,那明黄色的身影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一双绿豆大的明亮眼珠里,竟然清晰的透着一股喜悦的情绪。 陆承安轻笑道: “小黄鸟,好久不见啊...” 落在他手指上的正是那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小黄鸟,如今它也算是书院内的一员了。 再次见到陆承安,小黄鸟一眼便认出了他,对于小黄鸟来说,陆承安身上的气息是最让它留恋的,因为在它还是一颗蛋的时候,便是借着陆承安的浩然正气滋养才得以孵化存活。 所以灵智不俗的小黄鸟对于陆承安自然而然的最为依赖。 或许是听到小黄鸟的叫声,内院正在洗漱的陆宁儿连忙跑了出来。 看清院子里站着的那两个人后,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惊喜。 “爹爹,二叔...” 小丫头疯了一般跑了过来,陆泽安正要上前抱住她,没成想小丫头却直接扑进了陆承安的怀里,直接将他晾在一边。 “二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陆承安歉意地看了眼兄长,笑道: “二叔也很想宁儿...” 就在此时,一个妇人围着围裙从内院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的陆泽安,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眼眶顿时泛红,语气颤抖着喊了声: “夫君...” 第177章 道、儒之悖 就别重逢,又历经生死,大哥陆泽安自然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波动。 一个五品武夫,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抱着大嫂泣不成声。 “夫人...老何...我师父老何...不在了...” 大嫂是知道老何这个人的,大哥跟她说过很多回。 上一次从边境退回来的时候就跟她说,等老何彻底告别边军之后就把他接到京都来,挨着自家房子给他置办一间小院,给他养老送终。 老何是七品武夫,这些年练武打仗气血损耗的厉害,就算退下来估计顶多也只能再活个十几年。 只是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老何却在这个时候为了救他而战死。 陆泽安不是没见过生死,在边境打仗死人是常事。 可老何对于他的意义全然不一样。 这一点陆承安这段时间在军中也了解了不少,不禁有些惋惜,若他能早一步抵达,或许... 不过这种事陆承安不会过多的去回想,已经成为事实的事回过头去想再多也于事无补,活着的人要做的是更好的活下去。 这样才不会辜负死去的人对自己的寄托和希望。 第一天回家,陆承安哪里都没有去。 皇城内的天子也没什么反应。 吃了午饭,陆承安带着陈渊和陆宁儿坐在院子里就着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读的书进行问答。 大部分时间都是陈渊问,陆承安答。 陆宁儿则是捧着一碟瓜子自己嗑一颗小黄鸟嗑一颗,悠哉悠哉。 时隔将近一年,陈渊的学问长进很快,也很扎实。 陆承安看得出来,陈渊并没有好高骛远,没有在一知半解的时候就去追求更高的学问。 这一点非常难得,毕竟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这样沉稳的心性实属不易。 时间就在师徒俩一问一答中悄然过去。 陈渊忽然停了下来,面色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陆承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 “是不是心有疑惑,但却又怕冲撞为师?” 陈渊一愣,尴尬笑了笑。 陆承安喝了口茶,笑道: “那让我猜一猜,你心中的疑虑肯定是因为学问问题,又担心会冲撞为师,那应该是看到了为师所著的典籍之中有明显冲突的两家之言,是不是?” 陈渊惊讶点头,崇敬道: “先生您太厉害了,这都能猜得到。”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问道: “说吧?是什么问题?” 陈渊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 “前一段时间,弟子整理先生书房,看到一本名为《庄子》的典籍,一时好奇便拿下来参阅。” 说到这里,陆承安便已经猜到了陈渊心中的疑虑是什么。 必定是因为庄子思想与孔孟思想的矛盾。 毕竟庄子可是所有反对孔子思想中最活跃的一位了。 陆承安没有打断他,而是听陈渊继续说。 果然不出意料,陈渊继续道: “弟子自从跟随先生读书,从《千字文》、《小学》开蒙,进而学《论语》、《孟子》,《诗经》、《周易》等等著作...” “弟子虽然愚钝,但这一年多来却也读出四个字——仁义道德。” “可自从看过先生所著的《庄子》之后却发现,这本书竟然将仁义定论为乱人之性的...毒药...” “比如《庄子》天道篇,讲夫子与老聃之间关于藏书的问答。” “夫子说仁义乃:中心物恺,兼爱无私。” “可老聃却说:无私焉,乃私也。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 “弟子大概明白老聃的意思是说人性乃天性自然,不该去认为干预和制定准则。所以夫子的仁义乃是乱人性之说...” “弟子苦恼...实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还请先生教我...” 陈渊早已起身,站在了陆承安面前,深深下拜。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几个月了,作为一个自我观念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苦恼太正常不过了。 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陆承安深感欣慰的点了点头。 当年他在读这些各家典籍的时候同样也有这样的困惑。 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想明白。 陈渊能在这个年纪就遇到这份困惑,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陆承安并未着急着给他解答,而是反问他: “陈渊,你跟随我多久了?” 陈渊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回道: “一年两个月。” 陆承安笑道: “你倒是记得听清楚。一年两个月,不算长,但也有四百多天了。” “你回想一下,若一年两个月之前我对你身上发生的事冷眼旁观,你的结局会如何?” 陈渊身形一震,眼中带着一抹惶恐。 “那...弟子或许早就化为白骨...” 陆承安点了点头,又问道: “听说外郭因为仲明的一场兴隆政变,如今早已翻天覆地,居住环境甚至不输于外城。” “你说,如果仲明没有跟在我身边读书,学习仁义道德之学,还会有外郭如此巨大的改变吗?” 陈渊早已是心神大震,下意识摇了摇头。 “二师兄跟我说过,在遇到先生之前他郁郁不得志,心中满是对自己处境的怨愤,对前途和未来的迷茫。” “是先生点醒了他,是先生的学问拯救了他。” “若二师兄没有跟随先生读书,外郭或许还是那个样子,不,应该是必定还是那个样子...” 陆承安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咱们回到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庄子》批判儒学仁义是乱人性自然的思想,是不可取的。” “那仁义是不是就真的应该被摒弃?对待这天下苍生,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想道家所说的那样,不去干预,无为而治?” 陈渊摇了摇头,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神庭紫府之中,那很久之前因为观摩陆承安抄录《传习录》而烙印下的文道符文也因此开始熠熠生辉。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可却始终缺了一股劲,飘飘渺渺,把握不住。 第178章 天性本真 陆承安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陈渊的悟性让他都有些意外。 没想到竟然能引发顿悟的机缘。 随即陆承安运转浩然正气,以自身浩然之意道: “天地博大,岁月流传,这世间所有所谓的真理其实都是有局限性的。” “所处何地,何时,身边社会环境是何面貌,所引发的思想和言论都会有所不同。” “对于任何一家之言都不能以偏概全,为何为师要将这些相悖的学问全都记载下来?为了就是告诉你们,对于任何作为的真理,就算你再如何将其奉为圭臬,也始终要保有属于自己的思辨能力。”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的就是不让你盲目盲从,而是通过自己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去印证胸中所学,去分辨、领悟。” “所以你的问题没有答案,儒、道两家之言也不可能分得出对错优劣,所处立场不同,环境不同,视角和出发点自然不同。” “陈渊,为师送你四个字。” 陈渊猛地一震,抬起头,眼眸里闪现出强烈的光彩。 “请师傅赐教。” 陆承安伸出手,抬手写下四个字——借假修真。 陈渊更为疑惑。 “借假修真?何为假?何为真?” 陆承安哈哈一笑,回道: “这便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寻求的目标,去明白何为假,何为真,所谓假未必假,所谓真未必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陈渊沉默不语,双眼也不由自主的缓缓闭了起来。 身形镇定,一动不动。 竟然已入定境。 坐在一旁的陆宁儿端着瓜子碟走到陈渊面前,歪着脑袋好奇的看了看,回过头对陆承安说道: “二叔,师兄睡着了...” 陆承安笑而不语,朝她招了招手。 陆宁儿乖巧的走到面前,嘴巴还在嚼吧嚼吧。 陆承安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问道: “方才二叔跟你师兄说的那些,宁儿你听得明白吗?” 陆宁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笑道: “听明白了...” 陆承安好奇笑道: “哦?那宁儿能跟二叔说说看你听明白什么了吗?” 陆宁儿不着急说话,而是先把瓜子碟放到一旁的石桌上,然后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了清口腔。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这才背着双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道: “其实要我说,师兄的烦恼就是懂得太多,做的太少。” “我就不一样,我没看过《庄子》,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但其实说起来也不难理解,从师兄刚才说的夫子与老聃的问答来看,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两个人说的话都不在一个层面上,一个讲人性,一个讲仁义。” “依我看,这两个人的根本冲突就在于,讲人性的立足点在于修身,而讲仁义的视角却在于治世。” “修身为自我超脱,治世为教化天下。” “对了,就是这两个字,教化。” “中庸有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为教。” “所以啊,吵什么吵?不同的学问用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用处,各自发挥着不同的作用不就好了?” “二叔不也说过嘛,自己能拿得起,用得着的学问才是自己的,其他的非要去强求说不定最终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师兄就是懂得太多了,他又不是二叔,什么都能弄得明白,天下谁能像二叔这么厉害?能把所有的学问全都说的一清二楚?” “爹爹说二叔是将来的圣人,咱们只是凡人,凡人能吃得透一门一项就很了不起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其他的学问?” “二叔...” 陆承安原本还尤为惊喜,但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怎么好好地忽然变成了对他的吹捧? “好了好了,可以了...” 陆承安连忙叫停了陆宁儿,再让她这么说下去自己恐怕都要变得不是人了... 一脸无辜地看着陆承安,嘀咕道: “我还没说完呢。” 陆承安无奈道: “说的很好,不用再说了...” 陆宁儿嘟了嘟嘴‘哦’了一声。 随后端着瓜子碟,嘀嘀咕咕道: “刚刚还让人家说,现在又不让说了。二叔出去一趟也学坏了,哼...” 陆承安扶额而笑,拿她没办法。 这小丫头,书读的越来越多,嘴巴也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陆承安内心却是颇为惊喜。 他知道陆宁儿本就聪明伶俐,只是没想到经过这一年多的读书学习后,她竟然能达到这般水平。 虽然一番言论尚有些片面和稚嫩,但要知道她现在不过才六岁而已... 说话都是奶声奶气的,那些书上的道理竟然就能领悟到这种程度。 甚至还敢大胆地说儒、道两家的创始人牛头不对马嘴... 这份天真率性,令陆承安都自叹不如。 而且不得不说陆宁儿的话很有道理,且直指要害,点明了两家之学核心的矛盾点。 从修身、治世,到最后总结成两个字——教化。 道家思想有没有道理?肯定有,儒家思想也不例外。 上一世千古以来两家学说的后人争来争去反倒是不如这个小姑娘通透。 有什么好争的?不同的学问各自有不同的作用,作为后世之人,学习这些先贤的学问要学会思辨,汲取其中精华,为己所用。 这也是陆承安刚才教陈渊的话,让陈渊学会拥有自己的思辨能力。 上一世陆承安直到不惑之年才悟出来的道理,陆宁儿读书一年多便明白了。 陆承安幡然醒悟,说到底其实并不是陆宁儿有多聪明多妖孽,根本原因在于她天真,率性。 她懂得不多,想的就不会那么复杂。 他们这些读书半辈子的人懂得太多了,看的太多了,想的自然也就太复杂了。 反倒是蒙蔽了自己的内心。 陆承安教陈渊四个字,借假修真。 但这四个字放在陆宁儿身上却不适用,因为她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本就是真我天然,既得真我,又何须借假? 陆承安看着趴在地上逗小黄鸟的陆宁儿,飒然一笑。 心中不禁暗暗道: “我的宁儿有成圣之资啊...” 第179章 祭文招魂 回京的第二天,一大早兄长陆泽安便被宫里来的人以高规格的仪仗接进了宫。 天子要对陆泽安封赏,这一点陆承安早就知道。 不过兄长却有些疑惑,明明陆承安的功劳更大,为何却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他哪里知道,在那位天子的心里,陆承安早就已经是跟他同一个层次的人物。 这种级别的人物哪里还能看得上权贵名利的封赏? 若天子真对陆承安封赏,反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毕竟虽然天子已经接受了陆承安的存在,但心里终究还是不太愿意跟陆承安走的太近的。 陆承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并未在意。 而且他这次回京除了是带大哥回来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办。 等陆泽安进宫后陆承安也离开了书院,往内城而去。 穿街过巷,天都城依然是一片繁荣。 相比而已,远在北境的天山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般,那里荒凉,恶劣,若不是有大军驻扎,关内百姓能得以依靠边军生存,恐怕那数千里边境线绝对是一片死寂。 这么一比较,天都城的繁华仿佛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回到天都城后,镇国镜再次活跃起来。 天都城内四处的铭文烙印遥相呼应,那种足以只手遮天的强大感涌上心头,令陆承安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也是为何他能容忍天子派人刺杀他并且始终难以接受他生活在天都城的原因。 这天下任何一位帝王都不可能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不受控制且无比强大的外人。 北齐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将心比心,陆承安也不会太过计较天子的一些手段。 包括对于兄长那看似合理实则早已超出规格的封赏。 兄长功劳虽大,可还远不至于入皇城朝堂大殿,当着百官的面进行封赏。 其背后深意不言而喻。 不过只要天子不越过那条线,陆承安也就当做没看见,而且对于兄长来说,身为军人,自然是希望建功立业的。 他不会过多干预。 心里想着这些心思,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到了皇城内城东侧。 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立着一座府邸,大门顶上写着陈府两个字。 正是边军将领陈长河的府邸。 对于一位三品武将来说,陈府不算多么奢华,既不寒酸,也没有超出该有的规格。 只是此时,这座武将府邸的大门口却挂满了白幡。 陆承安轻轻叹口气,抬脚朝门口走去。 门房诧异地看着陆承安,问道: “公子有何贵干?” 陆承安拱手一礼,肃穆道: “在下陆承安,与陈将军乃是边军同袍,今日特地前来吊唁陈将军。” 门房听他说是陈长河的同袍,又见陆承安气度不凡,虽然年轻却也不敢怠慢,连忙侧身迎了进去。 随后将陆承安引进了客房,恭敬道: “公子请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少爷和夫人。” 说罢便安排下人给陆承安上茶。 等了没多久,一对身穿孝服的母子走了进来。 那妇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素装孝服,面容憔悴。 身边跟着一位少年,跟陆承安差不大的年纪,容貌清秀,竟已有六品仙道修为,倒也不俗。 陆承安连忙起身相迎。 “在下陆承安,见过陈夫人陈公子。” 身为天子亲封的诰命夫人,陈夫人眼力自然是不俗的。 虽然从未见过陆承安,但仅仅一眼她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能当成少年人来对待。 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又隐隐能给人带来压力的气质,哪怕是面见那些公猴世家公子的时候也未曾感受到过。 妇人款款一礼,举止大方。 稍稍寒暄之后便带着陆承安来到了陈长河的灵位前。 因为尸骨无存,陈长河的后事并未有过多的繁琐仪式,连坟墓也只是一座衣冠冢。 按照民俗说法,这般情况的战死之人死后魂魄是无法归乡的,只能沦为无主游魂,飘飘荡荡,等待着消散的那一天。 陈夫人看着丈夫的灵位,哭了不知多少遍的眼眶再次泛红,忍不住哽咽道: “我家老爷一生戎马,没想到战死后甚至连一具尸骨都不能留存...呜...” 陈长河之子陈亢连忙扶住母亲,安慰道: “母亲,不可再哭了...要保重身体...” 陆承安看着这个面向清秀行为举止却颇为稳重的少年,不由得有些心痛。 这孩子,明明自己也已是悲痛欲绝,却还能稳下心神来安慰自己母亲。 陈夫人点了点头,轻轻擦拭泪水。 陆承安沉默不语,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三支清香,望着陈长河的牌位心中默默道: “陈将军,陆某来看你了...” 诚敬三拜,将燃香插进香炉。 陆承安的手却忽然停顿了片刻。 他抬起头,看向那牌位上方,眼眸里闪过一抹莹白光芒。 只见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那牌位上萦绕,久久不曾散去。 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这一缕气息,但陆承安不仅看得见,并且还仿佛有种心有灵犀,一眼便知道这缕气息的底细。 “陈将军...” 陆承安轻声呼唤道。 随后心念一动,北齐国运通过镇国镜将北齐国运之力分离出一丝丝注入那一缕气息之中。 漂浮不定的气息顿时便安定下来,并且一点点化形,最终化为一尊金甲武将的模样,赫然正是陈长河生前的样子。 只是他却双眼空洞,毫无神采,并没有自主意识。 陆承安心中一喜,暗道: “果然有用...” 略微思索之后,转头看向陈夫人和陈亢,从袖中取出一张字帖,温声道: “夫人,公子,在下不才,为陈将军写了一篇祭文,想以此祭奠将军。” 陈夫人闻言不禁惊讶的抬头看了眼陆承安。 这段时间,上门吊唁的不少,但像陆承安这般用心者却是第一个。 陈亢也大为感动,向着陆承安拱手拜道: “陈亢代先父拜谢陆公子。” 陆承安连忙扶起他道: “陈公子万不可如此,其实不瞒二位,陈将军是为了救在下之命而战死,于在下而言,有救命之恩。区区一篇祭文,如何能比得上陈将军之大恩大德?” 闻听此言,陈家母子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陆承安。 那一瞬间,陆承安分明在这对母子眼中看到了一抹怒意。 但很快,这一抹怒意便被悲伤覆盖。 陈夫人垂泪道: “说什么大恩大德,我家老爷既然是军人,上了战场为同袍而死乃是他身为军人的荣耀,军中那么多的兄弟,又何尝没有其他人为救他而死的?” 陆承安内心触动,不禁为之动容。 “陈夫人深明大义,请受陆某一拜...” 说罢便深深作揖,躬身下拜。 陈亢看着情真意切的陆承安只是撇过头去,蓦然轻叹。 他明白,父亲既然甘愿为救眼前之人而死,那就说明这个人值得他救。 可身为人子,他还是希望父亲能够自私一些,任何家国大义,也不上一个活生生的父亲。 陆承安得到母子俩的许可后,便开始朗读起那篇祭文。 这是他以落笔惊风雨的神通写就的,每读出一个字,那祭文中的文字便会从纸张上飘出来,一个接一个的落在漂浮在牌位之上的陈长河身上。 他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稳定。 眼眸里的空洞也渐渐被一抹情绪取代。额头之上,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陈家母子看不见陈长河的身影,但他们却能看到那一个个飘飞起来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字迹。 如此神奇的一幕顿时让这两位看得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皇城之内的天子也有了一抹感应。 他的身形瞬间出现在皇城上空,目光准确的锁定住了陈府。 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第180章 阴神 陆承安自然知道天子察觉到了陈府的变化,为了不让天子打断这一篇祭文,识海中的镇国镜一闪而现,瞬间出现在天子面前。 天子看着面前的镇国镜,眼中明显浮现出一抹怒意。 “哼...竟然如此小看朕...” 天子忍不住轻声道。 他终究没有出手阻止陆承安,一方面是这件事牵动的国运并不算大,不会造成什么未知的影响。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陆承安究竟要做什么。 祭文不算长,很快便念完了。 当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后,陆承安手中那张宣纸便凭空自燃了起来,几乎是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也就在此时,陈长河的虚影几乎化为实质,眼中猛地绽放出浓烈的光彩。 陈家母子虽然依旧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存在与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此时陈长河已然摆脱了蒙昧,恢复了记忆和情绪。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眼中带着几分惶恐和几分激动。 在他的认知里,死后还能继续存在的只有一种存在,那便是鬼怪。 生前为人,而且还是二品仙道修士,若死后变成了只知道作恶多端的鬼怪陈长河宁愿自己就这么消失。 只是陈长河有些疑惑,人死后所化的鬼怪并不会具有人性,为何他脑子并没有任何想要吞噬活人精血和生气的想法? 陈长河疑惑的看向陆承安,张嘴便问。 可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陆承安微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却在陈长河耳边响起,这是神魂传音,只有他能听得到。 “陈将军,我使了一些手段,令你的三魂重聚,只是你毕竟是魂体,隶属阴邪,想要彻底摆脱鬼物的范畴踏入阴神行列,还需要最关键的一步,这一步陆某无法为你完成,但陆某会尽力说服某个人为你完成这最后一步。” “陈将军暂且栖身于灵牌之中,等到事成之时,你自会有感应。” 陈长河大概听懂了陆承安的意思,阴神两个字令他不由得心头大震。 这两个字他并不陌生,因为这天下确实有阴神的存在。 那就是五大仙山之一的雁回山驱鬼天师。 传闻驱鬼天师一脉之中有一种秘法,能让师门中仙逝的祖师保全神魂,以驱鬼天师一脉独有的法门蕴养在雁回山一座名为天师城的超品灵宝之中。 天师城内蕴养的已逝天师的神魂便摆脱了阴魂鬼物一类,被称之为阴神。 且雁回山弟子还能以特殊的法阵印诀接引祖师阴神相助。 但是传闻并非所有的驱鬼天师都能做到阴魂不散成就阴神,想要做到这样,至少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生前修为达到破妄地仙之境。 仅此一点,便已是千难万难。 陈长河不知道陆承安是怎么做到重聚自己的阴魂的,此时他只有无尽的感激。 能活着,谁也不会想死。 就算只是以这种阴魂类的方式活着,也总好过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毕竟现在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妻儿,看到这个大好天下。 陆承安跟陈长河解释完这些后便转头看向陈家母子,躬身拜道: “还请二位节哀,在下在外城东城有一座书院,陈公子日后若是有时间,可常来坐坐,遇到什么困难,也一定要来书院找我。” 陈家母子躬身还礼,沉默相送。 陆承安叹了口气,向二人道别。 走出陈府之后,陆承安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了九天之上,天子面前。 陆承安不动声色的收回了镇国镜,天子见状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还请陛下理解陆某的小人之心,实在是方才那个过程出不得半点纰漏,否则陈将军必定会三魂尽散,再无重聚的可能。所以这才有此举动。” 天子闻言,皱了皱眉。 “三魂尽散?陈长河在北境战死,本就已经魂飞魄散。你是如何将他的三魂重聚的?为何又要借用国运之力?你难道不知道,动用国运之力的后果吗?你是想让我北齐国运衰竭,北齐亿万子民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吗?” 听着天子的言辞,陆承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似乎不太像天子过去的作风啊。 陆承安回过神,摇了摇头道: “陛下息怒,陆某所做之事绝不会损伤北齐,更不会有害于天下万民。” 天子冷着脸继续问道: “那你这么做是要干吗?难道是为了报陈长河救命之恩,打算将他养成鬼物继续苟活在人间?在这天都城,有什么鬼物能活得下来?” 陆承安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天子。 他忽然发现今天的天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幽怨? 天子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主要是陆承安竟然在天都城当着他的面动用北齐的国运之力,更关键的是他还只能眼睁睁看着,最最令他扎心的是陆承安还让镇国镜来拦着他。 难道自己这么一位堂堂一国之主,会是如此小心眼之人? 陆承安笑了笑,随后指了指皇城道: “陛下不如请我喝杯酒吧,咱们一边喝酒我一边把这件事的原委以及将来的打算都说给陛下听。” 陆承安心中还加了一句‘反正这件事没有这位天子的参与不可能做得成。’ 天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直接转过身,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皇城深处。 陆承安哑然失笑,天子这么一副看他不爽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倒是挺让他觉得有趣的。 落入后花园,天子伸手向不远处的禁军招了招手,吩咐道: “传令下去,封锁御花园,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立斩无赦。” 禁军心头一震,不敢有半点犹豫,立即领命下去。 天子连忙又补了一句道: “让人取一坛龙骨酒和两个杯子过来。” 说话间,陆承安已然落在了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中,悠然自若,坐在亭子里。 那禁军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陆承安,心头猛地一颤。 ‘天...这祖宗怎么又来了?’ 不敢耽搁,连忙退了下去。 陆承安好奇的看向天子,问道: “龙骨酒?真的是用龙的骨头泡的?味道怎么样?” 天子白了他一眼,嫌弃道: “你还真是来喝酒的?” 第181章 神明 陆承安满不在乎他鄙视,笑道: “有酒喝当然就要好好喝,你是天子,一般的可没资格进你的窖藏,难得有这个机会,我肯定是要好好过过瘾。” 天子没再理他,自顾自的走到池塘边上拿起亭子里的鱼食开始喂鱼。 随手撒上一把,便有万鲤来朝的盛景。 陆承安瞥了一眼,发现那些锦鲤竟全都不是凡种,一个个都能称得上妖了。 其中一条红中带金的锦鲤体型足有两三米长,看身上气象,竟然堪比四品修行者... 而天子手中的鱼食也不是凡物,一粒粒都透着一抹宝光,竟然是难得的宝药调配而成。 难怪这一池子的锦鲤竟连一条凡种都没有。 “还真是奢华啊...” 陆承安心中不由得暗道。 喂了一会儿锦鲤,天子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这时太监也把酒送来了。 摆放好后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天子坐在陆承安对面,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承安哑然失笑,随后起身端起酒坛笑道: “好吧,敬你是皇帝,今天就由我来给你斟酒。” 天子满心无语,这天下间想给他斟酒的都能从天都城排到北境去,这小子竟然还不愿意? 有的时候天子真的想不通,陆承安明明只是一个偏远山村里出来的少年,就算有了国师的镇国镜,这种完全不将皇权放在眼里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看着自己面前斟满的酒杯,天子叹了口气,随后直接举杯一饮而尽。 陆承安刚要跟他碰一杯,却见他完全不理自己,便只好笑了笑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一口龙骨酒下肚,立即便能感觉到不一样。 似乎有一股力量从五脏六腑流入到周身骨骼之中。 仅仅只是一杯酒,他便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魄增强不少,骨骼的密度以及骨髓的浑厚程度明显比之前上了一个台阶。 “嚯...好酒,难怪你们皇室高手层出不穷。” 天子放下酒杯,看了眼正在陶醉的陆承安淡淡道: “现在能说了吧?” 陆承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举杯,向天子道: “陛下,陆某先敬你一杯。” 天子一愣,不明所以。 但转念一想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承安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 “因为这件事,若无陛下开口,则不可能成。” 天子皱着眉,沉默不语。 陆承安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看着繁花似锦的御花园,淡淡问道: “陛下知道听说过神明吗?” 此话一出,天子脸色猛地大变,扭头看向陆承安时,眼神中已经多了一抹杀气。 感受到天子的杀气,陆承安诧异回过头,有些不解。 “陛下为何会有如此反应?难道神明两个字在这九州乃是禁忌?” 北齐天子深深的打量着陆承安,甚至于此时此刻他连北齐国运的力量都动用了。 在陆承安的眼里,四周的景象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一望无际的虚无空间。 在他面前的不是北齐天子,而是一条横亘万里的金色巨龙。 以天下诸郡州府为鳞,以蛛网弥补的江河胡海为血脉,北起天山阴水,南至岭南万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从天穹俯视着他。 陆承安心头大震,天子的反应太不寻常。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做出什么反抗,这一道巨龙的目光更多的是在探索注视。 几息之后,巨龙消失,四周的景象恢复如常。 天子眼中的杀意逐渐淡去。 “你知道神明?” 天子淡淡问道。 陆承安若有所思,反问道: “看来陛下和我所说的神明应该不是同一种存在,我很好奇,提到神明陛下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天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 连着喝了三杯酒后才缓缓道: “因为我们人族这座九州天下,就是从神明的手中...抢过来的...” 陆承安握杯的手忽然愣在半空。 “从神明手中抢过来的?能细说说吗?” 天子眼神凝重,思索了片刻才回道: “这段过往天下人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有一些传闻而已。不过这世上最顶尖的势力之中始终有着传承记载。” “据记载,我们这座天下的远古时期并非如今这个样子,早在人族出现之前,这个天下便已经有了主人。” 陆承安问道: “就是神明?” 天子点了点头。 “传说,我们这个世界原本什么都没有,没有生命,没有草木,甚至连山川河流都没有。” “不知多少年前,在这一片死寂的世界之中竟然自行孕育出了一个存在,祂自称为太一,一诞生便天然掌控着改天换地的力量。” “太一诞生后开始游览这个世界,所过之处,那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死寂终于被打破。” “祂的力量感染了这方世界,随即这个世界变进入了一个井喷式发展的时期。” “一个个生命体凭空孕育,继太一之后,第二个孕育而出的生命体为太阴和太阳。” “随后所有的自然之力都开始孕育出相对应的生命体。” “祂们便是后世所称的神明,还有另一个名字,先天神祇。” “在这些先天神祇的力量之下,世界逐渐被一点点影响,山川河流,草木花鸟接连出现。” “人族也逐渐诞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族其实也算是神明所创造的物种。” 说到这里,天子停了下来,沉默不语。 陆承安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天子所说的这一段过往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上一世的神话传说? 混沌孕育盘古,虚无孕育太一。 先天神祇创造万物,包括人类。 这些神话故事都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陆承安无法肯定天子说的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这九州天下与上一世的地球世界会不会有着某种联系? 文化、文明、文字、习俗等等,都这么相似。 若不是这天下的朝代未曾在上一世的历史中出现过,陆承安甚至怀疑自己并非是穿越了空间来到另一个世界。 而是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中国古代王朝天下。 第182章 封神 根据天子之前说的,九州天下是人族从神明手中抢过来的这件事陆承安便不难猜测。 在那远古时期,人族肯定与神明爆发了一场冲突,并且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神明败了。 天子抬头看向陆承安,淡淡道: “后来的事你应该猜到了。” “可人族和神明为何爆发冲突,这却是神明之所以成为九州禁忌的根本所在。” “陆先生不妨猜一猜,因为什么。” 陆承安若有所思,根据上一世的认知猜测,这或许与信仰有关。 “猜不到。” 但天子的话却让他蓦然一惊。 “因为神明要吃人...” 陆承安一怔,有些诧异。 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妖怪吃人,魔族吃人,乃至鬼物吃人他都能理解,神...竟然也要吃人? 天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眸里明显带着一抹忌惮。 “至于神明为何要吃人我也不知道,但根据记载,在那远古时代,神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动一次天地大劫。” “在这场劫难中,会有无数人族和其他生灵丧生。” “这个时候神明就会来到人间,大肆搜刮生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族不得不开始反抗。” “在人族初代始祖仙祖的带领下,一点点挣扎求生,经过几千年的抗争,最终在八千多年前夺取了神明在九州天下的掌控权。” “所以对于九州天下来说,神明就是禁忌,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 陆承安心难平,这个信息确实没想到。 因为在中国神话传说中,神明大多都是正义的,是维护天下苍生的使者,如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精卫填海等等... 神明怎么会吃人呢? 吃人对神明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两人相对而坐,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各自沉默。 许久后,天子才开口问道: “你为何提到神明?” 陆承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才看向天子的眼睛道: “之前我并不了解有关于神明的这段历史,所以没有想这么多。” “在我说我的计划之前,希望陛下能够耐心的听完并且理性考虑。” 天子眉头紧皱,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承安见他没有表示,于是便继续说道: “既然对于九州天下来说神明乃是一个禁忌词汇,那想必...陛下应该也没有听说过...封神二字吧?” 天子微微一震,眼中眸光极为骇人。 “封神?何为封神?”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 “很好理解,封神的意思自然是册封神明。” 天子不解。 “册封神明?远古神祇每一尊都是天地所生,何来册封一说?” 陆承安理解天子的疑惑,也不啰嗦,直接抬手一挥,两人同时消失在御花园中。 天子本能的想要抵抗,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再次出现两人已经来到了陈府的灵堂中。 陈家母子就坐在那,可却对两人的出现视若无睹。 陆承安也不急着向天子解释,而是看向陈长河的牌位轻声道: “陈将军,陛下驾临,还不速速现身拜见?” 一阵淡淡的金光涌现,一缕青烟从牌位中逸散了出来,化作陈长河的模样。 见来人竟然是天子,陈长河立即跪了下来,张口说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子看到陈长河的第一眼心中便升起一抹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对于眼前这个将军死后所化的鬼物拥有近乎绝对掌控的能力。 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再次魂飞魄散。 “陈爱卿请起。” 压下心中疑惑,天子伸手虚扶道。 陈长河乃是为北齐戍边战死,就算他身为天子,也肯定是要以礼相待的。 反观陈长河,再次见到天子心中却是莫名惶恐。 陈长河也有些疑惑,怎么活着的时候没那么畏惧,反倒是死了之后对天子多了一股由衷的恐惧感呢? 带着这份疑问,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笑了笑,看向天子问道: “陛下觉得,现在的陈将军能不能算是鬼物呢?” 天子一怔,目光看向陈长河,眼眸里神光浮现,看得陈长河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 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根本不受陈长河自己控制。 天子诧异道: “陈爱卿虽然只剩下三魂凝聚,通体纯阴,可却并没有鬼物身上那股阴邪之气。反而...反而蕴含着某种玄之又玄的....” 说到后面天子竟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是鬼物异类的陈长河,可天子却感觉他的存在非但不会对北齐造成任何损害,反而隐约觉得陈长河似乎还有益于北齐。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意会。 天子看向陆承安,好奇问道: “是因为那一缕国运之力?”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一缕国运之力确实起到了作用,但却并不是真正的关键。” “哦?那是什么?” 天子问道。 陆承安思索片刻,开口道: “如果非要用具体的词汇来形容的话,或许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诠释。” “哪两个字?” “功德...” 天子一怔,脑海中瞬间灵光乍现,这个词他并不是没听说过,但这一次他却莫名的感觉到这两个字忽然间拥有了某种力量。 陆承安继续解释道: “陈将军乃是为国捐躯,他戎马一生,为北齐立下赫赫战功。” “从因果论上来讲,他的存在直接或间接的给北齐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为北齐子民争取到了更多的安稳祥和。” “所以对于北齐,乃至于对于人族来说,他都是功莫大焉的存在。” “之前这方天下并未有人提及过这个概念,在下心血来潮,为陈将军写了一篇祭文,并略施手段使这篇祭文昭告天地,直达天道。” “万幸,在下的思路没错,北齐国运认可了陈将军的功绩,遂降下功德,辅佐国运之力,令陈将军的三魂因此脱胎换骨,再无半点鬼物的阴邪之气。为他封神奠定了基础。” “只是想要令陈将军彻底蜕变,成功封神,还需要最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只有陛下你才能做得到。” 第183章 何为封神 天子没有接话,反而看向陈长河微笑道: “陈爱卿,你的功绩朕不会忘,北齐更不会忘。朝廷会善待你的家人,爱卿且放宽心。”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 陈长河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躬身拜别。 随后天子转身看向陆承安,陆承明白他的意思,心念一动,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陈长河直起身,看着空荡荡的灵堂,心中不免有些惶恐。 “唉...封神...不知陛下会不会答应...” ———— 御花园内,还是那座凉亭里,两人的身影凭空出现。 陆承安笑道: “陛下有何顾虑且一一说来,你我一同商讨。” 天子点了点头道: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不可草率。” “朕现在有几个疑问,还请先生解惑。” 陆承安点头道: “陛下请说。” 天子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朕对于先生所说的封神依然还有些糊涂,先生为何要封神?封神的作用是什么?能为北齐带来怎样的好处?又会有怎样的隐患?” “这种册封的神明属于哪一种类型的生灵?他们的力量、能力会对这个天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封神成功,这些册封的神明会不会重走远古先天神祇的老路,最终走到人族的对立面,成为人族大患?” 天子说完后直勾勾的看着陆承安,等着他的回答。 陆承安哈哈一笑,无奈道: “陛下说的我都快晕了,这么多的问题,容我理一理思绪。” 天子也不催他,只是默默倒了杯酒,并且也给陆承安倒了一杯。 看样子似乎挺自然的,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为九五之尊给一个少年倒酒有什么不妥。 陆承安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开口回道: “陛下的问题在下一一解答。首先第一个,为何封神。” “这一个想法的出发点其实是源自在下的私心。” “前一段时间北境一战,想必陛下也知道了不少信息。” “陈将军,田将军。李将军,莫将军等等一共九位五品以上的将领,为了替在下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而战死,这件事对于在下来说触动极大。” “就算过去了半个多月,每每想起那些将军们临死前义不容辞的模样,在下始终是寝食难安。” “出自于这一点报恩之念,在下便萌生起了为他们做一点什么事的想法。” “一开始只是想去这些将军的家中走一遭,见一见他们的遗孀,尽自己所能为他们做一些什么。” “但后来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恰好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封神的概念,所以就有了封神的想法。” 听陆承安说完,天子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朕还以为先生是那种心中只有天下苍生的大圣人,没想到也有私心。” 对于天子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陆承安毫不在意,只是哈哈一笑,随后把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顺理成章道: “满上。” 天子嘴角微微抽动,眼中略微带有一些怒气,但最后还是给陆承安斟满了一杯酒。 陆承安仰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酒气,笑道: “爽...” 抬头看了眼天子,笑道: “原来在陛下心中陆某竟然是如此伟大光明的形象,哈哈哈...多谢陛下夸赞了。” 天子一愣,几乎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脸皮真厚...” 陆承安浑不在意,继续开口道: “人皆有私心,我也不例外。对待身边人,自然是要比对待他人更优厚一些。” “利己而不损人,善;利己也利他人,大善。” “陛下不是问我封神的作用是什么?能为北齐带来怎样的好处吗?我可以告诉陛下,这种以国运之力替天行道,以道德为根本,礼教为准则,律法为约束,所册封的神明绝对能助北齐国运更上一层楼。” “陛下可以设想一下,比如在一方偏远山村,并无朝廷超凡力量镇守,若要抵御厉鬼为害唯一的方法是不是就是布置山水大阵?为一座或许人口不过百人的村落布置山水大阵,所消耗的财力物力,以及后续的维护必定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一座两座村落还好,可若这样的村落遍布天下,对于北齐的财政支出又会有多大的影响?” 说起这个,天子不禁深以为然。 因为这是不可避免的一项支出。 北齐坐拥万里江山,疆域何其广袤? 就算强制性让那些百姓全都聚集在大一点的城镇里,布置山水大阵抵御山精鬼怪所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是无法想象的庞大。 天子大概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先生是说,册封神明之后这些城镇村落便能用这些神明来镇守?” 陆承安点了点头。 “没错,这样一来,朝廷便无须再为这些散落在各地的村落烦恼,也不用费尽心思去布置山水大阵,能节省出来更多的财力物力,用以进行基础建设。” 天子直到此时才真正对封神一事提起了兴趣,若陆承安说的是真的,那对于北齐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此一来,能够节省下来的资源简直无法想象。 “这些册封的神明靠什么来抵御山精鬼怪?” 陆承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的大地,笑道: “北齐以国运封神,神明便能借北齐众生香火之力凝聚金身法相,国运之力作为基础,香火之力作为源泉,在一定的范围内掌控者一定的神职和神权,对付区区山精鬼怪并不算什么。” 天子眼中带着一抹迟疑。 “国运之力?国运之力乃一国之根本,就算是朕也不敢随意动用,否则容易引起国家动荡,轻则天灾人祸,重则亡国灭种。这可不行...” 陆承安解释道: “陛下多虑了,册封神明确实需要北齐国运之力,但神明一旦封正之后,便能借助一地香火愿力凝练自己的神力,只是依托于国运之下,并非每次对敌都要借用国运。” 第184章 寄托在国运之下的神明 听陆承安说完,天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依然会有些忧虑。 不是他不相信陆承安,毕竟国师连镇国镜都能交给他,就算自己再不喜欢这个人也依然还是觉得陆承安是可信的。 他只是不确定陆承安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事关国运,马虎不得半点。 陆承安看出天子心中疑虑,笑道: “这件事要说百分百的把握,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并没有真的做过这件事。” “但这天下文明传承之所以能不断地向前,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日新月异,不就是因为有一部分勇于尝试,敢于承担的人在推动着这一切吗?” “陛下若是觉得没把握,那就先试试看,若不成,损失也不会太大,但若成了,必定是开创先河,造福万世之举。” 听陆承安说完,天子皱着眉头沉声道: “既为神明,必定是拥有神异力量,万一祂失控了,变成传说中的远古神祇,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陆承安微微一笑,指了指皇城外的方向。 “方才我带陛下去看陈将军便是让陛下亲身感受和亲眼去看。想必方才陛下已经感觉到,对于陈将军你仅需一句话便能定他生死。” “所谓封神,其根本还在于国运,以及我的祭文封正,而陛下又是北齐国运的掌控者。” “若将来陈将军所封正的神明一旦动了私心,有了危害人间的想法,陛下想要处置他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要他还在北齐国运范围之内,就不能翻得起任何风浪。” “所以这一点陛下大可放心,这也是陆某能给陛下百分百肯定的一个保证。” 说起这个,天子不由得恍然大悟。 刚才他见到陈长河的时候确实有那种掌控对方生死的感觉。 原来这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掌控权。 天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沉思。 陆承安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姜寿就算是北齐天子,在这种事上也不能谁也不通知就自己下决定。 于是陆承安起身拱手道: “陛下不必着急做出决定,等陛下想好了,派人来告知我一声就好。告辞了。” 天子站起身,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确实需要找人一起商量一下。 陆承安离开后,天子一个人在御花园待了许久。 离开御花园后,便直接乔装打扮离开了皇城。 身边只带了一个禁卫军统领秦堰,连贴身太监总管韩吴春都没有带。 出了皇城之后,两人径直来到了天策将军府。 将军府的老门房难得的清醒,见到天子之后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起身拱了拱手。 天子显然也是认得这位老门房的,面带微笑的对老门房问候道: “孙老有礼了。” 天子知道老门房的习惯,并未多说什么。 打了个招呼后便直接走进了将军府中。 对于这里,他自然是极为熟悉的。 李天策是他的舅舅,他还未登上皇位的时候,来将军府的次数比进宫给父皇请安的次数都要勤快。 所以根本不用下人带领,天子便轻车熟路的走进内院。 到了内院门口之后才停下脚步,让下人前去禀报。 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多此一举,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他这么做只是避免出现一些对于他们身份来说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当然,天子相信李天策不会有这些顾虑,但事无绝对,多考虑一些总归是不会错的。 没一会儿功夫,下人便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天子请了进去。 到了李天策的房间,刚进门便听到半躺在床上的李天策开口道: “臣有恙在身,不能向陛下行礼,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便吃力的俯身下去,打算以额头磕床沿,代替行礼。 天子连忙一个箭步走了过去,扶住了李天策。 “舅舅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在家里,又不是朝堂上。” 李天策嘿嘿笑了笑,顺势坐好。 “陛下今天忽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天子点了点头,丝毫不隐晦。 “一来是想看看舅舅的伤势如何了。另外确实有一件大事想要与舅舅商量。” 李天策笑着摆了摆手道: “多谢陛下挂碍,老臣好多了。不知陛下说的大事是什么事?” 天子转头看了眼秦堰,秦堰立即会意,转身走出了房间,并且顺手带上了房门。 天子心念一动,瞬间将房间封锁。 随后便将陆承安说的封神之事向李天策娓娓道来。 听天子说完,哪怕是李天策这位早就见惯了风浪的军神都不免大吃一惊。 封神...想都不敢想象。 他是知道一些关于远古神明的传说的,在他们这些九州天下最顶尖的人心里,神明二字一直都是一个禁忌。 可没想到陆承安竟然要以国运皇权将已死之人的灵魂封为神明,并以神明来镇守各地。 这个想法简直是不可思议,超出了这天下任何人的想象力极限。 可李天策却也看得出来,若陆承安说的封神计划真的能够实施,对于北齐来说必定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一步先步步先,到时候等其他诸国反应过来北齐早已是站在了他们的前面。 此消彼长,等到那时候北齐必定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强大皇朝。 或许那份九州数千年来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都未必不能展望一下。 天子看着沉思的李天策,沉声问道: “舅舅,以你所见,这件事能不能做?” 李天策心中思索着所有的得失,渐渐地眼中神采越来越盛。 他忽然伸手猛地拍了下大腿,兴奋道: “能做...” “依老臣之见,陛下不如就按照陆先生的说法,先让长河来试试。” “若成了,于国于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机缘。” “若不成,想必长河也能理解。” “不过...” 李天策忽然欲言又止。 天子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李天策想要说什么。 第185章 永远的伙计 “舅舅是担心朝中会有人反对?并且从中作梗?” 李天策点了点头,面露冷色道: “朝廷每年要花费那么大的财力给各州府乡镇布置山水大阵,并且维护,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这其中绝对有大部分的钱财进了那些吸血鬼的口袋。” “若封神成功,以神明镇守各地,这一笔开销便会中断,到时候必定会损害不少人的利益。” 天子轻轻点头,李天策说的是事实,就算吏治再清明也不可能彻底杜绝贪官污吏。 “哼,若这件事真的可行,他们还敢百般阻挠,朕也不是不可以效仿当年舅舅的壮举,杀他个血流成河...” 李天策脸色一僵,讪讪而笑。 他摇了摇头道: “不可鲁莽,年初的时候仲明弄的那一出造成的后果到今天都还没处理干净,若是再来一次,恐怕会动摇社稷。” 天子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心累。 当皇帝的其实最消耗心力的工作就是跟这些朝臣世家们勾心斗角。 李天策微微笑了笑,眼睛里带着些许心疼,就算是当了皇帝,姜寿也还是他的外甥,看到自己外甥忧心,做舅舅的怎么能不心疼? 这也是他为何常年驻扎北境死守国门的原因,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这个皇帝外甥担心北境的局势。 “陛下,这些事咱们慢慢谋划,当务之急倒是可以先试试陆先生说的封神之事。” “若长河能够封神成功,其他的我们在做打算。” “另外,长河封神之事可以先秘而不宣。” 天子闻言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如今又得到了舅舅的支持,那心里边更加稳妥了。 商量完这件事,天子脸上的严肃也终于化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对了,我不是让人传信给仲明,让他回来看你吗?那小子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听到天子提及李仲明,李天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道: “是我让人告诉他不许回来的,老臣还没死呢,用不着他回来守孝。” “如今既然当了一方长官,那就要以职责为重,等做出一点成绩再回来也不迟。” 说起李仲明,天子也忍不住轻笑道: “这一年多来,仲明可谓是脱胎换骨。年初的时候他主持的那场兴隆政变,让朕仿佛看到了当年舅舅身上的影子。” “将来舅舅若是不想再操劳了,仲明也能接下这份担子,成为我北齐的镇国柱石。” 李天策笑着摇了摇头道: “他啊,还嫩着呢...” “哈哈哈哈...比起舅舅,就算是朕又算得了什么?” “罪过罪过,陛下这话要是被外人听了,明天参老臣的折子说不定都能把老臣给埋了...” “我不管外人说什么,咱们自家人在一起有什么不能说的?” ...... 东城外郭,这里相比于之前早已是天翻地覆。 一条条干净的街道和制式房舍排布整齐,往来的百姓眼中终于少了一丝麻木,多了一抹希望的神采。 如今日子虽然过的也不算富裕,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生不如死。 盘踞在外郭的那些帮派势力如今也都一个个洗白了,做起了正经生意。 像之前那样的欺男霸女的行为,几乎再也看不到了。 驻扎在外郭的刑狱司可是李仲明亲手打造,拥有皇命特权。 若在外郭发现作奸犯科者,可先斩后奏。 外郭的秩序才刚刚建立,必须要用这样的严苛酷刑来治理。 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在外郭百姓心中种下一个遵纪守法的概念。 所以现在的外郭,某种程度上来讲治安环境甚至比城墙之内的外城都要好。 少了那些黑帮毒瘤,外郭的百姓忽然发现只要他们肯努力,至少一家人都能活得下来。 那每年需要向朝廷上交的一两银子也不算什么了。 多了这些改变之后,朝廷忽然发现外郭展现出来的生机和活力竟然惊人的庞大。 哪怕是减免了极大一部分的税收,但外郭依然还是给朝廷创造了不小的财富。 看着外郭的街道两旁那热闹的商铺以及来来往往的百姓,陆承安都不禁有些恍惚。 若不是清楚知道这里是真的是天都城外的外郭,陆承安还以为自己现在是走在外城中心区域呢。 “陆哥儿...这里...” 正在四处观望的陆承安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头望去,一处街道的十字路口处站着一位粗布短衫一副伙计打扮的活泼少年。 陆承安会心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二奎,不忙吗?怎么站在这等我?” 少年正是二奎,听到陆承安问,笑嘻嘻回道: “掌柜的吩咐过了,怕你找不到,所以让我在这等你。” “再说了,再忙也没有陆哥儿你重要啊...” 陆承安笑了笑,抬头看了眼面前这栋气派的三层阁楼。 只见门顶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信合商会。 昨天回来的时候陆承安其实第一个见的就是冯掌柜,因为璃月不适宜进城,于是便将她安置在这里。 看着这块牌匾,陆承安不免有些感慨。 他还记得一年半前刚来天都城的时候,那时候一无实力二无钱财,若不是冯掌柜的接济和帮忙,恐怕自己还要为了生活苦恼好一阵。 一晃一年多过去,当初只有一间笔墨斋的冯掌柜竟然都有自己的商会了。 “掌柜的其实是想等你回来给商会题字,只是那时候外郭城建在即,朝廷催得紧,冯掌柜不得不先把商会的名字注册下来。”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道: “无妨,一会儿我再写一个就是了...” 二奎笑道: “那感情好,掌柜的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兴奋好几天。” 陆承安笑着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 二奎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也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疑惑问道: “你看什么?” 陆承安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笑道: “听冯老哥说你现在手里的项目已经不少了,都已经是有钱人了,怎么还这么一身粗麻短衫?没想着给自己换一身好的行头?” 二奎听了无所谓一笑道: “我当是什么呢,穿什么衣服有什么打紧的?就算我现在还是伙计打扮,商会里那些掌柜还不是要客客气气喊一声二奎兄弟?” 陆承安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二奎缩了缩肩膀,脸上的嬉笑稍稍收敛,转头看了眼头顶那块商会的牌匾,微笑道: “只要掌柜的还在一天,我二奎就永远都是他的伙计...” 陆承安闻言,仰头哈哈一笑,极为畅快。 第186章 令人头疼的小祖宗 走进了商会,这栋楼里并不是做生意的地方,而是商会总部,是办公的地方。 刚走进屋子里,陆承安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好吃,换一个。” 璃月那刁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二奎嘴角抽了抽,一脸苦涩道: “陆哥儿,这个小祖宗从哪找回来的?太可怕了。” 二奎永远都忘不了昨天晚上,因为受不了璃月的无理取闹呵斥了她一句后璃月那看向他的眼神。 让二奎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拉进了一片黑暗的恐怖空间之中。 无穷无尽的恐惧包围了他,让他甚至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回过神来后却发现,璃月竟然又恢复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二奎此时再回想一下昨天的那个感觉都会忍不住浑身颤栗,直冒冷汗。 陆承安皱眉道: “不是让你们用我写的那四个字贴在她房门上封着吗?怎么把她放出来了?” 二奎无奈道: “掌柜的见那小祖宗哭哭啼啼,实在不忍心,就把她放出来了...” 陆承安叹了口气,连忙往楼上走去。 还好璃月一身魔气被封印了,再加上有自己的威慑不敢乱来。 此时二楼冯掌柜的办公房里,璃月翘着二郎腿坐在冯掌柜的椅子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而冯掌柜却像个下人一样给她端茶倒水。 不仅如此,冯掌柜的额头上还有一块铁青伤痕,甚至还有一丝丝血迹溢出来。 见到这一幕陆承安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璃月瞥了他一眼,浑不在意。 “哟,大圣人来了。” 冯掌柜见陆承安过来了,明显松了口气。 正要上前打招呼,却听到陆承安含着怒气的声音道: “过来,给冯老哥道歉...” 璃月一怔,转头看了眼冯掌柜的脸,眉头瞬间倒竖了起来。 “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让我道歉?” 话音刚落,却见陆承安抬手一招,璃月的身体立即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落在了陆承安面前。 “冯掌柜可怜你被关着放你出来,你还恩将仇报,还说你没错?道歉...” “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压在了璃月的身上,让她双膝瞬间弯曲,差点趴在地上。 璃月猛地抬头,怒目而视,露出一口白牙,就像个倔强的小野兽一般。 “有本事你杀了我...想让我道歉,做梦...” 陆承安怒气更盛,既然答应了叶知秋,那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璃月伤人。 没想到只是离开自己身边不到一天时间,璃月就伤了冯掌柜。 然而就在他打算加大力度的时候,冯掌柜却急忙跑了过来拦在陆承安面前。 “陆老弟,误会误会啊...我这伤真不是璃月姑娘弄的。” 陆承安一怔,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顿时消散。 璃月粗喘着气死死地盯着陆承安,冰冷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许委屈。 这个时候一旁的二奎开口道: “就算不是她直接打得,也是因为她胡闹才不小心受伤的...” 冯掌柜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闭嘴...” 二奎悻悻而退,不敢再说话。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心绪渐渐缓和下来。 “冯老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麻烦你了。” 冯掌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 “嗨,这说的是什么话?璃月姑娘只是淘气了一些而已,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承安知道冯掌柜这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毕竟冯掌柜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有六品仙道修为在身的修行者,就算再怎么不注重实力,也不至于会把自己的额头磕青了。 陆承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歉意道: “我先带她离开,一会儿空了再来找你说话。” 冯掌柜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钻回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包袱。 递到璃月面前笑道: “昨天璃月姑娘来的时候我见她身上衣物已经很久了,便自作主张让人连夜赶制了一套衣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请璃月姑娘莫要嫌弃。” 说话间,冯掌柜已经将包袱塞进了璃月的手里。 看着手中的包袱,璃月的眼神明显有了些许波动,但转瞬间又被一抹冰冷掩盖。 璃月将包袱扔到地上,一扭头,冷冷道: “谁要你的破烂...” 冯掌柜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看着璃月。 陆承安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笑道: “老哥有心了。” 随后转身看向璃月,语气缓和道: “长者赐不可辞,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无礼,明白吗?” 璃月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他算什么长者?我的年纪当他祖宗都绰绰有余了。’ 可看到冯掌柜那和煦的笑容,她竟难得的把这些话憋了回去。 只是扭过头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告别了冯掌柜,陆承安带着璃月离开了信合商会的总部。 璃月身份特殊,不能轻易踏足天都城,否则极有可能引起天都城大阵的镇压。 所以陆承安昨天便拜托冯掌柜找了一间独立的院子来安置璃月。 一开始冯掌柜的意思是就让陆承安把璃月交给他,他来代为照顾。 陆承安自然是不能答应,毕竟璃月又不是寻常人类孩子。 去院子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没有说话。 璃月显然还对方才陆承安的举动生着闷气。 陆承安则是在思考着关于璃月以后的安排。 因为这段时间要忙着封神的事,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璃月。 别的事先不说,璃月的饮食肯定是要有人来操心的。 各自想着心思,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冯掌柜安排的小院。 这是一间新建的院子,里面全都是崭新的,目前只是用来作为信合商会的房产存储,以备不时之需。 冯掌柜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家私炊具,生活用品等等。 陆承安里里外外的整理着一些细节,璃月则坐在门槛上,双手抱胸,闷闷不乐。 等一切处理好后,陆承安走到璃月面前蹲了下来。 璃月直接扭过头,不愿看他。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抿了抿嘴,语气温和道: “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误会你了...” 第187章 城隍 璃月依然是脸朝向别的方向,没有理他。 但她的身体分明颤动了一下,显然内心和表面是有差别的。 陆承安微微一笑,柔声道: “这一点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一个寻常人类一样生活在这世上,就算将来我不在了,也不至于继续忍受封印之苦...” 璃月背对着陆承安,轻哼了一声道: “哼,谁要像个人类一样活着,我是魔神,是魔族的始祖...” 陆承安轻笑了一声,反问道: “那为什么那天魔尊攻城,我已经无力再制约你,你为何不跟着祂一起离开呢?” 璃月脸色一僵,翻了个白眼道: “要你管?” 陆承安哈哈一笑,站起身看着她,目光柔和。 “我看过你的经历,你虽然是魔神,却并非魔族,在你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当人吧?” 璃月冷笑一声,嘲讽道: “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可笑诶...” 陆承安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间院子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你就在这好好待着。” 说罢陆承安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若是无聊,就看看这本书,不是什么学问文章,就是一本话本,也算是能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把书放在璃月面前,陆承安弯下腰看着她柔声道: “好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璃月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直到陆承安离开后才转头看向院门口,眼中冰冷不见了,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冯掌柜送她的那个包袱就放在一旁的石墩上,包袱的布料只是寻常布料,但从那口子往里看却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那一抹略带梦幻的深蓝色。 璃月下意识伸手去拿起包袱,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但最终还是没有抵得住诱惑,拆开了包袱。 提起里面的衣裙,入手的触感非常舒服,一看就是极好的布料。 深蓝色,犹如一汪极深的泉眼,泛着幽光。 璃月没有发现她的嘴角此时已经抑制不住的上扬。 很显然,她很喜欢。 “哼...这老头子还挺有眼光的嘛...” 院外门口,陆承安一手背在身后,抬头望了眼天空,嘴角同样浮现出一抹微笑。 “嗯,还有希望...” 回到书院时已经是午后了。 走到门口,陆承安停下脚步,眼中忽然多了一抹笑意。 推开门进去后,陈渊便立即走了过来,一脸凝重。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我已经知道了,无妨。” 陈渊松了口气,识趣的退到一边忙自己的事去了。 陆承安径直走向书楼,上了二楼后,果然看到天子端坐在他的书桌前,手里正拿着一本《论语初解·二》在那看得津津有味。 察觉陆承安进来,天子依然没有放下书籍。 陆承安走到书桌里面坐下,顺手倒了两杯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喝茶。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子这才意犹未尽的合上了书籍,端起桌子上早已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陆承安笑了笑,从一旁的稿纸中拿出一张递了过去。 天子接过一看,笑了笑道: “你早就准备好了?就这么确定我会同意?” 陆承安笑道: “因为陛下并不想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守成之君。” 天子深深看了眼陆承安,又看了眼手中写满了字的纸张,皱着眉头问道: “城隍?这是...神位?” 陆承安点了点头。 “城隍乃阴神之列,位份属正神。天都城作为北齐都城,能被册封为此地的城隍更是一品正神。有御敌护城、执掌亡灵、赏善罚恶,祈福祛灾的神权。为一方正统神明。” “除了陈将军之外,我还列出了几位忠烈将士的名单,也都可以一一册封为城隍麾下的阴神之属。辅佐城隍管理一方。” 天子看着纸张上写着的密密麻麻的章程,甚至连城隍的修建规格,几尺几方,高几许都写的一清二楚。 看完这些后天子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眼陆承安,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这不重要,陛下赶紧差人去办才是重要的,册封城隍之后若无神庙依托,便无法聚集香火愿力。” “这段时间我也正好尽力为名单上那些战死的忠烈重聚三魂,以免到时候就算册封也无魂灵依托,功亏一篑。” 天子点了点头,不再啰嗦,直接转身就走。 城隍庙修建的位置就在外城南城,并不是从头而建,而是在一栋老房子的原址上改造。 而这栋老房子陆承安却十分熟悉,正是当初购买宅院时牙行推荐他们看的第一件宅子。 当时他和陆泽安都看出这间宅子不太干净,里面有游魂占据。 后来才发现,这栋宅子竟然是难得的聚阴之地。 对于活人来说这里自然不是一个好的居住环境,但对于修建城隍庙来说,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天子回宫后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让韩吴春去找冯田,让冯田负责这一次的城隍庙修建工作。 毕竟上次外郭的工程项目冯田做的极为妥帖,而且有陆承安这层关系在,天子也更能放心。 冯田收到消息,第二天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手里下有一大批人,只要工钱到位,材料到位,工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陆承安这边也忙碌了起来,带着那份名单去他们各自的家中走访。 一来是看望这些遗孀,二来也算是考察一番他们生前的品性,最后才是念诵祭文,为他们重聚三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承安是第一个提出封神这个概念的缘故,陆承安发现若无他的祭文,或者说若无文道浩然正气的加持,这片天地根本不肯将那些战死的英烈的三魂放回来。 前文便说过,在这九州天下,除非是已经开启了炼神的修行者,寻常人死后胎光、爽灵、幽精这天地人三魂会很快消散,回归天地间。 就算是已经开启了炼神境的修行者神魂支撑不了多久也会消散。 想要重聚三魂,就只能跟老天爷动手抢夺了。 只不过这方天地似乎很卖陆承安面子,一篇祭文,写清楚战死忠烈的生平事迹,所立功德,然后上表天地,天地便会将忠烈的三魂还回来。 若无陆承安的文道浩然正气加持,就算是天子册封,也根本就无济于事。 第188章 忠烈英武护国神将,一品正神都城隍 三天后,一个黄道吉日,正在看书的陆承安忽然心中有感,走到书楼窗边,只见一道流光从云层中降落,落在了他的手心。 是一道散发着皇道威严的圣旨。 因为只是一次实验,并且要避开一些人的耳目,所以天子册封城隍的圣旨不能让外人知道。 于是陆承安便成了那个宣读圣旨之人。 陆承安心领神会,握着圣旨,身形直接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陈府的门口。 跟门房通报了一声,陆承安便走了进去。 陈家母子听到陆承安又来了,虽然心中感动,却也不免有些疑惑。 来到正堂陈长河的灵位前,陆承安心念一动,施展神通,周边的下人便无法看到他在做什么。 只有陈家母子不受影响。 随后陆承安拿出那道圣旨,微笑道: “陈夫人,陈公子,陛下有旨。” 陈家母子先是一愣,随后大惊,连忙跪了下去。 陆承安又看了眼陈长河的牌位,心神传音道: “陈将军,接旨吧。” 寄身在排位中的陈长河立即现身,心中早已是激动不已。 陆承安摊开圣旨,扫视了一眼,随后开始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京中人氏陈长河,戍边卫国三十六载,历经百战,赫赫战功...” 前面一段是表述陈长河的功绩,这一点绝对不能少。 因为陆承安说过,封神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功德,若无功德,就算有他的祭文和蕴含国运之力的天子圣旨,也注定不可能成功,甚至还会遭受反噬。 所以圣旨的内容很长,里面将陈长河这三十六年的戎马生涯一桩桩都说的一清二楚。 听着陈长河的这些功绩,作为妻子和儿子,陈家母子早已是泣不成声。 陆承安也不禁有些感慨,陈长河担得起忠烈二字。 随着陆承安宣读圣旨,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陈长河的魂体之上。 是他的身影愈发的凝实,不仅如此,他身上竟然开始多了一股与修行者截然不同的超凡气质。 威严,高大,却又有些虚幻缥缈。 陈长河心中渐渐多了一抹感悟,他仿佛忽然间开始掌控着某种力量,极为神奇。 等陆承安念完陈长河的功绩,圣旨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也终于出现了。 “朕上顺天道,下应万民,追封左千卫大将军陈长河为忠烈英武护国神将,一品正神都城隍,谥号忠武。有御敌护城、执掌亡灵、赏善罚恶,祈福祛灾之神权。” “此诏上告苍天,下禀厚土,大日昭昭,天道为证,苍生共尊。钦此...” 圣旨上有几方大印,其中最醒目的乃是北齐国玺大印,这就是北齐国运支持的最大证明。 当陆承安最后‘钦此’两个字念出之后,天地间忽然涌现起无数七彩霞光。 特别是天都城的上空,霞光万道,映照的整个都城都仿佛身处梦幻之中一般。 这般异象着实有些吓人。 无数生灵被惊动,反应最大的便是与北齐天子齐名的其他六位霸主。 他们都是各自国运的掌控者,在这一瞬间,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从此以后,九州七大霸主国并列的局势就要改变了。 北方那个立国历史并不算久远的北齐,竟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且展现出一骑绝尘的风采,似乎要将他们甩在身后。 不仅如此,天下间最顶尖的修行者忽然发现,这天地间似乎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仿佛举头三尺,便有未知力量在监视着他们。 可他们却没办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力量。 皇城内,御书房里的北齐天子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绽放出强烈的光芒,脸上带着一抹兴奋。 “成了...”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在这天都城内多了一位玄之又玄的存在。 毫无疑问,那便是陆承安所说的城隍阴神。 与此同时,陈府内,陈长河的魂体忽然漂浮了起来。 他的身影已经与真实活人无异,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仿佛能震慑人心,直指人们心中恶念。 金光闪烁间,一件玄黑色绣着金色纹路的官服凭空出现,直接披在了他身上,盖住了他那一身金甲。 左手摊开,一本古朴厚重的书籍浮现,落在他手中。 书籍封面上以玄奥的文字写着三个字——生死簿。 右手轻轻一握,虚空玄幻之气凝聚,化为一支通体黑色尖端却有一抹殷红的毛笔。 陈长河心中忽然涌入大量的信息。 他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身上的那股属于阴魂的阴气迅速转变,变成了一种玄奥莫名的力量。 他知道,这是属于他的神力。 是不同于武道真气和仙道灵力以及剑道剑气的一种力量。 拥有神力的祂能够在祂的神权范围之内做到任何事。 “城隍,我成神了?” 陈长河看着自己身上的转变,有些难以置信。 意念一动,手中生死簿和判官笔消失不见。 再次看向陆承安,陈长河的视角已然大不相同。 祂虽然知道陆承安绝非寻常少年,但之前在祂眼里陆承安在强大也还是有一个限度的。 可现在再看陆承安,他却感觉犹如一介蜉蝣见青天。 陆承安身上的气息就仿佛那无穷无尽的苍天一般浩瀚。 令祂无须思考,自然而然地心里就会蹦出两个字——圣人。 陈长河缓缓跪伏下去,颤抖着道: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叩谢圣人慈悲...” 此时陈家母子依然看不见陈长河,但他们都能感觉到,这灵堂内明显多了一些未知的东西。 陈亢上前想要接下圣旨,却发现陆承安手中的圣旨竟然凭空自燃,没一会儿功夫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已经被封为城隍爷的陈长河手中却多了一卷圣旨。 陆承安轻笑道: “起来吧,陈将军已经被陛下册封为忠烈英武护国神将,一品正神都城隍。不日城隍庙就会完工。” 陈家母子虽然不清楚被封为城隍代表着什么,但也知道这是陛下的圣恩,自然是感恩戴德。 陆承安看了眼陈长河,轻轻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陈长河封神成功,也就是说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那其他战死的将领也就可以一一效仿了。 这也预示着,北齐即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条人、神共治的无穷大道。 第189章 托梦 除了陈长河之外,陆承安还依次册封了五位阴神,用来作为城隍下属的判官、阴差等阴神职位。 这五个生前都是陈长河手底下的亲兵,不管是功德还是品性,都算是上上之选。 之后一段时间陆承安便空闲了下来。 陈长河之外还有一些将领同样也可以封神,只是可惜,他们都不是京中人士。 陆承安还是希望能够在他们各自的家乡为他们封神。 这样一来,不仅能让他们死后能够以神明的方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还能看着自己熟悉的家乡,看着自己的亲人。 就算因为阴阳之隔无法相见,但至少也能一解思念之苦。 ———— 入夜,月辉如霜。 陈亢坐在父亲生前的书房里红着眼翻看父亲之前留下来的书信。 看着上面那熟悉的字迹,脑海中浮现起父亲生前教导他兵法的模样,陈亢情不自禁捂住了胸口。 “父亲...” 一声声呼唤,却早已无人应答。 从小被灌输男子汉要强硬思想的陈亢,早已是泪流满面。 白天的时候,他不敢哭,因为有母亲在,他不能让母亲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想让母亲知道,他长大了,也能像父亲一样扛起这个家。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 没有了港湾的孩子,就这么长大了。 一阵夜风吹来,灯影闪烁,让书房里明暗不分。 陈亢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关上。 转过头正要回去坐下,可他却猛地顿在原地。 双肩微微颤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已经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 陈亢颤抖着开口道: “父亲?” 只见书桌里面那把年岁比他年龄还要长的椅子上,此时竟然坐着一个身穿黑底金纹官服的魁梧中年,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那中年不是别人,正是陈亢日思夜想的父亲。 这一幕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第一反应一般都是往鬼物方面去想。 可陈亢此时全然不顾这究竟父亲此时是不是已经化身厉鬼,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他直接扑到陈长河脚下,双膝跪地,痛哭道: “父亲...真的是你吗?亢儿好想你。”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轻声一叹,神色悲苦。 伸出颤抖的手掌轻轻抚摸陈亢的脑袋。 “亢儿...为父何尝不想念你啊...” 陈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扑进陈长河的怀里嚎啕大哭... “父亲,亢儿还没长大,您怎么就...今后没有您,亢儿该怎么办?母亲该怎么办?” 陈长河搂着自己儿子,目光看着前方,眼眸里仿佛有战火在燃烧。 “亢儿,为父是军人,自古文臣死谏,武将死战,能战死疆场,是为父的荣耀,你也应该替为父感到光荣。” “可是...” “没有可是...为父是朝廷亲封的三品左千卫大将军,在战场上自当是身先士卒,为国捐躯,以报国恩。为父...死得其所,这是我们战场将士的归宿,亢儿万不可女儿姿态,为此伤怀。” 陈亢不敢违逆父亲的话,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 “父亲,等孩儿从道院完成学业,孩儿定会追随您的步伐,奔赴北境,继承父亲您的遗志...” 陈长河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但最终还是欣慰笑道: “好,这才是我陈家二郎,这才是我陈长河的儿子...”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份机缘亢儿一定不要错过。” 陈亢一愣,诧异道: “父亲说的机缘是?” 陈长河面色肃穆,凝重道: “今日曾有一位少年持圣旨来家中,为为父册封一品正神都城隍,此事你应该知道。” 陈亢一怔,点了点头。 但随后又猛地反应过来,抬头震惊地看着陈长河,问道: “父亲的意思是,那份圣旨并不是名义上的册封,您现在真的成神明了?” 陈长河笑着点了点头道: “没错,皇上天恩,圣人慈悲,为父虽战死沙场,却失而复得被册封神明,得以继续存在于天地之间。” 陈亢眼中满是兴奋和惊喜。 “太好了,这样一来那亢儿以后是不是就能继续见到父亲,继续跟父亲一起生活了?” 谁知陈长河却摇了摇头道: “不可,为父虽为神明,但你我毕竟阴阳相隔,你与我接触过多,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折损你的福报。” 闻言,陈亢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 陈长河笑了笑继续道: “这不是重点,为父说的机缘也并非这件事,而是有关于那位少年。” 陈长河有些疑惑: “陆公子吗?” 陈长河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敬意。 “陆先生绝非普通人,他是当世圣人,他的存在必定会改变这方天地。” “为父缴天之幸,等得此圣人眷顾,从此成为这片天地间的第一位香火神明。得一份天大的神道气运所钟,脚下大道甚至远超生前。” “陆先生以及陆先生的传承,将来必定会成为九州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大道。” “我说的机缘便在于此。” “亢儿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若能成为陆先生的弟子,将来你的成就将会不可限量。” 陈亢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他见过陆承安,虽然觉得他确实不凡,但却没想到父亲对他的评价竟然会这么高。 陈亢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还是认真点头道: “孩儿知道了,明天一大早孩儿便会去拜访陆先生。” 见此,陈长河才欣慰一笑。 “那就好。” “好了,为父不能与你接触太久,今后为父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好好修行,好好做人...” 一边说着,陈长河的身影便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陈亢大惊,想要握住父亲的手,却发现父亲的身体仿佛一阵虚无,根本触碰不到。 “父亲...别走,孩儿还有好多话想对您说...” 陈亢猛地惊醒,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以及窗外隐隐约约投射进来的晨光,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难道是做梦吗?” 陈亢有些不太确定。 “亢儿...亢儿...” 听到母亲的呼唤,陈亢连忙走出了书房。 只见母亲神色激动,眼角带泪,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大事一般。 第190章 陈亢拜师 “母亲怎么了?” 陈亢连忙问道。 陈母拉着陈亢的手神情激动,陈亢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亢儿,我梦见你父亲了,我梦见他当真做了那城隍神明,而且他还告诉我,等过一段时间城隍庙就会修好,会有他的金身神像。若是想他了,就去那城隍庙里看看。” “另外,你父亲还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提醒你别忘了去城东陆先生的书院,说这是你也是陈家的大机缘。” 听到这里,陈亢已然愣住了。 眼中满是惊喜。 照这么说来,昨天晚上那个梦便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而是父亲真的在天有灵,在叮嘱他。 陈亢也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兴奋道: “母亲,孩儿...孩儿也梦见了父亲,他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陈母喜极而泣,激动道: “亢儿...我就知道,你父亲...你父亲他还在...他没有走,他还在...” 眼见母亲越来越激动,陈亢连忙安抚,这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对于父亲,对于陈家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缘。 等安抚好母亲之后,陈亢目光灼灼,沉声道: “母亲,您帮我准备一些礼品,孩儿要去城东书院,拜访陆先生。” 陈母深以为然道: “要去要去,一定要去,先不管这是不是什么机缘,陆先生替你父亲完成封神之举便是犹如再生父母的莫大恩情,为了这份恩情,我们陈家也绝对要好好感谢陆先生。” 陈亢点了点头。 “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去沐浴更衣。” 陈母立即下去吩咐下人准备礼品。 等陈亢焚香沐浴之后,陈母准备的礼品足足有一大车。 不仅如此,看着这满满一车的礼品陈母还是遗憾道: “只可惜,你父亲为官清廉,我陈家也无多少财力,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希望陆先生不要嫌弃。” 陈亢看着这些礼品肃穆道: “母亲且宽心,我们尽力尽心就好,若是陆先生看不上,那也是我们陈家没这个福分,不必强求。” 陈母见儿子有这番心境,不由得满心欣慰。 帮儿子理了理衣装,柔声道: “亢儿,切记一定要恭敬,就算陆先生不愿收你为徒,也千万莫忘陆先生的大恩大德,明白吗?” 陈亢笑着点了点头道: “母亲放心,亢儿明白的。” 辞别母亲后,陈亢没让下人跟从,而是自己亲自赶着马车出了内城,往城东而去。 到了外城城东,陈亢边走边问,直到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时分才终于看到了那五亩桃林。 沿着桃林中间的小路缓缓驱车进入,陈亢的内心也愈发的忐忑了起来。 等他看到书院的大门后,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了。 陈亢把马车停在门外三丈处,跳下了马车,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妆容,这才缓缓向着大门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到门口,他便听到院子里传出来的读书声。 陈亢立即停住了脚步,心想此时若冒昧上前,必定会打扰里面的读书人,会显得无礼。 于是陈亢便站在马车边上,静静等候着。 此时书院课室里,陆承安转头看了眼院门口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陈亢会来他并不意外,毕竟封神之后,陈长河一定能够看出他的不凡。 作为父亲,陈长河肯定是希望给自己的儿子谋求更好的前途,这一点无可厚非。 而且陆承安见过陈亢两回,对于这个孝顺谦逊的少年也早有好感。 若陈亢诚心拜师求学,他很乐意将其收为弟子。 只是现在的陈亢只是听父亲说陆承安很厉害,却并不明白陆承安究竟厉害在哪?不清楚自己若是拜陆承安为师又究竟能学什么。 甚至于在陈亢的心里,极有可能将陆承安当做是仙道修行或者武道修行的绝世高手。 他拜师陆承安,学的应该也是仙武两道。 所以现在不是陆承安要不要收他的问题,而是陈亢在知道拜师陆承安学的是文道之后,他还愿不愿意拜师的问题。 想到这里,陆承安便决定试一试这个少年。 伸手轻轻在桌面点了点,神念瞬间散发。 书院大门门顶上那块写着书院两个字的牌匾忽然绽放出一道亮眼的莹白光芒。 书院里面一切照旧。 而书院外面却是另一番场景。 站在马车边上等着的陈亢被那亮起来的白光吸引,抬头望去,一转眼间却见那牌匾依然恢复如初。 陈亢有些疑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没有再关注。 而这时书院里面的读书声却停了下来,没等多久,书院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向他抱拳行礼。 陈亢连忙还礼,还没等他自报家门,那少年便笑道: “可是陈将军之子,陈亢陈公子?” 陈亢连忙回道: “先父陈长河,在下正是陈亢,为答谢陆先生助力家父之恩,亢特来拜谢。”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侧身道: “陈公子请进吧,我家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陈亢大喜,随后便跟着少年走进了院子里。 刚踏进大门便想起了自己还带来了一车礼物,便打算回头将东西搬进来。 少年却笑道: “陈公子别忙活了,东西我来搬,别让先生久等了。” 陈亢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拱手道谢: “那就有劳兄弟了。” 进了院子,来到后院,上了书楼。 陈亢终于再次见到了父亲所说的圣人陆承安。 相比于前两次见陆承安,这一次陈亢的内心明显多了几分巨大的压力。 抬头望去,只见陆承安随意地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捧着一本书籍,全神贯注。 侧边窗外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庄严,仿佛带着某种神性一般,令陈亢不由自主的望而却步。 陈亢没敢贸然上前打扰看书的陆承安,而是打算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是陈公子吧?进来吧。” 陈亢一怔,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抬脚走进了书房。 来到陆承安面前后陈亢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陆承安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他。 磕完头后,陈亢看向陆承安拱手道: “晚辈陈亢,拜见陆先生,谢先生助先父封神之恩。” 说完,陈亢又俯身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额头都有些泛红。 他可不是六品武夫的体魄,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这么用力的磕头也会受不了。 “晚辈受先父指点,愿拜先生为师,终生侍奉先生左右,望先生成全。”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 “先起来吧。” 陈亢不敢违逆,缓缓站了起来,不觉眼前竟有些发昏,磕头磕得太重了。 陆承安看着他微笑道: “既然要拜我为师,那你可知做了我的弟子究竟能学什么本事?” 陈亢一愣,有些愕然。 但想起父亲的嘱托后便连忙道: “既然拜先生为师,不管先生教什么,亢便学什么。” 陆承安也不解释,点了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要说话算话。明日开始,每日卯时四刻便要来书院学习,不可迟到,明白吗?” 陈亢大喜,又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强忍着晕眩,朗声道: “弟子拜谢先生,每日卯时四刻,绝不迟到半分。” ———————— 读者朋友们,八月初我要带着家人外出自驾游一段时间,大概八月中旬才能回来。 所以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保持每天三章的更新量,甚至有可能断更。 希望大家能谅解。 谢谢 第191章 没有真本事 陈亢从书院离开后,一整天几乎都在兴奋中度过。 他虽然不知道陆承安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但既然是父亲再三叮嘱的,他便无条件相信拜陆承安为师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拜师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心思。 陈亢回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陈母,对此陈母也十分开心。 两人来到陈长河的牌位前诉说了这件事,当晚又梦到了陈长河托梦,告诉陈亢,他们陈家即将大兴。 怀着这样的心情,第二天天还没亮陈亢便醒了。 洗漱干净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赶往书院,原本陈亢还以为自己来的够早的了,没想到进入院子里后却发现昨天那个接待他的少年还有一个小女孩竟早就在了,而且两人都在一丝不苟的读着书。 陈亢顿时有些尴尬,连忙走到陆承安面前拱手道: “先生,弟子来迟了。”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还好,还不算迟。呐,这本书给你,坐在那边去晨读。” 陈亢看着手里那本写着《千字文》的书籍,心中有些疑惑。 读书?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带着陆承安给的书坐在桃树下开始晨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一开始陈亢还能保持专注,只是当他翻来覆去读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之后,心思明显有些分散了。 看了眼其他两个人,发现那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都始终全神贯注,便不好意思分心,继续让自己专心读书。 好在晨读没持续太久,陆承安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 “好了,晨读结束,开始练拳吧。陈渊,教新来的师弟练拳。” 听到练拳,陈亢心头一顿,不由得暗道: “原来先生走的是武道路子,这...” 他在道院修行的是仙道,而且已经六品了。 如果这个时候转修武道,虽然进境肯定比从未开启修行的普通人快得多,但之前打下的仙道基础也差不多等于是白费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陈亢还是说服自己道: “武道也不错,能入上三品,将来成就不会比仙道差。既然父亲如此推崇先生,那就说明先生的武道必定是惊世骇俗。” 说服自己后,陈亢便满怀兴致的跟着陈渊开始练拳。 一招一式,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学的一丝不苟。 只是学着学着便有些不对劲,这拳法慢悠悠的,像是不停地在画圈圈,似乎与他所知的武道淬体拳法不太一样。 关键是这拳法虽然在师兄陈渊的讲解下似乎立意不俗,可引动气血的能力却微乎其微。 不能引动气血那如何完成淬体? 无法完成淬体,那又该如何强化体魄提升境界? 陈亢不解,但却并未多想,只觉得应该是自己见识浅薄,看不出这拳法的高明之处。 就这样,陈亢反而更加努力,一点细节都不愿放过。 练拳结束后,大家一起休息了一段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陈亢也跟陈渊和陆宁儿渐渐熟悉了起来。 听到陈渊这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师兄如今竟然已经是六品上的修为,陈亢不由得暗自咋舌。 心想先生门下果然都是绝世天才。 自己若不是有父亲的关系,恐怕根本没资格拜入先生门下。 因此,陈亢心中也愈发的坚定自己拜陆承安为师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之后的日子,不管刮风下雨,风霜雨雪,陈亢每日卯时四刻之前都会准时来到书院。 每天早上都会跟着陈渊和陆宁儿在桃树下晨读。 从《千字文》到《三字经》,再到《小学》、《孝经》等等... 不知不觉半年时间过去。 陈亢越来越疑惑,为何半年时间除了读书学习之外,陆承安便再也没有传授他任何关于修行的知识? 那套拳法他也早就练的纯熟,依旧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任何神奇之处。 以至于这半年来因为再也没有进行仙道修行,让陈亢的仙道六品修为都开始变得虚浮不定,有了跌境的征兆。 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但陈亢却并没有贸然去问陆承安,而是依旧老老实实的每天读书,学习。 时光就这样快速流逝,一转眼陈亢来到书院已有三年。 三年时间过去,陈亢依然没有得传任何修行之法。 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现在终于开始有些忍耐不住了。 陈亢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三年来先生只是让他读书,从未教过任何修行之法。 那套拳法经过三年练习他至今没看出任何神异。 而他的仙道修行也彻底荒废,从六品一步步跌落,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品的修为了。 三年的积累,心中的疑惑、不解还有一点点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 这一天晨读开始,陈亢并未像之前那样老老实实坐着晨读,而是走到陆承安面前,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后,陈亢脸色涨红,朗声问道: “先生,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先生能否为弟子解惑?” 陆承安看着他这副模样,笑了笑道: “你说吧。” 陈亢鼓起勇气,沉声道: “弟子拜先生为师,已有三年,三年来弟子从未有过任何懈怠,先生布置的课业也完成的一丝不苟。可弟子不解,为何三年过去了,先生始终不愿传弟子真本事?” “若先生是想以此考验弟子,弟子想知道,这份考验还有多久?” “修行人虽说寿元比寻常人长,可若误了黄金入门时间,将来还会有高的成就吗?” “先生能否给弟子一个准确的时间?也好让弟子心中安定。” 陈亢说完,便俯身下拜,没有起身。 陆承安笑了笑道: “忍了三年才来问我,倒是难为你了。” “我且问你,何‘为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陈亢不假思索回道: “意思是中庸之道是离不远的,若有人遵循中庸之道却远离人群,那就不算是得道了...” 陆承安又问: “何为‘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陈亢回道: “意思是君子做人的道理就像射箭一样,若射不中靶心,就要反过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下的功夫够不够深。” 陆承安再问: “何为‘君子不器’?” 陈亢再答: “意思是君子不应该以某种固定的方式约束自己的行为处事方式,另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当以道为本,而非追求术器手段。” 一问一答结束,陆承安微笑着看着陈亢道: “三年学有所成,陈亢,你还觉得为师没有传授你真本事吗?” 第192章 陈亢的三十年 “三年学有所成,陈亢,你还觉得为师没有传授你真本事吗?” 陆承安看着陈亢笑问道。 闻听此言,陈亢先是一阵疑惑,但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承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一时情急之下,甚至连先生都忘记称呼了。 陆承安笑着拍了拍陈亢的肩膀,笑道: “为师一身所学,都在你往日所读的那一本本典籍之中,我从未对你有半点藏私。” 陈亢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转头看向陈渊,有些狰狞道: “可为何三年来,三师兄平步青云,如今早已是四品修士?” “先生说未曾对我有半点藏私,那这三年为何不见先生传授我修行之法?” 一旁的陈渊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声喝道: “大胆,陈亢,你竟敢质疑先生?难道你要叛师吗?” 陆宁儿也是一脸不满的看着陈亢,眼中满是失望。 陆承安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陈亢此时早已钻进了死胡同,始终觉得陆承安对他区别对待,没有传授他真正的核心功法。 “不,我不是要质疑先生,我只是不明白,先生既然要收我为徒,为何又要对我藏私。若是为了考验弟子,弟子想知道这份考验究竟什时候才是头?弟子即将年满二十,已经到了建功立业为国效力的年纪了,弟子...等不起了...” 陈亢语气激昂,情绪非常激动。 陈渊大怒,喝道: “师弟,你心思未定,心神蒙蔽,依然分不清是非对错。还不快向先生认错...” 陈亢倔强的抬头看向陆承安,颤抖着说道: “弟子确实有错,不该冲撞先生,只是...先生难道就没错吗?先生难道就不会犯错吗?” 此话一出,陈渊和陆宁儿不由得大惊失色,这种话已然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陈渊大怒,手中文器毛笔浮现,甚至想要出手给陈亢一个教训。 陆承安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随后看向陈亢语气依然温和道: “陈亢,我怎么教你的?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不徒语,语必有理。” “不要让复杂的情绪干扰了你的判断,你仔细想想,这三年来为师可曾背着你单独传授师兄任何你不知道的学问?” 陈亢脸色一顿,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三年陆承安确实从未背着他传授什么。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 陆承安继续道: “《浩然·养气篇》,你可还记得?” 陈亢点了点头,回道: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守静笃,入定境,游太虚,至太玄...” 背诵到这里,陈亢忽然定住了。 他抬头望向陆承安,眼中带着一抹仿佛不敢相信的疑问。 一旁的陈渊开口道: “你入学三个月后,我便代先生将《浩然·养气篇》传授给了你。何曾藏私?” 陈亢浑身颤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事实。 “难道...难道这《浩然·养气篇》...便是书院修行之法?” 陆宁儿走了过来,秀眉倒竖,冷声道: “亏你还跟着二叔读了三年的书,还不懂我辈读书人善养浩然之气的道理吗?” 陈亢此时几乎崩溃。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读书...便是修行?读书也能读成地仙...” 陆承安叹了口气,走了过来拍了拍陈亢的肩膀,温声道: “我们读书人的修行与仙、武两道全然不同,不在于搬运气血元气之间,而在于对书中道理的领悟和践行中。” “你虽读书三年,对于经义的理解也算是可圈可点,只是你的理解的全都是字面的意思,这些道理从未真正进入你的心里,从未真正被你接纳。” “所以三年来,你甚至连《浩然·养气》篇的入门都达不到。” “你虽跟随我读书,心中想着的却全是超凡修行。” “心念不纯,无法入定境,无法将书中道理化为浩然正气。” “这些道理这两年来我曾教过你很多次,只是你从未真正放在心里。” “陈亢,现在你明白了吗?” 陈亢面如死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三年了,三年来他一直以为陆承安对他藏私,没有传授他书院的修行之法。 可没想到原来他心心念念的修行之法其实一直都在他自己的手里,可他却将其视为敝履,不曾多看一眼。 那一篇《浩然·养气》篇他早在刚入学的时候就学过。 只是文道修行与仙道武道截然不同,那篇《浩然·养气篇》上下全都在教他如何入定境,如何去参悟典籍中的学问道理。 通篇不过短短数百字,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及过任何他熟知的修行路数,比如人体经脉,天地元气等等。 所以陈亢也只是把那篇养气篇当作是寻常的书籍背诵,甚至都未曾试过去好好参悟。 以至于三年时间都不能入门。 想明白其中缘由,陈亢早已浑身无力。 他浑浑噩噩起身,向陆承安行礼道: “先生...弟子愚昧,有负先生教诲,再无颜面留在书院...弟子...告辞...” 说着,陈亢跪下叩拜,行三跪九拜之大礼。 随后便起身向书院外走去。 陈渊于心不忍,打算上前阻拦,陆承安却制止了他。 “让他去吧,文道修行首在修心,心若困顿,绝无可能有所成就。这一点只能他自己看明白,看穿才行...” 离开了书院后,陈亢就仿佛失了魂一般。 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七天七夜。 虽然最后他主动打开门走了出来,但眼睛里那一抹光却就此消失了。 之后的日子陈亢再也没有去过书院。 他已经没有颜面再见先生,再见同门。 不过虽说如此,但陈亢却并未停下读书。 他比之前还要努力,还要刻苦。 而且已经知道《浩然·养气篇》就是书院的独门修行之法后,陈亢便开始尝试着自己修行。 就这样,他足不出户,埋头苦读。 一晃,三十年过去。 明明只有五十岁的陈亢却满头白发,双目浑浊。 三十年时间,陈亢虽然从未有过懈怠,可他却依然未曾入门。 连一缕浩然正气都不曾凝练。 陈亢甚至都已经为此几乎走火入魔,还是被陆承安给救了回来。 三十年时光一闪而过,心力憔悴的陈亢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这一天,是他三十年来唯一一次不曾读书修行的一天。 坐在已经破落的陈府院子里,陈亢就这么看着太阳从东边走向西边,直到将整个天空布满一层绚烂的红霞。 沉寂了三十年之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释然了。 看着夕阳西下,陈亢回忆着自己苍白的一生,嘴角带着笑意,轻声呢喃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陆承安的身影无声无息般出现在陈亢的身边,他的样子一如三十年前一般,不曾有多少变化。 “三十年了,陈亢,你现在可曾明白?” 陈亢爽朗一笑,眼角含泪。 “先生,明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今天在这里坐了一整天,先生曾传授给我的学问和道理也在我的脑海里来来回回滚动了一整天。”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那字字珠玑的典籍,比起所谓的超凡大道有趣多了。” “唉...只可惜...” 陈亢安静了下来,望着天边的夕阳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已经闭上,生命也在这一刻走到了终点。 陆承安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 “能明白,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第193章 似曾相识的拜师过程 陈亢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看了眼身边的马车,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书院大门,心神恍惚。 方才那书院牌匾忽然绽放出一道光芒,之后他便失神了。 等回过神来后却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一场极为漫长的光阴。 只是那段光阴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却半点也记不得。 只有一些复杂的情绪还在他心湖弥留。 懊悔、遗憾,还有坦然... 陈亢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一些情绪。 直到他再次听到院子里的读书声后,陈亢内心不由自主的被勾起一股强烈的求知欲。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搆,日以心斗......” 陈亢立即被朗读的内容吸引,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门口走去,侧耳倾听。 只是还没等他听多久,朗读声便结束了。 陈亢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天空,发觉竟已至午时... 晃了晃有些混乱的大脑,又理了理衣衫,陈亢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敲门。 ‘咚咚咚’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陈亢后退一步,垂手而立。 很快,大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少年。 打开门看了眼陈亢,微笑着向他行礼问道: “可是陈将军之子,陈亢陈公子?” 陈亢连忙回礼道: “先父陈长河,在下正是陈亢,为答谢陆先生助力家父之恩,亢特来拜谢求教。”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侧身道: “陈公子请进吧,我家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陈亢大喜,正要进去。 却不由得一阵恍惚,忽然感觉这一幕好像经历过一般,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进了书院,见到了陆承安,陈亢纳头便拜。 陆承安伸手拉住了他,笑道: “不必了,你已经行过礼了,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后再决定究竟要不要做我的弟子。” 陈亢虽然不知道陆承安说他已经行过礼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微微躬身道: “前辈请问。” 陆承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温声道: “我观你根骨资质,若勤奋修行,将来上三品之境并不是难事。但你若拜我为师,过去打下的仙道基础或许就会因此而浪费,你还愿意入我门下吗?” 陈亢神色稍稍有些呆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他只是听了父亲的话让他来拜师,所以就一股脑的来了。 少年人行事,难免会有些冲动。 可现在陆承安直接问出来后,陈亢不免有些犹豫。 修行到六品仙道并不容易,从八岁开始修行,至今已有八年的时光了。 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见他无法回答,陆承安也不为难他,而是笑道: “这件事先不着急决定,我且问,刚才在院外听到他们读书,你是何感觉?想不想学?” 这个问题陈亢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道: “想...” 不知为何,对于方才陈渊和陆宁儿读书的内容他心中的求知欲极强。 仿佛冥冥之中,这些东西就是最适合他,也是最吸引他的学问。 闻言,陆承安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哈...很好,想学就好。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卯时四刻来书院,随我读书。” “我书院每天下午的课业非常灵活,你若不想浪费这一身仙道修为,也可继续修行。” “放心,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陈亢大喜,当即便直接跪下磕头。 “弟子陈亢,拜见先生...” 陆承安微笑着点头道: “好了好了,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磕头了,在我这不必如此。” 陈亢兴奋起身,心中满是期待。 陆承安指着一旁的陈渊和陆宁儿道: “我书院除你之外还有四位弟子,大师兄何道哉和二师兄李仲明都不在京都,以后有机会能见到。” “这位是你三师兄陈渊,与你同为陈姓。” 陈渊虽然年纪比陈亢小,但陈亢还是恭恭敬敬的向陈渊拱手作揖道: “见过三师兄。” 陈渊笑着还礼道: “师弟不必多礼。” 随后陆承安又指着已经是一脸兴奋的陆宁儿道: “她叫陆宁儿,虽然才刚满五岁,但按辈分是你的四师姐。” 听到陆承安的介绍,陆宁儿早已是喜笑颜开,两只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陈亢并未觉得陆宁儿年纪小叫她师姐有什么不对的,对于修行中人来说,相差十来岁的年纪并不算什么。 入了上三境,就算是武夫也有一两百年的寿命,相比而言就不会在意这十来岁的差距了。 “见过四师姐。” 陆宁儿老气横秋的背着双手,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 “嗯...以后可要好好读书,不能偷懒哦!” 话说,平日里偷懒最厉害便是她自己了。 陈亢却不知道,只是郑重道: “谨记四师姐教诲。” 陆宁儿眉飞色舞,似乎还想再指点几句,却被陆承安打断道: “今日课业已经结束了,你先回去,等明日再来。” 陈亢虽然很想现在就看看方才师兄师姐朗读的那些书,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躬身告退。 至于他带来的那一车礼物,陆承安只是随手从里面抽了一样当做束脩,其他全都让他拉回去了。 陈亢从书院一直到陈府的路上都始终在想一件事,他觉得今天的拜师似乎格外的顺利。 虽然陆承安曾说过,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他还是觉得像这样的高人能如此爽快的答应收他为徒仿佛有些不太真实。 但不管怎么样,他终究还是成为了书院的弟子。 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成为圣人的弟子了。 回到家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母子俩立即来到陈长河的牌位前禀告。 他们相信,已经成为神明的陈长河一定听得到。 殊不知此时,陈长河的神明本尊却并不在这里,而是来到了书院,以心神传音,向陆承安表达感谢。 第194章 魔神带小孩 关于陈亢的拜师,陆承安忽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打算。 陈亢是他收的弟子中拜师前修为最高的一位。 六品仙道,十六岁,天赋还算不错。 陆承安不由得心想或许他名下的弟子不一定非要每一个都修行浩然养气篇。 既然陈亢原本仙道修为不俗,那就让他继续修行仙道。 书当然是要读的,读书能明心见性,增强他的悟性和思维,对于修行只有好处。 而且陆承安不由得心想,或许仙道和文道并非没有共同之处,两者彼此融合,说不定陈亢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修行之路来。 陈亢拜师后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来到了书院门口。 也不敲门,直到听到里面有脚步声才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陈渊,见陈亢竟然来的这么早,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第一天上学,陈亢不出意外得到了一本《千字文》。 晨读的时间,他在读《千字文》,陈渊和陆宁儿则在读其他的典籍。 等晨读结束便是陆承安每天上午的讲课时间。 因为落后陈渊和陆宁儿不少进度,所以陈亢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觉得不明觉厉。 陆承安便吩咐陈渊有空了帮陈亢补习之前的功课。 上午课业结束后,陆承安带着陆宁儿单独离开了书院,往城外走去。 陆宁儿一头雾水,好奇问道: “二叔,你带我去哪?” 陆承安牵着她的手,笑道: “二叔想请宁儿帮个忙。” 陆宁儿不解,无所不能的二叔怎么还需要她的帮忙? 虽然不解,但宁儿还是很高兴的,能够帮到二叔那就说明她比二叔还要厉害... 出了城,陆承安在街口顺手买了两根糖葫芦,一大盒的点心。 陆宁儿顿时双眼放光。 陆承安将一根糖葫芦递了过去,笑道: “呐,这一根是你的。” 陆宁儿欢天喜地的接过糖葫芦,忍不住又看了眼陆承安手里的另外一根。 “那这根呢?” 陆承安笑道: “这根有人了。” 陆宁儿又指了指那一大盒点心问道: “这个也是给别人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不自觉的嘴角下拉。 看她这副可爱的模样,陆承安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给别人的又不没说宁儿你不能吃?走吧,二叔带你去见一个...小姐姐。” 宁儿不解,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 小姐姐? 她哪里有什么小姐姐。 出了城,来到外郭,陆承安径直到了璃月住的那间小院。 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陆宁儿把脑袋从陆承安身后探了出来,好奇的看着院子,心里想着这个小姐姐究竟是什么样子。 走到屋子里,看了一圈,依然没人。 陆承安无奈,只好往一旁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果然看到窝在床上斜躺着,手里捧着一本书的璃月。 “要看书也别躺在床上,对身体不好。” 陆承安轻声道。 璃月头都没回,只是不耐烦的说了句: “别烦我...” 陆承安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举起手中的糕点道: “我看给你买的东西都吃完了,你不饿吗?我带了桂花糕,绿豆糕...” 听到这个璃月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她慵懒的从床上坐起,转过头,看向陆承安。 也就在此时看到了陆承安身后的陆宁儿。 不由得歪着头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眼神,可陆宁儿却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陆承安的身后。 璃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 “气息相通,血脉相连。陆承安,难怪你会拒绝那骑龙仙子,原来子嗣都这么大了...” 陆承安没好气的在璃月脑袋上敲了一下,顿时引得她一脸不满。 “这是我侄女,陆宁儿。” 宁儿也适时的探出脑袋朝璃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挥了挥小手道: “你好,我是陆宁儿。” 璃月看着这个小女孩,又看了眼陆承安,最后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啧啧啧...看来魔族是没什么希望崛起了...”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理她。 随后蹲了下来,揉了揉陆宁儿的脑袋道: “宁儿,记得刚才二叔交代你的事吗?” 陆宁儿转头看了眼正在吃糕点的璃月,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肉嘟嘟的掌心里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字迹。 陆宁儿点了点头道: “嗯,宁儿记得。” 陆承安笑了笑,站起身,随后看向璃月道: “下午帮我照看一下宁儿,另外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告诉宁儿,让她帮你转达。” 说罢陆承安便打算往外走。 璃月先是错愕了一阵,反应过来后连忙跑上前拉住陆承安,一脸难以置信道: “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刚才说要让我帮你照看这个小屁孩?” “哼,我才不是小屁孩呢,十二叔让我来照看你的...” 她刚说完陆宁儿便反驳道。 璃月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瞪着陆承安,想听他回答。 陆承安笑了笑道: “你们互相照顾,放心,宁儿很乖的...” 璃月顿时一脸嫌弃道: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吗?你就不怕我吃了她?你让我照看她?疯了吧?”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璃月,目光真诚。 “我相信你...” 说罢陆承安又看了眼陆宁儿,轻轻点了点头。 陆宁儿就仿佛接受到了什么重要的任务一般,一脸严肃的重重点头。 璃月一脸无语,对陆宁儿道: “你个小屁孩,你庄重个什么劲,快快快,跟你二叔回去...” 陆宁儿歪着脑袋笑了笑,指着璃月身后道: “可是,二叔走了...” 璃月猛地转过头,果然已经不见陆承安身影。 顿时满脸痛苦和愤怒。 “陆承安...你是不是有病?有大病?脑子读书读傻了吧?我堂堂魔神,给你带孩子?” 一边怒骂着,璃月一边猛地向院门口冲去。 只是她刚抵达院门口时,一道平时看不见的莹白色墙壁猛地浮现,跟她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 立即将她弹飞了出去。 屋内的陆宁儿见状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伸手扶她。 “你没事吧?二叔说这里有禁制,你出不去的。” 谁知她刚触碰到璃月的手,璃月便愤怒的一把将她甩开。 “滚开...” 璃月虽然一身魔气被封印,体魄也犹如凡人,但终究不是陆宁儿这个才刚满五岁的小女孩能比的。 直接就被璃月甩的跌跌撞撞,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璃月不管不顾,再次冲向门口,双手疯狂的猛砸那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浩然正气墙。 “陆承安,你给我滚回来...你凭什么,凭什么...” 那癫狂的模样,让一旁的陆宁儿看得一脸害怕。 但想起二叔的嘱托,看了眼掌心里的字,她又鼓起了勇气。 “你别喊了,二叔说了,等你什么时候改了他就放你出去。” 听到这话,璃月双目瞬间通红,她恶狠狠的盯着陆宁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吃了你,看看你二叔会不会来救你...” 阴冷的声音犹如地狱里来的魔鬼。 陆宁儿不由得浑身汗毛竖立,后背发凉。 璃月张开大口猛地向陆宁儿扑了过去。 陆宁儿惊叫一声,闭上了双眼。 右手手掌下意识向前一挥。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飞扑过来的璃月毫无征兆的直接被这股威压猛地压在了地上。 就连想动动手指头都不行。 第195章 恐怖的人类女孩 陆宁儿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 二叔告诉过她,万一璃月不受控制要伤害她,就用掌心那个字对付她。 可她却没想过,这个字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璃月趴在地上,嘴角溢血,浑身连动弹的能力都没有。 那股恐怖的威压只针对她一个人,就连身边的土地灰尘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陆宁儿下意识地握住了手掌,威压瞬间消失。 她连忙跑了过去,扶起璃月问道: “你没事吧?痛不痛?” 璃月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后默默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这件蓝裙子她很喜欢,弄脏可就不好了。 见她不说话,陆宁儿以为她生气了,连忙道歉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字这么厉害...” 璃月看了她一眼,轻蔑一笑。 “我说陆承安怎么放心把你放在这,原来是早有手段,虚伪...” 说罢,璃月也不再发狂,转身便往屋内走去。 陆宁儿站在院子里,反倒是有些局促了,一双小手扭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到不远处桌子上的瓷盘里摆着的两串糖葫芦,其中一串少了一颗,是她刚才吃的。 陆宁儿连忙跑了过去,拿起那串还没吃过的走进了屋子里。 可刚走进去后却又傻了眼了。 刚才还狂躁到像个疯子一样的璃月,此时却坐在左边悠哉悠哉的吃着糕点,一手捧着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那悠然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她会有刚才那样的举动。 陆宁儿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璃月斜眼看了她一眼,慵懒道: “别来烦我,自己一边玩去。” 陆宁儿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看了眼手里的糖葫芦,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璃月姐姐...给你...给你糖葫芦。” 璃月嗤笑了一声,本不想理她。 可鼻子却不自觉的嗅了嗅,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气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不知为何,口腔里立即分泌出口水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陆宁儿手里的糖葫芦,口不随心地的说了句: “谁稀罕...” 陆宁儿连忙又把糖葫芦往前送了送,说道: “你吃一串吧,这个很好吃的,宁儿最喜欢吃的就是糖葫芦了。” 这一靠近,香气不由得更浓了。 璃月立即后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随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 “拿走拿走...” 陆宁儿有些失落。 “好吧...” 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只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又听到璃月的声音。 “喂小屁孩...” 陆宁儿诧异回过头。 “什么事?” 璃月盯着她手里的糖葫芦喉咙滚动了一下,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道: “你那个...真的好吃吗?怕不是很酸吧...” 陆宁儿顿时眼前一亮,笑道: “不酸的不酸的,很好吃,这是城东口王老伯的招牌糖葫芦,天都城最好吃的糖葫芦...” 听她这么说,璃月更是抑制不住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自从叶知秋神魂散尽前给她种下最后一道封印让她恢复了成魔前的人类模样后,明明已经有几千年年龄的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人类女孩。 对这一类的甜食、糕点完全没有半点抗拒能力。 那红彤彤的糖葫芦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璃月朝陆宁儿伸出手,一脸高傲道: “给你个面子,拿来我尝尝,看看滋味怎么样...” 陆宁儿毫不在意她那仿佛施舍的语气,笑嘻嘻的给她递了过去。 璃月接过糖葫芦,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浓郁的香味顿时让她仿佛眼睛里冒星星一般。 再也忍不住,一口直接咬掉了一整颗糖葫芦,整个腮帮都塞得鼓鼓的,嘴角也缠上了晶莹的糖渍。 陆宁儿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咯咯笑道: “璃月姐姐,你不会连糖葫芦都没吃过吧?慢点吃...” 璃月脸色一僵,仿佛忽然被触动了一般。 然后瞪了眼陆宁儿道: “谁说的?我怎么可能没吃过?” 她心里记得很清楚,这是她第二次吃这东西了。 在很久很久,久到记忆都模糊的年代,那时候她还是人。 在那个年代这个天下到处都是厮杀混乱,人间还不曾有糖葫芦这种东西。 直到一千多年前,好不容易从封印中逃脱的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青年。 吊儿郎当,没个正行。 可却强大的可怕,好不容易恢复到神游天魔境的他竟然被这个青年治得服服帖帖的。 后来跟随那青年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在那时候她第一次吃糖葫芦。 千年过去,虽然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当第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当年的一幕幕便毫无征兆的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璃月一言不发,只是一颗接一颗的吃着糖葫芦。 陆宁儿见她喜欢吃,于是连忙将另外一串也拿了过来。 “璃月姐姐,这串我吃过一颗了,你还要不要?” 璃月没有抬头,只是伸手道: “拿来...” 陆宁儿笑着递了过去,看着她一颗接一颗的吃着,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听到咽口水的声音,璃月瞥了眼桌子上的点心盒子,努了努嘴道: “喏,我请你吃糕点。” 陆宁儿欣喜一笑道: “好呀,谢谢姐姐...” 听着这一声甜糯的‘姐姐’,璃月嘴角抽了抽,自己的年龄当这小丫头的祖宗的祖宗都够了,还姐姐... 不过说也奇怪,哪怕陆宁儿刚才用陆承安留下的手段镇压过她,她却对这个小女孩并没有丝毫厌恶,只是有些不耐烦而已。 这一声姐姐,反倒是让她隐隐约约有些受用。 陆宁儿捏起一块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 又喊了声: “真好吃,谢谢姐姐。” 璃月尴尬地笑了笑,僵硬道: “喜欢就多吃点,没了再让你二叔买...” 谁知说完后陆宁儿却脸色一僵。 “对哦,这是二叔买的,那我可要省着点吃...” 璃月一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随后便不再搭理陆宁儿,自顾自的继续看书。 陆宁儿吃着点心,好奇地扯着脖子看了眼璃月的书本,问道: “璃月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啊?好看吗?我也在读书,能跟我说说吗?” 璃月咬下一颗糖葫芦,嚼吧嚼吧,含糊不清道: “不好看。” 陆宁儿一脸不信。 “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我也想看看。” 璃月不耐烦道: “就是一个和尚带着只猴子一只猪和一头夜叉打妖怪的故事...” 陆宁儿一愣,一头雾水。 “啊?和尚?什么是和尚?他为什么要带一只猴子一只猪一头夜叉打妖怪?妖怪厉害吗?他有没有危险?他们要去哪呢?” 听着陆宁儿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璃月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 “你烦不烦啊?可不可以安静点?吵死了...” 被她这么一吼,陆宁儿一下子愣在原地,嘴角垮了下来,眼泪已经在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打转了... 璃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眼看陆宁儿就要哭出来了,她只好求饶道: “好了好了,算我倒霉,我跟你讲行不行?” 闻言,陆宁儿顿时一抹眼泪,然后一把抱住了璃月的手臂喜笑颜开道: “璃月姐姐最好了,我要听故事...” 璃月嘴角抽了抽,另一手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这人类女孩简直比叶知秋还难对付... 第196章 小宁儿的力量 虽然很不耐烦,但璃月还是把书翻到第一页,开始跟陆宁儿讲了起来。 看她嘴角的笑意,很显然她并不是真的不愿意。 “话说: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那花果山顶有一石,自开辟以来,每日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通灵之意。” “一日迸裂,化为石猴...” ———— 院子里璃月那稚嫩却透着老成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夹杂着陆宁儿一句惊呼。 ‘哇,猴子好厉害。’ ‘哇,姐姐讲的太好了..’ ‘姐姐再讲一段吧,再讲一段...’ 站在院外一直都不曾离去的陆承安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眸里带着些许心疼。 或许对于荡魔山,甚至是整个世界的人类来说,璃月都是一个危险的,不可控的存在。 但其实,她又何曾不是一个可怜的孤独的,渴望得到关怀的小女孩? 陆承安不清楚璃月为何会从一个人类女孩变成足以毁天灭地的魔神的,但他从那一滴光阴之水中看到了璃月成魔之前的人生。 六七岁的小女孩,却经历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苦难和折磨。 陆承安不知道该如何去教化她,或者说该如何去帮助她。 让宁儿来接近璃月,其实是陆承安实在无可奈何的选择。 宁儿心思纯净,仿佛不染半点俗尘的莲花。 就连北齐那位九五之尊面对宁儿的时候,一身帝王威严都会下意识地尽数收敛,变得像个温和的邻家伯伯一般和蔼。 而且宁儿的单纯并不是寻常小姑娘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的单纯,宁儿跟随他读书已有将近两年时光。 懂得的道理远比同龄人要多要深,而且她还有种本性自然的通透。 或许对于璃月来说,这样一个不染尘埃,干净到不忍去伤害的小丫头,说不定真的能缓解她内心的孤独、绝望和怨恨。 所以陆承安带宁儿来了,算是给璃月找了个朋友。 他相信,璃月的内心是希望有一个能听她诉说却又不会给她带来压力和干预的人的。 毫无疑问,陆宁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不,院子里的笑声就能说明一切。 璃月一边骂陆宁儿笨,一边又在声情并茂的给宁儿讲着书里的故事。 不管将来宁儿能不能让璃月解开心扉,但至少这一刻,她的孤独得到了缓解。 这就够了。 至于宁儿的安危... 有他在这天都城,最不可能有危险的就是宁儿了... 陆承安就这样在院外听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已经挂上了山头,里面的璃月才忽然合上了书籍,看向陆宁儿道: “都快天黑了,你不回家吗?” 陆宁儿这才惊觉。 “呀,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了...” 说罢起身边打算离开,但马上又回过头,拉起璃月的手道: “姐姐,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我每次都能吃很多呢,姐姐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璃月忽然愣在原地,嘴唇微张,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真诚的小女孩竟有些失语了。 陆宁儿见璃月呆呆的不说话,忍不住凑近了又喊了声。 “姐姐?” 璃月身形一震,随后猛地转过身去。 “啰嗦,谁稀罕?快走快走...” 陆宁儿有些失落,但随即又笑道: “那我明天下了学还能再来听姐姐讲故事吗?” 璃月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道: “你爱来不来,不来更好,省得烦我...” 哪怕是陆宁儿这样的小孩也都能听出璃月的言不由衷。 她嘻嘻一笑,挥了挥手道: “一言为定哦,姐姐明天见。” 说罢便小跑着出了房间,离开了院子。 等陆宁儿走了之后璃月才转过身来,看着敞开的院门,眼睛里的不耐烦渐渐消失。 随后挂上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呵...小屁孩...” 陆宁儿跑出院子,正要回家。 没走几步便看到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的二叔。 陆宁儿大喜,撒丫子向着陆承安冲了过去。 “二叔...” 陆承安蹲下身子,张开双手,陆宁儿顺势扑进他怀里,被一把抱了起来。 搂着陆承安的脖子,笑嘻嘻道: “二叔,你是来接我的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对呀,宁儿帮二叔照顾璃月姐姐,二叔当然要来接你了。” 说起这个,陆宁儿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嘿...其实...其实今天不是我照顾璃月姐姐,而是璃月姐姐照顾我。她还跟我讲猴子的故事呢,可有趣了,我听得入迷都差点忘记时间了。” 陆承安装作不知道地笑道: “哦?是吗?什么故事啊?说给二叔听听?” 说起故事,陆宁儿眼前一亮,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她记忆力很好,虽然只听过一遍,却能复述的非常准确。 陆承安就这么抱着她一边听故事,一边往书院走去。 不知不觉天边只剩下一片余晖,黄昏前最后的霞光,仿佛是为了展现出自己最美一面,尽其所有地释放一切绚烂。 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种天地安宁,岁月静好的感触。 院子里,璃月难得没再看书,而是坐在门槛前,双手手肘撑在门槛上,望着夕阳余晖,身姿随意,目光沉沉。 黄昏在她的眼眸里一点点的暗沉下去,那原本深沉的眸光却一寸寸逐渐亮了起来。 恍惚间,璃月不知的闭上了双眼。 气息悠长,心神沉稳。 竟就这么坐在门槛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璃月坐直了身体,扭了扭脖子和手臂。 浑身上下传出噼里啪啦的骨节响动声。 璃月彻底清醒过来后忽然愣住了。 转头看了眼东方的晨光,眼里带着些许惊讶。 “我...睡着了?” 她都忘记了,上一次这么自然睡着是什么时候的事。 或许在她的记忆里,她就从来没有像这样毫无戒备毫无波澜的睡着过。 璃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嘴角多了一抹笑意,不再是自嘲,而是满足。 “难怪人类都要睡觉,感觉不错...” 第197章 人间美,最美是童真 之后的日子,陆宁儿每天都会专门出城来到小院找璃月。 对于陆宁儿来说,这是她生命里第一个能够一起玩闹的同龄人,而且还都是女孩子。 至少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陈渊师兄再好,也比她大了好几岁。 所以她对于来外郭小院十分乐意。 而且每次来她都会央求着娘多做一份吃食,用食盒带着给璃月送来。 看着璃月狼吞虎咽的样子,陆宁儿似乎比自己吃到好吃的还要开心。 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陆宁儿过来便主动不让二叔接送了。 她自己认得路,自己能走。 在这天都城陆承安自然是不担心陆宁儿的危险。 而且不仅是他,皇城里那位也从始至终都派人暗中跟着。 不只是陆宁儿,书院里任何一个人进出城都会有天子暗卫跟着,目的当然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 毕竟天子十分清楚,陆承安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可一旦书院这些人要是出了任何事,恐怕到时候闹出来的风波比起三十多年前李天策闹出来的还要大。 所以陆宁儿就算一个人跑去外郭也完全不用担心会出任何意外。 陆承安也有意让小姑娘多多锻炼,于是便应允了她一个人进出的想法。 没了二叔的接送,小姑娘提着食盒走的虽然是辛苦了一些,但明显更自由活泼了。 只是她手里提的食盒可就遭了殃。 来到小院,璃月打开食盒后愣了一会儿。 随后便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陆宁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在那嘀咕着: “璃月姐姐,孙悟空的故事真的讲完了吗?” 璃月鼓着腮帮点了点头。 陆宁儿顿时苦着脸道: “那姐姐你还有其他的故事吗?” 璃月摇了摇头。 心里不由得暗道:你二叔就只给了我一本西游记... 陆宁儿叹了口气,双手托着腮,望着门外。 “那今天下午我们玩什么呢?” 璃月没有说话,她哪里知道玩什么?实在无聊还不如睡觉。 自从半个月前尝试过一次睡觉后,璃月便爱上了这种感觉。 一觉睡下去,就跟死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真好。 璃月埋头吃着饭菜,陆宁儿则望着门外远处的青山呆呆出神。 过了一会儿,小丫头忽然起身道: “呀...对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好玩,我带姐姐你去那边玩吧...” 说罢便转过身看向璃月,可紧接着她便神情一变,惊声道: “呀...姐姐你怎么把饭菜都倒在盒子里吃啊?这样会不干净的...” 璃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成了自己倒在盒子里吃了... 看璃月这么一副表情,陆宁儿立即反应过来。 “不会是...是我带来的时候打翻的吧?” 璃月没好气道: “你说呢?” 陆宁儿连忙嘻嘻笑道: “都怪我,今天来的时候跑得太快了...” 璃月随意摆了摆手道: “下次注意...” 陆宁儿重重点头。 “嗯,我知道了...姐姐你快点吃,我带你出去玩...” 璃月又翻了个白眼道: “那天你没看见?我能出得去?你那二叔可没打算放我出去...” 闻言陆宁儿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笑道: “不是吧?姐姐,这些天你都没有尝试过出去吗?你没发现二叔设下的禁制早就撤了吗?” 正在干饭的璃月瞬间顿住了,她抬头往门口看去,虽然依旧看不到什么,但这一次她确实感受不到那些令她讨厌的气息。 这些天她除了睡觉就是给陆宁儿讲故事,还真从来没有关注过陆承安留下的禁制。 璃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先别提陆承安的禁制,她自从从万魔窟脱困之后,跟着陆承安身边这么久,似乎极少有动身逃走的想法。 就好像是她已经习惯了被囚禁,被封锁一般。 璃月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犯贱,天大地大,她哪里去不得?怎么就安心被陆承安困住呢? 可是... 离开了这里,离开了陆承安的身边,她又能去哪呢? 这天下那么大,哪里又是她的容身之处呢? 璃月收回目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饭。 陆宁儿也安静了下来,她仿佛感觉到了璃月的情绪,也跟着有些低落。 但小姑娘心性阳光,很快便恢复过来。 伸出肉嘟嘟的手指点了点璃月鼓鼓的腮帮,笑嘻嘻道: “姐姐的脸好像小兔子啊...嘻嘻嘻...” 璃月白了她一眼,嘟囔道: “无聊...” 话虽如此,但刚才那罕有的一丝迷茫也随之冲散了。 璃月很快便吃完了食盒里的饭菜,陆宁儿立即一把拉着她的手腕笑道: “走,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说着便拉着璃月往屋子外走去。 来到院子门口,璃月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明显有些迟疑。 陆宁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安慰道: “姐姐别怕,二叔真的已经撤回了禁制。” 璃月摇了摇头道: “我不是怀疑这个,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对我这么放心?” 陆宁儿闻言毫不犹豫道: “怎么不会?我二叔最好了,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璃月诧异地看着她。 陆宁儿笑道: “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嘻嘻嘻...” 璃月立即反应过来,佯装怒道: “小屁孩,竟敢骂我是小人?” 陆宁儿咯咯笑着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笑道: “这可是姐姐你自己说的,不认同就来抓我呀,嘻嘻嘻...” 璃月翻了个白眼,骂了句: “幼稚...” 但身体却很老实,抬脚迈过了门槛,向着陆宁儿冲了过去。 “别被我抓到,不然把你屁股打成两半...” “略略略...姐姐你追不上,我跑的可快了...” “切,等着瞧...” 九天之上,看着那两个前后追逐的身影,陆承安眼中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这个世界之所以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有人会为之舍生赴死,不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画面吗? 人间美,最美不过童真。 有孩子,就永远都有希望。 “那小姑娘是谁?” 天子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陆承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笑道: “一个孩子而已。” 天子疑惑的看了眼追在陆宁儿身后的璃月,心中本能的生出一股不喜的感觉。 只是就算是他,也看不穿璃月的底细。 见陆承安不愿多说,他也不再多问。 只是淡淡道: “城隍庙马上就要完工了,封神的事不能再继续压着,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陆承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将目光从陆宁儿两人身上收回,抬头看向眼前的广袤天地。 一眼望去,无穷无尽,就算是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到远山的轮廓和天边的云彩。 这个世界,太大了。 相比于整个天下,北齐也只不过是一隅之地而已。 一个小小的北齐进行一次小小的改革遇到一些小小的困难,还能怎么办? 陆承安长长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语气平淡地看向天子问道: “道德为本,功德为准。神明之道,乃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万代之变革。我曾听闻有一位千古大帝,横扫六合,一统八荒,威震宇内,举世无双。” “陛下想不想知道他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是怎么做的?” 天子不禁有些好奇,他还从未听说过九州天下曾有过这样的一位大帝。 “说说看...” 陆承安目光灼灼,嘴角带笑,语气平缓,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无边的杀意。 “杀...” 第198章 神域 “轰...” 一声惊雷猛地炸响。 因为悬立九天,那惊雷爆发的雷霆甚至在两人的脚底下。 哪怕是天子此时都不免有些震动,没想到写出仁者爱人这句话的陆承安杀意竟然这么重... 随后一想,却又觉得合理。 毕竟他的弟子李仲明都能掀起一场兴隆政变,杀得人头滚滚,作为师父的陆承安自然不会不如弟子。 出神之际,陆承安来到天子身边,轻笑道: “当然了,先礼后兵还是要的,该如何做陛下想必早有答案,我就不多嘴了。” “陛下放心,城隍庙建成之后,我会仔细查验,等诸事皆定,我便会离开。” 天子望向陆承安,不由得微微皱眉。 “其实先生留在天都城也无妨...” 闻言,陆承安不禁大笑: “哈哈哈哈...” 天子不悦道: “你笑什么?” 陆承安渐渐止住笑声,无奈摇了摇头。 “陛下多虑了,上次离开确实是为了避开陛下,这一次却不是。” “其他几位战死的将军还等着我的祭文封神。” 天子看向陆承安,目光沉凝道: “只是为了祭文?” 陆承安摇了摇头。 “陛下去过我的书楼,看过我的藏书,应该知道我书楼的学问乃入世治世之道。” “你将何道哉和李仲明都派往地方做一地父母官,不就是为了验证我书楼学问的可行性吗?” “既然我的弟子都在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践行我的学问,我这个做先生的又岂会窝在一间书院里坐享其成?” “天下这么大,至少也要尽自己所能尽量多看看,能落到实处的学问才是对这个世间有用的学问。” “所以这次去往各地除了封神祭文之外,我还要去完成上一次未完成的游学之行。” “至少也该走出北齐去看看吧?” 天子沉默不语。 经过这一次的封神之后,他已经彻底明白陆承安身上究竟有多大的价值了。 这样的人才,万一被其他霸主国挖了去... 陆承安一眼便看出天子的想法,作为当权者,这种想法太常见了。 他只是笑了笑,并未在意。 天子也很快想通了这一点,不管怎么说,陆承安和他的家人、弟子,始终都是齐人,只要齐国善待他,陆承安没有理由背井离乡去辅佐其他的皇朝。 长舒了口气,天子难得给了陆承安一个笑脸。 拱手作揖道: “那朕就提前祝先生山高水远,大道可期了。” 陆承安笑着还礼道: “承陛下吉言。” ———— 又是一年的九月初三,陆承安的生辰。 这一年大哥大嫂都在,原本想给陆承安大办一场,陆承安拒绝了,只是吃了碗长寿面,一家人一起吃了顿比平时丰盛一些的晚宴便作罢。 不知不觉,他已经年满十七岁。 俊秀儒雅的脸上,每隔一两天就能看到铁青色的胡渣。 配合他那双远超同龄人沉稳的眼眸,没人会将陆承安当成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人。 生辰的第二天,城隍庙里里外外一切布置全都妥当。 陆承安在冯掌柜以及一位宫中太监的陪同下把每个地方都查验了一遍,指出一些不足之处。 略微修整之后,便彻底妥当。 随后陆承安便执笔为城隍庙上供奉的城隍爷书写功德碑。 待功德碑最后一个字落成的时候,冯掌柜等人瞬间便有了一种奇怪的感应。 似乎那神台之上供奉的城隍爷神像忽然间就有了神一般,不再是一尊死物。 而且整个城隍庙里也逐渐充斥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威严感,令入庙之人下意识的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不敢冒犯。 在陆承安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功德碑书写完毕的那一刻,被封为都城隍的陈长河瞬息之间便从陈府来到了城隍庙之中。 那神像内,一尊神明功德金身已然凝聚完成,只是尚未有香火供奉,显得有些虚浮而已。 不仅如此,在那神像背后的城隍庙虚空内,仿佛藏着另一个虚幻世界,其中有一座与外界一模一样的城隍庙庙宇,只是更显得巍峨雄伟一些。 另外五名被册封的阴神也都一一归位,居于那虚幻世界之中。 陆承安立即明悟,这应该就是香火神明独有的神域。 那里面是独属于都城隍陈长河的领域空间。 随着祂受到的香火供奉越来越鼎盛,凝聚的香火愿力越来越深厚,这处空间也会随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稳。 最后甚至有可能演变成一方独属于陈长河的神国。 只是这种领域空间只能针对阴魂厉鬼,对于阳间的活人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活人也不可能进得去。 除非是陆承安或者天子这样的册封之人,亦或是已经可以以神魂融入天地的神游境仙人。 至此,陈长河封神之事总算是彻底圆满了。 陈长河深知自己这份机缘因谁而来,当正神归位的那一刻,他便带领着麾下五名阴神向陆承安以大礼参拜。 陆承安会心一笑,以神魂传音,让他们恪守本分,造福一方。 神明若动私心,必受天地反噬,其后果比死还要可怕。 之后的事便无需陆承安操心了。 城隍庙如何迎接百姓香火,自有天子去安排。 等天子公开封神之事后,天都城百姓明白了城隍爷的神职和神权,就算是为了私心也会来城隍庙参拜敬香。 此时,一切刚刚尘埃落定之后,城隍庙便迎来了第一缕香火供奉。 供奉之人不出意料,正是陈长河的独子陈亢,以及其母陈夫人。 这两人的供奉最为纯粹,不带有任何私心,只为了能帮陈长河奉献些许香火愿力。 望着那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城隍神像,母子俩极力的忍住泪水,在蒲团上长跪不起。 甚至最终,陈夫人为了常伴丈夫左右,竟甘愿放弃身为贵夫人的富贵生活,打算搬来庙里常住。 哪怕只是做做平日里的洒扫清洁工作,只要能时时看着丈夫的神像,也是心满意足的。 陈亢不愿母亲辛苦,只能苦心劝求,但陈母心意已决,无论陈亢怎么求也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 最终陈亢只好无奈接受。 天子听闻之后,大为感动,亲自下旨,封陈母为天都城都城隍庙的第一任庙祝。 秋风渐寒,苍山已冷。 原本打算城隍庙的事完成之后便离开的陆承安,终于还是不忍见大哥大嫂上心,把自己的行程往后推了推。 至少,一家人也要一起过个年再走吧? 因为战功,再加上北境已定,已经是六品武将的大哥无需再前往边疆了。 但因为老何的死,这段时间大哥始终郁郁寡欢。 陆承安也想陪着他走出这段阴霾再说其他。 另外,关于璃月的安置也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事。 第199章 自举 最近天都城,或者说整个北齐发生了一件足以称之为历史转折点的大事。 天子一连发布三封诏书,震动天下。 第一封就让许多人一头雾水,立神道为北齐正统,召集各地官府民间,若有德高望重之辈仙逝,收集起生平事迹等详细信息传达给朝廷。 朝廷会册封神祇,设神庙于地方供奉。 ‘神’这个字大家都知道。 在寻常人概念中,神代表的是某种超乎想象和现实的存在。 是一个虚幻的概念。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不知道关于远古先天神祇的秘辛,他们基本上都不会相信神的存在。 就算是那些最顶尖的高手被世人称之为某某神,比如剑神、武神等等,那也只是一种形容而已。 所以天子的这第一封诏书就让很多人一头雾水。 封神?神还能封的吗? 封了神又有什么用? 如果说第一封诏书让人看不懂,那第二封诏书就让一部分人难以接受了。 凡设立神庙之地,撤回山水大阵主持官,缩减山水大阵所需的消耗。 直到完全确认无需再继续运用山水大阵之后,便彻底搁置这一项最损耗人力物力的工程项目。 这一封诏书引起的反响非常巨大。 朝臣纷纷上奏,希望天子收回成命。 不管是会因此受到影响的官员还是完全与此事不会有任何牵连的官员,都纷纷上奏。 只是这一次,天子的态度无比强硬。 直接告诉这些大臣,谁若敢阻拦封神大计,以叛国罪论处。 这一下虽然确实镇住了这些大臣,只是他们背地里会不会做什么那就不一定了。 如果是第二封诏书引起的大波澜,那么第三封诏书便是真正让整个北齐都为之大震的原因。 当今天下,不管是朝廷中枢还是州府地方,但凡官员任命都只有一个途径。 那就是由至少三位世家公卿或者当朝大员等举荐,再经受内阁三公核查,最后五品以上官员者由天子亲自任命。 在这种制度之下,天下人若想当官,就只能依附于那些当权者,为他们当牛做马,报效知遇之恩。 而世族公卿,豪门大阀也会因此长期把持着天下所有的大权,致使强者越来越强,弱者越来越弱。 寻常百姓,普通出身,若无天大机缘,恐怕十世百世都无法跳出自身现有的阶层。 天下也会在那些豪门大阀的有恃无恐之中一点点腐朽,最终分崩离析。 所以天子的第二道诏书便是针对这一制度颁布的。 举荐制并未取消,只是在这条制度之外天子又增加的一条制度,名为自举。 天下人,但凡认为自己有能力为官者,不管出身,不论年纪,不论修为,皆可自举为官。 各地官府不仅不能阻拦,还需要派人护送至天都城。 天子会在天都城西侧建一座扶龙学宫,每三年一届,凡是自举以及由世家举荐之人都要在扶龙学宫参加一场由天子亲自出题的大考。 最终谁能通过这场大考谁就能留在扶龙学宫,成为天子门生,朝官候补。 此诏一出,天下彻底沸腾了。 许多有志之士因为困于无人举荐,壮志难酬怀才不遇。 如今有了这条政令,就犹如看到了希望。 这等于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他们不必再看世家的脸色,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有出头之日。 虽然对于这天下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依然是一个渺茫的机会。 因为天底下九成九的书籍、学问,以及上层治世治国为官的经验都掌握在世家的手里。 普通百姓就算给他这个机会他也把握不住。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给龙门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必定会有越来越多世家之外的寻常百姓挤进那扇龙门,并且将其一点点的推开,一点点的扩大。 到最后,达到能与世家门阀分庭抗礼的能力。 所以当这一封诏书颁布之后,朝堂震动,天下大惊。 第二天的朝会上,便有十余位五品以上的大臣不约而同地以辞官为要挟,逼迫天子收回成命。 除了他们之外,朝堂之上几乎所有臣子都竭力反对这条国策,唯有大将军李天策始终一言不发。 作为大将军,朝堂之中自然也有他举荐的人。 这条国策一旦推行,不管是对那些大臣世家,还是对他或多或少也都会有一些影响。 只是李天策对于所谓的权力富贵从来不感兴趣。 李家先祖是跟着北齐开国先祖一起奋斗出来了,如今的北齐天子又是他的外甥。 李家真正的靠山和根基不在于那些举荐的朝臣,而在皇家,在天子身上。 不管天子做什么,只要不是昏庸之举,他都会支持。 他不仅会支持,还会帮助天子扫清一切阻碍。 所以当满朝文武都在反对天子的时候,只有他一人站了出来,声明支持天子的决定。 一众武将见李天策都支持了,虽然也有犹豫的,但大多数还是附和李天策。 见武将站在自己这边,天子心中那块石头便落了下来。 不管这些朝臣怎么闹,说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 谁的力量足够强大,谁就能掌握话语权。 而武将和军权便是最强大的力量。 天子看着那十几个要辞官的大臣,没有犹豫,直接批准了他们的奏请。 不仅如此,天子直接施展身为北齐之主的权威,以一朝国运镇压,封住了他们的修为,令亲卫压入天牢。 一时间,百官大惊。 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表面上不说话不代表他们就放任这件事这么过去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既然天子要开创自举制,那他们就用对应的方法来应对。 这天下不管是修行者还是读书人,有哪个是出身贫寒的? 天子他们抗衡不了,对付这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不管是谁来扶龙学宫自举,都要问过他们这些世家行。 就这样,一场看不见的博弈在北齐弘德元年的岁末拉开了序幕。 坐在书院里足不出户的陆承安虽还没有得知这件事,但看着那翻涌不休的北齐国运,朝堂上发生的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陆承安目光灼灼,眼眸之中仿佛有星辰流转。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契机。 一个文道大兴的契机... 第200章 书院的未来 三封诏书一重接一重,引起的浪潮一重比一重高。 而间接让天子颁下这三封诏书的陆承安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当初他给天子提议,若想要扼制世家门阀,为寻常百姓开龙门则是必要之举。 但具体怎么做陆承安并未点明。 因为时机未到。 但北齐天子的魄力远超他人。 借助陆承安的提醒,很快便想出了自举这个方法。 不管是世家门阀还是寻常百姓,都有资格通过自举为官。 但最终究竟是谁能通过这个方法挤进龙门,只有天子说了算。 也就是说,天子完全可以暗地里操作,选用自己看好的,能够辅佐他却又不是世家附庸的人才。 虽然他也知道,以如今天下百姓的平庸程度,想要跟世家门阀抗衡几乎是不可能。 但至少也有一份希望,种下了一颗种子。 任何一项制度和策略都要在实践中一点点去验证,去完善。 自举制或许或有各种各样的弊端,可至少给了寻常百姓一个能够真正挺直腰杆做人的机会。 陆承安心知肚明,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或许用不了多少年科举制就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科举制其实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 九州天下虽然是超凡世界,这里拥有一大批可以搞来搞去的超级高手。 但治理国家跟修行完全是两个概念。 修为再高,也不一定就能治国为政。 相反,修为越高的超凡者,越无法真正落到实处且接地气的去为寻常百姓谋福祉。 而一个国家百姓的生存幸福与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这个国家的国力和国运。 若举国上下所有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些百姓必然会走上反抗的路线。 届时,也必然会有同等级的超凡者站在这些百姓一方,口中打着为民请命的口号,实则只是为了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 所以如何治理百姓依靠的不是超凡力量,而是真正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只有从百姓中选出合格的官员,才能或多或少的为百姓做一点事。 天子在陆承安的书楼里看了大半年的书,已经渐渐摸索出一条思路来。 只是过去始终没办法捅破那层窗户纸,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经过陆承一点拨,他立即就有了对策。 自举制便是结果。 不过这些事就算闹得再大,吵得再凶,也影响不了陆承安半点。 他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每天给弟子们上课,偶尔去看看璃月。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这段时间书院里又多了七八个学生。 是书院附近一些居民家的孩子。 有大有小,大的十来岁,小五六岁。 书院在这里成立一年多,隔壁的一些邻居们早就知道这里是读书的地方。 只是迫于阶层的差别,他们从来没敢有过半点奢望。 后来还是因为大嫂的缘故,才知道书院并非是某个世家门阀的私塾,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如果想入学只需要缴纳一份不算贵重的束脩就行了。 这些邻居这才把孩子往书院送了过来。 那时候天子尚未颁布自举制,他们送孩子读书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识得一些字,将来至少也能因此找到一份比他们自己现在更好的谋生之路。 陆承安自然不会拒绝的这些孩子。 虽然并没有将他们收为亲传弟子,但也还是趁自己在的时候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们开蒙。 在传道授业上与陈渊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不过是没有将那篇浩然养气篇传给他们罢了。 书院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像陈渊这种已经跟随陆承安学了将近两年的弟子,自然而然的就承担起了代师授业的工作。 除了大课堂是由陆承安来上,平日里教其他学生认字、解析等等都是由陈渊来进行。 包括陈亢也一样。 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去问陈渊。 经过上一次顿悟的陈渊,如今已有六品上的文道修为,对于文道典籍的理解明显更上了一层楼。 教授他们绰绰有余。 后来天子颁布了自举制政令,别说是陆承安,连陈渊也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大的机会。 他无心为官,但他却想的很远。 书院弟子之中大师兄虽然如今外出做官了,但陈渊知道,大师兄何道哉之所以愿意去当官并不是因为他想要走仕途。 他只是想以此来印证心中所学而已。 只要大师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必定会辞官不做,回到书院继续读书修行。 二师兄李仲明大概率会入朝为官,毕竟李家与皇室牵连太深,二师兄也并不排斥为国效力。 以他的能力以及李家和皇室的关系,二师兄的仕途必定是一帆风顺。 而他,对于做官掌权没有半点兴趣。 他陈渊只想留在书院,或许以后会外出负笈游学,但最终终归还是要回到书院的。 等将来书院弟子越来越多了,他就继承先生的衣钵,留在书院教书育人。 至于宁儿,她只需要负责开心快乐就好。 但书院只有一个二师兄身居高位还不够,将来书院弟子越来越多,牵连也越来越广。 万一天下无敌的先生不在了,比如传说中的飞升仙界,那书院想要继续传承下去就是个问题了。 所以当陈渊得知天子的自举制之后,心中便有了一份计较。 他要为书院培养一大批的背景关系。 当然,他并不会强求这些弟子一定要去自举为官。 但只要是有这个想法的,陈渊就一定会竭力扶持。 等将来他们走出书院入朝为官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对书院抱有善意。 加上有二师兄这个身居高位的亲传弟子在,书院至少有数百年的辉煌未来。 因此,天子颁布自举制之后,陈渊便开始了一系列的计划。 第一点便是在对于书院弟子的日常教导中关于如何为政,如何守孝增加了额外的教导。 第二点便是在日常学习中更加严格的去要求他们。 随后再根据这些弟子各自的特点去因材施教,规划他们将来的路。 不得不说,陈渊今年虽然才十五岁,但从小历经苦难的他心智远远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了。 他经历过苦难,所以格外的珍惜书院的幸福和祥和。 为了守护这份幸福和祥和他愿意用尽一切不违背仁义道德的手段。 陈渊的殚心竭虑陆承安全都看在眼里,他自然明白陈渊这么做的目的。 对于这个苦命的弟子,陆承安也自然而然的更多了几分怜惜。 这是他的第一个弟子,毫无疑问也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弟子。 所以陈渊做的这些事他必定会百分百的支持。 就算在这个过程中难免有些不恰当和疏漏的地方,那也有他这个先生兜底。 而且陈渊给他带来的惊喜还远不止这些。 弘德元年年底,腊月初八下午。 正在书楼里批改弟子们上交的课业的陆承安忽然顿住了手中毛笔。 心神瞬间进入识海,看到了那卷传道宝典,不禁会心一笑。 “终于破万了...” ———— 大家觉得第四门神通选什么呢?征求大家的建议。 第201章 文以载道 传道值破十点的时候,开启了一门名为‘落笔惊风雨’的文道神通。 破百点的时候开启了‘天涯若比邻’的文道神通。 第一次离开天都城的时候破了千点,开启了‘言出法随’的神通。 经过一年多的积累,如今终于是破万点了。 因为陈渊的突破,加上他对于新来的这群弟子的教导,传道点数上升速度大增。 一万点已经能够开启第四门神通。 虽然对于他来说,多开启一门神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作用。 但对于文脉传承来说,却无疑是增加了一份底蕴。 陆承安批改完手中的课业后便向传道玉简下令,第四道神通开启。 刹那间,陆承安的心神瞬间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只觉得身边充斥着一股浩大威严,且威力无穷的力量。 这股力量以陆承安为中心,向天地四方散发出去。 仿佛沟通冥冥之中的天地气运,像一张网笼罩了整个天下。 陆承安甚至能凭这张网感应到这世上所有接受了他文道传承的人,知道他们的所在。 甚至只要他愿意,还能通过某种玄之又玄的方式感应到每一个接受了他文道传承之人的具体信息,以及对方此时此刻的所知所想。 但这并不是这门神通的最强大的作用。 其最主要的作用并非对敌,而在于两个字——传道。 这门神通总结起来只有一个词——文以载道。 这天下但凡有学习他传下的文道之人,不管其有没有开启浩然正气的文道修行,只要能做出对这方天地有巨大影响的文章或者诗词,便能引动文脉气运。 一旦如此,文脉大道便会降下文道气运加身。 若懂得文道修行者便能借此提升修为。 就算没有开始修行文道的读书人,也能因此明心见性,的文脉气运加持,驱邪避灾,文道昌隆。 一旦其诗词文章影响力足够大,甚至连一方文脉都必须慎重对待的时候,其诗词文章会通过浩然文脉传递到陆承安这里,再由陆承安来对其进行点评嘉奖。 这一门神通的开启虽然会源源不断的消耗陆承安的浩然正气,等于是以自身的修为反哺天下读书人。 可一旦出现上述情况,陆承安同样也能获得相对应的反馈。 对那些引动文脉气运的诗词文章的理解和完善,甚至还要远超其作者。 并以此来壮大他自己的文脉大道。 可以说这完全是双赢的局面。 只是目前来看,他这一脉的读书人还太少了,能够引动文脉气运者目前更是一个都没有。 所以现在的陆承安只能算是亏损,无法得到回报。 但好在,这种消耗虽然是源源不断,不过量却并不算大。 以陆承安如今二品的文道修为算是勉强能够支撑。 陆承安退出那种玄妙境地,恢复清明。 抬头望向书楼外,透过窗户他还能看到前院院子里在陈渊带领下学习《孝经》的那些新弟子。 陆承安忽然想到了上一世一位伟人说过的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从这星星之火开始的。 一点点星星之火,只要保持心中热血不熄,总有一天能成长为燎原之势。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双眼缓缓闭上。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玄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莹白色的浩然正气犹如黑暗中的萤火之光,柔和光明,带着无限希望。 陆承安脚下忽然亮起一座法阵,外圆内方,分列八个方位。 每一个方位都显现出一幅独有的图案,正好对应《易经》中乾、坤、坎、离、震?、巽?、艮、兑这八卦卦象。 每一个卦象之间又相互彼此牵连。 在这八卦卦象之内还有仁、义、礼、智、信、恕、忠、孝这八个字,相互映照。 内园之中,还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字迹在流转。 有阴阳交合,相生相克。 这是陆承安文脉之中最重要的一些部分,组成了一副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囊括一切的文脉法阵。 陆承安睁开了双眼,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口中轻声喝道: “普天众生,文以载道,起...” 法阵骤然大放光明,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借助文脉气运之力,这座法阵几乎是一念之间便将整个九州天下囊括了进去。 最先有感应的便是天都城的主人,北齐天子姜寿。 他皱着眉头看着天空,心中隐隐有些忌惮。 不知不觉间,过去那个只能依仗国师镇国镜的少年,如今竟有如此气象了。 他虽然看不穿这一幕的变化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却知道,这种足够影响整个天下的手段绝非寻常能办到。 除非他是神游境的仙人。 陆承安自然还不能算是神游境的仙人,那么也就只有另一个可能。 那就是陆承安的存在,他自身便足以影响这一方天地。 就像人族那几位始祖一般。 回想起陆承安书楼里那些他亲手编撰的藏书,姜寿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蹦出两个字——文祖。 远在千里之外的原阳县,正在跟一群河工修筑堤坝的何道哉忽然顿住了身形。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寻常人看不见,他却能看到,天地之间仿佛多出了一方棋盘,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内。 而他便是这方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若想跳出棋盘成为下棋人,唯有不断强大自身,验证所学,一步步超脱。 这一刻,他仿佛在思想上连接到这座法阵的中央,看到了自家先生那年轻却又伟岸的身影。 何道哉掸了掸他那一身打着补丁且满是泥沙的衣服,端正身形,向着西北方向默默躬身下拜。 另一个方向,宁都府虔化县,正在处理公文的李仲明与何道哉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走出书房,来到院子里,望着天穹满眼崇敬。 这一刻,一直以来都不曾下定决心启动的官学项目终于有了眉目。 他虽然如今只有六品文道修为,但却依然能够看到一些天地大势。 毫无疑问,属于他们读书人的时代,来了... 第202章 三不朽 书院里的陈渊与他的两位师兄一样,也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向着书楼方向恭敬下拜。 他们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变化并不意外,但此时天都城外正在与璃月嬉闹的陆宁儿却也能感觉到这些变化就有些意外了。 璃月呆呆地望着天空,眼中没有敬畏,也没了往日的厌恶。 只是多了一缕迷茫,一缕对自身将来何去何从的迷茫。 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天底下其他的绝顶高手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一些端倪。 只是就算是他们也看不透,这忽然发生的变化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仅是这些绝顶高手,九州天下亿万众生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但他们的见识眼光终究有限,并没有多想。 等一切波动渐渐平息,世间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一切如常。 只是作为这一切的发动者,陆承安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通过这座囊括整个天地的文脉法阵,只要他愿意,这天下所有文脉修行者的命运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对于文脉修行者来说,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圣祖。 回过神后,陆承安不由得有些感叹。 若将来文道与仙、武两道一样,成为天下修行者的主流,那他手中的权力可就真的无法想象了。 下了书楼,来到前院。 正在学习的那些学生们连忙起身躬身行礼。 “先生...”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陈渊道: “陈渊,你随我来。” 陈渊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后院坐下,陆承安开门见山道: “刚才发生的事想必你应该有所感应吧?” 陈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陆承安笑道: “我辈读书人,以立德、立功、立言此三不朽为目标,如今正是文脉大道兴起之时,天下文学尚且薄弱,你若能抓住这个机会,便能一步先步步先。” 陈渊心怀感激,原来先生是专门来提点自己的。 陆承安继续说道: “原本按照你如今的学识和修为,也该外出游学历练一番了,不过你尚且年幼,未来还很长,倒是可以再积累几年。” “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足够了,便勇敢的走出去。” “去看看这天下,体会各地风土人情,世俗冷暖。” “争取早一步立德、立言。” 陈渊连忙起身道: “弟子明白,多谢先生提点。” 陆承安欣慰地点了点头。 “招收和培养新弟子的事无需过于急切,有为师在,书院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发展。” “为师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操心书院的将来而耽误了自己的修行,更希望你明白,相比于书院的前途和未来,为师更希望你们师兄弟姐妹们能够达成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这一点你要牢记,知道吗?” 陈渊眼眶微微泛红,重重点了点头。 “弟子明白。” 陆承安笑了笑,点头道: “好了,你下去吧。” 看着陈渊默默离开的背影,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个少年,少年人就应该像是人间四月天,阳光美好,遐想无限。 不应该被一些杂念困住自己。 陆承安有信心也有能力让自己名下的弟子们无忧无虑的成长。 至少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陆承安并不愿他们肩膀上背负太多的重担。 当然了,一切由弟子们自己决定。 他们如何选择是他们的权利,不管怎么选,陆承安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 等陈渊离开后,陆承安来到大嫂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大嫂便打开门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面刺绣棉布。 陆承安站在门外,拱手一礼。 “大嫂,打扰了。” 大嫂温婉一笑,问道: “二叔是有什么事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确实有事相求。” 听到陆承安的语气,大嫂笑容稍稍收敛,好奇道: “别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二叔尽管说,大嫂我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陆承安笑了笑,温声道: “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不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嘛,今年过年,我想咱们一家人换个地方过。” 大嫂微微错愕。 “换个地方?换哪?” “城东外郭。” 听到陆承安的回答,大嫂立即想起宁儿常常跟她提起的那个姐姐,因此也明白了陆承安的想法。 “二叔是想咱们这一家去外郭跟那位璃月姑娘一起过年?” 陆承安点了点头。 “家里这些事一直都是大嫂在做主,所以承安想请大嫂破一次例,今年去外郭过年。等大哥散了值回来,我再向大哥说明。” 大嫂笑着摆了摆手道: “这倒没什么,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过年不是过年?只是大嫂有些不明白,咱们把她接进来不就可以?往后就让她在家里住,正好也可以给宁儿多个伴...” 陆承安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若能如此,自然最好...” 这么一说,大嫂便明白了。 虽然她还是不理解那姑娘怎么就进不来,但她并没有多问,只是笑道: “那行,明天我就去一趟,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置办的年货也要操持起来了...” 陆承安谢过大嫂之后便离开了书院,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外郭璃月居住的小院。 只不过此时璃月却并不在家,想来应该是跟着陆宁儿出去玩了。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随后心神一动,整个天都城外围都清晰的印在他脑海。 看到璃月两人的身影后,陆承安不由得微微错愕... “这两个小丫头,怎么跑那去了?” ———— 城西郊外,云湖小筑。 辽阔云湖之上,一道雪白色的浪花向着两边迅速分开。 云龙那巨大的身影在悠然游动,隐约间,还能听到它背上传来欢快的小姑娘笑声。 陆宁儿一双小手死死的拽着云龙头顶的毛发,张着嘴,满脸兴奋中带有一丝紧张。 “大白,再快一点...快一点...哇...大白好厉害...哦吼吼,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在她身边,是端坐如钟双手抱胸一脸鄙视的璃月。 不过是一条地仙境蛟龙而已,当年她亲手抽出龙筋的真龙都有好几条呢,有什么好稀罕的。 云湖岸边,白仙儿一脸柔和地微笑着,看着兴奋的陆宁儿,时不时开口提醒道: “宁儿,小心点...云龙,护住宁儿...” ‘看着’这一幕,陆承安错愕中带着几分疑惑。 宁儿什么时候竟然与白仙儿走的这么久了? 紧接着陆宁儿一句话差点没让陆承安一口水直接喷出来。 只见坐在云龙头顶上的陆宁儿嘻嘻笑道: “放心吧二婶,大白可乖了...” 第203章 一个乱教,一个乱叫 “我去,这丫头,口无遮拦...” 陆承安忍不住吐槽道。 随后身形瞬间消失,但却只在云湖小筑外的竹海前停了下来。 里面的白仙儿几人并无察觉,但正带着陆宁儿一个猛子潜入湖底的云龙却有了感应。 被一层气泡包裹着的陆宁儿兴奋的看着身边游过去的那些游鱼,正要伸手去抓,云龙却带着她迅速冲出了水面。 “大白,再来一次嘛,湖底好漂亮...” 刚才还很听话的大白此时却对陆宁儿的话置若罔闻。 冲出水面后,大白直接腾空而起,向着云湖外飞去。 陆宁儿疑惑不解。 “大白?你要去哪?” 站在岸边的白仙儿也不禁皱了皱眉,正要呵斥一声让大白回来。 但转瞬间却又想到了什么。 眼眸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从云湖到竹海外十几里的距离,对于云龙来说跟抬脚跨一步差别并不大。 只是站在竹海外的陆承安却有些头大了。 这大家伙这么兴奋跑出来,那白仙儿岂不是早已察觉? 这还躲个什么劲? 看着落在自己面前张嘴哈哈的庞然大物,要不是模样实在跟狗没关系,陆承安还以为这是一条讨好主人的哈巴狗呢。 云龙头顶上的陆宁儿看到陆承安,惊喜道: “二叔?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直接从比栋房子还高的云龙头顶跳了下来,一脸兴奋的笑容,双臂张开,衣裙随风飘动,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蝴蝶一般。 陆承安哑然失笑,这丫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伸出手轻柔的接住了陆宁儿,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故作严肃道: “这么危险的动作,以后可不许做了。” 陆宁儿嘻嘻笑道: “反正有二叔在,再危险我也不怕...” 陆承安无奈摇了摇头。 随后便听到轰的一声,转头看去,只见璃月正蹲在地上,四周还卷起了一层烟尘。 毫不在意陆承安的目光,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静静地站在一旁。 显然,这丫头是直接从云龙头顶跳下来的。 她虽然魔气被封,体魄也大不如前。 但这一点高度自然是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陆承安向她点头笑了笑,随后看向云龙道: “大家伙,谢谢你陪她们俩玩耍。” 云龙嘴角咧了咧,似乎是在回应一个笑脸。 陆承安抱着陆宁儿向云龙微微躬身道: “劳烦你跟白姑娘说一声,陆某就不进去打扰了,天色不早,我们告辞了。” 云龙打了个响鼻,上半身稍稍直起,点了点头。 陆宁儿也跟着笑道: “大白,替我跟二婶道别,我明天还来找你玩儿...” 云龙丝毫不在意这个大白的称呼,竟然也咧着嘴点了点头。 陆承安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向云龙打了声招呼,随后带着璃月一起瞬间消失在原地。 等他们离开后,云龙心有感应,转过头看向身后。 只见远处竹海之巅,一个雪白的身影立在云头,眼中带着一抹凄然。 白仙儿看着天都城的方向,轻声呢喃道: “竟然连我的云湖都不敢进,我就让你如此畏惧吗?” 云气散去,仙子无踪,徒留一声叹息回荡在原地。 东城外郭璃月那间小院子里,陆承安带着陆宁儿和璃月凭空出现。 随后陆承安立即看向陆宁儿道: “宁儿,你叫白姑娘什么?” 陆宁儿一脸天真,嘟着嘴道: “二婶啊...” 而此时,璃月神色明显有些异常,脚下悄悄挪动,正要往房间走去。 陆承安轻喝一声道: “你别走,站那。” 璃月一怔,虽然没有感受到任何镇压的力量,可身形还是下意识的立在原地。 陆承安蹲下身,捧着陆宁儿的双肩道: “宁儿,你知道二婶是什么意思吗?” 陆宁儿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璃月,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嘟着嘴怯生生的看着陆承安道: “二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陆承安温和笑了笑,解释道: “宁儿你还小,很多事还不懂,所以这不能怪你。” “不过无心之失也算是错,二叔与白姑娘之间并非夫妻关系,你这么叫她已然犯了大忌。” “白姑娘大度不与你计较,但若被外人听了去,说不得会败坏了白姑娘的名声,给她带来困扰。” “所以宁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些事你自己并不明白其中真正含义,那就要学会三缄其口,小心祸从口出,明白吗?” 陆宁儿了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忐忑。 陆承安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犯了错就要受罚,今天回去后罚你把千字文抄写一遍,愿不愿意?” 陆宁儿显然不愿意,可她却知道有过必究的道理,所以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 “宁儿愿意。” 见此,陆承安便不再说她,挥了挥手便将陆宁儿送回了书院。 院子里就只剩下他和璃月两个人。 璃月有些心虚的看了陆承安一眼,忍不住嘴硬道: “我也没教错嘛,你跟那白仙子之间的神魂纠葛牵连,这种关系可比凡人之间的夫妻关系更紧密,宁儿不叫她二婶叫什么?” 陆承安淡然一笑,坐在了门槛上。 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笑道: “来,这边坐,有些事要征求一下你的想法。” 璃月一怔,没想到陆承安竟然并没有责备自己。 看了眼陆承安身边的门槛,璃月瘪了瘪嘴。 随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有屁快放...” 陆承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望着天边的夕阳,面带微笑道: “马上就要除夕了,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几日,就算离家再远,也会千方百计的赶回来跟家人一起过除夕。” 璃月白了他一眼,嘟囔道: “不嫌麻烦...” 陆承安转过身,面对她。 目光柔和,语气温醇道: “虽然有些冒昧,我想你的家人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 “今年除夕,你若是愿意,我们一起来你这过个节吧?” 第204章 茶色璃月 听陆承安说完,璃月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她那撑在门槛上的双手却不知不觉中捏的骨节发白。 陆承安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一起看着夕阳。 安静并没持续多久,璃月开口了。 “你要不怕我发狂把他们都吃了,随便你...” 陆承安笑而不语。 璃月虽然常常把吃人放在嘴边,但就他目前从那一滴光阴之水中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身为魔神的小姑娘并未吃过人。 陆承安继续道: “明天我大嫂也就是宁儿的娘会来你这看看,顺便置办一些年货,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希望你见到她能够稍微尊重一些,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大嫂。” 璃月依旧是瘪了瘪嘴,但这一次,她难得的“嗯”了一声。 “对了,等过完除夕,我会继续外出游历。” “到时候你是愿意留在这里,还是继续跟着我?” “你放心,就算我不在,你在天都城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璃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承安站起身看向她,笑道: “这件事不必急着决定,等过完节再告诉也不迟。” 说罢,陆承安从怀中拿出五本书籍,递给了璃月。 璃月忍不住眼前一亮,连忙伸手接住。 只见上面那三本书籍上分别写着《红楼梦》一、二、三的字样。 下面的两本分别是《道德经》和《南华经》。 陆承安温声道: “这段时间把这本小说也抄录了下来,你留着看吧。” “虽说是小说,其中也不乏一些做人的道理,细细品味,慢慢琢磨,相信你会觉得滋味无穷的。” “至于《道德经》和《南华经》你若愿意便翻来看看,如果觉得深奥难懂,也不必耗费心神去苦心钻研,一切顺其自然。之前给你的《论语》也是如此,愿意看就看看,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好了,走了。” 说完陆承安转身便离开。 璃月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门外才收回目光。 低头翻开书页,不知为何上面的字迹却模模糊糊... ———— 转眼到了第二天,看书看的彻夜未眠的璃月忽然听到敲门声。 心中不由得纳闷,今天陆宁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走到院子里拉开了院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一位妇人璃月不由得一愣。 只见妇人温和的笑问道: “你就是璃月姑娘吧?我是宁儿的娘亲,承安的大嫂,今天趁着有空来你这看看。” 璃月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昨天陆承安跟她说的大嫂。 不知为何,想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时竟然莫名的有些拘谨。 她连忙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道: “呃...那...你...你进来吧。” 大嫂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跨步走进了院子。 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璃月,心中不由得赞叹道: “好标致的小姑娘,长大后绝对是个万中无一的大美人,只是这眼神...冷了些,不太像小姑娘的眼睛。” 璃月被她看得有些尴尬,连忙指了指四周道: “你...你自己看看吧,我这什么都没有...” 璃月说的没错,她这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虽然有厨房,但却并未开伙。 往日里都是冯掌柜差人定时定点的给她送饭菜来,就连喝的水都有人送。 所以整个院子东、西北三间厢房,一处客厅里,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璃月自己的房间里堆了不少文房四宝和她自己闲着无聊抄录的书籍。 大嫂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璃月的身上,眼底难忍心疼。 望着大嫂的眼神,璃月不由得心头一颤,随后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谁知大嫂却径直走到她面前,牵起了璃月的手。 璃月本能的想要抗拒躲闪,但却又想起陆承安昨天叮嘱的话,便只好克制自己任由大嫂牵着。 “姑娘,你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嫂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璃月也只不过比宁儿大了一两岁,可两人这么一比较,这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璃月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想说相比于荡魔山的万魔窟,这里已经是人间极乐了。 大嫂心疼的捧着璃月的手,颤声道: “天气这么冷,你连一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 “屋子里冷的像个冰窖,也没有火盆柴炭取暖。” “我看了你的房间,床上的被子薄的不像话。” “这么过下去怎么得了啊...” 璃月愣在原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她虽然魔气被封,就连体魄都回到了入魔前的样子。 可终究是魔神之躯,早已寒暑不侵,哪里还在乎这些? 但大嫂可不知道她的底细。 虽然大嫂知道修行中人能够不惧酷寒,但在她看来璃月这么小的年纪就算开始修炼又能有什么超凡力量? 连她那个五品武夫的丈夫到了冬天也会多披一件外衣御寒呢,何况是璃月这样的小姑娘。 想起这个,大嫂顿时心疼不已,忍不住责备道: “这承安也是的,既然把你带来了,怎么连这么一些基本的关照都没有?” 听大嫂这么一说,璃月心头莫名的对眼前这个妇人多了几分亲近感。 她眼珠子一转,随后便顺着大嫂的话头委屈巴巴道: “夫人别怪陆先生,他能救我一命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奢求这么多?只能怪璃月命苦,无父无母,无人关怀...” 说到后来,她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一颗颗晶莹泪珠就像是雨滴一般不断滴落,止都止不住。 见她这副模样,大嫂更是心疼了。 对于陆承安的疏忽也更埋怨了几分。 “好了好了,小璃月不哭了,承安不懂得照顾人,以后我来照顾你,你跟宁儿差不多大,以后你就叫我姨娘,姨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璃月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心中不由的有些得意。 随后一脸乖巧可怜的模样向着大嫂躬身下拜。 “多谢姨娘...” 这么好看又乖巧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大嫂更是不例外。 她拉着璃月的手变往外走,心疼道: “走,姨娘先带你去成衣铺买两身御寒的棉衣,然后再扯些布称几斤棉花,给你量身做一套。” 第205章 暗藏风波 送走了大嫂,璃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与人打交道。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有些累,可璃月却并不反感。 反而隐隐有些期待除夕那天的到来。 望着满屋子的东西,以及自己身上那一套崭新的棉衣,璃月心里第一次有了自己似乎也能像个人一样活着的想法。 站在房间里那面大嫂新给她买的铜镜前,左右打量了许久。 竟然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这一晚,那本爱不释手的《红楼梦》始终未曾去翻动一次。 之后几天,书院也放假了。 陆承安带着大嫂、宁儿和陈渊每天都会往璃月的小院跑。 洒扫房舍,贴春联,准备年夜饭。 这几天璃月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写对联,第一次亲自打扫屋子,第一次动手包饺子。 虽然她的表情依旧是冷冷的,但眼底明显多了一丝人气。 很快,除夕到了。 整个天都城不管是城内还是外郭,全都洋溢在节日的喜庆中。 外郭经过这一年来的改造和发展,早已翻天覆地。 往年的冬天,外郭冻死饿死者比比皆是。 但今年,竟无一具冻死的尸骨。 而且外郭的百姓这一年来就算上交了一两银子的房钱,手中依然还能有一些剩余,能置办年货,过个温饱除夕。 当然,这其中也有朝廷和冯掌柜的信合商会出手扶持。 原本按照城内的规矩,到了年底所有的货品基本上都会比往日高了一两成。 但外郭却反其道而行,所有的粮油米面等必需品比起往日竟还低了一两成。 做生意的商家并未因此而亏损,因为不管是哪家商家,卖出去的货品比往日少了银钱都有朝廷补助。 信合商会为此直接向朝廷捐赠了三十万两白银,加上朝廷国库中拿出来的,足以让外郭所有百姓以低廉的价格置办一场丰盛的除夕节。 后来城内的百姓听闻这个消息,竟然纷纷跑来平时让他们看不上的外郭置办年货。 只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只有持有外郭居民户籍文书的人才能享有这般待遇。 一时间,朝廷在外国百姓心中的信誉和威望倍增。 刚刚从生存线挣扎出来的外国百姓们对于那位一手改变这一切的天子更是崇拜如神明。 其实这些底层百姓的需求真的很简单,无非就是四个字——衣食住行。 只要能满足他们这些最基本的需求,这个天下就不会乱。 只是北齐太大了,只是一座天都城的百姓吃饱饭并不能代表整个北齐都能吃饱饭。 自举制过去了一段时间,北齐各大世家门阀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暗地里却早已是暗藏激流。 至于什么时候会爆发,谁也不知道。 皇城御花园内,陆承安与天子相对而坐。 这一次不用陆承安讨要天子便主动吩咐下人送来了一坛龙骨酒。 陆承安见状笑道: “酒先不急,陆某想听听陛下对于这场即将爆发的动乱有何后手准备?” 天子面色平静,淡淡道: “纵观史书,不管哪个朝代,但凡要在原有的体制上进行变革,必定会带来一场血雨腥风。” “北齐距离先祖立国至今已有五百六十三年,这一套旧的秩序已经用了五百六十三年。” “就像先生说的,这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所以变革势在必行。” “至于有何后手准备...不瞒先生,除了一些基本的部署之外,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准备。” “朝廷的军力都摆在明面上的,就算再如何调动安排,最终也只能真刀真枪的对决。” “不过朕相信,就算这次朕的变革失败了,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之后,这个天下势必会延续朕的路继续走下去。” 说到最后,天子虽然依旧是面色平静,但身上明显涌现出一股威压寰宇的气势。 足见其决心之坚定。 陆承安看着眼前这位皇帝,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历史上另一位皇帝。 虽然史书上对其记载贬多于褒,说他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混用暴虐,淫乱后宫。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那位君王的好大喜功,才真正开创了中国延续一千多年的文采风流。 令天下人都有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能够借此逆天改命。 现在北齐天子姜寿做的事不就是与那位君王一般吗? 而他要面对的困境也基本差不多。 不用想也知道,掌握着天下舆论风向的世家门阀必定会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来诬陷天子。 随后煽动天下各地早就饱受压迫的百姓,起兵造反。 最后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一步步将北齐天子逼下至尊之位。 到时候北齐国运必定会大受损害,国家动荡,又有外敌虎视眈眈。 北齐确实有些危险了。 就算是皇家拥有诸多地仙底牌,可各大门阀世家凑在一起未必不能收拢起能够与皇室抗衡的力量。 除非出现一个能够以一人之力改变局势的超级高手。 比如之前北齐国师那样的人。 现在的李天策也算一个,但他之前与魔尊大战,强入神游境。 重伤之后虽然修为依旧是神游境,战力却顶多算是半个神游,只能算伪神游境。 李天策一人之力改变不了局面。 天子离开了天都城,能操控的北齐国运也会大大减弱,就算是他御驾亲征作用也不大。 天子看向陆承安,眼神不言而喻。 陆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陛下可千万别如此高看我,出了天都城,我恐怕还不如一位地仙。” 陆承安当初在北境天山关虽然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七大相当于地仙境的魔皇,但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浩然正气对魔族的巨大克制,以及镇国镜的加持,这才让他拥有对抗魔皇的力量。 若对付人族地仙,浩然正气少了那份天然的克制,就算有镇国镜,在天都城三百里之外陆承安的实力顶多只能算是一位普通地仙的水准。 他毕竟还只有二品的修为,能达到这份战力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天子笑了笑道: “但先生有镇国镜,我北齐万里山河,在先生眼中不过是寸步之间而已。” “若先生愿意出手,这一场动乱必定会迎刃而解。” —————— 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先发一章,晚点再更新,还请见谅。 第206章 仙道修行者的正确用法 陆承安与天子在御花园聊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沉,韩吴春都忍不住来催了,天子这才作罢。 对于天子的请求,陆承安无法拒绝。 不仅是因为国师玄机真人的临别托付,更是因为这北齐千万百姓。 他若能在这件事上尽力出手,能不能改变局面先不说,至少也能少死一些人。 遭逢变革,死人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因为陆承安的出手就算只能少死一个,这件事也值得他去做。 天子显然知道陆承安的脾气和行事风格,但让陆承安意外的是,天子并未抓住这个原因来请陆承安出手。 反而给了陆承安另一个让他心动的许诺。 那就是以陆承安的书院学问进行精简整理,提取出一部分适用的理论,作为北齐官学。 不过这份许诺最终能不能落实,还要看何道哉与李仲明两人各自治理一方的结果。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陆承安都无法拒绝的原因。 天子允许陆承安以书院之名,在北齐三州七十二府建立七座分院。 至于这七座书院的选址,修建所需的钱财,教学所需的先生,都由陆承安自己承担。 北齐朝廷只会给其提供保护和官方文书证明,其他的概不负责。 对于以传道天下为最终目标的陆承安来说,这无疑是个无法拒绝的大饼。 有了这份许可,他的文道传承才能毫无阻碍的成为天下之学。 聊完这些好处之后,陆承安与天子又继许多方面都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对如今一些不合理的违背人性的制度进行了批判,比如殉葬、妇人守寡、人口买卖等等。 陆承安还对另一项这个天下人之前从未想过的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那就是仙道修行者的惠民性用途。 再过去,超凡修行者从来都是高高在上。 绝大多数修行之人从来不会对普通人的死活过多在意。 这是固有的思维。 但在陆承安看来,那些超凡修行者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作为朝廷却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超凡修行者,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特别是仙道修行者,在术法的作用下拥有呼风唤雨,枯木逢春的能力,更有炼丹术法,能炼制出各种超凡丹药。 如果这些能力能够运用到民生上,而不是高高在上只是用来彰显自己的超凡脱俗,或许对于这个世间来说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至少在生产力、医疗等方面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听到陆承安提出的这些想法,天子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他自己也是修行者,哪怕是身为天子,在过去接触到陆承安的学问之前他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仙道还能这么用。 身为修行者,一想到自己要去给那些泥腿子农民服务,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膈应。 但身为天子,他又觉得这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思路。 现有的修行者思维已经固定,很难给他们纠正过来,但朝廷完全可以从头培养一部分新的仙道修行者。 而他们的修行方向便是为了这些事而定的。 见天子意动,陆承安便火上浇油,给他说了一个一生都在致力于让天下人吃饱饭的老人的故事。 不管天子会不会真的这么做,至少这是一个开端,一颗种子。 只要这颗种子种下去,迟早会有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一天。 结束了这一下午的沟通之后,陆承安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皇城,往东城外郭而去。 与此同时,外郭璃月的小院里早已是热闹非凡。 除了陈渊和大哥一家三口,冯掌柜竟也带着二奎来了。 冯掌柜一生未娶,膝下无儿无女,二奎差不多就算是他的儿子了。 所以每年除夕都是他们爷俩一起过的。 前几天陆承安专门去邀请了冯掌柜,大家凑在一起更热闹一些。 璃月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在一起,看着大家忙忙碌碌,她反倒是有些束手无策。 若不是有宁儿在,璃月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恨的是明明是陆承安说要来她这里过除夕,但这家伙竟然一整天都没出现过。 在院子里跟陆宁儿一起坐着嗑瓜子的她,时不时就要往门口看一眼。 直到天色渐沉,周围一些邻居家都开始关门过节了,陆承安的身影才出现在院门口。 两个丫头同一时间站了起来,陆宁儿小跑着过去,璃月却立即又坐了下去。 “二叔,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陆宁儿有些不满道。 陆承安笑着道歉道: “二叔知错了,下午见了个人,谈了一些事,差点忘记了时间,二叔向宁儿赔罪...” 听他这么说,陆宁儿这才笑嘻嘻的拉着陆承安的手往屋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喊道: “爹,娘,冯伯伯,二叔回来了,咱们快开饭吧...” 听到陆宁儿的声音,大嫂和陈渊便端着一盘盘佳肴从厨房走了出来,没一会儿功夫便摆满了一大桌。 大哥陆泽安坐在上位,大嫂坐在他身边。 陆承安和冯掌柜分别坐在左右首位,其次是璃月和二奎。 末席坐的自然是陈渊和陆宁儿。 见大家都坐好了,大哥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久违的笑脸,欣慰道: “咱们这一大家今年还能在一起过年,已经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管将来如何,如今在我看来,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便是最宝贵的财富。” “愿来年,咱们还能继续在一起过年,来来来,干了这杯,恭贺新年...” 陆泽安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自从经历过老何的死后,他明显少了几分青年人该有的热血。 对此,陆承安也有些无奈。 他劝过很多次,但效果甚微,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走出来了。 大哥的开场白之后,除夕晚宴正式开始。 一大家子其乐洋洋,氛围极为融洽。 为了让大哥尽兴,陆承安专门拉着冯掌柜一起跟大哥划拳拼酒。 或许大醉一场,能够稍稍发泄他心中的阴郁。 二奎则勾着陈渊的脖子,千方百计的引诱他喝酒。 谁知到了最后醉的不省人事的却是他自己。 陆宁儿不管不顾,埋头扒饭。 大嫂始终面带微笑的看着大家,时不时给陈渊、宁儿和璃月几人夹点菜。 虽然大家都知道今年之所以来到外郭这间小院子里过年的原因,但从始至终却并没有人刻意的去格外关注璃月。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像她本来就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一般。 无需格外关注,大家自然挂怀。 璃月也从一开始的拘谨慢慢变得从容。 她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这一场晚宴她真心实意笑过的次数,或许比她过去不知多少年来笑过的总和还多。 当晚宴结束,陆承安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大哥和冯掌柜还有二奎分别送回了家。 院子里最后只剩下他和璃月。 坐在陆承安对面,璃月手里攥着两个红纸包的红包。 那是大嫂和冯掌柜给她发的压岁钱。 陆承安坐在她对面,默默喝茶。 许久后,不等陆承安开口询问,璃月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抬起头看向陆承安的眼睛道: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我遇见过一个老头子,他对我说过一些话...” “他说...” “算了,我说不清,你自己看吧。” 说罢,璃月微微仰头,闭上了双眼。 额前忽然散发出一点微光。 陆承安心领神会,心神一动,通过璃月心湖中的封印瞬间进入到了她的心湖之中。 在那所有的封印印记中央,有一滴深邃幽暗的水滴在浮浮沉沉。 陆承安走到水滴前,轻轻伸手点在了上面。 刹那间,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他眼前,那是璃月久远的记忆... 第207章 等待的那个人 这是陆承安第二次通过这一滴光阴之水看到璃月的过往。 也正好印证了陆承安之前的猜测。 想要看到这一滴光阴之水中的片段,除了像叶知秋那样以极高的修为强行摄取,只有等璃月主动对他敞开心扉。 这一滴光阴之水虽然是璃月过往的记忆,但想要看清楚却并不容易。 里面的片段非常混乱,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那是璃月过往的心境波动,若不是心境极高之人,恐怕只是看几眼就会沉沦。 哪怕是陆承安现在的修为,也只能看清几个画面,再多就会影响他自己的心性了。 随着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陆承安如同抽丝剥茧一般艰难的剔除掉那些杂乱的负面情绪。 终于看清了璃月想要他看的画面。 那是一个老人,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却面若童子。 只是一眼陆承安便想到了上一世那些年画中的福禄寿三仙。 画面中,璃月的视线是仰视着的,并且带有无穷无尽的血色。 充满了凶煞暴虐的气息,并且伴随着一股滔天恨意。 随手一挥,山川崩碎,江河逆流。 甚至就连虚空都在她手底下被轻易打碎。 陆承安见识过李天策与魔尊的神游境之战,虽然他们展现出来的破坏力同样惊人。 可不知为何,比起此时所见的这些画面来说却仿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这种差距感竟然比地仙与神游境之间的差距还大。 璃月似乎是在跟那位老人死战。 为何说是似乎呢? 因为那位老人从始至终就从未真正出手。 就算璃月将其从九州世界打到了天外星空,那老人也从未还手。 就像个长者,始终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家晚辈发脾气一般。 直到璃月接近彻底失控,心绪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老人才轻轻一叹,伸出一只手,轻轻下压。 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元气汇聚,最终凝聚成一座横亘数百里的山脉,将璃月镇压在底下。 不仅如此,一座汇聚了诸多奥妙的法阵凝聚成型,落在了璃月的身上,印在了她的心湖。 令她那无边魔气迅速收缩,最后被彻底镇压在心湖之中。 璃月也从那个强大的魔神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人穿过山脉,来到山根底下,看着被镇压的璃月眼中带有一丝愧疚的神色。 只听他轻声叹道: “小璃月,先委屈你了...很遗憾,我没有能力救你。” “但你别灰心,将来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生命中,我做不到的他未必也做不到。” “你要耐心一些,耐心的等着那个人出现,不要屈服,知道吗?” ...... 陆承安看到这便再也支撑不住了,璃月那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开始影响他的神魂。 他不得不迅速撤离,心神回归自身。 随后心中默念文章,平心静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祛除了心神之中的杂念,重新恢复平静。 陆承安睁开眼,正好与璃月对视。 璃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陆承安想起方才在那光阴之水中看到了老人,不由得好奇问道: “那位老人是...?” 璃月沉默不语,眼里明显闪过一抹幽怨,甚至还带有些许委屈。 见璃月不愿说,陆承安也没有再问。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也正是因为这几分猜测,令他忍不住有些惊讶。 沉默了片刻后璃月才缓缓开口。 “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但唯独这件事我从未忘记过。他让我等一个人,等这个人出现后我就能彻底解脱。” “后来我被压在那座山底下等了很多年,好不容易脱困,却遇见一个蛮不讲理的武夫。” “他二话不说再次将我封印,我又回到了那座山底。” “又过了很多年,我再次脱困,恰逢实力跌落到谷底,却碰见了那个讨厌鬼…” 说到这里,璃月忽然止住了话头。 陆承安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讨厌鬼是谁,除了那位风格别致的荡魔山祖师还能有谁? 只是从璃月此时的表情来看,他们之间似乎经历过不少事。 陆承安没有催她,依旧是静静喝茶。 许久后璃月才抬头看向陆承安,眼神却格外的冰冷,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过去那个魔神的样子。 只听璃月冷冰冰开口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通过人间温情来感化我,让我自行化解身上魔性。” “我只能告诉你,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也很幼稚。” “若我的问题这么简单就能化解,那过去几千年里那几个人就不会把我留给你” “我承认,你的力量很特殊。确实能一定程度上压制我的魔性。” “但你根本想不到,你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连我自己都忘了,我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我记得,真正的我,会让我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 璃月直勾勾地盯着陆承安,停顿了片刻,随后嘴角浮现出一抹极为冰冷的笑意: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早就失去了耐心。” “如果那老头子说的人不是你,等有朝一日我心中的魔性彻底失控,第一个要杀的绝对是你,然后再就是陆宁儿和你的大哥大嫂他们。” “你若没有把握,最好现在就终止你自认为的教化,说不定将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面对璃月那冰冷刺骨的话语,陆承安并未马上回应。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陆承安心中除了疑问之外更多的则是心疼。 她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恰恰说明了璃月已经开始真正在意他们这些人了。 另一方面来说,她确实承受的太多了。 虽然陆承安依旧不清楚璃月究竟为什么会成为一尊魔神,但毫无疑问,这并非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现在这种反应不就是经历过一次次失望和痛苦之后的自我保护吗? 用上一世的话来说,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对于外界和外人,会本能的保持着最大的戒备。 陆承安没有说什么保证的话,也没有去刻意的安慰开导她。 只是笑着温声道: “有些事,总要试过才知道。” 第208章 九州隐秘,天罚 “有些事,总要试过才知道。” 璃月怔怔地看着陆承安,几息之后,忽然拍案而起,神情暴怒。 “试过才知道?怎么试?用宁儿和姨娘一家的性命来试吗?” 随着璃月的暴起,整个屋子里瞬间变得极为阴冷。 桌面上都覆盖了一层寒霜。 甚至有一丝丝魔气顺着她的双眸逸散出来,璃月的瞳孔彻底化为一团黑暗的旋涡。 不仅如此,这一瞬间这间小院四周的邻居忽然感觉如临大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大的惶恐。 天都城内所有超品高手全都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城东外郭,天子更是开启神通,犹如隔岸观火,想要探查这里的情况。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看,却始终只能看到一面古朴的铜镜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天子皱了皱眉,忍不住嘀咕道: “他又在做什么?” 房间里,璃月身上浮现出一圈圈金色阵纹,一层接一层,不断地对她施压。 那一缕逸散的魔气被直接压回了她体内,璃月也已经是满脸痛苦,面目狰狞。 只是不知为何,每次都会老老实实安静下来的璃月,这次却仿佛是要死磕到底一般,就是不愿屈服。 哪怕那些封印阵纹压得她魔魂震荡,几欲崩溃,她依然还是站在那,死死的盯着陆承安。 陆承安眼眉低垂,轻轻叹息。 随后站起身,伸出手点了点璃月的额头。 莹白色的浩然正气犹如一滴温泉滴入霜雪之中,顷刻间便温暖了璃月的心湖。 陆承安的手依旧没有收回,而是改为轻抚璃月的头顶,身子微微下俯,目光温和地看向璃月道: “我相信我自己,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那双犹如黑洞一般的双眸一点点恢复清明,最终黑白两色,一清二楚。 然而璃月的眼睛里却满是痛苦。 她带着近乎绝望的语气道: “这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来不及了...我...” 她想要说什么,可不管她怎么张嘴嘶吼,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陆承安微微眯起双眼,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注视着这里,令璃月无法说出她想说的话。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陆承安不禁想起当初叶知秋将璃月托付给自己的时候说的话,璃月的身世,关乎整个天下苍生的安危。 这句话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努力了许久,璃月最终还是放弃了。 陆承安正要开口安慰,璃月看向他无力道: “你可知修行超品三境的最后一境是什么?” 陆承安一愣,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他也问过天子和李天策,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清楚还是不愿说,一提到这个就会含糊其辞。 璃月轻笑了一声道: “在天下寻常修行人眼中,一品便已是巅峰。” “而在上三品修行者的眼中,一品却只不过是开始。” “但就算是在大部分的超品地仙眼里,他们能看到想到的极限,也不过是神游而已。” “殊不知,神游之上依然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天地。” 说到这里,璃月盯着陆承安的眼睛问道: “你知道为何那些知道这些信息的人不愿意告诉你神游之上是什么吗?” 陆承安依然摇了摇头。 璃月嗤笑一声,不屑道: “因为他们害怕,因为神游之上乃是修行者的禁忌。入之必死...” 陆承安神色一顿,心头猛地一惊。 “入之必死?这是为什么?” 璃月伸手指了指上方,陆承安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目光穿过屋顶,看到了无尽高远的天穹。 “他不让说...但等你进入那个境界之后,自然就会知道。” 陆承安皱眉不解,怎么又是这样? 这九州天下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对了,听说北齐之前有一位国师,号称天下绝顶。但在一年前忽然消失不见了,是不是有这个事?” 陆承安点了点头。 “确有其事,这跟你说的神游之上有什么关系?” 璃月笑了笑道: “这么看来,这位北齐国师算得上是这千年来第二个真正的大修行者了。” 陆承安更不解。 “此话何意?” 璃月回道: “她之所以会消失不见,大概率就是因为突破了神游之上,进入了那个禁忌之地。上一个敢这么做的还是千年前的叶知秋。不过这千年来我一直都被封在万魔窟,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倒是不清楚。” 陆承安心头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如果突破神游之上,就必须要前往那个地方?而只要去了那个地方,就必死无疑?” 璃月双手一摊,笑道: “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猜的。” 然而就在他们的对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天都城上空的天空忽然天色大变。 一道道恐怖的雷霆蔓延,仿佛是要落下来一般。 璃月神色大变,猛地看向陆承安道: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将刚才猜到的信息忘掉,否则这座天都城都要随你一起陪葬...” 陆承安神色无比凝重。 他知道,他或许真的触碰到了九州天下的禁忌了。 那天穹之威,根本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就算有镇国镜,有北齐万里江山的国运,也依然挡不住。 这种威压,绝对超过了神游境。 不仅是他,此时天都城内所有高手都是心头骇然。 天子和李天策这些知道一些隐秘的人更是脸色大变。 这是天罚,显然是有人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天子看向东城外郭,眼中带着一抹愠怒。 “这臭小子,究竟干了什么?” 北齐国运涌动,一尊巨大的帝王法相在他身后凝聚。 与此同时,小院里的陆承安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身形瞬间闪动,转眼间便离开了天都城。 再次出现已经在万里之外的西北荒漠之地。 而那恐怖的天罚竟也如同瞬移一般,顷刻间便从天都城跟着他来到了西北荒漠。 陆承安并不是想逃,而是故意将其引来这里。 眼见那天罚即将落下,陆承安竟飞身而起,悬立于半空,双手交叠,对着天穹躬身道: “晚辈陆承安,并无冒犯僭越之意。若因晚辈的猜想坏了九州天下的规矩,晚辈在此立誓,愿为此方天地立心立德,为天下万民立功立命。” 这本就是陆承安在这个世上的目标,所以这番立誓并不能算是形势所迫。 陆承安说出来也没有半点遮掩。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天地间那新兴的一股能够与仙、武、剑并列为天下正统的文道气运开始翻涌。 渐渐的在九天之上凝聚成一本巨大的书籍。 书籍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文脉大道。 只见那书籍不断地翻动,书本上的字句漫天飞舞,落入那天罚之中。 这一刻,仿佛有无数读书声郎朗而起。 遮掩了雷霆震动。 那近乎灭世的威压终于开始淡化。 漫天雷霆逐渐平息。 压在心头的恐怖压力,也一点点散去。 陆承安长舒了口气,望着天空神色莫名。 这一场危机算是就这么度过去了。 陆承安回到了小院,第一眼便看到了眼中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璃月。 陆承安皱眉问道: “你是故意引导我猜出这个答案的?” 璃月轻轻一笑,狡黠道: “哟,生气了?你这不是没死嘛?” 陆承安有些愠怒。 “胡闹...” 璃月冷笑一声道: “胡闹?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只能用这个方法。” “如果你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说让我相信你。” 陆承安一顿,忽然有些心悸。 “你的意思是,你的秘密与这九州天下的禁忌有关?” 璃月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语气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你刚才也看到了,你只不过是猜到了一些关于神游之上的隐秘就引来如此动静。” “而我身上的秘密,只有等你成为神游之上才算是有资格知道...” 说到这里,璃月转头看向陆承安,眼神复杂。 “现在,你还敢说试试再看吗?” 第209章 九州 面对璃月的质问,陆承安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向她。 目光依然平静,语气仍不见半点慌乱。 “还有多少时间?” 陆承安淡淡问道。 璃月一怔,脸上的愤怒一点点散去,最终化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她自嘲地笑了笑道: “能算得出来,我还需要这样吗?” 陆承安轻轻点头。 “那就是说还来得及...” 璃月沉默不语。 随后陆承安忽然话锋一转,笑问道: “这么看来,你是打算留在天都城,继续现在的生活了?” 璃月茫然抬头,仿佛呢喃道: “走或留又有什么区别?” 陆承安依然点头。 “好,我这一趟出去可能会走的比较久,趁着这个时间,你好好以一个人的身份去体会人间百态。另外...” 说罢,陆承安抬手一指,点在璃月的额头。 一段经文在她心湖之中回响。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守静笃,入定境,游太虚,至太玄...’ 听着这段经文,璃月内心本能的升起一股极强的烦躁感。 她立即猜到这是什么。 “你竟然把你的修行功法给了我?” 陆承安轻轻笑道: “叶前辈都说了,让我收你为徒,师父传授弟子功法,不算什么吧?” 璃月下意识就要反驳,陆承安抬起手制止了她,说道: “先别急着抗拒,虽然我也不清楚你能不能修成这篇浩然正气诀,但万一呢?就算不行,至少也能让你借此静心入定。” 璃月瘪了瘪嘴,没有再说什么。 陆承安继续叮嘱道: “书院里有不少书籍,下次我列个清单,让宁儿带来给你。你想看什么书就让宁儿带给你。” “记住,不管怎么样,至少坚持到我回来。” 璃月始终没有说话。 一直到陆承安离开,她也只是坐在大厅里,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璃月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整个屋子里覆盖了一夜的寒霜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去。 ———— 除夕过后,陆承安便离开了。 这一趟出门,除了游历之外,更主要的则是尽力平息眼看就要兴起的动乱。 等完成了这件事后,他还会去东边的吴国看看,然后顺着吴国南下,去号称天下文宗的南楚瞧瞧。 九州天下,极其广袤。 据传是上古年间仙祖带领人族崛起之后划定的九个区域。 原本这个九个区域分别都有一处超品仙门镇守,九州的名字也以这九个仙门的名字命名。 分别是天域、地煌、人道、大日、月华、星河、太阴、至阳、转轮。 只是数千年过去,这九个超品仙宗要么分裂成许多小宗门,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要么被其他宗门取代,被剥夺了以一州之名为宗门之名的权利。 也有传闻,是因为当年这九个超品仙宗在人族定鼎之战中消耗太大,宗门精锐耗尽,甚至传承断绝,所以才会被历史淘汰。 直到一两千年前,仙门统治天下的时代落幕,王朝时代兴起。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到如今除去那些小国不算,天下基本上被北齐、东吴、南离、南楚、西蜀、西梁和北燕这七个皇朝分割了。 实力最强的北齐独占天域和大日两州之地。 所以国土面积也最为辽阔。 号称万里江山,真不是夸夸其谈。 从北境到南境,说是一万里都算是谦虚了。 根据朝廷丈量的尺寸,北齐最北至最南,从空中飞跃的直线距离都超过了一万两千多里。 其国土之广袤可见一斑。 陆承上一次外出最后一站是在荡魔山,地理位置在北齐的东南方。 想要从荡魔山一直往东南走出北齐国境,至少还有四千多里。 正月初三,申州城。 陆承安看着眼前这座曾经居住过半年的小院,不由得会心一笑。 院门上还贴着今年新写的春联,上联是:万卷灯前书映雪。下联是:春风门满笔生花。横批:书香贺岁。 轻轻念了几遍,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这半年多,这小子倒是未曾携带。” 连除夕春联写的都是读书,可见申启的诚心。 陆承安轻轻敲了敲门,此时天色尚早,东边朝阳也才刚刚露头。 院子里便已经有了朗朗读书声。 听到敲门读书声便立即暂停,只听到一个少年人的声音道: “稍等...” 申启略带疑惑的走上前,拉开了院门。 只是当他看到门外那个人后,整个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先...先生?” 申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先生竟然会在这个日子突然回来。 巨大的惊喜瞬间充满了他的内心,一时间手忙脚乱,双膝一弯,下意识就要跪下。 陆承安笑着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道: “若无大事,无需行如此大礼。” 申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点头,随后向着陆承安双手交叠,深深作揖下拜。 “先生...好久...不见...” 陆承安拱手回礼,笑道: “一别半年,家里一切可还好?令堂身体如何了?” 申启直起身,兴奋道: “都好,都很好。娘...娘...您快来,先生回来了,先生回来了...” 听到申启的呼唤声,正在厨房里忙着早饭的申母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走了出来。 看到陆承安后同样也是满脸惊喜。 “呀...陆先生...” 申母正要拜见,却见自己手里竟然还拿着锅铲,索性直接将其扔在地上便要下拜。 陆承安连忙一个闪身来到面前,以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了申母道: “嫂夫人不必多礼。” 陆承安的突然造访确实让申启母子喜出望外。 对于他们来说,陆承安可不只是申启的先生,更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在向来孝顺的申启看来,陆承安救了他的母亲,这份恩情甚至比收他为徒还要大得多。 所以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 落座后,陆承安询问了一些他们这半年来的情况。 得知因为申启虽然年少,但却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一家钱庄找到了一份清算账目的工作。 一个月也能有五百钱的工钱。 母子俩过的还算不错。 而且申启并未因为工作的就耽误了读书。 他的文道修行也已经入品,距离八品境界也不远了。 可见这半年来申启读书的勤奋。 对此陆承安很是欣慰,申启能学以致用,并且借此奉养老母,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人的。 这就很好了。 早饭过后,陆承安起身告辞。 申启还以为陆承安又要离开,但却听陆承安道: “申启,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去见见你师姐,顺便...” “跟咱们刺史大人聊一些事情...” ———— 今天一脚从河北塞罕坝开车开到了山东郯城县。 只有昨天写好的一章了,晚上如果有精力,我尽量再更新一章。 谢谢兄弟们谅解... 第210章 申州刺史的态度 公孙府门口,虽然已经是初三了,但前来拜年的客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陆承安带着申启来到门口,门房立即上前迎接。 他不认识陆承安,但却认识申启,这是府里三姑娘专门交代过的。 “申公子新年吉祥,快请进,我马上让人去禀报三姑娘。” 申启连忙叫住了他道: “请稍等,劳烦专门提一句,就说先生到访。” 门房一愣,转头看了眼申启身边的陆承安,心头猛地一震。 想起那位连刺史大人都敬重万分的少年人。 门房连忙默默行礼,随后转身亲自往里面走。 其他拜访的宾客见此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申启二人。 有知道申启是刺史三姑娘师弟的人还专门上前来跟申启打招呼,顺便也对陆承安行礼问安。 没等多久,刺史公孙辅便带着两儿一女走了出来。 老远看到陆承安便拱手行礼,来到近前后更是深深作揖,他身后的两个公孙家公子以及公孙玥更是准备以大礼参拜。 陆承安无奈,只好出手制止他们。 “公孙大人,还是先进去吧。”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家必定是得到了天子的什么指示,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对待他。 陆承安倒是有些好奇,天子究竟对他们说了什么。 进了公孙府的大门,没有了那些外人在,公孙玥立即迎了上来,欣喜道: “先生,您怎么突然来申州城了?这半年多,你过的还好吗?” 陆承安轻笑道: “我很好,半年多不见,你的进步倒是挺快。” 仅仅半年,公孙玥竟然连破两境,已然达到了八品上的境界了。 跟她比起来,申启的资质确实要逊色太多。 看着一直跟在陆承安身边一副小女孩模样的女儿,公孙辅忍不住会心一笑。 两位公子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神色莫名。 到了会客厅,喝了杯茶寒暄一阵之后陆承安便直接开门见山。 “公孙大人,陆某此次前来想必你也猜到了所为何事,陆某想知道,公孙大人打算怎么做?” 公孙辅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放下茶杯,拱手向着北方行了一礼,然后郑重道: “陛下天恩,封下官为申州刺史,治理一方。下官即食君禄,当报君恩,关于陛下推行的自举制下官无话可说,陛下怎么吩咐,下官便怎么做就是了。” 公孙辅说话期间,陆承安的心神一直萦绕在他身边。 以公孙辅三品仙道的修为,自然无法瞒得过他。 所以公孙辅这番话,倒也算是情真意切。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道: “公孙大人既然这么说,那你我也就能继续聊下去了。” 听到这话,公孙辅以及公孙玥兄妹三人全都不由得神情一震。 唯有申启始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曾有丝毫僭越的举动。 “陆先生还请明示。” 公孙辅问道。 陆承安看了眼公孙玥,笑了笑,对公孙辅道: “陛下虽然推行自举,然这天下藏书九成九都在士族门阀手中,自举制就算没有人出手阻挠,对于这天下寻常百姓来说一样也是上进无门。” “离开京都之前,陛下曾许诺陆某,可在北齐境内选址,建立七座书院。” “书院不设门槛,但凡是有求学之心之人,皆可入学。” “陆某自从游历天下以来,申州城是第一处传道之地。” “若大人许可,陆某想在申州城南那座矮山之上修建一座书院,望大人成全。” 听完陆承安的话,公孙辅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这件事。 这自然不算什么,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承安的书院与江湖中那一个个宗门势力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湖高手想要建立自己的宗门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购置地产,然后向当地官府申请报备即可。 更别说陆承安建立书院了。 天子早有密旨,见陆承安如见天子亲临,陆承安既然都提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拒绝? 别说拒绝了,公孙辅还要最大限度的投资支持。 钱财、人力等等,他只要能拿得出来的就一定会拿。 所以公孙辅当即便表态道: “陆先生放心,此举乃我申州城之福,下官定当竭力支持。” 他虽然这么说,但他身后的长子公孙忌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承安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便问道: “大公子可是有什么顾虑?” 听到陆承安的询问,公孙辅连忙回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刚要开口呵斥,陆承安便抢先一步道: “公孙大人且慢,还是让大公子说说看,很多规矩陆某并不了解,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好及时纠正。” 公孙辅闻言便不再说话,只是看向公孙忌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丝赞赏。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由他的儿子来说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得到陆承安的许可,公孙忌便不再迟疑,走上前拱了拱手道: “陆先生,原本先生要在申州建立宗门我刺史府必定是荣幸之至。” “不过有些事父亲可能没有太在意,平日里也是我在替父亲管理,所以父亲可能忘了,朝廷早有规定,江湖宗门只能在州府大城百里之外的山河之中驻扎,所以...” 陆承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确实是陆某唐突了...” 陆承安话音刚落,公孙玥便站了出来看向自己的大哥道: “大哥,你怎么能将先生的书院与寻常江湖宗门相提并论呢?” “江湖宗门是以修行为主,常有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之举。但先生的书院是教化百姓,传道天下福泽苍生的圣地,是读书人读书求学的地方,不建在城外还能建在哪里?” 听自家妹妹这么说,公孙忌并未有任何退让的打算,反而反问道: “三三妹,请问陆先生是不是修行中人?” 公孙玥下意识要开口,但随即立即明白公孙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由得语塞。 公孙忌毫不退让继续道: “陆先生既然是修行中人,你和申启作为他的弟子也得传了陆先生的修行功法,如此说来,陆先生的书院本质上与江湖宗门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那书院的选址是不是应该遵守朝廷的规矩?” 第211章 建书院 公孙玥哑口无言。 她很想反驳大哥,陆承安的书院真的跟江湖宗门不一样,可书院弟子能修行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公孙玥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时候,二哥公孙宇忽然开口笑道: “我说大哥,你的轴劲又犯了。” 公孙忌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 “二弟,说什么浑话...” 公孙宇笑嘻嘻道: “大哥非要抓住陆先生是修行者这一点不放,要让陆先生的书院按照江湖宗门的规矩来选址,这不是死心眼嘛...” 公孙忌皱了皱眉,看着公孙宇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释。 公孙宇继续道: “我想问问大哥,咱们公孙府内有没有学堂?” 公孙忌点了点头道: “自然是有的,公孙家旁支子嗣繁多,学堂里学生不少。” 公孙宇笑了笑继续道: “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家私塾学堂里的牧先生似乎也是个修行者,而且还是一位上三品的仙道高手。” 公孙忌闻言不由得一愣,当即便要反驳。 公孙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既然牧先生也是修行者,那牧先生的学堂为何就能建在城内?甚至建在刺史府中?” “哦,大哥的意思是江湖宗门必须要遵守规矩,我们公孙家的私学就可不用了?” 公孙忌立即反驳道: “你这是胡闹,这两者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公孙宇刚要顶回去,公孙辅便开口怒斥道: “够了,当着陆先生的面,成何体统?” 陆承安笑而不语。 这公孙家的大公子确实是个一丝不苟的正经人,但这二公子公孙宇花花肠子可不少。 他专门顺着自己大哥闹这一出争执,目的无非就是让陆承安知道他们公孙家为了他的书院是费了不少功夫的,甚至还顶着冒犯朝廷规矩的风险。 这样一来,陆承安自然是要念着他们公孙家一份人情的。 这兄妹三个,老大是心思端正,不会去想这些花花肠子。 老三公孙玥虽然聪慧玲珑,但对于陆承安绝无可能有这些算计。 唯有这个老二,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思最深。 公孙辅此时出言制止,恰到好处。 这个时候就该陆承安表态了。 这一点人情世故陆承安还是知道的。 虽然他早有天子许诺,就算公孙府有意见也阻挡不住他。 但这里毕竟是公孙家的地盘,跟他们结下一份善缘自然不会是坏事。 陆承安起身道: “既然有这个规矩,那陆某便去他处另寻...”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公孙辅便站了起来道: “陆先生哪里话?陆先生的书院乃是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栋梁之地,哪里是那些江湖莽夫能比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在城南镜潭山建立书院。” “此山虽然山势平缓,并无出奇之处,但山中却有一汪镜潭,因平日若无雨水流入水面犹如平镜而得名。” “镜潭的潭水甘甜清冽,四季不枯,算是一处雅致之地。” “不如陆先生的书院就建在镜潭边上,日后书院用水也能方便一些。” 公孙辅都已经这么说了,陆承安自然也就顺坡下驴,拱手谢道: “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先谢过公孙大人了。” 公孙辅立即还礼道: “陆先生说的哪里话?小女是陆先生的弟子,这点事我们公孙家自然是义不容辞。”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早就写好了的纸张以及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公孙府。 “既然如此,那一事不烦二主,修建书院所需的物料也劳烦公孙大人帮忙费心,工匠倒是不必,只需将物料运送上山即可。” “这是所需物品的清单和银子,若到时候银子不够,公孙大人再跟我说。” 公孙辅从陆承安手中接过纸张,但银票却不肯收下。 “陆先生,您这不是打下官的脸吗?陆先生来申州城建书院,这是我申州百姓的福分,哪里还能让陆先生您掏钱?” 陆承安早就料到他不会收,于是便将银票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笑道: “一码归一码,这座书院,陆某不希望官方过多插手,还请公孙大人见谅。” 此话一出,公孙辅瞬间感觉到一股极大压力,这种压力不是超凡修行者的威压,更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心理上的压制。 公孙辅不由得想起面见天子的时候,心中似乎也是这般感觉。 甚至还不如面对陆承安的压力大。 陆承安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不希望申州官府过多干预书院的事。 所以他要自己出钱,里面的一切都由他自己说了算。 还不等公孙辅回过神来,陆承安又继续道: “等书院建成之后,自有朝廷文书送来公孙大人这里,其余的还请大人多多费心了。” 公孙辅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心头都莫名一震。 陆承安这句话里的意味就有些深了。 原来书院的建立是那位的意思,难怪陆承安会让他们不要插手。 既然如此,公孙辅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好说的。 他恭恭敬敬收下银票,拱手道: “陆先生放心,所需物料七天之内便会运送到镜潭边上,不过先生说不要工匠...这是何意?” 陆承安没有解释,只是笑道: “到时候公孙大人如果有空来看看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公孙辅便不再多问。 随后陆承安便与公孙辅就申州各地对于天子推行的自举制的反应进行了商讨。 北齐三州七十二府,所谓的三州是指北齐占据的九州中天域、大日两州全境,以及星河州四分之一的疆域。 所以北齐通常自称为三州之地,算是有些自夸了。 三州之地极为广袤,共分了七十二府地。 申州府便是其中之一。 算得上是北齐东南中部要地。 申州府再往东南还有十余府,这十余座府地想要北上入京,必定会经过申州范围。 所以申州的担子并不轻。 根据公孙辅得到的消息来看,东南十二府中已经有至少四座府地开始出现问题。 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的造反,但看情形显然是迟早的事。 这四座府地分别是林州府、云州府、离州府以及泸州府。 第212章 申启的抱负 公孙辅自然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身为一座州府的刺史,手握军政大权,公孙辅拥有自主调动一府兵马的权力。 而且他似乎与天子的关系格外亲近,别的州府掌兵不过数千,而天子却允许他掌兵过万。 所以申州府与东南各府的边境处那几座军镇内早已驻扎了精锐府兵,以防万一。 而且申州还有一座曾经的五大仙宗之一的荡魔山。 因为上次北境的事,荡魔山遭到清洗。 天子念及荡魔山往年功劳,并未连坐。 只是让他们戴罪立功。 所以申州各大军镇之中都有荡魔山上三品高手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朝廷从希夷仙宗调过来的超品地仙高手坐镇。 守备力量可谓是不容小觑。 了解清楚申州的情况后,陆承安便放下心来。 拒绝了公孙辅吃饭的挽留,带着申启离开了刺史府,一路上申启始终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等回到家后,陆承安才问道: “申启,方才说的几件事你作何感想?” 申启一愣,不禁有些惶恐。 陆承安微微一笑,柔声道: “想到什么就说,无妨。” 申启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 “先生,您方才提到的自举制...开始推行了吗?” 陆承安笑问道: “今年开春,应该就会开始推行了,你想做官?” 申启缓缓捏紧双手,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想做官...” 陆承安有些意外,这个天下穷苦人家的孩子,难得有不想做官的。 毕竟当了官可就完全是另一个阶层的人了,也算是逆天改命。 申启看向陆承安,有些惶恐道: “先生,我...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这话从何说起?不想当官就是没出息?” 申启迟疑道: “可是...可是只有当了官,才算是出人头地...” 陆承安闻言,微笑着揉了揉申启的脑袋,笑道: “这一点你可想错了,所谓有出息从来都不是只有一种定义。” “一个人,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如学子读书明理,农夫耕种丰收,女子相夫教子操持家室。亦或是修行者尽自己所能去探索自身超凡力量的极限,哪怕是这满城的贩夫走卒,只要他们能够在自己的人生里不断进取,为自己,为家人谋求一个稳定祥和的人生,那他们就都能算是有出息的人了。” “申启,你记住,成功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你自己的人生该如何去评价,应该是你自己来定义。” “无须因为世俗标准来约束自己。” “你自己觉得过得好,才算是真的好,明白吗?” 申启若有所思,有些迷糊,但似乎又有些启发。 陆承安笑了笑道: “好了,这个道理你将来自己去慢慢体会,现在先说说看,你既然认为当官就是出人头地,那你为何又不愿当官呢?” 申启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 “其实...其实弟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一想到当了官就会有一群人跟在身边前呼后拥,弟子就...就觉得不太舒服...” 陆承安脸上笑意更盛,继续问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何还要问自举制什么时候开始推行呢?” 这一次申启没有犹豫,直接回道: “弟子虽然不想当官,但我想这天下想要当官的人应该不少。既然这么多人想要当官,那如果多一些从底层百姓爬上去的官员是不是就会多做一些对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有益的事?” “先生要在申州城建立书院,向申州百姓传授文章道理,这固然是很好的事情了。” “可若只是传授学问道理,申州城的百姓未必就愿意去书院入学。” “不怕先生笑话,在遇见先生之前,弟子也认为一日两顿能吃饱远比读书学问来的重要。” 说到这里,申启胆怯的看了眼陆承安,只听陆承仰头哈哈大笑,并无责备之意。 他这才松了口气。 陆承安示意道: “继续说。” 申启点了点头,继续道: “读书明理自然是极好的事,但读书若只是为了能明理,我想申州城不会有多少肚子都吃不饱的底层百姓去书院读书。” “先生不也说过嘛,仓廪实而知礼节。他们为了生存下去,所有的精力都在活命上,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来读书?” 听到这里,陆承安差不多已经明白申启的意思了。 但他并没打断他,依旧站在一旁,背负双手默默听着。 申启顿了顿继续道: “但若有自举制便不同了。” “陛下天恩,大开龙门,让天下人都有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可自举制虽然好,却并不是谁都能挤得进去的。” “这天下百姓九成九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如何通过扶龙学宫的考试?” “所以在自举制的前提下,书院便有了机会。” “有书院在,申州的百姓也就有了机会。”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了这个机会,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的前来争取,相比于地里刨食,他们更愿意去争那一个一跃龙门的可能。” “弟子不想做官,更愿意为先生的书院效力,做书院建成之后的第一个学生。” 说到这里,申启微微躬身,缓缓行礼。 神色变得庄重肃穆。 他虽然年少,但也能明白这绝对是一个名传千古的机会。 陆承安微笑着看着这个弟子,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份野心。 可谁说读书人就不能有野心了? 这份想要成为后世读书人开山领袖的抱负,并没有任何问题。 反而更加值得赞赏。 因为申启的这份抱负只会给这个天下带来好处,是利他也是利己的。 陆承安十分欣慰。 申启今年不过才刚满十二岁,便有这份心性,虽然资质比起公孙玥、李仲明等人来说稍显平庸,但有这份决心,将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高度。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申启的肩膀道: “知道今天为师为何要带你去刺史府找公孙大人谈这件事吗?” 闻言,申启稍稍思索了片刻,随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 陆承安笑道: “为师游历天下,不可能在某一个地方长久停驻。申州城的书院同样如此。” “所以这座书院将来必然是要落在你的肩头的。” 第213章 师者,传道授业 听到这句话,申启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先生,弟子愚钝,弟子只是想作为先生的弟子,为先生的书院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而且有公孙师姐在,师姐比弟子更适合作为书院领袖...” 见他这副模样,陆承安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训斥道: “方才还豪气冲云天,怎么这会儿就退缩了?” 申启不敢顶嘴。 “弟子...” 陆承安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笑道: “你还小,现在还不急。三年,这三年你师姐会先帮你撑着。这三年你只管好好读书,好好修行。至于三年后,一切看你自己。” 申启眼中惶恐一点点散去,但还是嘀咕道: “那三年后...师姐...哎哟...” 话还没说完,陆承安便又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骂道: “你师姐的事不用你操心,她的将来,一座书院可未必能限制得住...” 申启心头一震,不由得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也对,师姐不该让书院分了心...” 正说着,院门口走来一个明媚少女,听见申启的话不由得笑道: “好啊小启,在说我什么呢?” 申启转过头,尴尬笑着行礼。 “见过师姐...” 公孙玥背着手笑盈盈走了过来,朝陆承安躬身行礼道: “先生。” 陆承安点了点头。 “嗯,就知道你会过来。” 公孙玥直起身,仰着脸灿烂一笑,随后转头对屋子里道: “申伯母,我来了,给您请安。” 申母走了出来,一边用腰上围裙擦着手,一边笑道: “玥姑娘来了,中午留下来吃饭,申伯母做了你爱吃的糯米丸子...” 公孙玥灿烂一笑,点头道: “好嘞,一会儿我可要多吃几个。” 随后看向申启道: “你可不许跟我抢。” 申启笑着点了点头。 “嗯,都给师姐,我不爱吃那玩意儿...”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陆承安不用问也能想到,这半年来公孙玥与申启母子相处的必然是极为和睦的。 这样也好,至少能让申启有个安心的读书环境。 寒暄过后,公孙与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看向陆承安道: “先生,刚才在我家里怪不好意思的,我大哥他就是那样,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 “无妨,大公子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实属难得,我也是颇为敬佩。” 公孙玥笑了笑,松了口气。 随后公孙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承安笑问道; “可是为了书院的事?” 公孙玥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 “先生,书院建好之后什么时候开始招收弟子?” 陆承安想了想,回道: “招收弟子的事先不急,为师问你,为师给你们留下的那些典籍,你吃透了多少?” 公孙玥一愣,忽然有些紧张。 这突如其来的考问令她脑子里顿时有些慌乱。 平日里那些张口就来的诗词文章竟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 见此,陆承安淡淡一笑。 “别紧张,这不是在考究你的学问。” 公孙玥神色尴尬,无言以对。 一旁的申启见此不由得有些焦急,平日里他有不懂的都是问师姐,怎么这一下倒是师姐回答不上来了? 公孙玥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心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神庭紫府之中的浩然正气涌动,令头脑渐渐清明。 刚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那些典籍也一点点浮现在脑海。 她起身盈盈一拜,自责道: “先生恕罪,是弟子学艺不精。”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道: “这是实话,诗词文章终究是书本上的死东西,只有真正切身去领悟去体会,才能将其化为己用。” “你刚才问我书院什么时候能开始招收弟子,这个就要问你和申启。” “等什么时候你们能够融会贯通,真正入门文道,书院就什么时候开启新弟子招收。” “不必急于速成。” 公孙玥恍然大悟,但随后立马想到陆承安这段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疑惑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书院以后招收弟子的教授之职,将由我和师弟来担当吗?” 陆承安笑问道: “为师却有此意,所谓教学相长,有的时候传授他人,对自己身的领悟反倒是更有效果。” “当然,这是为师的意思,但绝不是为师的命令,愿意与否,在于你自己。” 公孙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是超凡修行者的世界,并无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规矩。 所以公孙玥对此没有任何抵触,反倒是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陆承安继续道: “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若为人师,传道授业,必先自己全无疑惑,方能为人解惑。” “这段时间我会留在申州城,一方面是防备东南十二府的异动,另一方面则是为你们这半年来的读书修行解惑。” “从明天开始,你们还是像之前一样,每日来这里读书。” 闻言,公孙玥与申启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惊喜。 这半年来他们虽然勤学不辍,但毕竟跟随陆承安读书的时间尚短,早就积攒了不知多少疑问。 这下好了,总算是能够得到解答了。 无需等明天,在申启家吃过午饭之后公孙玥便留了下来。 一下午的时间师徒三人都在问答交流之中。 甚至连晚饭都是在申启家吃的,直到晚上天空早已是繁星点点,公孙玥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回到公孙府自己的闺房里,公孙玥坐在书桌前,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今天先生给她解答的那些疑问在她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如同一滴滴清泉滴落,令她的心湖逐渐平静下来。 随着不断地温习,那一滴滴清泉逐渐演变成一条条小溪,小溪汇聚成江河。 最后流入广袤的神庭紫府,化为一缕缕精纯的浩然正气。 一缕莹白的光芒从公孙玥身上浮现,八品上的修为随之悄然越过,回过神来,已然跻身了七品境界。 公孙玥睁开眼,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一夜未眠,可眼眸中却没有半点倦意。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由得会心一笑。 “真好,天亮了,又能听先生讲课...” 随后起身洗漱,准备好自己的小书箱,再次离开了家门。 ———— 看到有一部分读者评论,说我写主角动不动就外出游历是因为没什么好写的。 这一点自然不是,毕竟作为作者,想要写一些轻松的爽感剧情并不难,但那样也就违背了这本书的初衷了。 其实读过我们中国古代典籍的人应该都知道,负笈游学,行万里路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有多重要。 特别是八月份我自己就来了一趟行万里路的旅行,见识到了祖国从南到北的一路风光以及风土人情。 更觉得行万里路的重要性绝对不亚于读万卷书。 我之前就说过,这本书的陆先生与上一本书的许先生不同。 这一本书的陆先生会经历一个从普通读书人到文道圣人的整个过程。 每所以他会有寻常人都有的各种情绪,欲望以及不足之处。 而这个行万里路的游历过程对于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对于传道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是陆承安的成圣之路。 这本书的主线就是传道。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爽文。 所以请各位谅解。 实在不喜欢看走就是了,番茄读书里有数百万书籍,一定有你想看的,不必恶语伤人。 另外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承蒙番茄厚爱,这本书或许会在明年出版实体书。 喜欢的朋友可以期待一下。 谢谢。 第214章 神迹 之后的日子,申家小院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模样,公孙玥与申启每天卯时便开始读书。 下午的时间陆承安会给他们讲解一些关于浩然正气修行以及文道神通的运用。 在这种氛围下,日子过的飞快。 不知不觉七天便过去了。 这一天一大早,陆承安便在公孙辅的邀请下带着申启一起出了城门,径直往城南镜潭山而去。 镜潭山除了山上那座镜潭之外,并无出奇之处,所以这里平日也没什么游人前来登山。 城中世家子弟若要踏青郊游,也大多会去城北的那座更为雄伟壮阔的北望山。 从山水形势来说,北望山自然更好。 这一点陆承安当然看得出来。 但他依然还是选择了镜潭山。 并不是陆承安觉得镜潭山更适合,而是他不想让书院占据太多的好处。 这世上事早有定数,你占的越多,别人自然就得到的越少。 一座平平无奇的镜潭山刚刚好。 到了山脚下,有一条新开辟的两米左右宽的山路,想必是这几天运送物料上山时开辟的。 镜潭山虽然不算高,但这般举动肯定也要花费不少人力。 陆承安转身向公孙辅躬身道: “有劳公孙大人了,劳烦公孙大人替我向那些开山的工人们问个好,该付多少银子陆某来出。” 公孙辅见陆承安这般举动,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但见他眼神清澈,丝毫没有半点做作之意,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抹钦佩。 身居高位之人还能低头看见脚底下的底层平民,这世上难得一见。 “不愧是能编著出那些至理文章的陆先生...” 公孙辅心头忍不住暗赞道。 他身后的公孙忌看向陆承安的眼神也多了些许敬意。 “陆先生放心,所有工人该付的银子一文钱也没少,陆先生给的银子足够了。” 这倒是实话,购买物料并不贵,开辟山林也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盖房子最花钱的还是工匠的吃喝拉撒以及工钱。 陆承安不要工人动手盖房子,自然能省下不少钱。 随后一行人下了马车开始登山。 山脚下一些正在忙碌的农夫好奇的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镜潭山不高,一行人走了不过一刻钟便来到了目的地,镜潭边上。 镜潭边有一块空地,不算大,只有不到一亩的范围,一亩之外就全是杂木成林,荆棘丛生了。 而陆承安需要的地基面积则有八亩,显然是不够的。 看了眼在晨光下升起一缕缕白雾的镜潭,陆承安点了点头,满意道: “确实是一处幽静雅致之地。” 公孙辅一家人以及申启都好奇的看着陆承安,心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没有工匠,难道今天就只是上山来看看? 陆承安也知道他们期待已久,也不再卖关子,抬脚一步步走向那堆满物料的场地中央,转身看向众人道: “各位,还请后退三丈。” 众人一头雾水,齐齐向后退去。 等众人站定之后,陆承安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随后轻声开口道: “地方八亩,借来一用。” 话音落下,陆承安身上便猛地爆发出一股亮眼的莹白光芒。 公孙玥与申启不由得惊喜道: “浩然正气,这是先生的文道神通...” 其他人不解,但却依然心头震撼,他们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似乎令这一片天地都在陆承安的话语之中为之改变。 紧接着极为惊人的一幕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以陆承安为中心,脚下的杂草竟肉眼可见的粉碎,转眼间便露出了山体本来的样貌。 不仅如此,这种变化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不远处的杂木林那些杂木被一根根连根拔起,然后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修整清理,变成了一条条可以用来当做材料的木头。 地面上那些大块的山石也被撬了出来,整齐的堆在一旁。 就连脚下那原本并不平整的山体,也在这一念之间,哦,不,应该是一句话之间变得平平整整,落差有致。 甚至连建房子该打的地基都整整齐齐的挖好了。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实则不过只是用了几息的时间而已。 仿佛一晃而过,便改天换地。 公孙辅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大脑都仿佛陷入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能力? 天下修行者之中,就算是破妄地仙,拥有无边仙法,也从未听人说过有谁能如此一句话就能改换天地。 此时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陆承安......不是人... 只有真正意义上的神,才有这种手段。 仿佛四周的天地之力都在为他所用,随着他的心意达成无法想象的神迹。 就算是同为文道修行者的公孙玥和申启都想象不出来究竟要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做到这般举动。 等土地平整之后,陆承安继续开口,浩然正气再次爆发。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镜潭山上高阁筑,千古文坛自芳留。” “亭、台、楼、阁,起...” 话音落下,那股莫名的力量再次出现,随后更加震撼的一幕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堆积如山的物料竟然凭空飞舞了起来,砖石泥沙自动填入地基,一根根立柱横梁仿佛被一只大手操控着,准确无比的拼凑在一起,严丝合缝,甚至比这世上最顶级的木匠做工还要精细。 立柱房梁,砖瓦门窗,一栋栋古色古香造型雅致的楼阁凭空而起。 只见漫天木材石块飞舞,井然有序,自发的拼凑在一起。 房舍之外的空地上,石板一块块自主拼接,覆盖住了山体泥地,变得干净整洁。 甚至还有松柏从山中自发而来,种在一座座房舍之间进行点缀。 一株株翠竹环绕在这一群阁楼群外,那处镜潭也被囊括了进去,自发的清理修整,变得更为静雅。 那些方才从山体之中撬起来的大石块也都各自点缀在一处处小的景致之间。 没一会儿功夫便造成了一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别院。 别院的最前面,是一块足有一两亩地大的广场,地面全都铺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砖石。 广场前朝南的方向,一座至少三丈高的山门耸立,庄严肃穆。 这还没完,山门前那条方才走上来的新开辟的山道上,也有一块块石板整齐落下,拼凑成一条蜿蜒盘旋直至山脚的石阶。 等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早已是瞠目结舌。 望向此时正站在所有楼阁最中央那座大殿大门口的陆承安,就算是公孙辅这般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封疆大吏,竟然也忍不住有种要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 第215章 静谈书院 几句话的功夫,一座错落有致,古朴典雅的书院便落成。 大家就像是做梦一般,头脑一片混沌,只觉得这也太不真实了。 陆承安从大居中的大殿中走了出来,穿过殿前的广场,一步步来到众人面前。 笑道: “一些小手段,不必惊讶。” 随后转身抬头望向那山门顶端的空白处,轻声道: “此处名为镜潭山,那我便取谐音‘静谈’二字,所谓:静谈云鹤趣,高会两三贤。这座书院便叫静谈书院吧。” 说罢,陆承安伸手凭空写下‘静谈书院’四个大字。 那门顶上的空白石质牌坊上便随之刻下了这四个字。 众人抬头望去,只觉娴静高雅之意扑面而来。 不仅如此,这四个字之中仿佛还蕴含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但凡从这座山门下经过,内心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审视一番。 陆承安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杰作颇为满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以言出法随的文道神通来做这种事,说起来似乎很神奇,但其实对于浩然正气的消耗却远不如与人对战的时候。 不过这种手段造成的震撼,却又比一言引来万雷齐要更直观一些。 毕竟对于这个天下来说,战力强大者并不少见,可拥有这种手段之人却从未有过。 看着那几个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观众,陆承安笑道: “诸位,走吧?一起参观一下这座静谈书院。” 听到陆承安的声音众人才反应过来,带着震撼的心情,跟着陆承安一起走进了静谈书院。 只见整座书院十几间房舍阁楼,居中三座是两层以上的阁楼,四周分布的则是单层的瓦房。 书院内部除了一些种植花草之地,全都铺上了青石板。 入目所见,一尘不染,简直不像是人工打造的。 书院内的布局极有讲究,从穿过山门开始,以广场为中心,似乎是按照某种法阵的方式排布。 公孙辅他们不清楚,学过易经的公孙玥却隐隐看出来,这些房舍似乎是以已经八卦的方式排列组合。 走上前一看,果然每一间课室的门口都挂着对应的卦象名称。 分别为:乾、坤、坎、离、震、巽、艮、兑。 共八处以卦象排布的房舍,除了这八处之外,还有养居房、卧房、书楼、静心阁、传道阁。 共十三处建筑。 因为山体有落差的缘故,这些房舍也各自有不同高低的落差。 房舍之间,还栽种有松柏翠竹。 整体布局显得极为精妙,令人不由得叹为观止。 只是房子虽然有了,但里面除了课室里该有的桌椅之外,却是空空荡荡。 这些还需要后期慢慢添置。 一圈参观下来,众人回到居中的那座三层传道阁,在大殿中央席地而坐。 公孙辅一脸震撼的打量着四周,忍不住赞叹道: “陆先生这般真乃神迹,说话间,竟然就建起一座如此精妙的书院,饶是在下自认为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叹为观止...”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连一向沉稳正经的公孙忌此时也是合不拢嘴,一脸目瞪口呆。 陆承安笑了笑道: “此乃神通术法,不算什么,将来小玥和小启修为到了,自然也会。” 此话一出,公孙玥和申启都不由得一愣。 他们也能会? 这种神乎其技的神通,是人能修炼出来的? 陆承安没有过多解释,言出法随的神通其实并不只是靠修炼就能掌握的。 一方面自然是要有这门神通的秘术,最主要的还是自身对于文道这条天地认可的正统大道的影响。 将来这九州天下的文道修行者或许很难掌握这门神通,但作为他陆承安的弟子,文祖亲传,只要将来能入上三品,占据一定的文道气运,想必就能掌握这门神通。 众人此时也渐渐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公孙辅看着只有房舍建筑等基本设施的书院立即向身后的公孙忌吩咐道: “一会儿下了山,你安排人把该有的生活所需,以及需要添置的东西送上来。” 公孙忌躬身应道: “是...” 对此,陆承安道了声谢,随后欣然接受了。 “好了,这段时间我就留在山上书院里,在做一些细节布置,你们两个每天还是一样的时辰,来山上读书。” 公孙玥和申启连忙回应。 陆承安见一旁的公孙忌和公孙宇神色有异,欲言又止,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于是说道: “二位公子若是有兴趣,也来一起听讲吧。” 公孙兄弟二人闻言大喜,当即便要下拜行礼。 陆承安拦住了他们,笑道: “只是来听几节课,无须行此大礼。” 公孙宇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看来他是没这个福分拜入陆承安门下了。 公孙忌也觉得有点可惜。 随后陆承安又看向公孙辅道: “公孙大人,关于东南十二府的事不知可有进展?” 公孙辅闻言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道: “之前派出去沟通的官员昨日已经各自回报,根据他们的查探来看,东南十二府基本上都有骚动。” “但真正有有意向和能力造成动乱的,其实只有有一个。” 说到这里,陆承安立即想到了一个对象。 “泸州?” 公孙辅点了点头道: “没错,泸州刺史姬泰乃是北齐五大氏族之一姬家的家主,姬家实力极其雄厚,最关键的是姬家背后还站着一个仙宗巨擘真武山。” “作为北齐武道魁首,真武山据传拥有两名武道地仙,实力之强,难以想象。” “若泸州刺史姬泰举事,其他各州府说不定都会一一响应。到时候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闻言,陆承安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半年前离开申州之时曾遇见过一位二品武夫,名为赵怀义。 他似乎就是泸州的。 只是赵怀义与这真武山是不是有着什么关系他却是不清楚。 第216章 镇南王 “最近一段时间,在泸州各地已经有谣言四起,说北齐天子昏庸,不顾百姓生死,连年在北疆和南境开战,损耗了太多的青壮劳力。” “还有各种各样子虚乌有的谣言传播,不仅是泸州府,东南十二府都有。” “而且这帮人为了激起民愤,竟然以朝廷的名义横征暴敛,企图让当地百姓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去。” “这件事下官已经令飞剑传书,禀报了陛下。” 听公孙辅说完,陆承安神色渐冷。 这些图谋不轨之人为了起事,全然不顾百姓死活,罔顾事实。 作为封疆大吏,天高皇帝远,当地的舆论流言还不是全在他们一张嘴? 如今这个时代又不是他上一世那个网络发达的时代?很多事都能通过网络传播。 就算是网络发达的时代那些权贵之人一样能够掌控舆情,愿意让你看到什么你才能看到什么。 何况是相隔百里便如同天涯海角一般的九州天下? 虽然这里是超凡修行世界,似乎只要掌控了最顶尖的超凡力量就能改变一切。 但就算如此也绝不可小觑民心。 某种意义上来说,民心很大程度上就能代表一国国运。 有多少百姓对朝廷和天子不再信任,北齐的国运就会因此丧失多少。 所以这些士族门阀才会花费力气去造谣生事。 现在看来,泸州是必反了。 陆承安转头看向公孙辅问道: “陛下怎么说?” 公孙辅神情凝重,沉声道: “陛下说,东南十二府不足为虑,关键是...镇南王....” 陆承安微微皱眉。 “镇南王?那位号称国师之下北齐仙道第一人的王爷?” 公孙辅点了点头。 陆承安好奇问道: “不是说这位陛下的叔父当年为了修行仙道连皇位都不要吗?” 公孙辅神色有些怪异,看了眼身边其他人,不容置疑道: “你们先下山去吧。” 陆承安立即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随后朝申启点了点头。 四个后辈立即意识到公孙辅与陆承安有什么他们不能听的话要说,于是二话不说纷纷躬身拜别。 陆承安抬了抬手指着不远处一座凉亭道: “咱们去那边说吧。” 公孙辅点了点头,跟着陆承安走进了凉亭,落座后他不禁轻轻一叹。 陆承安不由得好奇。 “这位镇南王可是有什么隐秘?” 公孙辅抬起头看了眼陆承安,神色有些复杂。 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 “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大概是镇南王与陛下之间似乎有一桩什么谈判,最终没谈拢。镇南王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否则有他在,东南十二府也绝对不敢乱动。” “毕竟镇南王手里可是掌握着三十万南境边军的恐怖力量,那些世家就算再强,面对三十万边军也只能俯首称臣。” 陆承安更加疑惑了。 “镇南王既然是如此一个不稳定因素,那当初天子为何还要将其留在南境?且手握如此强大的力量?” 说起这个,公孙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原本这件事我们做臣子的是不该说的,但陛下的传信中却交代,可以对先生你说。” 听到这句话,陆承安不由得有些诧异。 天子专门交代可以跟自己说? 那就是说这件事应该会跟他有关系。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陆承安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公孙辅,等他继续说。 公孙辅理了理思绪,随后开口道: “这件事也算是很多年前的一桩密谈了,当年我是天子身边的一个伴读,经常随天子出入皇家各地,特别是那座被誉为皇族禁地的云湖。” 听到这里,陆承安顿时反应过来。 云湖、国师... 镇国镜... “当年陛下尚且年少,陛下的皇伯父,如今的镇南王姜玄还只是太子。” “因为自幼便展现出极高的仙道修行天赋,于是被国师收为弟子,允许他留在云湖跟在身边修行。” “年仅三十岁,便已是一品仙道修为,毫无疑问,当年的太子绝对是那个时代北齐最耀眼的天才之一。” “唯有同为天才的李家次子李天策,也就是现在的老军神才能与其齐名。”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姜玄会成为北齐史上最接近开国先祖的一代圣君。”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最有希望的太子忽然主动放弃了皇位。” “就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国师忽然将太子逐出师门,且直接宣布,她与姜玄太子的师徒关系就此一刀两断。” 陆承安更为不解。 “这又是为何?” 公孙辅欲言又止,最终才略带惶恐的开口道: “因为太子姜玄,竟然携带聘礼婚书,入云湖向国师提亲...” 陆承安一怔,有些错愕。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放在上一世,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而且只要双方都是成年人,这种事也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对。 但这里毕竟是封建王朝时代,世人的思想还有些保守,国师又是那般超然物外的人物,自然容忍不了自己的弟子竟然惦记自己这种事。 “所以说传言是假的,镇南王当年并不是因为醉心修行而放弃皇位,而是...” 公孙辅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镇南王此举令明宗皇帝大怒,遂将其发配南疆,镇守南境,终身不得回京。” “如果国师还在,就算镇南王再如何不满也绝对不敢动歪心思。” “可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国师飞升了,恰逢又遇到陛下推举改革,天下士族门阀蠢蠢欲动。” “镇南王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开始动了某些念头吧。” 说到这里,陆承安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天子为何让公孙辅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原因了。 国师是离开了,但国师最却将最重要的传承留给他。 镇国镜在他的身上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镇南王这种人,大多心性极端。 他能爱上守护了北齐几百年的国师,甚至敢光明正大的以世俗礼节向国师下聘礼文书,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被世俗礼法约束的人。 陆承安猜测,镇南王若真的造反,其目的甚至都不一定是至尊之位。 而是... 冲着他,或者说冲着他的镇国镜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敢爱敢恨的镇南王知不知道他陆承安此时就在申州城。 又会不会来申州城找他? 第217章 活字印刷术 听申州刺史说完镇南王的事后,陆承安便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开始渐渐向他笼罩下来。 当晚,陆承安皱着眉,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若有所思。 手掌摊开,镇国镜浮现而出。 淡淡的仙光萦绕,四周的天地元气立即就像是被这面镜子捕捉到了一般,随着陆承安的心意而动。 得到这面镜子已经有一年多了,他始终感觉这面镜子自始至终似乎都未曾彻底的认可他。 不管他怎么去参悟炼化,都还是差了那么一线。 之前陆承安不太明白为何会这样,但此时他豁然开朗。 或许正是因为那位镇南王的缘故。 看着手中的镜子,陆承安语气淡然,轻声道: “国师大人,你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陆承安就坐在书院居中的传道阁第三层,敞开了第三层的大门,面向南方天地,悄然入定。 ———— 书院落成之后,申州城的百姓也很快发现了这里的变化。 对于镜潭山上凭空出现的这座别院大家都满是好奇。 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山上那座别院竟然是一座书院,得知这一点后,寻常百姓便对此失去了兴趣。 因为按照惯例,这肯定又是哪个权贵世家的私人场所,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公孙辅得到陆承安的授意,也没有着急着公布静谈书院会面向所有人招收弟子的信息。 申州城的日子依旧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多了一座书院就发生什么变化。 只是对于申启来说,终究还是有了极大的不同。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书院始终还是需要有人来打理的,至少清扫工作要有人做。 作为陆承安的弟子,申启当然是义不容辞。 可他还有母亲要奉养,需要维持生计。 就在申启左右为难的时候,陆承安替他做主,让申启带着申母直接住进了书院。 并且以聘用的名义,聘请申母作为书院的管事,负责书院的日常生活,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申启明白,这是先生对他的特殊照顾,他本不想受此恩惠,但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继续全心全意的读书修行,也没有了生活顾虑。 申母倒是看的开一些,自古以来师徒父子,申启既然是陆承安亲传弟子,那么这些恩惠就不是外人的赏赐,而是师父对弟子该有的照顾。 她只是叮嘱申启,不管将来他是功成名就还是碌碌无为,切不可忘记先生的恩情。 有了母亲的开导,申启便安心接受陆承安的安排。 看着申启母子的处境,陆承安不由得感叹,当初与冯掌柜合伙做生意,真的是一步高瞻远瞩的妙手。 若不是有之前跟冯掌柜合作打下来的经济基础,不说他一定会贫困潦倒,至少也会因此而分散不小精力。 修行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京都的书院,申州城的静谈书院,恐怕都不会这么顺利的建立起来。 人活在世上,不管怎么说吃饱肚子不让自己饿死总归还是最重要最基础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陆承安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静谈书院将来要在申州城发展传承,经济收入这块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将来若要招收寻常百姓的子女,束脩自然不可能定的太高。 这部分的收入恐怕维持静谈书院的运转都是个问题。 毕竟在这里不像在京都,有那么多的产业支持。 如此一来,静谈书院就必定需要其他的收入来支撑。 在京都开办的百味楼算是一个可以直接复刻的项目。 另外,陆承安也有了另一个想法。 开办书店。 这个世界书籍其实算是奢侈品了,因为没有印刷术,所有的书籍都是靠人手工抄录的。 所以每一本的价格都高得离谱。 这也是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书籍的一个原因。 如果能够开办一间书院,以活字印刷术来批量印刷书籍,那成本就能降得最低,等将来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书籍的销量也会随之提高。 不仅如此,对于他的传道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陆承安便有了打算。 立即传信回京都,让冯田派一个经验老到的掌柜来申州,帮助他开办百味楼、印刷坊和书店。 随后请公孙玥帮忙办理开办这些产业所需的文书。 公孙辅听说陆承安要做声,立即吩咐下面的人全力配合。 之后的事自然是顺顺利利,没有任何阻碍。 陆承安花了三天时间将全套的活字印刷术所需要的字模做了出来,全都按照读音整齐排列。 在言出法随的神通能力下,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了一套字模肯定是不够的。 陆承安将这门不算精深的技术传给了这三天全程陪着的申启,将来这些事自然是要交给他来打理。 申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模,对陆承安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这种技术不算难,但九州天下数千年来,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 不愧是能够随手创造神迹的先生,不能用凡人的思维的来看待。 完成这一整套字模之后陆承安罕见的闭关了。 对于文道修行来说,极少有闭关这么一个说法。 因为文道修行不像仙道、武道,需要炼化元气,提炼气血。 文道修行更多的是靠悟。 悟通了,修为自然暴涨,悟不通,闭关闭到死也没用。 陆承安这次之所以会闭关,是因为在他将那一套字模创造出来后,冥冥之中忽然升起一抹灵感。 在文以载道神通的作用下,他察觉到天下文道气运忽然开始暴涨。 而一手缔造九州文道的他也因此受到影响,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的感悟。 走进传道阁三楼,交代了一番申启后,陆承安便安然静坐。 开始细细参悟。 当心神进入识海之中看到那卷传道玉简后哪怕是以陆承安的心性都不免有些吃惊。 玉简上,文脉气运那一栏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 上次开启文以载道神通之后气运值已经消耗完了,这段时间虽然恢复了不少,但也只有几百的数值。 但此时,不过是几息之间,那串数字便已经突破了一千,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第218章 功德文宝 看到这个变化,陆承安立即明白其中缘由。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故,其实还要从他之前抄录的那些上一世传世典籍说起。 那些典籍每一本甚至每一句都是经历过几百甚至几千年的历史洗礼而精简出来的至理。 虽然各家之说各执其词,但站在各自的立场和所处的时代来看,都是能够指导世人向更高的文明思想进步的宝贵财富。 陆承安将它们全都抄录了下来,当他完本的那一刻,便引发了九州天地的共鸣。 缔造出了九州天下前所未有的文脉大道。 只是如此传世经典,最终在传道玉简上得到的气运反馈却并不多。 甚至上一世传世两千多年依旧经久不衰的《道德经》和《论语》,传道玉简也只不过给了他几十点气运值。 显然是与这些典籍引发的天地共鸣不相称的。 一开始陆承安以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些传世典籍还没有广为流传的原因。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至少不只是如此。 印刷术,活字印刷术,虽然只是一门工匠技艺。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道传世很大程度上因为这门技艺而真正发挥了该有的作用。 在发明出印刷术之前,读书识字从来都是世家权贵才有的特权福利。 先秦时代,所谓学富五车,五车竹简能够记载的内容甚至还比不上后世几本厚一点的书籍。 寻常百姓如何去学习这些大道至理? 发明了纸张、活字印刷术之后,文道才算是真正广传天下。 两者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文脉典籍是大道根本,而活字印刷术就是传道手段,算是术。 有道无术,道虽可寻,却难如登天。 道、术圆满,大道就在脚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陆承安创造出活字印刷术之后,文脉气运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响。 传道玉简上的气运值才会有这么夸张的暴涨。 当这一刻来临,冥冥之中原本明显要弱小于仙、武、剑两道的文道气运,还是迎头直上,正在以一种强大的势头追赶这九州天下传承了数千年之后的三条大道。 作为文道缔造者,陆承安自然而然的受到影响。 心神被文道气运带入其中,被不断拔高。 他的神魂都在发生某种未知的蜕变,本源核心之中也渐渐多了一种气质,或者说权柄。 那是属于一道之祖才有的位格。 无数的感悟蜂拥而至,过去读过的所有典籍,经历过的所有事,都在他脑海中一点点的斟酌提炼。 化为浩然正气,拔高他的修为。 就在陆承安开始闭关之时,他留下来的那套活字印刷术字模也开始发生异变。 天地气运不断垂落,涌入其中。 散发着莹白光芒的浩然正气自发的从字模中涌现。 正在一旁学着雕刻字模的申启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字模,目瞪口呆。 他虽然只有九品文道修为,但此时却也能感觉到眼前这套用凡木雕刻的字模正在经历着某种未知的变化。 申启第一反应就是跑去告诉先生。 但随即想到先生闭关前叮嘱的尽量不要打扰他,申启脚步便停了下来。 想了想,他连忙关上了房门,随后来到字模边上,一屁股坐下来,默默注视。 当字模上的浩然正气凝聚到极致,那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模具开始慢慢离开了的安置的盒子,一颗接一颗的漂浮了起来。 整套字模足有叁万陆仟多个字,全都飞在了半空,密密麻麻,犹如一个个小精灵一样,每一颗身上都散发着极其浓郁的浩然正气。 申启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耳朵里竟然还能听到仿佛有个温醇的声音在读着这些字。 “先生?是先生的声音?” 申启猛然惊醒,那若隐若现的声音分明就是先生陆承安的声音。 申启下意识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神态恭敬,一丝不苟。 就像是平时听陆承安讲课时一样。 口中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声音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 “天、地、人、日、月、星...” 读着读着,申启便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某种玄妙境地。 他忘却了身边一切,仿佛来到了一个纯白的虚幻空间。 眼前只剩下那些飘飞的文字。 而此时在他面前,那些字模之中但凡是被陆承安的声音念到过的字,都开始发生蜕变。 原本只是木质的本体,一点点被浩然正气同化。 化腐朽为神奇,木质变得通透,表面变得温润紧实,连颜色都开始变淡,仿佛玉质一般。 那些小方块表面的字迹更是隐隐透出一抹淡淡的金光。 此时若已经被册封一品正神的陈长河在此,就一定能看得出来,那是这天地间最玄妙的一种力量——功德。 也就是说,这一套字模经过这番蜕变之后,竟不可思议的华为一件功德宝物。 其中蕴含的文脉气运无法想象。 坐在一旁受到牵引陷入定境的申启也因此得了一桩天大机缘。 每当他念出口一个字,那密密麻麻的字模便会分散出一缕文道功德之力钻入他的额头,落在他的神庭紫府。 之前读过的书,学过的文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机缘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了,使他神志大开,神庭紫府中的浩然正气开始暴增。 而此时,正在闭关的陆承安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那套字模发生异变的那一刻他便有了感应。 文字是传递大道的一种方式,也可以算是大道的化身。 读懂,读通这些文字,才能真正明悟何谓文脉大道。 这师徒俩一里一外,竟都因为这一桩突如其来的机缘而脱胎换骨。 殊不知,他们俩沉浸其中,外界却印证了那句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知不觉中三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申母在传道阁外每天都急得团团转,若不是公孙月安慰她,说陆承安和申启正在经历一场对于修行人来说极为难得的顿悟,申母甚至想破开房间把他们拉出来。 毕竟在不懂修行的她来看,人怎么能几天几夜不吃饭喝水呢? 公孙月看着那始终被一股强大的浩然正气笼罩的传道阁,眼中羡慕不已。 可惜,她没有这个缘分,未曾得到眷顾。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传道阁一楼的大门终于打开,但走出来的却只有申启一人。 第219章 申启的缘法 一直守在门口的公孙玥见状立即迎了上去,正要开口,却不知为何愣住了。 申启还是那个申启,但此时在公孙玥的眼里这个小师弟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一身打着几个补丁的棉袄,洗的发白的布鞋,简单束在脑后的长发,此时配在这个少年身上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寒酸。 反倒是让申启此时看起来仿佛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公孙玥绞尽脑汁,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风骨。 没错,这就是先生曾经提到过的文人风骨。 不仅如此,明明身为师姐,可她现在却在眼前这个小师弟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中的压力。 就像是面对先生时那样,不是令人无法忍受的压迫感,而像是在精神层面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让公孙玥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矮了申启一头。 就在她愣神之际,申启已经走到了公孙玥面前,神色恬淡的躬身行礼道: “见过师姐...” 公孙玥回过神来,连忙还礼。 “申师弟...” 此时她才想起,闭关的还有先生,于是便问道: “对了,先生呢?” 申启回头看了眼,眼神变得满是崇拜。 “该出来的时候,先生自然就出来了。” 公孙玥一怔,又深深打量了申启一眼。 谁知却越看越心惊,现在的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申启的气象。 公孙玥忍不住问道: “师弟,这十天你经历了什么?现在的你...几品了?” 闻言申启稍稍愣神,诧异道: “已经十天了吗?” “我的修为...” 说实话,自从他从那种玄妙境地之中醒来之后,还真没有关注过自己的修为。 经过公孙玥的提醒,申启才沉下心神稍稍感应,片刻之后,他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惊容。 “六品?不对...不止...咦?就是六品...可为何...” 见申启语无伦次,公孙玥更加好奇了。 “怎么了?是六品吗?十天时间,你就从九品到了六品...师弟,你也太厉害了吧...” 哪怕是她经过前一段时间听先生讲课有了不少感悟,突破了七品,此时也依然对申启十天跨越三个品阶感到不可思议。 申启沉默不语。 他此时也是疑惑不已。 从神庭紫府中的浩然正气来看,他确实是六品。 但不知为何,他的修为之中似乎还蕴含着某些超乎他认知的东西。 令他的六品修为有些不太一样,甚至连境界都难以界定。 所以申启才会以为自己不止六品,可不管他怎么看始终还是只有六品强度。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申启只好作罢,等先生出关了去问他,自然就清楚了。 听到公孙玥的称赞,申启不好意地挠了挠头道: “师姐别笑我了,我哪有这么厉害,只不过是运气好,正好碰到先生做了件事,顺带着把我也拉了一把。” 说到这里,申启不由得不有些忐忑。 他与公孙玥都是陆承安的弟子,可现在这个好处却只有他一人得到,这对于公孙玥来说难免有些不太公平。 见他的神情,公孙玥立即便明白了他内心的想法。 随即便一把拍在申启的肩膀上,爽朗笑道: “你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觉得我会不平衡?你师姐我是那样的人吗?” 申启连忙摆手笑道: “不不不...我没那么想,就是觉得,如果师姐也在就好了,以师姐的天赋才情,想必经历这番机缘之后一定能达到比我更高的成就,就我一个人,有些浪费了...” 听他说完,公孙玥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骂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浪费了?” “世间机缘,各有缘法。既然这次的机缘我正好不在,那就说明这不是属于我的缘法,就算我去强求,也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而且事已至此,我若还抱着不满、不平衡的心态,那对我来说不仅机缘没有得到,反倒是坏了心境。” “这一点道理以你现在的文道修为应该想的明白,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呢?” 申启当然明白,只是出于同门情谊,他自然希望这些好处师姐也能得到。 但经过公孙玥这么一说,他也不再纠结了。 申启笑了笑,躬身道: “是师弟想太多了,师姐恕罪...” 公孙玥抿嘴而笑,替他理了理衣襟,柔声道: “你十天没出来,伯母可急坏了,快去给你母亲请安吧。” 申启脸色大变,连忙向公孙玥拜别。 “师姐告辞,我这就去。” 刚准备离开,便看到从后院赶来的申母,她仿佛是心有感应,刚刚在洒扫庭院的时候便心绪不宁,忍不住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看到了儿子出关。 申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母亲面前,跪了下去,沉声道: “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申母激动的扶着申启,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后脑,点头道: “没事没事,娘不担心,娘不担心...” 申启确实饿坏了,虽然这十天他处于定境之中,身体就仿佛假死状态,消耗极低。 但终究还是凡人之躯,需要饮食补充。 等申启恢复后,公孙玥便迫不及待的让他讲讲这次的经历,怎突然之间他跟陆承安两人便双双闭关了。 申启其实也有些一头雾水,只知道这件事应该跟陆承安造出来的那套活字印刷术字模有关。 于是便大概的讲了讲过程,并且带着公孙玥进入传道阁的一层去看了眼那套已经恢复正常的字模。 不过比起之前的模样,现在这套字模早已是大不相同了。 所有的方块全都化为通透的玉质状态,而且其中还蕴含着一股足以令他们俩仰望的浩然之意。 甚至有种感觉,似乎面对这套字模就像是面对他们先生一般,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大致了解情况之后,他们便没日没夜的守在传道阁外,等待着陆承安出关了。 谁知这一守竟然从正月元宵守到了四月槐序。 前前后后足足三个月。 第220章 圣人气象 四月二十七,镜潭山上早已是山花遍野,步步青翠。 静谈书院坐落其中,经过三个多月的静处,与四周的景致明显多了几分融洽。 就连整个镜潭山的气象都变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传道阁的一楼,公孙玥与申启正在默默看书,偶尔相互探讨几句。 这三个月来,公孙玥渐渐开始发现,过去那个资质平凡没多少出奇之处的师弟除了修为忽然暴涨之外,似乎连悟性和思维高度都截然不同了。 很多时候就典籍中的一些学问,在自己做出注解之后,他甚至还能发散开展想到更进一层。 要知道在此之前,陆承安不在的日子里,基本上都是她这个做师姐的为其开导解惑。 没想到仅仅只是经历了一场机缘,申启便有如此巨大的长进。 公孙玥不禁想到,申启只不过是顺带着被先生拉了一把便有如此巨大的收获,那先生本人呢? 就在公孙玥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忽然被一股波动惊醒。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传道阁大厅上位桌子上摆着的那一套字模。 波动就是从那上面传出来的。 “咦?它怎么动了?” 公孙玥看着那些正在轻微跳动的字模诧异道。 申启比她的感应更深,立即起身惊喜道: “先生...是先生要出关了...” 就在此时,一股恢弘的气象骤然降临。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立即快步跑出了传道阁。 来到外面,两人顿时愣住了。 眼眸里闪过一道莹白光芒,天地在他们面前全然不一样。 那虚无缥缈的天地气象此时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指引,在镜潭山的上空不断翻涌。 这是肉眼看不到的,也不是其他修行之道的修行者能感受到的。 只有他们这些同为文道修行之人才能以同本同源的心神之力感应到。 在此时申母的眼中,天地间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比寻常多了些许厚重感而已,若不是仔细感受,几乎都不会在意。 公孙玥与申启呆在原地,望着山外的天空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传道阁三楼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道温和却亮眼的光芒缓缓走了出来。 一步踏空,犹如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到了天际的中央。 而在公孙玥与申启的眼中,镜潭山上空的天地气象此时忽然大变。 开始井然有序的靠拢汇聚,转眼间,便凝聚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 一身清白长袍,迎风而立。 目光温和慈悲,仿佛在注视着天地众生。 公孙玥和申启立即便认出来,这不就是他们先生吗? 两人连忙躬身行礼,压抑着兴奋的心情道: “恭迎先生出关...” 而此时天空上,陆承安的目光却始终盯着东南方向,眼底带着些许凝重。 几息之后,天地气象散去,陆承安恢复了原来模样,缓缓飘落在两名弟子面前。 看着依旧躬身的公孙玥和申启笑道: “好了,起身吧。” 两人直起身,看向陆承安,眼中早已是激动难耐。 相比而言公孙玥远不如申启那般局促,当即便好奇问道: “先生,浩然正气诀养气篇记载,文道超品之后乃是君子、亚圣和圣人之境,方才的天地气象...先生您是不是已经入圣了?” 一旁的申启也是满眼好奇的看着陆承安,期待着他的回答。 陆承安微微一笑,回道: “文道修行离不开传道教化、济世安民,你先生我唯有著书立说之举,对这天地众生既无大功亦无大德,何谈入圣?” 公孙玥两人不禁有些不可思议。 “啊?这...这还不算入圣?” 方才那般天地气象,在公孙玥的认知中,恐怕就算是破妄地仙也比不上。 如果这都不算入圣,那将来先生入圣之时又会是何等壮阔的气象? 陆承安摆了摆手,笑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进来,我有些事要跟你们说。” 两人也只好收起好奇心,跟着陆承安走进了屋子里。 来到传道阁的正厅,陆承安径直走向上位摆放那套字模的桌子边。 看着眼前模样大变的全套字模,陆承安也不禁有些唏嘘。 伸手轻轻抚过字模上的字迹,轻笑道: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一番无意之举,竟然造就了你这件镇压文道气运的至宝。” 随着陆承安的手指抚过,那些字模接连跳动,就像是一个个兴奋的孩子在跟陆承安打招呼一般。 看得公孙玥两人啧啧称奇。 陆承安轻轻拍了拍字模,抬手一招。 原本堆在一起足有一个立方大小的全套字模开始迅速变小。 最后竟然直接化为一个只有拳头的方块,温润如玉,蕴含着莫大的威能。 公孙玥和申启只是看一眼便感觉自己的心神都仿佛受到震动。 陆承安握着凝结而成犹如一方玉块的字模转过身,目光在公孙玥和申启身上来回交换。 看了几眼后,最终还是将目光留在了申启的身上。 申启一愣,不明所以。 陆承安伸出手将字模递了过去。 申启和公孙玥都忍不住一惊。 反应过来后申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先生,如此重宝,我怎么能...” 陆承安淡淡一笑,松开了手,字模漂浮在半空。 随后心念一动,一缕金光便从字模中飞射而出,印在了申启的额头。 申启瞬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趁这个时间,陆承安转头看向公孙玥,微微笑道: “小玥,有没有觉得先生偏心?” 公孙玥先是一怔,但紧接着便嫣然一笑道: “先生确实偏心,即带着师弟参悟修行,又送师弟如此重宝。” 陆承安笑而不语。 公孙玥笑了笑,话锋一转道: “但我知道,先生做事每一步必定都有着自己的考量。这次之所以没有选择我,必定是因为这些东西本就不该是我拿的。” “这么一想,也就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闻言,陆承安仰头哈哈大笑。 “好好好,心境坦荡,这可比一件重宝要重要的多。” “小玥,你未来的路不在于一时一地,你与小启不同,小启得到的帮助越多成就才会越高。” “而你则相反,给你的外力越多,反而对于来说阻碍越大。” “你可明白?” 公孙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 “现在肯定是不明白的,等哪天我到了先生所说的境界,或许就明白了。” 陆承安欣慰一笑,点了点头。 随后看了眼还在接受字模烙印的申启,轻轻叹了口气。 “小玥,等小启醒过来告诉他,以后静谈书院就交给他了。” 公孙玥脸色微变。 “先生,您又要走了?” 陆承安抬头望向屋外,神色莫名。 口中轻声呢喃道: “有人在等我,不管怎么样,总得见见。” ———— 东南方向,数千里外,云州府边境的一座山峰之上。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双目微闭,盘膝而坐。 如血夕阳昭昭,映得这苍茫天地杀机四起。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眼前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个负手而立的中年。 中年一身白衣如雪,头戴玉冠,整齐束于脑后的长发之间隐隐藏着几缕银丝。 一缕缕仙光在他眼眸顾盼之间流转,将其衬托的仿佛天上谪仙人一般,全然不像是这人间该有的男子。 中年男子见老人睁开了眼,神色淡然的拱手躬身道: “见过叔父。” 老人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一定要去?”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人。 许久后,老人再次长叹,随后缓缓起身。 再看向中年人的时候眼眸里依然是杀意森然。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来吧...” 第221章 北齐双骄之战 何谓天地倾覆,何谓山河倒转。 这世上很多人或许都无法想象。 可这一幕,此时却清晰地展现在云州府边境这一处山脉之中。 方圆数十里山川,无一完整。 几乎被夷为平地。 中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残留的余波还在回荡,四周一片死寂。 唯有那个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依旧是风轻云淡,超凡脱俗。 中年男子向着那深坑处微微躬身,随后便一言不发的向北而去。 深坑中,花甲老人虚弱抬头,身上气息断断续续。 许久后才轻轻一叹。 “唉...谁能拦得住他?李天策吗?” ———— “李天策,你也要拦我?” 北上千里,一条大河边,中年男子停步伫立,望着河对面那个一身素衣的老人淡淡问道。 李天策微微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 “姜玄,我已入神游...” 听到李天策这句话,中年男子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回道: “恭喜你。” 李天策无奈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还是这么一个死人样。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且一直都被誉为北齐双骄的两人,彼此极为熟悉。 李天策现在是年纪大了,沉稳了,但小的时候却是天都城最跳脱的少年。 而与他齐名的姜玄则完全相反,自幼就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 如今都一百多岁了,还是这个样子。 李天策也不啰嗦,开口道: “虽然是强入神游,但终究也是神游,这一步,你可输给我了。” 姜玄面无表情,轻轻摇头道: “蠢货,不值得...” 李天策一愣,瞬间血脉上涌,脸色通红。 “你说谁蠢货呢?就你聪明?天底下你最聪明...” 看着暴跳如雷的李天策,姜玄冰冷的眼神终于是有了些许变化。 他依旧淡淡道: “以你的底子,原本二十年内必入神游。届时南边那位就无法霸占天下武运,今后只要有你在,北齐武道就能人才辈出。再给你两百年,南北武运便能彻底平衡,天下武道便不再只有他帝央一人为峰。” “你说,你这不是蠢是什么?” 说起这个,李天策顿时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脸无奈。 重重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一头神游天魔,若放任祂不管,北境四处关隘至少有两处要被屠戮殆尽。” “就算那两位不会真的放祂深入人族疆域,可北境几十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姜玄微微皱眉,冷声道: “相比于北齐将来数百年武运而言,和这两座关隘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李天策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一脸笑意的看着姜玄,问道: “说得轻巧,换做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姜玄眼神一顿,没有回答。 李天策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你不也是跟我一样的蠢货吗?若这次我真就放弃了北境关隘,你姜玄见到我还能愿意跟我说这么多?” 姜玄嘴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不耐烦道: “啰嗦,区区一头天魔,我就算不入神游,一样不惧...” “你打还是不打?不打就滚...” 李天策收敛起笑容,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陆先生你不能动。给我个面子,退回去。” 姜玄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李天策忍不住怒道: “你真以为国师走了就没人能压得住你吗?难道国师赶你出门,你就真不把自己当国师的弟子了?” 说起国师,姜玄毫无表情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 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深沉,身上开始有气息鼓荡。 身后的天空忽然开始风起云涌。 “他有镇国镜...” 姜玄冷声道。 李天策不由得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一般,充满了委屈和不满。 “姜玄啊姜玄,你...你真是...” 李天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姜玄抿了抿嘴,淡淡道: “开始吧,我赶时间...” 李天策知道姜玄的性格,他既然已经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 当年连皇位都能说不要就不要,连国师都敢...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想做而不敢做的? 轻声一叹,李天策沉声道: “你应该知道,你我一战,意味着什么...” 姜玄不说话。 李天策轻哼一声,怒道: “好,那我便让你看看,武道神游的天威...” 话音落下,李天策一步跨出,刹那间,两人面前那条足有数百米宽的大河冲天而起。 有一尊河水凝聚神人武将高如山岳,顶天立地。 姜玄抬起头,淡淡一笑。 “还是老套路,没什么长进。” 李天策勃然大怒,巨大的拳头从天而降。 姜玄依旧浮空而立,不躲不闪。 只是单手掐诀,立于胸前,一层仙光乍现,便与那山岳神将的拳头对撞在一起。 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大战便就此开启。 引起的波动甚至让全天下所有超品以上的高手都察觉到了。 整个北齐的国运都有了明显的震动。 一个镇守南境的镇南王,一个北齐军神,两人之间不管什么结果,对于北齐来说都不是想要看到的局面。 所以这场大战注定打不下去。 “李将军,停手吧...” 就在李天策和姜玄刚刚交手的那一刻,陆承安出现了。 拥有镇国镜,虽然申州城距离此地足有数千里,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 听到陆承安的声音李天策并不意外。 他来之前就知道,哪怕受伤后他的实力依然能够强过姜玄一线,但他依然拦不住姜玄。 除非他真的出重手重伤姜玄,甚至杀了他。 否则姜玄不可能退回去。 所以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还是要看陆承安和姜玄他们两个人。 虽说如此,但他不得不来,包括上一个阻拦姜玄的那位皇室族老也是如此。 因为这是他们的态度,更是天子想要对姜玄这位皇叔表明的决心。 第222章 镇南王的目的 看着眼前这个俊美脱俗简直不像是人间之人的中年人,陆承安不禁有些感慨。 难怪是敢向国师提亲的人。 河滩上,两人相对而立。 李天策坐在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睛看向别处耳朵却始终听着两人的对话。 姜玄抬手一挥,一道仙光闪过,他便再也听到任何声音了。 李天策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但目光却一直盯着两人。 “王爷,听说你想见我,我来了。” 陆承安看着姜玄淡淡道。 姜玄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打量他。 许久后才皱着眉头淡淡道: “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值得托付的样子。” 陆承安轻轻一笑,回道: “王爷这样的人,也会以貌取人吗?” 姜玄冷冷地看着陆承安道: “你很了解我?” 陆承安摇了摇头。 “听人说过一些。” “听人说过一些你就能认定我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姜玄一句反驳,陆承安忽然无言以对。 无奈笑了笑,陆承安摊开手掌,镇国镜浮现而出。 看到镇国镜的那一刻,姜玄的眼神明显变了。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念头,充满了压迫感。 陆承安心中了然,笑道: “你果然是为了这面镜子而来。” 话音刚落,只见姜玄忽然招了招手,陆承安手中的镇国镜竟嗖的一声飞到了姜玄的手中。 陆承安下意识要将其召回,但转念一想却又作罢。 只是淡淡道: “听说镇国镜真正的缔造者不只是国师一人,还有北齐开国先祖。我很好奇,数百年来,镇国镜为何从未交到你们姜氏皇族的手里?就连最后国师离开,也只是把它交给了我...” 陆承安说完,姜玄没有回答。 只是盯着手中的镇国镜呆呆出神,仿佛是在回想着什么。 陆承安也不急着催他。 许久后,姜玄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望向陆承安,眼神依旧冰冷。 “证明给我看,你配得上它。” 陆承安一怔,有些诧异。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似乎姜玄并不是为了争夺镇国镜而来找他。 陆承安心念一动,悬浮在姜玄面前的镇国镜顿时开始晃动起来。 一前一后,似乎是在犹豫。 但最终它还是听从了陆承安的命令,飞了回去。 陆承安一手举着镇国镜,看向姜玄道: “我想我并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滞。 就连远处的李天策神情都不由得一滞,随后身形瞬间暴退。 就在他退走的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力量猛地爆发。 四周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包括李天策方才坐着的那块巨石。 退到数里之外,李天策看着那余波未消的战场,忍不住怒骂道: “这个疯子,一言不合就动手...” 虽然是在骂,但李天策的眼睛里明显带着些许担忧。 方才那一击虽然并不是姜玄的全力而为,但也不是寻常地仙能够抵挡的。 他知道陆承安有对抗地仙的实力,但终究还不到地仙境的修为。 更别说与姜玄这种半步神游境的绝世妖孽。 不过随后他便放心了,在战场的另一边,陆承安安然无恙的立在半空,并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你只会躲吗?” 战场中央,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随后一道流光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陆承安冲去。 陆承安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焦虑。 他若想走,就算是这半步神游境的镇南王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但今天,该走的人不是他。 镇国镜飞出,挡在身前。 那一道流光猛地与其撞击在一起,随后四分五裂,由一道化为七八道,绕过了镇国镜再次向着陆承安飞来。 镇国镜瞬间消失,再次出现便已是在陆承安的身后。 化为一道光轮,将陆承安笼罩其中。 所有的流光全都被挡了下来,直接消散。 但紧接着,这四方天地忽然变得暗沉下来。 天地间看不见半点光线。 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充斥在四周,令人不寒而栗。 陆承安正凝神应对,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竟然缓缓升起一轮巨大的弯月。 那寒光凛冽的气息,令整片虚空都有种被冻结的感觉。 一旁观战的李天策脸色大变,惊声怒道: “姜玄,你有完没完?竟然来真的?” 说罢李天策便打算出手制止。 “李将军,既然他想看看我有没有资格掌管镇国镜,那就如他所愿,还请将军尽量稳住此方天地,将破坏降到最低...” 李天策听到陆承安的话,一时间有些犹豫。 毕竟此时这一幕景象分明是姜玄那小子动真格的了。 哪怕是他,面对姜玄这一招霜月同天也必须拿出百分百的实力来应对。 陆承安真的能扛得住? 但毕竟他自己已经发话了,李天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好默默退去,以自身力量护住四方,尽量少破坏一些山川大泽。 “还算有些胆识,但你别指望我会留手。若拥有镇国镜的你都无法在我手上活下来,这面镜子,你就不配拥有。” 那轮弯月之中传出姜玄冰冷的声音。 陆承安轻哼一声,已经有些不满。 他已经明白这位放弃皇位不要的镇南王今天来找他的目的,无非就是心里的一点不平衡。 国师玄机真人是他的师父,更是他倾慕的人。 若国师将镇国镜交给了弟子白仙儿,亦或是皇室的哪位传人,他都不会说什么。 可国师偏偏将镇国镜交给了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男子。 所以镇南王趁着东南十二府的动荡借机来向陆承安发难。 到时候就算天子怪罪,因为需要他稳定东南各州府以及南境的局势,必定不会太过怪罪于他。 站在陆承安的角度来看,这位镇南王虽然惊才绝艳,可却显然有些不成熟。 身为皇室,更是戍边王侯,竟然为了这么一点私心便如此大动干戈,刚才他与李天策的交手便已经引得国运出现些许动荡了,此时竟然再次不顾后果的对自己出手,太冲动了。 难怪当年会放弃皇位,会对身为北齐守护神的国师做出那般不敬之举。 陆承安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道: “镇南王,都说你是国师之下仙道第一人,今日你若败了,该当如何?” 第223章 霸道的言出法随 “呵...我败?” 姜玄轻笑,语气中却杀机四伏。 李天策也忍不住摇头道: “完了,这疯子被彻底激怒了...” 陆承安不为所动,继续道: “今日你若败于我手,东南十二府的动荡便交由你来平定,并从此镇守南境,终身不悔。你可做得到?” 寒月高悬,霜华漫天。 黑暗中无数光线弥漫,所过之处,一切冰封。 “好,但你若败,死...” 话音刚落,那轮残月便已经高悬天穹。 月华绽放,连空气都被直接凝结成霜。 不仅如此,那绽放的光芒除了极寒之外,还蕴藏着无与伦比的锋芒。 扫过山头,一座百丈高峰便无声无息之中被直接拦腰切断。 看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杀机,陆承安这次并没有选择以镇国镜穿梭虚空离开。 反而闭上了双眼。 嘴唇轻启,带着某种玄奇的韵律轻声道: “我说...” 两个字吐出,陆承安身前的虚空便仿佛凝滞。 那些进入这个范围的杀招开始迅速减弱。 “此地...” 一方独特的场域凭空诞生,场域之内,一切皆以陆承安为尊。 “唯我超凡...” 当这最后四个字一出口,虚空猛然震动。 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所有的天地元气,超凡力量,都在剧烈挣扎。 就连天穹之上那轮残月也在不断的颤动。 爆发的月华都开始衰弱下去。 “嗯?” 姜玄那略带惊讶的声音传出。 他分明没有感觉到什么强大的力量,可他的力量却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不断削弱。 甚至于他对周边的天地元气感应都在被不断削弱。 当真仿佛陆承安那句话一样,此地唯独只有才能超凡。 远处,李天策眼前一亮,不由得惊讶道: “嚯...好不讲理的神通。” 姜玄从那轮残月中浮现而出,凝视着不远处的陆承安,眼眸中神光闪动。 陆承安心头一紧,身形瞬间消失。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他方才所站立的那一片虚空忽然间就像是被无数冰刀雪剑分割了一般,变成一片绝地。 再次出现,陆承安不由得心有余悸。 他方才已经用言出法随的神通将姜玄的力量削弱到最低,没想到依然差点被他杀死。 国师之下仙道第一人,果然不同凡响。 远处,李天策立即出声提醒道: “陆先生,小心他的瞳术。” 陆承安神色凝重。 “瞳术?以眼神杀人的术法吗?” 姜玄也不阻止李天策在一旁通风报信,只是冷冷地看着陆承安道: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术法?” 刚才陆承安那句话,就像是给他施加了一把枷锁,竟然真的让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一身超凡实力,就像是这片天地出手,将他封锁了一般。 以至于令他的霜月同天都出现破绽,逼出了他的本体。 但姜玄毕竟是姜玄,半步神游境的超级高手。 只是一瞬间他便挣脱了封锁,进行反击。 听到姜玄的提问,陆承安轻笑道: “想知道?等你败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话音落下,陆承安再次开口道: “白日地中出,黄河天外来。给我镇...” 话音落下,一缕璀璨的霞光冲破了姜玄以霜月同天布下的天地昏暗。 万道金光仿佛从地平线的那头升起,天地间一切昏暗和寒冷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不仅如此,九天之上,天穹震动。 有轰隆隆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传来,又好似万马奔腾,神人擂鼓。 姜玄猛地抬头,只见一挂天河仿佛破开了天地屏障,从遥远的天外而来,带着万钧之势向他倾斜而下。 这还没完,抬手一指,一道剑光从体内飞出。 “湛卢,潜藏杀敌...” 湛卢剑飞入天河中,自身剑气悍然爆发,融入河水。 令这一条本就大势骇人的天河更增添了几分杀力。 这种神通手段,哪怕是姜玄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一卦天河的威力,竟然已经能够威胁到他的安危。 着实让他震撼莫名。 姜玄临危不乱,双手掐诀,身上灵力猛地爆发,那轮残月开始飞速旋转,挡在了他面前。 与倾泻而来的天河悍然相撞。 虚空震动,恐怖威势直接令身下山川直接塌陷。 观战的李天策神色激动,眼中满是战意。 这一幕看得他都有想要冲上去加入战斗的冲动了。 “这就是他开创的文道修行?动动嘴皮子便有如此威势...简直不可思议。” 姜玄的霜月同天似乎完全被陆承安那一句‘白日地中出’给克制住了。 姜玄身形一点点降落,头顶的残月急速旋转,挡住了垂落而下的天河。 此时他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有半点轻视。 陆承安虽然修为不高,但在镇国镜的加持下,以这种神奇的神通向他出手,竟然能达到这般战力,早已超出了他对陆承安的印象。 不过想想也是,若非如此,国师师父又怎么会将镇国镜传给他呢? 就在姜玄想着这些心思的时候,陆承安再次开口道: “地龙翻身...” 那股神奇的力量又一次出现。 脚底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 土石翻涌,化为一条条巨大的地龙,自下而上向姜玄飞扑而来。 姜玄眉头紧锁,一手顶住残月阻挡蕴含着磅礴剑气的天河。 脚下蕴含着恐怖力量,猛地向下一跺。 “轰...” 余波席卷,方圆五里内尽数被毁,再远处若不是因为有李天策的护持,恐怕也要遭殃。 那一条条地龙在姜玄这一脚之下,轰然破碎。 化为一片片碎块掉落。 不仅如此,姜玄猛地抬头,看着头顶那源源不断的天河,轻哼了一声。 “手段倒是挺花里胡哨的,你不会以为,靠这点手段就能胜我吧?” 说罢,那旋转的残月猛地爆发,竟然硬生生顶着从天而降的天河冲天而起。 转眼间,便将整条天河彻底湮灭。 最后只剩下湛卢剑悬立半空,与残月抗衡。 陆承安身形一震,立即召回了湛卢剑。 胸口一闷,脸色不禁有些惨白。 反观姜玄,依旧是仙风道骨,风轻云淡。 那轮残月回到他身后,缓缓旋转,原来竟是一件超品仙宝。 姜玄负手而立,傲立虚空,俯视着陆承安道: “还有什么手段?” 陆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一点点平静下来。 缓缓呼出一口气,轻笑道: “其实...我并不想用这一招,有点欺负人了...” 第224章 始祖法相 姜玄嗤笑一声,淡然道: “哦?这么不自量力?” 听着姜玄嘲讽的语气,陆承安并未有任何不满,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以我自己的力量想要胜你,确实是天方夜谭。” 陆承安很清楚,经过在静谈书院那三个月的闭关顿悟,他虽然已经一品大成。 任何一门文道神通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寻常地仙境高手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可姜玄毕竟不是寻常地仙,而是只差一步便能步入神游境的旷世奇才。 他看得出来,方才那一招融入了湛卢剑气且倾尽全力的‘黄河天外来’对于姜玄来说,可能也只不过刚刚够看而已。 所以他才说,以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是姜玄的对手。 但他毕竟不同于这天下修士。 他...是这九州天地文道开山之祖... 方才还面带嘲讽的姜玄神色缓缓收敛。 眼神也渐渐变得凝重。 在陆承安话音落下后,他便感觉到一股难以想象的压力。 这股压力不只是来自陆承安的身上,仿佛是从四周一切事事物物中来。 身边吹过的风、天边滑过的云、脚下巍峨的山川、远处流淌的大河...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压制他。 远处,李天策神色骇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时胜败其实无关紧要,只不过对于你这种骄傲的人,若只是跟你讲道理你多半也是不愿意听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直接点,谁胜了就听谁的吧...” 随着陆承安开口,天地间的压力越来越盛。 天穹之上,一道道金光弥漫。 恐怖的气象凝结,无数异象浮现。 不只是这里,此时整个天下的人都感觉到一股萦绕在心头的压力。 南楚帝央,西蜀剑神。 包括人族疆域之外那一个个绝顶强者,此时都不由得心头震动。 陆承安的身形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外的静谈书院中,正握着那套化为文道至宝的字模呆呆出神的申启忽然心头一动。 随后立即起身,松开了字模,躬身道: “先生...” “嗯,我先借去一用...” 虚空中陆承安的声音回应了他。 随后那套字模便瞬间飞出了静谈书院。 数千里之遥,不过几息之间便已抵达。 而此时,姜玄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极大的变化。 他目光惊诧地看着对面,只见那天穹之上无数气运垂落。 落入那套字模之中。 三万六千多枚字印猛地炸开,一颗颗整齐排列,仿佛凝聚成一尊骨架。 无尽的浩然正气涌动,覆盖住了字模骨架,凝聚出一尊身高千丈的巨大身影。 而这尊身影正是陆承安的模样。 他一手背负身后,另一只手凭空虚托,一本书籍在他手中凝聚成型。 “神游化身...” 姜玄惊声道。 但随后他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 “不...不对...” 此时李天策早已来到了他身边,仰头望着顶天立地的陆承安兴奋道: “什么神游化身...这是始祖法相...天地正统大道的开辟之祖才能凝聚的始祖法相...” “陆...陆先生他...他已经是天地认可的一脉始祖...与仙祖、武祖和剑祖一样的一脉始祖...” 姜玄沉默不语,但他的眼神显然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面对如此局面,哪怕是天性冷酷的他也难以保持平静。 陆承安低头看着姜玄,面带微笑道: “姜玄,这一战可还要继续?” 姜玄还没开口,李天策便先抱拳拱手道: “陆先生勿怪,他...” “继续...” 还不等李天策说完,姜玄便开口道。 李天策猛地转头看向姜玄,连忙劝道: “你真疯了?难道你忘了,当年我们曾见过的武祖化身...” 不等他说完,姜玄便一把将他推了出去,随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以无比坚定的语气道: “继续...” 陆承安轻轻点头。 “好,果然不愧是连皇位都可以不要的人,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话音刚落,姜玄便已经出手。 身为半步神游,他已经能够施展一部分神游境才有的手段。 比如神游化身。 刹那间,一尊数百丈高的化身浮现。 他的本命仙宝霜月化作一轮巨大的月轮,带着滔天之势向着陆承安飞去。 这一次,姜玄再无半点留手,已然是百分百使出了全力。 月轮过处,就连虚空都出现淡淡的波纹。 然而如此强大的杀招刚刚来到陆承安面前,不见他有何动作,只是轻声开口吐出一个字:“落...” 这一个字仿佛带有无所不能的力量,令那月轮直接从天而降,笔直坠落在地面上。 一瞬间便毁去了十余里山林。 姜玄神色微变,他没想到此时的陆承安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 但姜玄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这可是始祖法相,仙、武、剑三祖离开人间之后,便就此从人间绝迹的至强存在。 能与之交手,就算是死也再无遗憾。 远处,李天策看着与陆承安悍然对战的姜玄,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我也来...” 怒吼一声,李天策身上武道真气暴涨,一尊身高数百丈的金甲神将浮现,悍然冲入战场与姜玄一起围攻陆承安。 陆承安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李将军,你来凑什么热闹?” 说罢只是抬手一挥,不见有什么力量袭来,但李天策却直接倒飞了出去,撞碎了不知多少山岳。 虽然如此,李天策眼中的战意却更加旺盛。 姜玄也没有怪他横插一脚,毕竟这个机会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他能争取,李天策为何不能? 再说了,此时就算是他们两个一起,也基本上不太可能是陆承安的对手。 始祖法相,代表着一脉大道的至高力量。 如同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对于这天地众生而言,是绝无可能战胜的存在。 除非他们能够晋升神游之上... 第225章 完整的镇国镜 在姜玄和李天策的围攻之下,陆承安始终风轻云淡,不曾有半点落入下风的局面。 对战几个来回之后,陆承安这才淡淡道: “好了,到此为止,镇...” 那只握书的手只是轻轻下压,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之力从天而降,直接压在两人的神游化身之上。 顷刻间,那数百丈高的神游化身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消散。 最终显出两人的本体,被直接压入地底,受到不小的创伤。 躺在山石废墟之中,姜玄只有一瞬间的神色黯然,但紧接着眼神却又变得神采奕奕。 他虽然败了,却并未有半点颓丧。 因为陆承安让他看到了与他师父玄机真人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强大,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多一番见识,便会多一份可能。 李天策同样如此,身为武道神游,他的心性之坚早已不可想象,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失败而丧失自信。 解决完两人后,陆承安目光却看向了南方。 他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他,带着浓浓的审视和警惕。 陆承安淡然一笑,问道: “二位也想试试吗?” 对方没有回话,沉默了片刻后那目光才缓缓消失。 陆承安也收回了目光,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文脉气运凝聚的始祖法相瞬间散去,那套始祖字模恢复原样,悬浮在陆承安面前。 陆承安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方块,就像是在拍一个孩子的脑袋,温声道: “好了,回去吧,好好辅佐小启。” 小方块晃了晃,嗖的一声飞走了。 陆承安做了几次深呼吸,渐渐平复动荡的神魂。 虽然经过那三个月的闭关他成功参悟了身为文道之祖的位格果位,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向天地借力,依然还是负担极大。 实力虽然强的没边,可却并不能坚持太久。 毕竟不管是他的修为还是如今文脉气运,都不算圆满。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倒是足够了。 否则他也不会说能让姜玄败于手下的话。 陆承安找了块还算完整的山石坐下,安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姜玄和李天策总算是恢复过来,从废墟中飞了出来。 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陆承安,姜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李天策则完全相反,毕竟陆承安是他孙子的先生,算是自己人。 自家孙儿能拜一脉祖师为师,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古往今来,天底下有多少人能有如此机缘? “陆先生,恭喜恭喜,没想到短短数年,陆先生竟然已得天地认可,开创一脉先河,佩服佩服...” 李天策笑着朝陆承安拱了拱手道。 陆承安还礼,笑道: “陆某运气还不错...” 姜玄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陆承安看向这位骄傲的镇南王,笑道: “王爷,不知在你看来,陆某可有资格掌握镇国镜?” 姜玄神色一僵,明显有些尴尬。 身为一脉之祖,别说陆承安有没有资格掌握镇国镜了,镇国镜能被他驱使才是莫大的荣耀。 见他不说话,陆承安收敛的笑容,正色道: “镇南王,你既然是姜家皇室族人,按理说于公于私都应该为北齐江山尽忠职守。” “然,东南十二府动荡不休,你为了自己心中那一点不忿对其放任不管,你可知罪?” 姜玄一顿,有些欲言又止。 见姜玄被问责,李天策连忙站出来解释道: “陆先生,姜玄就是这么个性子,但老夫可以担保,他绝对不会真的不管东南十二府。” 陆承安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 “不会不管?王爷的意思难道是等东南十二府的乱象彻底开始后再来补救吗?” “就算到时候你能平息动乱,那那些为了稳固局势而牺牲的各州府将士们,他们的命谁能来陪?” “那些在动乱中被无故牵连的百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李天策顿时哑口无言,姜玄更是脸色变换不定。 自从被国师逐出师门之后,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就算是天子也不行。 但此时听着陆承安这么说,他却无言以对。 谁叫他打不过这个少年? 不知为何,姜玄忽然有些委屈,他很想说他今天来并不只是为了私愤。 但陆承安随即又继续道: “镇南王,你是这世间最绝顶的高手,你眼高于顶,但你别忘了,你所立足的这片天地还有无数芸芸众生。” “真正的强者眼中不该只有更高的大道,还要有脚底下挣扎求存的弱者。” “你是真正的强者吗?” 等陆承安说完,李天策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姜玄。 他忽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一幕让他不禁想到了很多年前国师训斥他们这些后辈子弟时的情景。 陆承安明明只是一个少年,可他身上却有类似于国师那种前辈高人的气质,让他们一下子变感觉自己矮了一辈似得。 姜玄脸色一阵青白变换,他紧紧抿着嘴唇,眼中满是不忿。 憋了许久,这才一甩手甩出一道流光向陆承安飞来。 李天策大惊,还以为姜玄忍不住又要向陆承安动手。 “不可...” 正要出手拦截,却见陆承安已经伸手握住了那道飞来的流光。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面光秃秃的镜面。 陆承安诧异抬头看了眼姜玄,却见姜玄冷冷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胡言乱语...” 说罢竟然一转头飞走了。 李天策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道: “这...这是闹的哪一出?” 而此时陆承安却似乎明白了姜玄的意思。 手掌摊开,镇国镜再次浮现在他手中。 姜玄甩过来的那块镜面在镇国镜出现后便一下子扑了上去,镶嵌在了镇国镜的背面。 两者瞬间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陆承安稍稍愣神,立即察觉到镇国镜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过去那一缕始终无法圆满的感觉在这一刻终于被填补了。 直到此时他才算是彻底掌控了这件至宝。 回过神来,陆承安松了口气,轻笑道: “原来如此...” 第226章 阴阳两面 或许是国师早有安排,完整的镇国镜原有阴阳两面。 之前国师交给陆承安的镇国镜缺少了阴面的镜面,所以始终无法完整。 而阴面镜面则一直保存在国师的弟子姜玄手中。 所以说今天姜玄来见陆承安,其实是为了来给他送镜面的。 当然了,话虽如此,若陆承安无法得到姜玄的认可,或许他就不是送镜面了,说不定镇国镜都会因此而易主。 陆承安说他的那些话并没有冤枉他,姜玄确实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 而且从镇国镜中的反应来看,这件至宝原本就是国师给他准备的。 或许是发现姜玄的性格有一定的缺陷,最终放弃了他。 但最终还是让姜玄担任了一个考验镇国镜主人的身份。 结果显而易见,陆承安通过了考验。 其实对于现在的陆承安来说,有没有镇国镜关系不大。 只是这件至宝实在太过逆天,除了放在他自己手里,任何人他都不能百分百放心。 除非哪天他找到了下一个能够得到他认可的继承者。 陆承安收起镇国镜,看向一旁的李天策,笑道: “李将军,麻烦回去跟陛下说一声,东南各府的动乱已经平息,其他各地有腾出手来的诸位,也无需我多此一举。从今天起,请陛下不要再派蛛网的暗碟查探我的行踪了。处理完动乱的事,陆某想安安静静的在这天下四处走走看看。” 李天策点了点头,拱手道: “好,老夫回去就跟陛下说...” 等他直起身后,陆承安早已没了踪影。 因为陆承安显露始祖法相的缘故,天下诸国早已是一片沸腾。 北齐本就是七大皇朝之中最强大的一个,如今竟然又冒出一个开一一道的一脉之祖,同为九州皇朝,他们自然而然的会感觉到惴惴不安。 可一位已经能够借助天道之力施展始祖法相的一脉之祖,已经算是成长起来的大修行者了,就算想要打压也已经不可能。 为今之计,他们只能用尽一切手段去探查这位一脉之祖的信息。 尽量在这一场大变革中占得一定的先机,不至于落后太多。 而此时,另一边。 泸州境内北齐五大仙宗之一的真武山武阳宗,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武阳宗的宗主,武道地仙境的超级高手,姬云风亲自出门相迎。 可双方一见面,刚刚与陆承安大战一场的姜玄二话不说便直接动手。 一轮霜月,直接将真武山祖师堂砸的稀巴烂。 宗主姬云风更是被打得重伤垂死。 令一位武道地仙境的高手刚要出手,便直接被斩断一臂。 武阳宗上下震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姜玄的强大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段时间若不是有他的默许,东南十二府各州府的宗门和世家哪里还敢如此嚣张跳脱? 可之前明明已经说好了同盟,逼迫天子退步的。 这镇南王怎么忽然失心疯一般对武阳宗出手? 面对武阳宗的质问,姜玄毫不理会,只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 “告诉泸州刺史,安分点,否则我南境边军并不介意踏平泸州。” 说完还不等武阳宗的人有所反应,姜玄便直接离开了。 武阳宗两位地仙,一位被断一臂,一位被打得重伤垂死,没有几十年时间根本无法恢复。 而一旦缺少了武阳宗的助力,泸州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想法。 缺少了地仙级的战力,地方势力根本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 这一场还未真正开启的动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平息了。 至于事后朝廷的追责,那已经不关陆承安的事。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陆承安终于走出了山路,看到了远处的一座村镇。 看了眼手中的地图,确认这里就是目的地后,陆承安才抬脚往村子里走去。 等陆承安来到村子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村子里的村民早已躲在家中,整个村内看不到半个人影。 而此时,村外也渐渐变得阴冷起来,一缕缕阴煞之气渐渐汇聚,显现出一个个孤魂野鬼的身影。 但因为有山水大阵的阻隔,这些孤魂野鬼始终无法越过边界进入村子里去。 陆承安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它们,至少十几只游魂开始向陆承安扑了过来。 也不见陆承安有什么动作,只是抬起脚轻轻落下,一层肉眼不见的波动瞬间荡漾开来。 刹那间,以陆承安为中心,方圆十余里内所有孤魂野鬼全都烟消云散。 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游魂,除了吞噬活人精血和魂魄之外没有半点其他的作用,将他们消灭,也算是帮助他们解脱了。 村子里的村民虽然看不到这一幕,但却似乎都感觉了一些异样,平日里那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消失了。 内心变得一片安宁。 做完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后,陆承安走进了村子。 四处看了看,最后选定了村子靠里面一家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理了理衣衫,陆承安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的人显然被吓到了,颤声问道: “谁啊?” “请问这里可是雷三喜雷校尉家?” 听到陆承安说出家里男主人的名字,里面的人立即走上前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看到站在门口的陆承安后明显一愣,随后问道: “公子有何贵干?” 陆承安做了个深呼吸,随后拱手躬身道: “在下陆承安,曾与雷校尉是北境军中同袍,今日前来乃是奉天子之命,为雷校尉册封山神神位...” ———— 这是陆承安游历天下的另一个目的,为当初战死的一部分附和封神的将士册封神位。 天子圣旨是册封神位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需要拥有文道修为之人以浩然正气撰写的祭文。 雷二喜的家人显然早就得到了通知,这座名为陇山镇的村镇也早就在朝廷的旨意下为雷二喜修建好了山神庙。 在陆承安的名单上,除了雷二喜之外还有三十一位有资格被册封的将士。 这些都需要他亲自去做,因为现如今除了他之外,只有他那些弟子拥有浩然正气了。 弟子们还达不到游历天下的能力,只能先由他来完成。 等将来修行文道之人多了,便不需要陆承安亲力亲为。 就这样,陆承安一路走走停停,为名单上的将士册封神位。 有山神,有土地,有河伯,还有城隍。 这个册封神位的过程虽然艰辛,但又何尝不是他陆承安游历天下,见众生百态的经历? 第227章 龙泉镇,桂花酿 扬州,州府往南三百里,有一座村镇,名为龙泉。 自从北齐建国初,龙泉镇便已存在。 因为镇子边上有一条龙泉河,河中盛产一种极佳的铸剑铁砂,所以龙泉镇在历史上也是一座享誉盛名的铸剑之地。 一百多年前,各大剑道宗门都在此处设立有分部,只为淘取河中铁砂铸剑。 就连北齐第一剑道仙宗天元剑宗也都在此处拥有分部。 但龙泉河的铁砂就算是再丰富,经过这么多年不知节制的淘取,铁砂资源也接近枯竭。 所以一百多年前朝廷便下令,禁止淘取铁砂。 各大剑道宗门见不能再淘取铁砂,于是便纷纷离开了龙泉镇。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龙泉镇便开始没落。 从一个名震天下的剑道名镇,沦落为如今一个只有一两百户人家的普通小镇。 虽说是没落了,但龙泉镇终究曾经辉煌过,有一部分底蕴在,所以龙泉镇的百姓日子也算是还过得去。 陆承安走水路从龙泉河来到镇子,在渡口下了船后,找了间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便找到了此行需要封神的战死将士家人。 这位战死的将士姓陈,是一位七品军官,也算是有些身份。 所以陈家在龙泉当地也算是望族,听说陆承安是奉旨前来为陈家英烈封神的,陈家老小感激不尽,纷纷以大礼向陆承安参拜。 在龙泉里正以及陈家众人的见证下,这位陈家七品军官被封为龙泉城隍,受一方香火供奉。 完成封神之后,陆承安拒绝了陈家的挽留,独自一人走在镇子里闲逛。 不知为何,自从走进这座镇子之后,陆承安便有种心神安宁的感觉。 似乎这座龙泉镇蕴含着某种气质,最适合他们读书人安居。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酒香传来。 陆承安抬头望去,只见街边悬着一块牌坊,上面写着一个浓墨的酒字,原来是一间酒坊。 “好香啊...” 陆承安自言自语道。 酒坊里正在忙碌的掌柜似乎听到了陆承安的话,连忙走了出来,笑盈盈道: “公子远道而来,不如喝杯我这独有的桂花酿,解解风尘。” 这酒坊的掌柜是个容貌普通眼神却温婉亲和的妇人,招呼着陆承安进店坐坐。 正好闲来无事,陆承安便笑道: “好,那就有劳了。” 妇人眼前一亮,像陆承安这种一看就出身不凡却又有礼谦逊的公子哥还真是少见。 “客官说的什么话,您进店喝酒,那就是奴家的衣食父母,奴家自然要好生伺候。客官先安坐,奴家这就给你打酒。” 说罢,妇人转头朝里间笑道: “丫头,一壶桂花酿,两碟佐酒小菜,快点。” 没一会儿功夫,里间便走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一身素衣,容貌与掌柜有些相像,但眉宇五官明显更胜一筹。 少女略带羞涩地将酒菜摆在陆承安面前,低声说了句: “客官慢用。”随后便进去了。 陆承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略带浑浊的酒液流出来的瞬间他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以及一缕淡淡的桂花香。 先不说喝,光是闻一口便让人觉得浑身舒坦。 “好酒...” 陆承安赞道。 女掌柜笑面如花,开心道: “这酒奴家来来回回尝试了三年,直到今年才算是酿出了第一炉酒,客官还是第一个品尝的贵客呢。不管好不好喝,还请给个实在的品鉴。” 陆承安端着酒笑道: “在下只会喝,品鉴还真说不上,顶多只能说说自己的感受吧。” 掌柜的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道: “客官快请...” 陆承安将酒杯递到嘴边,先是浅浅尝了一小口。 这是发酵酿酒,并没有经过蒸馏工序,所以酒精度数不高。 入口柔和香甜,咽下后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而且这缕香味并不会因为口中酒喝干净后就散去,反而会始终萦绕在咽喉鼻尖,经久不散。 陆承安眼前一亮,放下酒杯伸出一个大拇指道: “好酒,仿佛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可人,令人不觉心醉,就算比起京都的百花酿也不遑多让。” 听到陆承安这么说,掌柜的更是笑得开心了。 “那奴家就当客官说的是实在话,今日这酒就当奴家请客官的了。” 陆承安转头看了眼店里,还好并无其他酒客,否则掌柜的若是只请他不请别人,这生意反倒是没办法做了。 陆承安也不推辞,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默默喝酒吃菜,期间也会跟掌柜的聊两句这当地的风土人情。 店里在这段时间也偶尔有人来来回回,打酒的或者坐下喝的。 但少有人有陆承安的闲趣,一连要了三壶酒,从中午时分一直坐到了傍晚。 也趁这个机会,陆承安知道了这位女掌柜的称呼。 镇子里相熟的人都叫她赵姨娘,或者赵寡妇。 等最后一杯酒喝完,陆承安起身向掌柜的拱手道: “多谢掌柜招待,告辞了。” “不谢,客官有空常来啊...” 送别陆承安后,赵掌柜上前收拾桌子,端起小菜碟才发现底下原来藏着一锭银子。 赵掌柜嫣然一笑,呢喃道: “倒是个实诚人。” 说罢便安心将银子收下。 离开了酒坊,陆承安漫步在龙泉河岸边上,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河岸边的垂柳随风轻舞,一如那河水荡漾,柔柔弱弱。 一下子便让人有了一种安心祥和的心境。 沿着龙泉河走了一段,人烟逐渐稀少,天色也已经暗沉下来。 陆承安走上不远处那座横跨两岸的石桥,回头望向龙泉镇,在他的目光下,整座镇子都仿佛尽收眼底。 不知为何,陆承安忽然有了留下住一段时间的念头。 这个想法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陆承安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桥墩,望向那灯火阑珊处呢喃道: “那就住一段时间吧。” 第228章 从心所欲,不逾矩 龙泉河流经龙泉镇那一段的最里头,忽然间多了一间以翠竹搭建的小院。 路过的村民十分好奇,这里明明之前还是一片荒地,怎么没几天功夫就多了一间这么精致的宅院了? 有人经不住好奇心站在半人高的竹制院墙外往里看,没一会便看到一位一身青白长衫的少年人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之后又看到龙泉镇最大的家族陈家专门上门来拜访。 一时间,龙泉河边小竹院来了个了不得的少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镇子上的人议论纷纷,很好奇陆承安的身份,但却又不敢去问唯一知情的陈家。 便只好稀里糊涂的谣传。 有说陆承安是某个高官的儿子,来龙泉镇养病的。 有说他是哪个仙宗的弟子,来龙泉镇寻找铁砂铸剑。 说什么的都有。 唯有酒坊里赵姨娘信誓凿凿的说,陆承安是个读书人,来龙泉镇是为了来读书的。 因为陆承安在龙泉镇去的最勤的地方便是她的酒坊,她曾亲眼目睹陆承安一边喝酒一边读书的样子。 这明明是最接近真实答案的猜测,可镇上百姓却偏偏最不相信这个猜测。 直到陆陆续续好几天,都有人看到陆承安搬了把躺椅半躺在院子里看书后,大家才相信他真的是一个读书人。 这一下大家就都没有兴趣了,不再关注他。 唯独酒坊的赵姨娘。 只因为陆承安每天都会去酒坊喝一壶桂花酿,吃一些小菜。 后来次数多了,赵姨娘干脆让陆承安别来来回回的跑,她每天傍晚都会让女儿专门提着一壶酒和几碟下酒菜送去小竹院。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乳名唤作丫头的少女也不再向过去那般羞涩,偶尔会跟陆承安搭几句话。 这天傍晚,丫头还是如往日一样送来酒菜。 见陆承安放在桌边的书籍,便忍不住好奇问道: “公子,我见你每天都在看书,你读的书应该很多吧?”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桌上那本《天域游记》指着封面上四个字问道: “认得字吗?” 丫头脸颊微微泛红,摇了摇头道: “只认得一个天字,其他的不认得...” 陆承安放下书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 “不认得字确实会少了很多乐趣,比如这本游记,是一位叫梅趣的人写的,此人一生近乎将整个天域州遍数阅尽,书中记载了不少天域州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颇为有趣。” 听他这么说,丫头顿时有了些兴趣,但又不好意思问,只能又多看了几眼那本书。 随后摆好酒菜便起身告辞了。 陆承安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还是一样的时间,丫头准时到来。 看到陆承安手中拿的还是那本《天域游记》,少女便笑道: “看来这书确实很有趣,公子你这几天看得都是这本书。” 陆承安笑道: “你只认得一个天字,怎么就确定是同一本书呢?” 少女有些疑惑,指着书上另外三个字道: “这三个字我虽不认得,但却记得与昨天公子看的书上的字是一样的。” 陆承安眼中笑意更盛,点头赞道: “你倒是好记性。” 听到他夸赞,少女笑的格外灿烂。 摆放好酒菜后少女正要离开,陆承安却叫住了她道: “先别急着走,来,坐下,我有话问你。” 少女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坐在陆承安对面。 陆承安放下书籍,端正坐姿,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记性这么好,有没有想过读书?”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摆手道: “我是女孩子,娘说将她将来教我酿酒的手艺,能够养活自己就行了。读书这种事,只有官家老爷们才有资格做,我不行的...” 陆承安没有反驳她,而是点了点头道: “你娘说的也没错,有一门手艺谋生不是坏事。不过如果这些都先放一边,也别管什么出身,以你自己的想法来看你愿意读书吗?” 少女一时无言以对,她沉默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承安笑了笑,也不催促,而是解释道: “读书这件事,并不只是官老爷的特权。生而为人,虽然身份有高低之别,但寻求真理的权利大家都一样。” “这件事不必急着决定,你可以回家问问你娘,跟你娘商量商量。如果你愿意,以后空闲了就来我这里,我教你识字读书。” 丫头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陆承安没有跟她说太多。 他之所以会想要教少女读书,一方面是这段时间难得的清闲。 其次则是因为这座宁静的小镇。 这座镇子有种独有的魅力,镇子里的百姓生活安稳祥和,与其他地方相比,明显少了一些争强好胜的戾气。 这种平和之地,最适合读书修行。 既然来到了这里,且决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陆承安便打算将他第二间书院开在这小镇里,作为传承之地。 之所以选中那个小丫头,并不是因为小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一切原因都在一个字上——缘。 世间之事,皆有缘法。 他在这小镇已经住了十来天,接触最频繁的便是这个小丫头。 而且这一对母女待人真诚,为人和善,算是不错的人选。 当然了,若对方并不愿意接受这份缘法,陆承安也不会强求。 或许就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对于这对母女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不了他再多花费一些时间,在镇子里好好寻一番就是了。 若最终无法找到一个满意的传人,这间书院也并不是非开不可。 陆承安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经过上次在静谈书院闭关三个月步入一品大成且领悟文祖果位之后,他的心性已然多了些许微弱的变化。 此时的他,行事不着痕迹,自然而然,一如那句话‘从心所欲,不逾矩’。 一举一动,都仿佛合乎天理大道。 但他自己却丝毫未觉。 第229章 胡思乱想 回到酒坊,赵丫头像是失了神,赵姨娘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丫头?丫头?” “啊?哦,娘,什么事?” 赵姨娘有些担忧道: “什么事?你一进来就跟失了神一样,还问我什么事?” 丫头歉意地笑了笑,上前搂住赵姨娘的胳膊道: “娘,我想事想入了神。” “想事情?想什么?” 丫头转头看了眼店里见还有人在,于是便悄悄道: “等晚上跟你说...” 等所有客人离开后,娘俩收拾干净店铺,关上了大门回到里间,赵姨娘便迫不及待地问丫头。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丫头扯着衣角,欲言又止。 赵姨娘见她这副模样,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慌忙问道: “可是受了什么欺负?” 丫头连忙摇头。 “不是的,是...是陆公子...” “陆公子?陆公子怎么了?” 迟疑了片刻后,丫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今天我去给陆公子送酒,陆公子问我愿不愿意...读书...” 赵姨娘一愣,明显有些诧异。 “读书?” 丫头点了点头。 赵姨娘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会突然问你要不要读书呢?还有其他的话没有?” 丫头摇了摇头。 赵姨娘若有所思,她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如今朝廷正在推行什么自举制。 越来越多的人都希望有个读书的机会,将来能自举当官。 可是,丫头是女子,女子就算读了再多的书,能当官吗? 似乎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女子当官的先例。 但不管怎么说,读书绝对是一件好事。 俗话说村妇人配泥腿子,哪样人配哪样人,若自家女儿能读书识字,将来是不是也能配个读书当官的好郎君? 想到这里,赵姨娘忽然眼神变得有些怪异,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丫头,眼中带着一抹了然。 ‘该不会是...这个陆公子看上我家丫头了吧?’ 赵姨娘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毕竟那陆公子也是个少年郎君,自家丫头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可放在这龙泉镇也算是一等一的姿色。 他会看上也说得过去。 这陆公子毕竟是个读书人,若想娶妻,自然不会娶一个目不识丁的村丫头,所以才会让丫头读书? 这陆公子虽然确实不错,出身不俗,容貌不凡,又颇有家资,倒是个良婿。 可自家丫头毕竟才十二岁,做娘的实在不忍心让丫头这么早就去嫁为人妇。 丫头看着自己母亲,还不知道她此时心里已经山路十八弯想了一圈又一圈。 仍旧天真问道: “娘,你说我要不要读书?” 赵姨娘一怔,摆了摆手道: “先不急,等明天我与你一起去见见陆公子。” 听母亲这么说,丫头只好作罢。 只是这天夜里,这个金钗之年的明媚少女却失眠了。 从内心来讲,她是想要读书识字的。 镇子里陈家的女儿就会读书识字,有一回陈家女眷在龙泉河边踏青,是她去给她们送酒水。 期间就听那些陈家姑娘们嬉笑交谈,说的全都是她听不懂却又觉得很美的话。 那时候她就无比羡慕这些大家族的女子,那么有本事。 当然了,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陆承安跟她说的那些书里的趣事。 比如那本《天域游记》,上面记录了那么多天下各地的好玩有趣的事。 丫头知道,这辈子她大概率是不会离开龙泉镇了,既然如此,那如果能够从书本上看到这些外面的世界,应该也会很有趣吧? 想着这些心事,丫头忽然叹了口气。 “唉...不知道娘会不会同意...” 书本可是稀罕物,她们家日子虽然过的还可以,但却也没多少闲钱能买得起书本。 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期待,少女渐渐陷入梦乡。 梦里她也像那些家族女子一样,出口成章,跟着书里的游记,畅游天下。 第二天一早,赵姨娘早早备好了酒菜和早饭装进食盒里,然后跟丫头匆匆吃了点便出门了。 来到镇子里头那间小竹院外,这位接人待物早已炉火纯青的女掌柜忽然有些局促。 她回过神理了理妆容,又向女儿问道: “丫头,你看看娘的头发有没有乱?” 丫头仔细的看了看,并伸手帮母亲理了理发簪,笑道: “没有,娘最好看了。” 赵姨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上前站在院门外喊道: “陆公子,陆公子在家吗?” 早就察觉到他们到来的陆承安顺势走了出来,快步来到院门口拉开了门,拱手笑道: “赵掌柜,早。” 随后又向丫头笑着招了招手道: “丫头早啊。” 丫头羞涩的微微欠身。 “公子早。” 赵姨娘见状连忙上前道: “陆公子有礼了,这一大早的,我们母女冒昧登门,还望没有打扰公子。”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侧身道: “无妨,二位里面请。” 来到院子里,陆承安并未请她们进屋,而是引到一旁的竹亭里坐下。 随后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看着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刚泡好的茶水,赵姨娘心中不由得猜测道: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二位一早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承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姨娘连忙笑道: “这段时间陆公子对我店里的生意颇为照顾,一直说要来当面谢谢公子,一直忙抽不开身,今日正好得闲,就不请自来了。” 说着赵姨娘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笑道: “这么早想必陆公子还未用过早饭,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点心,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公子不嫌弃。” 陆承安也不推辞,伸手接过食盒顺势摆在自己身边。 “有劳掌柜费心了。” 随后便看着赵姨娘,笑而不语。 赵姨娘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陆承安虽然看上去年少,但不知为何却给她一种仿佛长辈看晚辈的压迫感。 在陆承安面前,一向能说会道的赵姨娘明显多了几分局促和忐忑。 陆承安见此便笑道: “掌柜今天来,应该是为了丫头读书的事吧?” 第230章 赵云缨 赵姨娘一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陆承安既然都说破了,她也不再扭扭捏捏。 “陆公子,我家丫头什么都不懂,笨得很,让她跟着陆公子读书,我怕...” 此时陆承安还没听出赵姨娘话里别样的意思。 于是便笑着解释道: “这一点你放心,丫头聪明伶俐,记忆里更是出类拔萃,她若是读书想必会事半功倍。” “另外束脩的事掌柜也无需担心,你们随意即可。” 赵姨娘有些为难,她不想得罪陆承安,可身为母亲,她最在意的自然还是自己的女儿。 索性,赵姨娘也不再旁敲侧击,直接道: “陆公子,丫头如今还小,不如...不如再三年,等丫头满了十五,到时候再...” 听到这里,陆承安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奇怪。 转念一想,他立即醒悟。 当即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这一下反倒是赵姨娘有些不知所措了。 笑了一会儿,陆承安这才缓缓整肃面容,站起身向赵姨娘躬身一礼。 赵姨娘连忙起身,摆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陆公子这是做什么?” 行礼之后,陆承安这才回道: “陆某向二位赔罪,是陆某的错,没有说清楚,让掌柜误会了。” 赵姨娘闻言有些困惑,诧异问道: “这么说...陆公子并非是看上了我家丫头?” 听到她这么说,一旁的丫头才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蛋,娇羞道: “娘,你说的什么呀...” 陆承安看了眼丫头,笑道: “令爱确实很惹人喜欢,但陆某对于令爱只有爱才之心,并无其他任何龌龊的想法。” 丫头闻言更是害羞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面去。 赵姨娘也松了口气,但心中却不免又有些失落。 随后尴尬笑道: “这...这事闹的...都怪我...唉,陆公子你看...” 陆承安摆了摆手,笑道: “说起来也是陆某唐突了,既然掌柜有此忧虑,那这件事就当陆某未曾提过,就此作罢,如何?” 赵姨娘还未开口回答,丫头便忽然大声道: “不要...” 两人都转头看向丫头,一脸好奇。 丫头脸颊绯红,看向自己母亲怯生生道: “娘...我...我想读书...” 赵姨娘闻言有些为难,转头看向陆承安道: “陆公子...这...” 陆承安笑而不语。 赵姨娘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丫头更是焦急的看着自己母亲,又看了眼陆承安,眼睛里都已经有了泪水。 见此,陆承安也不再为难她们,笑道: “只要掌柜你不觉得陆某是别有用心,那就让丫头来吧。” 丫头大喜,随后期待的看着自己母亲。 赵姨娘也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能够确定陆承安确实不是冲着自家丫头的美色来的了。 实在是陆承安身上那股气质让她明白,自家丫头哪怕再如何国色天香,也不可能配得上眼前这位陆公子。 换个说法就是,她们母女俩根本没什么让对方惦记的东西。 见此,赵姨娘立即拉着丫头对陆承安行大礼参拜。 磕过头后,赵姨娘感激道: “今后我家丫头就劳烦先生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我在龙泉镇不会待太久,所以这段时间丫头有空就尽量来的勤一些。” “另外,还有件事想请掌柜帮忙。” 赵姨娘连忙道: “说什么帮忙,有什么事先生但请吩咐。” 陆承安笑道: “赵掌柜在龙泉镇经营多年,想必对镇子里的情况十分熟悉,与各家各户都说得上话。” “陆某想请赵掌柜帮忙宣传宣传,就说我这...龙泉书院面对龙泉镇所有百姓招收学生,凡是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不管出身,不论男女,皆可来书院入学。” “但时间有限,限时三天,三天后龙泉书院便会闭馆谢客。” 赵姨娘听后点了点头,暗暗默记陆承安说的话。 “先生放心,奴家尽力而为。” 陆承安躬身一礼道: “有劳了。” 赵姨娘走了,丫头却留了下来。 面对面坐在亭子里,丫头眼巴巴的望着陆承安,等着他教自己读书。 陆承安淡然一笑,温声道: “丫头,你除了叫丫头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名字?” 闻言,丫头摇了摇头道: “没有,从小娘就叫我丫头。我娘说我爹原本说好了等打完仗回来就给我取名字的,但...爹最后只有一杆带血的长枪被送了回来...” 丫头神色有些黯然,她爹死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那杆爹用过的长枪至今还摆在家里中堂之上。 陆承安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没想到你还是英烈子女。” 沉默了片刻后,陆承安安慰道: “如今我是你的先生,也算是你的长辈,不如由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丫头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 “好呀好呀。” 陆承安想了想,目光在丫头身上流转,眼底闪过一缕荧光。 随后温声道: “你本命为水,却水中带金,是外柔内刚之相。不如就取云缨二字如何?有诗云:月苦撼残临水珮,风微飘断系云缨。” “赵云缨,这个名字你满意吗?” 丫头一遍遍默念着陆承安取的名字,只觉越念越喜欢。 不住拍手笑道: “好好好,就这个名字,我喜欢。”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那今天我就先教你赵云缨这三个字。” 随后陆承安拿出纸笔,开始教她‘赵云缨’三个字怎么读,怎么写,每个字的含义是什么。 不得不说,小丫头的记性真的很好。 虽然没有半点基础,但靠着强记硬背,很快就能依样画葫芦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 趁此,陆承安便开始教她点、横、撇、捺、勾这些基础笔画的写法。 女儿在这边学的用心,另一边母亲也在卖力为陆承安宣传。 村头巷尾,但凡赵姨娘认识的她都会上去介绍一番。 虽然大多数不以为意,但她却依然乐此不疲。 至于最后有谁能进入陆承安这间临时搭建的龙泉书院,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