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1章霍青天 建安七年(公元202年)二月,荆州南郡枝江县。 沮、漳二水,背负荆山,穿林涉涧,延绵山岭,汇于麦城。自此二水合称沮漳水,过麦城,向南注入长江,其间水流舒缓,灌溉广陆,当为荆州沃土。 有王粲赋曰:“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 麦城坐落在沮、漳二水交汇口,因其上接汉中上庸,下临南郡江陵,交通便捷,又是水陆要冲,久而久之,形成市津。舟舸穿梭,商贩汇集,虽比不了江陵这种郡级市井,但麦城市井也可在乡县市井中称道一二。 市津位于麦城城郭正南方,临港而设,离城有数里之远,市井以木栅搭建,周围设置屏障。市井布局被十字大道切割成四个区域,以来售卖不同种类的物品。 在市门左右两边,各立着一名市门卒。二人皆头戴黑色巾帻,身着短衣,手执蒙皮木盾和环首铁刀,面容严肃,颇具有震慑力。 在市井内,人头攒动,商贩尽力吆喝着,百姓挑选所需的物品。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卖柴的小贩与路人争执起来,二人各自攥着羊皮的一角,吵得面红耳赤,引得众人围观。 “乡亲快来,此人想偷我垫肩的羊皮,当下被我发现,强行说此羊皮是他的。”卖柴的小贩见吃瓜群众聚拢而来,为求得注意力,大声喊道。 路人见小贩喊来众人,顿时惊慌失措,他可不是枝江麦城的本地人。他是临沮人,在巴地盐贩的组织下,与乡人背盐到枝江售卖。当下与本地柴贩发生冲突,这些乡人大概率会站在柴贩这边。 背盐人红着脸,反驳道:“这是乃公背盐垫肩的羊皮,安敢乱语。” 乡人听着背盐人无力的反驳,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背盐人。 有人很是不忿,怒声呵斥说道:“莫欺我枝江无人,还不放下羊皮?” 柴贩见有乡人壮胆,也是说道:“某给你机会,当下若走。我可既往不求,你可知在霍津生事的后果?” “这是我兄弟的,凭什么给你。”人群中出现几名与背盐人同口音的人,冷声说道。 “就以为你们有人,我没人吗?” …… 很快,双方争执下,情绪上头,很快要爆发肢体冲突之时。 只见十余名手持长戟头戴黑色巾帻的市卒,强行清出一条道路。有闪避不及者,被市卒推搡在地,气得骂娘。 “哪个竖子敢推老子?” 身旁有认识来人的路人,小声提醒道:“来人可是咱霍津的霍二郎,霍市长。” 质问者一听“霍二郎”之名,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霍二郎,其名为霍峻,字仲邈。与其兄霍笃乃是枝江麦城首屈一指的豪杰人物,在数年前的张羡之乱中,纠集数百乡人,以为自保。又在建安五年的平定张羡之乱中,其兄弟二人建有战功,成为有官身的豪强。 相较于其兄长霍笃,霍峻不仅有勇略,在数年前的一场大病之后,晓通文政,又善智谋。市津原本因张羡之乱荒废下来,战后霍峻又将市津重建起来,并派霍氏部曲驻防,刘表表其为麦城市长。 往日的市井案件皆由霍峻理之,其审判之公正,明察之秋毫,令乡人敬服。 “见过霍市长。” “怎么回事?” 身有八尺,体格雄壮的霍峻,目光下视,又见周遭人多嘴杂,皱眉说道:“将二人分开各述口供,并让市井百姓远离此处。” “诺!” 霍氏部曲十余人将看热闹的百姓驱赶十余步外,市吏将背盐人、柴贩二人分开,霍峻则一一听取二人讲述的口供。 在听完之后霍峻也清楚了案件的矛盾点。背盐人说羊皮是他背盐垫肩时所用,已有五年之久,他今日逛市井之时,羊皮被柴贩所偷。等他寻到柴贩之后,欲抢回羊皮,结果柴贩污蔑是他偷了羊皮。 而柴贩也是如此话语,言这张羊皮是他挑柴垫肩时所用,今日他在贩卖柴火时,羊皮不小心被背盐人所偷,而这背盐人非狡辩是自己的羊皮。 思索间,霍峻问身后的市吏,说道:“凭此羊皮之物能知其主否?” “元震,你怎么看?” 负责管理市井的市丞兼任市啬夫霍辰面露为难之色,那有不问人就能得出结论,不过碍于市长的声望,他不敢出言反驳。 “请市长示下!” 理了理思路,霍峻心中已有所得,说道:“将二人带上。” “诺!” “市长!” 背盐人、柴贩二人被市吏带上来。柴贩在霍峻的面前,试图还想说什么。 “肃静!” 霍峻盯着二人的表情,淡淡说道:“你二人一人负盐,一人背柴。此羊皮垫肩又是数年之物,我将羊皮浸入水中,令人尝羊皮水味,便可知其主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刚刚理直气壮的柴贩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地说道:“在下数日前也用羊皮装过盐巴,此恐难信。” “是吗?” 霍峻看向柴贩,微扬嘴角,冷笑说道:“来人,将羊皮置于席上,以杖击之,观其盐屑新旧如何。若有旧盐,则为负盐人所用;若仅得新盐,则是柴贩所有。” “诺!” 闻言,记载案件的笔吏就知道可以停笔了。 柴贩见状,当即瘫软在地,叩首如实说道:“启禀霍市长,羊皮非某之物。是在下贪图财物,又见其是外乡人,故以为好欺负,方才从他身上盗取。还请霍市长看在下初犯之上,饶过在下……” 霍峻没有柴贩的哀求,直接判决道:“按《汉律》处置,值过六百六十钱,黥为城旦舂;若在六百六十钱至二百二十钱,则为完城旦舂;在二百二十钱以下,城旦舂,期三年。然虑当下钱币飞涨,遂可用粮钱帛兑之,如此处置即可。” 城旦舂之罚,男为城旦,女为舂。城旦既筑城,舂则是舂米。不过在东汉之后,城旦也并非仅是修筑,还要其他的体力刑罚。至于黥罚乃是在脸上刻字,完原本是无期徒刑,但在汉文帝改刑罚之后,完是五年。 话语刚落,柴贩忽然暴起,挣脱了市卒的控制,向人群中逃窜而去。 霍峻反应迅速,直接大跨步上前,扭腰发力,抬腿飞踢。逃窜的柴贩只感觉到自己的背部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被踹飞,摔得头昏脑胀。市卒连忙上前把柴贩扣住,将其直接拖走。 “以贼伤人罪论处,降级处罚,免其死刑,发配为奴,期八年。”霍峻说道。 “诺!” “彩!” 沉寂半响的人群,忽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霍市长威武!” 霍峻温和地冲众人笑笑,便让人群散开。自他兴建市井以来,这种小案件不能说多,但也是不少,不过都能被自己较为轻松地解决。 巡视市井一圈,将琐碎之事交给霍辰后,霍峻回到自己在市井的署衙内。脱下鞋履,并将腰间佩剑卸下,放到剑架上。 “霍市长,司马传信,晚些会到署衙。”扈从说道。 “嗯!” 霍峻微整衣冠,跪坐榻上,例行问道:“近日北方可有消息传来?” “左将军刘备被刘荆州迎至襄阳后,请其屯驻新野,以御曹公。”扈从说道。 “刘豫州?” 霍峻放下手中的《诗经》,心思难宁。 他在建安四年时,因原主患病,他穿越到了汉末。前世的他出生在乡镇的普通家庭,考取了大学,读了他毕业就后悔的经管学。 读了一堆经济学知识,毕业却无用武之地,不是卖保险,便是入银行,读书时的挥斥方遒,早就被现实打醒了。 在亲戚的帮衬下,又在自己的努力下考取了公务员,入基层拿了铁饭碗。过了几年,临近三旬,不曾想得了因新冠去世,从而穿越到汉末。 他也不是纯粹的‘他’,还存在着本面位原主的思想,两者交织融合。虽不是以前世的他作为主导,但在融入这个环境,却是不成问题。 当他缓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大概率穿越到了那位历史上以数百人坚守葭萌一年,其间还大破万人的刘璋军,乘机斩了大将向存的首级,然却英年早逝的大将霍峻。 还未等他适应多久,长沙太守张羡便联合零陵、桂阳二郡反叛,战火很快烧到枝江。毕竟南郡东南方向就是长沙郡,而枝江离郡治江陵不远。 刘表连讨不克之下,兵贼横行乡里。为了自保,霍峻和兄长霍笃凭借自身的勇武,拉起了一支数百人规模的军队。 兄长霍笃想结社自保,霍峻则是有点飘,想着自己能不能效仿诸多穿越先贤起兵割据。结果现实很残酷,虽然双方战事僵持,但这种数万人规模的战争,霍峻插不了手,甚至他也没资格插手。 认清现实的霍峻,智商也恢复了正常,放弃了割据的念头,转而想积累自己的实力,锻炼自己的能力,找个好老大跟着。 同时刘表在连克不下张羡后,为了爆兵允许武陵、南郡郡县大姓组建军队。然而就在爆兵期间,张羡忽然病逝了,刘表也就平定了长沙之乱。 不过刘表也算是明白人,对那些大姓组建起来的军队不仅没有裁撤,还对那些人表为官职,纳入自己的军队当中。 兄长霍笃表为别部司马,而霍峻为了考虑到养兵,重修麦城市津,当了麦城市长。 因此霍峻的市长之称,与后世的市长其意不同。东汉的市长乃是市井之长,管辖地方市井的长官。 同时因市井的档次不同,也有区别。如东汉的洛阳市井之长,秩四百石,属于河南尹管辖;在地方上的繁荣郡县也会设立市长,其收取赋税不到郡县上而是直接缴纳到皇帝手上。 霍市的赋税会到谁的手上,毋庸置疑大头归霍氏,霍峻象征意义地缴纳少部分赋税给刘表。不仅是霍氏这么干,荆州大姓也都这么干,他们不是隐蔽户口,就是兼并土地。 至于刘表,他也是清楚这些猫腻。他本身以单骑入荆州,缺少亲信,自身又无军事才能,所能依靠的就是荆州士族。论本质而言,他只是荆州士族的代表人,仅能闭土自保而已。 当面对中原仓亭之战的发生,除了去年出兵发动西鄂之战,十二月迎到刘备外,刘表并无能力改变大势。 连刘表尚且如此,身在枝江的霍峻也只能坐观天下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等到了时机。 《汉纪·昭武纪》:“建安六年十二月,曹操既破绍,自南击帝。帝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荆州豪杰归帝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霍大司马峻者,南郡枝江人也。初荆州兵戈,与兄笃,于乡里合部曲数百人。治《毛诗》《管子》《商君书》,师马融之徒。” 第2章良主 当此前割据称霸的梦破灭后,摆在霍峻眼前的路其实不多。不是给曹操打工,就是为刘备效力。 若为曹操打工,且不说他之前在徐州干得那些龌龊事,就以自身利益来考虑。当下曹操的核心圈子不是让宗室将领把持,就是被那些颍川及谯郡士人占据。 而且在曹操南下之时,那些归降曹操的人,如蔡瑁、张允、蒯越等荆州大族高官,并没有得到特别好的待遇。 曹丕甚至还在文章中骂蔡瑁、张允等人,言他们二人“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可见他们投降后终究为曹氏所不容。 唯一得到好待遇的臣子也只有文聘,其镇守江夏数十余年,多次挫败孙权进攻,然最终也只能在边疆任职,进入不了曹魏的核心圈子。 而自己不过是荆州的小豪强,若投靠曹操,努力一辈子,上限也不过文聘。若投靠刘备,就其当下的窘境,则上限不可估量。 当然更重要的是,二者对待打工人的态度。 荀彧,曹操的后勤总管,因与曹操加九锡的政见分歧,最终服毒而死;许攸,官渡之战核心人,改变曹操命运的男人,因口嗨几句,被许褚所杀;毛玠,为曹操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的战略规划,因介入立储之事被下狱,后病死家中。 诸如此类的人当是不少,如杨修、崔琰等人,为曹操立下不少功勋,说杀也就杀了。对待这些核心人员都这样,霍峻可不指望曹操对自己怎么样。 排除曹操后,唯一条路也就为刘备效力。刘备虽将少兵寡,缺乏核心成员,但自己为其效力,建下功勋,日后地位当属不低。 而刘备的话,且不说会不会用人,他对待手下是真好,除非触及逆鳞,很少打杀。 湘水之盟时,吕蒙袭取长沙、零陵等郡,廖立、郝普弃郡而走,刘备得知也不予怪罪,仍为两千石之官;费诗反对他称帝,刘备仅是将他发配到地方任职;糜竺,作为他的天使投资人,建国之后,位高于诸葛亮之上。 对于历史上自己的态度,也是属于恩宠。在平定益州后,刘备因自己建下奇功,委任自己为梓潼太守,与巴西太守张飞共同担任北方的防守重任。 又在自己英年早逝后,带着群臣吊丧,还在墓前留宿。并将自己儿子霍弋带到自己府上抚养,与刘禅一同长大。 对比之下,霍峻选择为刘备效力,也就理所当然了。 至于孙权,呵呵~ 霍峻思索如何投效刘备之时,只见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外大步入屋。此男子正是霍峻之兄霍笃,字伯充,以勇力著称,且心思细腻。兄弟二人能拉起数百人的部曲武装,又被刘表表为官职,离不开霍笃的能力。 “兄长!”霍峻见兄长霍笃前来,起身欢迎。 “仲邈,营内有些军务,耽搁了时间。” 说话间,霍笃顺手解下外袍,将其挂在衣架上,问道:“今日命人相请,莫非有大事商议。” “正是!” 霍峻为霍笃倒了盏茶,说道:“兄长可记得弟当初所言,为我霍氏寻一良主,扬我兄弟之名。” “嗯?” 霍笃抿了口茶,发现其味道苦涩,又放了下去,问道:“以仲邈之言,不知谁可为良主?” 对于自家二弟的眼光及能力,霍笃却是对他敬佩不已。患病之前,自己家二弟勇略兼得,但在大病之后,不仅人有勇略,而且还有智谋。 大病初愈之时,便断言官渡之战曹操必胜,袁绍必败;长沙太守张羡反叛,战事陷入焦灼当中,他认为刘表当胜,张羡必败。 在战事结束之际,自家弟弟又看重麦城市津,凭借市井赋税,养活了自家的部曲,将部曲精锐化。当下霍氏虽在南郡称不上多有名气,但凭借数百精锐部曲,足以在枝江县上立足。 “刘豫州!”霍峻说道。 “刘备,刘豫州?” “正是!” 霍笃皱起了眉头,说道:“刘备以武见世,终为老革,手下虽有关羽、张飞此等猛将,但其兵败曹操之手,卒不过数千之众,如何能成就大业。” “当下又寄住在刘荆州麾下,屯兵新野。以目前实力尚不及刘表、刘璋二人,安能为良主?且按仲邈所言,曹操将一统中原,其实力雄健,非凡人所能比。若真有良主,当为曹操是也!” 霍峻沉默了下来,双方的信息差造就了双方的认知。他拥有后世的记忆,知道未来将会天下三分,现在的刘备不过龙游浅滩,等他遇见卧龙诸葛亮,又借着赤壁那把火,趁势而起,割据荆益二州。 曹操势力虽强,拥有北方之众,但在不擅长的水战中,败给了孙刘联军。最后铩羽而归,终分三国。 这些的东西是霍笃所不知道的,而霍峻却又无法直接向霍笃说明。 “兄长莫忘官渡之战,长沙之叛?”霍峻说道:“刘豫州虽龙游浅滩,但其腹有雄才兼得人心。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为之死用。海内之间,众士慕仰,刘表为之忌惮,可见其能。” “昔高祖入陈留,兵亦不过数千,不能比项羽乃至其余诸侯,然郦食其、郦商兄弟却能慧眼识君,以数千人举兵应和。今刘豫州乃汉室血脉,有高祖之风,我等兄弟附之,郦氏兄弟当为我等前人。” 霍峻挺直腰背,掷地有声地说道:“至于曹操虽有雄才,然非统一之主。兖州之叛,徐州之屠,可见曹操性情多疑暴戾。淯水降张绣,却因贪恋美色,致使兵败。与高祖、世祖相比,曹操安能及也!” 面对霍峻认真的分析,霍笃懵了,但他也相信了。他只是武人,听不懂这么高深莫测的话语。不过他有件事却是确信的,他的弟弟绝非普通人。 他之前在官渡之战前,嘲笑过张绣、贾诩投靠曹操,而不是归降袁绍。结果被事实打脸了,曹操赢了。从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他弟弟能力比自己强上太多了。 或许就如他二弟所言,在时局的发展中,能预见未来的人往往是少数人。而他的弟弟却是少数人之一,他听从即可。 “若按仲邈之言,可是欲让为兄与你率部曲北投刘备~,刘豫州。”霍笃言语间意识到自己对刘备直呼其名,不够尊敬,特意改称姓+官职。 “那我等族人怎么办?”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兄长居南郡,我只身北上即可。待时局有变,再请兄长率部曲北上。” “仲邈为何如此安排?”霍笃又是不解的问道。 霍峻稍微一顿,面露迟疑之色,说道:“我等率部曲北上,我霍氏基业无人可守。且刘表请刘豫州屯兵新野,本就有提防之意,今举众北上,弊大于利。峻先为前驱,探查刘豫州为人。兄长留于枝江,庇护我等族人,以待良机。” 刘备寄人篱下,他的兵马多寡不取决于他自身,而是取决于刘表给多少钱粮养刘备的兵。霍氏族人北上,且不说刘备怎么安置,刘表会不会更加忌惮刘备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让刘表解除刘备的枷锁才至关重要,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不能为刘备解脱枷锁,他的几百人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霍峻也要为他的族人及部曲考虑,不从血缘关系来说,仅从利益来说,在这世间上真正能依靠的人,除了他自己,就仅剩他的族人。 同时如果他改变不了历史,按照历史路线来走。曹操大举南下,他的族人又要渡江南迁,不知道又会咋样。当阳之败,霍峻可还记得。 了解霍峻从各方面得失都考虑到,霍笃反而放心下来。他担心他的弟弟过于相信他自己的判断,把整个霍氏押注于刘备身上,从而把家族带入深渊当中。 上一个这么押注刘备的家族还是徐州麋氏,不仅是赔了妹妹,连他们兄弟二人都倾家荡产。毕竟麋氏再有钱,但他们也仅是局限在徐州本地,失去了家乡,他们也就如无本之木。 第3章以驴为礼 了解霍峻的打算后,霍笃又心生疑惑。 刘备虽暂居新野,但他怎么说也是大汉丞相曹操承认的豫州牧,以他的地位而言,也不是霍峻想见就能见的。就像后世的高官即便退了休,也不是乡镇上的富豪想见就能见的。 霍笃不习惯霍峻喝的苦涩的茶,伸手从罐子里抓了些茶叶,掺合着陈皮、茱萸、薄荷,独自又煮了壶茶,说道:“为兄虽然粗鄙,但也知郦食其见高祖之事,不知仲邈欲请谁代为引荐?” 眼下霍峻只是个二十四的小年轻,声望仅限在枝江县。没有人引荐,不用说刘备,连那南郡太守都不愿意见他。 郦食其兄弟之所以能成功投靠刘邦,还不是刘邦到了陈留,又有故人之子在刘邦身旁出任骑士代为引荐。否则郦食其即便见到刘邦,短期内也进入不了他的核心圈子里。 霍峻将心中的打算全盘托出,说道:“我与刘荆州同乡王粲有过交情,如今也有书信往来。通过其间运作,结识刘豫州当是不难。” 王粲,字仲宣,“建安七子”之首。少有才名,为蔡邕赏识,辟入长安。怎料时局板荡,蔡邕身死。为躲兵燹,王粲不得已南下荆州,依附同乡的刘表。然而刘表却嫌王粲状貌不扬且礼节无度,并不重用。 王粲客居荆州,又才华难展,为解心中抑郁,开始留情山水。官渡战前,王粲南行途经麦城,偶遇春游的霍峻,于是二人结伴而行。 游玩间霍峻与王粲畅谈天下大势,笃定曹操必将战胜袁绍,引得王粲侧目。后霍峻邀王粲回家做客,又投其所好大谈算术之学。以致于王粲离开时恋恋不舍,更留下了一篇《登楼赋》以表友情。(注1) 官渡之战的后续发展,果如霍峻的分析。王粲还因此写信给霍峻,信中除了表达对霍峻的敬佩,还邀请霍峻北上襄阳游玩。 “王粲,王仲宣。” 霍笃念叨了几下,问道:“不知仲邈以何进身?” 霍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却是笑而不语。 看着眼前自家的弟弟胸有成竹的模样,霍笃放心的点头,心中也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自从他的弟弟大病痊愈之后,筹划清晰,步步为营,很难想象这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如此心机和谋略。 这时,霍笃心生惆怅,自己除了武力强过自己家弟弟外,似乎能帮上他的地方,恐怕就只有根据他传承的练兵之法操练部曲,在武力上提供支持。 早些年,自己兄弟二人虽聚集数百乡人自保,但未曾受了专业的军事训练,对于如何练兵一窍不通。而霍峻拉着自己,领着乡人,折腾了半年,硬生生实践出了一套合适的练兵之法。 即一练阵法,二练胆气,三练调度,四练手足。几年操练下来,四百部曲可堪精锐之名。 摇了摇头,霍笃回神,说道:“仲邈既有筹画,我本不宜复言。然世事难料,若事有不济,我可率部曲投效刘豫州,以为进身之资。” 顿了顿,补充问道:“仲邈此番北上,不知部曲上还有何交代?”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部曲多备甲胄、弓弩,着重舟船水战,当有大用。” “好!” 兄弟二人又闲聊了些许,等天色渐晚。霍笃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了霍峻的一起进餐的提议,告辞离开回到军营。 在农业社会,从春到冬,百姓每年忙活的东西大同小异。二月之时,农事不忙,这时男丁要参与操练,妇女要准备秋冬的衣物。 因此霍笃要抓紧时间带着部曲操练,习军阵,操弓矛。等春耕时候,部曲就要回家种田。 霍峻掌管的市井,因农事不忙,大量百姓前来赶集,等到春耕之时,百姓忙于农事,市井也就冷清下来。 临行前,霍笃关心了霍峻的婚约,说道:“仲邈年已二十有四,虽有侍妾,但无妻室,还当关切一二。” 对于兄长的关心,霍峻连连答应下。 霍峻虽至今没有妻子,但却有侍妾。毕竟他也不是苦行僧,来到汉末也有二三年了,该适应都适应了。至今没娶妻子,主要还是时机不对,其次他想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娶妻当娶贤,纳妾当纳色。从古至今,恒定不变。 实际上霍峻本来是有婚约,也准备结婚过。只是在他穿越前二年,即建安元年,那时南阳发生大规模的瘟疫,瘟疫连同北人南下,也传播到了荆楚。 不仅居住在樊城的未婚妻病死了,连同他的父母也都得疫病死了。 接着过了两年,准备谈婚论嫁时,霍峻得了大病,结果是‘他’来了。 病好了,又准备谈婚时,张羡发动叛乱,又取消了议题。 前不久霍笃又为霍峻张罗着合适女子,结果要北上了。 霍笃走后,屋内多了一个妙龄女子,穿着棕色深衣,双手端着托盘食盒,为霍峻送上精细饭食。 “郎君何时北上?” 女子跪在案前,为霍峻摆上碗筷,问道:“需妾随同服侍吗?” 此女便是霍峻的侍妾,名为李芊,二十岁左右。她虽不是绝色美人,但也称为秀丽少妇。其身段与颜色放在后世的话,舔狗当是不少。但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只能作为侍妾。 大哥霍笃也是不着调,当时霍峻病得不行。霍笃想着为弟弟留个后代,便选了李芊,准备让霍峻圆房。 大病之下,霍峻连说话都有问题,更不用说圆房了。李芊也就留下来,服侍左右,照顾霍峻的病情。而自己穿越后,久而久之,李芊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的侍妾,而且也是除霍笃外,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此行北上,奔走不少。你若随同,当是不便。且市津之事,虽有霍辰主持,但巴盐售卖之事,非你不可。” 农业社会之时,湖南、湖北地区(荆州)本身是没有产盐,其食用的盐需要从益州地区出产的井盐,或是扬州地区出产的海盐转运而来。 而东汉不同于西汉,盐铁不是官营而是私营。当初霍峻在麦城重修市津,主要是看在麦城靠近汉中的上庸地界,便于巴盐输入。 有了市津,霍峻凭借着部曲数百人武力,掌握了南郡北部山区的巴盐售卖,从中作为二道贩子,向巴地盐商收盐,转卖向沮、漳二水流域的百姓。从中赚取的利润,用来打造皮甲,铸造刀枪,制作弓弩,武装部曲。 在这霍氏发家的过程中,霍峻作为组织者,筹划了这一切;兄长霍笃骁勇善战,提供武力震慑;侍妾李芊细心可用,管理进出账目;族人霍辰负责售卖巴盐,以及收购物资。 李芊也是很乖巧地没有说话,而是趁着霍峻吃饭的时候,为他准备出行的衣物。 整理衣裳间,李芊问道:“郎君北上,可有为王粲准备礼品,是否需要妾身采购?” “准备了!” “不知为何物?” 李芊出生在中农家庭,有一定的见识。成为侍妾后,被霍峻加以调教,渐渐也能管得了事。人情世故,族人走动,通常由李芊出面。 霍峻用筷子夹了块鱼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为他准备了一头驴。” 李芊放下禅衣,惊讶地问道:“郎君莫非逗妾?其乃才子,怎会喜爱一头驴,郎君不如备上些许缣帛,以为见面之礼。” 在东汉末年的书写载体上,有缣帛、纸张、竹简和木牍等物。其中竹简和木牍价格最为低廉,不仅制作麻烦,还不利于现代。而纸张价格在竹简之上,因容易破损,不利保存。 唯有缣帛柔软轻便,幅面宽广,又便于书写,一般是朝堂、府衙、大姓用来保存重要典籍或是机密图书。在李芊看来,对于王粲这种大才子送缣帛最好。 霍峻耸了耸肩,说道:“若不是近年富裕,我送声驴叫给他也是可行。” 李芊白了眼霍峻,怪嗔说道:“哪有人这么喜欢驴的,郎君又在逗弄妾身了。” 说着,李芊没好气地将衣服叠好,将霍峻吃完的餐具端走。 面对侍妾的不敢相信,霍峻无奈地笑了笑。 问题是王粲真就不是正常人啊! 历史上王粲死后,曹丕亲率众文士为其送葬。为了表达自己对王粲的思念之情,他可是建议所有人在王粲墓前集体学驴叫。 1《三国志·王粲传》性善算,作算术,略尽其理。善属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时人常以为宿构;然正复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 第4章襄阳 鸡鸣时刻,天色虽是黯淡,但侍妾李芊早早地醒来,为霍峻检查行李,以及准备早食。 清晨之时,霍峻在李芊的服侍下,穿上一件娟丝织成的玄色绵袍,上绘有复杂的云气纹。腰佩汉剑以为修饰,系上玉佩以为压裳之用,头裹巾帻复加皮冠。 李芊打量着霍峻,对他的模样很是满意。无论是衣服,还是用来的装饰皆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搭配上霍峻壮硕的身姿,立体的五官,给人一股既贵气又不失儒雅之感,还有一丝锐气暗藏其间。不过最让人满意的,还是霍峻今世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郎君,确定以驴为礼?” 看着被扈从牵着不断嘶鸣的驴,李芊再次询问道。 “嗯!” 霍峻忍着笑,说道:“这头驴可是你精挑细选过,嘶鸣不歇,可是驴中极品。” 李芊得知霍峻以驴为礼,又知道王粲最爱驴鸣,花了几日的功夫,找了头脾气古怪,动不动就鸣叫的驴,还给它系上红绸,打扮了一番。 “好吧!” 李芊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神色,她似乎不仅干了件蠢事,还是很认真地干了件蠢事。 相比于李芊的忧虑,霍笃则是不断叮嘱陪护左右的霍虎、霍熊两兄弟,交代他们一定要保护好霍峻。虽然霍峻保留前身的武力,但世道混乱,时常有意外发生,还是要以防万一。 送别时,霍笃还凑到霍峻耳边,说他在牛车内藏了副铁甲,若有紧急情况,可以拿出来使用。而李芊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这么多年以来,霍峻还是第一次离开她的身边。 少顷,霍峻坐着牛车离开市津,径直向东而走。襄阳在麦城的东北方向,有数百里路途,光走陆路可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幸亏荆州水路发达,霍峻驾驶牛车向西抵达江夏郡的景陵,即可换乘舟船,逆汉水北上,便可抵达襄阳,可以省去不少的时间。 一车一马一头驴,在路途中倒是引得不少人的瞩目。 当然也有小股盗贼,但见霍虎、霍熊两兄弟身体魁梧,手持兵戈,皆携带弓弩,又有一人是骑卒,果断放弃了这硬茬子。骑卒对上无组织的步卒,将会是一场屠杀,更不用说还是携带弓弩的骑卒。 在刘表治下,荆州尚且不错,治安也可,没有出现阻断道路的大股盗匪,若真有霍峻也不敢只带二人上路。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霍峻等人花了几天的功夫抵达了景陵,废了点钱,上了艘运粮船,扬帆直抵襄阳。 襄阳,春秋之时,楚国所置北津戍,秦亦承之。入西汉后,襄水以北置襄阳县,管辖汉水以南、中庐县以东、以北的地区。随着天下太平,人口滋生,占据水路交通枢纽的襄阳,日渐成为一座重镇。 刘表单骑入荆州,在蔡氏、蒯氏的帮助下,虽然解决了当地的豪强、宗贼,成功入主荆州。但实际上江南的太守张羡却联合了零陵、桂阳二郡,并不服从刘表的管辖。在此之下,刘表为了安全考虑,特将荆州的郡治江陵,北迁到襄阳。 官渡之战,袁曹对决,其也波及到了荆州。在桓阶的游说下,张羡站队曹操,而刘表也就站队袁绍。与官渡之战的结果不同,曹操派系的张羡病死,其势力覆灭,刘表成功地统一荆州。 刘表统一了荆州,由于长期在襄阳统治,也为了便于抗曹。加上中原大乱,大量的关中、司隶、南阳百姓奔走入襄阳,人口激增,百姓拥有数十万之众,甚是繁荣富庶,故也就没有变更州治。 襄阳不仅是作为刘表的政治、经济核心,也是其军事核心。就防御体系而言,南有荆山为险,东有邓塞为固,西有柳子关为阻,北有樊城为防。这些外围防线被人突破,甚至兵临城下,襄阳也可以凭借着他平均宽度在220米左右的护城河,与来敌对峙,等候己方援军的来援。 霍峻到时,临近正午,进城的人非常多,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加上街道的房屋建筑崇如墉,比如栉,甚是喧嚣繁华。让来自偏僻乡县的霍虎、霍熊兄弟看花了眼。 霍峻则是不为所动,这区区几十万人的繁荣街景,还不如后世县乡上的赶集,毕竟他可是见过大都市几千万人的繁荣,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晚如白昼。 根据王粲书信里的地址,霍峻寻找着他的住处。 “嘚!” “嘚!”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率先响起,五名壮硕骑卒开道,手持矛戟,按辔徐行。观其模样,身着胡服,头戴皮弁,大概是北方骑卒。其目光十分锋利,环视众人。 领头伍伯策马当前,扬声喊道:“左将军出行,闲人回避。” 五人为一伍,一伍之长为伍伯。他们的任务在于舆驾前导,开道之用,高官的车驾紧随其后。 “又是左将军,这几个月来了好几次啊!” 路人略有抱怨,却也自发地避往道路两侧。半晌后,便腾出了一条足够三驾马车并行的道路。 伍伯见道路已开,策马前行,引导前人避让。同时他们的身后跟出十几名赤服骑士,两两而行。之后,白袍中年将军握弓,持槊而行,眼神警惕的注意周边动静,随时待发。 霍峻遥远地望了过去,见那白袍将军的第一印象就是帅,其次便感觉勇武。 “赵云?” 细微之声被白袍骑将捕捉到,目光冷冽地看向了霍峻的方向。 车驾上,左将军刘备端坐在彩饰盖斗的车厢内,头戴进贤冠,神情随和,面白少须,一双大耳引人注目。若有相士见之,当称有福之貌。 “子龙。” “使君!” 刘备看着两侧避让的百姓,说道:“我等往来襄阳频繁,百姓久见车马,当会厌恶。让叔至不要过于声张,小心行进即可。” “诺!” 在刘备的传话后,虽依是前呼后拥,但车驾出入的动静小了很多。 望着刘备远去的车驾,霍峻心有“大丈夫当是如也!”的羡慕之情,但更多的是关注到刘备前后车驾的变化,对其表现的暗自点头。 长期出入襄阳,声势过于隆重,看似张扬炫名,但却会引得百姓不悦。毕竟谁也不想给人让路,而且是长期给一人。如此细微能被刘备注意到,也难怪能聚拢人心,在曹兵南下之际,十余万百姓南下追随。 成大事者,成败在于细微之处,并非欺人啊! “走,去寻仲宣兄!” “诺!” 霍峻收敛神情,在路人的指引下,在一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了王粲的住处。他的住所带了间小院,面积不大,估计有二、三间房,与他在荆州的地位相符。 霍虎趋步上前,敲着院门,喊道:“枝江友人来访。” “咚~” 半晌后,小童推开院门,探出头问道:“敢问何人拜访?” 霍虎从袖口奉上‘名刺’,递给小童说道:“枝江友人霍峻,霍仲邈应你家主人邀约,特来拜访。” 名刺,即拜访时用的名片。其早称谒,后因书写曰刺,既书以笔刺字在纸简上,又因‘刺’名在竹简上,故称‘名刺’。 汉末之时,受士人推崇者,往往能收大量名刺。如介休三贤之一的郭泰,为士林所仰慕,出游洛阳之时,大量的人向他投名刺,常常“载刺盈车”。 “南郡枝江?” “正是!” “请霍先生稍等!” 小童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着急地小跑入屋。 “可是仲邈贤弟?” 接着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个子矮小的王粲跑着出来,欢喜地喊道。 王粲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只见霍峻拱手行礼,领着身后两名侍从,及一头驴齐发出驴鸣。 “咴!” 见状,小童捂着嘴大笑,巷子里也有不少行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明明只有一头驴,刚刚怎么有四头驴在叫。 霍峻也不羞耻,拱手说道:“上门拜之,当有见面之礼。今峻以驴鸣叩门及一驴为礼,何如?” 说话间,系着红绸缎的驴也在发着嘶鸣声。 “哈哈,仲邈真乃我知己也!” 王粲见霍峻如此动作,抚掌大笑,说道:“妙极,妙极,此礼足矣!虽千金亦难换之。” “快请入院!” 王粲携霍峻三人入内,边走边笑道:“贤弟来访,今夜兄将在賨人酒舍备下酒席,并邀诸贤与弟见之,为弟接风~” “接风洗尘。” 想着霍峻发明的那词语,王粲猛然间想不出来,听着霍峻的提醒,笑道:“对!当是接风洗尘。” “多谢兄长!”霍峻走着小院间,问候道:“不知兄长二子学业如何?” “不过顽劣之才。”王粲感叹说道。 第5章酒宴 夕阳临空,王粲让小童通知几位好友后,便拉着霍峻来到了賨人酒舍。 早在先秦前街头便已有酒店,《鹖冠子·世兵》有“伊尹酒保,太公屠牛”之说,而所谓“酒保”,就是服务员。 二人初到酒舍,当垆的秀丽女子,扭着婀娜的腰肢,花枝招展地迎了出来,笑道:“王生,不知当有几位贵客呀?” 汉代商业繁荣,酒店为了吸引消费者,常常会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做服务员。如西汉才子司马相如与美女卓文君私奔后,二人开了小酒馆,“文君当垆,相如涤器”,即司马相如洗盘子,卓文君在店前的酒坛旁揽客。 王粲熟络的握着当垆女细腻的手,笑道:“今日某宴请好友,上北堂雅间,共六位宾客。” 当垆女抽手正欲引路,余光瞥见身姿修长,英气勃发的霍峻,暗中使了个眉眼。 霍峻则是微笑回了礼,当垆女微微红脸,转身引路,说道:“既是贵客光临,且随妾来,雅间早已备好。” 暗自间当垆女靠近霍峻的身侧,款款而行,又吩咐酒保:“今日有贵客,上巴酒,烹羊肉。” “诺!” 入了雅间,王粲朝着霍峻挑了挑眉,轻浮地问道:“仲邈此来,一路辛苦,今日为友接风,不可无歌舞助兴,待我唤歌姬来……”说罢就要招呼酒保。 忽然间,霍峻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这一幕很是熟悉,只不过场景不同。 “不用了,呆会可去按~”霍峻连忙改口,说道:“今夜还有诸贤士人,峻不可过于放肆。” 自己入荆州可是为了大业而来,岂能轻重不分,若让他人看见当会降低自己的印象分。毕竟自己背景可不同于庞统、诸葛亮二人,他们有襄阳大族背景,故而鼓噪出“卧龙凤雏”之称。 “好吧!” “仲邈,真君子也……”王粲怅然说道。 王粲略有沮丧,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陪酒小姐。霍峻不愿,自己也不好独自享用。 少顷,脚步声响起,四名士人从罘罳(屏风)后走了出来。 “仲宣!” “机伯,子旋,公悌,子华。” 待五人一一问好后,霍峻躬身行礼,说道:“在下霍峻,字仲邈,南郡人也。见过四位高才。” “不敢!” 长脸士人回礼,说道:“在下伊籍,字机伯,乃王生同乡友人。久闻霍君之名,今日得见实为荣幸。” 王粲与伊籍皆是山阳郡高平县人,与刘表同乡,都是在中原动荡之际,南下投靠刘表。独在异乡,乡人关系格外重要,伊籍与王粲常有往来。 身材魁梧,有英武之气的士人,拱手说道:“在下傅巽,字公悌,北地泥阳人。” “在下王凯,字子旋,乃王生族兄……”容貌俊秀的士人自我介绍道。 “在下司马芝,字子华,河内温县人。”衣着朴素的士人介绍道。 王粲搂着霍峻的手臂,笑道:“这便是某游历楚地结识的友人,乃荆楚少有之俊杰。善算术,明法家,见识博达,通晓大势。昔官渡之战,断言曹操胜者;长沙之叛,能知刘荆州胜者,便是此人。” 说着,王粲看向傅巽,说道:“君以识人著世,或可为仲邈点评一二。” “不敢违命!”傅巽敷衍笑道。 作为友人的王粲还是靠谱,知道霍峻不过是豪强身份,难上桌面,在众人着重吹捧霍峻的才能。提出让傅巽点评霍峻,也是为了抬高霍峻的身份。 傅巽可非普通人,其祖上乃傅介子之后,父傅睿为代郡太守,北地傅氏之后。入荆州以来,凭借着他慧眼识人的才能,在襄阳的士人圈子里混得很开。 在荆州之中派系复杂,入襄阳前,霍峻早就做过调查,从王粲入手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 若以刘表为中心展开,襄阳士族是他治理地方的工具,蔡氏、蒯氏、庞氏便是代表,如蔡瑁南郡太守、蒯越章陵太守,黄祖江夏太守。故而这些士族的话语权很大,在他们的造势下,水镜先生司马徽,卧龙诸葛亮,凤雏庞统也就涌现而出。 除了襄阳士族外,刘表也任用他的亲族掌握军政大权,平定张羡之后,侄子刘磐坐镇长沙,亲信刘先出任武陵太守,侄子刘虎出任将军,掌握兵马。 亲族之外,荆州之内还有一股小势力,既松散又无权利,他们便是来自中原的北方士人。他们没有根基,只能依附在刘表身上,在他门下担任宾客,平时出谋划策。 也就是说,霍峻想要有进身之资,让刘备高看自己,需从这三股势力下手。 其中襄阳士族话语权虽然重,但过于排外,霍峻融不进去;刘表的亲族,自己没有门路;唯一便于接触的便是北方士人,而这股势力也是刘备容易率先接触的。 当然通过王粲进入这个圈子,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至于如何勾搭刘备,让他荣待自己,或许便在伊籍上。 霍峻不敢小觑四人,又是对四人行礼,一番寒暄问候。酒宴开始,酒过三旬后,六人渐渐相熟,话题也就打开了,聊起了时局。 不论是古人还是今人,都喜欢指点江山,特别还是这些有才能,却是不得重用的士人。 微醺间,伊籍问道:“昔官渡之战,袁强而曹弱,不知仲邈如何笃定曹氏当胜,而袁氏必败?”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袁绍建业于河北,不过欲仿世祖(刘秀)中兴之业。然袁绍武功不及世祖,文政亦弗如远甚,仅得民夷之心。” “坐拥河北近十年,燕山之贼难平。而幽州公孙瓒,袁绍花费八年之久,方才平定,连那鞠义尚不能容,可见袁绍用人、治兵如何。以某观之,袁绍徒有恩德之名,能服众人,却不能得用人之机,亦不精兵法之妙。” “而曹操用兵恒强,数次兵败,皆能复起,克刘备,擒吕布,诛袁术。身经百战,将士雄壮,胜于河北。故虽地虽不如袁氏广,兵不如袁氏之多,但曹操得人而能用之,精于用兵,故胜于袁绍。” 后人常说刘秀的对手大部分是盗贼,战争含金量低。但实际而言,袁绍的开局远比刘秀简单,坐拥河北州郡,仅西部的张燕、北面的公孙瓒,但这二人就浪费了袁绍十年的时间。 反观刘秀从入河北,到平定河北称帝,仅花了二、三年的时间,又快速南下平定了关中、河南地区,根本不给其他人坐大的机会,直到天下统一也才不过十二年的时间。 曹操则是完全不同于袁绍,曹操东征西讨,年年用兵,将士在迅速成长,官渡之战前的白马、延津二战,虽有关羽出力,但更重要的是曹操自身兵马的雄壮。 当然不是说袁绍军事才能不行,只能说他军事才能比不上曹操,更比不上刘秀。 抿了口酒,霍峻又说道:“兵事之外,就大势而言。当时刘荆州、孙策、张绣三人坐观天下,助袁则袁胜,可改大局。然张绣归降曹操,刘荆州征讨张羡,孙策身死。曹操再无外患,可与袁绍专心角力,而袁绍尚有张燕袭扰。” 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众人,霍峻意味深长地说道:“加之袁绍权分诸子,各有党羽,安能齐心协力,此为内患也。知人不能善用,兵众难以统御,内外皆有暗忧。此峻以为官渡之役,曹氏胜袁氏之因尔!” 听着霍峻从内及外的分析,众人已经沉默下来了。如果霍峻对官渡之战的决断是真的,不是马后炮,那是何等的可怕。他所说的内容,在官渡战场上几乎都得到了印证。 王粲也恰逢时机的出来,吹道:“仲邈居荆楚之地,能决千里之事,世间少见。” 傅巽认真的上下打量着二十岁出头的霍峻,赞叹道:“荆楚之地能有如此俊杰,实属少见。听仲邈所言,可是知晓兵事?” 经济重心尚未南移的汉代,在中原人看来荆楚还是蛮荒之所,会带上些许隐晦的歧视性话语。虽是如此,但傅巽还是对霍峻的点评感到惊叹。 第6章大器 巴酒清洌,初饮甘甜,后酒意上涌,容易使人醉酒。 霍峻不敢多饮,浅尝一口,谦虚说道:“昔张羡之乱,兵贼为祸乡里,峻惟聚众以御敌,藉乡人之勇破贼,以此得刘荆州之重,授以官职,不敢言善晓兵事。” “仲邈所言有假!” 王粲伸手否认,戳穿霍峻的虚实,笑道:“年前,某因公事南巡,得见仲邈麾下部曲,其骁勇可比蔡南郡帐下精锐。” “哦!”王凯好奇问道:“竟有此事?” 王粲很是坦然,说道:“确有此事,彼时蔡南郡观各部军士行列,仲邈部曲徐行如林,阵容严整;而南郡士卒松散,旌旗混乱,评其为诸部冠军。” 霍峻则是不卑不亢,实际上他早已经审视过自己。 在军事上能力上,历史上的霍峻凭借数百人坚守城池,或许能说有天赋,但谈不上出众。真正核心的是,能抓住时机,率百人精锐出城斩杀敌方大将,这便是与众不同。 打了一辈子仗的刘备也是盛赞自己是国之大将,可见自己的军事能力如何。 在穿越后,从前世了解的军事知识中,霍峻通过实践,又凭借自己的天赋最早点亮练兵的技能点。 交谈至今,众人终于知道心高气傲的王粲为何如此推崇霍峻,以霍峻的能力绝对会在未来大放异彩。 傅巽颇有感触,说道:“仲邈之才,某小瞧也!” 见识了霍峻的才能,氛围又热切了些许。不过为了进一步考究霍峻的真实才能,伊籍问道:“仲邈善料时局,今益州张鲁、刘璋、赵韪纷争,不知君以为如何?” 如今除了荆州外,华夏大地乱成一锅粥,益州那边也差不了多少。赵韪占据江州起兵反叛,刘璋派遣东州军将士征讨;张鲁瞧准时机,割据汉中,也反叛刘璋。 刘璋以一敌二,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局势陷入焦灼,谁也不敢笃定刘璋能胜。 霍峻端着酒樽,冷笑说道:“汉中归张鲁,巴蜀归刘璋,赵韪兵败身死,仅是而已。” 听着霍峻略有蔑视的语气,伊籍有些好奇,问道:“仲邈何以为断?” 霍峻也不含糊,答道:“刘璋父子治益州已有十余年,刘焉腹含权谋,隔绝蜀道,平贾龙之乱,以定声威;收流亡之民,编为东州军,以为依仗。” “传至刘璋手上,刘璋虽是昏暗,胸无大智,但手握东州军士,可为己用。赵韪乃反叛之徒,并无根基,平之甚易。然张鲁之辈,刘璋多是难平也!”霍峻点评说道。 “仲邈何以笃定刘璋难平张鲁?”王凯有些不服气反问道。 霍峻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诸君可观益州后事如何!” 傅巽与伊籍等人面面相觑,不过有了霍峻之前的表现,他们选择暂时相信了他的言论。 傅巽问道:“不知仲邈可有治经,亦或是通晓其余之物?” 霍峻迟疑少许,说道:“峻师从毛润,习学《管子》《商君书》之学,治法家经济之要。毛师随从季长公(马融)习读,董卓乱政之时,毛师漂泊南郡,峻以奉养,故得毛师教导。” 霍峻在后世时,读经管学科,为了学分辅修过《管子》一书,对于管仲的思想还算了解,站在前人的总结上,霍峻可以说对其中内容了解颇深。 《商君书》也是知晓其中一些内容,在穿越后精心研读过。配合历史上的政治政策,以及自己在基层的经验,倒是能和他们说上一说。 至于师公马融的话,设帐授徒,不拘儒者礼节,门人常有数千人之多,卢植、郑玄等都是其门徒。按马融辈分来说,可以算霍峻爷爷辈,杜撰个师父也是简单。 傅巽捋着胡须,思索问道:“可是大儒毛亨之后?” 毛亨,子夏之徒,治学《诗经》,与侄子毛苌并尊为“大小毛公”。《诗经》有齐、鲁、韩、毛四家之学,经过两千年的传承,齐、鲁、韩三家注解的《诗经》消失,后世仅保留下《毛经》。 后世的《诗经》中的诗句及内容便是根据大小毛公注解为主,霍峻又怎么不知语文里的《诗经》,而大小毛公是西汉早期之人,毛氏在冀州河间,经过数百年的霍霍,毛氏子孙都不知道怎么样了。霍峻没有优渥的出身,只能从师从上下手。 “傅君博学,毛师乃河间毛氏之后。”霍峻笑道。 傅巽对霍峻好感倍增,他是关中北地人,马融是关中扶风人。霍峻和马融搭上关系,这就让他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傅巽笑道:“习读法家学说,这与机伯、子华之学亦有相同之处。” 不怎么说话的司马芝,也开口问道:“当下荆州大姓贵宠骄豪,隐匿户籍,赋税不增,不知霍君以为如何?” 霍峻轻轻一笑,说道:“我若为刘荆州,则命子华出任郡县长官即可,以严令治之。然峻非刘荆州,刘荆州亦非强势之主。” “哦?”伊籍问道:“不知仲邈以为刘荆州何如?” 霍峻笑而不语,对着众人说道:“吃酒,只是吃酒。” 自己在刘表下面混饭吃,非议刘表,若让别人传到刘表耳朵里,自己也别混了。 伊籍意识到自己失言,自嘲说道:“某醉也!” “哈哈!” 醉意朦胧的王粲指着霍峻,问道:“公悌兄,今夜详谈下来,不知以为仲邈才干何如?” 顿了顿,王粲打了个酒嗝,说道:“以某观之,仲邈文武兼备,能识大势,身有经济之才,又怀兵事之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以古人喻之,粲窃以为才可及吴起,但其德性远胜吴子矣。” 众人闻言,王粲对霍峻的推崇极其惊讶及诧异。吴起可非普通人,别看他口碑差,好色贪财,杀妻证道(注1),惹得无数品德高洁之士抨击。 但论其功绩而言,吴起的功绩无法被抹除,在军事上“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钧解。辟土四面,拓地千里”;在政治上“及吴起相悼王,楚南并蛮越,遂有洞庭、苍梧”。 因而王粲将霍峻比作吴起,在众人眼中有过度吹捧的嫌疑。或许霍峻有大才,但以现在来看,霍峻根本比不了吴起。 要知道吴起可是精通法、儒、兵三家的大才,仕魏文侯,练武卒强军,吊打秦国,收取河西之地;奉楚悼王,变法强楚,兼并南蛮,饮马黄河,威震中原。 而霍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说中了几次大事走向,展现了自己的才能,就被吹成吴起这也太过了。 伊籍微微皱眉,说道:“仲宣醉也!” 霍峻接过话缓和气氛,自黑笑道:“仲宣当是酒醉。某若是吴起,恐怕仅有其贪财好色之性。” 王粲瞥着眼看向霍峻,好像在说老子在吹你,但你这配合也太不靠谱吧! 就王粲内心而言,由于自己个子矮,长得丑,经常受人嫌弃,他是自卑的。而他自己又有才华,故而自卑又转化成自傲,但苦于才干无人知晓,其内心是孤寂的。 特别在至交好友士孙瑞的儿子士孙萌北上许昌后,王粲也更加抑郁寡欢。直到麦城相会,孤寂之下能有一位才华出众,不嫌弃自己的长相,平等相待的同龄人,可让王粲开心得紧。 此次霍峻北上襄阳,王粲也大概猜到他的心思,想出仕荆州,故而帮帮他吹吹牛,提升下知名度。 谈笑间,众人看向了傅巽。过往傅巽点评的人,几乎都没有水过。 要知道在历史上傅巽点评过庞统,称其为‘半英雄’;评价裴潜会因‘品行清风亮节’而名扬天下。 傅巽捋着胡须,审视良久,说道:“仲邈周而不疑,决而不轻,外圆内方,真大器也。” 霍峻心中一凛,旋即又听傅巽道:“年不过二十,而能聚乡众卫桑梓,能兴货殖治家业,能明刑法利一方,真乃‘大器天成’者,于世当有幸焉?” 言罢傅巽大笑。席间众人惊疑之间,无不禁声。 霍峻早已起身,略整仪容后,顿首道:“先生如此抬爱,后生虽不肖,必不敢负先生今日之言!” 相比于王粲称赞,王凯等人宁可相信傅巽的点评。霍峻比及吴起或许太过,但以他善料时局的能力,‘大器天成’之评倒不为过。 而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霍峻却是宠辱不惊,淡定自然。 在政治上,自己有两世的基层治理经验,又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凭借自己穿越后变得更加灵活的头脑,不能说当丞相治国,但锻炼数年,官至州郡不成问题。 两世融合,军政才干叠加,又知晓大势的前提下,经过自我提升,霍峻不认为自己会不如历史上的自己。 其中自我提升与傅巽说的得遇明主有异曲同工之妙,人有天赋,但才能并不是凭空而生,而是经过长期的锻炼,将天赋变现的东西。 随着话题的结束,酒桌上的众人渐渐散去。 夜幕下,霍峻与王粲二人沿着道路,并肩回去。入了襄阳,霍峻暂住在王粲的家中,睡在厢房内。 屋内,王粲醉醺醺地说道:“仲邈大才,虽通兵事,但不过将数百人之兵,何能统天下雄兵。昔吴起随子夏习儒,得王者之学,我书屋中有诸家兵略,仲邈当深学拜读,当有所得。然若有空闲之时,也可随我学经,通晓儒家学说。” 王粲初入洛阳时,其少年才学出众,被蔡邕极为赏识。蔡邕曾有言将家中书籍文章,全部送给王粲。在蔡邕死后,王粲也得到多达六千余卷的数车藏书。 在他的图书之中当有《孙子兵法》《吴起兵法》《尉缭子》等诸家兵书,让霍峻习读,也是有帮助他的目的。 霍峻颇是感动,握着王粲的手说道:“谢仲宣抬爱,峻不才,当是繁扰!” 1吴起杀妻来自于《史记·吴起列传》,但根据战国书《韩非子》等书所言吴起休妻,而非杀妻。 第7章一时之困 清晨时分,刘备在房间里,对着舆一副南阳舆图勾勒着,图上标记着曹军据点。 “主公,伊先生前来拜会。” “快请!” 刘备露出笑容,趋步而出,迎接伊籍的到来。 伊籍见刘备屈尊出迎,拱手致歉,说道:“籍见过玄德公,今日拜见来迟,请勿见怪。” “不迟,不迟!”刘备把着伊籍的手臂,笑道:“机伯近日如何?” “谢玄德公关切,近日籍尚好。”伊籍脱下鞋子入屋,坐在侧位,说道:“不知公入襄阳,可有何事?” 刘备让人奉上茶盏,说道:“汉室颓废,曹操秉持河南,除忠害良,官渡、仓亭二役,大胜袁绍。如今河北局势动荡,若不出兵北取豫州,钳制曹操,待其一统河北,则荆楚、吴越有危矣!” 伊籍微微点头,说道:“往昔之时,刘荆州欲效周文王,内修德政,以养甲士,坐拥江汉之地,观天下胜败。然当下河北形势危机,袁曹失衡,刘荆州不敢不动,当会遣玄德公北伐。” 实际上刘表早中期进取欲望之强,与后世人的记忆有所出入。在刘焉病亡之初,刘表派别驾刘阖勾结刘璋的部将沈弥、娄发、甘宁叛乱,遭遇失败后,刘璋派中郎将赵韪屯兵江州,与刘表进入战争状态。 在张济南奔南阳之时,与刘表麾下将士发生冲突并被射杀,刘表接收其侄张绣安置在宛城,派人帮助朝廷修复宫室。 但刘表最大的问题是对待中原格局上,既不出兵中原,也不相助一方,空有大志,却是结怨双方。在袁曹对决之时,众人劝刘表选择一方支持,刘表拒绝表态。曹操为了防止刘表背刺,教唆张羡反叛,刘表这才不得已与袁绍联合。 官渡、仓亭二次大战,袁绍皆败于曹操之手。在曹强袁弱的北方局面初显的情况下,坐镇荆州的刘表感觉到了危机。 特别是在张绣归降曹操后,曹操战线大幅度南移。因而在去年刘表派遣万人北攻曹操,发动西鄂之战,迎到兵败汝南的刘备,试图希望让刘备取代张绣的位置,抵御曹操南侵。 今年的春天,随着河北局面的进一步恶化。不仅初入新野的刘备有危机感,刘表也感觉到了曹操的威胁。在刘备的极力建议下,刘表决定支持刘备出兵北伐。此次刘备来到襄阳便是为了向刘表商讨出兵路线,以及出兵的人数规模。 顿了顿,伊籍问道:“不知玄德公,出兵方略已定否?” “已有方略!” 刘备拿过舆图为伊籍指点,说道:“许昌临近南阳,今出兵走宛城,过博望,出夏道,取叶城,可至许昌。若能兵至许昌城下,以忠汉臣吏为内应,或可破城。一旦许昌城破,则可扭转中原战局。” 新野位于南阳盆地之中,南阳盆地出入中原的要道中,方城夏道便是核心大道。出了方城夏道向北过昆阳能到洛阳,向东北走可以到许昌。而刘备此次出兵的目标就是许昌,试图掏曹操的屁股。 伊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不太懂军事,发表不了多么高深的言论。 聊完正事,伊籍与刘备也开始闲聊,说道:“明日籍在家中设宴,略备薄酒,欲宴请贤达,不知使君可否莅临?” 说着,伊籍压低声音,说道:“明日所邀,有长公子(刘琦)亲信王凯,于玄德公或有益处。且玄德公若要成就大业,不可无肱股,明日宴上有诸多贤士,有一人可谓奇才,玄德公或可结交一二。” 刘备入荆州的数月时间内,刘备参加了不少宴会,也略知荆州内部的门道。特别是在人才上,由于中原大乱,导致北人南下避难,当下的荆州盘踞着不少大才之士。 这些俊杰士人,一方面得不到刘表的重用,一方面又看不上刘备的手上家底。而刘备也有相同之处,有能力的俊杰士子,他请不到;没能力的士人,他又看不上。 不过刘备也不会记恨他们,毕竟自己势力尚弱,等自己势力强大的一天,为自己而用,也并非不可能。 “霍仲邈!” 刘备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问道:“此乃何方俊杰?” “霍峻,霍仲邈,出身南郡枝江,来襄阳日浅,前时王仲宣邀我等北来士人为其接风,方才相识。” “其人物如何?” 伊籍沉吟少许,说道:“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观其言行,可谓荆楚上士。仲邈师承季长公门下,晓军略、通经济,尤善决断,天下大势,无所不中。仲宣赞其才比吴子,公悌亦言‘大器天成’。” “官渡之役,言曹氏胜而袁氏败;长沙之叛,料刘氏胜而张氏败,事皆如其所言。善练军,部曲骁勇当不逊于蔡南郡精锐;又通管子之妙,建市津以利一方。” “年不过二十有四岁,才华过人,可谓英器。今入襄阳,或许有建功扬名之意。玄德公欲成大业,可纳此人入帐下。” 宴会上,王粲与霍峻唱的双簧,以及请傅巽点评之意,伊籍又怎么会不清楚。霍峻因出身豪强,少有名望,入襄阳不为求官扬名,还能为了什么。在这乱世之中,伊籍也是有所见识之人。 而之所以向刘备谈及霍峻,也是想做顺水推舟的人情。他与刘备交情甚好,有时会为刘备搭桥牵线,帮助他招揽豪杰,结交士族。当下把霍峻推荐给刘备,成与不成对双方都是一件有利的事。 听着伊籍这么说,刘备着实对霍峻有了几分兴趣,他走南闯北,漂泊半生,见过不少豪杰。往昔之时,田豫、陈群、陈登都是他帐下的能人,可惜这些人随着他兵败流离,一一离开了他。 如今的他看似受人推崇,刘表也礼遇于他,但也仅限于此。麾下将校不过关、张、赵寥寥数人,士卒也仅有数千人,兵将的钱粮还是刘表帮他出的。故而为了积蓄力量,他不断地在招揽豪杰,一点一滴地积累力量。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既然如此,打扰机伯了。备明日将会赴宴。” “诺!” …… 书房内,霍峻神情专注地研读兵书,在他案旁堆放着不少各家学说书籍。 汉末战乱可不比日后互联网社会,获取知识极其困难。首先,纸制书籍没有普及,竹简编写又不方便,书籍获取不易;其次,诸家以诗书传世,各姓掌握书籍的讲解权,形成学阀;第三,汉末战乱,大量书籍焚毁于战乱当中。 王粲六千余册堪比小型图书观的书房,让霍峻着实沉迷不已,长达四十八篇的《吴起兵法》更是让他手不释卷。 “叩!” “叩!” “是我!”王粲喊道。 “速请!” 霍峻放下手中的竹简,麻溜起身打开房门,将王粲迎入屋中。这几日,王粲把自家藏书室让给了霍峻,几乎不来打扰。 入屋坐定,王粲看着案上整齐堆放的书册,笑道:“仲邈勤学,可有所得?” 霍峻将茶盏递给王粲,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峻抚之如抚佳人!” “以书喻佳人,仲邈真有情趣也!”王粲哈哈大笑。 二人寒暄一番后,王粲抿了口苦涩的茶,道:“明日机伯于家中设宴,届时左将军亦会莅临,仲邈或可准备一二。” 俄而,王粲又略带迟疑说道:“然我观刘豫州虽信义著世,名满天下,可惜弃徐州、走汝南,已是势颓,恐非良主。” 霍峻微微挑眉,笑道:“不然,我观刘豫州乃当世豪杰,而今不过龙游浅滩耳,若遇风云,必能纵横江海。” 起身踱步,霍峻又说道:“比如昔日高祖,尚数败于项羽,走彭城、弃妻女,垓下一役终胜项羽,立大汉千仞之基!” 王粲似是沉吟。又听霍峻说道:“又如曹公,亦数败于吕布之徒,窘困时止有三县之地,而终能复起,又胜袁绍于官渡,终成大势。” “凡此,岂可因一时之困而断英雄耶!”霍峻又为王粲盏中添茶,浅笑道。 王粲皱眉捧起茶盏,良久不饮。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峻容貌伟然,长八尺有余,昔傅巽见大司马,曰:“君周而不疑,果而不率,外圆内方,大器之才也。”然王粲比为吴起、犀首之才,时人不以为然。” 第8章追女之要 霍峻入襄阳已有八九日,除了每日看书学习理论知识外,便在王粲这个浪荡子的带领下,参加了不少宴会,结识了襄阳城内的俊杰。 有了傅巽的评语,王粲的吹捧,众人对霍峻还算客气。今日参加伊籍的宴会,所见之人也基本都是老脸孔。 “仲邈!” “子旋!” 霍峻侧步入席,向已经入座的王凯问好。 经过初步了解后,霍峻对荆州势力进一步的认知,除了北方士人、襄阳大族、刘表亲族三股势力外,其中荆州还存在一股依附于刘表的势力,即长公子刘琦。 刘琦的班底也是简单,多是以自家亲族为核心,还有少数北方士人依附,当下与襄阳蔡氏形同水火,矛盾频发。 刘琦之所以会和襄阳蔡氏发生矛盾,还是与刘表娶蔡氏为妻有关。刘琦对后母不感冒,后母也不喜欢刘琦。因个人喜好,从而牵连到政治角斗上。 而霍峻眼前的王凯便是刘琦身边的小团体的核心人物之一,他娶了刘表的女儿,刘琦的同母亲妹为妻,身份上是刘琦的妹夫。 当时刘表是想把女儿嫁给王粲,但由于王粲长得实在寒碜,转而把女儿嫁给帅气的族兄王凯。王粲平时笑呵呵,暗地里没少和霍峻吐槽过王凯除了脸就一无是处,也吐槽过刘表识人不明。 至于刘琮,此时还没掺合到刘琦与蔡氏的斗争当中,但过不了多久,等刘琮娶了蔡氏女为妻,恐怕他就会成为蔡氏打压刘琦的棋子。 正当王凯与霍峻相谈甚欢之时,刘备也终于到场。 “左将军豫州牧到!”侍从喊道。 伊籍起身出迎,众人也随同起身,拱手问候道:“余等见过刘豫州!” “备见过诸君!” 刘备态度谦和,面带笑容,向众人问候,不见有任何的架子,让人感到舒适。 伊籍引着刘备上座,一路走过众宾客席位,每过一席便向刘备介绍宾客姓名,刘备也一一问候。 “枝江霍峻,霍仲邈!”行至霍峻身前,伊籍介绍道。 “峻见过刘豫州!”霍峻拱手道。 刘备一早就望见身姿挺拔的霍峻,当下靠近又是一番审视打量,见眼前之人容貌周正,仪态有度,目光炯炯,英气勃发,心生几分好感,回道:“霍君安好!” 待到刘备入座,宴会也正式开始。众人纷纷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间,或投壶为趣,或弹剑而歌。一时之间,好不欢乐。 作为主人的伊籍此时却是主动当起了僚机,把宴会主导权交给了刘备。常年走南闯北,为诸侯座上宾的刘备展现出惊人的魅力和过人的社交能力,迅速成为宴会的中心。 此时,平日里一向喜欢作秀的王粲反倒沉寂下来,端着酒杯仔细打量着刘备,显然是昨日霍峻的那番话,让王粲对刘备起了好奇之心。 就在刘备与众人谈及北方见闻时,王粲停下酒杯,拱手问道:“敢问刘使君,昔曹公征徐州时,陶恭祖请使君相救。使君不惧曹公势大,以寡弱之兵奔赴救之,乃是何故?” 闻言,握着酒樽的刘备面露追忆之色,说道:“备出身寒微,晓百姓疾苦。曹操残暴无道,依仗虎狼之兵,进犯徐州。所过之处鸡犬不鸣,浮尸数里,白骨露野,泗水不流。备虽兵弱将寡,但又岂能坐视百姓惨遭屠戮。” “且陶恭祖不以备兵寡势弱,遣使相求,备又岂敢不往!” 刘备真切的语言令在坐众人皆身有体会,他们这些北方士人不就因中原战乱,为避兵戈动乱,不得已舍弃家乡基业,千里迢迢跑到荆州。 王粲早已动容,遂举起酒樽,道:“刘使君真乃英豪之士,以弱抗暴,兼得仁义之心,粲敬服之!” “仲宣,请!”刘备回敬酒道。 落座后,王粲看向霍峻,感叹说道:“刘豫州虽是落魄,但豪杰之风不改,当如仲邈所言,刘使君若遇风云,当可纵横四海。” 霍峻低头笑了笑,正欲说话时,却听见伊籍问道:“数日前,我等曾与仲邈小聚,谈及西川,仲邈笃定刘益州难平张鲁,彼时未闻其故,不知今日可否道其缘由?” 霍峻抬头,只见四周的目光迅速汇集过来,余光中更瞥见刘备怀着好奇之色看向自己。遂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峻且推演一二。” “张鲁之据汉中,乃依蜀道之险要,更兼挟鬼道,袭张修教法,可谓根基已成。若其自保,只需敛兵守险,断绝蜀道,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霍峻环视众人,沉声道:“反观益州,主君暗弱,诸臣内斗,将校骄横,由来已久。赵韪之徒,尚敢反叛于内,又如何能破外张鲁乎!” 听着霍峻的理由,众人纷纷点头认同。而刘备亦有动容之色,不同于席上众人只知纸上谈兵,他可是纵横天下十余年,起起落落中成长起来的枭雄,他对霍峻的言语稍加思索,便已了然。 别看霍峻的断论只有短短的百余字,实际上已经从多方面分析了刘张之争的内外原因。 如‘蜀道之险要’表明了张鲁在地理上占据了险要,‘兼挟鬼道’表明张鲁在汉中上得到了人心。在张鲁根基已成的情况下,赵韪的反叛于内,更加说明了刘璋的难以服众。 张鲁一方拥有地利、人和之优,刘璋一方不仅没了地利,反而丧失了自身的人和。故张鲁大概率能够割据成功。 刘备举起酒樽,目示伊籍,伊籍又发声问道:“仲邈善断大势,不知中原局势如何?可否试言一二。” 霍峻踱步一二,拱手道:“不敢,某斗胆妄言一二,若有谬误之处,望诸君勿怪。” “请!” “中原之事,决于袁曹二人。官渡、仓亭两战,袁本初皆败,今下曹孟德虽力竭回师,但河北动荡,多有反叛。袁强曹弱已然易势,曹孟德屯兵河北,统一中原,已成定局。” “如此,曹公将何时一统中原耶?”有人问道。 霍峻稍加思索,说道:“至于何时统一中原,或许五载,亦或三载,皆未可知也。” 霍峻穿越到汉末,凭借着自己读过《三国志》了解局势的变化,加上战役等重大事件的发生,大体上能够知道具体局势走向。 官渡之战的发生是建安五年(公元200年),仓亭之战发生在建安六年,而如今刘备到了荆州。按照刘备在新野呆了六七年的时间推算,所熟知的赤壁之战大概发生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左右。 也就是说在袁绍大败后,曹操平定河北实际上花费了五六年之久,等到刘表病故才会南下。 刘备眉头紧皱,问道:“今下,若备与刘荆州北伐中原,可有所为?” 霍峻斟酌片刻,说道:“如今袁本初数败,河北震荡,而曹孟德虽胜,然亦损耗巨大,如今正敛兵修养,若欲襄助袁氏,此时北伐,可谓良机也。” 刘备闻言,眉头稍缓,俄而又紧促起来,是的,霍峻没有给他答案,仅是表明现在北伐是帮助袁绍的好时机。 “若真举兵,先生以为胜负如何?”刘备追问道。 霍峻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备,拱手说道:“峻非神人,又岂能料胜负如何!况兵者,国之大事,胜败多因,岂能妄加断论。只是峻以为刘荆州北伐可改大局,但刘使君北伐非明智之举。” “用兵草草,难改大局。” 此语一出,厅堂内安静了下来。霍峻这番话似乎在打脸刘备,刘表从来没有领过兵,其北伐能改变大局。而刘备世之豪杰,征战半生,北伐居然难改大局,这不是隐晦地告诉众人,霍峻不看好刘备领兵北伐嘛! 刘备看似神情镇定,然而手却紧捏着酒樽,显然他对霍峻这番言语有些生气。但细品之余,又感觉霍峻好似话里有话。 王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上前扶住霍峻,说道:“仲邈不胜酒力,醉也!” 伊籍亦是安慰说道:“玄德公,仲邈或许酒醉,言语有失,请勿见怪!” 刘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和道:“仲邈醉也!” 随着霍峻这番言语,欢乐的气氛消散,宴会上的众人也没了宴饮之心,陆续告辞离场。 回程的车上,王粲满是不解,问道:“仲邈既欲结交刘豫州,怎可说出那番言语,岂不是将惹刘豫州不悦。” 看着对刘备生出好感的王粲,霍峻笑了几下,说道:“仲宣可知追求佳人之妙?” “追求佳人之妙?”王粲一脸茫然,他人长得丑,如果不是包办婚姻,估计连女生都不好追,他怎么会知道追女孩子的要领。 霍峻活动身体,解答说道:“佳人,人人皆欲求之。然得其心者少,其妙在于吸引而非追求,方是精髓之道。让其求而不得,心如挠痒,彼时青睐交好,则会受其尊崇。” 霍峻在前世也追过女孩子,深知在男女之事上人性的弱点。对于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不缺人喜欢,要让她们喜欢上你,重点在于吸引对方。 在这过程中,逗她笑,逗她哭,引起她情绪上的波动,这样她的心就会记着你。同时在二人确定男女关系上时,不要着急表白,等到水到渠成,女生着急的时候,男生再表白,会让女生更具有安全感。 以佳人比作君臣关系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三顾茅庐中,诸葛亮利用他的技巧,让刘备求而不得,便是如此之意。 王粲恍然大悟,说道:“仲邈之语,正合诗经《汉广》所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霍峻与王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念道:“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王粲大笑几声,感叹说道:“仲邈不愧是得《毛诗》之妙,以佳人喻主君。就是不知这刘使君能否如仲邈之意。” 霍峻颇有自信的说道:“刘使君若无此容人之量,则非峻之明主也!” 第9章夜访 王粲所诵的《广汉》一诗,乃是出自《国风·周南》。其《周南》所收大抵为今陕西、河南、湖北之交的民歌,而《广汉》的内容便是出自汉江流域的故事。 其大意如下,樵夫重情汉江上的一名女子,却求而不得之事。诗句中除了倾吐男子相思的愁绪,还发誓如果那女子嫁给自己,自己则会全心全意待她。 或许让文青之人读来,感觉‘企慕情境’浓重,有浪漫之美。但在后世的霍峻眼中,这男纯纯就是舔狗。其企慕不就是可望而不可即,心向往之,却身不能至。 用企慕之情来比君臣关系的话,也是常见。曹操不就是求不得关羽,其如舔狗般念着关羽的忠义情分。 诸葛亮与刘备关系上,经过拉扯后,刘备待诸葛亮如鱼水之情,可是引得关羽、张飞吃味。 今换到霍峻身上,为了让刘备对自己推崇,亦可使用些许的小手段。让其求而不得,寤寐思服,得到后又是视若珍宝。 宴会散后,刘备、伊籍端坐在侧堂交谈。 刘备对霍峻的论断仍耿耿于怀,说道:“霍仲邈虽言善断大势,然备纵横天下十余载,虽困于一时,他岂能以用兵草草辱我!以某观之,彼不过一狂士耳,岂可称为荆楚上士。” 对于刘备的不爽,伊籍略有尴尬,毕竟是他将霍峻引荐给刘备的。如今霍峻惹到了刘备,自然也需他替霍峻回护一二。 沉吟少许,伊籍说道:“籍以为仲邈谦谦君子,绝非无端生事之辈,且今日宴上饮酒不少,当是醉也。 “醉言?” 刘备皱着眉毛,念叨几句。实际上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而是他即将出兵北伐,却有人当面说他能力不行,这让他怎么会不介意呢! 在旁陪坐的赵云,此刻也进言道:“启禀主公,云以为那霍郎君恐怕并非醉言,而是有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 刘备扭头看向了赵云,继而回想起宴会上发生的事。 “正是。” 赵云也回忆着宴会上霍峻的表现,说道:“那霍郎君论及谈刘张之争时,其神采飞扬,言语流畅。但言及中原局势与北伐之事,言语却多有斟酌,当有深意。” 身为刘备的护卫,赵云在宴会上并没有入座,而是在角落中观察着众人的举动。作为局外人的他,似乎看得比刘备、伊籍二人更透。 说着,赵云放缓语速,逐句分析说道:“时主公问‘与刘荆州共举北伐,胜负如何’,而霍郎君几番迟疑,只言‘荆州北伐可改大局,使君用兵非明智之举’。似乎不是言北伐之事,亦非答兵家胜负,而是论刘荆州与主公也。” 听着赵云的解答,伊籍似乎也恍然大悟,说道:“初见仲邈之时,籍曾问刘荆州如何。然仲邈却闭口不谈刘荆州,似有鄙意也,如今却曰刘荆州可改天下大局,当是蹊跷。” 眼见刘备神色放缓,赵云又道:“霍郎君浅言辄止,或许碍于众人,难以论述。云以为霍郎君为荆州上士,主公或可再往拜会,必有裨益。” 刘备沉吟片刻,又扭头道:“机伯以为如何?” “籍以为赵将军所言极是,余知仲邈,言必有因,使君或可深思明鉴。”伊籍答道。 刘备听罢,当即说道:“既如此,便再拜会一回。备当是看看霍仲邈,是否真有高论!” “子龙,备车!”刘备大步流星,吩咐道。 “诺!” 少顷,在夜色之下,刘备登上马车,驶向王粲的府院。 而此时的霍峻仍在藏书室内,点起烛灯,研读书籍。为了充实自己的理论知识,近日霍峻可是经常挑灯夜战。 寂静间,霍熊敲了敲门,喘气说道:“家主,左将军前来拜见。” “哦?” 霍峻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相信。他可没想到刚参加完宴会,刘备就来见自己,自己不过是铺垫下,还准备等刘备打完博望坡之战,验证了自己的话语,再与他交流。 “快,随我出迎!” “诺!” 霍峻仓促离开书房,连房门都来不及合上。到了前院,只见刘备已经与王粲坐于堂上,正相谈甚欢。 “玄德公!”霍峻惊讶的行了礼,应道。 “霍先生,备深夜仓促来访,多有打扰,请勿见怪。” 刘备对霍峻的惊讶,会心一笑,任何有才干之人,对于这套都是受用。刘备随即向霍峻行了个礼,并称为先生以示对霍峻的尊重。 先生者,在两汉有不同之意,如老师、父兄、博学者。当下以刘备的身份,称霍峻为先生,可谓是尊崇异常。 “不敢!”霍峻谦逊回礼应道:“称峻为仲邈即可。” 玄德公此来,令寒舍蓬荜生辉,粲当略备薄酒,以酬贵人。”说罢,王粲拱手离席,只留下刘备、霍峻二人。 霍峻引路前行下,刘备脱鞋入屋,赵云则是按剑守护在门口。 “仲邈深夜习读,可谓勤学。”刘备看着案几上的竹简,说道。 “睡前小读而已!” 入座后,霍峻为刘备倒了盏茶,问道:“不知使君深夜拜访,所谓何事?” 刘备坐在榻上,单刀直入问道:“仲邈于宴上言在下北伐‘非明智之举’,不知可有缘由?” 霍峻微微挑眉,说道:“既然使君深夜拜会,峻也不再隐瞒。玄德公从中原而下,不知以为中原局势如何?”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袁绍凶多吉少,曹操势力,当需钳制。” 霍峻笑了笑,直言不讳说道:“官渡之战前夕,玄德公杀车胄占据徐州,袁绍势力雄厚,然曹操东破徐州,北胜袁绍。今袁绍势弱,公又无徐州,又如何能钳制曹操?” 不得不说,官渡之战曹操发挥惊艳,那时候的曹操,东面有刘备,北面有袁绍。但曹操却是判断精准,认为自己不打刘备,其当为后患。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必不动兵。 而事情的发展也如曹操所预料的一样,在他迅速击败刘备后,袁绍还卡在官渡,被于禁所拦。 刘备沉默半响,答道:“备虽失徐州,但景升保有荆州,凭借其势,北击许昌,或可扭转战局。” 霍峻嘴角上扬,说道:“此所谓峻之所言,刘荆州北伐可改大局。” 刘备皱着眉毛,问道:“先生之意是?” “公当下不求开疆拓土,反而依仗寡弱之兵,北击曹操,怎能称曰‘明智之举’乎?”霍峻点破说道。 刘备彻底明白霍峻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打地盘,立下基业,而不是围绕着中原局势走。 迟疑少许,刘备叹气如实说道:“备屯兵新野,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当今时势而言,天下州郡皆有其主,马腾、韩遂盘踞关中、陇右,孙权坐断江东,益州又有刘璋、张鲁二人,天下虽大,但无备存身之地。” “不知先生可愿赐教,以解备之混沌。”刘备拱手说道。 霍峻斟酌言语,说道:“我有三策,不知公愿听否?” “先生请讲!” 闻言,刘备挺直腰板,聚精会神地等待霍峻的赐教。 只见霍峻从案上书卷中抽出一幅舆图,摊在案上,指点说道。 “上策,借刘荆州之力,顺江而下,以攻孙权,夺江东六郡为基,恃江水险要,与曹操抗衡。中策,荆州八郡,百姓繁多,甲士十万,可暗谋取之。下策,暂居新野,征讨曹操,北联袁氏,进取中原,或是坐观天下变化。” 说完,霍峻抿了口茶,把决定权交给刘备。 刘备盯着眼前的舆图,蹙眉思量,如今的他已经对霍峻的才能没有疑虑了,反而对自己的未来有些不知道所措。 许久之后,刘备开口说道:“于上策而言,江东有江水之利,备不善水战,恐是难行,容备思量。谋取荆州而言,刘景升于备有恩,又是宗室之后,素有名望,备不忍夺之。下策或是可行,联合袁绍,依仗荆州之力,进取中原。” 霍峻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大概也猜到了刘备的选择,下江东可不容易。刘备来自北方,到南方不过几个月时间,让他去打江东,换谁都没底。谋取荆州的话,历史上刘表病故,刘备都没夺取荆州,当下也能猜到几分。 至于下策,恐怕也是刘备心中暂时所想的出路,如今的刘备初到新野不久,与六七年后去见诸葛亮的心态、想法还是有不同之处。 刘备见霍峻没有说话,以为他失望,连忙解释说道:“非是备不愿为上、中二策,只是近日刘荆州与备谋取中原,发兵在即,不可不往。” “先生大才,可否随军同行,以观下策如何!” 霍峻稍顿些许,见刘备脸上带有期待之色,最终说道:“左将军深夜相邀,峻当随之。” “好!” 刘备颇是欢喜地应道。 第10章北上(4k) 回到新野的这几日,刘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连他喜欢的玉美人也少有宠幸。 霍峻让他打地盘,弄基业的建议,他深以为然。奔波了近二十年,他常年寄人篱下,看人眼色,遭遇兵戈就妻离子散,如何不知无根基之苦。 比如他现在在荆州,名为座上客,实则受刘表束缚,故而他又何尝不想去建立他的基业。 但是对于霍峻提出的南下取江东为业,他却是抱有疑虑。除了他不擅长水战之外,还有他认为孙氏基业并没那么好取。相比于跑去人生地不熟的江东,刘备更期待能够在中原上做出成绩。 他去过河北,知道袁绍的实力,官渡、仓亭二战,袁绍虽是大败,但是凭借河北雄厚的势力,袁绍还能与曹操作战。而这时候他凭借着刘表的势力,袭扰曹操,配合袁绍打波胜利出来,他就能够在南阳立足,从而钳制住曹操。 这是他的想法,但是听到霍峻把他的想法列为下策,反而把去江东列为上策,他有所不解。 “兄长!” “云长,请进!” 躺在榻上的刘备骤然起身,将刚到堂门的关羽迎入屋内。 身长九尺的关羽跪坐榻上,问道:“兄长有何要事?” 刘备在关羽面前很是放松,揉了揉眼睛,说道:“云长,我在襄阳时访得贤士,其言我等可借刘荆州之力进取江东,为兄思虑难定,不知云长有何见解?” 关羽微微皱眉,他属于刘备心腹中的心腹,他可是知道兄长有进取中原的意图。 思虑半晌,关羽松开眉目,说道:“孙策猝死,其弟孙权冲幼,江东动荡,若能胜孙氏,以江东为基,并非不可。只是我等兵力不足,且不识水战之要,只恐无功而返。” “兄长当下所思,北联袁本初,南借荆州之力,以南阳为基,凭借我等麾下将校,进取中原,乃是稳妥之举。如今即将北伐,兄长不如待此役结束,再思进取之策。” 刘备抚膝颔首,说道:“云长乃稳重之言,下江东事关重大,当从长计议。” “诺” 关羽拱手问道:“兄长是否要将此事告于益德。” 刘备思考半晌,拒绝说道:“尚未定策,不用告之。” 在大战略上,刘备往往是和关羽商量,倒不是说刘备不愿和张飞商量,而是张飞往往用“俺也一样”之语去赞同他们的看法。长久下来,刘备也就和关羽商量,待确定之后,告知张飞具体的行动计划。 ----------------- 刘备离开襄阳后,霍峻理了遍思绪后,他发现关键点在袁绍身上。 当下的袁绍还未病死,此次刘备、刘表联合出兵,主要应袁绍的请求,向中原出兵干扰曹操的用兵。 而刘备的话,他应该是寄希望于袁绍上,通过利用刘表的兵力,以及袁绍在河北方面的施压,让他在中原重整旗鼓。 霍峻心中了然,自己劝刘备去江东的建议不够符合时机,估计要等到袁绍病死,让刘备意识到中原不可图之后,他才会冒险去进攻江东。 同时,霍峻对刘备邀请自己随军,也能猜到几分。刘备与自己交谈后,虽认可自己的说法,但实际上刘备也有自己的小骄傲,他还是认为自己可以在中原上浪上一浪,而不是跑去江东。 同时出自对于自己武力的自信,刘备也希望通过此次征战表现,从而招揽到自己。 霍峻也调整改了自己此行随军北上的目的,除了与刘备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学习他们如何指挥作战外。就等刘备在此战后,得到袁绍病故的消息,使其想法破灭,自己再去建议,或是刘备来找自己询问进取江东的具体战略规划。 在襄阳呆了十日左右,霍峻等到了刘备派来接自己的人,由陈到带队,领着部曲十余人乘船南下。 霍峻向王粲告辞后,简单打包行李,带着霍熊、霍虎二人,在陈到的接送下,乘船逆淯水北上新野。 一路上,霍峻与陈到交谈不少,也知道了他的底细。陈到是在刘备担任豫州牧之时,投靠到刘备帐下。在徐州战败后,跟着刘备跑到袁绍帐下,在这过程中,陈到的忠勇展露出来,并得到了刘备的认可,与赵云共掌扈从。 赵云的话,其投靠刘备的过程与后世演义的不同。在演义中赵云流落牛头山,与三兄弟在古城相会。但实际上赵云投靠刘备,是刘备跑到河北,依附袁绍之时,赵云得知消息,前往邺城拜见刘备,从而定下君臣关系。 或许是成为刘备的心腹的时间差不多,赵云又更胜一筹上,故而在历史上,陈到与赵云并重,名位常亚赵云,俱以忠勇称世。 抵达新野后,由于刘备事务繁忙,抽不开身,无法亲迎霍峻。在陈到的引领下,霍峻直接来到军营。 军营坐落在新野北门的空地上,外围以木栅为墙,还有壕沟为险,门口布置着哨兵巡视,守备颇是森严。在陈到出示的军令下,门卫将大门打开,将霍峻等人放了进去。 一入军营,便见到校场,即操练军队的场地,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足以容纳数千人集结。 陈到引路在前,介绍当下大军的布置,说道:“主公南下之际,麾下将士不足四千人,刘荆州增兵千人,加之新募士兵,合约五千之众。今北伐中原,遣侄刘虎领四千士卒支援,总计九千之众。” 陈到向霍峻介绍之时,人群攒动的校场中央传出一声暴喝。 “直娘贼,出兵在即,却连军阵都排列不齐,你怎么带的兵?” “拿鞭子来!” “张将军饶命啊!” 霍峻透过人群的缝隙,只见一名头戴武弁冠,身材壮硕,脸上满是络腮胡子的将校,怒气冲冲地拿着鞭子,往人的背上抽去。 “若因你坏了大事,十个脑袋都不够我砍。” “啪!” “啪!” “属下知错了!” 陈到解释说道:“这是主公麾下的张将军,性情稍许急躁。往昔之时,营中操练多由关将军负责。但因刘虎所部北上,主公让关将军出面统辖,营中事务便交由张将军负责。” 关羽的身份特殊,他是刘备麾下除了刘备自身外,唯一一个得到大汉朝廷官方认可拥有武职及爵位的将领。刘虎北上,除了关羽能管辖,其他人不是身份不够,就是战功不够显赫。 看着鞭挞完将校的张飞,十分解气地从部曲手上拿过酒囊大口喝了起来。不过期间,张飞看到了陈到身侧站立的霍峻,轻哼一声,将酒囊收起。 看了圈众人,张飞拉过二十出头的年轻郎官,粗着嗓子,喊道:“傅肜,你初次上战场可别被曹军吓跑了,不然老子砍你的头。” 傅肜挺直腰板,大声喊道:“请张将军放心,肜当拼死作战。” 不过,张飞的眼眸不是看向傅肜,而是看向霍峻的方向,仿佛这番话是对霍峻说的。 对于张飞的指桑骂槐,陈到略有尴尬。霍峻则是坦然,向张飞拱手行礼。 对于张飞的不爽,霍峻隐约能感知些,或许是自己作为外人,年轻又是尚轻,却能受到刘备的礼遇,邀请随军北征。 陈到扯开话题,说道:“张将军虽是嗜酒,然其酒量惊人,误不了事。先生可暂入营帐休息,主公处理完事务,当会前来拜会。” “无事!” 霍峻看了眼回礼的张飞,笑道:“大军临近出发,玄德公事务繁忙,峻当能理解。今日若是难以抽身,可待明日发兵,峻前去拜会玄德公。” 张飞的性格也是有趣,为人性情急躁,鞭挞士卒,揶揄自己,却能在待人的礼节上保持不变。 “到了!”陈到停下脚步,指着宽敞且新的营帐,说道。 掀开帐帘,霍峻见到营帐内的布置。毯子铺在地上,隔绝地上的脏物,案几陈设中央,还有一席铺在地上睡觉用的被褥。除了案几、灯具外,其他贴身使用的物品都是崭新的。 陈到拿过放在案几前的交椅,说明道:“霍郎君来自楚地,可能不知此物。此乃交椅,用于行军所用。如此打开,坐下……” 霍峻看着陈到演示如何使用交椅,没有出言去打扰,而是不断点头。交椅形似后世的马扎,由北方游牧民族传入中原,随着汉胡交融,又便于从军携带,北方军队作战常会配备交椅。 打量着帐内陈设,见可用具齐全,这让霍峻没想到刘备能在小事上如此贴心。不论如何,可见刘备的尊贤礼士不是嘴上说说,而是从各方面的细节给予士人受到尊敬的感受。 “先生明日在军鼓前起身即可,营帐陈设之物由我等军士搬迁。” 陈到拱了拱手,说道:“先生若有事,使人知会一声即可。若无要事,到暂且退下,以便先生休息。” “谢陈君!” …… 傍晚间,霍峻掌起灯火,在灯火的照明下,撰写他今日入营的所见所闻,这是他从前世养成的习惯。为了自我提升,常会写下自己不知的事物,用来自我学习。 今日到了营寨,亲身接触了数千人布置的营寨,对于处于理论中的霍峻来说颇有收获。比如大军驻扎,除了安排守备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几千人吃喝拉撒的问题。 一个人的吃喝拉撒容易解决,但若涉及到成规模的吃喝拉撒,将是一个令人无比头大的问题,甚至里面包含着众多学问。 以四万大军为例,在极端的情况下,每名士兵每天出恭只一次,一次250克,那么最少也有将近二万斤排泄物,整整10吨的粪便。如此庞大的粪便数目,如果不集中搭建厕所,将会给营地内的士卒带来噩梦般的感受。 加之古代医疗水平差,因此搭建的厕所又必须远离水源,且要建在下风处。因为如果处理不当,污染水源,将会导致大批士卒感染腹泻和痢疾,引发军中的瘟疫。 至于建在下风口的话,毕竟谁也不想,前面吃着饭,后边刮阵风,把臭味飘来,那吃饭的士卒可全吐了…… 诸如此类的事务,放在个人身上是细微的小事,但将其放到大军上将是值得重视的大事。 “霍君歇息否?”门外传来刘备的问候声。 “在!” 霍峻起身将刘备迎了进来,只见刘备身后还跟着一名文士模样打扮的文吏,腰间一侧坠着笔削,一侧佩着剑,举手投足间露出一丝豪气。 问好后,刘备介绍他身后的文吏,说道:“霍君,此乃颍川徐庶,徐元直,现任备帐下从事。” “见过徐从事!” “久闻霍君之名。” 刘备入了营帐,说道:“临近出征,政务繁杂,难以抽身。仲邈为客,备无出迎,当请见谅。” “不敢!”霍峻拱手说道:“峻,既入军中,一切当以军法为准。” 刘备看了看帐内的设施,见帐内的油灯不够明亮,吩咐说道:“来人,将备帐中灯盏拿来,替仲邈换上。” 霍峻伸手阻止,说道:“玄德公亦需处理公事,如此小事,不劳费心。” 刘备将霍峻的手臂压下,沉声说道:“备知仲邈好夜读,按备所言即可!” 霍峻颇是感谢地说道:“多谢使君。” 又闲聊了半晌,刘备以明日开拔为由告辞,让霍峻早些休息。 望着刘备离开的背影,霍峻颇有感触。既有感谢刘备的厚待之恩,也是想到为什么刘备能从群雄中脱颖而出。 居高位却不自傲,能礼贤下士。即便忙活一天,也会前来拜会,不失礼节,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不用说霍峻了,换是其他人,也会对刘备颇是感谢。 礼节到位,加上自身的能力过人、心胸辽阔,自然也就能聚拢众多豪杰于自己麾下,成就一番大业。 (过渡章质量可能不高) 第11章贪乱 万人大军在刘备的统率下开始北征,霍峻也开始他的初次从军。 刘备不愧是纵横中原几十年的枭雄,大军在他指挥下势如破竹,连破博望、西鄂等曹军据点,兵锋逼近堵阳。荆州水军的舟舸通过淯水,将襄阳的粮草源源不断地供给大军。 刘备用兵水平就实际而言,与后世人的印象有出入。他的用兵水平不算差,但也不属于顶级行列,也非天赋型将领,而是属于成长型将领。毕竟怎么说他也是通过战争起家的豪杰,或许受北地胡风的影响,刘备极其擅长正面对决。 因而纵观刘备过往的战绩,只要不是运气差,兵力相差悬殊,或是后方遭遇偷袭的情况下,刘备还是能和部分名将板板手腕。 当然若非要拿他和陆逊这种天赋异禀的顶级统帅相比,只能说不是同档次的对手。 经过几日的对决,刘备又带着老卒打下堵阳,向叶城进军。随军的刘虎对刘备战斗力惊叹不已,要知道过往之时,他们荆州兵马与中原的曹操作战颇是吃力。 上次没有了张绣的帮衬,他们的万人大军只打到了西鄂,被杜袭带领的五十人拦住好几天,攻破城池后,还让杜袭带着手下突出重围,颇是耻辱。却没想到换了批搭档,就突破了堵阳,逼近叶城。 五月之时,大军破了堵阳,刘备没有霍峻想象中的那么欢乐,在手下士卒打扫战场之际,独自在夕阳下不知感触何事。 “使君!” 霍峻策马行至刘备身侧,问道。 刘备用马鞭遥指眼前荒芜的田地,缅怀说道:“去岁领兵南下,经过堵阳,仍有百姓耕种,今岁至此却无人耕种。那栋房屋有老者居住,今恐化为白骨。” 霍峻默然无语,离开新野后,随军北上,他所见的场景不是白骨就是坟墓,即便见到百姓,他们看见军队就远远地逃离。 一路上,他已经看不见多少百姓了。以往人们口中的富庶的南阳经过袁术的霍霍,张绣与曹操的战乱,刘表与曹操的角力,已然凋敝,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兴盛。 如此之下,有时霍峻也被自己穿越后的身份感到庆幸,他不是穿越到动荡的中原,也不是穿越成为草民,而是荆州的地主,又可顺势成为豪强。 毕竟天下能称得上乐土的地方,也就只有他所居住的荆州了。但或许过不了几年,战火又会烧到荆州。 不过以霍峻的能力与身份,他也渴望着混乱。就如同鲁肃曾对孙权所说,他凭借豪强的出身足以在东汉王朝中按部就班当上县吏或是郡吏,运气好也能当上太守,但也基本就到头了。 往上走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他是走不上去的。但如果凭借汉末乱世,辅佐孙权走上帝位,他就能成为从龙之臣,大展自身才华,这是东汉朝廷不可能带给他的。 而自己辅佐刘备也是如此,渴望大展才华,成为从龙之臣,为自己与家族带来无以伦比的富贵。 “备生于涿郡,幼年鲜卑、乌桓入寇,掠夺人口、钱财,大汉无法制之。后又黄巾之乱,中原战火遂是四起,叹惜大好河山,沦为兵戈之所。备有时念起桓、灵二帝,无不痛恨。若是治国有方,大汉又何故沦落至此。”刘备感叹说道。 霍峻整了整思绪,含糊说道:“后汉之衰,有天子无道之因,亦有外戚、宦官乱政之罪。但峻窃以为其根本之因,乃是土地兼并,世家大族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食无所得,不得已反叛。” “秦朝暴政,不恤百姓,百姓积怨,陈胜、吴广以抗暴政;前汉虽无暴政,但百姓疾苦,民不聊生,赤眉、绿林起义对抗新莽。今后汉概是如此!” “前车之鉴,后车之覆。备当以鉴之。”刘备沉声说道。 看着刘备凌然的模样,霍峻苦涩地笑了笑。 王朝轮回,谁可避免。后世黄炎培之问,连他的师父都只能含糊应答。而身处汉末的他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呢! 青年他天真地以为时代进步,王朝轮回或许可以避免,但随着他见识越广,也认识到了那个时代的荒诞。令无数人唾弃的指鹿为马,居然也能再次出现。鸭鸭鼠鼠,傻傻分不清楚。 不过这种情感,只在霍峻心中刹那而过,重活一世的他,为自己而活。怜悯百姓,等天下安定再说。 “玄德公心怀伟业,所思必有所成。”霍峻夸赞道。 心智坚定的刘备,也是收起了自己脆弱的情感,笑道:“仲邈随军北上,尚且如何?” 霍峻拽着缰绳,笑道:“收获斐然,玄德公将士骁勇,逼近叶城,令人钦佩。” 收获确实颇丰,刘备打了几十年仗的细节、习惯,霍峻都有意识地记录下来,特别是骑兵使用上,让霍峻耳目一新。 不过就是受到他人的轻蔑而已。或许因自己的年轻,刘备又以上客待之,让张飞、关羽二人有些不爽,并不如陈到、徐庶等人礼遇自己。 对此霍峻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自己确实如此,自己目前的简历放在他们二位面前,算不上什么。 刘备嘴角扬起了笑容,说道:“曹军大队人马尚未兵至,诸部不过小敌,岂可称道。若曹孟德不南下,就是不知道他会遣谁统军,曹仁、夏侯惇、夏侯渊?” 言语间,刘备有了几分期待之感。在他的眼中,除了曹操亲至,其余部将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对于战事的走向,霍峻并没有那么期待。从后世而来的霍峻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刘备取得了战术胜利,但于事无补。 在刘表不出全力的情况下,仅凭刘备是改变不了什么中原大局,而霍峻则是期待能否通过这场战争改变刘备的想法。 临近傍晚,刘军扎营。 营帐内,霍峻又在夜读书简,想着近来北上的所见所得。 “仲邈可在?”徐庶在帐外,说道:“庶前来拜会!” “元直请进!” 霍峻将徐庶迎入营帐,问道:“元直深夜拜会,不知所为何事?” 徐庶在演义里还是与历史不同,徐庶离开刘备不是因为他太牛逼,曹操抓了他的母亲。而是当阳之败时,徐庶母亲与徐庶失散,徐庶返回去救他的母亲,不得已离开了刘备。 入了曹魏之后,在曹丕登基之时,徐庶名列劝进表当中,官拜右中郎将、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乃是御史台最高长官,类似后世的最高监察长,负责监察群臣工作。 新野之时,诸葛亮与徐庶也有过同事,多次评价徐庶直言不讳,心系公事,在政治上也常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以至于诸葛亮治理益州的时候,念念不忘徐庶,多次让手下向徐庶学习。 在霍峻随军后,徐庶与霍峻时有畅聊,因而二人关系也颇是不错。 徐庶斟酌少许,说道:“主公曾有言,欲和袁绍,以南阳为业,只是庶此番北上,所见南阳凋敝,难以养兵,又无艰险,非是立基之地。若能得刘荆州助力,南下江东,取六郡为基,或是可行。” 徐庶投靠刘备不久,依靠最近的表现赢得了刘备的信赖,从而也从刘备口中得知下江东的战略。不过刘备却没说是谁提的建议,但徐庶见到霍峻随军,也大概猜到了是谁的想法了。 顿了顿,徐庶说道:“东进江左,主公所忧不过兵力、水战等事。庶智虑不及仲邈,君若能解决,或许能去主公心中忧虑。” 在下江东还是留在新野的问题上,徐庶是支持下江东的,以他的智慧也看到了取江东背后的机遇与风险。今夜拜见霍峻,或许就是告知刘备当下的疑虑。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元直之意,峻知也!不过大战在即,非言方略之事,且观战后如何。” “诺!” 书群:740753945 第12章献策 次日,天朦胧亮,军鼓未响,在陈到呼喊下,霍峻从睡梦中起来。 “叔至,莫非玄德公有事相唤?”霍峻打着哈欠,用冷水洗漱时,问道。 陈到披着甲胄,说道:“霍君,据前方斥候所报,曹操遣夏侯惇为帅,统李典、于禁二人为将,领兵二万之众。从许昌南下,直面我军而来。” 闻言,霍峻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简单擦拭后,说道:“峻非将校,亦非军中文吏。军中机密让峻参议,恐怕唐突诸位。” 霍峻当下的身份尴尬,他并不没有向刘备效忠,也不是刘备的属吏,更非军中将校。前去参加议事,于礼不合。如果得到主帅刘备的赞同,情况则是不一样了。 “主公有言,霍君身怀大才,前往议事,当有裨益。”陈到如实说道。 霍峻佯装迟疑少许,说道:“既然如此,峻当从之。” 有了准许,霍峻麻利地收拾衣着,在陈到的引领下出了营帐。 等出了帐门,便发现今日依旧是晴天,已经连续数日太阳了。 “午后又是炎热!”霍峻心中掠过如此之思,转而又想到接下来的战争。若是无差,刘备当和历史上一样火烧营垒,然后撤军,佯装败敌。 逼近大帐门前,只见须长过胸,身材魁梧的将校,也到了帐门。 “见过汉寿亭侯!”霍峻率先迎上拱手,行礼。 关羽见霍峻参加议事,微皱起眉。他大体想到这是他大哥邀请的人,也没说什么,向霍峻回礼示好。 入了营帐,刘备高坐中央,两侧文武将校并坐,关羽居首席,糜芳居次席。而霍峻则是在参军议事的侧席入座,临近刘备,远离众人。 待众人到齐,刘备环视众人,发问道:“今曹操遣夏侯惇出战,李典、于禁为副将,兵两万远胜我等,不知诸位以为当如何破敌?” 来自刘表帐下的刘虎,面露忧虑之色,说道:“左将军,我军兵不过万人,今兵破堵阳,逼近叶城已有所得,是故我军不如后撤,以避其锋芒。” “主公,曹操大胜河北,兵将士气正盛,还需小心对敌。”赵云提醒说道。 张飞轻哼一声,说道:“盲夏侯有何可畏,其统军至今,未得一胜,不过人票将军尔!” 历史上的夏侯惇与演义里又是不同,历史上的夏侯惇几乎屡战屡败,输吕布,败高顺,几乎没有胜绩。在一次与吕布对战中,夏侯惇被敌军和手下绑去当了人质(注1)。 不过曹操最信任的人便是夏侯惇,早期外出打仗,几乎都是留夏侯惇守家。夏侯惇说是将军,但实际上领得更多的是太守职。 “云长有何见解?”刘备询问道。 关羽捋着胡须,说道:“夏侯惇不足为虑,李典、于禁乃是劲敌。兄长或可引诱夏侯惇,让其兴师逼近,再寻机破之。” 徐庶也是应和,说道:“主公,敌众我寡,诱敌深入,分而击之,当是破敌之策。” 听着众人纷说的言论,刘备心中已有计策,思虑间瞥见霍峻,心生考究问道:“仲邈善断时局,亦有知兵之称,不知有破敌之策乎?” 霍峻在大局观上的能力,让刘备看到了。但是刘备想看看霍峻在战术上的能力如何,毕竟王粲之前可是有吹过他有吴起之能。 话音刚落,霍峻便感觉到帐中众人的目光,特别是关羽、张飞二人的目光最为热烈。 本不欲发言的霍峻,见此状况也不得不发言了,拱手说道:“启禀刘豫州,夏侯惇领兵少胜,心有雪耻之意,今可让我军佯装畏战,诱其深入,于险要之处,设伏便可破之。” 刘备微微挑眉,霍峻的破敌之策,怎么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自己可没泄露外人啊! 不过刘备为了防止霍峻瞎猫踩到死耗子,又提问道:“仲邈如何料定,夏侯惇必会轻敌猛进,要知其有李典、于禁辅佐。”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正如张将军所言,夏侯惇无领兵之能,至今未得一胜。故而其常会有雪耻之心,又是瞎了只眼,为人偏激易怒。我军烧毁辎重,作出畏惧之色,率部撤之,使其追之。追之则设伏,设伏则可败之。” “其若是不追,敌有两万之众,我军孤军深入,难以敌之。应当后撤,遣信与刘荆州,让其派军支援,进而与夏侯惇对垒。兵法云:“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如是而已,兵少且弱,当以不败为上,求胜次之。” 霍峻这番言语不难理解,他认为当下大军不过万人,夏侯惇有两万之众,宜当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当下大军深入,可以后撤。同时趁机作出畏惧之色,引诱这个从来没打过胜仗的夏侯惇追击。 如果曹军追击,就是夏侯惇给机会,可以趁机击败他;如果曹军不追击,就是夏侯惇不给机会,大军应该得到后续支援,然后再用兵。 听着霍峻的论述,刘备仔细打量着霍峻,心中将他纳入麾下的想法愈发浓重。他自己用兵十几年,与夏侯惇打过多次交道才想出来这类似的计策。 而眼前这位年轻人不过才二十多岁,初次用兵就能献破敌之策,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霍峻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似乎远在他想象之上。 不仅是刘备,关羽也是眯着眼睛颇是惊叹地打量霍峻,他二十几岁还在杀人避难中,而眼前这位名为霍峻的年轻人却已经能献破敌之策! 回过神来,刘备轻咳一声,说道:“仲邈之意,亦是备之所思也!传令三军,烧毁营垒,示敌以弱,全军后撤,引诱夏侯惇深入。” 霍峻私底下耸了耸肩,他本不想把刘备的计策献上去,当就情况而言,似乎也就刘备的计策最为恰当。可惜了刘备的计策没有被诸葛亮抢,而是被自己用了。 “诺!” …… 数日后,打着‘夏侯’牙旗的曹军出现已经被焚烧殆尽的营地。 一只眼的夏侯惇策马环视残木断栏的刘军营地,冷笑说道:“刘备这厮知道不敌,倒是迅捷,烧毁辎重,轻兵而走,不与我军交战。” “刘备走了几日?”夏侯惇问道。 “回将军,昨日刘备知晓我大军大部将至,命人烧毁营地,率军南撤。”斥候答道。 夏侯惇握着缰绳,看着南面大道,吩咐说道:“挑选精锐将士随我奔袭,追上刘备,取其首级。” 话音刚落,李典策马上前,劝阻说道:“将军且慢!刘备并非不知兵之人,其征战多年,用兵果敢。今无故撤军,典恐有伏兵。方城夏道狭窄,草木浓密,便于伏击,当不可深追。” 闻言,夏侯惇略有迟疑,犹豫之时。 “将军,贼军留有书信!” 士卒奉上一封书信,夏侯惇拆开一看,差点没气出血。这是一封张飞留给自己的书信,里面不仅骂他为盲夏侯,还威胁下次要抢他的女儿当老婆。 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盲夏侯,张飞抢了夏侯渊的侄女当老婆也是让他倍感屈辱。两者加持下,夏侯惇愤怒了,坚定了他追击刘备的想法。 “混账!” 夏侯惇将书信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说道:“文则(于禁)随我追击,某必杀张飞以雪我夏侯家之耻。” “诺!” “将军?” 李典还未开口便见夏侯惇策马而走,他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对丞相派遣夏侯惇当主将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或许是因为袁绍病故,河北局势大变。丞相为了给夏侯惇刷战功,安排了自己与于禁辅佐夏侯惇,让他率军迎战刘备。 但刘备是何许人也?夏侯惇又是何许人? 一个是转战中原的老革,一个是瞎了眼的常败将军。 考虑到夏侯惇乃是丞相亲信中的亲信,李典不敢让夏侯惇就这么冒险轻进,如果战死了,自己的仕途估计也到头了。 “老弱扎营,锐卒随典而来。”李典吩咐说道。 “诺!” 曹军老弱士卒就地扎营,李典统率精锐紧随夏侯惇后面。 1:《三国志·夏侯惇传》:“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遣将伪降,共执持惇,责以宝货,惇军中震恐。” 书群密码:霍峻;之前的密码‘刘禅’,是上本书的主角…… 第13章再访 “在下张飞,张益德。” 战后的博望坡,张飞在霍峻面前,拱手道。霍峻一脸玩味的审视着眼前这位喜好萝莉的猛男,如他的意料,通过献策,刘备集团里的众人都认同了自己。 这种感觉好像是水浒传中,好汉缴纳了投名状被梁山好汉认可,排了座位一样。 “夏侯惇中仲邈之策,若非李典相救,必死于此地。”张飞惋惜地说道。 “不敢!”霍峻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贪功,说道:“此皆赖左将军及诸位将校辛苦搏杀,峻岂敢居功。” 张飞也是自来熟,不管自己身上的尘土和鲜血,把手往衣袍上擦了擦,就握住霍峻双手,说道:“仲邈何故谦虚,今日大胜,皆赖仲邈之谋。”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热量,霍峻下意识的想挣脱,见拿不开也只得作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霍峻都没有和男性握着手如此亲热过,颇有些不适应。自己躲得过刘备的抵足而眠,却免不了和他们肢体接触。 刘备立在战场一角的土丘上,手中扶着长剑,喃喃道:“此战俘敌千余,斩首八百级,获辎重颇多,可惜……只恨我军兵少。” 身旁的孙乾恭贺道:“恭喜主公,初战即斩首八百,俘千人。” 刘备叹息一声,说道:“仅是小胜而已,当下曹军主力仍在。若刘荆州不增兵,此役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随着战事的进行,刘备越来越感觉到霍峻当初所说“刘表北伐可改大局,自己北伐难改大局”的深意了,其根本之差在于两者北伐能投入的资源多寡问题。 刘表手上有十万将士,却只愿意出兵五千北伐。他自己为了北伐注入的所有心血,然手下将士也才不过数千人,在钱粮上还要受制于刘表。如此看来,自己想在南阳扎根,进而谋图中原的战略构思怕是很难成功。 “主公!” 刘备、霍峻二人交谈间,赵云领着曹军模样打扮的人,出现在刘备面前。 赵云拱手,说道:“此乃云之同乡,少小相知,名为夏侯兰,字子芳。今欲归顺我军,请主公示下。” 刘备对于赵云带来的人很是信任,语气温和问道:“不知子芳于军中任何职?” “在下于军中持军法数年,虽不敢言明断,亦持之以正。今日不幸,本当死于此,谢明公不杀之恩,兰愿为明公效力,牵马坠蹬。”夏侯兰顿首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既然如此,军中军正空缺,君可任此职。” “多谢主公!”夏侯兰再拜道。 听到主公一词,刘备瞥向了霍峻,实话说他有点不知道霍峻的打算。见面不多就献策给自己,似乎有投效之意,但是他又若即若离,话又常常不说全。自己本想邀他随军北上,彰显自己的武力,招他入麾下,结果反被他提出破敌之策。 不过似乎付出了越多,也就越难离开…… 霍峻似乎察觉到刘备目光,面露微笑以示友好。 两汉时期,君主与核心臣子的关系是接近合伙人的地位,君臣坐而论道,打下天下要共同分利益,只不过君主拿大头,臣子占小头。因而入一个势力前,需要去彰显自己的价值,就如同日后入公司拿薪资一样。 诸葛亮入刘备帐下提供了隆中对,而他霍峻想要拿到与诸葛亮比肩的位置势必也需要拿出相对应的价值。而那入江东策略则是霍峻为刘备量身打造,如果得不到刘备的认可去阐述,反而是做无用功。 就在刘备这边打扫战场之时,败退的曹军也止住了脚步。 一只眼的夏侯惇灰头土脸,很是狼狈,他在深入险道,后路被断,若不是李典奋力之下,将他和部下救了出来,估计他要死在刘备手上。 “哎!” 夏侯惇坐在马上,看着身后士气低落的部下,叹了口气。如今的他不是为兵败而苦恼,而是要向他的主公曹操交代而感到头大。 想着他出征之时,曹操叮嘱自己要多听李典、于禁的建议,不要莽撞用兵,结果自己还真被他说中了。自己是他最亲信的人,而自己有时也因被他信赖,从而感到一阵阵压力。 为了不辜负曹操的信任,夏侯惇咬了咬牙,吩咐手下,说道:“我等撤退之时,‘军功’有所遗失,你等去找上一找。” 曹军士卒对视一眼,领会了夏侯惇的意思,领着手下转而离去。 临近夜晚,离去的曹军士卒回营,禀告道:“将军,我等找到五十余颗首级。” 坐在位上的夏侯惇笑了起来,说道:“斩首五百余级,书信以告丞相。” 笔吏提起笔便在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上写下斩首五百的战绩,并注明夏侯惇为救先锋不小心中了刘备的圈套,被刘备打败撤军。(注1) 夏侯惇看着书写完的战报,纠正说道:“本部斩首两百,李将军斩首两百,于将军斩首一百,岂能都是本部斩首。” “诺!” 能成为曹操帐下第一亲信,夏侯惇还是知道什么是雨露均沾,惠人利己。毕竟他官能升得那么快,能成为曹操帐下第一高官,除了忠心曹操,擅长治政之外,最关键就是他会做人。 ----------------- 又过了几日,夜空中繁星点点,刘军大营灯火明亮。 刘备心绪杂乱地在寨内游荡,今日的他收到连续收到两个噩耗。第一个噩耗,威震河北的袁绍病逝了,由其三子袁尚继位,长子袁谭自称车骑将军,袁氏将要分裂。 第二个噩耗,袁绍病逝后,刘表丧失了进取中原的期望,原本支援大军的人马就地返回,还命自己率部回师,取消进攻许昌的计划。 对于中原的局势,刘备已经彻底绝望了。没有了袁绍的钳制,二袁内部争斗,河北落入曹操手中,真就只剩时间问题。而自己失去了袁绍的钳制,没有了刘表的助力,又岂能起势,在南阳立足。 吞并河北的曹操,进而一统中原,率军南下,自己又凭什么可以与其争锋呢! “莫非天意助曹乎!” 刘备望着飞蛾扑张翅膀,飞入橘黄色的焰火,身影被火焰瞬间吞没,化为灰烬,转而叹息了一声。 “哎!” 接着,刘备又想到自己已经四十有一,却寄人篱下,颠沛流离,又无子嗣。本欲借力起势,却是惨遭扼杀。 “刘荆州北伐可改大局,使君北伐非明智之举。” “用兵草草,难改大局!” 那天霍峻在宴会上的话语,再次浮现在刘备的脑海中。莫非霍峻早料此事,猜到袁绍病逝,刘表拒绝派兵。 但天下又怎么会有如此善断之人? 霍峻的才能,自己还是低估了。王粲所说其有吴起之才,或许并非夸大之语。 “下策,暂居新野,征讨曹操,北联袁氏,进取中原,或是坐观天下变化。” 那晚霍峻的三策浮现在他脑海中,自己的方略是下策,那他口中的上策,以江东为基,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游荡间,刘备走到了霍峻的大帐门口。 看着眼前的帐门,刘备有股感觉涌上心头,自己走进去,或许将会迎来不一样的人生!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帝以客待之,……邀峻入军北上,博望之战,败夏侯惇,峻本谋也。” 1《三国志·国渊传》:“破贼文书,旧以一为十,及渊上首级,如其实数。太祖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听也。” (大的要来了!) 第14章博望对 帐外,整顿衣冠,刘备询问道:“霍先生可有歇息?” “未曾!”霍峻出帐相迎,答道:“刘豫州深夜未眠,莫非心中有所思耶?” 入了大帐,二人围绕着茶炉而坐,霍峻抓了些茶叶扔到开水壶中泡了起来。 刘备看着捣鼓茶水的霍峻,说道:“今夜燥热,难以入眠。游走至此,若有打扰先生,请勿见怪。” 霍峻倒了盏热茶,递到刘备面前,说道:“峻,习于夜读,何谈打扰。” “请饮!” 喝了霍峻的几次茶,刘备也知道怎么饮用。他端着茶盏,吹了吹热气,轻抿小口,初入口苦涩后又是甘甜,别有一番风味。 喝着茶,两人沉默下来,似乎都在想着什么事。 半晌后,刘备放下茶盏,说道:“袁本初病故,刘荆州已无意北伐,令备回师。” 霍峻抿着茶问道:“豫州如何应对?” “不知!” 刘备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今备所谋难成,恐是要暂居新野。” 说着,刘备看向倒茶的霍峻,问道:“先生当初是不是早料得此事。”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峻非神人,又岂能料人生死之事。只不过刘荆州之意,峻略知一二。” “刘荆州虽有进取之心,然并无文武雄才,只得保土安民。故素自比周文王,据江汉之地,坐观中原变化,既无宏图大志,亦无举用贤才之能。”霍峻侃侃而谈。 “至于中原,昔袁强曹弱,袁绍尚不能胜曹操。今曹强袁弱,袁绍诸子又能阻曹操多久?且袁绍五十有六,连番兵败,精疲力竭,病猝不过旦夕之事。” 袁绍比曹操大八岁,曹操又比刘备大六岁。在汉末乱世,五十六的人已算得上是高龄老人了。 “豫州欲立基于南阳,实赖袁本初与刘荆州互为援助,且新野土阔民稀,地无险要,养兵立基谈何容易!当下袁绍病死,二子相争,大利曹操。” “昔日刘荆州之所以引豫州入荆,不过为联结袁绍耳。今袁绍已死,刘荆州已无北伐之意,豫州又将何以自处耶?” “且刘荆州令豫州枯守此新野区区之地,实视豫州为守门之犬耳!望豫州三思!” 刘备沉吟良久,问道:“那夜先生所述三略,其中上策何解?” 霍峻不急不徐地为刘备添茶,笑道:“不急,愿闻豫州之志?” 刘备愕然,继而抖擞精神,拱手答道:“汉室倾颓,奸臣窃命,陛下蒙尘。备不自量力,欲申大义于天下。然智术浅短,久立基业不成,流离至今。先生身有大才,敢问高见?” 霍峻将茶壶放在案上,正色道:“汉自世祖立基,西北羌乱逾百年,国库为之空虚。诸帝早夭者繁多,而外戚、宦官当政,斗转交替,使朝堂糜烂。又党锢之祸,士庶离心;黄巾之乱,地方坐大;董卓乱政,终致群雄割据,遂民不聊生。” “现曹操秉持朝政,欺天子,杀臣僚,可谓心怀篡逆也。而豫州居于荆楚,欲辅汉室,真可谓难矣!” 刘备心中猛跳,问道:“以君之见,当如何是好?” 霍峻扬起嘴角,说道:“昔秦亡之时,高祖欲尊事义帝,然项羽为乱,残害义帝。今之曹操,犹昔项羽。豫州何言辅汉室?不如效世祖之事,奋然起兵,扫荡天下群寇,自兴汉室。” “恕峻悖逆,汉室诚不可骤兴,曹操亦不可卒除。豫州当效先人,建基业,扫群寇,立新汉。” 刘备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看刘备默认下来,霍峻从行李中抽出一幅舆图,摊在案上,说道:“豫州且看!” “今袁绍猝亡,二子争权,河北将入曹操囊中。如此大河南北,将为曹操所据,曹氏坐拥中原,挟天子而令诸侯,可谓占尽天时,实不可与之争锋。” “荆楚之地,刘荆州已据有十余年,甲士十万,士族为翼,不可急取。益州之地,蜀道艰险,虽云天府,然非有内援,难以图之。此二者拥尽地利,亦非用武之地。” “反观江东,孙策夭亡,孙权幼冲,内有族人不服,外有将校不逊,下有群贼为乱,上有庙堂龃龉。虽得孙氏旧人辅弼,然孙氏之入江东,杀戮太重,士庶多怨,民不依附,孙策因之而死。若方略得当,据之人和,则必可图之。” 孙权接替孙策的时候,年纪不过十八岁,根本难以服众。庐江太守李术公开反叛,庐陵太守孙辅通敌曹操,孙暠企图夺权,诸如此类的野心家可是不少。 刘备盯着舆图,斟酌良久说道:“虽如此,然以备之部属,尚难与之争锋。” 霍峻笑了几声,问道:“豫州争锋江东之敌,岂非孙权邪?” “正是!” “请问,豫州孰强于孙权?”霍峻继续问道。 刘备沉吟少许,答道:“备不才,论勇略、名望可言强于孙权,然论之士民、兵马则远不及也。” 霍峻拱手行礼,沉声说道:“峻观孙氏久已,请言孙权及兄孙策二人。” “孙策者,勇略达人,知人善任,故能定江东。然观其行,唯恃勇力,不修德业,号曰小霸王。又为人性急少谋,轻而无备,终死于小人之手,徒为世人笑耳。孙策既亡,江左震荡,士族多叛,可见孙氏立业之浅。其弟孙权,年既幼冲,才能不显,故虽名统江东,而实赖周瑜、张昭、吴景等旧人耳。” “且自黄巾以来,青徐之人多亡江左,又曹操之乱徐州,士民南渡者益众。若以豫州之名望,用兵江左,效高祖之入关中,严军令,靖地方,除厉法,任贤能,则江东士庶必为之倾倒,青徐士人必争相投效,此豫州之胜孙氏也。” “至于兵马,关、张皆万人敌,名震中原,江左将校,何能比及?且夫豫州之兵虽少,然转战中原,久历疆场,兵卒骁勇,忠贞可信。而江左兵将,行奉邑之法,本怯于外战,如今孙策已死,士众难用。以此兵将入江东,犹如虎入群羊,谁敢争锋!” 历史上孙吴与江东大族关系,需要分时期来看。第一阶段,孙策渡江南征,地方大族武力反抗孙策的统治,被孙策斩杀,其根本目的在于‘诛其名豪,威行邻国’,以达到迅速平定江东。 第二阶段,孙权接管江东开始,孙权的早期为了巩固地位,一方面拉拢江东士人,一方面搞血腥屠杀威慑地方不轨之人。如征讨李术,孙权便屠杀皖城。 直到孙权的政治稳固下来了,孙氏与江东大族才渐渐地融合起来。而当下这个阶段,处在孙权执政早期。江东人心尚未依附,孙权也并未完全统治江东六郡。 霍峻最后总结道:“江东者,大江天险,舟船为马,沃野千里,物产丰美,足养十万兵。春秋之时,夫差、勾践以为基业,称霸中原。使君凭借此地,上可取徐淮,西可连荆益。曹操南下,以舟船为兵,阻敌于江北,然后建号帝王以兴汉室。” 在霍峻的分析下,刘备难掩激动之情,但他仍没忘记难题,问道:“大江之上,决于水战,江左水军,久经操练,何以破之?” “此事易尔!” 大笑一声,霍峻举手投足间,英气蓬勃而出,引人侧目。 “荆州与江东素有仇恨,黄祖杀孙坚,孙策数败黄祖。以峻料之,孙权必会出兵黄祖,以扬威名。豫州可借黄祖之力,顺江直取江东。”霍峻说道。 刘备的手搭在膝上,倾身说道:“仅凭黄祖之力,怕是力有不足啊!” 霍峻用手指沾湿茶水,在案几上写下‘琦’字,露出自信的笑容。 “长公子(刘琦)?”刘备疑惑地问道。 霍峻喝了口茶,继续为刘备拆解战略步骤,说道:“凭黄祖之力不足以与江东为敌,但若能请到刘荆州出兵,大事便可成。” “刘荆州膝下诸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此二人或有兄弟阋墙之虞。刘荆州以长公子类己,颇是喜爱。然长公子却与后母蔡氏有隙,以致互相攻击。今刘荆州年老体衰,蔡氏自危,或进馋行险,或另立后继,皆未尝不可。如此,则骊姬乱晋之事不远矣。” “彼时可劝长公子效重耳避祸于外,取江左以抗蔡氏。届时得刘荆州、黄祖二人之力,必能东下江左,建立基业。” 长达千余字的策对,不仅有大体上的战略方案,还有细致的实施步骤,听得刘备不由张大嘴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狂喜,他不是为下江东的方略感到喜悦,而是他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眼前这位年轻人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惊世才华。 王粲评价他的吴起之才绝对不过分,凭借他随军北伐的献策,以及今夜他为自己出的计策,足以称得上国士之才。 或许高祖得到韩信之时,就是自己这样的心情。 刘备拱手行了大礼,说道:“先生有济世之才,备无以为礼。若是不弃,备愿拜先生为大将,统领将士。” 霍峻连忙顿首道:“峻非韩信,岂敢自矜。公若不嫌在下浅薄之人,愿为豫州驱驰。” “备失言矣” 刘备起身,紧紧握着霍峻的手,激动地说道:“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备必不负先生之托也。” 刘备表达出了难以言表的激动,犹如迷路之人遇见明灯的欣喜。在他不知所措迷茫之际,霍峻为他指明了建立基业、与曹操争锋的道路。 “愿为明公效力!”霍峻腰背弯曲,行礼拜道。 握着霍峻的手,刘备问道:“今回荆州,先生以为当如何谋划?” 霍峻凑到刘备的耳朵旁,低声说道:“明公可暂于新野习水战之要,至于出兵之机,则尚需蔡氏助成此事……” “好!” 霍峻的谋划内容,听得刘备连连点头。 (不给点月票,不帮我宣传下,我想诸君应该也不好意思吧!*@_@*) 第15章刘景升 (博望对微调了,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再看一遍) 襄阳,镇南将军议事堂内。 雄踞荆楚的州牧刘表正端坐在主位上,虽然久居上位,已然养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但头上斑白的须发和脸上扭曲的皱纹,又似乎在无声的宣告属于他的时代即将离去。 堂内坐满了人,其间的高官重臣,不是荆襄大族,便是北来士人,而二者又泾渭分明般的列于两侧。 此刻堂上气氛压抑无比,刘表沉吟良久,方才长叹一口气,道:“天下不幸,袁本初竟盛年弃世,膝下诸子,谁能挡曹操耶?” “邺城诸公,当是虫豸!于此危难之际,不以却敌为重,竟乱长幼统序,拥袁显甫(袁谭)为主,又何以服众耶?今袁显思(袁尚)自领车骑将军,兄弟阋墙,只在眼前矣。” “袁氏既灭,则何以制曹孟德耶?” “今中原将有大变,我荆州该当如何,诸君有何高见?”刘表起身环视堂上众人,问道。 蒯良起身拱手,答道:“明公居于荆楚,二袁居于河北,间隔万里,固难及也。且袁氏连年丧败,本已疲敝,又遭兄弟阋墙,则此土崩瓦解之势,无人可救。不如修书与二袁,申以利害之要,劝其和睦相处,勠力同心。若其事缓,或能挡曹操一时!” 刘表点了点头,“子柔老成之言。” 遂吩咐说道:“仲宣何在?” “粲在此!”王粲从角落中出现,答道。 “仲宣才学过人,亦善属文。今命你书信二封,使人分持二袁,劝之以和睦为上,勠力对敌,切不可使外人乘虚。”刘表说道。 “诺!” 王粲无奈的应下,他在刘表治下除了替他写文章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对于王粲而言,他又怎么只满足于写文章。但寄人篱下,为了糊口养家,不得已效力而已。 “咳!” 刘表靠在凭几上,问道:“现交州战事如何?” “启禀明公,赖太守(赖恭)、吴将军(吴巨)与张津多有交锋,然互有胜负。据书信所报,张津部下士气低落,士卒多有死伤,我军进展顺利。赖太守请求增兵。”别驾刘阖答道。 在谋取益州失败后,刘表又把目光投向了交州。在平定张羡之后,多次派兵前往桂阳、零陵等郡,与张津作战。不过刘表自身缺乏用兵才能,故常以幕后者的身份出现,把战事委与吴巨,又让赖恭作为督军,令二人互相制衡。 不仅在交州战事上如此,他对待刘备的态度也是如此。对于南下投效他的刘备,刘表心有疑虑,时常提防他。 就刘表而言,他是个矛盾体,不仅在统兵上,甚至许多决策上,刘表都表现得极其多疑。 官渡之战前,袁绍遣人求助于刘表。刘表向来使许诺,却又不正式派遣军队助战,亦不肯协援曹操,只希望自保于江汉之间,以观天下之变。在蒯越的劝说下,刘表派韩嵩出使北方。听见韩嵩称赞曹操为明主,又气得要杀他。 在官渡之战后,刘表感受到危险,为了帮助袁绍,牵制曹操的兵力,遂派遣刘备北伐。但听见袁绍病逝,以及刘备取胜,既想着进图无用,又担心刘备坐大,便拒绝了刘备派遣援军的请求,反让他撤军。 刘表迟疑少许,说道:“让赖太守不必急于求成,当下只需缓图即可。” “诺!” 念及北伐战事,刘表问道:“据刘中郎(刘虎)所报,玄德破敌乃是从高人指点,此人名曰霍峻,字仲邈,诸位可识得此人否?” 闻言,王粲颇是惊讶,他的好友不是随军北上观刘豫州作战,怎么在阵前效力,还献策破敌。莫非他真有自己吹得那么强,有吴起之才! “霍仲邈,南郡枝江人,任麦城市长。仲邈上月初至襄阳,常住仲宣处,以善断大势著称,曾料官渡、长沙之胜,又断益州之争。左将军在襄阳时,曾于宴上偶遇此人,谓曰俊杰,故邀其随军耳。”王凯答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益州的消息也传到荆州,果真如霍峻所言,赵韪兵败身死,张鲁击败了庞羲。故而在荆州仕林间,霍峻之名多被谈起,可谓名声鹊起。 作为知情人的王凯如实禀述,又道:“傅公悌亦曾赞其大器天成,此人当非凡下之才……” 听着王凯的介绍,刘表略有惊讶。若事实不假,那个名叫霍峻的年轻人可谓才华出众。随即刘表决定不能坐视刘备把霍峻挖走,这样不仅会坐大刘备自身的势力,而自己也会被人吐槽无识人之才。 这刘备当真不安分啊!刘表心底暗叹一声。 随即望向王粲,问道:“仲宣,可是如此?” “确有此事!”王粲苦着脸答道。 刘表捋着胡须,笑道:“既是献策有益,宜当赏之。子柔,时下可有官职空缺?” 主簿蒯良沉吟少许,答道:“今明公帐下别驾、从事、功曹、参军等,均有缺额。” 刘表思虑少许,说道:“霍仲邈既能断大势,又能献策破敌,可任为参军,参议荆州军事,以为垂询。” 参军一职可大可小,如后世参谋。若参军宠幸之人,可统将士。如果不受宠幸,仅是出谋划策,便无他用。如街亭之战中,丞相府参军马谡,受诸葛亮宠幸,拥有统率诸将的权利。 而当下刘表的官职是镇南将军、荆州牧,督扬、益、荆三州军事,拥有委任参军的权利。 “诺!”蒯良拱手道。 听完刘表的委任,王粲心绪有些不宁,他可知道好友有出仕刘豫州之意,但现在刘表忽然介入,他认为这并非妙事。 少顷,议事结束,众人退走。刘表也回到内堂休息。 不过片刻间,一名衣着雍容的少妇拖着长裙款款步入堂内,见刘表正靠在榻上小憩,随即俯身上前,为刘表揉肩捶背,一边又道:“荆州上下,悉决于夫君,夫君辛苦了。” 今年开始不久,六十岁的刘表身体状况逐渐恶化,一些病好了又犯,犯了又好,精神大不如以往充沛。 刘表一边享受着妻子蔡氏服务,一边微打起精神,道:“不过些许案牍之事罢了,无碍。” 蔡茵依着刘表坐了下,玉手按摩着刘表的大腿,说道:“夫君当多注意保养,切莫因案牍之事劳形。”刘表一把揽过蔡氏,虽未言语,手上却是开始游走。 蔡茵娇颜一红,随即道:“妾兄长居南郡日久,今张羡已灭,南郡既安,不如招他回襄阳任职,也好替夫君分忧。” 对于蔡茵,刘表极其宠爱。她为人体贴,贤良淑德,往昔还为他出谋划策,当是贤内助。如此前刘表因韩嵩为曹操说好话,准备杀之。还是蔡茵出面劝谏,言韩嵩在荆州德高望重不能杀,方才阻止了刘表杀人的念头。 “也好!”刘表握着蔡茵的柔荑,道:“德珪确实在外颇久,今南郡已平,就招他回襄阳,辅佐我处理军务罢。” 蔡瑁是蔡氏的二弟,她还有一个长姐嫁给了襄阳黄氏的黄承彦当继室,黄承彦便是诸葛亮的岳父。而诸葛亮也有两个姐姐,长姐嫁给襄阳蒯氏的蒯祺,二姐嫁给襄阳庞氏的庞德公之子庞山民。 襄阳士族在刘表治下迅速发展,盘根错节,互相姻亲,不过除了诸葛氏外,其他外来士族几乎融入不进这个圈子。 至于蔡瑁,也颇有才能。当初刘表单骑入荆州之时,正是他与蒯氏兄弟共同谋划了诛杀宗贼的计划,扶刘表上位,后又出任南郡太守,平定张羡之乱。 这时靠在刘表的怀中蔡茵忽然起身,说道:“夫君,二郎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妾族中有一侄女,相貌端庄,聪慧过人,且与二郎年岁恰当,不如就让二郎与我那侄女成婚,如此也算是一件美事。” “好!”刘表抚摸着蔡茵的背,嗅着她的香气,但仍是微闭双目:“一切就从夫人之意,由夫人安排即可。” “诺!” 与演义上的不同,刘琮并非蔡茵与刘表生下的儿子,而是之前正室生下的儿子。刘表与其亡妻在世时,共生下三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三子刘修。或许因刘表年老体衰之故,与蔡茵还没诞下子嗣。 第16章操盘 当议事结束后,伊籍匆匆忙忙离开,准备派人向刘备知会一声,省得临时知道,不知道如何应对此事。 在这个过程中,伊籍遇见了王粲,二人尴尬一笑。他们领着刘表的俸禄,却给刘备、霍峻通风报信,其性质属于吃里扒外。 二人心照不宣地让人将自己的信件分别送到刘备、霍峻手上。 在回军途中,霍峻就已经收到了王粲的书信,得知自己将被表为参军。 “参军!”刘备知晓此事,领着亲信匆忙而来,其又惊又怒,说道:“刘景升居然表你为参军,他怎么能这样?” 刘备颇是气愤,在帐内来回踱步。他自己好不容易请到的大才,手还没捂热过,居然反手就要被挖走。就像自己好不容易追求到的女神,还没亲热上,这个女神就被其他男人撬走,换谁都会感到气愤。 霍峻默然无语,当下的他思虑着如何利用这件事,成为战略上的助力。在自己的设想中,让刘备出面去完成那些事。但如果自己入襄阳,那么或许就能与刘备打配合,更好地去完成这件事。不如…… “备要不替仲邈回绝刘景升,言仲邈已在我帐下任职。”刘备说道。 徐庶皱着眉头,说道:“主公,仲邈身有麦城市长之职。理当归刘荆州管辖,主公若书信回绝,恐怕会与刘荆州结怨,不利大局。” 霍峻并非空白之身,他此前担任麦城市长,隶属于荆州官职体系当中。刘表对霍峻的任免,完全符合流程。如果刘备强行把霍峻留下,势必会与刘表翻脸。 闻言,愤怒的刘备转而沉默下来,刘表这人看似礼贤下士,实则性情多疑。如韩暨不愿被刘表征召,却被刘表记恨,韩暨不得已出仕,结果被安排了个县长的小官。亦或是名士刘望之,因进谏忠言,也被刘表所杀。 当下霍峻在他眼中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如果自己拒绝了他,大失颜面的刘表,将会气愤不已,从而导致二人的关系恶化。 张飞气得不行,说道:“若仲邈走了,那怎么谋划下江东之策?刘景升老贼属实可恨。” 在茶炉对后,刘备将霍峻引荐给了手下众人,并为推行南下江东的战略而做准备。张飞作为核心圈子里的人,早对进取江东的方略抱有期待。霍峻作为进取江东战略的策划人,如果他走了谁又能接替呢! 冷静下来的刘备坐了下来,语气低沉,说道:“仲邈可自决,若欲留在帐下,即便备与刘景升生怨,亦无所畏惧。若仲邈归入刘景升帐下,备亦是可行。” 张飞还欲开口,却被刘备阻拦下来,留给霍峻一个安静的思考环境。 沉默半响,霍峻轻松地笑了出声,说道:“且不说那参军之位,即便刘景升表我为太守,峻亦不动心。峻只是担心明公与刘景升二人关系若是恶化,恐会不利南下江东之谋。” “仲邈?”刘备轻呼道。 霍峻斟酌少许,说道:“峻深思下来当有一策,既可让明公南下江东,又可使明公与刘景升不结仇怨。” 刘备脸上一喜,便听见霍峻,说道:“下江东之难,在于刘荆州发兵,长公子愿建威名。峻入襄阳,投效长公子帐下,说服长公子建功江东,而明公也可交好长公子,届时以相助之名,同下江东。” 霍峻与刘备谋划下江东的战略,首要在于借之上。必须要让荆州出兵,刘备借力打力,从而进取江东。打下江东后,如何切割战利品就是另说了。 闻言,刘备微微蹙眉,说道:“此策倒是有利用伯玮(刘琦字)之举了。” 刘琦能力虽是平庸,但性情慈孝。刘备入襄阳以来,对这位长公子,还是抱有好感,为了大业只能暂时利用下刘琦。 当下如果按照霍峻新的计划,那就是霍峻出任参军,为刘琦效力。同样刘备则以非属下的身份,与刘琦交好。两者配合下,在适当的时机,劝说刘琦下江东,完成借机下蛋的计划。 “长公子乃是善人,功成之后主公厚待即可。”徐庶建议道。 “正是!”霍峻拱手,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峻得明公器重,得以谋略江东,必以功成以答明公信赖之恩。” 实际在进谋江东这件事上,霍峻是敬佩刘备的气魄。毕竟不是所有人能够相信自己话,信赖自己的计策。 刘备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这样,倒是委屈仲邈,行苏秦、张仪之事了。” 当下的刘备不是为见不得人的手段感到羞耻,而是他恨自己根基不厚,不仅自己东奔西走,也要让部下行纵横手段。而那刘表占据荆州毫无作用,自己若有根基,又岂会避土自保。 张飞见事情解决,倒是欢乐,说道:“仲邈计谋百出,飞倒是小瞧了。某请仲邈喝酒。” 关羽则是对霍峻再次改观,没想到霍峻愿为己方付出如此心血,明为刘表效力,暗中替自己大哥做事。 相对于其他人,霍峻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已经思考进入襄阳后,如何搅动局势,引发长幼之争,并将各种内外条件利用起来,完成下江东的战略。 在外因方面,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利用孙权进攻黄祖之事,让刘表相信江东想要侵占他的地盘,从而愿意反击。 那孙权何时会进攻黄祖呢? 在霍峻的记忆当中,在赤壁之战前孙权至少有两次进攻过江夏,逐步侵占郡县,甘宁降吴,黄祖被杀,最终刘琦出镇江夏。那么从时间上来分析,或许离孙权初次进犯黄祖,应该离当就是不远了。 而在内因上,就是要成为刘琦的信赖之人,劝谏刘琦兵出江东,以建威名。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明公入襄阳以来,素与长公子交好,今下峻若要得长公子信赖,恐要明公帮衬一二。”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仲邈谋划此事,一切听由君之调度。今后襄阳、新野分隔,若有要事遣人知会子龙即可。” 说着,刘备心中不由患得患失,他开始担心身怀大才的霍峻会不会趁机离开自己,转而投效到刘琦麾下。但转念间,刘备想起霍峻与自己的相处,其为人与陈元龙相同,文武兼备、胆志超群,天下难寻,又岂是那种愿与刘琦共事之人。 可惜元龙已经病故!否则自己兵入江东,让元龙在广陵呼应,届时不仅能与元龙合作,还能建立基业。 仲邈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仲邈! ----------------- 就在刘备大军即将回到襄阳之时,收到刘表委任令的蔡瑁也已回到襄阳,与二姐蔡茵见面。 蔡瑁坐在榻上,问好道:“阿姐!” “德珪!”蔡茵为蔡瑁煮了壶茶汤,说道:“你姐夫岁数渐长,身体不爽,此次你入襄阳需多为其分担。” 顿了顿,蔡茵漫不经心,说道:“婉儿也已至成婚之龄,我已建议让琮儿娶她为妻。届时琮儿与我蔡氏也是一体,德珪也需要多多帮衬,注意下刘琦身边的那些人。” “嗯!” 蔡瑁喝着茶,轻应一声。 这几日他除了收到刘表的调令外,还收到旧友曹操的书信。书信内问候了下他的身体近期状况,同时也在书信里介绍了中原的战局。他非愚笨之人,曹操来信的目的,他心里也有数,无非宣扬武力,拉拢自己。 而蔡瑁也回了封信与曹操,表达了他们往昔在洛阳的交情,仅此而已。多条路,多条选择。 沉默少许,蔡瑁把心思放在当下,说道:“刘琦素被姐夫喜爱,若欲让琮儿上位,还需阿姐费心。” “于内有我!”蔡茵淡淡说道。 对于十分宠爱自己的刘表,在蔡茵眼中也就是吹吹枕头风的事。 “对了!”蔡茵补充说道:“近日有一南郡士人风头正盛,其名霍峻。德珪可注意一二,看能否为我蔡氏所用。” “嗯!” 第17章布局 刘备将本部将士留在了新野后,自己带着几名亲信南下襄阳,与刘虎所部乘船顺淯水南下。临近襄阳,刘虎率军驻往了江北的樊城。 樊城并非县级城池,而是襄阳在江北的要塞,二城隔着汉水,构成堪比天险的襄樊防御体系。 如此险要之地,刘表交了他的从子刘虎控卫,就是为了防止驻兵新野的刘某人有不轨之心,某日挥兵南下。也是难为刘表了,既要用之,又要防之。 舟船横行汉江,停靠在襄阳北面的码头上。 “左将军、刘豫州到了!” 看守水门的士卒认出船舱上的旗帜,扯着嗓子开始大吼。 接着,受刘表交代的刘琦领着荆州宾客迎了上去,王凯、伊籍、王粲等人的身影都有在其间。 “刘使君!” 众人涌了上来,刘琦打头恭贺,说道:“恭贺使君得胜,家父正在府上设宴,以酬使君征战辛劳。” “多谢长公子出迎!” 刘备嘴角含笑,神态温和,说道:“备不胜受恩感激!” 就在刘备与刘琦、伊籍等人寒叙之时,霍峻也和王粲聊上。 “仲邈首次出征便献策破敌,真不负吴起之才,看来粲的脸面是保住了。”王粲玩笑说道。 霍峻反戈一击,吐槽说道:“仲宣若不赞我,恐是后世之人不识仲宣也!” “呵!” 王粲冷笑一声,说道:“就怕仲邈日后是靠粲之诗赋,得以流传于世。”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日后某建下弥天大功,仲宣不如为我撰写长赋,以扬我之声威,共留名于世。” 王粲伸出三根手指比画,说道:“彼时三头驴换一首赋。” 霍峻撇了撇嘴,对于这个爱驴人士,他可是看透了。王粲喜欢驴,除了喜欢驴的鸣叫,就是喜欢吃驴肉。上次自己送他的那头驴,在为自己送行时,就被他烹了。 “仲邈!” 几步外,王凯喊道。在他的身旁还有刘琦、刘备、伊籍等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霍峻趋步上去,拱手行礼,说道:“见过长公子!” 刘琦打量着英气勃发的霍峻,说道:“素闻仲邈有大才,今日得见,果然人如其名,不负子旋所言。” 刘备配合说道:“仲邈智略过人,此行北上得以败敌,有赖仲邈献策。今入襄阳任参军,对长公子有益。” “长公子若不嫌在下学识浅薄,峻愿为长公子谋划。”霍峻应道。 闻言,刘琦颇是喜悦,说道:“仲邈乃是俊杰,琦又怎是不愿。” 说着,刘琦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他本来还担心霍峻来自南郡,可能会与蔡瑁他们亲近,不愿亲近自己。但从现在来看霍峻与蔡瑁他们不是一伙人,如此有才之人,愿意为自己谋划,他又怎么不会开心呢! 谈笑间,众人在刘琦的带领下,来到了宴会上。刘表早已备好宴席,待到众人入座,宴会也正式开始。众人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钟鼓齐鸣,歌姬舞蹈。 在宴上刘表掌握了节奏,有是夸奖了刘备用兵水平,又勉励了新上任的参军霍峻。而手下也识趣,吹捧得胜的战果,君臣之间的气氛颇是愉悦。 宴饮结束后,刘表留下刘备等几人,发现了刘备兴致不高,问道:“玄德得胜贼军,乃有大功,何以消沉?”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得胜贼军当是喜事,但是备心中忧虑本初病故,河北无人能阻曹操兵势。若曹操统一中原,举数十万雄兵南下,仅凭备一人之力,及景升兄一州之兵,恐难挡之。” 说着,刘备言语激动些许,说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过往本初公在北,景升兄在南,使其不敢篡位。今本初公去世,仅存景升兄一人,不知今后景升兄将如何对之?” 这番话有吹捧刘表之意,将刘表架起来,把他与袁绍并重,并强调了当下刘表尴尬的境遇。让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曹操会来打他。 刘表对于刘备这番话,颇是受用,但对于刘备后提出的询问,却有警惕之心,怀疑刘备想劝自己出兵让他北伐。 故而,刘表眉头微蹙,说道:“玄德,非表不愿出兵,只是曹军兵精将锐,难以力敌。江东孙权、交州张津、益州刘璋三人皆窥视荆州,若轻易发兵,恐会让其乘虚而入,不可不备啊。” “景升兄之语乃老成谋国之见,故备窃以为景升兄可向三地用兵,充实自身。如江东之地,孙权尚幼,虽得孙氏老臣辅佐,但郡县不平,将校不逊。若景升兄兵发攻之,东进江左,割据长江,可与曹操抗衡。”刘备说道。 刘表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刘备会这么回答。 少顷,刘表颔首,含糊说道:“玄德所言有理,然江东难以骤灭,当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话是这么敷衍,但刘表却记在心里。他本身就有督荆、益、扬三州军事,如果真按刘备所说,确实要好好谋划一番。可惜那交州战事焦灼,少有进展。也不知河北能拖住曹操多久,希望能多撑几年,暂且再观局势变化如何! 又寒暄几句,刘备寻了一个借口告辞离开。 待刘备走后,刘表也向智囊蒯越求问,相较于兄长蒯良,蒯越长于计略,能料时局变化,在荆襄中的威望崇高。 早些年大将军何进听闻蒯越名声,聘请他作东曹掾。蒯越曾劝何进要先发制人,尽快把宦官杀掉,但何进犹豫不决。蒯越料见何进败亡的下场,请求外任汝阳令,躲过一劫。 刘表单骑入荆州,其诛杀宗贼,平定荆州的计策也是出自蒯越的手笔。 “异度,今袁本初病逝,河北二袁并立,不知君以为玄德所言如何?”刘表问道。 蒯越沉吟良久,说道:“启禀明公,玄德之语乃忠正之见,自袁本初病故后,曹孟德无人可挡,以其兵略势必能吞河北,然后举兵以向江汉,恐明公不能御之。” “故越以为明公当下不过抗曹、顺曹二策,抗曹者,刘玄德之语不无道理。若是顺曹,明公则可举州以附曹孟德,届时曹孟德必重明公,明公不失福祚,子孙亦享富贵。” 对于刘表近些年来的表现,蒯越也是无话可说。 在官渡之战前,蒯越劝刘表不要中立,如果心有争霸之念,便出兵争夺疆土,建立功业。如果没有建立功绩的想法,要么联合袁绍,要么相助曹操,保存中立的话,将会同时结怨他们二人,等决出胜负,就会向刘表下手。 同时蒯越也看好曹操能在官渡取胜,建议刘表可以恭顺曹操,以全一族富贵。 然而刘表对于蒯越提供的三个建议,全部没有选择,而是把头埋进沙子里,不想参与中原局势,只愿坐观天下变化。结果就是曹操为了防止刘表搞事,让张羡起兵反叛了。 而当下袁绍病逝,刘表又要面临新的选择。 听着蒯越的建议,刘表沉默良久,说道:“异度之言,某当深思。” “诺!” 蒯越似乎早知道了刘表的回答,并不沮丧,也是告辞离去。 在走出镇南将军府时,蒯越吐了口浊气,他这么建议刘表也是仁至义尽了。刘表可以把头埋进沙子当鸵鸟,但他可不能这么做,他需要为自己的家族而考虑。 “来人,过些日设私宴,宴请蔡德珪回乡。” 登上马车的那一刻,蒯越吩咐说道。 “诺!” 山雨欲来风满楼,荆州暗流涌动,各有盘算之心。 第18章浑水摸鱼 汉水上舟舸停泊岸边,江风漫卷旌旗,水流汤汤绕城而走。 码头上,刘备拉着霍峻的手恋恋不舍,说道:“备今日北上,襄阳之事有劳仲邈费心。若有急事知会一声,备便乘船南下。” 自从霍峻献上博望对后,刘备与霍峻深入交谈,恨不得抵足而眠。可惜霍峻始终不同意,刘备只得作罢。 多日下来,刘备深刻地认识到霍峻文武才略,如今便要分离,他又怎么会舍得呢! 霍峻也任由刘备握着手,说道:“襄阳水深,刘荆州非有远志之人,多疑无决,明公谏言难改其意,还需缓缓图之。以峻观之,江东之事短者半载,长则一年,便有转机。明公居新野,让将校多习水战,广募士卒,以待南下。” 刘备说的那番话出自于霍峻的安排,作为蛊惑刘表发兵进攻江东的开头菜。毕竟想让刘表下决心兵发江东,可非一日之功,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去铺垫,去营造氛围,才能达到这一目的。 而霍峻之所以如此去做,还是看到了刘表的性格。就能力而言,刘表在荆州的治理是成功的,单骑入荆州,削平地方叛乱,兴办学校,鼓励生产。几年间便卓有成效,属于太平世道出色的内政型人才。 但是刘表有很大的缺点,他看不到天下形势在急剧变化当中,自身疑心重且犹豫不决,做事拖泥带水,具体战略上时常自相矛盾,缺乏争霸天下的能力。如明知道曹操的危险大,需要去遏制,却担心刘备坐大,不敢倾力相助。 对于这种人,你的一两句话能够让他明白,但却无法让他去做决定。需要不断加强他的危机感,给他可以选择的道路,让他明白事情严重。同时考虑到他的多疑,你需要让他可信任的人去实施步骤。 因而相比曹操担心刘表搞事,看透人性的贾诩只用了四个字点评刘表‘无能为也’。 “好!”刘备说道:“仲邈所言,备当记下了。我于新野,静候仲邈消息。” “明公慢走!” 刘备依依不舍地松开霍峻的手,叮嘱说道:“仲邈往后还需早睡,以免伤身。” “谢明公!” 刘备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码头,登上了甲板,望着驻步在码头上的霍峻,挥手示意告别。 叹了口气,刘备对身侧的张飞,说道:“你我兄弟若能下江东,并以江东为基,皆赖仲邈之谋也。” 刘备再次刷新对霍峻能力的认知,本以为霍峻拥有上马统兵,下马治民的能力,才过众人,类似吴起这般全能型选手。却不料他还是暗晓人心,好似苏秦、张仪这般的人物,能撬动整个荆州局势。 张飞扶着腰带,感叹说道:“兄长能得仲邈谋划,实乃大幸。他若真能为兄长谋得江东,飞今后愿居其下。” 张飞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知道霍峻这种人出大力为自己兄长谋划的初衷,其大概率不是出自感情。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培养不出感情。除了感情之外,就剩攫取富贵及名望了。 而张飞是刘备集团里的第三号人物,当下他这么说,其意思很简单。他愿意给出位置,让霍峻居自己之上,而不是嫉贤妒能地去排斥他。 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笑道:“走,喝酒去!” 码头上,霍峻看着刘备的船只远离,直到隐没江面,方才转身而走。 “走咯!” 登上牛车,霍熊抽鞭而走。车厢内,霍峻、王粲二人对坐。 王粲掀开车帘,看了眼江面,问道:“左将军走了?” 霍峻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说道:“仲宣若想送别,出面欢送即可。又何必躲在车内,这可不似仲宣习惯。” 闻言,王粲叹了口气,说道:“当下荆州形势错综复杂,少生事端为上,又何必跻身入洪流当中。” 随着袁本初病逝的消息传到荆州,众人又见刘表不让刘备北伐,凡是有远见之人都在盘算着自己的未来,特别是来自北方的士人。毕竟他们知道刘表这种行为,纯属是坐以待毙,其结果不外乎慢性死亡。 霍峻微睁眼睛,说道:“仲宣可知江鱼何时价最高?” “何时?” 王粲面露茫然,他只知道鱼的味道,又怎么会知道打鱼之事。 霍峻看向王粲,淡淡说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王粲愣了少许,说道:“仲邈莫不知风浪过大,或会船毁人亡。当下仲邈为长公子谋略,又暗通左将军,若让刘荆州知晓此事,恐会斩杀仲邈。” 对于霍峻暗地里谋划的那些,作为知己好友的王粲知道部分内容,也是惊叹霍峻艺高人胆大。 霍峻笑了笑,说道:“襄阳城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能知晓。且江东之事,已尽在峻掌握当中。就是不知仲宣又欲投效何方,以求得今后安稳?” 王粲再次茫然,时局混乱,众人各有所思,只不过当下大家都没有好的门路。或许等曹操南下,大家就会争先投效了。 王粲摇了摇头,说道:“某不知,且看刘荆州之后如何应对,我等静观时局变化。” 顿了顿,王粲感叹说道:“本以为仲邈有文武之资,却不料又有纵横之风,若是能成。以粲观之,君之才可比犀首、吴起二人,有国士之才,粲深感敬佩。” 犀首,又名公孙衍。在魏国出仕,又入秦国拜为大将,曾率兵攻河西,俘虏魏国主将龙贾,斩首八万人。后张仪入秦后,公孙衍投向魏国,发起五国相王,合纵攻秦。后又入秦为秦武王效力,出任秦相。 相比于众人所熟知的苏秦,犀首与张仪才是同时期的人,一纵一横,成为那个时代瞩目之人。 闻言,霍峻脸色一黑,王粲给他比喻的人不是吴起就是公孙衍,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一个好的比喻呢! 算了,吴起兵家亚圣,犀首纵横大才,峻也勉强接受吧! “家主,到了!” 牛车停在刘琦府前,霍熊喊道。 霍峻准备下车之时,忍不住说道:“仲宣若想以避风为上,可待局势分明,届时自然可知今后抉择。” 说着,霍峻吩咐说道:“将仲宣送回府上,再过来接某。” “诺!” 随着牛车行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霍峻也在侍从的引路下来到了刘琦的府上。 走近庭院,便见刘琦与一众亲信已在席上,宴会即将开始,歌姬舞女排成一列站立院侧。 “仲邈!” 刘琦见霍峻来到,起身出迎,引入宴上。 “长公子!” 刘琦拉着霍峻,指点眼前排成一列的莺莺燕燕,笑道:“今日仲邈初到府上,由你率先挑选。” 霍峻也开始放飞自我,好似回到了前世灯红酒绿点公主的日子。打量了一番,霍峻点向细枝硕果,面容姣好的歌女。 “仲邈,好眼光!” 刘琦鼓掌说道:“奏乐,上宴。” “诺!” 座位上霍峻搂着歌女,上下其手,逗得歌女笑得不停。 刘琦面容红润,怀抱歌姬,笑道:“仲邈来自荆楚,不知能饮三爵否?” 在荆州的南荆之地饮酒有三种杯子,号为三爵。最大为伯雅,第二仲雅,最小季雅。其三爵位分别可受七升、六升、五升酒。但凡能喝下其中三爵之一的酒,便可称为‘雅量’。 刘表尚饮酒,而刘琦对酒的喜爱更胜一筹,能饮中爵仲雅之酒。 霍峻摸着硕果,笑道:“长公子雅量,峻不能比,愿试季雅。” “好!” 刘琦喝彩,让人端上装有五升酒的大杯,摆在霍峻面前。 玩闹许久,众人基本都醉了。不是醉倒在地上,便是拉着歌姬去侧房,刘琦便是其中一位。而被重点集火的霍峻,半醒半醉间,只感觉到自己倒在了床榻上。 不过霍峻尚有理智,推开了对自己有想法的歌女,问道:“你有病吗?” 歌女:(?o?) 第19章谶语 尽管再三确认没病,但霍峻仍是不放心,最终在外面保护了自己。 农业社会,不同于后世,但凡染上一个病都容易去世。霍峻不知道身强体壮的自己为何会年轻早亡,但他为了预防得上难以医治的病,凡事以小心为上。 在侧间睡了半晌,酒意渐散。霍峻爬了起来,本欲见长公子刘琦,却听侍女说刘琦正和两个歌姬厮混,为了不打扰刘琦玩乐的兴致,也就独自离开。 听着玩闹的声音,霍峻不禁摇了摇头。难怪刘琦历史上早亡,刘琦的身子单薄,正常来说也就只能吃得消一个女子,如今却和两个女子玩乐,怎么会受得了。 而他身旁左右皆是酒肉士人,在面对刘琮的夺位之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才能平庸尚且不说,如此贪恋女色,怎成大器! 刘琦性格上不错,为人孝顺,情绪温和,能听得了他人的意见。在危难之时,还能有所决断。在太平之世,刘琦还能安稳当个富家翁,但在乱世之中,难以守业。 除此之外,霍峻挺喜欢在空闲之余,与刘琦玩耍。毕竟刘琦在玩乐上,可谓是花样不少。不过干正事,还得找刘备。 霍峻出了门,登上牛车,半靠着休息。 “家主,坐稳咯!” 霍虎替换大哥霍熊,为霍峻赶车。 随着牛车的启动,缓缓在路上行驶。路边儿童三三两两,嬉闹玩耍,奶声奶气唱童谣,“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 闭目养神的霍峻,问道:“阿虎,这首童谣何时传唱,前些日怎未听过?” 攥着缰绳的霍虎,答道:“就在两日前,不知道从哪传出这首童谣,一时间襄阳儿童都在传唱。就是不懂其间深意,不知家主知否?” “我也不知!” “驾!” 坐在车上的霍峻略有深思,了解走向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首童谣的深意,只是不愿说而已。说是童谣,不如说是谶语。 “八九年间始欲衰”指得是建安八、九年开始,刘表一族运势走低,开始衰弱。 “至十三年无孑遗”指得是建安十三年,曹操南下,刘表病死,刘琮献上荆州,归降曹氏,荆州易主。 之所以建安八年,刘表一族运势走低了,还是在于刘琦、刘琮二人引发的长幼之争。而过不了多久,自己将会见证这一幕,建安七年十二月腊日,易嫁娶,刘琮娶蔡氏女。 牛车停下,霍峻也到了他的新住处。自己出任参军,如果还住在王粲家里也说不过去。而且霍峻自己操作的那些事,更不方便留在王粲家中。 坐在席位上,霍峻拆解了兄长霍笃寄来得书信,信件上说了他霍氏的近况,霍峻走后,拥有武力威慑下,霍氏仍掌握巴盐转卖渠道,从中攫取了大量的利润。 在这半年间,霍氏部曲又吸纳了百人,合计五百之众。得益于荆楚之地有鲛、犀等物种的丰富,超过百名的部曲装备皮甲。不过铁甲才五、六领,少得可怜。 这几月下来,霍笃受霍峻的叮嘱,经常带领部曲驾船游弋在河水操练,有空之余还入长江,在长江水道上驰骋。 其间霍笃还讲了件趣闻,族内子弟霍渊,为人颇有勇力。出游之时,见一女子,念之难忘,后闻此女许向氏子弟,悲痛欲绝,遂在牌上书‘情’字,将其埋在山丘上,出殡之时,嚎啕大哭,人问其故,答曰:我丧情。 霍峻提笔给兄长霍笃回了份信,简单说了自己在襄阳的处境,让他好生在家乡操练部曲,多在武器甲胄上下功夫,不要忘记教导部下保养武器的习惯。若有空闲之时,帮霍渊寻良家女婚配,省得自以为痴情。 同时,霍峻又给思念自己的妾室李芊回信,让她不用着急北上,若是思念得紧,可以抽空来襄阳也行。 将信件交给霍熊寄出后,陈到也偷偷来到了霍峻家中。 “霍君!”陈到衣着简朴,拱手说道。 刘备为了配合霍峻在襄阳的活动,特意把陈到安排到了襄阳,并带了十几人,由霍峻调遣。 “坐!” 霍峻指了指面前的座位,说道:“可知道如何散布谶语、谣言之事?” 陈到点了点头,说道:“某暗中走访,与兄弟诸人略有所得。巷间老妇嘴杂,弄些钱财便可散布而出。” “如此便好!”霍峻将怀中的竹简取出交给陈到,说道:“从今之后,你等几人不必见我,尽力散播此语,尽可能闹大声势。但不可被襄阳官吏探得,否则大业将毁。” 陈到看着竹简前后面上写着,“子系吴越狼,得志便猖狂;初报生父仇,三载取贼首。” “明白此谶语之意否?”霍峻特意问道。 陈到看着谶语,拆解说道:“子系当是‘孫’,吴越狼当指吴郡,即孙权此人。其若得志便会狂妄自大,先报杀父之仇,后取幕后敌首之命。” “言语简洁,当是通俗易懂。”陈到拱手说道。 谶语容易理解,主要在于报仇上,当初孙坚下荆州,被刘表账下黄祖杀死。从某种意义上,黄祖、刘表皆是孙氏的杀父仇人。 接着,霍峻又取出一张巾帛又交给陈到,说道:“将此巾帛塞入鱼腹当中,务必让襄阳官吏所食之。” 陈到摊开巾帛,其上用朱红笔歪歪扭扭写着,“子报父仇”四字。 “此巾帛收好,待某传令之时,按我当下所言即可。”霍峻叮嘱说道。 陈到倒吸了口凉气,塞入鱼腹的操作,可是四百年前的陈胜、吴广玩过,其结果就是拉开大秦覆灭的大幕。这霍君阴谋手段玩得真就一套接着一套,令人防不胜防。 若是霍峻知道陈到所想只能说仅是小儿科而已,他可是知道历朝历代造反的灵异事件。若不是怕刘表性情多疑,他还准备雕个石像,写着“莫道孙氏死父兄,入楚掘尽刘氏冢。” 若是真上了,就不知道连环三套下来,刘表会有什么神情,又会有怎样的态度。 陈到将竹简、巾帛分别塞进鞋子里,便转身告辞离开。 在陈到走后,霍虎通禀说道:“家主,蔡军师遣人告知,今夜设宴,言家主亦是南郡士人,可以前来同叙情谊。” 霍峻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告诉来人,言我身体不爽,难以赴宴。” “诺!” 蔡瑁入了襄阳后,卸任南郡太守,转任镇南将军军师,协助刘表处理军政事务,权利可谓不小。而霍峻却没有上门舔的想法,既然选择站在刘琦、刘备这边,势必会与蔡瑁、蒯越这些人产生矛盾。 蔡瑁、蒯越这些人基本就是在乱世中保全自己为代表的士族,若是所料不差,在官渡之战后,估计他们已经和曹操开始眉来眼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刘表刚去世,刘琮还有志向准备和刘备联合对抗曹操之时,就被蔡瑁、蒯越二人架着出城投降。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霍文颖五月出游,遇一士家女,念之难忘,后闻已许向氏子,遂于牌上书一情字,置于车上,每月扶车巡游,人问其故,答曰:我丧情。 第20章阴事 蔡氏别院幽静清幽,熏香诱人。 蔡瑁身穿文士服,正在翻阅着来自荆州各地上呈的文书,手指在案几上轻点。 “刘琦、刘琮。” 嘴里念叨着二人名字,蔡瑁目光却是放在文书上。 “张允!” 蔡瑁仔细浏览公文,这是一份棘阳县长弹劾中郎将张允的弹劾书,张允在县中设立军市,军中吏士多侵侮县民,棘阳县长希望襄阳能秉公处置此事决的文。 就在蔡瑁深思之时,侍从禀告道:“蒯侯前来拜会!” 蒯越因帮助刘表平定荆州有功,在刘表的举荐下,受封为樊亭侯。 “速迎!”蔡瑁起身出迎。 “德珪,今日冒昧来访,打搅打搅!” “蒯侯之来,我家蓬荜生辉,又怎会打搅!”二人客套一番,步入内堂。 少顷,二人相对端坐在席上,香炉内早已点上了熏香,几名侍女在添好茶水、糕点后轻步退下,仅留下在堂内畅谈的二人。 “昔刘荆州单骑入荆,逢群寇聚于荆襄,是时荆州与我等会于宜城,共谋讨贼,之后我等随荆州诛杀宗贼,平定荆襄七郡。距今已十余载,可谓物是人非矣。” 熏香袅袅升起,沁人心脾。蒯越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而出。 旋即,蒯越目光锐利起来,道:“如今曹公兵入河北,中原将归一统,若曹公乘胜挥兵南下,直指江汉而来,我等当何以自处耶?德珪乃曹公旧友,又是荆州外戚,不知何以教我?” 蔡瑁闻言,一面将糕点移到蒯越面前,一面淡淡说道:“曹公与我虽素通书信,然军国重事,非我一介武夫可知。” “不过,蒯侯之忧,瑁亦深然。今刘荆州年事已高,春秋难料。然长公子却只知与北来众士高谈阔论,不肯与我等桑梓亲近,如此何以治荆州,又何以继荆州耶?” 蒯越端着茶盏,试探道:“哦,不知德珪以为何人可继荆州耶?” 蔡瑁将茶一饮而尽,说道:“我观刘荆州三子,具是平庸之辈,难堪大任。刘琦一无所长,刘琮外强中干,刘修才疏志浅。” “不过,瑁之二姊,欲以我家侄女妻刘琮。” “原来德珪中意刘琮公子。”蒯越一阵哂笑。 “不然,此妇人之见,我家二姊只知家事间隙,不晓天下大事。”蔡瑁否认道。 良久,蔡瑁才意味深长地说道:“琮虽无能,然却可为我等所用。比之刘琦,既与我等不和,又亲近刘备。若让刘琦继任,必从刘备之语,与曹公为敌。如此,荆襄之地,必遭涂炭。我等荆襄之人,岂能任之?” 蒯越深饮一口,放下茶盏,拱手笑道:“既如此,我蒯氏可与蔡氏同进退。” “善!” 蒯越与蔡瑁短短不过二、三百字的问答,让蔡氏与蒯氏再次达成了同盟协议。 如今中原形势分明的情况下,蒯越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家族寻找未来的庇护,而他看重的是曹操。然而却担忧同为荆州望族的蔡瑁会因为蔡夫人要扶刘琮上位,贪恋自己的权势,不愿归降曹操。 出乎他的意料,蔡瑁也是不看好刘氏在荆州的统治,反而他准备利用蔡夫人扶刘琮上位,排挤刘琦、刘备,从而达到归顺曹操的目的。 顿了顿,蒯越问道:“今下刘琦公子仍得刘荆州宠爱,不知德珪如何可有筹谋?” 蔡瑁起身从书案上取过公文,递给蒯越,说道:“张允于棘阳县设立军市,多有欺压百姓之举,棘阳县长弹劾中郎将张允部众。瑁以为,或可让长公子前往巡视,以秉公处置。” 蒯越看了几眼,便知道蔡瑁的心思。张允乃刘表姐姐的儿子,其掌军权,深受刘表宠爱,但其为人眦睚必报,心胸狭隘。刘琦若处置了其部众,张允将会记恨刘琦。如果刘琦不处置,在于言语挑拨下,刘表也会对刘琦更加不满。 以刘琦的性格,大概率会去处罚张允部众,而蔡瑁平时又素与张允有紧密来往,自然可以拉拢张允。有了张允手上兵马的支持,刘琦生存的空间,将会大大缩减。 “蒯侯以为如何?”蔡瑁问道。 蒯越举起茶盏,笑道:“善!那霍仲邈即便能窥破此中玄机,也只怕是无可奈何。” 蔡瑁也感叹道:“倒是可惜那霍仲邈。” “如此,理当敬之。” “同敬!” ----------------- 次日,在蔡瑁的建议下,刘表宣布派刘琦巡视江北诸县,并解决棘阳县中军市侵犯当地百姓之事。 领到任务的刘琦还没察觉到不对劲,正兴高采烈接受麾下士人的庆贺。 “府君命公子巡视江北诸县,并处置棘阳县军市一案,可见府君对公子之信重!”王凯祝贺说道。 “哈哈!” 刘琦颇是欢喜,说道:“此行易也,且凭公执法即可。” 霍峻看着仍不明白此行险恶的刘琦,摇头不已。心中道了下歉,为了南下江东的大业,只能委屈咱们的刘公子了。 “长公子,此事或有坎坷,那棘阳军市乃张中郎将所有,张中郎将手握兵权,又得府君赏识,若贸然处置其部属,恐会让张中郎将迁怒于公子。”随从中有人忧虑道。 “这?”刘琦迟疑说道。 此时,又有人说道:“长公子,休听此人胡言。府君令长公子北巡棘阳,便是让公子秉公处置。若是处事不公,不仅折损公子声望,亦有害府君之德行。” “仲邈,此事可有高见否?”刘琦迟疑间将目光投向霍峻。 “唯,峻以为,此行棘阳,当秉公执法,严加惩处张中郎将部众,如此既能显公子高义,又能收士民之心,届时府君也会另眼相待。” 刘琦听得一愣一愣,这些年刘表始终没有正式确认刘琦为继承人的身份,主要还是在于刘琦自身能力不足,又贪恋酒色上。因此刘琦有时会阴郁,可以说这是他的心结,如果按霍峻所言,或许能提高父亲对自己的看法。 “至于张中郎将,本公子骨肉至亲,此中曲折,公子或可与之当面说清。”霍峻又道。 刘琦收敛神情,正色说道:“仲邈所言有理,琦乃受君父赏识北上,岂能因公而废。” 霍峻又拱手道:“若长公子不弃,峻愿随公子北上。” 为了更好地‘帮助’刘琦,霍峻只能含泪随行北上,防止刘琦听信谗言,不愿得罪张允。 刘琦惊喜的拉着霍峻的手,道:“仲邈愿随行,琦又岂能不愿!” 说着,刘琦吩咐侍从说道:“今后但凡张中郎送礼上门,尽数拒绝。” “诺!” 顿了顿,刘琦笑道:“仲邈随我巡视,今日不如留下,享受歌姬之美。” “峻今晚尚有要事需回府。”望着大好人的刘琦,霍峻也有不忍,规劝说道:“女色虽好,但公子还需节制,不可伤身。” 刘琦笑了几声,说道:“仲邈虽有才干,但不识女色之妙。琦心中自有盘算,请君放心。” 霍峻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看来规劝刘琦保重身体,不要贪恋女色的人应当不少,可惜刘琦皆听不进去。对于这种态度的刘琦,霍峻也不愿多说什么,以防惹其不悦。 至于女色之妙,霍峻又岂能不懂,只不过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所支配。比如那日歌姬虽美,但若惹上x病,自己可就惨了。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霍峻怀疑历史上刘琦英年早逝,估计很大一部分是长期贪恋酒色导致身体亏空,进而染x病,方才病故。 其后,霍峻在刘琦的受邀下,坐上前往棘阳的马车。 车驾驶出襄阳城,临近乡野之时路边儿童三三两两,嬉闹玩耍,大声唱得童谣,“子系吴越狼,得志便猖狂;初报生父仇,三载取贼首。” 刘琦听着童谣,皱起了眉头,问道:“仲邈,此首童谣有些许奇怪,你可曾听过?” 霍峻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说道:“长公子,此童谣某也是初次听过。” 说着,斟酌少许,霍峻说道:“不过峻也以为此童谣有些怪异。” “有何解读?”刘琦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仅以童谣而言,子系当是‘孫’,吴越狼应当指向盘踞吴会二郡之人,以今观之,恐是指孙权。当下孙权初掌大权,地位不稳,若其地位稳固,恐会猖狂行事,向府君、黄太守,报杀父之仇。” 闻言,刘琦大惊失色,说道:“孙权安敢?”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巧合而已,不过峻以为江东有窥视我荆州之心,不可不防。” “何解?”刘琦问道。 霍峻佯装思量,随后说道:“孙权初掌大权,声威不足。恐其为壮声势,会向江夏用兵。然黄太守年事已高,江夏武力不壮,恐非孙权敌手。” “此行回襄阳,当向父亲禀告此事。”刘琦担心说道。 霍峻抬头看向乡野的风景,嘴角上扬。等此行回来,或许…… 第21章洗脑 棘阳位于汉江以北,又在棘水以北,故曰棘阳。 在古时取地名的方式,往往根据周围的山川地理取名,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简单粗暴,却能让人直接明白。如同棘阳之名,荆州中就有大量存在,如襄阳、顺阳、堵阳、朝阳、湖阳、蔡阳等城名。 亦或是临近某河,便又会取临河之名,如临漳、临沮、临颍、临沂等地。 众人渡过汉水,抵达北岸,车驾沿着大道而上。棘阳在新野的东南方向,又在湖阳的西北方向,位于向江汉平原的隘道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所。 刘表除了安排刘备驻扎在新野,还安排文聘驻扎在湖阳,与驻扎在棘阳的张允共同构成面向中原的防线体系。 然而棘阳又不同于新野,新野位于南阳盆地中心,早就被兵乱霍霍了,人口不多。而张允驻扎的棘阳稍微偏僻些,战乱波及少,土地肥沃,人口繁多。 坐在车驾上的霍峻,感受完周边心旷神怡的景色,又开始了他的洗脑工作。 “长公子,当下襄阳城内百姓传言,两个月后琮公子将与蔡氏女成婚,届时襄阳诸姓皆至,将校文武毕至。不知真有此事否?”霍峻手扶车辚,漫不经心问道。 刘琦紧握着木栏,说道:“琮弟素与蔡氏交好,家父又是宠爱后母,二人联姻也是理所应当。幸蔡氏女素以贤淑闻名,二人成婚亦可谓良缘。” 刘琦对同母的弟弟刘琮尚有感情,此时二人并未翻脸,偶尔仍有往来。 “若长公子继位,将何以待蔡夫人?”霍峻问道。 刘琦冷哼一声,说道:“或养于别院,或遣其归乡,如是而已。” 霍峻反问道:“如此,将置襄阳蔡氏于何地耶?若蔡氏亦不容公子,公子又将何以自处?” 刘琦不由笑道:“彼非吕后,安能掌权,我亦非昔日赵王如意,除非蔡家效之诸吕……” 话说到此处,刘琦哑然失声,似是察觉到什么,不仅脸上的笑容消失,连双眉都深深皱了起来。 半晌,刘琦方才看向霍峻,问道:“仲邈所言何意?”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公子,蔡夫人虽非吕后,然蔡家犹甚诸吕。今刘荆州在位,蔡氏尚与公子龃龉,若荆州不幸,蔡氏又岂容公子耶?到时另择嗣子继位,也未尝不可。且今日琮公子既取蔡家淑女,则明日蔡家扶立琮公子继荆州又何足奇耶?” 刘琦想着近期刘琮在父亲面前的言行,以及与自己愈发疏远的关系,闭嘴沉默下来。 接着,刘琦喃喃道:“父亲年岁已高,思维不如往日敏捷,近日常受后母挑拨,致与我愈发疏远。若琮弟与我争位,引蔡、蒯为援,则琦将危矣!届时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以容我耶?” 刘琦之所以与刘备能快速交好,二人也是有互相需求的成分存在。刘琦和襄阳世族关系不好,需要外援支持。 而刘备身为客将,在襄阳缺乏话语权,自然也需要和高层人物保持良好的关系。如此之下二人关系火热上升,霍峻能从刘备帐下跳过来,刘琦也不怀疑便是二人关系融洽的证明之一。 说着,刘琦看向霍峻,问道:“以仲邈之见,当如何与之相争?” 霍峻思量半响,拱手说道:“昔刘荆州单骑入荆州,扫荡群寇,安定江汉,方才巩固权位。今公子若要顺利继位,只怕还需以功业立威。” “今棘阳之事,可谓建功否?”刘琦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棘阳之事不过微小之仁,百姓虽会感恩,但却不会服之。公子需以武建功,如此刘荆州方知非公子方无以继嗣也。” “以武建功?”刘琦连忙摇头,说道:“琦不知兵,又岂能统率大军。且当下又无贼寇,唯有强敌。琦若用兵,恐有败绩,反而得不偿失。” “仲邈,且容我好生思量一番!” “公子当深思利弊。”霍峻说道。 对于刘琦如此的反应,霍峻也早能料到,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刘琦不仅相貌上像刘表,在做事的决策上也像刘表,不过却是年轻时候的刘表。他做事虽也会犹豫,但至少决定下来,却不会反悔。 想要说服刘琦领兵也需要花点时间,循序渐进而行。或许过不了多久,刘琦就会在局势所迫以及自己的洗脑下,发兵江东,建功扬威。 “吁~” 忽然间,驭手拽着缰绳停下了马,放道:“公子,前方有牛挡路。” 霍峻下了车,只见一头母牛领着两头小牛在路上吃草,挡住了去路,任由驭手怎么呐喊也没用。甚至还引起了母牛的不满,冲着他鸣叫。 护卫的游骑准备上前驱赶,却被霍峻拦住。 “参军?” 霍峻指着母牛上的书囊,说道:“当有牛童放牧,或因何故,忘却放牧之事。” 霍峻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吃牛肉了,刚杀了三头牛,味道可香了。” 洪亮的声音在山道间回旋,回荡不止。 几个呼吸间,一名牧童抓着书简,踉踉跄跄地从沟里爬出,喊道:“别~杀,那~是我~我家的牛。” 言语结巴,顶着总角发饰的孩童,喘着粗气跑下山坡。而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斥责声,“邓范,我让你看牛,你又忘记了。” 孩童看了眼身后传来的声音,迅速跑到车队身前,颇知晓礼仪,毫不胆怯,向霍峻等人致歉,结巴说道:“小子邓范,读书入迷,以致让牛冲撞了诸位贵人的路,实属歉意。” 骑士策马上前皱着眉,重声说道:“小子,你可知车驾内是何贵人?” 就在牛童胆怯之际,其母系着围裙,上面沾满了水,一路赶到,将牛童护在身后,平静呼吸,说道:“邓氏小儿顽皮,不识尊卑,今特向贵人致歉。” 邓母说话之时,在‘邓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试图强调他们的出身,希望以邓氏名望能够让对方不计较。 骑士冷笑一声,说道:“车驾可是坐着刘……” “住嘴!” 霍峻呵斥一声,说道:“不过一小儿,何必如此为难。且三头牛也仅是挡住去路,又非惊吓。” 邓母寻声望去,见是身姿挺拔,英气勃发的男子,又为自己与儿子出声辩驳,心生不少的好感。 受到斥责的骑士默默无语,低下了头。而邓范在母亲身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霍峻走上前去,弯腰下来看着牛童,温和笑道:“可下几岁,刚在治读何书?” 邓母轻拍了下牛童的背部,牛童结巴说道:“当下邓范,今年六岁,初读《急就篇》。刚刚多有冒犯。” “没事!” 霍峻亲切地摸了摸牛童的脑袋,从怀中掏出小木盒,又从中取出沙饴,交到他脏兮兮的小手上。 牛童看了看霍峻,又抬头看了看邓母。邓母见霍峻相貌可亲,颇是友善,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牛童拿着沙饴吃了下去,顿感整个嘴巴里充斥着甜味,仰头对母亲说道:“阿母,好甜啊!” 糖虽出自于春秋战国,但由于制糖技术限制,糖大部分是粘稠状,乃是麦芽糖。到了两汉时期,糖出现了固态,由甘蔗制作而成。其固态糖,便称为沙饴石蜜。 不过固态糖价格极其昂贵,非达官贵人,不能享受。霍峻手上的沙饴还是刘表分享给刘备,刘备心中挂念着霍峻,特意派人从新野送来。 邓母并非没有见识的人,闻言脸色瞬间紧张,说道:“贵人?” 霍峻拍了拍牛童的头,起身笑道:“小子可爱,一点沙饴而已,不碍事!” “他父亲呢?”霍峻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在确认什么事。 邓母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说道:“病于瘟疫之中。” 第22章假子(求追读、收藏) 树荫下,车队众人就地休息,邓母忙碌着为霍峻、刘琦等要人摆上面饼及汤水。 霍峻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手里拿着《急就章》,教着邓范认字。 “周千秋,赵孺聊。爰展世,高辟兵。邓万岁,秦妙房。郝利亲,冯汉强。戴护郡……”邓范在霍峻教授下,奶声奶气念着文章。 汉代孩童的启蒙读物乃是《急就章》,其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姓氏名字,主要是战国以及秦汉时期的姓氏。即邓范目前所念着内容。 第二部分是服装、生活百物等生活常识性问题;第三部分是朝廷的律令,包括官职、制度、刑法等。 相较于霍峻在认真教授邓范读书,刘琦无聊着靠着树下,等候着邓母为他们摆弄餐具,准备中午的饭食。 邓母年纪并不大,实际上由于她十六、七岁进行婚配,今年虽然有六岁的儿子邓范,但也才不过二十四岁,相貌秀美。而且或许因生产过的原因,身段颇有韵味。 忙碌之时,邓母的目光时不时看向正在认真习读的儿子。自从丈夫病逝后,留下孤儿寡母二人,得幸邓氏族人时常有关照,自己母子方才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然为了生计,也为了筹集邓范入学的束脩,今年不得已让年纪小小的邓范出来放牧。 今日本以为会是祸事,却不料遇见霍郎君。他不仅人长得俊,还心得善良。若是自己的丈夫没有病逝,今岁也应当与他同龄,而且也在教授范儿读书。 恍如间,霍峻的身影似乎与丈夫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啊!” 温水溢出杯盏,烫到邓母的手,她方才感知过来。连忙将手在衣裙上擦拭,摆完餐具后,招呼霍峻、刘琦等人进食。 霍峻坐在席上,说道:“午间有劳邓夫人操劳!” “不敢!”邓母行礼,说道:“今日能因祸得福,多谢郎君出言。” 在霍峻的介入中,不仅没有计较干扰车驾的问题,还花钱聘请邓母为刘琦等人准备午饭。这让邓母对霍峻颇是感激。 霍峻扭头看向认真习读的邓范,问道:“范儿虽有口吃,但资质聪慧,举一能得三,不知可有先生教导?” 邓母先是一喜,却又伤感下来,说道:“妾夫早亡,家境中落,难出束脩之费。幸妾识得几字,得以教学。” 霍峻面露惋惜之色,说道:“范儿聪慧,今若不得名师教导,不仅空废时光,且又浪费天资,长久下去,将泯然众人矣。” 邓母低垂着头,叹了口气。为人父母而言,最痛苦莫过于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导致孩子平庸下去。 邓范似乎明白他们在交谈什么,很懂事地走到母亲的身边,并抱住母亲的手臂,以示慰藉。 霍峻见效果达到,转而说道:“在下乃南郡霍仲邈,任刘荆州帐下参军,今得见范儿聪慧,幼年亡父,心有怜爱,欲收范儿为义子,并为其寻找名师,何如?” “啊!” 邓母心中一惊,她本以为这位贵人有收自己儿子为徒的念头,却不料有收邓范为义子的念头。 只是这位霍郎君为何要收自己儿子为义子? 贩卖儿童为奴?以他身份之尊贵,似乎也不需要,否则又怎会以沙饴相赠。而且在这乱世中,人命反而是不值钱的。 莫非霍郎君真是看重儿子的资质,又怜悯他幼年丧父。让范儿成为他的义子,也并非不可,依其家境地位,将会给范儿带去不一样的生活。 只是…… 邓母手摸着邓范的总角,犹豫说道:“霍参军身份尊贵,能赏识范儿乃我等荣幸。只是义子一事,非妾一人所能做主,需族内长亲允诺,方才可行。” “无事!” 霍峻看出了邓母的担忧,笑道:“峻此行往棘阳处理军市侵犯百姓一案,你可与族人亲长商议,商议完毕,可带范儿去棘阳寻我。如果担忧峻远在襄阳,范儿年纪尚幼,难以远行。峻亦可在新野为范儿寻上一位名师。” 说着,霍峻摸了摸邓范的脑袋,温声说道:“峻仅观范儿少小聪慧,不忍其埋没乱世,或是亡于兵戈当中。峻也无需让其改姓,仍姓邓即可。” 邓母抿着嘴,对于霍郎君的话,她是相信的。几十年下来战火兵乱,南阳死的人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以她的家境,若遭遇战乱,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而以霍郎君的家境,反而能存活下来。 “多谢霍郎君仁义!” 思虑少许,邓母说道:“妾回家思虑几日,再去棘阳城。” “不急!” 霍峻随意吃着汤饼,向邓母告辞,便与刘琦上了车,车队重新起程,前往棘阳城。邓母牵着邓艾的手,看着车驾远离,心中当是惆怅。 车驾上,刘琦向霍峻挤了挤眼,笑道:“仲邈莫非看上那家妇人?” 霍峻白了眼刘琦,说道:“长公子,峻仅是看那位牧童聪慧,心有怜惜,欲帮衬一二,也多说了几句而已。” “嘿嘿!” 刘琦笑了几声,说道:“仲邈可非心善之人,襄阳贫者繁多,怎不见仲邈帮衬。” 霍峻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那位没爹叫邓范的小屁孩以后可是名震天下,入武庙的猛人邓艾。自己收他当义子,就是赌他的未来。 至于他的母亲,秀丽是秀丽,但在风吹雨打,忙碌农事之下,也仅说是颜色尚可。 “哈哈!” 见霍峻无话可说,刘琦自以为猜中霍峻的心思,反而笑得更大声起来。 半晌后,刘琦吩咐说道:“来人去那对母子所在乡亭,看能否贿赂其族内亲族,或是生出其他灾难,让母子投奔霍参军。” “诺!” 领命的侍从下意识看向霍峻,但见霍峻久久未语,便策马而走。 霍峻微叹了口气,接受下刘琦的好意。若是邓范能成为自己的义子,也能省去他起家前的不易。从屯田民爬上去,如果不是他运气好,遇见司马懿,估计也是难以翻身。 这一世让他遇见自己,也相当于让他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不仅生活无忧,也能更早地建功立业,不至于在屯田上蹉跎那么久。 至于为什么要收邓范当义子,也有为他家族而考虑的因素,他建立不了王朝,若是能建立鼎盛的世家也并非不可。 毕竟俗语有言,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家族。如吴越钱氏,建国不过数十年,然却在降宋之后,家族绵延千年,至后世仍不衰。 一路走着,临近傍晚之时,车驾便已到了棘阳城。县长领人出门相迎,向刘琦禀述事情原委。 张允亲信张彪在棘阳城内设立市井,其部下骄纵,凭借武力,在市场内强买强卖,甚至还有掠夺财物的情况出现。因市井属于军市,县长无权管辖,只好将此事上报襄阳,让人前来处理。 “仲邈以为当如何处置?”刘琦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公子,峻以为当严刑厉法,强买强卖者罚杖百下,掠夺财物之人以死刑处之。” 顿了顿,霍峻说道:“今夜便可迅速抓人,明于府衙审罪,后日于市井行刑,以免迟则生变。” “可!” 在刘琦的吩咐下,他从襄阳带来的骑士,携带襄阳的军令,直接入棘阳军营抓人,一夜的鸡飞狗跳。 “你等何人?” 躺在榻上休息的张彪,望着闯入营帐内的骑士,呵斥说道:“怎敢擅闯大营。” “奉长公子军令,擒拿张彪。”骑士挥手,说道:“来人,上。” 张彪赤裸着上身,被人别住双臂,高喊道:“我对荆州有功,我要见中郎将。” (新的一周求点票,求点收藏。这周我会加更一章。) ps:麻烦保持追读,别把我养死了。 第23章生隙 “吁~” 高头大马停在府衙前,一位刚猛粗犷,两颊络腮的将军,带着怒气闯入府内,推开拦截的侍从。 “你等何人,怎敢擅自冲撞府衙?”侍从紧张地喊道。 “某乃荡寇中郎将张允,长公子何在?”张允推开侍从,环视众人喊道。 屋内的刘琦听着张允的怒吼,面露不满,站起身子出去。 忍着不爽,刘琦说道:“张中郎将可入内谈话。” “啪!” 鞭子一挥,张允看了眼刘琦,走入堂内。 “子……” “长公子称呼我为张中郎即可,不必以亲戚相称。”张允冷声说道。 刘琦也不忍着怒火,说道:“张中郎私闯府衙,恐并不合礼法?” 张允将鞭子扔在案上,说道:“那长公子惩处张彪便是合理吗?得长公子之威,我部将士死伤十余人,怨声载道,这让我如何治军?” “哼!” 刘琦也不惯着他的表弟,拍案怒声说道:“若非你部将士侵犯县民,我又怎会至此。若不严惩,你让刘荆州颜面何在?” “那又何必如此重罚,甚至斩杀张彪。”张允怒目而视,说道。 “张彪身为将校,劫掠财物,乃是死罪,如何不能处决。”刘琦为保住自己的颜面,拔高音量说道。“张允,刘荆州让你驻兵在外,乃是让你保境安民,而非让你寻衅滋事。” 张允斜眼看着刘琦,冷笑说道:“不知深浅之人,还以为你就是刘荆州。别忘记了,你还没继位!” “张允!” 刘琦指着张允的鼻子,似乎想放什么狠话,但顾虑一二,最终又放弃了。 张允拿起地上的马鞭,威胁说道:“刘琦,今日之事,允当牢记在心。” “呼!” 刘琦生气着坐在榻上,平静复习。 霍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道:“长公子,张允桀骜不驯,虽为亲族,但不可用之。” 刘琦重锤了下案几,发泄胸中闷气,说道:“我虽与张允少小相识,但我与他并不亲近。棘阳之事,本是其麾下将士之失,今不自我反省,反而责怪我,当真岂有此理!” 心有负罪感的霍峻,安慰说道:“话虽如此,但公子此番处置,不仅得百姓之心,又全府君中正之名,将不负公子北行。” “只得如此。” ----------------- 秋风萧瑟,吹落树上的落叶,飘进驿站的别院里。 棘阳别院里,霍峻坐榻上,为徐庶沏茶。 霍峻放下茶壶,问道:“明公近月如何?” 徐庶接过茶盏,笑道:“主公自离开襄阳后,拜访各地望族,日日赴宴,酒肉不缺,今反而福气了些许。” 刘备与霍峻分别后,根据分配的任务,关羽训练将士习水战之法,他自己结交南阳世族、豪强。长久下来,酒肉吃多了,又缺少运动,刘备整个人发福了。 “可有所得?”霍峻问道。 徐庶点了点头,说道:“主公以膝下无子,认得长沙寇氏俊杰寇封为子,得其族内资助,并其部曲,以壮水军声威。” “刘封!”霍峻惊讶问道。 “正是!”徐庶答道:“莫非仲邈知道少将军?” “刘封之名似峻少年友人而已。”霍峻答道。 徐庶为霍峻介绍,说道:“少将军颇有勇力,虽为长沙寇氏之后,然其有刘氏血脉……主公观其仁孝,赐予刘姓,以为义子。” 听着徐庶的介绍,霍峻心中暗叹一声,世间真小,自己本以为下江东,会改变历史,却不料刘备还是认下了寇封当义子。 刘备收义子与霍峻收义子不同,刘备收义子主要原因在于刘备至今膝下无子,仅有二个女儿,为求子嗣延绵,不得已收养子嗣。而自己收义子纯粹是看上邓范未来的潜力,能为霍氏的兴盛出份力。 说起刘备无子,倒不是刘备不能生,而是在徐州之时,得吕布所害,其子女有不幸亡于兵戈当中。这也导致了刘备无比记恨吕布,以至于在曹操面前谈及董卓、丁原之事,让曹操处死吕布。(注1)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明公虽四旬有余,然峻观其身体健壮,仍可有子嗣,又何必急于一时。” 徐庶进一步解释,说道:“仲邈所言有理,然长沙寇氏家资不少,寇封亦有部曲。今主公认少将军为义子,乃是为江左而谋。” “嗯!” 顿了顿,徐庶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说道:“主公心忧江东之事,言下江东愈晚,恐孙权根基便愈发稳固。今闻霍君在棘阳,特遣庶前来,看能否帮得上仲邈?” 棘阳与新野临近,霍峻到棘阳的消息,新野旦夕便知。刘备担心仅凭霍峻一人不足撬动局势,特派徐庶询问进展,也看能否帮得上霍峻。 霍峻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说道:“元直可知襄阳近日状况?”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某听商贾有言,襄阳近日有一首童谣传的厉害。且刘琮将娶蔡氏女为妻,襄阳蔡氏愈发恩宠。” “元直可记得童谣内容?”霍峻问道。 徐庶回忆少许,说道:“子系吴越狼,得志便猖狂;初报生父仇,三载取贼首。大体便是此童谣,襄阳上下皆有议论。” “那元直再观张允何人?刘琮所为何事?”霍峻点拨说道。 徐庶皱着眉毛深思,转瞬顿悟,说道:“此童谣原来是仲邈所传播,再观当下长公子、刘琮二事……”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元直可告知明公,局势仍在峻掌握当中。长公子已有建功之意,待童谣事发,亦或等权兵发江夏,下江东之事,便可水到渠成,且不可心急!” 徐庶不禁拍手而叹,说道:“仲邈实乃天下奇才,以一人之力能动荆州,舍君其谁。” 感叹间,徐庶想起了那位身在隆中的好友,其二十一岁,耕读诗书,胸怀大志,也是才略超人。不知那位隆中好友与眼前的霍峻见面,又会是一番什么场景。 又闲聊一番,得知进展的徐庶,为了不让刘琦察觉,又连夜从棘阳回到新野,向刘备传达霍峻的意思。 在徐庶告辞后,就在霍峻独自喝茶之际。 霍虎入院,禀告说道:“家主,那牧童及其母上门,言当初义子之事。” “请!” 邓母牵着邓范的手,亦步亦趋,仪表自然,显然邓母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而她今日也穿上白红相间的直裾深衣,秀丽不失端庄。 “妾见过霍参军!”邓母领着邓艾入榻而坐,并行礼仪。 “邓夫人奔波辛苦了!”霍峻拱手回礼道。 邓母深呼吸口气,说道:“范儿天资聪慧,妾见识浅薄,又家境贫寒,难以教诲范儿成才。幸霍郎君仁义,愿收范儿为义子,妾感激不尽。” 自从那日霍峻要收邓范为义子,邓母实际上是心动的。这些年她们虽有邓氏的关照,但关照又能关照多少,家境依旧贫寒,否则也不至于让邓范那么小的年纪就去放牛。她不清楚在这混乱的世道上,自己还能拉扯邓范多久。 如今有贵人看上邓范,又允许他保留原姓氏,可谓大喜之事。然邓母心中却是十分不舍,毕竟自己的孩子才五、六岁,他就要离开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 但不舍归不舍,回来之后的邓母忽然受到族人排挤,又有赋税摊派,巨大的压力之下,这让邓母不得下决心,接受那贵人的请求,邓范成为他的义子。 说着,邓母泪水充盈眼眸,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说道:“叫义父。” “阿~母!”邓范可怜兮兮地看着邓母。 “叫义父。”邓母加重语气。 看着眼前这一幕,霍峻心中不忍,说道:“邓夫人,若范儿随我前往襄阳,你又若何居?” 邓母沉默良久,说道:“或许回娘家暂居。” 霍峻皱了皱眉,说道:“我未娶妻,今范儿随我入襄阳,我也难以照料。邓夫人不如随范儿一同前往襄阳,以为照料。且峻也聘你为厨娘,为家中烹饪,钱财勿缺。” “厨娘?”邓母愣了半晌,说道:“厨丁多为男子,妾为妇人,恐不合规矩。” 厨娘这一职业要到唐宋之时,方才兴盛起来。当下秦汉之时,有厨丁职业,却少有厨娘。 霍峻笑了笑,说道:“夫人可知陆续否?” “妾见识浅薄,未曾听闻。”邓母摇了摇头,说道。 “本朝孝明皇帝时,江东吴县名士陆续触怒刑罚,其母上京献食,孝明皇帝怜其孝顺之情,赦免其罪。”霍峻说道:“今范儿不过六岁,虽得峻照料,然未得其母关爱,不亦悲乎!” “峻聘夫人为厨娘,今后可得生计,又可照料范儿,当是两全之事,不必过于拘束。”说着,霍峻笑道:“在下侍从手脚笨拙,难言味美。夫人出任厨娘,对峻口腹而言,乃有大恩。” “谢霍君赏识!”沉吟良久,邓母看着年幼的邓范,心怀不忍,行礼说道:“若君不嫌妾厨艺粗鄙,妾愿意效劳。” “善!” 1:《三国·先主传》:志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第24章回襄 棘阳事结束,刘琦在周边走了一圈,宣扬了自己严惩张允部下的事迹,便满意回襄阳。 较出行的速度,回襄阳更为慢些,毕竟霍峻还带上邓范母子,为了安置二人,还多雇佣了辆牛车。不过从来到了泌水岸边,然后坐上舟舸速度就恢复了正常。顺着泌水南下,然后横穿汉江,便可到达襄阳。 一路上,或许有所建功的成就感,让刘琦颇是欢乐,想着自己回襄阳后,父亲不知又会怎么夸赞自己。不过霍峻却是独望汉江水,先是脸上挂着笑容,后又是心思沉重下来。 如此反常的行为被刘琦捕捉到,问道:“仲邈莫非有什么心事?” “称不上心事。”霍峻望着对岸的襄阳城,含糊说道:“只是略有所思吧!” 对方不愿说,刘琦也不勉强追问。 实际上,霍峻在思考着那番谣言在襄阳城中传播的效果,并想着接下来如何进一步推动局势发展。 通过他优秀的操作,张允已经与刘琦发生矛盾,或许就蔡瑁就会伸手拉拢张允,张允如同历史上一样,站到刘琦的对立面。 当下刘琮一旦与蔡氏女成婚,他就有蔡氏、蔡瑁、蒯越、张允等一系列助力。 霍峻目光看向饮酒的刘琦,刘琦又有什么队友呢? 他试图交好北方士人,而北方士人中有能力的人也看不上刘琦。以往也就是依仗刘表的宠爱,如今内外不顺。即便没有自己的掺合,刘琦也会被逼得失去继承权。 深思之下,霍峻心中也是暗叹一声。接下来等刘琮成婚后,其势力初显,自己也可以进一步劝刘琦下江东,建功扬威了。 希望不要另生波澜! “仲邈,你未娶妻,怎认了个义子?”喝着酒的刘琦好奇,问道:“不如琦为你寻个士族良家,替你说媒娶亲,亲子总比螟蛉子好。” 从思绪中出来的霍峻笑了笑,说道:“今下时局动荡不便娶亲,多谢长公子厚爱。至于认范儿为义子,权当峻欣赏范儿,看他天资聪慧,今后或能成大事。” 义子也有不同档次分布,有像刘封这种拥有继承权的义子,或像曹真这种改姓却不具有继承权的义子,亦或是秦朗这种不具有任何权利的义子。霍峻认下邓范当义子,便是属于后者。 如果时间切换到明代上,义子还有一种特殊含义,士绅借用收干儿子的形式,来畜养奴仆。当下汉代养奴合法,自然就没用明代那种特殊含义。 “成大事?” 刘琦看着站在甲板上,一脸好奇看着江水的邓范,嘟囔说道:“小屁孩,说话口吃,能成什么大事?” 闻言,邓范转过头来,迎视着刘琦不以为然的目光,结巴说道:“我曾闻飞将军李广,名士司马相如皆是结巴之人(注1),成大事与口吃又有何关系?” “还~有名臣周~周昌。” “咦!” 刘琦看向霍峻,语气惊讶说道:“李广、司马相如口吃,琦实属不知。今小子能以此作答,当是仲邈所教。” “哈哈!” 霍峻笑而不答,摸着邓范头上的总角。邓范因结巴没少被人嘲讽,成为他的义父后,霍峻也教他如何化解别人的嘲笑,同时也用李广、司马相如等大人物的事迹去激励他自强。 “回去吧!”霍峻说道:“拿好行李,将要登岸了。” “诺!” 邓范迈着小短腿,小手扒拉着船沿,小心翼翼地摸回船舱。 刘琦看着离开的小邓范,说道:“放牛小子,能有这般胆识,又如此聪慧,加以教导必有所成。” “回襄阳后,峻当为其寻一名师。”霍峻笑道。 历史上邓艾几乎靠着自己的摸索,自我学习,一路爬到高位。当下从幼年开始,就给予他优渥的家庭教育,不知其长大之后又会怎样。对邓艾的教育方面,霍峻心中已经为他选了个好老师。 刘琦颇是惆怅,说道:“区区放牛牧童都能有如此见识,我之子嗣怎就胆怯无为,也不听某的教诲。” 心间有些抑郁,刘琦望着江面,沉默不语。 ----------------- 傍晚间,刘表心情烦闷走到后院,蔡茵迎了上去,问道:“夫君眉头紧锁,不知何事让夫君如此不爽?” 刘表没好气地说道:“琦儿处置了子许(张允)麾下部众,子许上疏言琦儿惩戒过重,有伤将士之心。而琦儿也是言子许行为不合法度,直闯府衙。” 蔡茵为刘表脱下外袍,说道:“长公子处事虽秉公执法,但太过严苛,难和下属。且子许又是其至亲,理应好言相劝。不曾想棘阳之事反而越闹越大,此并非好事。” 多年相处下来,蔡茵知晓刘表为何不悦,故意顺着刘表的话说,并且言语间掺杂着不利刘琦的言论。 刘表坐在榻上,无奈说道:“我家妹仅有子许一子,临终前托我好生照料。他也是不争气,我让他屯兵在外,却惹是生非,侵犯县民,还与琦儿争吵,兄弟当以和睦为上啊!” 蔡茵为刘表揉肩捶背,笑道:“子许设立军市本为筹集军需,今手下之人欺上瞒下,他也是被人遮蔽。侵犯县民,实非其本意,不可为过也。” 顿了顿,蔡茵说道:“子许在外容易受人蒙蔽,也不利夫君执掌襄阳军事。今下不如将其调回襄阳,掌襄阳中军,也有助于夫君监管。” 刘表沉吟良久,说道:“如今棘阳事发,子许在外也难统军。今中原震荡,多有波及襄阳,让他回掌襄阳中军,也可巩固军权。” “正是!”蔡茵温声说道:“子许在外驻守多年,他与琦儿、琮儿、修儿等三人关系多有生疏,今让他回来,也可互相熟悉。毕竟乱世之中,不可无族人亲眷为臂膀。” 刘表叹了一声,说道:“茵儿说得也对,我年事已高,荆州基业也迟早要交到琦儿手上,今下让他与子许多多熟悉也好。” 蔡茵的笑容愈发热烈,说道:“夫君身体仍是健壮,还可治荆州数十年,何言老乎!” “数十年,恐怕难矣!” 刘表感叹一声,念起襄阳城内四起的童谣,问道:“夫人可知“子系吴越狼,得志便猖狂。”此童谣否?” 蔡茵沉思少许,说道:“略有所闻,曾听嘴杂妇人所说过。” “初报生父仇,三载取贼首。” 刘表靠在凭几上,念叨着这首童谣,心间生出一股不妙之感。子系若是孙权,那贼首是黄祖还是我? 蔡茵似乎察觉到刘表的异样,笑道:“夫君,此不过童谣而已,岂可当真。妾虽见识浅薄,但仍知江东纷乱,孙权当下难掌大权,又岂会率军来攻。” 刘表没有因蔡茵的话感到宽慰,多疑的他反而皱紧了眉头,在他看来还是需要询问下手下人的意见。 1:《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口吃而善著书。” 《史记·李将军列传》:“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 第25章大胆(3更) 襄阳,镇南将军府。 中央案上,刘表未至。堂内坐满了众人,文武两列,渭泾分明。 作为参军的霍峻,咨询荆州军事,归于武职当中。其所在位置偏僻,属于角落当中。作为他们武职的领头乃是军师蔡瑁,其与亲信交谈间,偶尔有话题谈到北方的曹操身上。 霍峻与身侧同僚交谈,探寻他未知的荆州密事。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到。”侍从高声喊道。 “拜见使君。” 刘表迈着步子,坐在榻上,接受众人礼仪。 刘表目光看向刘琦,淡淡说道:“长公子北巡棘阳,执法公正,能服百姓,此行甚好。然在法度上,需刚柔恰当,不可偏激。” “诺!”刘琦拱手应道。 刘表靠在凭几上,问道:“今河北局势何如,袁氏兄弟,可有联手御敌?” 蒯良摇了摇头,说道:“明公有所不知,袁谭本欲与袁尚联手,兵驻黎阳。然袁尚堤防袁谭,派遣逢纪统率少量兵士随军。袁谭请求增兵,袁尚不准,袁谭怒杀逢纪。今下曹操兵进河北,袁尚、袁谭合兵抵御。” 刘表叹了口气,说道:“袁谭斩杀逢纪,兄弟已有嫌隙,安能抵御曹操乎?” “诸位今之奈何?” 蒯越低垂眼眸,拱手说道:“启禀明公,得赖于明公劝袁谭,和睦袁尚书信,二人方能联手。今不如书信一封,再劝袁尚和睦其兄袁谭,勿要行兄弟阋墙之事,以免让曹孟德得利。” “可!”刘表点了点头,说道:“河北物产丰富,人口繁多。若袁氏兄弟二人和睦,借河北之力,足可与曹操相持。窃不可因内乱,致使曹操得利。” “仲宣何在?” “粲在此!”王粲从角落中出现,答道。 刘表吩咐说道:“上次你规劝二袁有功,今再写份书信规劝袁尚,让其胸怀大度,和睦兄长,齐心协力,共御曹操为上。” “诺!” 跪坐在下方的霍峻暗叹了口气,也就是刘表觉得写信劝和有用。蒯越兄弟或许看出了刘表不想搞事的念头,专门献这种计策,既满足了刘表挣扎的欲望,也敷衍了今日的工作,只是苦了王粲需要动笔。 如今的刘表像极了后世佛系的老板,遇上这样的老板,手下文武也就摸鱼上班了,失去了奋斗的欲望。 在霍峻的余光中,已经看见年纪大的一些人在犯瞌睡。 “咳!”刘表咳嗽一声,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力,问道:“诸卿以为江东如何,可需防备否?” 众人微微抬头看向刘表,试图想了解刘表的深意。霍峻则是精神振奋,刘表能问及江东,说明近日襄阳的谣言对他还是有影响,还不用出那招。 少顷,蔡瑁似乎看透了刘表的心思,说道:“启禀明公,近日虽有谣言,然不改大局。江东之事,孙策猝死,孙权上位,群下不顺,将校不逊,欲攻我荆州难矣!且江夏有黄太守坐镇,明公不必担忧。” 顿了顿,蔡瑁为了安慰刘表,说道:“明公若是忧虑,可遣将士支援江夏,协助黄祖驻守,以御江东。” 蔡瑁话音未落,霍峻从席上起身,沉声说道:“峻不同蔡军师见解。江东孙氏,虎狼也。孙坚劫略州郡、刚勇贪暴,终横死于使君之手;孙策诛戮大姓,割据江表,猝死于匹夫刃下。” “孙策草创基业之时,贪图江夏,多有进犯,荆州士卒死伤数万之众,百姓多被其掠,财物、舟船尽被其夺。江夏危难,幸孙策猝死,免于失守。” “以峻观之,如今黄太守老迈,数败于孙策之手,不复往昔智勇。现江夏贫瘠,财谷并乏,舟船战具,顿废不脩,怠于耕农,军无法伍。若江东来攻,恐非江东士卒敌手。” “而孙权此人,虽然幼年上位,然有大志。为巩其位,初征庐江李术,屠其城,掠其民。今江东不服,峻料孙权必会西征,求破江夏兵威,借势内服不驯之人。” 蔡瑁脸色难看,出言说道:“霍参军所言矛盾,既言江东危难,又何谈孙权西征。今江东动荡,孙权为求稳固,当内修吏治,外收兵权,又怎会轻易出兵。”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明公将荆州之重,交予阁下,而军师却不以为然,岂可称为尽心?” 说着,霍峻向刘表拱手,激动说道:“明公,孙策以武定江东,其根基薄弱,郡县不服。孙权继位不稳,在于其声望不足,难服诸将。今若欲掌江东,效仿孙策乃是上策。以武建功,扬威江左,令文武臣服。” “故峻以为江东不可不备,孙权不可不防。或许明岁,孙权便会驱兵直入,进攻江夏。若是可行,明公可先派大将,率军征之,使吴人不敢轻进。” “霍参军~” 蔡瑁刚欲反驳,刘表出言说道:“德珪、仲邈你二人乃为荆州上士,岂可言语攻伐,暂且如此。江东之事,就此作罢!” “诺!” 退回席上,霍峻脸色早已平复下来。他在刘表面前表现得如此激动,主要在于希望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等孙权进犯之时,刘表才会想起自己今日的这番话,自己日后进谏的分量也会更高。 不过看刘表今日这态度,帛藏鱼腹的招术还是要用出来,以加强刘表的危机感,与日后孙权进犯江夏,形成预言、事实的双重验证。 议事结束,众人退散。 蔡瑁寻上蒯氏兄弟,说道:“霍仲邈当是徒有虚名之人!” “德珪何出此言?”蒯越问道。 “我等使策,引刘琦与张允生隙,霍峻不知,仍让刘琦严惩张允。令我轻而易举拉拢到张允,让其为琮公子效力。”蔡瑁不忿说道:“今日笃定断言江东犯我荆州,怎可称为上士。” 蒯良笑着安抚,说道:“人无完人,或许霍仲邈擅长军略,不善政事角斗。且他年纪尚轻,言中官渡、刘张之事,未免自傲。德珪不必记在心上。” 蔡瑁轻哼一声,说道:“霍仲邈已归刘琦帐下,势必会与我等冲突,岂可轻易放过。” “霍峻不足为虑,其不过参军,手无实权。德珪、子许统率中军,府内又有蔡夫人相助,大事易尔。当下琮公子之事方才是要紧之事!”蒯良说道。 蔡瑁见蒯越思索不语,问道:“异度兄怎不言语?” 蒯越沉吟少许,说道:“我在思刘玄德、霍仲邈所言江东之事。” “怎么了?”蒯良问道。 蒯越摇了摇头,说道:“刘备、霍峻所谋不仅于此,江东之事或许并非我等所料的如此简单。” 蔡瑁冷笑一声,说道:“霍峻若再言江东危险,需发兵攻打。届时某便让刘荆州命他率几百将士前往江夏驻防,以免聒噪。” 闻言,蒯越笑了出来,说道:“德珪之策虽简单明了,但实属上策。” 此时,刚从议堂出来的霍峻,就被一人扯住衣裳,大声说道。 “霍峻你好大胆,阴结刘玄德取江东。先是刘玄德借袁本初身死,劝刘景升兵取江左;今你滥用谶语之事,逼刘景升攻略江左。你瞒得了众人,却瞒不过我。” 第26章时机 闻言,霍峻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自己藏在心底的事,这被人大声说出来,如果让刘表的人知道,自己肯定死。 下意识,霍峻手摸向佩剑,握着剑柄,蓄势待发,又转身望去。 却见是一脸坏笑的王粲,又见周边并无他人,霍峻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从剑柄上移开。在襄阳中,也就王粲与自己相熟,也知道自己为刘备谋划的下江东的事。知道目的,再看手段,反推过来就简单了。 霍峻平复心情,说道:“仲宣不去写信与袁尚,怎来见我。” “写信?”王粲登上牛车,说道:“粲有手即可,何需多思。反倒是仲邈今日这番言语,应是憋了许久的吧!” 霍峻也爬上车驾,示意霍熊驾车而走,苦笑说道:“此机密之事,请仲宣保密,否则峻性命难保。” 王粲瘪了瘪嘴,说道:“粲岂是害友人之人,今见仲邈乃是要事相告。” “请言!” 王粲凑到霍峻的耳边,说道:“刚议事结束后,粲见蔡瑁与蒯良、蒯越兄弟二人密谈,虽听不见其言语,但蒯越似乎对仲邈言江东之事,已心生猜疑。” “嗯?” 霍峻微皱眉毛,心里有了计较,拱手说道:“多谢仲宣相告!” 蒯越应该是猜不到自己目的是为了让刘备下江东,那他在怀疑什么? 荆州之中,并非没有能人,自己谋划的时间越久,露出的马脚就会越多,也更容易被人发觉。或许鱼腹藏帛之事,需尽快提上议程,搞一波大的。 然后劝刘琦建功扬威,与刘备同下扬州。即便不行,也能进一步刺激刘表,等到孙权进攻黄祖,有了事实验证,刘琦请求出战也就合理了。 到时候内有谶语之事,外有孙权入寇,刘琦为父请战。如此之下,刘表大概率会同意。 那什么时候会是鱼腹藏帛达到最好的效果呢? “仲宣!” 霍峻望向王粲,说道:“可否帮峻一个忙?” “何事?”王粲答道。 霍峻探身过去,凑到王粲耳边低语。 初听着霍峻的讲述,王粲脸色平淡,微微颔首。但随着霍峻的诉说,王粲的眉毛微皱。 等霍峻说完,王粲脸色骤然大变,压低声音,说道:“仲邈你不要命了。这事如果让刘荆州知道,连长公子都保不住你!” 相较于王粲的激动,霍峻则是坦然,笑道:“仲宣何故颜色如此剧变?” 王粲神色凝重,说道:“霍仲邈,此事关乎到你之性命,不可不慎啊。” 霍峻拽着王粲的手,低声说道:“故唯有仲宣能够帮峻,届时若有人言此事乃有人蓄意所为,你出言多说几句即可。谶语之事,或是人为,或是天降,就看刘荆州信哪个了!” “好!”王粲咬着牙,说道:“届时我让友人一同帮衬几句,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仲邈如何作为了。” “放心!”霍峻说道:“孙权举兵进攻江夏,刘荆州不信也得信。” “希望如此!” 王粲叹了口气,说道:“今番下江东谋划失败,仲邈就此停手。待曹公平定河北,挥兵南下,峻可随粲归顺曹公,届时凭借粲之口舌,亦能为仲邈谋得官位。” 别看王粲在荆州不得重用,但他的人脉不是一般的广。其曾祖父龚担任太尉,祖父王畅出任司空,父亲王谦任过何进麾下的长史。 若不是董卓乱政,以王粲的身份及能力,足够在中枢立足。而作为豪强的霍峻想和王粲认识,并结为知己,都是属于天方夜谭。 霍峻沉默半响,说道:“仲宣好意,峻已知也!然峻以为江东之事,大体能成。” 相较于外人的质疑,霍峻反而是信心满满。当外界环境都在塑造江东威胁论之时,作为领导人的刘表肯定心存疑虑,但如果威胁论成真时,与孙权有杀父仇人的刘表不信也得信。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作为荆州霸主的刘表,又怎能没有火气。之前刘表、黄祖也是有出兵干预过江东战事,结果被孙策打得大败,如今孙策死了,威胁不再,肯定会出兵教训孙权。 王粲洒脱之人,知道说服不了霍峻,也就没放在心上。知己好友相交,危难之时,帮上一把即可。 “仲邈,承明既然上任江夏从事,某今夜设宴送别,不知你愿来否?”王粲问道。 王粲交友能力实在突出,不仅与北方士人保持友好关系,还与荆州本地士人关系良好。 潘浚,字承明,武陵人,蒋琬的表弟。他弱冠入襄阳,师事于大儒宋忠,王粲也赞扬过潘浚的才能。岁数与霍峻相仿,此前也与潘浚喝过酒,有过交集。 此时,霍熊喊道:“王先生,賨人酒舍到了!” 王粲扶着车栏,准备下车,说道:“当垆女可颇是想念仲邈,仲邈不去见见?”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替某敬上一樽,言家中义子拜师,某难以抽身。” 闻言,王粲挤眉弄眼,打趣说道:“看来是仲邈家中厨娘甚美!” “滚!” 霍峻伸手就找身边钱袋子,径直地扔到王粲手上,说道:“今日多喝几盏,歌姬费用我请了。” 王粲接过钱袋,笑道:“仲邈豪气!” 说着,王粲将钱袋收到袖子里,开心地大笑。那笑声,隔着老远依然能传到霍峻耳里。 “回家!” “诺!” 牛车在霍熊的驾驭下,不一会便停在院前。 霍峻入了庭院,只见厅堂上一名儒学之士早已在堂内等候,并与邓范交谈上来。 “仲邈!” “义父!” 一大一小起身迎接霍峻回来,说道。 “子华兄!”霍峻驱步入堂,拱手说道:“今日刘荆州议事耽搁了些许时间,多有抱歉。” “无事!”司马芝看着小邓范,笑道:“正巧我也与范儿聊上几句,虽是口吃,然确如仲邈所言天资聪慧。实乃璞玉一枚,加以调教,必有所成。” 司马芝虽是河内温县人,但与司马懿并非亲属关系,仅是温县普通士人。若要强行追溯他们关系,可能在数百年前他们拥有同一个祖先。 中原割据之时,司马芝年少,也有见识,与乡人南下避乱荆州。于鲁阳山遇贼,乡人皆弃老弱逃跑,唯独司马芝守着老母,祈求盗贼杀自己,放过母亲。盗贼怜悯其孝顺,放过了他们母子。 到了荆州,司马芝在襄阳耕读诗书,数年如一日侍奉老母。其虽与王粲交好,但由于名声不显,并没有出仕。今下霍峻看重了司马芝身上的品性与学问,特意请他作为邓范的启蒙老师。 霍峻与坐在榻上,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子华可否收其为徒,加以教诲?学资、束脩,峻当不亏待子华。” 一人在襄阳耕种,又是侍奉老母,又是学习经文,谈何容易。诸葛亮那边至少有妻子帮衬,司马芝可是穷得没钱娶老婆。 霍峻能请到司马芝出任邓范的师父,也是知道他缺钱,想着帮衬好友,又可为邓范找到好老师。 在荆州中想找到品德、学识并重,又超过司马芝者,也就那个隆中卧龙了。毕竟历史上司马芝可是在曹魏中能位列三公之人,其以豁亮正直,廉洁奉公著称。 司马芝也不犹豫,拱手说道:“仲邈既信过在下,芝愿收范儿为徒。” 开玩笑,穷得没钱娶老婆,还矜持啥。 这钱也是来得名正言顺,既非抢,也非仲邈兄看自己可怜所赠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是而已。 作为豪强的霍峻,能融入这些人当中,除了有王粲引荐,另外就是霍峻舍得花钱。背靠巴盐转卖,霍峻不能说得上大富,但也可以说是小富。 “范儿,敬茶拜师!” 不知何时,邓厨娘已经来到邓范身侧,示意自己的儿子叩首认师。 邓范接过母亲递来的茶,对司马芝行叩拜之礼。 司马芝接过并抿了口茶,示意礼仪已成,他收下邓范作为他的弟子了。 与此同时,霍虎左手拎着肉菜,右手提着细米,来到堂内。 霍峻吩咐说道:“将束脩及学资放到牛车上,等下一齐送到先生家中。” “诺!” 第27章卖鱼 冬季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庭院早已合上门窗,将寒风阻挡在外。 “家主!” 邓厨娘捧着托盘跪坐到霍峻身前,说道:“妾今日烫鲤鱼片,肉酱为蘸料。煮莼菜、豆腐为汤,今乃冬季,口味微咸,以为养生之用。” 邓母成为厨娘以来,迅速接管了厨房,也知道了家主不喜欢吃生肉的习惯。生鱼片便消失在她的菜谱里,取而代之的是烫鱼片。 冬季口味微咸,也是经过她研究所得,专为养生。不仅是冬季,在春夏秋上也有区别,如为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调以滑甘。 其中缘由,霍峻也问过。据她所言,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肾。如夏天炎热,火气肝旺,食苦能清心火;春季万物初长,多病之时,食酸可去病…… 霍峻见其所言有理,也能符合他对常识的认知,也便由她调整自己的菜谱,安排自己的三餐进食。而邓母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状态,每天不是研究食谱,就是打理卫生。 霍峻放下竹简,摆正餐具,说道:“辛苦了!” 厨娘弓腰行礼,说道:“若无家主关照,妾与范儿岂能有今日。辛苦之语,妾愧不敢当。” 霍峻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吃着饭问道:“近日范儿与司马先生习读,何如?” 厨娘怀抱托盘,笑道:“司马先生品德高崇,学识渊博。范儿能得此师,实幸甚矣。故不敢荒废学业,每日勤学。” 吃着鱼片,霍峻忽然停下了筷子,说道:“几日后刘荆州二子将与襄阳蔡氏女婚配,不知夫人可否佯装打扮成卖鱼妇,将条鱼卖到婚宴厨丁手上。” “嗯?” 邓氏心中微惊,抬头望向霍峻,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请家主吩咐!” 少顷,邓氏没有追问霍峻目的,而是躬身行礼,说道:“若妾有偏差,请家主照顾好范儿。” 霍峻放下筷子,扶起邓氏,说道:“请邓夫人放心,非是弄险之事,仅是卖鱼而已。卖完之后,正常回府即可。” “那鱼从何来?”邓氏问道。 “那日清晨,有人会送上一筐上等鲫鱼,邓夫人带鱼去售卖即可。切记要乔装打扮,不可被人认出。”霍峻叮嘱说道:“天寒地冻,鲫鱼珍贵,有人会告知你在哪里售卖。” “诺!” 邓厨娘跪地行礼,拜道。 霍峻吃完饭,擦完嘴。邓厨娘将餐具放在托盘上,拿到厨房清洗。 随着夜色渐晚,寒风呼啸,霍峻屋内仍点着灯,没有入睡,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家主,新野故人求见。” “请!” 随着屋内推开,寒气逼入屋内,灯火瞬间摇曳,犯困的霍峻也是抖擞精神。 陈到伴随着冷风,摘下黑袍,拱手说道:“霍君!” “叔至辛苦了,可有人跟踪?” 霍峻为陈到递上一盏热茶,说道。 陈到也是不容易,从刘备的侍卫长,成为特工头子。在襄阳这几个月,陈到深入巷子民间,洗去了身上的杀气,多了层市井气息。 “请霍君放心,并无人手跟踪。” 陈到抿了口热茶,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中,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让他不由呻吟而出,十分舒服。 “事情准备的如何?” 霍峻为陈到再倒了盏茶,问道。 …… 霍峻在襄阳的房子不大,屋子紧密相连,书屋就在邓厨娘的侧卧旁。今夜她失眠了,不仅听见了脚步声,还隐约听见隔壁的窃窃私语。 似乎霍郎君在什么人交谈琮公子婚宴的事,询问事情进展如何,是否准备安排妥当,具体内容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霍郎君颇是兴奋,连说话的声调都往上拔高了些许。 听了半响,听见了走动的声音,邓厨娘赶忙闭上眼睛。她虽不知道霍郎君在谋划什么,但她却知道了解得越少越好,当个单纯小厨娘不好吗? 而在院落内,霍峻送陈到出屋,说道:“喜宴当日,玄德公将会前来赴宴,届时叔至可随玄德公回新野,防止有心人事后探查。” “诺!” 陈到拱手行礼,继而披上黑袍,推开房门,隐入黑夜当中。 回屋休息的霍峻,路过邓厨娘房间里,还特意往屋内瞧了瞧。 一夜无话,清晨寒气迫人,霍峻早起在院落内舞剑炼身。毕竟霍峻原身以豪强起家,身手虽谈不上勇猛,但勇武亦是尚可。只不过长期而来,自己少有征战,武艺无用武之地。 近半年而来,为了准备下江东之事,霍峻基本每日清晨都会勤练武艺,让自己的身体机能保持在良好的状态上。 “家主,潘浚前来辞别!”霍熊禀告道。 “好!” 霍峻挽了剑花,收剑回鞘,将剑放到兰锜上,并从霍虎手上拿过温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道:“请他进来说话。” 兰锜者,受他兵曰兰,受弩曰锜。 “诺!” 半晌后,一名与霍峻岁数相仿,相貌端正的士人走了进来,拱手说道:“仲邈文武俱全,名不虚传。” 霍峻请潘浚入屋,笑道:“我闻承明被明公命为江夏从事,当真可喜可贺。今不过二十有余,就被委以重任,假以时日,必为二千石之官。” 相比于表哥蒋琬,表弟潘浚弱冠扬名,因入襄阳求得名师,年纪轻轻就被委任为江夏督邮,可谓是年少得志。 谈及督邮,必言刘备鞭打督邮之事! 在汉代监察体系当中,郡督邮虽官小,但却权重,乃是核查地方官吏的主要力量。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的地方巡视组组长,权利受上级赋予。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能有这地位,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后世都是值得令人敬服的敬佩的存在。 “浚何能及君也!” 潘浚坐在榻上,笑道:“仲宣兄设宴送别,君有事未至,不曾想礼却送到。浚深感不安,临行前特来拜会仲邈。” 霍峻微微挑眉,他大体猜到了王粲用他的钱,替他送了份礼给潘浚。别看王粲平时吊儿郎当,在这种做朋友上,还是靠谱。 见霍峻认真听着他的讲话,潘浚继续说道:“明公命浚前往江夏出任督邮,乃是忧虑江夏吏治败坏。如近岁以来,江夏沙羡县,军粮短缺,常供应不足。今让我赴任,便是严查此县,寻其因果。” 霍峻大体明白了潘浚此行的目的了,他是想告诉霍峻,刘表虽没同意他出兵江东,但心里已经有了触动。 那番童谣对刘表并非没有影响,否则他就不会加强对江夏地方的监控,特别还是插手江夏内部监察官吏的人事任命。这就是信息流通的重要性,通过上级的政治手段,能够判断出他的意图如何。 那么霍峻对接下来的局势,愈发有了信心,不敢说十层的把握,大体上也有八九层的成功的概念。 事可为也! “峻多谢承明相告。”霍峻扬起嘴角,笑道:“承明此去若能惩处贪腐,必能扬名。” “举手之劳而已!” 见拜访目的达成,潘浚闲聊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第28章先斩后奏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刘琮娶妻的日子,襄阳城内热闹非凡。 清晨时分,家里冷冷清清,霍峻洗漱后,穿上大氅。 邓范揉着眼睛,走卧间走了出来,问道:“义父,阿母人呢?” 霍峻嘴角露出柔和的微笑,摸了摸邓范的脑袋,说道:“阿母去买菜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你先去看书,或是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 “诺!” 邓范不哭也不闹,走回侧间里,点亮油灯,很是自律地开始朗读《就急篇》。邓范资质聪慧,在司马芝的教导下,如今已经学到了《就急篇》中的最后部分。或许等过些日,便可尝试学习其他的书籍。 “……贳贷卖买贩肆便,资货市赢匹幅全。绤纻枲温裹约缠,纶组縌绶以高迁。量丈尺寸斤两铨,取受付予相因缘。稻黍秫稷粟麻秔,饼饵麦饭甘豆羹……” 伴随着邓范的读书声,霍峻平心静气地坐在榻上,为自己煮了壶茶。提起茶壶,将泡开的茶水倒入杯中。吃着邓厨娘早早做好的胡饼,抿着温热的茶水,静静等候着消息。 喝了一盏又一盏,邓范诵读《就急篇》一遍又一遍,霍峻全然不急。 “戎伯总阅什伍邻,廪食县官带金银。” “且住!” 霍峻放下茶盏,问道:“廪食县官带金银是为何意?” 在里间邓方沉吟少许,答道:“廪食县官所言乃是工匠于工场里工作,衣食由朝堂所出,不准擅自离开。带金银之意,其中工匠中包含金、银二匠。” “继续!” 霍峻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喝着自己泡的茶。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寒气退散。一阵脚步声响起,邓厨娘、霍熊回到了院子中。 邓厨娘取下包裹充斥着鱼腥味的头巾,行礼说道:“启禀家主,鱼已经卖给了厨丁,没有任何异样。” 霍峻看向了霍熊,见他点头示意,随即脸上浮现笑容,喊道:“范儿,阿母回来了!” “阿母!” 邓范从侧间里跑了出来,好奇询问着邓厨娘的去向。邓厨娘边向邓范解释,边拿出在集市上买的鼗(táo)。 鼗者,如鼓而小,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拨浪鼓战国时便有,常用于礼乐。至汉代时,已成为民间小孩的玩具。 邓范拿过拨浪鼓,左右摇晃时,小鼓锤敲击鼓面,发出‘噗咚噗咚’的响声。这让小邓范甚是好奇,不由加大力度,越摇越大声。 “今日不用为我煮食。” “诺!” 霍峻从榻上站立而起,从兰锜上取下佩剑,别在腰间。 步出院落,每走一步,他的眼神愈发充满着凌厉。 在这个乱世当中,他是贪乱之人。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而今日便是利剑出鞘之日。 荆州是他的棋盘,而他也是唯一个棋手! …… 长公子府,府外热闹,府中寂静。 刘琦沉迷于与美人厮混之中,蒙着眼在房间里与歌姬玩着捉迷藏。似乎眼被遮住了,他的心也就被遮住了。 “美人在哪?”刘琦油腻地喊道。 “这吗?” 刘琦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四处摸索着。 “还是这里!” “在这!”男子沉声应道。 刘琦激灵一下,扯下眼罩,循声望去,只见霍峻衣冠齐备,神情肃然地坐在席上,盯着自己。屋内的美人早已散去,哪里还有人影,仅有霍峻与他而已。 “仲邈,这……” 刘琦干笑几声,刚想开几句玩笑,便见霍峻目光严肃,盯着自己。不同以往的神情温和,今日却是不怒自威。 转瞬间,刘琦心生畏惧,默默地穿上衣裳,向霍峻拱手致歉。 霍峻卸下长剑,‘啪’的一声放在案上,厉声问道:“今刘琮、蔡瑁、张允、蒯越等人联手,欲夺伯玮之位。而伯玮毫不自知,仍在这贪图女色,莫非要等他们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方才有所行动吗?” 刘琦跪坐在榻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少顷,刘琦长叹一声,说道:“琦胸无对策,那刘琮成婚,我又能做什么呢?” 深吸了口气,霍峻手按长剑,淡淡说道:“我已经使鱼腹藏书之策,将‘子报父仇’之语藏在鱼腹当中。此鱼如今已送入刘琮府上,过不了多久将会被明公发现。” 在刘琦的震惊的目光中,霍峻将长剑移到刘琦面前,说道:“是故当下长公子有两种选择,其一向明公告发峻行巫蛊之事,让峻身死族灭;其二随峻借事而发,在明公震怒之际请兵伐江东,以建功绩。” 先斩后奏! 瞬息间,刘琦被霍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脑袋发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刘琦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他不可能放弃霍峻,如果离开了霍峻,身边可就没人替他谋划了。而且放弃了霍峻,也就象征着他缴械投降。 但让他请兵伐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几个呼吸间,刘琦心有了然,他将剑移回霍峻身前,担忧说道:“请兵伐孙虽好,然琦身侧并无大将,谁可统军。若是攻伐不成,恐会使琦名声大衰。” 霍峻神情转缓,露出笑容,说道:“峻能献此策,则有外援可助长公子。” 刘琦见有对策,问道:“何人?” “左将军,豫州牧刘玄德。”霍峻说道:“玄德公以武见世,横行天下,唯曹操可敌。长公子请玄德公为援,兵入江东,江东将校何能挡也?” “江夏太守黄祖,镇守江夏数年,虽败于孙策之手,仍是江东劲敌。长公子能得黄太守、玄德公二人为臂膀,兵下江东,与孙氏将校角力不成问题。” 刘琦微微颔首,问道:“玄德公兵镇新野,不知是否愿意同琦下江东。” 刘备在荆州身份特殊,属于客将性质,独立性高。如果他不愿意,刘琦也是无法使唤得了刘备,除了卡刘备粮草的刘表。 霍峻挺腰拱手,说道:“峻与玄德公相熟,愿为长公子说客。” 刘琦大喜过望,握着霍峻的手,感激说道:“君能为琦谋划,某深感庆幸,今后当不负君也!” 卖人的最高境界莫过于被卖人,还替人数钱。不过话说过来刘琦下江东也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 刘琦赚了! …… 伊籍府上,参加婚宴的刘备在此歇脚。 此时的刘备心思难静下来,在那来回踱步,等候着霍峻的上门。 “主公,霍君拜见!”赵云禀告道。 “好!” 刘备收起脸上着急的神情,继而露出欢喜的表情,说道:“随我迎接仲邈!” “诺!” 刘备小步急走,见到许久未见的霍峻,上前握着他的手,关切说道:“仲邈近来多有憔悴,备深感不安。” “多谢明公关切!” 霍峻随着刘备入榻,低声说道:“明公,长公子已愿兵发江东,今命峻说服明公相助。” “好!” 刘备脸上一喜,握紧霍峻的手,说道:“刘荆州之意何如?” 霍峻凑到刘备耳畔,轻声说道:“鱼腹藏帛,子报父仇。” 刘备瞪大眼睛,用手指地,惊讶问道:“今日?” 霍峻扬起嘴角,冷笑说道:“大喜之日,鱼腹献书,凶煞之兆,安能不动怒乎!”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叔至处理此事?” “嗯!” “成败就在今日!” 霍峻露出笑容,刘琮的婚宴不仅刘备参加,刘琦也会参加,整个荆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 襄阳城内,一辆来自隆中的车驾停到了黄氏府门,身高八尺,手持羽扇的青年下了马车,伸了伸懒腰。 “孔明怎么来襄阳了?”黄氏族人问道。 孔明洋溢着笑容,说道:“今日琮公子婚宴怕是热闹,孔明特来看看。” “姑爷快进!” 孔明摇着羽扇,与妻子黄氏一同走入了府内。 第29章喜极则悲 婚礼,又为昏礼,即于黄昏之时,阴阳调和之际,结二姓之好。 周制婚礼,无聘无宴,重夫妻之情,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乃是成婚。又因女嫁远方,父母悲思,故婚礼不贺。 秦汉婚礼,继承周制,然亦有发展。传至西汉孝宣皇帝,帝诏曰:“夫婚姻之礼,人伦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也。……”故而始有筵席,富贵之家,筵席愈发隆重。 黄昏之时,荆州官吏人头攒动,筵席两侧鼓乐齐鸣,可谓人声鼎沸,恍如进入市井当中。这场宴会几乎集结了荆州所有高层,以及士族名流。 下了牛车,霍峻拎着包裹枣子、桂圆等物的礼盒送到侍者手上,并报上自己的名字。 汉代份子钱初显,但多是送些祝福新人的物品,礼轻情意重,不讲究排场。份子钱有讲究之时,还是明朝朱元璋贴《教民榜文》,要求婚礼之时,各家要随份子钱。 在侍者的引领下,霍峻初进筵席。他的位置是在筵席的中等位置上,符合他在荆州的地位,周围左右也是熟悉之人,如伊籍、傅巽、蒯祺等刺史府上的老面孔。当然也有不认识之人,大体是襄阳本地士人。 伊籍凑了过来,赞叹说道:“仲邈,此婚礼之景,籍平生未曾见过,实在令人惊艳。” 作为荆州顶级两家的联姻,今日婚礼的奢靡远超众人的想象,其最令人惊叹就在于婚礼场景的布置上,蜀锦为帐,上绣汉纹,玄色为主,鎏金为缀,红毯铺地,珠翠饰墙,美轮美奂,让人望而生叹。 霍峻望着喜庆的宴会,意味深长地说道:“过犹不及,喜则生悲,悲亦生喜。” 闻言,伊籍甚是茫然,喜宴怎么与悲搭上关系了? 此时,刘备、刘琦二人并身入筵席,谈笑风生,关系甚是融洽。二人行走将间,筵席上的宾客起身向二人行礼问候。不过路过霍峻身前时,三人会心一笑,且刘备暗中向霍峻打了个手势。 新郎迎亲未至,宾客们互相攀谈。 少顷,徐庶领着身高八尺,相貌俊伟的男子走到霍峻面前。 “元直兄!” “仲邈!” 青年躬身行礼,说道:“在下诸葛亮,字孔明,琅琊郡人也,见过霍参军。” “见过孔明!” 问好之时,二人都在互相打量。相较于英武勃发的霍峻,诸葛亮具有儒雅之气,其间掺杂着青涩之感。 初见面诸葛亮便对仪表达人霍峻,心生几分好感。 徐庶搂着诸葛亮的手臂,笑道:“仲邈,孔明乃承彦公门下贵婿,荆州俊杰,诸子百家,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可为名士,水镜先生曾赞为‘卧龙’。” “元直缪赞,亮不过微末之才,隆中耕夫!”诸葛亮自谦说道。 对于盛名的诸葛亮,霍峻神色自然,笑道:“天下纷乱,朝为耕夫,夕为上卿,皆未可知。” 又闲聊几句,诸葛亮便离开,走到他的姐夫蒯祺身旁。 待诸葛亮走后,霍峻拉着徐庶的手臂,低声问道:“孔明可知我等谋划?” 徐庶摇了摇头,说道:“事关机密,不敢多语。” “那江东之事呢?”霍峻问道。 徐庶面露难色,迟疑说道:“月前,孔明言玄德公难以起复,恐要在新野蛰伏。庶酒醉之下,曾隐晦透露过江东之事。请仲邈放心,孔明虽是襄阳士人,但不与蔡瑁、蒯越同为朋党,因徐州之事,其心慕玄德公。” 徐州之事乃是指曹操屠杀徐州百姓,刘备率军救援之事。 霍峻盯着诸葛亮的背影,叹道:“希望今日筵席能成。” 对于诸葛亮的立场,霍峻是相信的。毕竟历史上的刘备情况不比这好,且曹操南下在即,如果诸葛亮不是心慕刘备,怎么可能会跟随刘备身边。但霍峻就怕会出了差错,导致下江东功亏一篑。 “新郎到!”十几名侍从高喊。 筵席上交谈的众人各回其位,霍峻也与徐庶分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伴随着礼乐的奏响,主持婚礼的司仪宣布婚礼开始。 新郎、新娘共同入场,两侧侍女开道,新娘以扇遮面,新郎玄服正冠。汉代之时,新娘行扇礼即可,无需披着红盖头。 在司仪支持下,新郎、新娘行沃盥礼,洁手以示洁净。又行三请三让的对席礼;后行同牢、合卺之礼。 在座位上观礼的霍峻,看得很是投入,与众宾客鼓掌喝彩。 随着礼成退场之时,霍峻还与众人齐声祝福,说道:“天长地久,为尔佳缘。” 说完,霍峻对身旁的伊籍,感叹说道:“新娘实乃佳人,可惜了……?” 伊籍闷头喝酒,对于霍峻莫名其妙的话,他早已经习惯。问他缘故,霍峻却笑而不语,说到时候便知,真就讨厌。 “宴启!” “上菜!” 随着吩咐声下,侍女端着盘子纷纷上菜,厨丁也开始磨刀烹饪。 主位上,刘表面脸笑容,炫耀说道:“玄德,今日你可要多食鱼脍。” “哦!”刘备问道:“莫非此鱼当中有玄机?” 刘表哈哈大笑,说道:“后厨有条鲫鱼,浑身金黄,长近三尺,乃是珍品。若非玄德与我交好,我可舍不得分你。” 刘备面露惊奇,说道:“备居北方,少见此鱼,不知可否端出,让备一饱眼福。” “好说!” 后厨中,主厨喊道:“杀鱼,做鱼脍,调配芥酱。” 鱼脍者,生鱼肉细者为鱼脍,即生鱼片。春夏则用葱酱,秋冬用芥酱。 “诺!” 厨丁们忙活着宰杀鲫鱼,制成生鱼片。 膀大腰圆的主厨,喊道:“明公欲观龙鱼,取龙鱼来。” 一条近三尺长的金黄鲫鱼在水桶中游弋,这是他今日向渔妇买的极品鲫鱼,专门为刘表制作他拿手的鱼脍。 鲫鱼,淡水鱼,音同‘吉’,有吉祥之意。秦汉之时,鲫鱼乃是鱼中上品,冬日季节,鲫鱼肉浓子多,喜宴上必用鲫鱼为菜肴。 同时鲫鱼之所以会有金黄颜色的皮肤,也很简单。因为后世的金鱼与鲫鱼同一品种,在野生环境下,鲫鱼多为绿褐或灰色,随着各种各样的变异,金黄颜色的鲫鱼虽少,但不代表没有。 少顷,金鱼被主厨端上筵席。 刘备望着水中游弋的金鱼,感叹说道:“真乃极品,备能食此鱼,实是毕生幸事。” 待观赏过后,主厨将龙鱼重新拿回后厨,开始娴熟地杀鱼,用刀猛击鱼头,然后逆向刮鱼鳞,去鱼腥线,除鱼鳃。 接着锋利的菜刀从背部开刀下去,继而劈开鱼头,鱼身猛地掰开之时,只见一束沾满血迹的巾帛躺在鱼腹里。 转瞬间,主厨脸色猛地苍白,嘴里念叨:“水神赐书!” “水神赐书了。” 整个后厨震动! …… 少顷间,侍从连滚带爬地闯进筵席当中,将带着鱼腥味的巾帛交到刘表手上。 “主公,龙鱼腹中藏有巾帛。” 刘表拿过巾帛一看,脸色骤然大变,继而神情恐慌,眼前不由发黑。 “夫君!” “明公!” 见刘表神情如此,众人团团聚集过来。 “子报父仇!” 刘琦瞄到上面的内容,失声喊道。 刘备震惊异常,发挥传统技能,失手将手中的筷子掉落地上,惊恐说道:“水神赐书,非福即灾。” 浓妆艳抹的蔡夫人看着带血巾帛,歇斯底里喊道:“怎么回事?” 即便是蒯越听到‘子报父仇’四字,脸色也是大变。 上位乱成了一团! 刹那间,‘水神赐书’的消息传遍整个筵席,宾客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联想到前些日襄阳城内流传的那首童谣。 霍峻听着杂乱的周围,吐了口浊气,拾起筷子,安心吃着菜肴,品尝着美酒。 不得不说,筵席上的菜肴味道甚好,若是没有这帮吵闹的众人,而是搭配上静谧的婚礼,当就是最美的事了。 伊籍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身侧专心吃鱼的霍峻,咽了口口水,唤道:“仲邈?” “怎么了?” 霍峻扭头看向伊籍,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此等美味不吃,也太过可惜了!” 伊籍感觉浑身燥热,端起酒盏灌了几口,平复心情。 而此时,坐在偏僻角落的诸葛亮,盯着恍如没事人的霍峻,凝起了眉毛。他今日之所以来赴宴,不是他猜到霍峻的谋划,而是他想看看霍峻又会使用什么计策。就如同他所说,来这里看热闹而已。 纵使他想过各种可能的计策,但也没想过霍峻会出这招! 似乎感觉到诸葛亮的目光,霍峻扬起嘴角,向诸葛亮敬了樽酒。而诸葛亮也是远远的回敬。 一人下棋,一人观棋! 酒尽腹中,霍峻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拍了拍伊籍肩膀,说道:“鱼腹藏书,实乃天意,而非人为,届时有劳机伯兄了。” 说完,霍峻挤入人群中。 “诺!” 语气虽轻,但传入伊籍耳中却是如重锤一般,让他不敢违背。 诸葛亮望着胸有猛虎,神情自若的霍峻,不禁感叹道:“概张子、犀首之风莫过如此!” 霍峻挤过人群,隔着一排人头,便见蔡夫人在刘表身侧痛哭,痛骂孙权。次子刘琮因突发鬼神之事,神情显得颇是惶恐。刘备在刘表身侧,让他小心鬼神之事。蒯越、蔡瑁指挥着众人,维持秩序。 “当如仲邈之意也!” 王粲垫着脚看热闹,以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霍峻笑而不语,将手搭在佩剑上。 缓过神来的刘表从榻上起身,愤怒说道:“传令众人,议征讨江东之事。” 荆楚霸主的气势喷涌而出,仿佛告诉众人,衰老的雄狮依旧是雄狮。 “诺!”众人肃声应道。 看来汉水可以不用出石像了! 第30章主角 婚宴筹备的多隆重,结束的就有多草率。 红色布置的婚宴现场,刹那间变成了议事大堂。刘表背后的‘囍’字,在霍峻眼中似乎都透露着狼狈之感。 刘表居中而坐,刘备、刘琦各居左右,两侧文武并座。众人神态各异,蒯越深思此事缘由,刘琦急躁不安,刘备稳坐席上…… 半晌后,刘表目光肃然,说道:“前有童谣预言,后有水神赐书。此或乃天神所降预兆,我等宜当从之。” 蒯越沉吟少许,拱手说道:“明公,鱼腹藏书之事,真假可知,恐是有奸人作祟。今若仅凭一张巾帛,一首童谣,便发兵江东,与孙氏开战恐过犹不及。” 蒯越凭借自己的直觉,他总感觉有股力量在强行推着刘表向孙权开战,而这股力量并非属于自己这一方。为了知道这股力量的源头,他必须出声反对,看能否将此人逼出来。 早得霍峻拜托的王粲,拱手说道:“启禀明公,蒯君侯之语恐有偏颇。荆州之中谁能与孙氏仇?以粲观之,除明公外,无人与孙氏仇。孙氏虽是残暴,然结怨之人多是江左大姓。” “若勉强说之,孙坚所杀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与孙氏有仇,然王、张二人又非是荆州之人。故而蒯君侯所言有奸人作祟,不知所指何人?” 王粲从利益得失的角度去反驳蒯越不合逻辑的地方,既然可能是有人作祟,那就必然是受损利益者为了报复。 “嗯!” 多疑的刘表盯向蒯越,似乎在怀疑什么事。 蒯良及时出列,拱手说道:“明公,昔秦末陈胜、吴广二人,为求兵众附和,蛊惑人心,曾行鱼腹藏书、篝火狐鸣之事。今事同前人,不可不备,且有无鬼神都需深议。” 蒯良话音刚落,伊籍出言反驳说道:“蒯主簿言事同前人,然若真有奸人作祟,其又怎不知此事?若籍乃奸人,必改行他事,以来蛊惑人心。” 说着,伊籍朝向刘表拱手,说道:“主公,天神降兆,不可不鉴。且是在大喜之日,降此恶兆,可见祸患不小,当以御之!” “正是!” 霍峻站起身子,沉声说道:“世间本有鬼神之事,高祖皇帝斩白蛇起兵,身怀天子之气,败项羽,扫荡群雄,建我大汉基业;又世祖皇帝,昆阳之战,新莽雄兵百万,幸得营头星坠,其下覆军,流血三千里,兴我大汉基业。” “敢问两位,若世间无鬼神之事,我高祖、世祖二帝又为何以统御天下?”霍峻斥问道。 “明公,恕峻直言,不以鬼神言之,就以利弊而论。我军征讨江左,其利大于弊也。” 霍峻这番站在制高点上的口舌输出,让蒯氏兄弟无话可说。高祖斩白蛇起义还能探讨下真假,但那世祖皇帝召唤陨石降世,又怎么说得清楚。 霍峻手按长剑,在中央踱步,说道:“据峻从江左商贾口中得知,孙氏与曹氏早有姻亲,豫章太守孙贲之女乃是曹操二子曹彰之妻,曹操又以弟女配孙策幼弟孙匡。去岁曹操借破本初公之威,遣使向孙权索求质子,今孙权恐早已遣质子北上。” “什么?” “孙曹联姻?” 此语一出,众人震惊不已。孙曹之间联姻的秘闻,不用心探查,仅少数人知晓。若非霍峻亲口说出,刘表与荆州官吏哪里知道这种秘闻。 见众人如此,霍峻嘴角微上扬,这就是他手上另外一个炸弹。若非他有后世的记忆,否则他也不知道孙曹在早期联姻过。至于质子一事,他也不知道,不过两句真话夹杂着一句假话,谁又能分辨出来呢! 刘表脸色已然有些变化,若孙氏与曹氏真有联姻,那岂不是荆州的北面、东面都是敌人。曹操南下,孙权西进,那他这也不用玩了。 蒯越、蔡瑁二人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没想到在南方除了他们,江东也有人和曹操眉来眼去。 此时的蒯越也彻底明白了霍峻的目的,他们支持刘琮,而霍峻、伊籍他们支持刘琦。利用这些事,谋划攻打江东,扶刘琦继承荆州之位。 蒯越看向霍峻,心生忌惮,此子不能留在襄阳,若留在襄阳必毁他们之事。 刘表把目光投向刘备,试图想要求证什么。毕竟刘备可是来自许昌,在曹操身边呆过。 刘备向刘表拱了拱手,说道:“使君,霍参军所言不差。曹氏与孙氏早有联姻,两家关系亲密,宜当有所防备。” 气愤之下,刘表重捶了下凭几上的扶手,以泄不满,说道:“曹操、孙权!” 看了一夜的戏,刘琦起身出列,说道:“父亲,孙氏与我荆州多有仇恨,今琦愿率兵出征江东,以扬我荆州之威,挫孙、曹二家之谋,并防恶兆之事。” 见此情景,蒯越暗叹不妙,如果让刘琦掌了兵权,刘琮就危险了。那么他们以荆州为资,投靠曹操的目的也就落空了。 蒯越闻声而出,说道:“启禀明公,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今我等不晓江左深浅,万不可轻易动兵,且长公子少有战场拼杀之验,若遭兵败,非同小可。” 说完,蒯越连忙摆弄手势,示意蒯良、蔡瑁、张允等人出场吆喝。 “明公,今岁刘使君出征中原,军资耗费不少;且交州征战不休,百姓疲倦,恐难出兵攻吴。”蒯良说道:“明公征讨江东之事,当从长计议。” 张允也站了出来,说道:“明公,曹操虎踞中原,若无刘豫州镇守,谁可敌之?且刘豫州不识水战之法,虽于治军有益,然水军厮杀谁可胜任?” “江东将士悍勇,我军将士不如。急攻之下,说不准勾结曹操南下进犯,届时荆州则危矣。以我等观之,江夏增兵防备即可,北方曹操方是心头大患。”张允说道。 在亲信的连番劝说下,刘表又心生迟疑。相较于霍峻、刘琦二人,刘表可是常年依仗这些襄阳人,他们的话语权在荆州中颇重。 见状,霍峻大笑几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手扶长剑,再次阔步而出,说道:“明公,襄阳诸公之语,看似稳妥,实乃取死之道。今之天下恍如战国,诸雄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琦长公子统率大军征讨江东,乃是为荆州大业而思。其水战可由黄太守相助,陆战可使刘豫州辅佐。黄太守者,射杀江东猛虎孙坚之人,镇守江夏数年,今虽年迈,然乃江左势众而已。刘豫州者,破黄巾,救徐州,杀车胄,横行中原,实乃大将。” 霍峻挺拔的英姿然成为了众人眼中焦点,今夜他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琦公子有此二位相助,即便难破江东,但亦可不败。”霍峻自信说道。 “父亲,霍参军所言极是!”刘琦说道。 继而霍峻看向众人,提拔音量,说道:“至于中原局势,峻窃以为河北二袁虽是对立,然河北兵力雄厚,曹操亦难急下。今若不起兵伐江左,又待何时?” “粮草之事,峻有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荆州富庶,又岂能拿不出伐江左之军粮乎,皆在明公一念之间。” 说着,霍峻向刘表拱手,语气诚恳说道:“明公,今大喜之宴,天却突降恶兆,实乃天神昭示,此天意之胜也;江左孙氏,郡县不顺,贼寇不宁,而我荆州政通人和,此乃人和之胜也;大江之水,荆州居中,江左居下,顺江而下,此乃地利之胜也!” 霍峻单手按剑,语气加重,说道:“荆州有天地人三胜,若不伐之,实乃有违天意。且我等不伐江左,孙权亦会向我荆州用兵,今时不战,当是愚也!” “彩!” 在场众人无不侧目霍峻,今日的霍峻几乎凭借这口舌之力,彻底让刘表坚定了进攻江东的念头。 场下的傅巽摇头直叹,自己小瞧了霍峻,以他之能完全可以比肩国士。 新婚的蔡氏女躲在侧堂后,看着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霍峻,再看向无能的刘琮,心生黯淡之情。不知何家女子,方能配得上如此伟郎君! 帷幕里偷看局势的诸葛亮,也停下了羽扇,相较于众人,他隐约知晓霍峻的谋划的内容。 “霍仲邈诚大丈夫哉!一怒而江汉惧,安居而荆楚熄。”诸葛亮充满羡慕的语气,感叹道。 沉吟少许,刘表看向没有发表意见的蔡瑁,问道:“德珪,今出兵伐孙,荆州可用兵否?” 蔡瑁深呼吸之下,说道:“启禀明公,霍参军所言不无道理。然伐大军调遣不便,今值冬季,江水下降,不利水战,可延后作战。霍参军言孙氏必会进犯江夏,不如令霍参军益兵江夏,一可为伐孙前驱,二可暂防孙氏进犯。” “待春生夏涨之际,粮草筹备完毕,军士操练有序,届时再请长公子出征。且新野防线事关重大,刘豫州尚需安排妥当。” “筹办多久可成?”刘表问道。 “或许春时便可筹办完成!”蔡瑁含糊说道。 “好!”刘表目光投到霍峻身上,问道:“仲邈既有文武之才,又劝某攻伐江左,不知愿往江夏否?” “峻愿赴江夏,为明公效劳!”霍峻沉声答道。 霍峻瞥了眼蔡瑁,对于蔡瑁拖延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为下江东,他必须前往江夏。 “善!” ps;三更基本会一次出来,让大家看得爽点。 霍峻:投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31章各有谋划 众人从婚宴上离开时,夜幕早已降临,漫天繁星。 “霍参军!” 寒风扑面,让霍峻陡然精神不少,忽然间背后传来呼喊声,便回头望去,却见是蒯越。 只见蒯越朝着霍峻拱了拱手,含笑说道:“霍参军,今日所为果然不凡啊!” “皆为明公效力而已!”霍峻笑脸答道。 “望霍参军于江夏勉力!”蒯越说道。 “谢蒯君侯!” 二人笑脸相迎,丝毫看不出存在严重的矛盾问题。然而就在二人转身分手,霍峻登上马车朝着远方驶去。 蒯越看着马车轻哼一声,却有些不以为然,又在蔡氏仆人引领下,走到了别居。只见蔡瑁早已等候多时,且在那不断踱步,显得很是忧虑。 见到蒯越,蔡瑁着急地迎了上去,说道:“异度兄,刘荆州下令刘琦兵发江左,今若他于江东建功扬威,建立功名,恐怕刘琮难以与其相争,届时我等又以何为进身之资。” 蒯越没有回答蔡瑁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坐到榻上,为自己倒了盏茶。 见蒯越如此不慌不忙,蔡瑁急得走到蒯越对面,哀求说道:“蒯君侯~” 蒯越喝了口茶,又见蔡瑁如此慌乱,将茶盏顿到案几上,不悦说道:“德珪,成大事者,岂可轻易动怒,又岂能如此慌乱。” 蔡瑁见蒯越如此,也是皱了眉毛,问道:“既然如此,瑁愿听蒯君侯高论。” 蒯越平心静气,问道:“德珪为何而忧?可是为刘琦统兵攻伐江东,恐建功扬威,与刘琮争位,致使我等计策覆灭。” “正是!”蔡瑁点头应道。 蒯越反问道:“德珪为何笃定刘琦能破江东,要知道江东军士之精锐尤胜我荆州兵马。” “刘琦有刘备、黄祖辅佐,又调大军东进,其胜负难说啊!”蔡瑁忧虑地说道。 蒯越冷笑一声,说道:“在越看来,刘琦兵进江东,于我等而言,亦是一件好事。” “好事?” “对!”蒯越分析说道:“今刘荆州老迈,生死难料,刘琦若远在东疆,虽掌握兵马,但襄阳无人。于内德珪二姐于刘荆州耳旁中伤刘琦,于外德珪与张允秉持军政,届时内外将被你等所掌握,又有何忧?” “德珪,胡亥、扶苏可为前事之鉴也!” 在蒯越看来,凡事有利有弊,既然霍峻鼓捣刘琦东征江东,那他只要在征讨江东的弊上做文章即可。 就如他所说,刘表年迈,不知道什么时候病逝,刘琦在外即便建了功名,但刘表猝死之下,第一时间能接触遗命的人也就他们几个。 看着若有所思的蔡瑁,蒯越笑道:“至于军事,德珪可借防备曹操之名,短其兵马,抽调将士屯住江北。让刘琦率六、七千人,并刘备、黄祖手下将士近二万之众,让其与江东作战即可。” “黄祖虽仇江东,然怜惜本部兵马,岂会与孙权死战。届时刘琦、刘备可用之兵不过万余人。江东兵马少则三、四万,多则五、六万,看那刘琦、刘备等人如何能与江东作战!” “没有军功,刘琦又怎能扬名!” 说完,蒯越端起茶盏喝了起来,他们的实力比刘琦、刘备他们强,通过福祸转化,也是可以从中取利。这也是他对霍峻不以为然的原因,在他眼中当下才是长幼之争的开始。 闻言,蔡瑁豁然开朗,笑容从脸上浮现,鼓掌说道:“异度兄真高论也!” 襄阳把握在他们手上,他们便可以操控刘琦他们得到援助的变量,操控了变量就能控制他们战争的进度。控制了战争的进度,到时候刘琦便建不了功。建不了功,反而伤害刘琦自身的名望。 “德珪可拖延出兵时间,并休书与曹公,让其派兵佯装袭扰,让刘荆州心惊,不敢派遣大军出征。”蒯越笑道。 蔡瑁笑了几声,说道:“拖延出兵,此事易尔!” “善!” …… 蒯越、蔡瑁二人密谈之时,刘琦、刘备、霍峻三人也在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 刘琦的阁楼上,三人对坐论事。霍峻瞧着那张没有被抽走的爬梯,笑了笑。若是没有自己介入,诸葛亮就被刘琦上屋抽梯了。 刘琦为二人倒了酒,担心说道:“仲邈将往江夏,琦身侧又无仲邈辅佐,恐怕难以应付啊!” 霍峻心情颇是愉悦,笑道:“明公已下出兵之念,故而长公子不必担忧,军略之事可多听从刘使君建言即可。唯有一件事,长公子需注意一二。” “请仲邈言之!” “荆州军政多由蔡瑁、蒯良把持,今出兵江东,恐其会言语推脱,长公子还需盯紧,时常催促。”霍峻说道。 “好,此事易尔!”刘琦自信地说道:“不知仲邈可还有其他事务交代?” 霍峻沉吟少许,问道:“不知长公子与长沙刘偏将关系如何?” 霍峻口中的刘偏将不是其他人,乃是刘表的侄子刘磐。刘磐作战骁勇,乃是刘表最为看重的子弟。 在刘表平定张羡之乱后,拜为偏将军,屯驻长沙攸县,统中郎将黄忠,并与黄忠多次进犯艾、西安等县,与建昌校尉太史慈常有交手。 刘琦放下手中的酒樽,笑道:“我与磐弟少小相识,关系友善,往昔常有往来,只是随其兵驻攸县,少有见面,偶尔以书信会晤。”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若是如此,长公子可修书一封,待兵进之时,让刘偏将率军并进,看能否助长公子一臂之力。” 刘琦笑了出声,说道:“若有磐弟事又易尔!” 说着,刘琦看向刘备,问道:“琦闻使君与那建昌校尉太史慈有过往来,不知使君可否修书一封,看能否劝太史慈归顺我荆州。” “不可!”刘备挥手否决,说道:“长公子,子义性情厚重,信义笃烈,有古人之风,实乃青州名士。今其入孙氏门下,又岂会轻易归顺。此修书一封,恐会惊动孙权、太史慈等人,不利我等进军。” 太史慈兵败归顺于孙策,并与孙策结为知己。然而他与孙氏的关系并非普通君臣的关系,而是超越君臣,又在合伙人之下的关系。 在为孙策效力后,太史慈统兵万人,管辖海昏、建昌等六县,成为从属于孙氏帐下,又是地方上小诸侯的角色。 当然,太史慈这种角色,在汉末乱世中实属常见。比如吕布与张辽的关系,看似张辽是吕布的手下,实际上张辽却是独立于吕布手下之外的武装,只不过他为吕布做事而已。藏霸与曹操的关系也是如此,归于曹操名下,却是独立武装。 而这些人的地位也是高崇,往往拜授高官。张辽在吕布帐下,二十八岁受拜萧相国,相对于后世地级市的市高官。 曹操将青、徐二州委任于臧霸管辖,将徐州诸郡封于臧霸及其手下。 “那便可惜了!”刘琦叹息说道。 三人又闲聊少许,刘备、霍峻二人便离开了。 出府后,刘备、霍峻同坐一辆车。 上车后,刘备朝着霍峻拱手,说道:“幸赖仲邈谋划,备得以挣脱牢笼。” “不敢!” 霍峻连忙扶起刘备,说道:“今大军未动,江东未下,何敢言为明公挣脱牢笼。” 刘备正襟危坐,关切说道:“仲邈今时下江夏,若与孙氏来攻,备深感不安,彼时当以否决。” 霍峻笑了笑,说道:“明公,大军将伐江东,岂能不知江左地理军事。峻往江夏而行,将为大军探查地理军事,且若遇孙氏来攻,峻能挫其锋芒,亦可涨黄太守、刘荆州之士气。” 刘备皱着眉头,说道:“仲邈此行有危,不如让叔至追随左右。叔至之勇,于备军中仅次云长、翼德、子龙,亦是一员骁将。” 刘备心里略有担心,事到如今,霍峻仅为他做事,却不明确上下名分,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当下的他只能在细微之事上去帮助关心霍峻。 “既然如此,峻多谢明公!” 霍峻也不矜持,他前往江夏有搞事的念头,也是要靠谱的手下帮衬。特别是上阵杀敌,陈到的勇武将是一大助力。 “此行当以安全为上!” “诺!” 第32章宴别 在议事后的两日内,刘表对霍峻的任命下来了,以参军事,兼领校尉,督兵千人,益兵江夏。 所督何部? 督南郡别部司马霍笃及同郡别部司马高翔,各部兵五百,合计千人。 拿到委任状的霍峻也是叹了口气,大体上他能猜到这是出自蔡瑁的手笔。 别部司马在荆州基本是杂牌军,全是地方武装组成,故而自己兄长霍笃被表为别部司马。 让自己督自己霍氏家族的部曲,不难理解,为人让自己更好地统率将士。然而督高翔就是为恶心自己,高氏部曲捏在高翔手上,除非高翔愿意听自己,否则自己就是个外人。 当然有弊即有利,作为宗族部曲,高翔所部凝聚力高,战斗力一般不差。而且若自己记忆不差,后期蜀汉也有名为高翔的大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总体来看,自己想彻底掌握军权也并不容易,还需下番功夫。 “家主,王君前来拜会!” “请!” 霍峻话音未落,王粲就大笑入院,说道:“不用请了,粲已入内了。” 说着,王粲脱履入内,毫不客气地坐在霍峻对面。 霍峻笑着摇了摇头,为王粲倒了盏茶,说道:“仲宣何故来此?” 王粲轻哼一声,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摔在霍峻眼前。 “这……”霍峻好奇地问道。 王粲微仰着头,得意说道:“粲已为仲邈打点好了,届时到了江夏,黄章陵、潘督邮(潘浚)将会多帮衬你。” 王粲口中的黄章陵,乃是黄祖的长子黄射。黄祖实领江夏太守,黄射遥领章陵太守,实际是黄祖帐下的中郎将,江夏二号人物。 与众人在演义中的记忆不同,黄祖并非单纯的武将,出身江夏安陆黄氏,而非襄阳黄氏。 安陆黄氏,祖为东汉名臣黄香,子黄琼、曾孙黄琬也官至太尉。刘表初入荆州时,便因黄祖知兵事拜为将军。 在孙坚入侵荆州之时,黄祖在樊城、邓县与孙坚作战不敌,撤入襄阳城内,后又出城作战,设计在岘山射杀孙坚。 而其子黄射粗通武事,甚喜经文,祢衡被刘表送到黄祖手上。黄射可是待其为上宾,常与他共读蔡邕所作碑文。当时黄射设宴,有人献上鹦鹉,黄射虽然喜欢写辞赋,然而却不擅长,而祢衡却揽笔而写,一气写成《鹦鹉赋》。 祢衡惹怒黄祖,被下令处斩,黄射因晚了一步,没救下祢衡,却是引以为憾。 霍峻看着书信,惊讶问道:“仲宣怎会认识黄章陵?” “嘿嘿!” 王粲喝着茶,摊开着腿,笑道:“粲与黄章陵因伯喈公文集而熟,后其虽在江夏,然其嗜作辞赋,却又缮写,故而常书信向粲请教辞赋,或是询问如何修改辞赋。” “今粲书信一封,言仲邈师承季长,通《毛诗》《管子》等书,实乃俊才,让其好生照料,又有何难也!”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此番又要感谢仲宣了!” “何需言谢。” 王粲放下茶盏,感叹说道:“仲邈虽然才智超群,但兵戈之事,刀剑无眼,此行当以小心为上。” 霍峻拍了拍榻侧的木盒,笑道:“峻身有铁甲一副,足以避刀枪之害。且峻为校尉,战场厮杀自有部曲为之。” “如此也好!” 说着,王粲嘿嘿一笑,说道:“仲邈将远行襄阳,今夜粲在賨人酒舍为仲邈饯行。届时傅君、司马君、伊君等友人尽至,望仲邈按时赴宴。” “好!” 霍峻沉吟少许,便答应下来。 他在襄阳这些日子里,没少得到这些友人的帮助。今当远行江夏,不知何时再回襄阳,离别前会晤亦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他明日就要乘船赶至南郡,在竟陵汇合两部,然后顺着汉水而下,穿过云梦泽,抵达夏口。 傍晚间,霍峻乘坐着牛车来到賨人酒舍,时搁半年,当垆女没变,酒舍的陈设没变,甚至当初参加接风宴的那些人也是没变。 唯独自己变化了! 当霍峻来到雅间时,众人皆已列座。当他们见到霍峻入场,不由起身恭迎,与上次的表现截然不同。 待霍峻入座后,伊籍感慨说道:“昔仲邈入襄阳,时仲宣赞仲邈身怀吴起之才,籍不以为意,有言过其词之感。从今日观之,仲邈当有吴子之才,文武建世之能。” 霍峻仍是谦虚,笑道:“文有所得,武未建功。若峻能于江夏建功,届时诸君盛赞,亦不晚也!” “哈哈!” 众人见霍峻丝毫没有骄矜之态,随即也都放开了,喝酒聊事。 微醺间,傅巽红着脸,问道:“仲邈既有大才,又熟知天下大势,今为何行无用功。当下袁本初病逝,二袁对立,曹公兵发河北,将统中原。后挥中原之师,南下江汉,荆州何以挡之?” 霍峻脸色红润,酒醉笑道:“兵者之事,谁能笃定。官渡之时,众人皆以为袁绍能胜曹操,却不料曹操大败袁绍。日后曹操统兵南下,败于我手中亦未可知也!” “哈哈!” 傅巽大笑几声,说道:“仲邈又说笑语了。以曹公之能,举天下之士。南下江汉,谁敢相阻!” 说着,傅巽露出畅想之色,说道:“江汉归一,江左附土,巴蜀纳降,则天下可定也。届时巽也可北还关中,复我傅氏门楣。” 作为北地傅氏之后,傅巽可是期望着能回归北伐,复兴家族,重振门楣。 霍峻见傅巽不信,不由哈哈大笑,搂着王粲的肩膀,说道:“仲宣信峻否?” 王粲还以为霍峻真醉了,也就谦让说道:“仲邈所言,粲当信也!” 众人见霍峻说着大话也不在意,而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毕竟那个人酒醉之时,没有说过吹牛的话。 随着众人酒醉,宴会也逐渐结束了。 霍峻登上牛车,一人独坐在车上,揉着脑袋。 这几个月以来,霍峻为谋划下江东之事,日夜苦思,精神紧绷,今日与他们宴饮也算是放松精神。 至于宴会上,霍峻夸下海口,言曹操未来会败于他手下之语,也是他在兴奋之余,借着醉酒为幌子,说出他的期望,让他心中畅快下。 车驾缓缓行驶到府上,霍峻慢悠悠地走下牛车。 初入厅堂,便见邓厨娘用火炉热着醒酒汤,霍峻坐在榻上,问道:“怎未入睡?” 邓厨娘取了碗,倒了醒酒汤,放在霍峻案前,说道:“此乃醒酒汤,家主且饮下。” 自从邓厨娘入了府,她不仅干了厨娘的活,院落也多是她收拾。自霍峻离开了枝江,少有受到被人照料的生活。霍熊、霍虎手脚太糙了,饭都煮不好。 霍峻端着碗,抿着醒酒汤,说道:“某受领军令,将益兵江夏。你与范儿留在襄阳即可,若是有人自称左将军部众上门,你等随他们走便是。” “诺!” 邓厨娘抿了抿嘴,轻声应道。 霍峻喝完醒酒汤,人精神了些许,便回到了屋内准备入睡。 “嘎吱!” 忽然间,邓厨娘端着木盆入屋,在霍峻惊诧的目光下,低着头说道:“我为家主洗漱下!” …… ps:后面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第33章集结(5k) 古有言南船北马之语,在荆州地界上可以汉水为划分。汉水以北,河水稀少,如霍峻随刘备北讨中原,基本上都是走陆路;汉水以南,河水繁多,由于水运便捷,基本上能走水路就走水路。 顺流南下,虽是天寒地冻之时,但也迅速。襄阳与竟陵近千里的路途,加上路上的耽搁,不过八、九日便到竟陵。 霍峻初到竟陵没多久,临近岁末之时,率先等到了由霍笃统领的五百部曲。 营帐内,炉上煮着酒,霍峻、霍笃围着火炉而坐。 霍笃喝了口酒,问道:“北上襄阳前夕,仲邈不是欲为刘豫州效力吗?今怎受襄阳之命,拜为校尉率众赶赴江夏,增强夏口防御。” 霍峻凑到霍笃耳畔,低声说道:“兄长,刘豫州受困新野,在峻谋划之下,与其长公子联合,将兵发江东。而我等今往江夏,乃是为大军探查江东军事……” “仲邈好手段!”霍笃瞪大眼睛,兴奋说道:“今北上不过九月,便从市长升为参军、校尉,若是下了江东,帮刘豫州建了功绩,岂不是将会迁至中郎将。” 东汉时期,将军位重,且将军位并不常置,有战事时才冠以统兵者将军之称,因而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为中郎将。征讨黄巾起义的卢植、皇甫嵩、董卓等人便是中郎将职位。 但随着汉末乱世,群雄为了拉拢人心,官位已经泛滥,以往作为中层军官的校尉,如今仅是中下级的军官。 对于霍笃的期望,霍峻笑了笑,他可是希望在三十岁之前,职领将军,官拜太守。 霍峻喝了口酒,笑道:“若真能帮刘豫州建了功绩,何至于此。届时拜领将军,亦有可能。” 霍笃倒吸了口凉气,在他的认知里连上一任的南郡太守蔡瑁,可都没有将军之位呢! “真是如此,我霍氏当兴!”霍笃惊叹道。 霍峻放下酒碗,关心问道:“兄长率士卒赶赴于此,不知士卒当下士气如何?” 霍笃沉吟少许,说道:“州郡冬季调兵,兄弟们远赴江夏,略有不满。若非是为你我兄弟做事,恐怕已有怨言。” 霍峻微微颔首,认同说道:“临近岁末,正旦在即,本应阖家团圆之时,却被调往江夏戍边,心中岂能不怨!” 这是霍峻统军之后,首先需要面对的军心问题。 正如之前所说,霍氏、高氏部曲他们不属于荆州正规军序列。他们平时的军粮供给来自本族,因而南郡很少抽调他们作战。 霍氏部曲属于霍峻自己的私兵,各方面上没有大的问题,最多会因为无法在家过年,抱怨几句。 但高氏部曲不同,他们与霍氏部曲一样,如今被抽调到霍峻麾下,归其管辖。不仅是远赴江夏,而且还是临近岁末调兵,心中的不满估计是不小。否则也不会磨蹭了这么久,还没到竟陵。 同时换位思考,高翔心里也会嘀咕,作为校尉的霍峻是否会一碗水端平。在治军中,可是会偏袒自己的族人,欺压自己这些外姓人。 念及于此,霍峻心中了然,说道:“兄长,今日你看下军中兄弟缺些什么,记下之后明日去竟陵市井里,根据其数目买上双倍的量。酒水不可买,多买衣食即可。” “这……”霍笃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也帮高翔他们买上一些是吧?” 霍峻拎起酒壶,笑着为霍笃倒上一碗热酒,说道:“今弟掌军,当不分亲疏,亦无远近,凭公处置而已。若峻偏向我霍氏族人,高丰露岂会服之。且今往江夏益兵,皆为南郡乡人,当和睦共处。” 说着,霍峻向霍笃敬了一碗酒,说道:“明日起,但凡军中见面,没有兄弟族人,仅有上下之分。” “请仲邈放心!”霍笃脸色肃然,举碗回敬,说道:“事关我霍氏前程,笃当铭记于心,军中无兄弟,仅奉军令行事。”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霍峻也大体了解自己兄长的性格,或许是长兄的缘故,在家族利益或是集体利益前面,他具有牺牲意识。 知道自己弟弟的能力后,霍笃也常愿意配合自己行动,而不是自认为是兄长拉不下来脸面。 …… 过了两日,高翔所部终于姗姗来迟,到了竟陵的集合点。 临时的集结点,位于竟陵校场,坐落在城外西南的空地上,恰好能容纳千人的集结。 高氏部曲拎着武器,推着大车小车,排成三列,绵延几百米。高氏部曲的士卒们虽然衣着布衣,但是精神气良好,行军也略有秩序,紧紧跟在打头的旗帜后。 行军中,高翔牵着益州马在队列侧面缓行,眺望远方的校场。 南方中荆州、扬州皆没有产马地,唯有西部的益州因有南中,出产滇马。荆州想要买马,唯一的地方便是南中。益州马虽是矮小,不如北方马利于厮杀,但至少也是马。 高晨走到高翔旁边,担忧说道:“兄长,我等姗姗来迟,若是惹怒霍参军,恐非善事。” 高晨字仲阳,乃是高翔的堂弟,颇有些力气,在高氏部曲中也算是二号人物,帮助高翔掌军。 高翔笑了几声,说道:“如果那霍参军真被我等惹怒,不好吗?” “兄长的意思是?”高晨不解的问道。 高翔望着愈来愈近的校场,解释说道:“南郡下发的手令中又无具体何时到达,那霍参军又无法治我等之罪。若因此而不悦,大体其也是心胸狭隘之人,今后处事大体上也不会公允。” “倒不如借此事,看清霍峻面目。若是亲近族人,今后我等阳奉阴违即可;若是赏罚公平,我等也可听其调遣。” 高晨若点了点头,他明白了他堂兄的想法,感情是想试探下那位霍参军。 “住步!” 约至校场外半里地时,两名骑卒奔驰而出,拦截住高翔所部,大声喊道:“你等是谁属下,可有军令?” 闻言,高翔面有惊讶之色,他没想到在己方境内,这霍参军都有布置斥候。而且这斥候居然也有马,要知道南方极度缺马。 若是霍峻知道高翔所言,也会吐槽几句。全军上下就六匹马,二匹是斥候专用,一匹是霍笃所用。剩余三匹还要追溯到刘备身上,陈到与从骑各一匹,刘备送自己一匹。 高翔翻身上马,驱马前行,答道:“我乃别部司马高翔,今奉刘荆州军令,益兵江夏,归由霍参军统辖。” 双方核对文书,骑卒返身向营地禀告。半晌后,又折返回来,请高翔所部入营。 等高翔所部入了校场,被营地内的场景吸引住了目光。约四百名左右的士卒正在操练军阵,盾手、矛手、弓手各司其职,在令旗的指挥下,以各伍长、什长为核心,迅速变化阵型。 高台上的霍笃挥动手上令旗,舞向营门。 片刻间,军阵便调整好方向,前排军士手握盾牌,后方军士手持长矛,整个军阵恍如刺猬般。伴随着整齐鼓点响起,士卒步伐稳健有力地前行。 “杀!” 忽然间,将士们的喊杀声震天,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其热烈的声音,刺激扑向高翔、高晨等人的鼓膜。高氏部曲中的胆怯者,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好似前方有噬人的猛兽。 高晨身体后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兄长,霍氏部曲雄武,非是虚言。” 高翔紧握着佩剑,说道:“似乎比上次南郡阅兵,军阵更为严整。” 一年前,蔡瑁征召各地豪强部曲在江陵检阅,高翔也曾参加过。在那场检阅仪式上,高翔所部被点评为中,而霍氏部曲因徐行如林,阵容严整,评为冠军。 当时高翔就有感叹霍氏部曲的严整,今日时隔一年再见,却发现霍氏部曲的气势、精锐度更胜往昔。 高台上的霍笃见效果已经达到,便挥舞令旗,让将士散成松散阵型。 而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高翔循声看去,只见一名将校带着侍从,齐步而来。 等走到了跟前,高翔才发现他打扮的模样,与汉代任何将校的衣着样式不同,其似衷甲又不似衷甲,以往的衷甲是用外袍罩住铁甲。而眼前的将校却是其宽袖从右衽折下,罩在甲胄上,单臂露臂铠,单臂裹绣袍。 如此模样既有勇武之感,却又不失儒雅之风,掩去了甲胄过度的杀气,又给文弱的袍服带去硬朗。配上英气勃发的面容,当真绝了! 而能有如此模样打扮,除了霍峻也没其他人了。统率将士后,霍峻把他喜欢的宋朝衷甲服饰带到了汉代。 “参军!” 高翔听到士卒的呼喊,便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他口中的霍参军了。 “翔拜见霍参军!”高翔行礼道。 霍峻扶起高翔,笑道:“高别部,天寒赶路,多有辛苦。峻已命将士,烧好温汤,让别部手下休息。” 高翔见霍峻不计较自己晚到行为,态度还如此温和,心有愧意,说道:“翔率部晚至,请参军怪罪!” 霍峻扶着长剑,说道:“既未入军,何谈有罪。即日起,遵顺军令即可。今后若是失期,当以军法从事。别部还需告诫手下,勿犯军规。” 汉代军法失期,当以死刑论处! “诺!”高翔提起精神应道。 在给一颗甜枣,打一个巴掌后,高翔不敢小觑这位霍参军了。 在二人分开后,高翔在军士的引领下,来到了他们所住低矮破旧的屋舍。 屋舍已经建了许久,到处可见坑坑洼洼,屋顶上用茅草铺着,狂风之下,不知道是否会被卷走。不过高翔作为别部司马,他的住所好些,至少不用与他人同住。 就在高翔入屋舍之时,高晨又找了过来,说道:“兄长,霍参军甚好啊!” “嗯?” 高晨解释道:“某逛了一圈,发现我等屋舍外表虽破,但却整洁,已被霍参军命人打扫过。刚刚还命人带来衣食,言岁末远行,多有不易,让将士们前去分领。” 高翔望着自己住的木屋陈设,感叹说道:“翔倒是以小人之心,思君子之为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别部的关系,霍峻命人有所打扫,却不料他还打扫了其他的屋舍,让他更加不好意思。 “让兄弟们安分点,不要闹事。既然霍参军真心待我等,我等也不可拂其颜面。”高翔叮嘱高晨说道。 “诺!” …… 竟陵往东南而行,顺汉水直下,穿过云梦大泽,便可抵达夏口。 云梦大泽自上古之时便不断在缩小,裸露出的土地逐渐被人所居。如西汉之时,竟陵、华容二县初置,云梦泽在二县以南;至东汉之时,已移至华容东南,由于泥沙累积,形成沼泽,道路泥泞难行。 运载千人的船队,就这样顺江而下。 江风呼啸,霍峻按剑立于甲板之上,吹动他的衣袂,绣袍猎猎作响,露出胸前甲片,英气勃发,凡有人看见,皆不由称赞一声。 “阿嚏~” 霍峻揉了揉鼻子,这冬天的风是真冷,早知道披件外袍了。可是普通的外袍却搭配不上自己这身装扮,还需那种大氅合适。 望着浩瀚磅礴的云梦大泽,霍峻走下船头,问道:“快到乌林了吗?” 五旬上下的水手扶着船墙,指着云梦泽远方西南方向,喊道:“参军,那里便是乌林,乌林的对岸不远便是赤壁。” 霍峻眺望而去,只见湖水白茫茫一片,所谓的乌林极其渺小,恍若黑点。 “这里冬天会吹东南风吗?”霍峻喊道。 老水手掐着手指,说道:“冬天有东南风,不过是在晚上,不在白天。” 霍峻在上下起伏的甲板上,如履平地,走到老者眼前,指着西南方向的高山,问道:“那是什么山?” “启禀参军,那是天岳山。山势险峻,难以攀登。”老水手又答道。 “好的!” 霍峻又在甲板上溜达了半晌,被寒冷的江风,吹回了船舱内。 耍帅也是有代价的,冬天之下,甲胄冰冷,又是江风吹拂,寒气直刺骨髓。 回到船舱内,霍峻直接取了件披风,把自己裹了起来。 霍笃恰当地递上一盏温茶,问道:“仲邈怎么如此在意云梦泽周围地势?” 霍峻暖了暖身子,说道:“今至江夏用兵作战,岂能不识地势。” 顿了顿,霍峻问道:“这近日高丰露麾下将士如何?” 霍笃沉吟少许,说道:“丰露帐下军士,颇是恭顺,并无违纪。” “甚好!” 通过宣扬武力,以及施以恩礼,高翔及其部众入军以来颇是配合。 然而霍峻心底却有龌龊的想法,希望有些高氏部曲因自己的善待,趁机骄纵起来,自己可以凭借军法,以及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惩戒他们,从而恩威并施,树立起自己的权威。 可惜…… 不过对于高翔所部的配合,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双方皆是南郡人,来到江夏之后,还是能够遵循自己的军令。然后再通过自己的手段,慢慢折服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霍笃见又拿起艨艟结构图的霍峻,问道:“仲邈研究船只作甚?” “看有无改进之处?”霍峻随口答道。 霍峻的前世生活在海边,在那港湾遍布的福建,少年为了赶路常常坐柴油船从那头赶到海另外一头。对于乘船、游泳之事,还是习以为常。又因家人从事建船的工作,感兴趣之下他对古代船只略有了解。 秦汉时期,船只还没达到日后的完全体,处于内河木板船的发展阶段。即便是那种令古人瞠目结舌的楼船,也仅是木板船的放大版,龙骨还没有被发明,也没水密舱,v底的破浪船型还没出现,所以当下的船都是吃水浅的平底型船。 平底船一旦遭遇大风大浪便会容易因重心问题发生侧翻,这也是为什么曹丕、孙权建造的楼船有翻过。 据霍峻这么多年的了解,汉代水战基本都是远距离弓箭交战,或是贴近船体展开接舷战。 至于为什么没有像西欧地中海一样产生撞角作战,其原因很简单,因为一个是地中海,一个是长江,受客观条件的影响。 能支持撞角作战的主要需求,来自外界的风力、水流给船体带来多少的冲击力。内河不比地中海,外部提供给船的动力,大部分情况下是不可能那么充足。 当然也不是没有撞角作战,只是存在于少数的水道,且还是上游对下游上。上游可以利用水道狭窄,水流速度快的特点,对下游的船只展开撞击作战。 已经具有单方面优势的上游船只面对无还手之力的下游船只,自然是不需要地中海的那种特殊撞角。下游船只无法撞击上游船只,自然对此也缺乏需求。 不同的水域情况创造出了不一样的工具,地中海是发明出了撞角这一物品。在中国的春秋时期,楚国则是专为接舷战发明出来的钩拒。 钩拒,退者钩之,进者拒之。 西欧、东亚拥有不一样的客观环境,从而也诞生出了不一样的武器装备。 (二合一,晚上没了) 第34章争营 江夏郡,夏口。 夏口,又称沔口或是汉口,因汉水(夏水)从此处注入长江,因而得名。作为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乃是交通要道与兵家重地。 黄祖镇守江夏开始,为了拱卫江陵、襄阳二地,把江夏郡治西陵转移到江北的却月城,作为抵御江东的军事重镇。 却月城,乃东汉时戴监军所筑,周回180步,高6尺,位于鲁山(今武汉龟山))上,直临沔口。 至于后世称为夏口城的城池,如今还未建造。要等到孙权兵入江夏,放弃江北的却月城,在江南的蛇山上建城时,才有夏口城。 却月城,府衙。 “若时日所料不差,霍参军今日将会抵达夏口。不知其部营垒,可有准备好?” 黄射提笔在巾帛上挥墨,颇是沉迷其间,笔墨渐少时,提笔沾墨,随口问道。 “啊?” 神游天外的主簿张风脸色微变,那笔修筑营垒的钱被他贪墨了部分,加之近日他忙活着娶了小妾,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少顷间,张风心中有了应对之策,说道:“少将军,数日前风已交代下去,然三日前府君调走军士,不得已耽搁修建。今风以为不如暂调我军一部入住旧营,空出营地由那霍参军所部入驻。待营垒修建完毕,便可各回营垒。” 闻言,黄射沉吟少许,问道:“旧营残破,可调何部入驻?” “甘宁粗鄙残暴,恃勇好斗,居营地之内,常与他部存有间隙。”张风说道:“不如让那群锦帆贼腾出营地,让他们入驻旧营。其部八百人,霍参军千人,可以居之。” 黄射听见‘甘宁’之名,露出略有嫌弃之色,说道:“按伯云之言即可。” “诺!” 甘宁从益州叛乱后,归附刘表,先在南阳屯兵,感觉刘表无能,准备投靠招揽贤才的孙权,结果在路过江夏时,被黄祖扣了下来,不得已为黄祖效力。出于这个因素,再加上甘宁匪气横生,行为浪荡,让黄祖、黄射这种出身士族的人,颇是厌恶,虽有勇武,但游离于核心部队之外。 张风松了口气,还好敷衍过去。 “若霍参军到了,知会一声,某将出迎。”黄射答道。 “诺!” 这些年随着黄祖的老迈,黄射作为长子,成为了江夏的二号人物,协助黄祖处理江夏的军政事务。然而黄射的威望不如黄祖,权利也不如黄祖大。 那些跟随黄祖的老臣趁着这个空隙,欺上瞒下,常贪墨军资。性质之恶劣,连在襄阳的刘表都知道了,特意安排潘浚出任督邮,巡视沙羡。 出了府衙,张风寻到手下陆达,拿着黄射书写的军令,说道:“让苏都督把锦帆贼的营地腾出去,让给从襄阳来的霍参军所部。” “那甘校尉他们住那?”手下陆达拿着军令,问道。 “让锦帆贼前往旧营暂居,并另修营垒屯扎。”张风说道。 陆达惊讶说道:“主簿,旧营残破,多年未有人居住,杂草丛生,恐难以居住。且当下时至隆冬,也是不便啊!” “你拿些营帐给他即可。”张风打发说道。 “诺!” …… “什么!” 军营内,一位头插鸟羽,身材魁梧的将校暴怒,说道:“襄阳来的军士,凭什么让我腾空营地让他们驻扎,他们怎么不住旧营。还有为什么不提前修筑营垒,这钱又不知被谁贪墨了。” “黄射小子当真可恶!” 说着,此人手按长刀,身上的铃铛晃晃铛铛,就要走出营帐。 “兴霸,慎言啊!” 苏飞连忙拉住甘宁,喊道:“你因投孙氏,惹黄太守生疑。若你建下功勋,或许将有不同。今看在某的脸面上,兴霸暂且忍忍,若动刀兵,恐你性命不保。” 甘宁握着长刀,气愤说道:“宁居江夏以来,时常饱受欺辱,今岂能忍之?” “兴霸!”苏飞诚恳喊道:“你且委屈一下,今暂居营帐。明日我吩咐士卒与你部同筑新垒。” 甘宁看着好友苏飞诚恳的模样,长叹一声,甩了下手臂,大步坐在榻上,冷笑说道:“宁可以不计较,但我手下兄弟不能受此委屈。襄阳军士住我营垒可以,就看他们能否有这本事了。” “兴霸?” “放心,宁心中有数。” 甘宁打断苏飞的话,说道:“且宁从不惧事,但此恨不消,难解我心中之怒。” 见状,苏飞咬了咬牙,说道:“那某尽力为你担保。” …… 随着战船抵岸,黄射远远地看见从战船上下来的霍峻。 霍峻在他人的介绍下,驱步走到黄射身前,拱手问候道:“峻拜见黄章陵,多谢府君相迎。” 按常理来说,霍峻这档次的官位,黄射可以不用出来欢迎。但是霍峻身为镇南将军府的参军,受刘表委任益兵江夏,黄射出迎也说得过去。当然还有那王粲的书信,作为王粲笔友的黄射,也是爱屋及乌。 黄射打量着衷甲打扮的霍峻,文武兼有,气质陡然而出,不由心生几分好感,说道:“无需多礼,仲宣好友,即射之好友,仲邈唤我伯钟即可。” 黄射之名具有欺骗性,其非射箭之射,而是音律之中的射(yi)。黄祖为黄射取名之时,盖有期望自己的儿子文武双全之意。 黄射挽着霍峻的手,笑道:“某已在府上设有筵席,仲邈可随我前往。至于手下可随射侍从前往营垒驻扎。” “府君可先行,容峻叮嘱手下一二。”霍峻说道。 “可!” 霍峻召集霍笃、高翔二人,从怀里掏出营垒布置图,说道:“江夏营垒虽有,然还需按照此图布置。江夏毗邻江东,偶有贼寇袭扰,不可疏于防范。待到了军营中,就按此图设下营地,然后方可休息。峻宴归之后,当有一一查验。” 这些年在汉末,霍峻深刻认识到自己思维上与古人的不同,即会把想法经验形成体系化、科学化,而非仅凭借经验去应付一些事。 比如在治军上而言,除了细节便是细节,行军要小心埋伏,军队不能掉队,扎营需要注意卫生等重要且又琐碎的内容。 也就是说修筑营垒而言,不论何种地形,营垒布置就是大同小异,是故他会提前画好的营垒图去要求手下如此扎营,免得防止遭遇夜袭或是营啸。 实际上霍峻的行为却只是名将的基本功,也是一个将领应有的素质。毕竟总不能像夏侯惇一样,在自己营垒被人绑架吧! “诺!” 待吩咐后,霍峻又留下霍笃,叮嘱说道:“兄长入营后,让文颍前去帮衬丰露,以防丰露不识营垒布置。” “好!” 黄射的筵席颇有情调,不是在却月城内,而是在艨艟上。只能说战舰不用于作战,却用于饮酒作乐,也难怪江夏的武力松弛。 来到江夏走了一圈,江夏的战备松弛,营垒不齐,黄射作为长公子,却长期与文人结交,放松对军队的管控。若黄射在荆州内部尚可,但是在军事重镇这样,又怎打得过江东。 就在众人宴饮欢愉之时,霍虎脚步匆匆而来,在霍峻耳旁低声诉说。 霍峻微微皱起眉毛,放下手中酒樽,拱手说道:“府君,峻军中有事,恐需回营。” 黄射佯装不悦,说道:“今宴初始,仲邈岂可回营。莫非仲邈手下解决不了?” “并非如此,仅是有人言营地归他们所有,两方将有冲突。”霍峻答道。 闻言,黄射看向张风,张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甘宁蛮横无理,非是良人。今当是不愿让出营垒,故与霍参军有了冲突,当命苏飞解决。” 霍峻从榻上起身,说道:“峻初至江夏,便与甘君冲突。今若使府君与部下心生间隙,峻心当有愧。若府君信得过峻,峻当亲自处理此事。府君与诸位贤士在此,继续宴饮。” “也可!” 黄射沉吟少许,说道:“张主簿随仲邈前去,务必帮霍参军解决此事。” “诺!” 下了艨艟,霍峻便乘坐小舟到江夏军营,在引路下来到了营地。 只见空旷的营地内,双方士卒分而对立,情绪激动,互相谩骂,若非有霍笃、高翔几人克制,恐怕就要爆发冲突。 ps:最近有书友反馈我节奏慢,我最近尽量快点。 第35章比试(4k求追读) “你便是霍参军?” 甘宁打量着身穿衷甲的霍峻,心中也不由暗叹一声英气。 霍峻微微拱手,说道:“在下便是,不知甘校尉为何阻挡我军扎营。” 甘宁挺着胸膛,冷笑说道:“你这营地可是归某所用,若非有人荒废公务,岂能轮到你住?” 说着,甘宁目露凶光盯着张云,显然甘宁已经知道了背后的是谁搞的鬼了。 与霍峻同来的张云也不畏惧,呵斥说道:“甘兴霸,你安敢在此放肆,还不赶紧命你手下腾出营地,让霍参军他们入住。” 霍峻抬起手,示意张云不用多言,手扶剑柄,问道:“军令在上,此营归峻所有,就不知甘校尉意欲何为?” 就从当下的形势来看,霍峻是不可能把营地让给甘宁。毕竟双方已经爆发了冲突,如果让了,那些高氏部曲的士卒不知道会怎么想,今后霍峻就难带兵了。 当然霍峻也可以利用军令,并抬出黄射,站在制高点上逼迫甘宁让出营地,但最终的结果便是霍峻把甘宁的脸皮撕破,甚至还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把甘宁的脸皮撕破了,也就意味着霍峻要与他闹掰了。霍峻当然不可能这么做,毕竟他来到江夏是为了下江东而准备。得罪了甘宁也就意味着,可能会把甘宁推到孙权那边。 霍峻必须摸清甘宁的意图是什么,看能否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历史上的甘宁并非单纯的莽夫,不可能死咬着营地不放。当然甘宁也不可能轻易地把营地让出去,要不然他以后也难带兵。 甘宁扶着刀柄,沉声说道:“我等皆从军之人,当以勇略为上,尊以能者。今想让我把营地腾出,也是不难。你从军中挑出勇者,与我对决,赌注便是这座营地。” 甘宁用他那凶狠的眼神看向霍峻,问道:“就不知霍参军,敢与不敢?” 就如霍峻所想,甘宁并非莽夫,其也拥有智谋。他自恃武力过人,纵横荆益,鲜有对手。今日便是欲惹怒霍峻等人,逼他与自己决斗,到时候凭借自己的勇武取胜,从而保住营地。 “无卵儿,滚出去!” “滚出去!” 营地内的锦帆贼高声喊骂,中间还夹着巴地骂人的俚语。 锦帆贼的谩骂也重新惹怒了霍峻麾下的将士,也回骂过去。激动如霍渊已经跑到霍峻身前,请求出战。 霍峻手搭在剑柄,说道:“甘校尉,军中之勇岂能仅限于匹独夫之勇,峻以为不如设下三场比试。一比箭术,二比骑战,三你我各选四十人令其列阵搏斗。三场二胜者,方为赢家。” “何如?” 甘宁的小心思,霍峻岂能不知道。甘宁可非普通武将,他也是百人劫过魏营的人,虽然只杀了几十人便走,但至少也是劫过魏营。因此他设下的三场比试也都有玄机可言。 闻言,甘宁看向霍峻那军纪严明的部下,又看看自己随性的部下,咬了咬牙,说道:“箭术、骑战,选三人比试如何?”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前二轮比试一人即可,无需三人。” 霍峻对自己部下的水平心里也有数,论个人勇武,可能比不上甘宁的锦帆贼,但若比团队作战或许还能和甘宁的锦帆贼一较高下。 “好!” 甘宁想了想霍峻麾下也就不到十匹马,大体猜到霍峻手下应该有善骑战的人,但水平可能也就那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甘宁说道:“参加第一轮之人,可参加第三轮否?” 看着狡黠的甘宁,霍峻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可依甘校尉所言,每人仅限参加二轮。” “好!” 甘宁大喜过望,这大利于自己,这霍参军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射、骑二轮皆由我来!” “不合规矩,你可是说参加一轮和三……” 霍笃站出来想说几句,却被霍峻拦下。 “可!”霍峻答道。 “好!谁来?”甘宁跃跃欲试喊道。 霍峻沉吟少许,看向主动请缨的高翔,问道:“不知丰露可愿与其比箭否?” “岂敢不愿!”高翔应道。 接着,霍峻没有理会请求出战的兄长霍笃,而是看向沉默寡言的陈到,问道:“不知叔至可骑战否?” “诺!”陈到拱手应道。 “最后一项,由霍别部挑选军中伍长、什长以上四十人,准备与其列阵搏斗。” “诺!” …… 高翔、甘宁二人持弓而立,箭靶位于二人八十步之外。 “每人各射一箭,五箭分高下。” “某先来!” 甘宁握住弓身,捏弓搭箭,手肩成线。伴随着呼吸声,甘宁顺势放手,破空声大响,只见箭矢正中红心。 “中!” 甘宁脸上露出笑容,随即看向准备射箭的高翔,说道:“风大,向左多瞄些。” 高翔没有理会,而是深呼吸,左手抬弓,捏箭瞄准。就在瞄准射箭之时,感受从左吹来的风,忽然想到甘宁刚刚说的风大,下意识往左多瞄一点。 “嗖!” “左偏!” 高翔的箭超出红心的一半! 见状,高翔瞪了眼甘宁,他反应过来了。左瞄没错,但不能多瞄,显然甘宁的话干扰了高翔。 甘宁贱嗖嗖笑了笑,举手搭弓,又射中红心。 “记着,右偏点!” “嗖!” “中!” 中了甘宁一次干扰后,高翔沉心静气,后三箭全中,但在甘宁第五次又中红心后,高翔的五箭又射偏了。 “哈哈!” 甘宁开怀大笑,颇是得意。 “校尉威武!”锦帆贼振臂高挥,喊道。 将士们唉声长叹,对高翔的失败却是沮丧。而霍峻却是脸色平淡,不喜不悲。 高翔走到霍峻面前,拱了拱手,羞愧说道:“参军,翔有负参军之命!” 霍峻露出一抹笑容,拍了拍高翔的肩膀,安慰说道:“丰露尽力即可,还有两战,还有机会。” 接着,霍峻把目光投向陈到,说道:“接下来,拜托叔至了!” “请参军放心!” 陈到翻身上马,握着木棍,策马而出。而甘宁也已上了战马,拽着缰绳与陈到相对而行。 “甘宁,甘兴霸,益州巴郡人。” “陈到,陈叔至,豫州汝南人。” 甘宁打量了一番陈到,他从陈到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心中隐约生出些许的不妙。 他生长于巴地,山谷丛生,水流纵横,故而他善于步战,跋山涉水也是不在话下。手中的箭术也是一绝,然而他却在骑战上却有些薄弱。 这种薄弱只是相较于他的步战而言,普通骑将不在话下,但遇见骑战骁将,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他不是高达,做不到步、骑、水、射样样精通。 “驾!” 陈到轻夹马腹,扬起烟尘,举棍朝着甘宁胸膛冲去。 “来得好!”甘宁毫不示弱,持棍相迎。 “噔!” 两马交错,双棍相击,一回合不分上下。 甘宁调转马头,喊道:“小心左侧!” 说完,甘宁挺着木棍就刺向陈到的右腹。陈到不受其影响,侧身臂微沉肱,用棍身格挡来棍的前端,扭腰发力,直接将其推开。 两马交错,又是不分上下。场外观众盯着二人,甘宁、陈到的每次交手错马,他们的心都会紧一下。 双方搏斗了几十回合后,甘宁故意卖了个破绽,陈到好似不知挺棍刺去,甘宁准备以棍相击之时,忽然间侧腹躲过陈到的棍尖,接着改刺为砸,木棍准备砸向陈到的头。 电光火石之间,陈到一个闪身,躲在马腹下,躲开了甘宁的招式,同时松开木棍,反手拔出腰剑的佩刀,直接划裂甘宁战马的缰绳,却在将过甘宁大腿时收力,不将其伤到。 甘宁调转马头,看着已经断裂的缰绳,又抬头看向收剑回鞘的陈到,再望向观战的霍峻,长叹了口气。这位霍参军难怪敢如此比拼,提出一人定胜负,而非三人,原是手上藏着这一张王牌。 刚刚交手下来,甘宁可以感受到陈到的实力,离顶级具有差距。若是自己在步战、水战上与他交手,可以轻松解决他。但在骑战上,他却是胜过自己一筹。 莫非那霍参军,能算到自己的实力不成? 甘宁也是豪爽之人,拱手说道:“宁输了!” 见甘宁认输了,所有人心头松了口气,其中也包括表面上沉稳的霍峻。 他赌对了,陈到作为忠勇亚于赵云的蜀汉大将,其实力果然不俗。甘宁的实力,霍峻大体能知道,论个人勇武而言绝对是一流骁将。 因而霍峻就是赌作为南人的甘宁,他的骑战水平绝对比不了赵云、张飞这些人。而陈到作为刘备军中骑战水平仅次于赵云、张飞的水准,与甘宁的交手上并非没有胜算。 “万胜!” “万胜!” 无论是霍氏部曲,还是高氏部曲,都在为陈到的胜利呐喊。 高翔也是重重挥了下拳,刚刚输给甘宁,他心里压力是极大的。如今这局扳平了,接下来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高翔走到霍峻身前,拱手说道:“参军,三轮翔请出战,以雪前耻。” 霍峻笑了出来,说道:“丰露既有此念,峻怎岂能不愿!” “诺!” 想让人融入队伍,最核心的就在于荣誉感。霍峻想与甘宁比拼,不仅想解决营地问题,还想通过外部的施加,让高翔与高氏部曲融入团队当中。毕竟人总是会在受到侵犯的时候,找亲近的人抱成一团。 接着,霍峻与霍笃对视了一眼,霍笃会意,走到众人面前,指挥那些即将参与军阵博斗的将士面前。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听着奇特的口令,众人露出诧异的神色,这种口令,他们可从未听过。而霍氏部曲则是习以为常了,他们从军开始就是受到如此训练。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早些年练兵没人教,霍峻只能套用一些后世的军事知识。而这套军训队列要领,经过实践,被他保留下来。 就现代队列操练而言,实际上是源于近现代军事体系的排队枪毙。这种以命搏命的战争形式,对军队的军纪及队列提出了严格的要求。而这种队列方阵,实际上也源于古代战争中的方阵队列。 就在霍笃整队之时,甘宁还敲打那些锦帆贼,喊道:“陆上角斗,不比水中,当以军阵为上,不可自恃悍勇。还有你们输了,咱们今晚可没地方睡了。” “让不让?” “不让!”锦帆贼们发出怒吼。 相对于呐喊的锦帆贼们,霍氏部曲则是寂静无声,静静候着。 “前进!” “咚!” “咚!” 四十人的小军阵内,一名膀大腰圆的鼓手用木锤敲击鼓面,其鼓悬挂在他的胸前,其余三十九名士卒,按着鼓点声踩着每一步,丝毫没有混乱。 如此场景,让甘宁的眼睛瞪大了。 四十人作战,既靠悍勇,又靠军阵。他的部下,匪气浓重,常年随他劫掠舟船,极其擅长接舷战。而接舷战中更看重个人悍勇,而不是队列的严整性。 他本以为自己手下依仗个人的悍勇拿下这局没问题,却没想到这霍参军的部下居然如此严整,行走不紧不慢,紧按鼓点而走。 刹那间,甘宁想起了孙子兵法的话语,徐行如林! 甘宁随即又看向气定神闲的霍峻,而霍峻似乎察觉到了甘宁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 寒风吹过,卷起霍峻的衣袂,手搭在剑柄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陆地上,他的十个士兵可能打不过十个锦帆贼,但是他的四十个士兵或许就能打得过锦帆贼。 ps:周一、周二求追读,编辑们周二看数据。 第36章合营 双方部曲不过相距四十余步,一方伴随着随鼓击之声徐步而行,队形齐整;一方则是依靠军官呵斥,勉强保持队列的严整。 双方队列开始缓缓移动下,很快便接近到了二十步,此时的双方都能看清到对方前排士卒脸上的神情,或兴奋、或冷漠。盾牌形成的墙面,木枪形成的密林,也都映入众人的眼眸当中。 “杀!” 当距离十几步之时,锦帆贼开始发出大声的怒吼,试图恐吓敌人,也是对自己的鼓舞。 “冲!” 霍氏所部中,鼓手加快敲击,鼓声顿时加重。军阵内的士卒们听出了冲锋的号令,脚步伴随着隆隆作响的鼓声,朝前奔去。 片刻之后,骤然声响,两支队列正面撞击到了一处。 双方队列都是四行十列的排练方式,在撞击的那一刻,即便是霍氏部曲,也都发出了呐喊声,鲜血开始沸腾,心中忘却恐惧。 木枪在交织着,发出碰撞的声音;盾牌在互推,发出挤压的声响。在方阵的交战中,武艺虽重,但却不是决定性因素。一旦接战,必须保持阵线的平整,否则就容易受到夹击,从而阵线被突破。 场外的众人都在垫着脚,看着角斗的情况。 双方缠斗半晌,锦帆贼的七、八名刀盾手自恃勇武从阵侧涌出,试图去攻击霍氏部曲的侧面,却不料遇见方阵严整,侧翼仍有盾阵。盾阵任由锦帆贼一番施为,而霍氏部曲就是藏在盾后,利用长枪不断从间隙之间捅戳锦帆贼。 半晌,锦帆贼见不能建功,反而是兄弟倒是伤者颇多,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他们多半战死。见不能建功,他们又试图后撤而走。 而此时军阵内,霍笃看见了锦帆贼从侧面试图袭扰失败,冷笑一声,吩咐说道:“左侧压上,刀盾在后。” “诺!” 令旗向左挥舞,受攻击的侧面,盾阵前移,长矛手折出,向撤退的几名锦帆贼追了上去。身后还紧跟着四名刀盾手,而高翔就在其间。 见如此情形,甘宁捶了下拳头。他的部下缺点暴露出来了,过于依仗勇武,且自身军纪不严,在战场上容易出现了自行其事的问题。而反观霍参军手下,军阵丝毫不乱,紧听中军指挥。 比试到如今,甘宁已经认识到这霍参军的麾下不可小觑,其严密的军阵,训练有素的士卒,沟通无误的指挥,无疑不是告诉他这支部队是步军精锐。 随着逼近,霍氏部曲已从正面、左侧包住了锦帆贼。 而高翔此刻也发挥出了他的作用,他手持刀盾插入锦帆贼松散的侧翼。 面对两侧包夹而来的锦帆贼,他左挥右挡,侧身避开木枪的攒刺,再箭步向前,一个干脆利落的挥砍,木刀砍下,直劈在来敌人的肩膀上。 木刀虽无刃,但在猛力之下,锦帆贼肩膀却是感到疼痛,捂着胳膊,自发地退出战场。侧翼被破,正面也无法幸免,此时的锦帆贼军阵混乱,已然难以为继。 霍笃看向场外的霍峻,询问他的意见。而霍峻微微摇了摇头,这是放水的信号。 见状,霍笃看了眼正在困兽之斗的锦帆贼们,让鼓手放缓鼓声,举旗集结示意整队。霍氏部曲们迅速收拾刀枪,退而列队,再次变阵,长枪前突,负盾与背,又结成了长枪阵。 而那锦帆贼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军,在军官的呵斥下,被打散的部曲重新的被集结起来。不过有了之前失败的经验,他们面对长枪阵,颇是畏惧,不知是否要继续进攻。 “何如?” 霍峻露出笑容,看向甘宁问道:“甘校尉以为如何?” 甘宁知是己方已败,兵士更是被夺了胆气,方才霍氏部曲变阵,不过是给自己留了脸面,免得太过难看。 “好锐士,某服了!”甘宁紧握刀柄,冷声说道:“然若是在水战之上,胜负则是未可知也!” 霍峻微微拱了拱手,实话说道:“校尉帐下士卒之骁勇,峻已然知晓,若是在水上,峻确实不如校尉。” 甘宁愣了愣,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实话总是能让人无言以对,却又让你无法生气。 参加这次比试的人,基本是霍氏部曲中伍长、什长以上的人物,对于纪律、勇武都是不缺。他们也是霍峻自己练出来的第一批士卒,后人数扩张,把他们提拔为军官。 同时甘宁说的也是事实,他手下这批锦帆贼,越船劫货,常年在船上讨生活,他们擅长的地步不在陆地上,而是在水战上。 若是霍峻这批部下若是在船上遇见锦帆贼,估计胜负就要重新而论了,接舷战考验个人勇武,而结阵厮杀考验队列的严密性。 随着胜负的分出,高翔以刀击盾庆贺着,又与参加的霍笃互相把臂言欢,那些没上比试的高氏部曲也为己方取胜而感到欢呼。 有些人开始用南郡的俚语辱骂锦帆贼,不过却被霍峻阻止,让他们闭嘴。 甘宁手段虽是狡诈,但为人却是光明磊落,很快接受失败,命失落的锦帆贼,拿着自己的自己的行李,准备搬离营地,把营帐让出去。 张风捋着胡须,嘲讽说道:“不仅违背军令,且是技不如人,何敢骄纵!” 甘宁怒目而视,却被观战许久的苏飞拦下。 霍峻趋步而来,拱手问道:“今天寒地冻,不知甘校尉搬出此营,当居何处?” 甘宁处在气头上没有说话,苏飞开口,说道:“不瞒霍参军,兴霸搬出营地,当前往旧营。旧营残破,久无人居,已是荒废。兴霸所部需暂居营帐,然天气寒冷,恐冻伤部卒。” 霍峻看了眼正在搬东西的锦帆贼,说道:“兴霸兄,今天气寒冷,若是不弃,今夜你我手下军士合居如何?” 闻言,甘宁转过身来,心中颇有意动,但出于脸面,说道:“宁愿赌服输,参军无需好意。” 霍峻脸带笑容,温和说道:“兴霸,豪杰也;士卒,虎狼也。今让如此豪杰受寒挨冻,峻岂能安心。兴霸不为自己忧,也因为八百士卒而思。” “这……” “霍参军所言有理,兴霸不如从之。”苏飞劝道。 霍峻乘胜追击,说道:“峻从襄阳而来,占据兴霸营垒,心有不安。今甘君若不弃,今夜可让贵部与峻手下暂居,空间狭窄,且忍耐一二。” 苏飞趁机出言说道:“兴霸麾下八百人,也可分些到我营中暂住,如此一来,别住一晚当是不难。” 甘宁用那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霍峻,说道:“宁怎好意思呢!” “同为荆州士卒,理应和睦共处,岂能互相为难。”霍峻说道:“在下姓霍名峻,字仲邈,南郡枝江人。” 甘宁偏头叹息,弓腰行礼,说道:“参军不计前嫌,而宁却为难参军,在下羞愧至极。” 霍峻虽没深入认识甘宁,但通过历史他也略知甘宁的性情。甘宁重情重义之人,历史上孙权想杀苏飞,甘宁叩首出血,向孙权求情,言苏飞对自己的恩义,最终救下苏飞的命。 若自己能倾心相交甘宁,甘宁也会以友相待自己。毕竟在下江东这件事上,若能得到甘宁这种人的帮助则是如虎添翼。 “男儿之事,岂能斤斤计较。” “霍君心胸开阔,宁深感敬佩!” 张风见此一幕,忽然脸色阴晴不定,挥袖便走,离开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 夜幕降临,营地依江水而设,江水寒气迫人。 营帐内,霍峻与霍笃、高翔二人围炉而坐。 “参军,今夜为何要让那甘宁部下和我们住在一起?”高翔不解的问道。 霍峻笑着为高翔倒了杯温水,说道:“我等初到江夏,便得罪他人,可非明智之举。且那都督苏飞是其好友,怎能轻易得罪。而我观甘兴霸亦是豪爽之人,非是奸佞之徒,与其结交,也对我军有益。” 江夏都督苏飞,在江夏乃是仅次于黄祖、黄射,与邓龙、张硕并重的军方大佬人物。 “今至江夏,你我一体,将士若因此不满,还需丰露多多劝慰一二。” “诺!” 听着霍峻的解释,高翔拱手应下。 “霍别部,明日你带上本部两百将士,去帮甘校尉修筑营地。毕竟我部也是占了他的营地,虽有军令在上,但终归不好。” “诺!” 在外人面前,霍笃不从向霍峻表达他的疑惑。 高翔见霍笃应下,心有歉意,拱手说道:“今日霍别部与甘校尉搏斗辛苦,明日不如由翔率本部两百人帮助甘校尉修筑营地。” 霍峻心中微喜,但还是沉吟少许,说道:“何分二部,明日由丰露各领百人,前去帮衬甘校尉。让霍别部休息一日,明日我来操练军士。” 霍笃有操练五百人的经验,但是负责操练千人,他可没试过。当下就如同以往之前,霍峻需要亲自总结经验,然后把要点分享于兄长。 “诺!”二人应道。 夺营这件事,也算是一举两得,在外界产生的威胁下,为了荣誉感,高氏部曲与霍氏部曲逐渐成为一个集体。高翔今日主动提出让他的部曲下,去修建营垒,实际上也是可以看作高翔主动融入的一个表现。 待二人走后,帐外响起叮当叮当的声音。 “仲邈睡否?宁手上有瓶好酒。” “兴霸兄,不曾入眠。” ……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的奇怪! 第37章曹刘孙(求追读) 公元203年,建安八年,二月。 黎阳,魏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榻上,不足七尺高,皮肤黝黑,又因临近中年,身材发福走样,相貌并不出奇。然而他那严肃的神态,凌厉的目光,威严的气质,却是不敢让人直视。 此人正是刘备一生的对手,大汉丞相曹孟德! “奉孝,河东战场怎么样了?” 郭嘉翻阅关中传来的军情,说道:“启禀主公,张德容(张既)已成功说服马寿成,让其出兵相助。其命子马超、庞德率万骑出战,归于钟司隶(钟繇)帐下,随其征讨郭援、高干、南匈奴单于。今兵已至平阳,正与其对峙。” “好!” 在曹操迎奉汉帝后,势力虽然没大幅度扩张,但实际上他的影响力急剧地扩大了。在关中地区,他委任了钟繇出任司隶校尉,平衡凉州军阀。在官渡之战时,钟繇还送了两千匹战马给曹操。 在官渡之后,为了配合正面力量进攻邺城,钟繇发关中兵马去进攻河东。却遇见了他的侄子郭援率大军救援,钟繇兵马少,故而派张既向马腾、韩遂求援。 在张既一番说服下,韩遂、马腾不仅派出了援军,而且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许昌当质子。显然他们二人看好,曹操拿下河北后,能统一天下。 曹操大笑几声,说道:“德容当有大功,河东兵弱,今元常得关西兵马万人,足以与高干、郭援抗衡。” “正是!”郭嘉说道:“郭援为人刚愎自用,以元常之能当可败之。郭援兵败,河东可下。河东一旦落入主公之手,则并州唾手可得。” 顿了顿,郭嘉说道:“当下之事,在于袁谭、袁尚兄弟二人。” 曹操挥了挥手,满不在乎,说道:“曼成(李典)、仲德(程昱)今已领兵大破高蕃,掌握河水粮道。今袁谭、袁尚二人若不出战,则其粮草断也。我军坐等其出战,而后击之即可。” 曹操当下与袁谭、袁尚二人在黎阳对垒,为了断袁氏兄弟的粮道,他已命李典、程昱打败魏郡太守高蕃。 与演义不同,历史上单纯的谋士极少,程昱是领兵作战的将军,钟繇是出镇地方的大将,连老硬逼贾诩也会领兵作战,荀彧类似后勤总管。曹操军中唯有荀攸、郭嘉二人是单纯的军师、谋士。 毕竟单纯的军师、谋士不吃香,拿不了多少战功,高祖平天下后,张良、陈平在功臣表里仅排六十二、四十七。 翻阅书信间,郭嘉看到了来自荆州的书信,笑道:“启禀主公,荆州蔡瑁来信,其言刘琦与刘备谋划攻略江东,他担心刘琦建功江左,从而取代刘琮。让我等能否派遣兵马,南下威赫刘表,让益兵南阳,减少刘琦所统之兵。” 闻言,曹操拿过书信,看着上面的内容,笑了出来,说道:“刘玄德甚不安分,居然还想去打江东。” 说着,曹操放下书信,说道:“德珪的担忧不无道理,然而这江东孙权也不顺从。让他送质子入许昌,他也否决了。” 霍峻那天瞎说说对了,官渡之战后,曹操依仗兵威,向孙权索要质子。孙权犹豫不决,在周瑜的劝说下,孙权否决了曹操的要求。 “主公之意是?”郭嘉问道。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孙策虽死,江东然不可小觑。孙权不愿遣送质子,说明其明顺暗违。今刘备欲击江左正好,让其与孙权内耗,待某统一中原,挥兵江汉,则南方可定也!” “主公,刘备身有雄才,终不为人下,其下江东,若孙权不能挡,则为主公之患,宜当备之,不可使其坐大。不如从蔡瑁之言,遣兵南下,威慑刘表,让益兵南阳。刘备少兵,则难胜孙权。”郭嘉建议说道。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奉孝所言,不无道理。当下让元让(夏侯惇)领兵三千人兵至西平,放出风声即可,不可与敌人交手。” “诺!” 说完,曹操捋着胡须,盯着挂在营帐内的中原地图。心中暗思道,孤扫荡河南,一统河北,若能降服吴楚,西北纳土归降,则天下可定。 彼时取代汉室,孤将登基称帝。 …… 襄阳,长公子府。 刘备脸色难看地走到堂内,刘琦见状,问道:“叔父,蔡瑁那边又有何言语搪塞?” 在霍峻离开襄阳这些时间内,刘备与刘琦交往甚密,在刘备的魅力攻势下,刘琦渐渐地便喊刘备为叔父,以示他们二人的亲密之情。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蔡瑁言江陵军械、辎重二库失火,原本准备出兵的粮草、器械损毁,将要延迟一月,方可出兵。” 刘琦气愤地拍了下案几,说道:“上月,我便多次催促蔡瑁,其多用言语推辞,今又言江陵失火,哪有这么巧的事。” “其人员可有处罚?”刘琦问道。 “蔡瑁言看守粮草、器械二库的人上任不久,今已全部下狱处决。”刘备说道。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刘琦冷笑一声,说道:“以我所见,必是蔡瑁干的好事。” 说着,刘琦长叹了口气,说道:“今仲邈前往江夏接近二月,而我等却难以出兵,蔡瑁属实可恨!” “叔父,那当下我等该如何是好?” 刘备思量少许,不紧不慢说道:“我已向使君禀报,言江陵失火一事。使君督促蔡瑁尽快从他处调剂物质,赶在春夏之时,水涨船高,利于水战之际,出兵江东,而蔡瑁也已应下,想来蔡瑁也不敢再阳奉阴违。” “伯玮,长沙可有回信?”刘备问道。 闻言,刘琦露出笑容,从袖子里取出信件,递给刘备,说道:“磐弟已同意出兵,其言将在我军出兵之时,向襄阳请战,率长沙部众进攻豫章,帮我等牵制住太史慈。” 刘备看着书信的内容,也笑了出来。接下来蔡瑁还想找借口拖延时间,此封信件或许可以用上。 在书信上,刘磐表示长沙军资、粮草不少,若大军需要也可抽调。同时太史慈手下士卒时常袭扰长沙,长沙百姓多有被劫掠,希望能够出兵江东,以还长沙地界安宁。 刘备抬头间,望着挂在墙上的江东舆图。心中暗思道,备纳仲邈之言,取江左为基,上取青徐,西连荆益,建帝号,以兴汉室。 然若是不成,备之一生将碌碌无为也! …… 吴郡,吴县。 府衙内,只见一位年仅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材挺拔,上长下短,身披甲胄,颇有英气之气。 此人正是江东新主,会稽太守孙权! 扶着长剑,孙权对相貌俊朗的将军,说道:“公瑾,孤将征讨江夏,今吴郡事务将多劳公瑾。” 周瑜微微拱手,说道:“主公,黄祖镇守江夏多年,非一时所能克,千万不可小觑。此战能胜即可,届时主公可借破黄祖之势,威慑诸郡县。诸将之中,徐平虏素有军略之才,可掌大军,望主公听信之。” 周瑜口中的徐平虏,乃是平虏将军徐琨。 徐琨出生吴郡徐氏,其母是孙坚的妹妹。他与孙策、孙权是表兄弟关系,在孙策起兵初期就追随左右,功勋卓著。孙策平定江东后,他被委任为督军中郎将,都督诸部兵马。 孙策病逝后,孙权上位,别看周瑜封为中护军,然而真正的军权在徐琨手上。 在孙权上位初期,庐江太守李术反叛。为征讨李术,孙权亲征庐江,然而初上位的孙权哪有高的威望,实际上领军的是徐琨。徐琨攻破庐江后,爵封广德县侯,官拜平虏将军。 在江东中,爵位能有县侯,并领杂号将军者,上一个还是孙策。当下的孙权仅是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 周瑜现领建威中郎将,仅比霍峻的校尉高一级。即便在赤壁之战后,周瑜也仅是偏将军而已,还比徐琨低一头。 孙权按剑而出,笑道:“放心,孤岂会不纳徐平虏之见。” 出了大堂,孙权抬头仰望碧蓝色,低声自语说道:“孤何时才能真掌大权!” ----------------- ps:孙策平定江东后,出任各地太守的人几乎是亲自的亲族,因而孙策更像是家族企业的老板。孙策病死,企业内有股份的亲族肯定心思各异。孙权上位时十九岁,能有什么影响力。 如果不是有徐琨庇护,周瑜带兵回来,孙权估计都上不了位。 说三个孙权上位前的黑历史。 孙策掌理江东时,吕范管理财计。孙权私下向吕范索要府库里的财物,吕范不给,被孙权记恨。 十五岁,孙权出任阳羡县长,私底下挪用县里钱财,怕兄长孙策发现,让功曹周谷替自己做假账。 孙权、周泰屯兵宣城,盗贼作乱。盗贼突击营地,将士守备松懈,杀到孙权面前时,孙权才刚上马。如果不是周泰舍命相救,孙权早没命了。 第38章虫蠡(冲三江求追读) 清晨时分,寅时才过,军营内便响起剧烈的鼓点声…… 一通鼓下,各屯士卒起身洗漱,火夫烧火做饭。二通鼓响前,各屯士卒预行吃饭,鼓响时,各伍长、什长点名士卒,而各屯屯长需往校场参见霍峻。 校场上,霍峻早已经洗漱完毕,等候屯长以上的军官。 手扶长剑,霍峻清清嗓子,说道:“今日习练耳目,诸屯按昨日站位整齐,列方阵,听以军旗号令,练操进退,辨以军号,优者赏,劣者罚。” 霍峻捣鼓出来的练兵方法有四项,分别是练行伍,即队列;练胆气,即军纪;练耳目,即排兵布阵;练手足,即个人武艺。 练行伍不难,根据吴起兵法里说,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霍峻有了五百成规模的士卒,让他们训练刚入队伍的高氏部曲五百人也是不难。军纪方面,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反才可行。 当下让高翔所部能在霍峻的指挥下,进退自如,反而是当下重要的事。 “诺!”二十几名军官拱手,应道。 受领军令后,回营叮嘱手下伍长、什长今日事宜。 三通鼓响,校场上五色旗已布,前部红旗,百人为一伯,分为三伯,各伯也持红旗,然边框色不同,分别标为蓝边,黄边,白边。 汉代的军队以二五为建制,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屯(屯长),百人为一佰(伯长),五百人为一曲(军候),一千人为一部/校(校尉),五千人为一营(将军) 左部蓝旗,分有两伯,伯旗也是蓝旗,杂以其他边色;右部白旗,也分两伯,旗色依照此前。…… 在古代中缺乏通讯设备,通讯靠吼的方式下,战场上旗语也就至关重要了。而这也是入门难度最高的地方,需要编排出一套的旗语,并让麾下的人熟知。 霍峻不像将门子弟有人教授旗语,但他作为现代人却知道数学里的排练组合,利用组合的不同,就可创造出不同的意思。就如同摩斯密码一样,·—代表a,而—·就是n,旗语也是如此。 霍峻在枝江那么多年,通过自我研究,也就捣鼓出了一套旗语。随着军队规模的庞大,他为了进化,也在旗帜上作出改进,如不改旗色,改旗边。如果人数继续增加,他可以从旗顶上的缨头做文章。 在鼓声响彻停歇之时,千人士卒分五部,已在校场上列成方阵。 霍峻站在校场上,入眼见五部颜色大体小同,然在五部之内,又因旗边颜色差异,又有分辨。 春风拂过,旌旗猎猎作响,霍峻衷甲的外袍随风而动。高翔、霍笃二人按剑于左右站立。 见可以开始,霍峻对身后二人,说道:“大军调度皆在旗语鼓号,故为将者旗语不可忘,需紧记心上。你二人听我吩咐,牢记我所说的号令。” “诺!” 霍峻扫视台下众人,沉声说道:“响号角,明诸军,五色旗伏。” “呜!” 浑厚的号角声响起,这是代表中军传递军令,方阵内所有军官注视着高台。 “升大红旗!” 伏倒的五色旗中升起象征前部的大红旗,而方阵内前部的红旗高升,示意他们接受到军令。 “升红旗。” 高台上又升起一面三角红旗,前部内随即升起三角红旗。 前部内,霍渊拔出长剑,喊道:“行军鼓响!” “咚!” 号令传达而下,各屯内的军鼓手挥舞鼓锤,敲击鼓面。 “前进!” 伴随着行军鼓声,前部三百名将士缓缓前行。 “降红旗,升白旗。” 前部内随即也升起白旗,三百将士向右径直转向。 “鸣号角,升大蓝旗,又升红旗。” 左部得到号令,也随即向前移动。 “鸣号角,降大红旗。” 号角一吹,所有人目光又看向高台,得到军令的霍渊令旗手降下红旗,前部停止进军。 霍峻的目光紧紧盯着校场,一连串的旗语+军号令,从他口中吐出。在别人眼里恍如天书的语言,却在他的嘴里形成调动军队行进的命令。 “鸣号示意诸部听令,五大色旗分为五部。树五色旗,后树五色三角旗,则是调度该部。”霍峻传达军令时,也向二人介绍旗语的要点。 高翔、霍笃二人听着霍峻的口令,边吩咐手下抄录,边认真倾听霍峻的诉说的要点。 高翔越听越敬佩眼前这位霍参军,这种东西本为自家密传,却被霍参军传授与他们。而且禀诉的要点,条理清晰,逻辑严明,仿佛这些奇特的旗语,就是他平日所说的语言。 对于霍峻而言,排兵布阵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学通的,汉末人缺少数理性训练,逻辑思维不够强,除非先天有天赋者,从小接受优秀的教育,否则还是比较难学会的。 且这种军队调动涉及的兵马越多,也就意味着你需要加倍思考这些内容。这种复杂的逻辑排列,往往会耗费大量人的精力。规模一旦达到头脑运转的上限,也就代表着你调度的兵马达到上限。 指挥了约半个时辰,霍峻见校场上部分军阵已经开始混乱,便吩咐手下休息,重新整队。 “如何?”霍峻询问高翔、霍笃二人,问道。 “尚可,较五百人更为复杂些。”霍笃答道。 高翔挠了挠头,说道:“仅能记住要点,其他全忘了。” 霍笃有之前指挥五百人的经验,较为熟悉,而高翔对霍峻这种练兵方法则有些陌生。 霍峻吩咐说道:“等会先由霍别部指挥操练,你二人相互观摩。” “诺!” …… 星空灿烂,原野昆虫的蝉鸣不绝,艨艟上黄射又在举办宴会,与众宾客谈笑风生。 霍峻寻了一个无人的机会,上前问道:“少将军,府君之意如何?” 黄射微红着脸,说道:“霍参军当是杞人忧天,孙策猝死不久,孙权初继位,岂敢犯我江夏。且家父已经命西塞山等边境营垒,加紧戒严。” 说着,黄射拍了拍霍峻的肩膀,说道:“仲邈求功心切,射当能理解。不如忍耐一二,等长公子大军南下,届时亦有立功之机。” 说完,黄射就拉过歌姬,上下其手,好不快乐。 见状,霍峻默默地下了船,登上驶向营地的小舟。 霍峻站在小舟上,望了眼身后充当宴饮之用的艨艟,叹息了声,有些无奈。 自他益兵到江夏,似乎对江夏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酒照喝,舞照跳,船照游。自己也就因为宴请和黄射见上几面,那位江夏太守黄祖,自己到现在还没见过,似乎自己的到来与否,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同。 孙策才死了几年,这些人怎就敢如此松弛,也难怪日后孙权打上门,还砍下黄祖的脑袋! 下了小舟,霍峻没有回营,而寻到了甘宁的营地内。甘宁新修筑的营地就在霍峻营地侧面,双方早期虽因营地发生过矛盾,但在霍峻的谦和下,双方的关系不降反升。 通传了一声,霍峻入了甘宁的大帐,只见甘宁正与苏飞喝酒畅谈,情绪有些激动。 “兴霸兄!” “云龙兄!” “仲邈!” 苏飞字云龙,其脾性与那位云龙兄不同,倒与那位云飞兄相似,纯粹的军人,识大体,知道甘宁的勇武,数次向上举荐,可惜黄射、黄祖皆不能重用。 至于为什么也很简单,父子二人讨厌甘宁,认为他是匪气难消,残暴粗鄙,与他们这种追求文风的士族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这也是黄祖、黄射父子对世界的认知不足,他们还以为荆州会是以前的太平天堂,殊不知荆州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 苏飞给霍峻拿了一个酒樽,问道:“仲邈,不是与少将军宴饮吗?今怎来又会来此。” 霍峻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道:“和那群虫蠡有什么好喝的,一群中饱私囊,阿谀奉上之辈,峻羞与他们同案。” “哈哈!” 甘宁举起酒樽,敬了杯酒,笑道:“我敬仲邈一樽。” “你等二人啊!” 苏飞岔开话题,说道:“近日观仲邈兵马演练,其军士严整,如臂使指,即便是在荆州之中也少有人及。” “确实如此!”甘宁点头应和说道。 “云龙兄之长在于选将拔人,统率舟师,操练水卒;兴霸之长在于两军对垒或是水军鏖战,驾驶舟船,统骁勇之士,斩将破敌。”霍峻说道。 霍峻没有自傲才华,每个人才能不同,可以发挥出来的作用也是不同。大军真正的统帅,可不是靠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事。 苏飞能在江夏当上都督,并让孙权记恨,又能从中寻得甘宁这颗被遗忘的明珠,说明其还是有能力。 至于甘宁,两军鏖战之际,就是要靠甘宁这种悍将来改变战场局势。他与甘宁认识得越深,就越惊叹甘宁在水战上超群的实力,犹如关羽在骑战上一样不凡。 听着霍峻的夸赞,苏飞、甘宁颇是受用。特别是甘宁,他对霍峻可是敬佩得紧,霍峻不仅在兵略上有出众的实力,还有霍峻极高的文化素养。 甘宁与张飞颇似,虽是残暴,但却敬重和他亲近的士人。 少年时期的甘宁飞扬跋扈,但在二十几岁以后,他便开始钻研诸子百家的学说,试图有所作为,建立功名。在刘焉入蜀后,甘宁被举为计掾,后又升迁至蜀郡郡丞,也可说是文武皆有。 霍峻搂着甘宁的手臂,笑道:“仲邈虽善治军,然水战悍斗颇有不解。不知兴霸可否赐教,教我部将士水战勇斗。而兴霸若是不弃,峻也可调教兴霸部众,以为交换。” “善!”甘宁颇是兴奋,说道:“宁有此意久矣,只怕仲邈不愿,今又岂能不愿。” 三人又畅聊了半晌,苏飞好奇问道:“仲邈近日为何勤于练兵?” 霍峻迟疑少许,说道:“峻以为江左会向江夏用兵,故受刘荆州之命,益兵江夏。然上报至府君之时,却不以为意,只让手下加紧戒备而已。” “江左进犯?” 甘宁与苏飞对视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正是!”霍峻说道:“孙权已继位两年,地位初稳。但威望不足,难以服众,今为威慑诸郡,恐会江夏用兵。然我观诸军懈怠,少有操练,故而忧之。” “哈哈!” 甘宁将酒樽猛顿到案几上,酒水撒了出去,其扬声说道:“若孙权敢来,当是我甘兴霸建功之际。” 苏飞饮下酒,豪气说道:“亦是我苏云龙逞雄之时。” 第39章突袭 黎明时分,江面上薄雾朦胧,遮蔽了长江两岸。高耸的西塞山矗立于长江边上,俯视众山岭。 今日的西塞山浓雾弥漫,阳光难以射透。山顶上江夏军营垒旗帜飘扬,巡逻看守的将士不知去了何处。 董大躺在毯上,被尿意憋醒,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兄弟们,借着微弱的光亮,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西塞山山崖陡水急,易守难攻,并由绵延起伏的黄荆山作依托,成为扼守长江中游的战略要地。此前孙策大败黄祖,就在此次击败,然后进攻夏口,取得大胜。 几年前孙策病逝,黄祖重夺了长江边上的西塞山,在此处重建营垒,作为前哨站,而董大作为郡兵,就被派遣到处戍边。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巡逻的人都回营睡觉了吗?”董大打着哈欠,嘀咕说道。 不过他也没在意,好几年了江东都没进攻,他们也就没混混日子,等换防的时间到了,他们也就回去了。 至于那张来自江夏的军令,早被他们抛到脑后了。开玩笑,那群江夏的贵人在游船宴饮,却让他们在戍边吃苦,哪有这般的道理,应付应付就可以了。 董大脑袋放空,走了十几步到营垒的北面,解开裤腰带,便尿了下去。西塞山北面陡崖,恍如刀削,从山顶到山脚足有千余米长。 如此天然的厕所,自然是这些懒汉的首选之地。 晨风吹过,蛋蛋发凉。 同时,也将江面上的雾气吹散一点,在江水拍岸声中,十几艘悬挂‘孙’旗的战舰迎风而来,船底划破江面,在东南风的加持下,带起阵阵浪花和水花。 紧接着,随着晨风越来越大,雾气逐渐被吹散,董大也渐渐瞪大眼睛。在他的目光下,数千艘战舰绵延数十里,战船林立,旌旗蔽日,如一条巨龙横卧于长江之上。 “江东!”董大面露惊恐,连裤子都忘记提起,说道。 待董大准备大声喊叫时,他便听到营寨内陡然响起惨烈哀嚎声,他转头望去,‘凌’旗打头吴将已经奇袭了他们的营垒。 数百名吴军士卒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挥舞手中的利刃,向那些还处在昏睡中的士卒杀去。 而脑子骤然清醒的他,也是发现了那些巡逻的士兵,他们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割喉而杀,并被他们用草木遮掩了起来。 惶恐的董大提起裤子,趁着吴军没发现他前,顺着北崖的小道下了山。一路上,他跌撞撞地沿着山路往下走,沿途滑倒了好几次,若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荆棘,几乎就要坠崖而死。 终于在山脚的长江岸边上,发现己方的小船。就在他准备上船之时,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射中他的后背,董大痛喊一声,扑倒在江水上,殷红的鲜血染红江面,尸体随着江浪上下起伏。 寻箭声望去,只见射出此箭之人,手持硬弓,站在山坡上,目光如炬。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江东的破贼校尉凌操! 半晌后,西塞山营垒悬挂上‘孙’字旗帜,已经被凌操占领。 而在远处的艨艟上,徐琨气定神闲对孙权,说道:“府君,昔日我随孙讨逆大破黄祖,便是在西塞山。那时黄祖自恃悍勇,兵多将广,被我军大败,缴获六千余艘战船,俘虏万人,元气大伤。今虽过数年,但料那黄祖仍未恢复元气,破之当是不难。” 说着,徐琨冷笑说道:“且那黄祖、黄射父子镇守边境,却喜好文略,战备松弛。昔全盛之时都能破之,更何言今日乎!” 孙权扶着长剑,嘴角含笑说道:“徐平虏心有将略,某且深信之。今军士战舰归由将军统率,看能否一战取江夏。” 孙权话音刚落,便听见士卒禀告,说道:“凌校尉已攻取下西塞山营垒,今已挂上我军旗帜。” “好!” 闻言,孙权便喜上眉梢,出战即告捷,也太简单了。 “凌校尉随孙讨逆征伐,常为先登,勇武异常。今为先锋,犹如剑尖直刺黄祖心腹。府君今后治军,凌校尉可以重用。”徐琨叮嘱说道。 “嗯!” 听着徐琨的叮嘱,孙权握住剑柄,低声应道。 徐琨与孙权的关系也是难说,他们看似是表兄弟关系,但是孙权上位后,为了得到徐琨的支持,巩固江东,便娶了徐琨寡居的女儿徐氏。 从此之后他们二人既是翁婿,又是表兄弟。徐琨为了帮助孙权上位,也是尽心尽力,提高他的威望,常让孙权挂名出战,自己在背后出谋划策。 而孙权也知趣,他自己虽然已经有了正妻谢夫人,但为了迎娶徐氏,并扶正徐氏,因而把谢夫人弄成妾室。谢夫人不肯,于是‘被’早死,就是不知是不是孙权下的手。 娶了徐氏的孙权也挺痛苦的,老婆是寡妇不说,还十分善嫉,不允许他纳妾。不过为了争取到他表兄的支持,还是要忍了下来。 一番操作下,双方有了更进一步的信任空间,是故徐琨大力支持孙权,孙权也深信徐琨。 孙权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徐琨不仅是孙策起兵的得力助手,实际上他为孙氏效力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孙坚时期。 那时候,徐琨辞去吏职,加入孙坚军成为部曲,跟随孙坚南征北战,因破华雄有功,以战功拜偏将军。因而徐琨不仅是孙策时期的股东,也是孙坚时期的股东,现在更是孙权的岳父。 即便孙权不想又能怎么样,初上位的他必须借着岳父的力量,威慑诸位孙氏老臣,有了老臣的支持才能巩固他的地位。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在位两年了,该整合的力量也差不多整合了,孙氏老臣也已认可他成为主公了。因而徐琨这般让孙权…… …… 孙氏举兵进犯的消息,传播了江夏营垒。 正在帮霍峻训练水军的甘宁,听闻消息,把工作交给手下。自己赤裸着双脚,急忙来寻霍峻。 “仲邈!” “仲邈!” 甘宁穿着湿漉漉的草鞋,裤管也卷到膝盖上,露出浓密的腿毛。大步在营地内走着,离霍峻营帐还有几步路时,他便大声喊着。 闻言,霍峻手中握着竹简从营帐内出来,疑惑问道:“兴霸,怎么如此匆忙?” 甘宁微喘着气,说道:“若如仲邈所言不差。孙权统率大军进犯,其以凌操为先锋,率先拿下西塞山营地。其水师逆流而上,据夏口也不过一二日的航程。” 霍峻握着竹简,拍了拍手掌,颇是兴奋。 他来江夏也有两三月了,这几日襄阳也来信,言蔡瑁多找借口,拖延出兵的时间。因而江夏战场的局势走向必然会影响到襄阳方面,如果做出成绩,在刘表的强力支持下,出兵势在必行,若是遭遇挫败,说不准会给蔡瑁有操作的空间。 霍峻就担心江夏这边不给力,但以襄阳情形来看,自己却又必须想办法做出点成绩。 踱步一二,霍峻对甘宁沉声说道:“兴霸,你我二人建功之时来也!” “我亦有此念!” 就在甘宁话音刚落时,黄射身旁的随从也至营地,传令说道:“太守有令,令霍参军、甘校尉二人至府衙议兵。” “走!” 二人对视一眼,即刻便往府衙而去。 甘宁虽在黄祖这不受重用,但是甘宁手上有八百兵又为校尉,在江夏不过万余人的大军内,他也算得上一股力量,因而与霍峻都有资格列席议事。 第39章突袭 黎明时分,江面上薄雾朦胧,遮蔽了长江两岸。高耸的西塞山矗立于长江边上,俯视众山岭。 今日的西塞山浓雾弥漫,阳光难以射透。山顶上江夏军营垒旗帜飘扬,巡逻看守的将士不知去了何处。 董大躺在毯上,被尿意憋醒,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兄弟们,借着微弱的光亮,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西塞山山崖陡水急,易守难攻,并由绵延起伏的黄荆山作依托,成为扼守长江中游的战略要地。此前孙策大败黄祖,就在此次击败,然后进攻夏口,取得大胜。 几年前孙策病逝,黄祖重夺了长江边上的西塞山,在此处重建营垒,作为前哨站,而董大作为郡兵,就被派遣到处戍边。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巡逻的人都回营睡觉了吗?”董大打着哈欠,嘀咕说道。 不过他也没在意,好几年了江东都没进攻,他们也就没混混日子,等换防的时间到了,他们也就回去了。 至于那张来自江夏的军令,早被他们抛到脑后了。开玩笑,那群江夏的贵人在游船宴饮,却让他们在戍边吃苦,哪有这般的道理,应付应付就可以了。 董大脑袋放空,走了十几步到营垒的北面,解开裤腰带,便尿了下去。西塞山北面陡崖,恍如刀削,从山顶到山脚足有千余米长。 如此天然的厕所,自然是这些懒汉的首选之地。 晨风吹过,蛋蛋发凉。 同时,也将江面上的雾气吹散一点,在江水拍岸声中,十几艘悬挂‘孙’旗的战舰迎风而来,船底划破江面,在东南风的加持下,带起阵阵浪花和水花。 紧接着,随着晨风越来越大,雾气逐渐被吹散,董大也渐渐瞪大眼睛。在他的目光下,数千艘战舰绵延数十里,战船林立,旌旗蔽日,如一条巨龙横卧于长江之上。 “江东!”董大面露惊恐,连裤子都忘记提起,说道。 待董大准备大声喊叫时,他便听到营寨内陡然响起惨烈哀嚎声,他转头望去,‘凌’旗打头吴将已经奇袭了他们的营垒。 数百名吴军士卒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挥舞手中的利刃,向那些还处在昏睡中的士卒杀去。 而脑子骤然清醒的他,也是发现了那些巡逻的士兵,他们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割喉而杀,并被他们用草木遮掩了起来。 惶恐的董大提起裤子,趁着吴军没发现他前,顺着北崖的小道下了山。一路上,他跌撞撞地沿着山路往下走,沿途滑倒了好几次,若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荆棘,几乎就要坠崖而死。 终于在山脚的长江岸边上,发现己方的小船。就在他准备上船之时,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射中他的后背,董大痛喊一声,扑倒在江水上,殷红的鲜血染红江面,尸体随着江浪上下起伏。 寻箭声望去,只见射出此箭之人,手持硬弓,站在山坡上,目光如炬。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江东的破贼校尉凌操! 半晌后,西塞山营垒悬挂上‘孙’字旗帜,已经被凌操占领。 而在远处的艨艟上,徐琨气定神闲对孙权,说道:“府君,昔日我随孙讨逆大破黄祖,便是在西塞山。那时黄祖自恃悍勇,兵多将广,被我军大败,缴获六千余艘战船,俘虏万人,元气大伤。今虽过数年,但料那黄祖仍未恢复元气,破之当是不难。” 说着,徐琨冷笑说道:“且那黄祖、黄射父子镇守边境,却喜好文略,战备松弛。昔全盛之时都能破之,更何言今日乎!” 孙权扶着长剑,嘴角含笑说道:“徐平虏心有将略,某且深信之。今军士战舰归由将军统率,看能否一战取江夏。” 孙权话音刚落,便听见士卒禀告,说道:“凌校尉已攻取下西塞山营垒,今已挂上我军旗帜。” “好!” 闻言,孙权便喜上眉梢,出战即告捷,也太简单了。 “凌校尉随孙讨逆征伐,常为先登,勇武异常。今为先锋,犹如剑尖直刺黄祖心腹。府君今后治军,凌校尉可以重用。”徐琨叮嘱说道。 “嗯!” 听着徐琨的叮嘱,孙权握住剑柄,低声应道。 徐琨与孙权的关系也是难说,他们看似是表兄弟关系,但是孙权上位后,为了得到徐琨的支持,巩固江东,便娶了徐琨寡居的女儿徐氏。 从此之后他们二人既是翁婿,又是表兄弟。徐琨为了帮助孙权上位,也是尽心尽力,提高他的威望,常让孙权挂名出战,自己在背后出谋划策。 而孙权也知趣,他自己虽然已经有了正妻谢夫人,但为了迎娶徐氏,并扶正徐氏,因而把谢夫人弄成妾室。谢夫人不肯,于是‘被’早死,就是不知是不是孙权下的手。 娶了徐氏的孙权也挺痛苦的,老婆是寡妇不说,还十分善嫉,不允许他纳妾。不过为了争取到他表兄的支持,还是要忍了下来。 一番操作下,双方有了更进一步的信任空间,是故徐琨大力支持孙权,孙权也深信徐琨。 孙权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徐琨不仅是孙策起兵的得力助手,实际上他为孙氏效力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孙坚时期。 那时候,徐琨辞去吏职,加入孙坚军成为部曲,跟随孙坚南征北战,因破华雄有功,以战功拜偏将军。因而徐琨不仅是孙策时期的股东,也是孙坚时期的股东,现在更是孙权的岳父。 即便孙权不想又能怎么样,初上位的他必须借着岳父的力量,威慑诸位孙氏老臣,有了老臣的支持才能巩固他的地位。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在位两年了,该整合的力量也差不多整合了,孙氏老臣也已认可他成为主公了。因而徐琨这般让孙权…… …… 孙氏举兵进犯的消息,传播了江夏营垒。 正在帮霍峻训练水军的甘宁,听闻消息,把工作交给手下。自己赤裸着双脚,急忙来寻霍峻。 “仲邈!” “仲邈!” 甘宁穿着湿漉漉的草鞋,裤管也卷到膝盖上,露出浓密的腿毛。大步在营地内走着,离霍峻营帐还有几步路时,他便大声喊着。 闻言,霍峻手中握着竹简从营帐内出来,疑惑问道:“兴霸,怎么如此匆忙?” 甘宁微喘着气,说道:“若如仲邈所言不差。孙权统率大军进犯,其以凌操为先锋,率先拿下西塞山营地。其水师逆流而上,据夏口也不过一二日的航程。” 霍峻握着竹简,拍了拍手掌,颇是兴奋。 他来江夏也有两三月了,这几日襄阳也来信,言蔡瑁多找借口,拖延出兵的时间。因而江夏战场的局势走向必然会影响到襄阳方面,如果做出成绩,在刘表的强力支持下,出兵势在必行,若是遭遇挫败,说不准会给蔡瑁有操作的空间。 霍峻就担心江夏这边不给力,但以襄阳情形来看,自己却又必须想办法做出点成绩。 踱步一二,霍峻对甘宁沉声说道:“兴霸,你我二人建功之时来也!” “我亦有此念!” 就在甘宁话音刚落时,黄射身旁的随从也至营地,传令说道:“太守有令,令霍参军、甘校尉二人至府衙议兵。” “走!” 二人对视一眼,即刻便往府衙而去。 甘宁虽在黄祖这不受重用,但是甘宁手上有八百兵又为校尉,在江夏不过万余人的大军内,他也算得上一股力量,因而与霍峻都有资格列席议事。 第40章献策 却月城,议事堂内。 几乎没有露过面的黄祖,终于也露面了,老迈的身子坐在榻上,气场虽是仍在,但依稀可以感觉到雄风渐逝。 黄射居其副座,紧接下来便是苏飞、邓龙、张硕、陈就等江夏将领,霍峻贵为襄阳派来的参军,身份高于诸校尉之上,位于中郎将之下。甘宁的话,则是坐在诸校尉的末尾,即靠近门的位置。 黄祖咳嗽一声,说道:“孙权小儿,进犯江夏,已破我西塞山营地。今当如何对之?” 邓龙拱手说道:“启禀府君,孙策猝死,孙权孺子小儿。不思内安郡县,反而迎兵攻我,实乃取死之道。今当出兵破之,让其不敢小觑江夏我士卒。” “府君,孙策身死,孙权虽是年幼,然孙氏兵将犹在,徐琨、黄盖、凌操等旧部仍随军出征,我等当以小心御之。”苏飞担忧说道。 “呵呵~” 张硕冷笑一声,说道:“苏都督恐也太过胆怯了。孙策威震江东,我等败于他手,情有可原。当下其弟孙权继位,并无胜绩,今未战便却深忧,实乃胆怯尔!” “你~” 对于张硕的言语,苏飞颇是恼怒。他非是胆怯之人,只是觉得这些人太不靠谱了,平时不训练,今日却认为孙权年轻,有自信击败江东兵马。 孙权是初上位没错,但是他手下的兵士又岂是那种胆怯之人。估计上了战场,他们敢不敢和江东将士玩命都是一个问题。 “张校尉!” 黄祖沉声警告说道。他不喜欢手下有骄纵之士,有辱将风。 张硕低下了头,先向苏飞拱手致歉,又向黄祖请战,说道:“将军,孙权进犯,若要御敌,硕愿为先锋,以破江东先锋,彰我江夏威望。” “好!” 黄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若大军征伐,准你出任先锋。” 见状,霍峻从席上起身,拱手说道:“黄将军,峻以为实如苏都督所言,我军当以先谋而后战,不可急于一时。” “你是?” 黄祖见人群中冒出的霍峻,其兼备文武之风的衷甲让他眼前一亮,又看陌生的面孔,不是自己麾下的将校,问道。 黄射挪动膝盖,低声说道:“父亲,其正是受刘荆州委派而来的霍参军,此前认为孙权将会发兵进犯,让我等戒备之人,便是此人。” 闻言,黄祖多看几眼霍峻,面容英气勃发,又言中孙权进犯,于是语气放缓,问道:“霍参军若有不同见解,还请直言。” “诺!” 霍峻挺直腰板,说道:“将军,西塞山营垒险峻,易守难攻。江东兵马一日便下,可见其预谋已久,非是仓促发兵。而我军近月以来,缺乏操练,士无战心,恐难以与敌舟师争锋。” “故峻以为不如避敌锋芒,引舟师退守夏口两岸,诱其进攻。待敌疲之际,挑选精锐猛士,选为先锋,攻敌营寨,行以逸待劳之策。” 另外一位水军都督陈就,说道:“启禀府君,霍参军之语不可取!我军若退守夏口两岸,江东士卒必然乘舟师劫掠周围乡亭,恐会使百姓流离,乱我郡内民心,反而不利。” 苏飞、陈就乃是江夏左右都督,分别掌握江夏的水军力量。 黄祖微微皱起了眉头,霍峻计策不能说不行,只能说是太怂了,好似他的部下打不过江东兵马一样。 “那陈都督又有何见解?”黄祖问道。 “就以为当下春水上涨,利于我军,今不如率舟师出战。借春水之利,顺流而东下,与江东舟师对决。今敌士气高涨,若避而不出,我军则失江水之利,且亦有利于敌之作战。” 陈就自告奋勇说道:“我军虽曾败于孙策之手,然经数年修养已复元气,当率军出战,与江东之士一较高下,雪我沙羡一役之耻。” 听闻沙羡一役,黄祖便喘着粗气,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初孙策兵进庐江,庐江太守刘勋向他求援。他率江夏之士,与刘表派遣的五千兵马,在西塞山一带,与孙策展开决战。 那场战双方主力全出,鏖战了整整一日,最终因自己不敌兵败而走。孙策再攻夏口,大获全胜。那场战役之中,荆州损失六千余艘船,死伤万人,他的妻妾子女七人被孙策俘虏。 此战后,江夏便元气大伤,幸亏孙策遇刺身亡,要不然在张羡叛乱时,江夏恐怕就不为自己所用。 “将军~”霍峻又准备出言,说道。 “无需多言!” 念及于此,黄祖手拍凭几上的扶手,沉声说道:“调集兵马,率舟师迎战,某要让孙权知道我江夏儿郎之勇。” “诺!” 在场众将校见黄祖已定决心,所有人起身站立,拱手应道。 出议事堂后,霍峻、甘宁的脸色不太好看。霍峻是担心战事发展,在他印象里,黄祖和孙权打了几次,基本全输了,最终还搭上自己的脑袋。 甘宁的不爽,却是因为出战顺序上,由于陈就主动请战,苏飞对战事消极,黄祖委任陈就为前部,张硕为先锋。而苏飞却是被安排在舰队的中后部,甘宁归于苏飞也就被安排在中间位置上。 沉默半响,甘宁问道:“仲邈,此战能胜否?” 霍峻沉吟少许,叹息说道:“张硕、陈就二人非骁勇之士,往昔侵吞军费,吏士心怨,今却死战,将士安能从之?且部下操练懈怠,士气不高,恐难以与江左力战。” 霍峻来到江夏这么久了,内内外外在他有意识地打听下,也了解得差不多。不说主簿张风贪墨军费了,黄祖手下将领基本都吃兵血,也就苏飞没怎么吃。 “仲邈留步!” 就在霍峻离开的时候,黄射趋步走了出来,喊住了霍峻。 霍峻见是黄射,示意甘宁先回营寨。 “少将军!” “仲邈!” 黄射走到霍峻身前,拱手致歉,说道:“仲邈先见之言,射不能纳之,深感歉意!” 黄射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少将军,喜欢喝酒作乐,宴请宾客,理事粗鄙,难以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是他却有文人的良好习惯,知错能认,还会道歉。 “不敢!” 霍峻拱手回礼,谦虚说道:“不过妄自揣测而已,不足为道。” 黄射搂着霍峻的手臂,态度亲和,说道:“仲邈初至江夏,不知当下准备如何调度兵马?” 在议事堂上,黄祖布置了所有人的任务,唯独给霍峻的安排上见机行事,听从调遣,这种模糊的指令。 大体上也不难猜出黄祖的意思,霍峻几乎配合参加过他们军队的大规模训练,突然把霍峻加入成体系的作战队伍当中,不是一件好事,不如让他留在中军,听从指挥。 霍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暂时没有想法。这种大规模的作战,他这一千人如果上不了战场,几乎就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黄射笑了笑,说道:“仲邈胸有军略之才,不如随射上船,出谋划策,佐射统军。何如?” 闻言,霍峻大喜过望,真是想瞌睡了就来枕头。自己还愁怎么能做出点动静,当下黄射就邀请自己上船,能否改变战局,或许就在黄射身上。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想出破敌的方法! 军令下达,令旗摇晃,夏口南北水寨中云动,舟舸穿梭。作为先锋的张硕有探查情报的任务,率先驾船出了夏口水寨,去观察敌军动向。紧随其后的是都督陈就所部,艨艟、斗舰、奔马鱼贯而出,又是一条巨龙在长江上形成。 而霍峻在营帐内,则是把能用到的东西,尽量让士卒带上船去,比如柴灰、黄豆、细沙何硫磺等物品。 (今天9k字了,从早上码到现在,眼睛花了,码不动了,明天继续!) ps:周府手速慢,请谅解! 第41章交锋(冲三江求追读) 霍峻站在艨艟上,江风拂面,瞭望夏口长江南北岸,只见江面辽阔无垠,难以见岸,人在江水中渺小得犹如蝼蚁一样。 夏口,后世的武汉地段长江最窄处大约是1千多米,最宽处约4-5千米。然而在二千年前的大汉,受云梦泽的影响,长江要宽得多,数百艘战舰并列行驶,亦是可行。 后世具有千湖之城号称的武汉,大部分仍处在江面之下,唯有蛇山突兀而出,三面被江水包围。 目及之下,在黄祖三层楼船的周围,则是有数以百计的各种艨艟、斗舰、走舸。这些船只将黄祖战舰保护住,高耸的桅杆扬起船帆,密密麻麻的帆布遮天蔽日,一幅壮观的景象扑面而来。 若从天空往下俯视,江夏的舰队翻过长江的拐角,从半顺风变成逆风,船队向东南而行,江东的舰队向西北相向行驶,处在顺风口上。双方的先头部队,即将在辽阔的长江面上针锋相对。 “放箭!” 少顷,江夏的先锋张硕见江东的舰船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拔出长剑,高声呼喊。 “诺!” 作为张硕的旗舰悬挂上令旗,示意麾下水卒射箭。 “嗖!” 弓弦震动之间,数以百计的箭矢呼啸而起,以抛射形势飞向吴军舰船。 吴军舰船也开始反击,甲板上手持弓箭的士卒,在女墙的遮掩下,拉弓搭箭向对方抛射。过远的距离使得箭矢无法造成致命威胁,只能起到骚扰的作用。不过仍有倒霉蛋被箭矢射中,发出惨叫声,然后被人拖回船舱内。 一时间,江面上的箭矢破空横飞,伴随着风声,摇摇晃晃,或飞入水中,或射到船体上。 约了过了半晌,手持盾牌,遮蔽箭雨的凌操,见江夏船体仍未有接舷战的意思,露出冷笑,说道:“传令,驾船逼近敌旗舰,上接舷战,以血见血。” “诺!” “左满舵,向西北方而行。” 悬挂‘凌’将旗的斗船,向着张硕的船只行驶而来。 “校尉,敌船逼近!” 张硕透过女墙看着朝他而来的凌操旗舰,冷笑一声,也不畏惧。 “加速!” “借着水势撞上去!” “诺!” 张硕的战舰在湍急的长江水的作用下,船夫奋力摇着船桨,向着同样行驶而来的凌操撞上去。 单手握持盾牌的凌操,声嘶力竭地喊道:“握紧船帆,站稳身子,上钩拒,别让敌船跑了。” “诺!” 在江水浪涌激荡,惊涛拍岸间。双方甲板上的士卒扎下马步,手里拽紧船绳,生怕自己被撞飞。 “嘭!” 船只相撞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撞击力下,双方都站不稳脚。缺乏准备的士卒摔倒在板上,撞得他们头昏脑涨;甚至还有倒霉蛋直接跌落江面,淹没在激涌的长江。 紧接着船体先是一阵摇晃,发出木柴断裂的声音,这是双方交错时,过于靠近船桨被撞断。 待船微微稳固下,凌操船上的钩拒率先勾住张硕的船,甲板上的士兵躲在女墙下,防止被箭矢射中,奋力拽着绳索,将两艘船合并一处。 “咚!” 两船合一。 “杀!” 凌操单手握着盾牌,单手拿着环首刀,披着皮甲,在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率先跳过敌船。 张硕所部也反应了过来,提着武器,也反杀了过去。甲板上距离有限,双方只能比拼近战的勇武,看谁敢以命换命。 血腥的接舷战开始了! 凌操用盾弹开长矛,然后借着船墙的高度,飞跳而下,挥刀把江夏士卒的脸劈烂。趁着江夏士卒哀嚎之际,又一刀捅入江夏士卒的腹部,将他杀死。 “呼!” 寒芒闪过,一刀朝着凌操的臂膀上砍下。 凌操凭借矫健的步伐后撤,随即又盾挡住他的横扫,奋力猛推,趁敌站立不稳之际,又一刀捅入江夏士卒的腹中,了结了他。 同时,随着凌操杀入敌将,还有他的一众部曲。凌氏部曲急促地进退纠缠,又冲撞厮杀,双方激烈格斗,密集交错的锋刃,喷洒的鲜血,凌乱的格斗现场,时不时就有惨叫声响起。 在凌操的勇武下,张硕本部被杀得节节败退。或许感受到了张硕战舰的困难,少顷江夏一艘小船搭上张硕的战舰的另外一侧,加入了战场,帮助张硕试图压制住凌操。 有了外来的驰援,张硕本部与凌操部曲也杀得有来有回。 然而凌操勇武实在过人,在这一对一的战场上,将他的作用发挥到了极点,当下又用跻身近前,又挥刀连搠数下,把敌人的胸腹间破开了几个大口子。敌人的伤口犹如喷泉似的涌着血液,过了半晌,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又杀了一人的凌操,也终于找到了张硕。二人开始抵近搏杀,凌操盾牌前探,挡住张硕砍来的长刀,足不停步继续向前,挥舞手中的环首刀,试图切入张硕的身前。 张硕也用盾牌挡了一下,然而凌操这下用力极大,将他的手臂震得发麻,在盾牌上留下一道刀痕。凌操继而用盾猛撞张硕,张硕吃不住力,转身通过船杆,躲避攻击。 然而凌操怎么会让张硕跑掉,握着长刀下劈,一刀正好砍在了大腿动脉血管上。顿时张硕两眼暴凸,怪叫着倒地。凌操跨步赶上,再一刀割断咽喉。 凌操砍下张硕的头颅,提着不断滴血的脑袋,大声喊道:“你家先锋已死!” 仍在搏杀的张硕部卒,瞬间失去了斗志,不是跪地投降,就是被凌操部曲趁机解决了。 一口气之下,凌操连夺两条战船,又斩杀江夏先锋张硕,可谓是勇武至极。 “威武!” “威武!” 在众人的庆贺声中,张硕的战舰悬挂上了‘孙’旗,代表着他的战舰已经被江东拿下。 在战事激烈的长江面上,接线的船只几乎都在作战,但凡出现了空隙,就有舰船填补上去。血腥的接舷战,比地面上的作战更考验步卒的勇气,当下张硕被杀,旗舰被夺的消息堪比斩将夺旗,江夏前部的军心急剧动摇。 张硕的死犹如多米诺骨牌,他的部下不是被夺就是被向后逃窜。而凌操也重登上他自己的旗舰,朝着江夏军战舰杀去。 吴军前部旗舰的艨艟上,徐琨得知凌操传来的好消息,兴奋地用手不断拍着船墙。 “上旗语,让黄盖率前部战舰压上!”徐琨喊道:“旗舰也压上,并加快航速度,要让我军战舰都看见本将,以鼓舞他们作战。” “诺!” 徐琨统率精锐充为前部,与江夏战舰正面接触作战。至于孙权作为主公的他,则是坐镇中军,看着徐琨如何统率战舰作战。 先锋张硕被斩,对于统率前部的陈就来说,也是极为震惊的消息。张硕可是江夏军中颇有勇力的校尉,就这般被斩杀,敌人也太生猛了。 “将军,敌军先锋已破我军前阵,正向我军战船杀来!” 陈就咬了咬牙,喊道:“其先锋兵势已衰,命陈理、余时率部接上,定要挡住敌军。” “诺!” 令旗之下,江夏舰队的前部与江东舰队的前部,已经彻底的交上了手。 此时中军内副旗舰上,黄射的神情不太好,看着前方杂乱的战场,说道:“前部已经交上手了,似乎我军被江东战舰压着进攻。” 霍峻手搭剑柄上,说道:“少将军,水军之战,勇也!我军先锋被破,士气已失。今当命悍勇锐士,率轻舟突进,破敌先锋,重夺士气。” 黄射皱着眉毛,说道:“张校尉已是我军勇士,今军中已是无人。” 霍峻伸手指向不远处‘甘’旗斗船,说道:“校尉甘宁,乃万人敌也。今令其出战,足可斩敌先锋。” 黄射扭头看向‘甘’旗斗船,摇头说道:“甘宁嗜杀粗鄙,不可重用。” 听着黄射拒绝的内容,霍峻差点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搞不懂黄祖、黄射父子为何如此厌恶甘宁。 深呼吸了口气,霍峻耐着性子,说道:“少将军,甘兴霸虽是粗鄙,有不如人之意,然宁身有锐勇。今战事艰难,勇将难得,宜容忍之。” 黄射颇有意动,沉吟少许,又说道:“战事艰难,陈都督当有谋划,不如暂且观之。” 霍峻低头长叹,真就如后世所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如今的他有种看后世菜鸡玩游戏的感觉,恨不得替他操作! 霍峻吐了浊气,紧盯着战场局势,当下的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在他眼中江东有这种表现实属正常,历史上江东能占据三分之一的天下,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江东水战之强,远超其余二国。只不过他们过强的水战能力,反而抑制了他们的陆战能力。 三国时期的水战主要是接舷战,这种战斗是属于个人英雄的舞台,同时在这种环境中,所依仗的是弓弩、轻甲、血勇。 但若放在陆地上,他们习惯了依靠个人勇武作战,缺少团队概念,他们这些东西则是不够看了。数万人的军阵当中,如果不会骑战的话,步战中个人勇武就不够看了。 在霍峻看来,吴起点评楚国军队的内容,稍作修改也可以用在江东士卒身上。 江东百姓性情弱柔,土地广袤,所属长官不同。他们的军阵虽严整,且部分将士也具有血气,但却不能持久。对付江东的军队的方法,应当挫其锋芒,然后与其对垒,时而突击,时而撤退,江东的士兵疲于应对,自然他就会暴露出弱点了。 先夺其气,轻进速退,弊而劳之,勿与战争,则可败之,则也是他建议黄祖与孙权作战的思想依据之一。 沉思间,霍峻忽然感觉到东南风微微变大了。 “风变大了!” 霍峻抬头看向船头的猎猎作响的旗帜,低声说道:“难办了!” 第42章风口 东南风的变大,最先受益的是江东舰队。他们处在上风口,而江夏舰船处在下风口。现在的情况下,江夏的舰队享受到水流的优势,而江东的舰队却是享受到风力的优势。 在风力的加持下,江东舰船上弓箭的射程比江夏舰船上弓箭的射程来得远。若用游戏术语来说,受风力影响,江东士卒弓箭射程+5%,江夏士卒弓箭射程—5%,一增一减之下,多了10%的射程差距。 发现风力变化的江东将领们,也已经做出了调整,作为前部的黄盖勒令舰船与江夏舰队保持距离,采用弓弩。 向来喜欢做先锋的凌操,也放弃了血腥的接舷战,而是在风力的加持下,命令自家的部曲使用弓弩,远程打击江夏舰队。 江东的箭矢如飞蝗般从舰船飞出,划破天际,射向江夏舰船上。虽是大部分叮叮咚咚射到船体上,做了无用功;但也有部分射中甲板上的江夏士卒,刹那间便有近百名水卒受伤。 而来自江夏舰船的弓箭大部分落在波澜涛涛的长江水上,即便少数能射到江东舰船也仅是够到边边。 如此异常的情况,也让江夏舰船发现了不妙,他们放弃了远程作战。在陈理、余时的指挥下,江夏水军试图向东吴水军主动发起接舷战。 同时,徐琨的旗舰也到了前部,逼近交战的第一线,徐琨作为大将深入前线,极大地振奋了正在与江夏水军交战的江东水军。 艨艟上,徐琨手撑在船墙上,望着前方的战况,喊道:“江夏阵脚已乱,难以远袭,不得已又发动接舷战。今让黄盖不与其交锋,让其阵型混乱,然后包夹歼灭敌寇。” “诺!” 旗手站在高处挥舞令旗,告诉黄盖、凌操不要与江夏军交战,保持距离,用弓箭拉扯。 黄盖舰船上,时刻注意旗舰动向的瞭望手,喊道:“远弓,不与交战。” “好!” 准备与敌船硬碰硬的黄盖放弃了他的想法,指挥他的部众后撤,利用船上的弓箭,凭借着风力优势消耗江夏水军,试图让江夏水军深入船阵当中。 徐琨的心思,熟悉水战的陈就看了出来,喊道:“严令陈理、余时二人不得深入敌阵,先后撤之。” 不过都已经深入了又怎么能轻易地撤出去呢! 从陈就发现前方不对劲,到下达军令命二人后撤之时,已经过去了二刻(半小时),更不说陈理、余时二人收到军令,中间要花了多久。 此时余时已经率自己近半的部下突入进去了,唯有陈理率本部外围晃悠着,想上似乎又不太敢上的样子。 当余时收到军令后撤之时,他的动静立刻被黄盖、凌操察觉。他们二人也不等徐琨命令,直接率众扑了上去。 凌操又是率轻舟突进,手持弓箭,紧盯着那艘余时的斗船。却不料黄盖也早已看上余时,将船速加快到最大。 余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喊道:“转向,迅速后撤!” 船只在逆流的长江中转向岂是那么容易,吴船已经逼近他的斗船。转瞬间,情况又有变化,此前追着试图接舷战的余时所部,在躲避吴军向他发起的接舷战。 就这样双方的船只不断在逼近着,临近长弓射程之时,吴军舰船先向余时所部发起抛射,杀伤那些江夏水军。 余时握着盾牌,小心翼翼躲避着飞来的流矢,招呼着手下加快速度,逃离吴军船只。 然而担心什么就怕什么,他的身影早就被黄盖盯着。 七十步外的黄盖,在斗船的高点,拉弓满月,即便身体随着长江水的起伏,他也是握持着稳稳的。感受着风向的变化,又感知船的起伏,‘嗖’的一声,利箭破空,正中余时后背。 余时只觉得后背一股巨痛传来,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校尉!” 见余时倒在地上,船上的士卒悲痛地呼喊道。 主将身死,军心骤然下降,人心不齐。少顷,黄盖率众登船,降服了余时的旗舰。 “该死!” 凌操咒骂一声,深感战功被黄盖抢走的不爽,拔出长刀,喊道:“加速,突入敌阵。” “诺!” 随着凌操的吩咐,轻舟突进江夏船阵内。 就如同余时身死般,他麾下的战舰不是被凌操手下登舰,就是被黄盖手下降服。唯有陈理因胆怯不敢深入,从前方安全地撤了回来,并把余时的消息传到陈就手上。 实际上不用他的禀告,陈就自己也能看见不断朝他逼近的凌操所部。 陈就紧握船墙,叹气说道:“向中军禀告情报,言前部失利,恐说难敌江东水师,今请求撤军。” “诺!” 待陈就吩咐后,他不等黄祖的回信,便率着前部缓缓撤军。开玩笑,等黄祖传来消息,自己可就被江东水师咬住跑不掉了。 见江夏前部后撤,一直在前线关注战场情况的徐琨,大声吩咐说道:“敌寇船阵已乱,旗舰压上,吩咐前部追击。” 随从提醒说道:“将军,旗舰太过靠近战线,若遇敌突袭,恐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不如小心为上。” 徐琨面露不悦,大声说道:“昔孙讨逆大破黄祖时,便身先士卒,鼓舞军士。今旗舰若离太远,不便调度,将会错失战机。今日一战,必克江夏。” “诺!” 当下的长江面上,凌操为抢夺战功,轻舟突进;徐琨认为黄祖软弱可欺,旗舰挺进,督促前部追击。 …… 站在三层楼船上的黄祖,眯着眼眺望远方战况,心中忐忑不安。 半晌,斥候乘着小舟登上楼船,禀告道:“将军,张校尉被敌先锋斩首,陈都督不敌江东水军,已经率部后撤。” “孙权小儿!” 黄祖气愤地拍了拍船墙,转而他的目光便看见己方前部舰船撤退的身影。继而黄祖的怒气也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似乎又回到几年前自己兵败孙策之手的那一幕,自己当下若是不撤,恐怕将会重蹈西塞山之战的覆辙。 转念间,黄祖冷静下来,吩咐说道:“传令诸军后撤,命苏都督率兵殿后。” 黄祖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是精通水战之人,果断命令手下撤军,进行壮士断腕之举。 “诺!” 撤退殿后的信号,通过令旗瞬间传遍整个舰队。 “终于撤军了!” 艨艟上的黄射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轻松地说道。 然而霍峻却愈发忧虑起来,他对这样的战果似乎并不满意,必须要有作为啊! 沉思半响,站在高处一直观察战场局势的霍峻似乎想到了什么,顺着木梯下到甲板,沉声说道:“少将军,此地不利于苏都督殿后坚守,当让苏都督率众撤至天兴洲一带布防,凭借风势足以逼退江东水师。” 长江虽是从西向东注入大海,但实际上长江在夏口(武汉)地段河道极为曲折,时而向东南,时而向东北。 此前大军从夏口出发是向东北而行,然后在天兴洲拐了个大弯,从东北变向东南而行。 在东南大风的加持下,实际上江夏大军在天兴洲之后的河道上是处于逆风作战。后撤到天兴洲之前的河道上,东北走向河道与东南风将会形成直角,如果能抢占到合适的地段,届时江夏大军就会抢占到上风口,利用射程优势逼退江东水军。 当然还不仅于此,若是江东水军给机会,也能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第43章反击 霍峻的建议很快被黄祖采纳。毕竟他也是统水军之人,自然知道风向对于大军作战的重要性。 “升帆!” “转舵!” 舰船上江夏水军士卒展现了自身业务能力的出色,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在顺风的状态下,不慌不忙地掉头,并扬起风帆。在强力的东南风下,风帆被吹得鼓鼓的,船底划拨江面,波纹款款荡开。 在舰队的一番调整下,江夏水军加快船速,逆流回程。 同时霍峻提议苏飞撤至天兴洲殿后的建议,也给战场上的局势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比如受命殿后的甘宁已经盯上了轻舟突阵的凌操旗舰,正准备跃跃欲试,与他比较一番。却不料因命令的临时调整,他放弃了冲阵的想法,而是随苏飞舰队撤至天兴洲一带进行殿后作战。 江夏舰队的大幅度后撤,给予了江东水师巨大的自信心。就如那吴军先锋凌操,先是斩杀先锋张硕,后又轻舟突阵破敌,见江夏舰队大幅度后撤,又无殿后船队,心中早就剩下追击的人头。 此时的凌操像极了后世游戏中贪恋人头的玩家,一心盯着前面逃窜的江夏船队。不仅是凌操,还有指挥这场水战的徐琨也被当下的局势吸引住。 当下的江东水师阵型,其前锋部队由凌操统率,因战事过于突前,已经和前部产生脱节。而前部旗舰也因追击的缘故,与中军也有间隙。 而如此的一幕,也被站在艨艟高点,一直在观察局势的霍峻察觉到。当下的他不同于惊恐的其他人,而是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何利用他手上已有的条件,制造机会。 上风口,阵线散乱,锐士,细沙…… 几个呼吸间,他的脑海中就想到一个冒险的计策。 霍峻再次下到甲板,对黄射建议,说道:“少将军,江东水师勇则勇,然已轻敌,先锋轻舟突入我军阵中。今敌寡我众,苏都督舰船主力仍在,少将军可率本部殿后,占据上风口,指挥舰队,左右围杀江东先锋。” “啊!” 黄射被霍峻的提议给惊吓到了,他只想着如何撤军,可没想到霍峻还有围杀凌操的念头。 黄射摇了摇头,说道:“江东先锋骁勇,张硕被斩,陈就被破,如何能敌!” 今日之战让黄射与他父亲一样,又想起了当年的西塞山之战。江东霸王的骁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怀疑自己家的舰队,还能否打得过江东。 霍峻手搭在剑柄上,解释说道:“少将军,江东先锋虽勇,但鏖战至今,已是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我军尚有骁勇之士,遣兵围杀,敌必措手不及。” “甘宁?” 黄射又是否决,说道:“话虽如此,然我军大部已撤,仅剩苏都督与某,若强攻不下,其大部将围困而来,届时我部危矣!” “少将军~”霍峻的手紧握剑柄,又试图劝说。 黄射见霍峻仍不罢休,脸色不悦,加重语气说道:“霍仲邈,统率军士之人是射。你愿留下应战,尽可带着你部千人留下。” 此次出战,霍峻部下的千人也尽数随军出战,归入黄射帐下作战。 霍峻看了眼周围,只见黄射舰队已经进入天兴洲流域,正准备向西南而行。 微叹了口气,霍峻按着剑柄,向黄射致歉,说道:“少将军,得罪了!” 说完,铿锵一声,霍峻拔出佩剑,跻身而进,将剑刃抵在黄射的脖子上。 这一幕,不仅是黄射感到震惊了,连他身边的侍从也都惊诧不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作为己方的参军居然会对自家的少将军动手。 没有防备的黄射瞬间被霍峻控制住,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冷,吞咽口水,说道:“仲邈,此为何意!” 此时,如梦初醒后的黄射侍从,拔出武器对准霍峻。而霍峻左右的几名侍从也取出武器,在霍峻的左右保护,与他们形成对峙。 霍峻凑到黄射的耳边,说道:“我仅为兵权调度而已,无意伤伯钟性命。” “好!” 在性命的威胁下,黄射如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霍峻继续将剑放在黄射的脖子上,说道:“请少将军,遣人告诉府君。今江东战舰紧追不舍,少将军为府君之子,岂能不为府君殿后,今愿与苏都督率部一同殿后。” “好!” 黄射没有刚刚语气的强硬,极其的配合,连忙吩咐说道:“黄复,你乘小舟向霍参军之语告诉府君,船上一切正常。” “诺!” “命本部转向江南,占据上风口,各船备齐弓弩。”霍峻继续吩咐道。 见状,船上的士卒互相对视,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不要听从霍峻的军令。 黄射在长剑的威胁下,大声说道:“霍参军之令,即乃我之军令,你等从之即可。” 有了黄射的解释说明,霍峻的军令畅通无阻地传达下去。考虑到黄射的身份,仅卸下他的武器,由霍熊跟着。 霍峻代替黄射执掌了他的部下,代练上场了! 霍峻身着衷甲站在甲板上,吩咐说道:“悬挂帅旗,遣人告知苏都督、甘校尉,今吴军先锋突进,军阵脱离,可率轻舟突袭围杀。若遇敌大部,可领军后撤,峻已命人以弓弩接应。” “诺!” “霍虎,通知我部千人,靠近本舰,听我军令。” “诺!” 在霍峻的接管下,拐过天兴洲的江夏水军再次开始了变化。除了正在逃跑的黄祖、陈就、邓龙等部外,黄射的战舰停了下来,并向江南岸靠近,提前占据上风口。 此时,江东先锋凌操率轻舟距离甘宁的本部也不过百余步。 得到旗语指令的苏飞、甘宁两部开始调整船头,在水流的加持下,反冲向孤军深入的凌操。 “呜!” 甘宁站在船头甲板上,持刀击盾,整个人亢奋至极。憋屈了大半天的他,终于可以彰显他的勇武了。 确如霍峻所料,凌操与其部众面对刚刚还在逃窜的江夏水卒,今突然反戈一击,他是没有料到的。 然而,不就接舷战吗?他凌操可不畏惧。 凌操握紧刀盾,躲在女墙上,透过缝隙可见十余艘用蜀锦为帆的斗船,在水流的加持下,不断与他的部众撞在了一起。 太近的距离让双方没有使用的弓弩的时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握紧弓弩,准备在抵近的那一刻使用弓弩。 “咚!” 熟悉的感觉分别传到凌操、甘宁二人身上。就在这一瞬间,两艘船上的水手,猛地从女墙后站了起来,举弓弩互射,船体碰撞带来的摇晃感提高了难度,但还是射中不少人。 “嗖!” 破空声同时响起,紧随着惨叫声,双方都有人倒地。 下一刻,甘宁已从己方的船上跳到凌操的船上,身上的铃铛在空中摇晃响起。 “叮当!” 伴随着铃铛声,甘宁挥刀而下,将凌操部曲的脑袋砍掉,头颅飞去,落入长江水中,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鲜血喷溅中甘宁的脸庞。 甘宁抹了把脸,拭去挡住他视线的鲜血,露出洁白的牙齿,犹如夜叉般恐怖,他已经盯上了凌操。 与此同时,凌操也看向了甘宁,他居然感觉到了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的轻蔑。一种被愤怒的情绪从凌操心中升起,他挥舞手中的刀,扑向甘宁,与他贴身厮杀起来。 锦帆贼与凌氏部曲的战斗一开始就没有预热,直接进入以血见血的残酷阶段。双方都是长江上勇武的精锐,他们凭借嵌入身体的本能,与对手作战。 厮杀在持续,铃铛声,惨叫声,喊骂声,碰撞声,此起彼伏。由于舰船特殊的地形,双方都在利用着。 一会船帆遮挡视线,一会秦王绕柱走,打得极其火热。打到后面,双方失去武器,就用拳头打,用牙咬耳朵,手掏阴部。各种手段都有,直到一方身死,方才结束搏斗。 同时激烈的战斗也迎来双方各自的手下的支援,先是两艘船连接,后是三艘船,再后是四艘船。四艘船连在一起的战斗更为激烈与血腥,到处可见残肢断臂,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呕吐的血腥味 如此激烈的战斗下,凌操、甘宁的交战,更是显得令人瞩目。 双方拼杀了三十几回,在甲板上的甘宁,才是完整体的甘宁,骑战、步战岂是他发挥勇武的地方。 甘宁手中的环首刀使得大开大合,或者横砍,或者竖劈,又或者戳刺,看似几个简单的动作,但在他的手中使出花来。招数变化多端,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架住的。 凌操且战且退,初时尚能勉强勇力与之对抗,但二十几次对拼下,他的额头上就有汗水涔涔冒出。加之此前搏斗许久,他的体力消耗颇大。本事就不如甘宁,又在体力上不足,他当下已无还手之力。 而甘宁的单方面的压制,也预示着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铃铛声响起,劲风呼啸中,环首刀又一次劈下。 凌操举盾全力格挡,又试图挥刀逼退甘宁,却不料甘宁蹬脚,举盾前压。重力失衡下,凌操却向后踉跄退了两步,被甘宁抵在船墙上,他的身后是长江。 然而甘宁却又后撤一步,趁着凌操挣扎之时,挥刀向他的头脸猛砍。一刀砍在皮盔上,切入皮革,划拨凌操的脸皮,溢出鲜血。 第二刀正中凌操的面部,刀锋深深地嵌进了面门。甘宁拔刀的时候,浓稠的血液像是喷泉那样涌了出来,露出森白的面骨,以及血肉模糊的皮肉。 凌操在那吃痛哀嚎着! 第三刀,凌操的头颅离开了他的身躯,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甘宁拎起凌操的脑袋,大声喊道:“你家校尉已被我甘兴霸斩杀!” “家主!” 凌氏的部曲冲向甘宁,试图从他手上夺下家主的脑袋,却被甘宁一一斩杀。 半晌后,甘宁斩杀了江东骁将凌操,凌氏部曲不顾性命之下,夺回凌操的尸体方才撤退。撤退之时,十五岁的凌统看着只剩下躯体的父亲,痛哭流涕。 甘宁进展顺利,然而苏飞那边却遇见麻烦,他正被黄盖所部缠住了。同时此前一直压上的徐琨带着二十几艘战船,也赶到战场。 艨艟上,观望战场局势的霍峻,也是看见了徐琨舰队,但见他与江东的大部舰队,仍存在距离。 咬了咬牙,霍峻果断拔出长剑,喊道:“传令,命高翔、霍笃二队随本舰出击,直接取徐琨旗舰。本部船只弓弩备上,随时列阵接应。” 观战的黄射,哀求说道:“仲邈今已立下战功,何必深入敌阵。” “参军,这~”艨艟上的军官,也是面露为难说道。 霍峻见众人也是与他一样迟疑,一剑将其刺死,厉声说道:“从我军令!” “诺!” 见状,黄射再次闭上了嘴,不敢说话,生怕霍峻一剑也杀了自己。 “传我军令,霹雳车卸下石弹,装上柴灰、石灰。” “诺!” 一艘艨艟,领十几艘斗船,沿着长江南岸,站在顺风口上,又顺着水势,斜插徐琨的舰船而去。 霍峻本想斩杀凌操,取得战功,差不多见好就收,然而面对兵力不多的徐琨,霍峻贪了。 若能斩杀徐琨,自己不仅会立下大功,兵下江东也会更加顺利。 (今天码字近万,明天让我歇歇!) 第45章协议 徐琨中箭身亡,倒在血泊当中,任凭手下怎么呼喊都没用。 霍峻站在艨艟的高处,望着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的徐琨,心中已然狂喜。江东第一大将的身亡,将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也有利于他操作。 “传令,全队后撤,脱离交战。” 霍峻顾不上开心,当下徐琨船队里的舰船涌来,又有江东大队舰船在后,此时不走的话,估计他等会想走都走不了。 “砰!” 石弹砸到艨艟的船身上,木屑横飞,引发剧烈的摇晃。甲板上的水手左右倾斜,但久经水战的他们,很快扶稳船墙。 船舱内的黄射被震得晕头转向,耳朵轰鸣,慌乱间逃向另外一侧,继而躲在舱内瑟瑟发抖。 霍峻抓着船杆上的缆绳,喊道:“快走!” “诺!” 相较于逼近时的恐慌,撤离时候的他们动作有序,转舵升帆,一气呵成。得以于霍峻之前没有发动接舷战,江夏水师顺着从南风的方向掉头。不过江东水师没有放过霍峻,而是咬在船后,紧随不舍。 霍峻冒着危险登上舰船,只见一同来的斗船也都脱离战场,舰队向着此前留守在长江南岸的黄射本部撤去。 与此同时,甘宁也救出苏飞,两部合作一队,与霍峻船队一前一后撤退。 “发令旗,本部各船,上前接应,弓弩齐射。” “诺!” 随着霍峻的军令下达,留守在长江南岸看戏的黄射舰队顺流而下,利用顺风的优势,使用箭矢击退了追击的江东船队,掩护下撤退的三部,与霍峻、甘宁、苏飞三部合作一部,向后撤退。 此时霍峻站在船尾,手搭在长剑上,江风吹过,吹动他的衣袂,绣袍猎猎作响,凌乱的碎发顺风而动。望着渐行渐远的江东水师,心间生出豪气。 两军交战,为将者寻觅战机于大江之上,战机稍纵即逝,调兵遣将围击之,恍如猛禽击雀鸟,一举致死,又脱身而出。此不正合孙子所言,“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霍峻沉迷于这种爽感,恍如后世团战中队友非死即逃,而自己却极限反杀。 喜悦归喜悦,当下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自己去解决。 推开船舱,霍峻走到舱内,示意看守黄射的霍熊出去。 坐在席上,黄射面露忧虑,见到霍峻起身,询问道:“仲邈,当下战况如何?” 霍峻面容严肃,摇了摇头,似乎战况不妙。 黄射身子一软,瘫坐在席上,捂着脸不敢面对霍峻说的内容。 霍峻很是诚恳,道歉说道:“伯钟兄,峻夺船深入险境,让兄几近殒命,实乃峻之过也……” 黄射缓了缓感觉,认命说道:“皆是命也!昔正平兄(祢衡)被我父问罪,射晚至一步,使其被斩。仲邈兵行险招,被敌围困,令某身死鱼腹,或亦是天命!” 黄射不可能对霍峻没有怨言,在这段时间内,他痛恨自己看错了人,以至于让自己身处陷地,他害怕死亡,畏惧死亡。但不知道为何,当从霍峻嘴里听到了形势困难的时候,他反而突然轻松了。 黄射摘下头盔,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叹息说道:“身虽死,然礼法不可改!” 看着准备好赴死的黄射,霍峻摸了摸鼻子,说道:“伯钟兄,且听我细述。峻劫持伯钟实乃大过,然峻射杀徐琨以为厚礼,助君立功为君父解忧。” “什么!” 黄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仲邈从敌舰群中射杀徐琨,又率船脱离险境!” “那刚刚为何~” “正是!” 闻言,黄射狂喜,本以为跌落地狱,却不料升到天堂。他已经顾不上此前怨恨霍峻的想法,当下唯有庆幸自己逃过生死大劫。 紧接着,黄射又稳住心情,试探性说道:“仲邈兵略超群,恭贺立下大功!” 霍峻面露微笑,摇了摇头,说道:“立下大功者,实乃伯钟兄。伯钟兄于危难之时,自愿为黄太守断后。纳峻计策,指挥苏都督、甘校尉,同破江东水师,斩杀先锋凌操,射杀大将徐琨。” 说着,霍峻挑眉说道:“兄凭借此功,足以令兄及兄父,扬威立势,加官授爵。” 黄射再次瞪大眼睛,刚从死亡线走过一劫的他,还没缓过来,却又被天降的大礼砸中。 顿了顿,黄射扭扭捏捏,吞吞吐吐间说道:“君子岂能夺人之功,射今下安全即可。劫持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 霍峻内心冷笑一下,如果自己真全拿了功劳,即便自己不死在江夏,那么自己也别想在荆州混了。 “伯钟兄,所言有差。峻入江夏以来,受兄照拂,乃有恩义。”霍峻面露感激之色,说道:“今虽与将士立有小功,然所部将士皆乃伯钟麾下,峻不过代持破敌,不敢自傲。” 黄射已有心动,然还是考虑形象问题,说道:“仲邈指挥破敌,众所皆知,射又岂能夺之!” 霍峻面露微笑,说道:“我以少将军之名义指挥,船上水卒皆已叮嘱过。至于苏都督、甘校尉二人,也是认为首功非少将军莫属。” 霍峻劫持黄射指挥作战,除了本舰船的人知道外,黄射的那群部下,并不知道。苏飞、甘宁二人也是与霍峻交好,自然会帮霍峻这个忙。 说着,霍峻凑到黄射的耳侧,低声说道:“毕竟那徐琨身着铁甲,我等虽是射中,然不知其生死如何。若乃少将军所为,峻想那徐琨已经中箭身亡。” 霍峻都亲眼看见徐琨倒地了,自然是知道徐琨大概率身死。现在为何这么说,也是为了给黄射一个台阶下。毕竟黄射现在既是想领功,又是怕不好意思。 “可真射中徐琨?” “当有射中!” “哦!” 黄射心中了然,顿感霍峻上道,故作迟疑,说道:“既然如此,射愿替我部将士,言语一二。” “谢少将军恩义!”霍峻拱手说道。 见状,黄射伸出双手握着霍峻的手,沉声说道:“请仲邈放心!即日起仲邈便是射之义友,若有危难之事,尽可言之,射当鼎力相助。” 艨艟的船舱内,黄射在斩杀徐琨、凌操等战功的诱惑下,他与霍峻达成了协议。 霍峻起身推开船舱的门,停住了脚步,示意黄射先行。黄射按着长剑,向霍峻点头问候后,走出了船舱。 在黄射出了船舱的那一刻,艨艟上的水卒列队在甲板上,拱手行礼说道:“少将军威望,统领我等斩将破敌,射杀徐琨,立下战功!” 见状,黄射颇有些不适应,转头看向霍峻,却又见他也向自己行礼。继而黄射脸红起来,对当下这群人,他可颇是尴尬。 黄射拉着霍峻的手,笑道:“仲邈出谋划策有功,射以此船为私礼,并船上水兵一众交予仲邈!” 放下心来的霍峻,领会了黄射的意思,说道:“请少将军放心,艨艟水卒,峻当会严加管教,叮嘱再三,免其胡乱言语。” 黄射拍了拍霍峻的肩膀,笑道:“仲邈晓得即可!” 说完,黄射摇头暗叹,这霍仲邈不仅兵略超群,而且还聪慧过人。自己的心里的那点事,似乎瞒不过霍峻的眼睛。这种人迟早会名扬于世,自己又何必与他心生龌龊。 乱世之中,兵戈动荡,谁知明后日之事。霍仲邈作为琦长公子心腹,今后自己家族说不准还要蒙其照顾。 走动间,黄射登上了船头,按剑迎风,似乎他才是破敌斩将的指挥者。 第44章杀将 就在霍峻指挥舰船,顺风顺水直插徐琨舰队之时。甘宁早就自作主张的驾驶舟船去救苏飞,对他来说苏飞不仅是自己的好友,更是有厚恩于自己的恩人。 斗船奔驰间,甘宁部众向苏飞的战舰驰援而去。少顷间,甘宁麾下部众就登上黄盖的战舰,或是支援上苏飞的战舰。 与此同时的徐琨,也把附近的战场局势尽收入眼底,看见江南一面悬挂‘黄’旗的艨艟,不由大喜。 江夏军中能悬挂‘黄’旗的战舰不是黄祖就是他的儿子,如此大功,徐琨又怎不贪恋。他果断放弃甘宁、苏飞二人,把目标对准‘黄’旗的战舰。 徐琨自恃自己周围战舰不少,以及身后就是大部战舰,大声吩咐说道:“向南进攻,迎战江夏敌舰!” “将军,敌舰顺风顺水,而我军逆风逆水,恐是不利交战。我军不如后撤,以待大部援军。”军吏劝谏道:“且将军执掌大军,不应身临险境,还需小心为上。” 徐琨面露不悦,说道:“我征战二十余年,破董卓,败黄祖,不曾敌手。今敌不过十余艘战舰,我等却近三十艘大船,敌寡我众,有何可畏!” “迎战!” “诺!” “左满舵!” “降半帆!” “摇船桨!” 逆风逆水间,徐琨统率的战舰,正在使用船桨向霍峻指挥的战舰而去。 霍峻站在艨艟的高处,看着逼近的徐琨战舰,喊道:“转向,错过敌船,插入敌船身侧,全力抢占上风口。” “诺!” “转舵!” 此时从天空上望下看,沿着长江南岸行驶的江夏船队,与正向他们而来的江东船队错过,试图彻底抢占了东南的上风口。 徐琨带领的江东舰队处于逆风逆水,难以调度,只能看着霍峻他们抢占了上风口。不过他们也并非无能为力,徐琨带领的战舰多是艨艟大船,船体空间大,除了用来指挥外,还配用小型投石车。 这种的小型投石车,除了作战外,实际上也是用来指挥作战。在战舰交锋时,具有投石车的战舰,向一方投石溅起水花,便是有向那一方进攻的含义。 毕竟火炮的命中率都很感人,更不用说安装在船上的投石车了。投石车本身就难控制,在波浪间起伏,能命中都算是运气好了,但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可以用作投掷的武器。 “霹雳车投石!”徐琨喊道。 “诺!” 砲手操作艨艟上的投石车,将石弹装填上去,瞄向前方的江夏舰艇。 “放!” 砲手拉动绳索,伴随着呼啸声,石弹飞了出去。 “啪!” 石弹落入长江中,溅起几米高的水花。紧接着,江东五艘艨艟也朝着霍峻所在的旗舰投掷石弹,呼啸着落在船队的左右,溅起水花。 “巨石!” 甲板上的水手恐慌的喊道,胆怯者往后退了几步。 为了安抚军心,。霍峻则是在甲板上,无所畏惧地走动,呵斥恐慌的水手。又让霍熊将观战的黄射,带到船舱内,免得动摇军心。 “扔不到我们,别怕!” 霍峻拉过一个胆怯的水手,大力拍着他的脸,喊道。 “参军,是否投掷!”砲手按捺不住性子,问道。 “不投,听我指令!” 霍峻转头看向已经发生交错的战舰,自己已经彻底抢占了东南风的上风口,喊道:“向敌船转向。” “诺!” “左转向!” 霍峻舰船在东南风的加持下,风帆鼓起。冒着江东舰船投掷出石弹,迎了上去。 “啪!” 一枚石弹擦着霍峻所在的艨艟飞过,砸在船侧,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将甲板上的水卒浇得湿透。随着石弹准心的感人,船上的水手又重新投入战斗当中。 “参军,一百五十步了!” “不急!” “已不足百步了!”砲手大声喊道。 “五十步投掷!” “诺!” 为了遮挡箭雨,霍峻已经拿上了盾牌。 随着舰船临近五十步时,霍峻用力挥舞手臂,歇斯底里的喊道:“开砲!” “彭!” 艨艟上的砲手松掉绳索,将装填有柴灰、石灰的布包投掷出去。 布包在天空中受重力、阻力等因素,忽然间布包裹不住内部的柴灰、石灰,在天空上散开来,漫天飞舞,随后在东南风的吹拂下,黑压压的扑向江东水军。 由于柴灰、石灰重量轻,砲手又投掷出一个,又是散开,飞向江东水军。 刹那间,江东战舰上的天空烟灰弥漫,天昏地暗,水兵只觉得有口难张,有目难睁,憋呛地喘不出气来,在甲板上乱冲乱撞。 霍峻头发在风中凌乱,望着天空中那不断加浓的粉末,露出了笑容。 他为了抢占上风口,不仅是为了增加弓箭射程,也是为了使用柴灰,让柴灰蒙住江东人的视野。 他这招还是从五代十国中的吴越国手上学来的,前世自己了解古代战船时,偶然学到这个故事。当时钱缪与杨行密开战,杨行密占据上游,钱缪在下游。杨行密为一统江东,趁着顺风顺水向钱缪进攻。 而作为统帅的钱缪之子钱元瑾为破敌军,特意在交战时躲到湖泊里,让杨行密水军先过,然后钱元瑾率军杀出,利用顺风顺水的情况,向杨行密大军撒柴灰,扔黄豆,铺细沙,最终大败杨行密水军。 这种计策,不适合大规模的水军作战使用,反而适合三、四十艘船只小规模使用。出战前,霍峻就思考着能不能用上这一招,特别让手下带上柴灰、黄豆、细沙和硫磺等物品。 今日作战,大军撤退时,不曾想徐琨急功近利,把自己送上门,霍峻这才想到使用这招。要不然霍峻也不敢夺取黄射的旗舰,然后率着自己尚不成气候的部下与三十艘的江东水军硬碰硬,毕竟自己的部下在水上作战,难说骁勇。 趁着烟雾弥漫之际,江夏水师迅速调整战备,甲板上到处可见水手倾倒细沙,用于防滑。然后装有黄豆的木桶也被抬了出来,等着接战的时候,将黄豆洒在对方的甲板上,让对方站立不稳。 半晌后,待令人讨厌的柴灰、草木灰从空气中散开去后。江东水军赫然发现,江夏水师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甚至对方旗舰领着一艘斗船冲到了他们主将徐琨的旗舰的右侧。 “撒豆!” 徐琨舰船上的水手,瞪大了眼睛,等待他们的不是箭雨,而是一批密集的黄豆雨。那些举盾遮箭的士卒低头间,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大量的黄豆在甲板上跳动着,继而在甲板上安静下来,然后随着船体的晃动在而滚动。 须臾间,徐琨见霍峻没有放箭,大声勒令手下将士,靠近霍峻那艘旗舰,试图展开接舷战。 然而霍峻早有准备,知道这些江夏水军接舷战比不上江东水师,利用钩拒两面作用之一的拒,提前把钩拒横在两船之间,阻止江东水师试图接舷战的想法,随后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 “放箭!” 早做好弓箭对决的江夏水卒,有细沙的甲板上,他们奔走自如,举弓搭箭,将箭矢射出。 反观江东水师,站在撒满了豆子的甲板上,士兵们纷纷站立不稳,奔走几步不小心,踩到黄豆上,又因上下起伏的甲板,摔倒在地。如此环境之下作战,江东士卒能把箭射出去就不错了。 江夏士卒站在更稳固的甲板上,手上的弓箭更准了。霍峻所在的舰船,以及霍笃指挥的斗船,在左右两侧集火中央的徐琨战舰。箭矢破空而出,射向徐琨所在的旗舰上,箭雨噼噼啪啪地落下来,大部分漫无目的地扎在甲板上,但仍有少部分射中水卒,造成不小的伤亡。 “参军,敌舰即将从右侧来袭击!” 就在霍峻指挥将士射击之时,有瞭望手喊道。 “继续射箭!” 站在高处指挥的徐琨,身穿铁甲,自然成为重点受打击的对象。他在亲卫的庇护下,走在木梯上,准备躲到船舱内。 少顷,瞭望手又喊道:“敌船临近,箭矢已发!” 霍峻扭头看向右侧,只见徐琨船队里的艨艟距离自己自己不过三十余步,过不了就能接近自己。再往它的背后望去,可见那密密麻麻的江东大部舰船即将赶赴战场。 “不急!” 咬了咬牙,霍峻喊道:“身着铁甲者,乃是敌方主将,诸子射之。” “诺!” 说完,连霍峻自己都拿起弓箭射向甲板上的徐琨。刹那间,无数箭矢划破天空,再次响起厉啸声。 徐琨的亲卫左右持盾,并以自身作为肉盾,替徐琨挡住了射向他的箭矢。 就在这个瞬间,有一支来势劲疾的箭矢恰好划过天空,越过了木盾、肉盾,以极大的弧度下落。 在这一刻徐琨听到了空气被划破的声响,然而他时刻盯着脚下的甲板,生怕踩到黄豆,又因左右有了遮挡,不曾怀疑过有箭矢能从上射中他。 于是,那支箭矢从他低头暴露出的后颈处,盔甲产生的缝隙中射进去,锋利的箭簇刺破他的肌肤,在重力的作用下扎进他的脖颈,穿过他的咽喉。 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徐琨的领子。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涌上脑袋,接着他身体的手脚麻痹下去。失去力量的他,斜斜地坐倒在甲板上,继而整个身体扑向了地面。 “将军!” 作为江东第一大将,孙权的表哥兼为岳父,平虏将军徐琨,死在了流矢之下! 《吴越备史》:“……因扬石灰,贼不能视。及舳舻相接,乃撒豆于贼舟,我舟则沙焉。战血既渍,践豆者靡不颠踣,命进火油焚之。” 第45章协议 徐琨中箭身亡,倒在血泊当中,任凭手下怎么呼喊都没用。 霍峻站在艨艟的高处,望着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的徐琨,心中已然狂喜。江东第一大将的身亡,将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也有利于他操作。 “传令,全队后撤,脱离交战。” 霍峻顾不上开心,当下徐琨船队里的舰船涌来,又有江东大队舰船在后,此时不走的话,估计他等会想走都走不了。 “砰!” 石弹砸到艨艟的船身上,木屑横飞,引发剧烈的摇晃。甲板上的水手左右倾斜,但久经水战的他们,很快扶稳船墙。 船舱内的黄射被震得晕头转向,耳朵轰鸣,慌乱间逃向另外一侧,继而躲在舱内瑟瑟发抖。 霍峻抓着船杆上的缆绳,喊道:“快走!” “诺!” 相较于逼近时的恐慌,撤离时候的他们动作有序,转舵升帆,一气呵成。得以于霍峻之前没有发动接舷战,江夏水师顺着从南风的方向掉头。不过江东水师没有放过霍峻,而是咬在船后,紧随不舍。 霍峻冒着危险登上舰船,只见一同来的斗船也都脱离战场,舰队向着此前留守在长江南岸的黄射本部撤去。 与此同时,甘宁也救出苏飞,两部合作一队,与霍峻船队一前一后撤退。 “发令旗,本部各船,上前接应,弓弩齐射。” “诺!” 随着霍峻的军令下达,留守在长江南岸看戏的黄射舰队顺流而下,利用顺风的优势,使用箭矢击退了追击的江东船队,掩护下撤退的三部,与霍峻、甘宁、苏飞三部合作一部,向后撤退。 此时霍峻站在船尾,手搭在长剑上,江风吹过,吹动他的衣袂,绣袍猎猎作响,凌乱的碎发顺风而动。望着渐行渐远的江东水师,心间生出豪气。 两军交战,为将者寻觅战机于大江之上,战机稍纵即逝,调兵遣将围击之,恍如猛禽击雀鸟,一举致死,又脱身而出。此不正合孙子所言,“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霍峻沉迷于这种爽感,恍如后世团战中队友非死即逃,而自己却极限反杀。 喜悦归喜悦,当下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自己去解决。 推开船舱,霍峻走到舱内,示意看守黄射的霍熊出去。 坐在席上,黄射面露忧虑,见到霍峻起身,询问道:“仲邈,当下战况如何?” 霍峻面容严肃,摇了摇头,似乎战况不妙。 黄射身子一软,瘫坐在席上,捂着脸不敢面对霍峻说的内容。 霍峻很是诚恳,道歉说道:“伯钟兄,峻夺船深入险境,让兄几近殒命,实乃峻之过也……” 黄射缓了缓感觉,认命说道:“皆是命也!昔正平兄(祢衡)被我父问罪,射晚至一步,使其被斩。仲邈兵行险招,被敌围困,令某身死鱼腹,或亦是天命!” 黄射不可能对霍峻没有怨言,在这段时间内,他痛恨自己看错了人,以至于让自己身处陷地,他害怕死亡,畏惧死亡。但不知道为何,当从霍峻嘴里听到了形势困难的时候,他反而突然轻松了。 黄射摘下头盔,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叹息说道:“身虽死,然礼法不可改!” 看着准备好赴死的黄射,霍峻摸了摸鼻子,说道:“伯钟兄,且听我细述。峻劫持伯钟实乃大过,然峻射杀徐琨以为厚礼,助君立功为君父解忧。” “什么!” 黄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仲邈从敌舰群中射杀徐琨,又率船脱离险境!” “那刚刚为何~” “正是!” 闻言,黄射狂喜,本以为跌落地狱,却不料升到天堂。他已经顾不上此前怨恨霍峻的想法,当下唯有庆幸自己逃过生死大劫。 紧接着,黄射又稳住心情,试探性说道:“仲邈兵略超群,恭贺立下大功!” 霍峻面露微笑,摇了摇头,说道:“立下大功者,实乃伯钟兄。伯钟兄于危难之时,自愿为黄太守断后。纳峻计策,指挥苏都督、甘校尉,同破江东水师,斩杀先锋凌操,射杀大将徐琨。” 说着,霍峻挑眉说道:“兄凭借此功,足以令兄及兄父,扬威立势,加官授爵。” 黄射再次瞪大眼睛,刚从死亡线走过一劫的他,还没缓过来,却又被天降的大礼砸中。 顿了顿,黄射扭扭捏捏,吞吞吐吐间说道:“君子岂能夺人之功,射今下安全即可。劫持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 霍峻内心冷笑一下,如果自己真全拿了功劳,即便自己不死在江夏,那么自己也别想在荆州混了。 “伯钟兄,所言有差。峻入江夏以来,受兄照拂,乃有恩义。”霍峻面露感激之色,说道:“今虽与将士立有小功,然所部将士皆乃伯钟麾下,峻不过代持破敌,不敢自傲。” 黄射已有心动,然还是考虑形象问题,说道:“仲邈指挥破敌,众所皆知,射又岂能夺之!” 霍峻面露微笑,说道:“我以少将军之名义指挥,船上水卒皆已叮嘱过。至于苏都督、甘校尉二人,也是认为首功非少将军莫属。” 霍峻劫持黄射指挥作战,除了本舰船的人知道外,黄射的那群部下,并不知道。苏飞、甘宁二人也是与霍峻交好,自然会帮霍峻这个忙。 说着,霍峻凑到黄射的耳侧,低声说道:“毕竟那徐琨身着铁甲,我等虽是射中,然不知其生死如何。若乃少将军所为,峻想那徐琨已经中箭身亡。” 霍峻都亲眼看见徐琨倒地了,自然是知道徐琨大概率身死。现在为何这么说,也是为了给黄射一个台阶下。毕竟黄射现在既是想领功,又是怕不好意思。 “可真射中徐琨?” “当有射中!” “哦!” 黄射心中了然,顿感霍峻上道,故作迟疑,说道:“既然如此,射愿替我部将士,言语一二。” “谢少将军恩义!”霍峻拱手说道。 见状,黄射伸出双手握着霍峻的手,沉声说道:“请仲邈放心!即日起仲邈便是射之义友,若有危难之事,尽可言之,射当鼎力相助。” 艨艟的船舱内,黄射在斩杀徐琨、凌操等战功的诱惑下,他与霍峻达成了协议。 霍峻起身推开船舱的门,停住了脚步,示意黄射先行。黄射按着长剑,向霍峻点头问候后,走出了船舱。 在黄射出了船舱的那一刻,艨艟上的水卒列队在甲板上,拱手行礼说道:“少将军威望,统领我等斩将破敌,射杀徐琨,立下战功!” 见状,黄射颇有些不适应,转头看向霍峻,却又见他也向自己行礼。继而黄射脸红起来,对当下这群人,他可颇是尴尬。 黄射拉着霍峻的手,笑道:“仲邈出谋划策有功,射以此船为私礼,并船上水兵一众交予仲邈!” 放下心来的霍峻,领会了黄射的意思,说道:“请少将军放心,艨艟水卒,峻当会严加管教,叮嘱再三,免其胡乱言语。” 黄射拍了拍霍峻的肩膀,笑道:“仲邈晓得即可!” 说完,黄射摇头暗叹,这霍仲邈不仅兵略超群,而且还聪慧过人。自己的心里的那点事,似乎瞒不过霍峻的眼睛。这种人迟早会名扬于世,自己又何必与他心生龌龊。 乱世之中,兵戈动荡,谁知明后日之事。霍仲邈作为琦长公子心腹,今后自己家族说不准还要蒙其照顾。 走动间,黄射登上了船头,按剑迎风,似乎他才是破敌斩将的指挥者。 第46章不讲武德! 徐琨冰冷的尸体躺在木板上,江东诸将围绕在周围,众人或是感怀悲伤,或是义愤填膺。 谁也没想到征战一生的徐琨居然死在冷箭下! 作为表弟兼女婿的孙权愣愣地盯着徐琨的尸体,默默无言以对。 在这安静了的船舱内,与徐琨并肩作战的黄盖,咒骂说道:“卑鄙小人,阴险狡诈,居然使那卑鄙伎俩,当真……” 念到战争的残酷性,黄盖憋了半天,气闷说道:“不讲武德!” “怜徐平虏征战一生,征讨董卓,威镇江左,居然亡于流矢之下,呜呼痛哉!”程普悲痛惋惜地说道。 徐琨随孙坚起兵作战,程普、韩当、黄盖这些三世老臣与徐琨关系密切,往昔之时也受过徐琨的恩惠,同时也敬佩徐琨的统兵之能。 此战中前期在徐琨的指挥下进展顺利,大破江夏水师,谁曾想徐琨因贪功冒进,被敌人抓住机会,使用奸诈伎俩,围射而死。但凡徐琨冷静指挥,不贪功进取,不自傲兵力,或许就不会有如此下场。 或者是霍峻缺乏敏锐的战场嗅觉,不敢冒险出击,没有撒豆,喷烟的手段,也难以迅速击败徐琨。毕竟水战不似陆战有那么多手段,大体上属于硬碰硬的玩法。 相较于众人的悲伤或是惋惜,孙权的情感更为复杂些,当下的他可谓是悲喜交加。 徐琨作为孙氏宗族大将,都督江东诸军之人。孙权继位的早期,迎娶了徐氏,得到了徐琨的帮助。在徐琨的帮助下,孙权解决了宗室的夺权问题,然后又平定了庐江李术。 但是有利也有弊,在孙权渡过了初期的困难,他似乎发现了他的岳父徐琨挡了他的路,阻碍了他掌握江东军权。 当下徐琨的死,孙权悲在自己的亲人,且是麾下大将的身亡上。然而却喜在自己执掌江东的阻碍消失了,当下的他可以通过手段,让那些大将陆续听从自己。 沉默之下,孙权的眼睛愈发明亮,脸上的悲痛却是加重。 人群中的周泰见到孙权如此,安慰说道:“主公,我军虽遭小挫,但主力水师仍在。还请主公振作精神,统率我等再战江夏水军。” 听着周泰的话,江东诸将纷纷应和,说道:“请主公统率我等,与江夏水军再战。” 孙权起身凭空虚扶众人,沉声说道:“黄祖杀我亲父,今又射杀我江东大将,孤必将率我江东之士,取其首级,屠其宗族,以报此血海深仇。” 孙权继任孙策的位置后,被东汉朝廷封为讨虏将军,兼会稽太守。然而孙权为了彰显自己的威望,却越礼使用了孙策自称的‘孤’,用来表明他是孙策合法的继承人。 孤者,不仅属于王爵,也属于侯爵自称。因而许多有爵位之人为表自己的身份地位,故而称孤。若是属于在别人帐下效力之人,即便有侯爵,考虑到自己的地位性问题,也是不会称孤。 见孙权把军权聚集到手上之后,张纮轻咳一声,拱手说道:“主公,江夏贼寇虽是不如我江东水师,然贼寇亦有悍将勇夫,奸狡之人,不可小觑。今时本应进取对之,然纮收到江东贼寇作乱之音讯,其祸乱郡县,阻塞交通,不可不除,否则人心难安。” 孙权扭头看向张纮,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江夏水军一战击溃,若是徐琨小心挺进,又怎会被他们抓住机会围杀。如果自己指挥大军,吸取这次教训,击败江夏水师应该问题不大,这可是自己建功扬威之际,张纮怎能如此打断。 不过考虑到张纮以往对自己的支持,以及他的智谋,孙权问道:“东部,今江东贼寇形势如何?” 孙权继位后,称呼手下皆称其表字。但唯有江东二张例外,考虑到他们的名声及功绩,称张昭为张公,张纮为东部,以示对他们二人的器重。 “启禀主公,麻、保二屯反叛,阻挡江左通道;会稽山越反叛,袭扰郡县;其余诸郡,县上各有贼寇,需派遣将校平定。”张纮说道:“不如待后方恭顺之时,再攻江夏。” 沉吟少许,孙权看了眼江东诸将,说道:“今日且扎营休息,让孤思虑一番。” “诺!” 待众将撤下之后,孙权留下张纮,皱眉问道:“东部,今时乃孤执掌军权之际,若能建功江夏,则江东必将服孤也!” 张纮摇了摇头,说道:“主公小觑江夏水军也!” “嗯?”孙权问道:“东部何出此言?” 张纮捋着胡须,分析说道:“主公,莫非以为江夏水师无能者乎?” “江夏水师兵败而撤,我军追之。敌将能于危机之中,依仗水情,在我军大部未至之际,调兵遣将,先兵破凌校尉,后围杀徐平虏,其胆识过人,兵略超群,不可小觑啊!” 闻言,孙权皱起眉头,打断说道:“东部,徐平虏、凌校尉二人身亡,乃自身贪功冒进,又中敌将奸诈之策。此人或有兵略,但何至于其兵略超群,为我大军劲敌。” 听着孙权的反驳,张纮不紧不慢,说道:“主公,敌将能于大军败退之际,看出我军将士贪功心切,挺兵冒进,可谓识战机变化;兵退之时,诱敌深入,占据顺风、顺水之势,遣兵围杀,可谓识地利;独领舟师,以弱迎敌,用策破敌,可称智勇。” “此将,败而不乱,能识战机变化,辨敌我之情,晓用计谋,当有上将之才。今岂能因其手段卑鄙而小觑,主公切莫小觑。” 张纮知道孙权的没有什么军事天赋,特意将这些话掰开捏碎了,分析给孙权听。 孙权拍着髀肉,感叹说道:“如此大才,惜不为我江左所用,反而为我江东敌寇!” 张纮捋着胡须,继续说道:“又观凌校尉,其素以胆气著世,为孙讨逆手下时,征战从军,常为先锋破敌。今纮听闻敌铃铛之将率部前突,斩杀凌校尉,又救苏飞,逼退黄都尉,乃是骁勇之士。” “江夏兵败之下,黄祖必会重用此将,提拔虎贲之士。而我军水师先胜而后败,大将身亡,士气被夺。故而主公若欲以江夏立威,统兵攻之,恕纮直言实难破敌。” 顿了顿,张纮说道:“当下江东山贼乱起,主公挥兵回讨,扫荡群寇,安抚人心,委任亲信于地方,收诸将之心,则威势立也,此当为上策。若计较于江夏,不仅江东动荡,若是主公难下,将何以服众。” 孙权沉默下来,他已经明白了张纮的深意。 别看江夏水军败于他们之手,但是江夏军中有能人,在此战中那位能人崭露头角,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必定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而本为建功扬威的孙权,如果打不好,估计就不好服众了。 不如挑软柿子捏,毕竟捏软柿子也能提高自己的威望,何必死磕一个硬柿子。而且这软柿子危害比硬柿子大,不能不解决。等他把江东军权捏在手里了,地方彻底平定了,再来挑战这个硬柿子也是不晚。 冷静分析利弊关系,孙权说道:“幸有东部劝谏,孤险些决策有误!” 迟疑少许,孙权忧虑问道:“今徐平虏身亡,孤初掌军权,无亲信大将辅佐,不知东部有何高见?” 张纮露出微笑,说道:“主公,群臣之中,公瑾忠贞可信,既晓兵略,又知进退。以纮之见,主公怜惜敌寇之将,不如提拔麾下大将,引为心腹。” “公瑾?” 孙权面露沉思之色。 与演义上有出入,孙策时期的周瑜的待遇与孙氏诸将待遇差不了多少。比如在配兵上,周瑜兵二千,骑五十人,与程普、黄盖、韩当等家臣一档,外镇豫章的巴丘。 孙策临终安排上,周瑜也非托孤大臣。但周瑜抓住了关键的时间点,在孙权登基困难之时,带着二千兵马来到吴县,站在孙权那边,拥护孙权继位。至此,周瑜成为中护军,与托孤大臣张昭共同执掌军政大事。 在孙权继位后仅是将军位,诸将群臣礼仪简陋,唯独周瑜使用君臣之礼,维护孙权的统治地位。 “多谢东部劝谏!”孙权微微颔首,说道:“公瑾,忠贞可信,身具大将兵略,可以用之。” “不敢!” 第47章影帝 江东水军自有调度不谈,当下江夏水寨中,也是风云四起。 黄祖怒气冲冠,在那来回踱步。黄复弓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 “黄复,你说射儿被霍峻劫持,方才留下作战,可是如此?” 黄复拼命点头,哭诉说道:“霍峻阴险歹毒,少将军待其恩厚,他却为立军功,挟持少将军,自统兵马作战。逼在下向家主谎报内容,言少将军自愿断后。” “混蛋!” 黄祖气愤地踹翻案几,咒骂说道:“霍峻小儿,某观他乃是长公子亲信,命人以礼待之,今却背弃我儿,宜当诛之。” 几年前,黄祖兵败孙策之后,孙策攻破夏口把他的妻妾儿女全部抓走,幸亏黄射在外统兵作战,逃过了劫难,不至于让黄祖断子绝孙。因而,黄祖对唯一的儿子,近乎宠溺的态度。 霍峻劫持黄射的行为,无疑是触动了黄祖的逆鳞。 在场的诸将默然无声,他们与霍峻仅是点头之交,自然没必要为他说话。 “来人,派人前去探寻少将军旗舰何在。若是霍峻投靠江东,某必将其江陵族人屠戮杀光。” “诺!” 就在侍从走后不久,斥候便闯入营帐,喘气说道:“启禀将军,少将军旗舰已回,同时还有苏都督、霍参军、甘校尉三部。” “好啊!” 黄祖冷笑一声,说道:“霍峻若将少将军安然无恙带回,某倒是可以饶过他的族人。” 说着,黄祖按剑而出,说道:“来人,随我前往码头!” “诺!” 随着黄祖的一声令下,其亲信簇拥左右,手持兵刃,气势汹汹。与迎战江东水师时的他们,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码头上,黄祖披甲握剑,目光直勾勾盯着艨艟。 待到艨艟抛锚靠岸,黄射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并走下来之时,黄祖激动不已。若是自己这个儿子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真断子了,仅剩下出生不久的孙子。 此时甲板上的霍峻看见码头上杀气腾腾的众人,又瞄见人群中的黄复,说道:“伯钟兄,欲杀峻否?” 黄射脸色大变,惊讶问道:“仲邈何出此言?” 霍峻用手指指向黄复,说道:“伯钟部曲似乎已将船上事实抖搂而出,今若不杀黄复,我等密谋之事,恐将被他人所知。” 见黄射脸色阴晴难定,霍峻继续说道:“黄将军兵败之际,峻挟持兄大破江东军,而黄将军欲杀我以为泄愤。届时若让荆州士人知晓,恐会耻笑君父,外战无能,内斗杀将,此将有辱安陆黄氏之名。” 霍峻反应不可谓不快,短短几个呼吸间,先入为主,就把黄射架起来了,不让他思考其他的选项。 他给黄射分析了利弊情况,不杀黄复,就无法圆回他们的谎。不仅黄射会失去统领大军射杀徐琨,斩杀凌操的战绩,就连他的父亲黄祖也会因为将自己的行为受人唾弃。 黄射看了眼黄祖,果断做出了杀与不杀的决断,沉声问道:“请仲邈赐教!” 开玩笑,一个族内的部曲如何能比得上家族的前程。 “言战事艰难之际,畏战而逃,怕君父怪罪,特栽赃陷害于峻。”霍峻给出了剧本,说道。 “好!”黄射沉声说道:“请仲邈放心!” 说着,黄射率先走下船,面容严肃,酝酿着情感。 “家主?” 霍熊握着刀柄,蠢蠢欲动问道。 霍峻拍了拍霍熊的手,低声说道:“此间不可妄动!” “诺!” 黄射在登上码头的那一刻,酝酿许久的气势喷涌而出,做出惊讶发现黄复的样子,继而怒气冲天,抽出腰间的汉剑,愤怒说道:“黄复,你安敢在此?” 见状,黄祖面露疑惑,拦住黄射,问道:“射儿,怎么回事?” 黄射推开父亲的手,大声喊道:“我军死战之际,黄复贪生怕死,夺取小舟,独自逃窜而回。今不杀他,某难泄心头之恨,亦难告慰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 “嗯?” 黄祖发懵了,不是霍峻劫持战舰,怎么变成黄复畏战而逃,出于信任自己儿子的缘故,赶忙喊道:“拿下黄复。” “我冤枉啊!” 左右甲士迅速将黄复制伏住,并押到黄射的面前。 “是那霍峻劫……” “啪!” 黄射一巴掌过去,打断黄复的施法。 “少将军~” “啪!” “冤~” “啪!” 连续打了几巴掌,黄复的脸肿了,不敢再说话了。 黄祖询问道:“射儿,黄复言霍峻为统兵权,劫持你为人质,可有此事?” 黄射甩了甩手,愤怒说道:“荒谬,属实荒谬。战事激烈,射留下为父殿后时,霍参军察觉徐琨、凌操二人孤军深入,进言可在天兴洲一带围杀敌寇。射纳其所言,指挥苏都督及其部众,占据顺风、顺水之势,射杀徐琨,斩杀凌操。” 说着,黄射拱了拱手,说道:“父亲,当时敌众我寡,箭矢横飞之际,黄复这厮观我军战败在即,偷船畏战出逃。今下又妖言惑众,栽赃仲邈,实属可恶。” “冤枉啊!” “啪!” 黄射又是一巴掌,打断黄复施法。 “少将~” “啪!” “临阵出逃,还敢诓骗众人,属实大胆!”黄射甩了一巴掌,吩咐说道:“把他交给霍参军处置!” “诺!” “哈哈~” 此时的黄祖忽然大笑起来,对着众将自豪说道:“我儿仁孝,大军败退之际,率部为我殿后。其甚威武,胆略过人,领兵射杀江东大将徐琨,斩杀猛将凌操。” 黄祖当真高兴坏了,他的儿子从被手下劫持的菜鸡,瞬间反转成为虐杀江东大将的英雄人物。 就如同夏侯惇被自己手下绑架了,众人以为他是菜鸡之时,忽然他出现了,告诉众人,他凭借自己的勇武反杀了吕布、高顺。 这种波折感属实让黄祖这个老父亲,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面对父亲的夸赞,以及众人炙热的目光。黄射也是不好意思,出声说道:“父亲,射能破江东之敌,皆赖仲邈临阵建言,非射一人之功。” “对!” 黄祖鼓掌大笑,说道:“霍参军兵略达人,当为其表功!” 此前还是恨不得要拿霍峻开刀的黄祖,当下却迅速变脸,就真好演技! “仲邈!” 黄射扭头望向霍峻,呼喊道。 此时的霍峻拍了拍黄复的脸,低声说道:“下次脑子老使点,别太忠心。” 说完,霍峻用抹布塞住黄复的嘴,挥了挥手说道:“把他沉到长江里喂鱼!” “诺!” 捆起来的黄复挣扎的被霍熊、霍虎二人,抬到长江边上,然后扑通一声,被扔到江里,溅起近米高的水花。 在场的黄祖见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眉,不由看向黄射。而黄射却在叫好,且不断骂着黄复。 “仲邈!” “少将军!” 黄射挽住霍峻的手臂,神情言语亲近,丝毫看不出两人在船上发生过矛盾。 霍峻看了眼黄射,只感叹这位少将军不去演戏可惜了,若是到后世,凭借自己的门楣,高低整个影帝不成问题。 黄祖放下心中的疑惑,大声喊道:“今夜设宴,为少将军庆功!” “诺!” 王粲《英雄传》:“峻为参军,益兵江夏,江东水军来攻,黄祖不纳峻言,出战江东水师,不敌,兵败而走。时峻随黄射左右,射闻峻将略过人,特授以兵权。峻遣将调兵……射杀徐琨,斩杀凌操。” 虞溥《江表传》:“峻……,峻见徐琨、凌操,孤军深入,以刃强夺射之令旗,……遂破江东水师。 ps:下周一、二,pk上三江的资格,请诸位保持追读。 明天开始三更,以来感谢诸位。 第48章分配(三江求追读) 按常理而言,两军交战之际,设席饮酒不是明智之举,黄祖作为征战多年的老将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当下对江夏军而言,设宴庆功或许是鼓舞他们的最好的方法之一。 在众人对黄射的吹捧声中,宴会也渐渐落下帷幕,短暂的庆贺让江夏将士恢复了士气。 夜幕下的水寨,临近长江,江风拂面而来。 甘宁醉醺醺地走在路上,说道:“今后若那黄盖匹夫,若再敢统兵而来,宁当率八百部众,横行大江,斩其头颅以为建功。” 今夜最开心的人,除了黄祖外,便是甘宁了。他从兴平元年(公元194年)起兵反叛刘璋,到如今的建安八年(公元203年)整整接近九年的时间,窝在荆州一事无成。 而今天在浪涛滚滚的长江里,甘宁轻舟突击,斩杀凌操,属实让他出了口憋在心里多年的闷气,今夜的甘宁已经在幻想自己在荆州的未来了。 说着,甘宁看向了霍峻,打抱不平说道:“霍峻所立大功,被那黄射顶替。那厮却也是厚颜无耻,居然敢在宴上接受众人的恭贺。” “慎言!” 苏飞看了圈周围,提醒甘宁说道:“兴霸,今日不见那黄将军之气势嘛!若非仲邈提前谋划,让少将军配合,恐仲邈性命已是不保!” 甘宁瘪了瘪嘴,低声说待:“宁非不明世事之人,只是观那黄祖父子言行,可惜仲邈指挥大功无人知晓,仅能屈领参议之功。” 霍峻笑了笑,说道:“兴霸可知舍得否?” “舍得?” “先舍后得,似退实进。”霍峻解释说道:“昔晋文公退避三舍,以骄楚人军心,遂调大兵攻之,是有城濮之胜。今峻退功谦让,不仅有保全性命之意,且有结交江夏黄氏之情。” “峻受襄阳之命,益兵江夏。若峻所料不差,长公子、左将军不日将兵入江东,故而江夏当有大用,不可生隙。” 在饮酒后,霍峻的话也多了,向甘宁透露了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刘备、刘琦兵入江东后,位于江夏的黄祖是否支持颇是关键。如果黄祖不鼎立支持,仅凭借刘备、刘琦的兵力是不足以与孙权争锋。 而且随着大军兵入江东后,江夏将会成为大军的后方,粮草军需上必定有用到江夏的时候。襄阳太远,若有瑁搞小动作,断了粮草补给,大军将会危矣! 同时霍峻也是知道未来天下的发展趋势,曹操挥兵南下,蔡瑁、蒯越这些人投降,那么连接江东与荆州的江夏将会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历史上,孙权是斩杀黄祖后,刘琦屯兵夏口。孙刘联军在云梦泽一带,与曹操决战。这个位面如果刘备下江东成功,江夏估计仍会在黄氏手上。 因而江夏若投降了曹操,战火将会烧到江东;江夏若是选择刘备,自己则可以将战线推到云梦泽一带,与曹操对峙。 听着霍峻的话,苏飞、甘宁二人这才想起霍峻的身份。 苏飞感叹一声,说道:“仲邈年轻出众,盛赞大器天成之语,果非虚言。” 甘宁咂了咂嘴,他虽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与霍峻更加亲近几分。 相较于二十四岁的霍峻,甘宁、苏飞二人都已三十好几,接近四十了。他们也有过二十几岁的年龄,知道当下的霍峻是多么的出众。不仅能力上过人,在格局上也比众人来得大。 众人相继离去,霍峻回到营地后,用冷水洗脸,清醒自己的头脑,方才喊来艨艟的舰长李巍。 李巍,字季高,江夏沙羡人。从军多年,熟知水战,方才成为黄射旗舰的舰长。艨艟舰长品级与军侯相仿,他管辖艨艟近二百名的战兵,以及近百名的水手,人数约有三百人左右。 在三国时期,楼船最大,艨艟次之,斗船再次。江夏水军中,除了黄祖的可乘八百人的三层楼船外,就属于黄射的这艘旗舰最大,全舰可载三百人。当下黄射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把这艘旗舰送给了霍峻。 “参军!” 霍峻替李巍倒了盏茶,说道:“坐吧!” “诺!” “峻于舰上指挥调度,幸有赖季高帮助。”霍峻神情温和的说道。 李巍接过茶盏,受宠若惊说道:“参军调度精准,巍能随参军左右破敌,实属有幸。” “今夜诸子口舌可严?”霍峻问道。 “请参军放心,巍再三叮嘱过。今夜庆功我也让他们呆在船上,严禁下船与他人闲聊。”李巍挺起腰背,说道。 “没事!”霍峻轻抿了口茶,说道:“也就这几天,等战事结束之后,你等随峻本部移镇江夏山。” 这场战事后,蔡瑁再怎么拖延,荆州方面也必然发兵进攻江东。这段时间内,让部下严紧口舌才重要。蛇山(江夏山)位于长江南岸,周围多湖水,与外界联系不便,移营到蛇山,基本就断了与却月城的联系。 “诺!” 霍峻又与李巍说了些话,才结束今日的活动。 此时,在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内,黄祖、黄射父子二人交谈。 “射儿,今日在船上到底发生什么?”黄祖靠在凭几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黄射瞄了眼父亲,说道:“就如此前所言,仲邈看出徐琨孤军深入,向我建言调遣兵马,围杀徐琨……” “你还敢说谎!”黄祖睁大眼睛,看向黄射,怒声问道。 听着父亲的斥问,黄射心虚不敢直视黄祖,说道:“父亲,射不敢说谎,所言皆是真事!” “好!”黄祖说道:“让你告诉我,你们是如何抢占顺风位,又如何与江东水师交战。那石灰距离多少步抛洒,你又是何时准备的黄豆。” 黄射支支吾吾,说道:“黄豆、石灰皆是仲邈操办,儿知之甚少。至于交战细节……。” 黄祖冷笑一声,说道:“射儿,恐怕那黄复所言才是真事吧!” “啊?” 黄射被吓到了,但为撑住脸皮,说道:“父亲怎不相信儿子所言,反而去信那临阵脱逃者之语。” “哼!”黄祖面露不屑,说道:“从军多年,若你有如此胆识,也不至于难以服众。” 知己莫若父,对于黄射那屌样,作为父亲的黄祖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这件事对他黄祖来说,属于是大好事,他自然没有理由去拆穿真相。 “这~” 黄射又支吾了半晌,最终也没说什么话。 看着默认的儿子,黄祖叹了口气,说道:“霍峻胆识过人,通晓世故。你这么做也是对的,大家不用撕破脸皮,都得到了好处。” 顿了顿,黄祖问道:“那霍峻年纪轻轻,可有婚配?” 黄射摇了摇头,说道:“据某所知,霍峻家中仅有一妾,并无妻子。” 黄祖沉吟少许,说道:“你寻机隐晦问问,看那霍峻愿不愿意娶我黄氏女。” “父亲~” 黄祖打断黄射的话,说道:“霍峻知进退,胸有良谋,又为长公子亲信,实乃俊杰。今下若能与其联姻,对我黄氏而言,也是一大助力,就怕那霍仲邈不愿。” “切忌隐晦询问即可,若是他不愿,也不要与其心生龃龉。至于船上之事,你就烂在肚子上。等你出了营帐,为父也会忘记。”黄祖叮嘱说道。 “诺!”黄射问道:“那战功如何分配?” 黄祖捋着胡须,思量说道:“你为指挥精准,表为首功;霍仲邈识敌虚实,表为次功;霍伯充箭术精准,射杀徐琨有功;苏飞作战骁勇,斩杀凌操。” “那甘宁呢?” 黄祖面露厌恶,说道:“甘宁桀骜不驯,心高气傲,不可重用,言其从军破敌即可。” “诺!” 第49章杀周瑜,纳二乔 江夏、江东两军水师对垒了几日,双方各自派出了麾下的轻舟试探,江东水师虽略占上风,但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随着江东贼乱规模的逐渐扩大,孙权借此机会,遂引兵而退。江夏上下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战总算是结束了。 水寨上,甘宁在江边跳着脚,身上的铃铛响得不停,大为不满,说道:“江东水师逃了作甚,若是再战一场,某必取黄盖匹夫首级。” 霍峻笑了出来,说道:“徐琨都死了,还停留于此做甚!” 那一日甘宁前去相救苏飞,遇见黄盖。黄盖开口便骂甘宁没娘,恰好甘宁从小就没娘,那番话刺痛了甘宁的脆弱的心,记恨上了黄盖。 说着,霍峻拍了拍甘宁的肩膀,笑道:“今下江东,当是兴霸显威之时。” “霍参军!” 就在众人在江边谈笑之际,远处便走来笑吟吟的黄射,今下黄射的态度与战前对待霍峻的态度形成了反差。 “黄将军有要事相见君!” 霍峻不敢自傲,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峻见过少将军!” 眼看着霍峻与黄射走远,甘宁带着羡慕的语气,说道:“某居江夏二年,也未曾见过少将军如此态度。” 苏飞瞥了眼甘宁,说道:“当初你若在宴上忍耐一二,不杀那女婢。今下也非如此局面,恐也受府君恩遇。” 甘宁冷哼一声,说道:“若那女婢口舌干净,某也不至于杀之。” 当初甘宁带着部下离开刘表,准备投靠初上位的江东孙权。结果在江夏被黄祖拦下,入了黄祖麾下军队的编。 对于锦帆贼的威名,黄祖也是知晓一二,特意设宴款待甘宁。宴会上,侍奉甘宁的女婢耻笑甘宁的衣着放荡,像极了蛮子,又向旁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甘宁发现勃然大怒,当场将女婢杀死,后又镇定自若地喝酒。 甘宁这手直接打了黄祖的脸,气得黄祖脸都青了。至此之后,黄祖深恶痛绝甘宁,以普通将领待之。对于手下欺辱甘宁部众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甘宁心情急躁,习惯杀人越货的他,杀人惩治也是残忍。一般人难以与甘宁相处,更不用说成为甘宁的上级了。 黄祖这位明面上尊贤礼士的江夏太守,也是驾驭不住甘宁这匹烈马。能驾驭得了甘宁的人,不仅自身有大气魄,也要有出众的能力,容常人所难忍。 路上,黄射挽住霍峻手臂,说道:“仲邈可有心慕之人?”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少将军,峻并无心慕之人。” 闻言,黄射的笑容愈发殷切,颇似那种老鸨,说道:“射之族妹,年方二八,容貌秀雅,秀丽端庄,近日正思良家子。不知……” 霍峻打断黄射的施法,问道:“不知令妹可有国色之姿?” 黄射愣了愣,答道:“并无国色之姿。” 霍峻叹息一声,说道:“峻贪恋美色,常欲取国色为妻,倒是可惜了。” 这番话让黄射愣住了,憋不出话来。这是属于霍峻自己的娶妻要求,自己那族妹也仅是普通良家女,总不能硬吹有国色之姿。 半晌后,黄射憋出了半句话,说道:“仲邈,真男儿本色!” 霍峻一本正经地说道:“少将军,可知江东二乔否?” 黄射点了点头,说道:“江东二乔,素有国色之名,为孙策、周瑜之妾室。” “某欲求之为妾!” 听到此处,黄射早就忘记了他妹妹的事,而是震惊于霍峻这曹贼的想法。听起来不合礼法,且又荒诞至极,但怎么总感觉很刺激呢! “以上皆笑语尔!”霍峻挑了挑眉,笑道:“少将军暂听一乐,今长公子兵发江东在即,娶妻之事,暂且后议。” 这么忽悠黄射,也是没有办法。霍峻身高八尺有余,外形出众,文武俱全,父母双亡,如此优秀的条件,大部分的女方都馋着狠。 谁嫁给了霍峻,几乎就嫁给了一个光明的未来。要不然刘琦、黄射也不会想为霍峻做媒了! 霍峻臭屁想到,自己就是唐僧肉啊! 忽悠住了黄射,二人也到了中军大帐。 霍峻入了营帐,目光掠见黄祖在上,拱手说道:“峻拜见将军!” 黄祖见到霍峻入内,笑道:“水师不敌而走,幸仲邈能识战机,建伯钟殿后退敌,重创江东水师,得以逼退孙权进犯。” “将军言重。”霍峻束手而立,从容说道:“峻虽建言有功,然若无少将军果敢断后,我军亦难破敌。且逼退孙权,实乃将军之功。” 黄祖露出笑容,说道:“实如仲邈所言,逼退江东,取得小捷,乃众人之功。” 说着,黄祖从案上取出一封表功文书,说道:“功虽是众人之功,但其间也有作战英勇之将校,需单独表功。” “请将军示下!” 黄祖摊开文书,说道:“某以为仲邈之兄霍伯充射术过人,受伯钟调度,于江水之上射杀徐琨。都督苏飞骁勇善战,受伯钟调配,轻舟突击,其部斩杀凌操。” 霍峻心中咯噔了下,徐琨死在流矢之下,也不知是谁射中,这个功劳记载按在自己兄长霍笃身上,纯粹是黄祖的操作。就是不知道黄祖为何这么操作。 但苏飞之功仅是拖住黄盖,协助甘宁大破凌操所部。如今凌操被黄祖搞成苏飞部下的功绩,抹去了甘宁的名字。且以苏飞的性格来看,他也做不出贪墨甘宁战功这种事。 霍峻硬着头皮,解释说明了一番,说道:“将军战功核查是否有纰漏,苏都督部下甘兴霸畏难而上,攻破江东先锋,斩首凌操。” 黄祖当即变脸,说道:“甘宁之功,本将亦有撰写,其从军破敌,怎会有纰漏?” 说着,黄祖冷笑一声,说道:“甘宁贼气习性难改,残酷好杀,知恩难报,不过匹夫之勇。” 霍峻抬起头,试图为甘宁争取战功,说道:“既然甘校尉身有勇气,不知将军可否酌情提拔一二,以免伤其忠勉之心。” 黄祖沉吟一二,说道:“可表其为邾县长,替江夏镇守东疆,抵御江东敌寇。” 一听,霍峻的心瞬间拔凉拔凉。 邾县长,出任一县之长看似不错,掌握地方上军政权利。但如今的邾县(湖北武汉市),位于荆州、江东的交战地带,基本是没有什么百姓了。 那甘宁还管得屁百姓,什么人都没有,基本就是属于流放待遇了。辛辛苦苦打了那么久的仗,直接发配边疆了。以甘宁的心性,大概会暴怒。气急之下,说不准甘宁真会投靠江东。 这黄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黄祖又迅速换了张笑脸,说道:“今我江夏士卒逼退江东水师,建有战功。刘荆州身居襄阳,我江夏官吏少有接触。不知仲邈能否替我江夏将士北上,向刘荆州述职,禀明战情,表诸将战功。” 霍峻心中了然,自己还疑惑黄祖为何把射杀徐琨的战功给自己兄长,原来其中缘由在这呢! 既然让自己入襄阳述职,自己倒不如在刘表面前为甘宁据理力争下,看能否帮甘宁讨个官职。顺便也可以和刘备、刘琦碰头,讨论下兵进江东的方略。 “诺!” 霍峻拱手说道:“将军之命,峻怎敢不从!” 说完,霍峻便转身离去,去向甘宁说明下他的战功问题。 第50章兵马 “黄祖老儿,欺人太甚!” 甘宁一脚踹翻帐内的案几,骂骂咧咧说道:“往日克扣军资不论,今又抹我战功,此仇不报,宁怎愿甘休?” 甘宁单握着刀,在营帐内来回行走,怒气冲冲之貌,看得苏飞心惊胆战,上前拉着甘宁坐下来,生怕甘宁想不开,拿刀就要去杀黄祖。 “兴霸且坐,军功之事,飞再找黄将军举荐兴霸,看能否按功而行。”苏飞说道。 其实苏飞也是难办,甘宁是他好友,黄祖是他上级,他当下只能劝甘宁冷静。 甘宁坐在席上,神情阴沉,脸色发红,显然怒火一时难消。 苏飞向霍峻使了个眼色,说道:“某且去拜见黄将军,看能否为兴霸举荐成功。” 霍峻领悟了苏飞的意思,在他走后,为甘宁倒了盏茶,说道:“兴霸,今黄祖若不能为兴霸表功,峻此行上襄阳,向刘荆州述职时,当为兴霸辨明。且长公子、左将军即将兵入江东,兴霸当有建功之时,当下切勿着急!” “仲邈好意,宁心领。然宁仅是心中愤恨,一时难以发泄。”甘宁说道。 甘宁心中郁闷不已,此时的他就如同后世被欠薪半年的打工人,既躁又怒,但却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不急,且观云龙兄是否能劝黄将军改念。”霍峻安抚说道。 以甘宁的才干,下江东之时将有大用处。故而霍峻生怕甘宁一气之下投靠了江东,当下只能尽量在安抚甘宁。 半晌后,苏飞神情低沉,回到了营帐内。 “兴霸!”苏飞摇了摇头,说道:“我力荐兴霸数次,府君皆不能用,或许要观刘荆州之意了。” “无事,有劳云龙兄了。”甘宁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不是还有仲邈嘛?” 霍峻为甘宁再倒一盏茶,安抚说道:“峻此行北上襄阳,短则数日,长则一月。即便刘荆州不能用,我也会为兴霸寻主良主,不使兴霸埋没才干。” 霍峻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作为荆州的将领的甘宁,如果还是不能得到刘表的重用,他会去寻找刘备。让刘备表甘宁为中郎将,然后通过刘琦向黄祖交涉,把甘宁变成刘备的手下。 甘宁感激地看向霍峻,举茶说道:“宁以茶代酒,谢过仲邈心意。” 霍峻、苏飞又劝了甘宁几句,待甘宁气消散了,方才回营休息。 次日,受命北上述职的霍峻,草草吃了饭食,收拾了下行李,便准备登船前往襄阳。等霍峻到了岸边,甘宁、霍笃、高翔等几人也在那等候送别。 “战功之事,将有劳仲邈了。”甘宁不好意思的说道。 “兴霸在江夏等候消息即可!”霍峻叮嘱说道:“兴霸切勿着急,一切待峻回来。” “嗯!” 与甘宁聊完,霍峻又与霍笃、高翔交代了几句话,说道:“峻北上之时,营中军务由霍别部定夺,操练军事你二人商议而行,不可使军士荒废。若缺军资,可向少将军索要……” “诺!” 高翔不愧是日后的蜀汉大将,自从他融入大军以来,处事公允,练兵水平也在不断上升,从其他方面填补霍笃自身能力的不足。这让霍峻得以放心地离开江夏,北上襄阳述职。 少顷,霍峻等上黄射送的艨艟,逆汉水,顺东南风而行。江夏在襄阳的东南部,路程有上千里之遥,但走水路却是快得很。 …… 襄阳城内,此时的议堂上也是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榻上的刘表也是皱紧了眉毛,神情不悦。 半晌后,刘表方才开口,说道:“玄德以为曹操命夏侯惇军至西平,可有南攻荆州之意?” 坐在次席上刘备,神情坦荡,不见心慌,说道:“使君,河北不下,曹操安会遣大军南顾。且这夏侯惇不以军略见长,曹操若有图谋我荆州之意,安能会遣夏侯惇南下!” 刘表捋着胡须,思索刘备话里的道理。 见状,蔡瑁起身拱手,说道:“启禀明公,曹操雄踞中原,不可小觑。瑁恐长公子率大军南下,恐南阳兵力不足,恐曹操见机南下,兵临樊城。瑁窃以为不如省并南下军士,出兵教训江东即可。” 刘备看了眼蔡瑁,眼神中露出厌恶之感。能让刘备如此厌恶的人不多,蔡瑁已经能与吕布并列了,这几个月蔡瑁不断拖着后腿,死活不让刘琦与自己出兵。 孙权进犯江夏的消息传来,刘表念起霍峻临走所言,又加紧催促了一番,蔡瑁方才慢吞吞地表明可以出兵。 但临近出兵的节骨眼上,却又传来夏侯惇带军行至西平的消息,又让襄阳城内生出几分波澜,害得已经下定决心的刘表担心北面的问题。 刘备开口又说道:“使君,二袁虽是纷争,然曹操亦难急下河北。此时若不兵发江东,待曹操一统河北,则我荆州东有孙氏,北有曹氏,又该如何是好?” 还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但刘备又不得不去说,去阐明征讨江东的必要性。 沉默寡言的蒯越,说道:“实如玄德公所言,江东不可征。然曹操在北,南阳又不可守,故其间当有取舍。以越之见,不如先让长公子领部分军士出征江东,毕竟刘豫州、黄太守、刘偏将等部下兵马也是不少。” “待中原局势分明,南阳安稳之际,使君可调兵马支援长公子。” 蒯越为刘表效力这么多年,哪会不知刘表的心思。他的这个建议便是为刘表这种喜欢和稀泥,两面俱全的人准备的。真等刘琦率兵南下江东,派不派兵支援,不就是他们说了算。 刘表的眉毛松开,他当下对蒯越的建议已经意动了,问道:“以异度之见,需多少兵马镇守南阳,又可征调多少兵马南下江东。” 蒯越沉吟少许,说道:“启禀明公,以曹操麾下兵马论之,镇守南阳士卒不得少于两万,今刘豫州南下江东,需再增兵马五千,合为二万五千之众。” “征讨江东兵马,刘豫州麾下五千,黄太守兵马万人,刘偏将帐下五千士卒,今合有二万之众。故越以为可遣五、六千精锐将士随长公子出征,约合二万五千人。” 闻言,刘琦面露不悦,说道:“蒯主簿,何来两万五千兵马。黄太守需镇守江夏,所出兵马最多不过七、八千;磐弟部下五千兵卒,扣除留守长沙,亦不过三、四千。父亲,琦以为率众征讨江东,当不可少于二万人。” “二万人?” “正是!” 刘琦知道不可能带二万大军出征江东,但他同时也知道如果他不这么要求,他能得到的兵马会更少。就如同买菜砍价一样,这些兵马都是要尽力争取过来。 蔡瑁冷笑一声,说道:“长公子率二万大军征讨江东,恐曹孟德将会大笑,次日便会派遣大军南征荆州。” 刘表再次皱眉,说道:“二万大军过多,需裁减一二。” “明公~” 蒯越开口之际,被刘备捕捉到,打断他的话,说道:“使君,今江夏得胜孙权,霍参军即至襄阳述职。不如待霍参军至襄阳,使君询其需调多少兵马方才适宜。” 霍峻在襄阳的名声颇大,不仅之前在襄阳表现出众,更重要的是他预判成功,料中孙权会进犯江夏的战略举动。同时他又建议有功,大败江东水师。一时间,他在襄阳的名声甚响,已非往昔需要友人吹捧的小角色。 刘表微微颔首,说道:“玄德所言不无道理,且等仲邈回襄阳述职,再议出兵多寡之事!” “诺!” ps:早上码到晚上,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只恨我自己手残,当不了触手怪。 第51章三步走 顺风而上,艨艟不过五六日便至襄阳。 霍峻登上甲板,便见鲜明的‘左将军’旗帜,中年帅哥赵云,在车驾外早已等候多时。 见状,霍峻便知那辆马车上,刘备应该坐在其间。 霍峻微整了下衣冠,便下了艨艟。今日的霍峻没有穿他那标志性的衷甲,而是穿了身紫绮锦缘的士人服饰,外罩黄色纱衣,腰系锦囊。 “霍参军!” 赵云瞄见鹤立鸡群的霍峻,迎上前去,低声说道:“主公已在车驾上等候参军。” 霍峻又看了眼车驾,便见刘备早已忍耐不住,掀开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 “好!” 霍峻走向了车驾,并登了上去。只见车驾内,刘备早已为自己腾出了空间,在小案几上还摆了些小甜点。 “仲邈一路北上,多有辛苦。”刘备招呼霍峻坐下,并为其倒了盏茶,笑道:“暑气日盛,饮茶降火!” “多谢明公!” 霍峻接过茶盏,问道:“峻离襄阳也有五月之久,不知征讨江东之事,进展得如何?”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蔡瑁可恨,其受刘荆州委任,为东征大军调遣兵粮。先是以天气寒冷推脱,调度完成之时,本以为可以出兵;后又逢江陵军械、辎重二库失火,军资尽毁,幸在刘荆州督促下,又调集一批军资。” “上月本以为可以出兵,却不料夏侯惇军至西平,蔡瑁、蒯越等众以襄阳安危之事,劝刘荆州减少征讨江东兵马。如那蒯越便言让长公子领兵五千之众,无需太多兵马。” 从刘备的语气中,霍峻听出了一丝的无奈。这位驰骋中原的豪杰寄人篱下,又与蔡瑁、蒯越等人钩心斗角,也是不容易。 不过随着刘备的讲述,霍峻也大体上明白了当前的问题,即刘表愿意出多少兵去征讨江东。 “长公子欲领多少兵马出征?”霍峻问道。 “兵两万!”刘备答道。 霍峻感受着车驾缓缓的移动,说道:“北方不定,二袁不除,曹操断不敢挥兵南下,今夏侯惇之兵不过疑兵尔。五、六千兵马太少,两万兵马太多!” 刘表的家底,霍峻还是知道一些的。在平定荆南之前,刘表手上不过五、六万的兵马,在平定荆州后,刘表彻底掌握荆州全境,手上兵马几乎翻了一番,拥有八、九万大军,雄踞江汉。 这八、九万大军,防御江东有万余人,在交州作战也有万余人,镇守西面也有万余人。因而扣除近四万人的军队,刘表手上实际也就四、五万人。 也就是说如果刘琦带走两万大军,刘表手上可就仅剩两三万人,除去镇守地方上的军士,用于防守南阳的兵力便已不多,实际来看也确实捉襟见肘。 刘备微皱眉头,说道:“江东兵马少则三、四万,多则五、六万,若是兵马不多,何以定江东。” 霍峻抿了口茶,意味深长问道:“且不言刘表能否出二万大军,就单论长公子真统领四五万大军出兵江东,峻敢问明公将何以自居?拿下江东,明公又如何服众?” 刘备沉默下来,他似乎明白了霍峻的意思。 用后世的话来说,刘备、刘琦下江东的战略如同后世二人开了家创业型公司,甚至还有黄祖、刘磐、霍峻等小股东,他们的进场实际上就相当于入股。 在早期投资中,刘琦得益于他的老子刘表,带资入股的量是最大的。刘备的五千兵马只能算他一部分的股本,更重要的股本在于刘备个人的技术。 从后世开公司的话语来看,刘琦用钱注资占了大股份,刘备以技术与钱入股,霍峻则是以战略策划占了小股。 在这过程中,如果刘琦带来了太多的兵马,相当于投了太多的钱,也就稀释了刘备的股份。到头来刘备可能就变成黄祖、刘磐这样的小股东。 半晌后,刘备向霍峻拱了拱手,问道:“以仲邈之见,长公子领多少兵马适宜?” 刘备口中的适宜就颇有趣了,刘琦带的兵马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影响刘备的作用,太少影响了进攻江东的进程。 沉吟少许,霍峻分析说道:“据峻观之,江东兵马不过五万之众,其精锐者寡,凡者众。分属诸将,长官不同,军阵严整,却不可久持,非是劲旅。峻窃以为三万兵马入江东,足以于江东立基。” 说着,霍峻从袖口从取出江东的舆图,分析说道:“明公且看江东虽大,然因山川相隔,遂使豫章、吴郡分离。大军入江东当于豫章立基,占据豫章、庐陵二郡,届时明公可使关、张、赵三将就地募兵,以壮声势,强壮筋骨。” 江东地盘实际上分成两大平原,一个以吴郡为核心的环太湖(古笠泽)平原,另外一个则是以豫章为核心的鄱阳湖(古彭蠡泽)平原。这两大平原中间隔着黄山(古黟山)山脉,将两地平原切割开来。 “待战机至,大军挥师东进,先取丹阳,后伐吴郡。吴郡若下,则江东便安。会稽虽大且又难附,但遣一上将伐之即可。江东平定,以明公之功则可于江东立基业。” 霍峻根据江东的地理条件规划了三步走战略,因为鄱阳湖平原的封闭性,可先拿下豫章、庐陵二郡,东面依托黟山山脉与江东军作战,这是第一步,属于立基阶段; 其次,待豫章、庐陵收入囊中后,发兵攻打作为中间地带的丹阳郡,这是第二步,属于掌握战事主动权阶段;最后,占据了优势的联合军攻下孙氏的基本盘吴郡,这是第三步,属于大决战阶段。 在这过程中刘备、刘琦需要扩军才能击败孙权,这便是刘备的机会了。如果刘备能力出众,则可以在这个阶段掌握住联合军的主导权;如果刘备无法把握这个机会,只能说霍峻看走了眼。 听着霍峻的剖析,刘备豁然开朗。 当下的刘备将在襄阳憋的气一泄而尽,自己本来还在头疼怎么解决出兵数量的问题,却没有想到霍峻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 不仅解决了下江东的战略规划性问题,还告诉自己如何在这过程中壮大自身,纯粹为自己量身定制一套战略规划模板。 刘备又躬身行礼,说道:“仲邈身怀济世之才,今日之言,又开备之耳目。仲邈重托于备,备当不负先生之念,荣辱共之。” 霍峻在江夏那几个月可是没有闲着,除了练兵、结交甘宁上,实际上也在思索下江东的战略规划。 “明公礼重也!” 霍峻扶起刘备,说道:“峻仅出谋建言,明公还需亲力亲为。” 刘备坐在席上,感慨说道:“备蹉跎多年,若早遇仲邈,又何以至此。今下江东之谋,犹如明灯在前,促人奋进,备当奋臂而行。即便身死,亦无遗憾矣。” “明公慎言啊!”霍峻劝道。 刘备笑着摇了摇手,说道:“欣喜之下,一时失言。备若有所成,必不负仲邈!” 霍峻念及身在江夏的甘宁,说道:“峻在江夏之中寻觅一位水战上将,名为甘宁,甘兴霸。可惜其不得黄祖重用,于帐下郁郁寡欢。今时东下江东,若得此人相助,事半功倍矣。” “峻欲荐于刘荆州,让其调入长公子麾下,明公可以结交之。若刘荆州不愿重用,明公则可以亲自出面,看能否招为己用,然当与黄太守和睦为上,其心胸狭隘,难以共处。” 霍峻不在江夏向甘宁引荐刘备,主要是还有外人在,不能轻易泄露机密。当然还有刘备不属于荆州官职体系的这个原因。 通过刘表把甘宁调入刘琦帐下,黄祖不至于翻脸生气,毕竟他的战功需要刘表的承认。但如果是刘备出面把甘宁弄过去,以黄祖那胸襟就怕连刘备都一起厌恶上。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说道:“仲邈所荐之人,备当重用。若兴霸至备帐下,备当表为中郎将,委以重用。” 接着,霍峻又与刘备说了些甘宁的事。 …… ps:最近因为加更,手上没存稿了,无法确定具体的更新时间。第一更大约会在2:00左右,第二更6:30左右,第三更10:30左右。 今天还是三更! 第52章儒服论军机 次日清晨,洗漱过的霍峻又穿上他昨日所穿的儒服,去面见荆州牧刘表。 在府外,霍峻向侍从递上文书,侍从入了片刻的功夫,便将霍峻请到侧堂,等候刘表的接见。 隐约间,霍峻听见刘表与一众文士的交谈声,言语间不断谈论着《五经章句》等字词。 听着这些内容,霍峻心中已有了然。前些年刘表曾命大儒宋忠、学者綦毋闿编撰《五经章句》,按时间来说也接近编撰完成。 能在乱世中命人编撰典籍,发展教育的人或许也就刘表了。教育具有延时性,刘表在荆州这么多年努力发展的教育,历史上最终分属曹魏、蜀汉二国,刘备继承了大量的遗产,从而巩固了根基,也成就蜀汉的霸业。 若是刘表父子能重用这些贤才能人,又怎会给别人做了嫁衣。也不知这个位面,荆州的遗产又会怎么分配呢! 等候了半晌,以宋忠、司马徽为首的文人散场了,刘表也终于传唤霍峻入内。 霍峻入了厅堂,目光掠见刘表在上,拱手行礼说道:“峻拜见明公!” 刘表见到霍峻入内,打量一番,见其身着儒服,笑道:“孤本以为仲邈出任军职,会着戎服述职,却不曾想仍着儒服。” 霍峻拱手行礼,答道:“贪暴者以武乱纲纪,忠勇者以文守正心。天下杀戮过多,当行儒学以教化人心。” 刘表脸上露出笑容,却又情绪低沉,叹息说道:“若天下人能有仲邈之心,天下又岂会乱成这般。” 霍峻束手而立,从容说道:“大乱之后又是大治,战国纷争并入秦国,秦末乱世又功成于高祖,王莽篡位又得世祖矫正。今天下群雄四起,明公大行教化江汉,若能得势而起,亦能匡扶汉室。” 刘表捋着胡须,笑道:“孤将老矣!难为二祖之事,愿效文王足以,待后人匡扶汉室。” 刘表从未掩盖过他的想法,自平定荆南后,统一江汉地区,刘表常自比周文王。或许刘表也认识到自己无法成就大业,只能把期待放到下一代身上。 出于对霍峻的满意,刘表脸上的笑容不断。 翻看着霍峻昨日就送到的表功疏,刘表说道:“江夏之战,败退江东水师,黄江夏与其子功勋卓著。而仲邈能辩军机,扭转战局,也是功不可没!” 说着,刘表看见徐琨、凌操战死的记载,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说道:“看来孤让仲邈益兵江夏,倒是一步妙棋。” 在黄祖的表功疏里省去了一些内容,只说了自己在战胜江东的战果,并美化了下,说江东是被击退,而非是他们自己撤走。 当然在孙权的那边的宣传里,他们是逆击江夏贼寇,凌操轻敌冒进身亡,徐琨中流矢死亡。因江东盗贼四起,不得已率众回师。 “明公善纳谏言,于襄阳城内运筹帷幄,我于外奋勇而战,故能此胜!”霍峻顺着刘表的话,说道。 “孤不知军旅之事,仲邈缪言!”刘表收敛笑容,似乎对霍峻的吹捧不以为然。 霍峻微微拱手,说道:“准峻窥论明公,自峻随明公左右,以察公之所为,公何言不知兵事。一岁四时,公命人斩兽取革,掩以朱漆,制作甲胄,冬日衣之则不温,夏日衣之则不凉;伐深林之木,取沟壑之林,造艨艟斗船千艘,观之于目则不丽,乘之以游则不轻。” “峻闻上古之时,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有扈氏之君,恃众好勇,以丧其社稷。凡明主者,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当敌寇边而不进,非是义也;临卒尸而哀之,非可曰仁也!” “明公已修文德,甲兵已足,粮草丰足,故明公何言不知兵也!” 刘表捋着胡须,深感认同,说道:“修武需练文,文德昌,则武运昌。仲邈身兼文武之能,当不与凡人同也!” 刘表也有属于他自己的价值观,他与普通的割据的武夫不同,他幻想的是走一条如周文王的发展道路。毕竟他已经老了,很多事他无力去做,也做不了。 霍峻抬头看向刘表,说道:“明公,今文德已昌,兵甲充沛,粮草丰茂,明公何不外治武备。趁江东内乱之时,挥兵东进,取江左之地。” 霍峻穿儒服见刘表,目的就是为了赢得刘表的好感。夸奖刘表的能力,从文德上绕了一圈,就是为了引出刘表下江东的决心。 刘表放下表功疏,问道:“仲邈之言,孤甚是认同。然曹操虎踞中原,夏侯惇兵临西平,南阳需屯重兵防御。如此之下,以仲邈之见,多少兵马可下江东?” “江东兵马不过三、五万之数,各属长官不同,精锐者寡。故峻以为长公子可统万人精锐,汇合左将军、黄太守、刘偏将三人,合众三万,足可击江东。”霍峻答道。 “长公子统兵万人?” 刘表捋着胡须,问道:“江东地有六郡,幅员辽阔,何以言三万人可定?” “启禀明公,江东虽有六郡,幅员辽阔。然以峻观之,唯有豫章、丹阳、吴郡三郡为忧。庐江地处江北,多经战乱,民少兵寡,不足为忧;会稽位居东南,山丘纵横,山越盘踞,吴郡归降,书信可安;至于庐陵,豫章平定,庐陵自安。” 霍峻侃侃而谈,尽可能把江东带来的威胁描绘得小一些,让刘表能够容易下决心。 “且两军相互争江东,此消彼长。若能先取豫章,敌众则少万人,我军可于豫章扩军,后又有荆州粮草相援,可以一战。而江东若是常年征战,百姓劳于兵戈,田亩荒废,粮草不济,其必非我荆州之敌手。” 对于刘表这种对战争不是非常懂的人,你和他讲排兵布阵,谋划军略没有用。但你若对他讲粮草补给,数字经济,他就能够明白。甚至他还会把简单想得简单,从而认可你。 因此霍峻不谈其他,就谈与江东作战的持久战。 就如霍峻所说,联合军每多占领一个地方,江东军就少了一块力量。江东军常年与联合军作战,壮丁忙于征战,又有战火硝烟,田亩就容易荒废,荒废了就少军粮。而联合军最大的优势就是背靠荆州这一大粮仓,只要联合军不与襄阳发生矛盾,粮草就不会缺。 听着霍峻的论述,刘表沉默下来,用他仅有不多的军事知识去思考。 半晌后,刘表说道:“出兵万人,于襄阳而言并非困难,且容我思量一番。仲邈入襄阳以来,多有建树,非是校尉之才,今孤命你为靖北中郎将,兼领参军,授兵二千,自行招募。” 顿了顿,刘表叮嘱说道:“长公子出征,仲邈既领参军职,还需多出言献策。孤虽有文王之德,然长公子无武王之能。” “诺!”霍峻拱手应道。 听着刘表这么说,霍峻心中已是了然。自己出兵万人的建议,已经被刘表采纳,只不过碍于面子问题,他需要延后传命下去。 果然还是破窗效应,刘琦的两万人太多,蒯越的五千人太少,中和下来自己的一万人恰当。 ps:今晚家里有事更晚了,晚上还有一更。 第53章入队 随着黄祖的表功疏上去,刘表的封赏也就下来了。其赏赐说不上多么丰厚,作为首功的黄射拜偏将军,封关内侯;次功的霍峻拜中郎将,授兵二千,自行招募;射杀徐琨的霍笃拜校尉,授兵千人;苏飞重赏钱财,并赐田宅。 至于甘宁,霍峻向刘表推荐其有勇气,可以重用。结果没想到刘表的记忆力那么好,他记得当初甘宁从益州归降到自己麾下,后又率众南下归于江夏所用。 刘表以甘宁桀骜不驯,朝三暮四,人无忠义之心为由,拒绝了霍峻的请求。 对此霍峻也是无语了,从州府上回来的他正在给甘宁写信,表示因之前的事影响,刘表不愿提拔他。但他却为甘宁找到了良主,左将军刘玄德将会表他出任中郎将,今后他将不用受黄祖的鸟气,可以大展拳脚。 同时霍峻把刘备好好夸了一顿,表示刘备胸有大志,腹有沟壑,知人善任。让甘宁不要着急,等自己回来,帮他引荐给刘备。 书信送出去后,王粲也听到霍峻回襄阳的消息,上门拜见。 “仲邈,我听你在江夏可是威风,今被刘荆州表为中郎将,真是可喜可贺啊!” 王粲走在院内,其响亮的声音都传到庭上。正在看江东舆图的霍峻,站起身子,起来欢迎王粲,说道:“小有成绩,不值宣扬!” “仲宣兄好久不见!”霍峻朝着王粲,拱了拱手,笑道:“昨日命人送上府的驴肉味道如何?” “甚好!” 霍峻可没忘记自己这个好友,回到襄阳后就让手下送王粲喜欢吃的驴肉上门。当然不仅是王粲,还有伊籍、傅巽、司马芝等人,霍峻都让手下送东西上门。 这些东西属于礼节性质,不可或缺。霍峻也属于社会上的人,当初自己初入襄阳,受他们帮助颇多。自己初有建树,于情于理,都需要表示一二。 何为人脉?大体上就是如此,你帮我,我帮你,久而久之,自然就形成了一种人脉网。 王粲坐在榻上,感慨问道:“仲邈以武事建功,以儒服述职,劝刘荆州发兵。今观刘荆州动作,出兵之事大体已经成,倒是恭贺仲邈了。” 随着王粲文笔的出众,王粲也成为了刘表操文的笔杆子,加上又是刘表的老乡,消息自然来得比大部分人灵通些。 霍峻为王粲倒了盏茶,笑道:“兵发江东仅是初步,能否在江东立基,或是打下江东,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顿了顿,霍峻问道:“仲宣身处州府,亦知今下襄阳暗流涌动,人心各异,今不欲有所作为吗?” 王粲握着茶盏,抬头看向霍峻,说道:“仲邈是欲让粲随军东征?” 霍峻耸了耸肩,不可置否地说道:“仲宣身有大才,过目不忘,文笔秀丽,辩论应机,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屈居襄阳,化为执笔郎,莫不可惜乎?” 作为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粲,其才能可不仅限于文章字词当中,他也有出众的才华。或许行军打仗上,王粲帮不上多大的忙,但要形成政权的建制体系,非王粲莫属。 就王粲个人而言,因他交友之广,出身的家族关系。他可选择的选项可太多了,曹操南下,他可通投曹,凭借他在曹魏中的人脉,可以身拜高官。 凭借他与霍峻的关系,为刘备、刘琦做事,也能身拜高官。今霍峻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好友,怕以后成为两国对手,从而走向敌对。 王粲沉默半晌,问道:“仲邈何以见刘荆州时,言江东易下,三万士卒足够。以粲观之,江东地广兵众,实难克之。” “呵呵!” 霍峻笑了出声,说道:“仲宣有所不知,我向玄德公时言江东难克,见刘荆州时言江东易下。” “嗯?” 王粲露出茫然的表情,问道:“这是为何?”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亲征江东者乃玄德公,言江东难克,其将全力以赴,不会因挫折而欲退缩。出粮献兵者乃刘荆州,言江东易克,将其早下决断。待江东难克,兵粮无以为继之时,其因三万兵马在江东,不得不追加兵粮。” 刘表的身份与刘备不同,刘备是要自己打家底,再大的困难都要迎头而上。 刘表本身就对进攻江东犯怵,如果不降低难度,让吓走刘表。但等到出了兵就不一样了,出了三万大军,如果在江东陷入苦战,已经有了巨额的沉默成本在,刘表还是会追加投资额。 这种行为在后世也很常见,欠银行几万元,银行是大爷。但你欠银行几个亿时,你就是大爷,银行为了救你会不断贷款给你,防止你破产,什么东西都拿不到。 王粲难以置信看向霍峻,却又无语笑道:“仲邈处处皆是算计,刘荆州遇见你,非福是祸呀!” 王粲对于一门心思要坑刘表的霍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峻叹了口气,说道:“峻乃贪乱之人,当建功名于世间,虽行恶事,然却也是善事。若刘荆州能下江东,待曹操南下,刘荆州若降,可享富贵太平。若是欲战,凭借荆、扬二州之力,拥江汉之众,也可与曹操较量一二。” “那仲邈以为曹操南下,南方可挡否?”王粲再次问道。 霍峻深呼吸了口气,问道:“兵家之事,难以断言。然若峻以为当是可挡,若能破曹操,天下可成南北之势。” 王粲再次沉默不语,霍峻看着沉思的王粲,问道:“仲宣深思何事?” 王粲抬起头,笑道:“我在思昔仲邈言官渡胜负之事!” “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霍峻收敛笑容,说道:“过些时日,长公子委任的书信将会送到仲宣手上。” 王粲微微拱手,说道:“某心慕大江水多时,将在府上静候书信。” 王粲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如果真能按照霍峻的谋划成功,天下成南北之势,以他现在入伍不就是日后妥妥的从龙功臣嘛! 当然以王粲的背景,如果兵败,跳到曹操那边,他也无所畏惧。反正都有退路,还不如去江东搏一搏。 …… 隆中,卧龙岗。 草庐内,诸葛亮与徐庶互坐而谈,熏香袅袅。 “今使君下江东在即,孔明欲相随否?”徐庶问道。 诸葛亮轻挥羽扇,笑道:“长江之水,东奔入海,使君将如鱼入大海,驰骋疆场,立功建基,然非亮之路也!亮当躬耕隆中,以待世事变化。” 徐庶知道自己的好友心气高,说道:“今不入使君麾下,往后孔明便难以建功了。” 诸葛亮笑道:“道路坎坷,何必急于一时。亮与元直自有同僚之日。” 见诸葛亮心有主意,徐庶也不相劝,说道:“孔明居隆中亦可,习读诸子学说,待使君有了基业。届时出山,也能施展胸中才华。” 诸葛亮笑而不语,仅是挥扇。 在他看来自己送上门还是跌份,而且如今为刘备效力,也不是最佳时机。 (3更了!) 第54章挖人(三江求追读) “仲邈,你说他们这些人,愿意随军吗?” 刘琦脑袋发胀,思索哪些文人士子愿意相随,时不时在巾帛上写下士子的名字。 随着刘表拍案敲定出征大军的名单,刘琦被其委任为豫章太守,奋威将军,督诸军兵马。刘琦拥有了官职,自然而然就可以征辟他名下的属官。 当下刘琦反而为征辟那些士人感到头疼,他除了饮酒作乐行,行军打仗,诵赋写词样样不行,当然他还有那时不时闪过的小聪明。 “公子可知渔夫捕鱼否?”霍峻笑道。 “不知!”刘琦摇了摇头,说道。 “江水辽阔,游鱼众多。渔夫捕鱼时,常广撒网,故能多捞鱼。今公子名声不壮,可效渔夫捕鱼之事!”霍峻指着巾帛上的空白处,说道:“江夏督邮潘浚、襄阳从事伊籍、州府笔吏王粲,散人崔州平、孟公威、石广元、诸葛亮等,皆可征辟。” 霍峻的操作也很直白,舔一个人是为舔狗,舔百人则是海王。当下刘琦有能力去征辟那些人,自然多舔几个人,来与不来就看他们个人选择了。 其中伊籍、王粲不用说了,伊籍早就和刘备眉来眼去了,不过碍于他属于荆州的官职体系,无法为刘备做事。王粲的话,霍峻也亲自去聊过,拉他入伍。 至于潘浚,不得不说他能力强,他巡视江夏沙羡县,发现县长贪污腐败,作为督邮的他下令审查,当场处死县长,让江夏郡县上下震惊,只不过这件事被江东进犯的热搜掩盖住了。 从霍峻得知的消息来看,刘表似乎在考虑任命潘浚出任零陵湘乡县令。 在汉代县令、县长虽都是县的长官,但实际上他们管辖的民众的户籍不同而有所区别,如县(万户以上)设县令,小县(万户以下)设县长。县令的俸禄是县长俸禄的两倍,近千石。 如果按照正常的升迁流程,潘浚可能会在湘乡出县令几年,然后熬到三十几岁,再凭借自身的功绩、师承,成为一方郡守。 不管如何,先让刘琦把潘浚截胡下来,没有诸葛亮管理政务,潘浚能入伍对联合军来说,也是颇有裨益的事。 刘琦恍然大悟,提起笔就按照霍峻所说的内容,套了份模板,简单地替换了下闲散士人的名字,就完成了他的征辟。 当写到潘浚之时,霍峻说道:“公子,潘承明素有才干,今又得刘荆州器重,需以主簿之职征之。且向刘荆州说明缘由,取消对承明委任,使承明为公子征辟。” “好!”刘琦持笔下文,就说道:“稍晚时候,琦前往拜会父亲。”、 刘琦也有心,见霍峻如此提醒,特意不用模板,而是在深思之下写封赞美之信,征辟潘浚出任自己的主簿。 霍峻迟疑半晌,说道:“长公子拜会明公之时,看能否让明公调将军文仲业(文聘)入公子帐下。” “文仲业?” 刘琦微皱眉头,说道:“文聘素得我夫重用,镇守江北,抵御曹军。今叔父已随我南下,我父恐难让仲业入我帐下出征。” 刘琦所说也是霍峻刚刚迟疑的点,文聘在荆州中属于大将,常年镇守荆北,与刘备、王威构成南阳防线。今抽调了刘备,荆北塌了一角,以刘表的性格来看,想挖文聘毕竟困难。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长公子拜会明公之时,多言仁孝,涕泪沾衫,以示不舍之情。看能否说动明公,遣文聘相助。” “姑且试试!”刘琦应道。 今要离开襄阳,现在不挖这些人,等以后估计是没有机会了。毕竟江东幅员辽阔,没有可靠的人手帮衬太过困难了。就看刘琦展现出来的父子亲情,能否打动刘表,挖走文聘。 就在霍峻指使刘琦挖人之时,刘备也来到了刘琦府上,脸上笑吟吟。 “叔父!” “使君!” “伯玮!” “仲邈!” 三人互相拱手致礼,遂盘腿入座。 “使君,新野之事交接如何?”霍峻问道。 刘备脸上笑容难掩,说道:“今新野防务已交给韩中郎,备五千部众即将南下,步卒四千五百余众,骑卒四五百。只待刘荆州一声令下,即可出兵江东。” 闻言,刘琦面露笑容,说道:“四百骑卒,合我部下六百骑卒,足有千骑,可与江东孙氏较量一番。” 别看一千骑兵听起来少,但在南方的军队中已经是属于大规模的骑队。 要知道江东核心将领的配兵份额属于步二千五百人,骑五十人。孙策拿下江东六郡后,也才凑出了近二千人的骑兵。历史上刘备发起的夷陵之战,四万大军中,骑兵也仅有二三千人。 想着,刘琦做起梦来,笑道:“叔父擅步骑作战,入江东后六百骑卒可调入叔父帐下,配有关、张两位勇将,届时江东谁可为我等敌手。” 刘备苦笑说道:“江东水网稠密,山丘纵横,骑卒虽是悍勇,然亦需观时机使用,不可滥用。或者损伤一匹就少一匹,难以补充。” …… 就在霍峻、刘备、刘琦三人忙活着出兵江东之时,江夏城内却是不安分起来。 靠在凭几上,黄祖问道:“封赏下达后,近日受赏诸部可有反响?” 主簿张风略作沉思,说道:“将军,受赏将士无不欢喜,称颂将军之德。然那甘宁及其部众却是不安分,言将军赏罚不明。甘宁酒醉之时,还殴打其余将士。” “哼!” 黄祖冷笑一声,说道:“若那甘宁不愿,表他为邾县长便可。” 自从霍峻走后,甘宁来找过黄祖好几次,皆被黄祖以公务繁忙打发走了! 沉吟半响,张风说道:“将军,甘宁不足为虑,然其部众八百,骁勇善战,不失为军中精锐。将军不如以钱财分化甘宁部众,编设他部以收其部众。” “如此可行?”黄祖反问道。 张风嘿嘿一笑,说道:“甘宁杀人越货,其部众多是贪恋财物之人。今随甘宁左右,部众钱财短缺,常有怨言。将军使人用钱财诱之,岂能不来。甘宁能斩凌操,在于其部骁勇。若失部曲,甘宁如猛虎断掌,则不足为惧。” “如此甚好!”黄祖眼前一亮,说道:“你且去府库取些钱财,前去利诱甘宁部众。” 黄祖虽厌恶甘宁,但他不代表傻。他可是眼馋甘宁麾下的八百部众,那些人上江入海,登船踏板,如履平地,作战骁勇,可是水军中的精锐。若是能把这些人挖到自己的帐下,加以恩养,自己的实力又能上升一层。 “诺!” 张风眼珠子一转,便暗思自己可以从中贪墨多少钱财。 (这章有些难产,请诸位见谅下) 第57章杀仇 次日,甘宁纠集部曲军官于营帐内。甘宁独自喝了两碗酒后,为他的部下斟酒。 斟完酒,甘宁盘腿而坐,将刀横放在膝盖上,对着众人说道:“黄祖赏罚不公,使钱财分离我等兄弟之情。然宁不怪他们,乃宁辜负当初之诺言。昔从益州下荆州,宁便言与诸子建功立业,同享荣华富贵。可惜时光荏苒,宁苦居数年,却无所成。” “今宁欲奔向江东,重建功业,全往昔之言。诸子可自决,随宁可,心有他念亦可。” 人群中,张横率先端起酒碗,一饮而下,说道:“横随将军近十年,从巴郡至南阳,又从南阳至江夏。将军凡有肉酒皆与我等同享,岂能言违背昔日之言。今将军流亡何方,横皆愿相随也!” 甘宁对部曲的掌握,并非依赖同姓的血缘关系,而是依靠江湖间的兄弟之情,与霍峻所依赖的家族子弟为基的五百部曲并不相同,因而想瓦解甘宁的部下从钱财上便能入手。 但若想用瓦解甘宁的部曲的手段,来瓦解霍峻的五百部曲几乎不可能实现。除了家族血缘关系外,那些部曲的家人,生活资源全部放在枝江。因而想要瓦解霍峻的部曲,其付出的成本将是数十倍或是十几倍之高。 有了张横的领头,其弟张顺与军官亦是一饮而下,齐声喊道:“愿随将军奔走。” “好!”甘宁面上露出笑容,说道:“今时入夜,你等召集部下,届时趁夜色乘船而走,奔向江东以建功业。” “诺!” 在甘宁散会后不久,却有人离开他的营地向外潜伏而去。 是夜,一轮明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江水。 甘宁腰间挂上弓矢,肩背又系上披风,手里提上环首刀,走出营帐。出了营帐便见,便看见数百部曲打着火把聚众而来,然已不复八百之众。 死在江夏水战中也才不过数十人,今拜黄祖、张风所赐,甘宁部下只剩下五、六百人。然甘宁却也不悲伤,去者之人,贪恋富贵,今时不去,明日也会去。 “走!” 甘宁挥动手臂,数百军士随他而走。 数百点火光在江风中跳动着,哗哗的脚步声在营寨内响彻。如此大的动静,那些巡逻的士卒却对甘宁这批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避让开,巡视营地的偏僻地带。 “将军,营门有人把守!” 在众人临近营门之时,只见营门紧闭,有七八十名军卒戒严大门。而领头之人正好便是主簿张风,一脸笑吟吟地盯着甘宁。 张风一改笑脸,阴测测地说道:“甘兴霸,深夜带军妄动,意欲何为?” 甘宁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为了不让苏飞难做,平心静气说道:“张主簿,宁奉军令夜巡大江,非是妄动也。” 张风冷笑一声,让人带出向他通风报信的锦帆贼,说道:“此人,甘校尉可是认得?” 甘宁怒气升腾而起,紧握刀柄,说道:“此人偷盗军中钱粮,宁正追捕,怎到了主簿手上!” 张风大喝一声,喊道:“大胆甘宁,今裹挟军士,叛军出走,还敢在此胡言乱语。今你若束手就擒,待府君,少将军从却月城来,或可饶你死罪。不然待苏都督兵至,必将你及部众斩首。” 黄祖、黄射父子二人在却月城,为刘琦大军的南下整理辎重,腾出营寨。夏口营地内唯有张风、苏飞、邓龙等人,要不然甘宁也不敢此时离寨。 甘宁紧咬着牙龈,说道:“宁与主簿素无冤仇,何故如此相逼。” 张风见甘宁服软,变本加厉,辱骂说道:“府君敬你为义士,却不料贼气难改,往日败坏军纪不言,今又勾结敌寇。若你弃械而降,交出部曲,可免自生祸。” 甘宁听了,心头那股无明业火再也压不住了,火高三千丈直破青天。 “张风!” 甘宁一个大踏步,右手持刀,左手叉开五指,趁着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几步抢到张风面前。 甘宁犹如擒拿鸡仔,一把手抓住张风脖子,喊道:“我忍你已久,贪墨军资,逼我将士移营;某斩杀凌操,你等却又抹去我功绩;今用那钱财,离间我兄弟之情;我欲退走江东,你又紧逼不让。” 刹那间,几十个字倾泻而出,甘宁青筋暴突,双目圆睁,满脸怒容,显然愤怒已极。 说完,甘宁握紧手中长刀,在张风惶恐的瞳孔中,劈脸剁去,一刀砍下,甘宁故意收轻力气,刀锋深深地嵌进了面门,暴露出森白的面骨,鲜血顺着刀锋溢出,又一脚将那张风踢飞,踹到半米远。 “啊!” 张风抱头哀嚎,一把钢刀嵌入他的头骨当中,生生要把他疼死了。他在满地打滚,痛苦声音,他的脑子几乎在炸裂,让他痛不欲生。 “快~,杀了我!” 如此场景,吓得那些看管大门的士卒面无人色,呆立当场。甘宁手段太过残忍,相比于一刀了结张风,先让张风感受着剧痛,然后让他流血而死,慢慢折磨他,方才能让甘宁消火。 此时,甘宁部曲已经涌上,或持弓箭,或拿刀枪,试图杀出营门,却被甘宁拦住。 甘宁望着寨门前紧张不已的众人,沉声说道:“此乃宁与张风个人恩怨,与诸位无关。我不愿滥杀无辜,念在同僚份上,你等若是不拦,我等无事而走。否则,观张风下场便知。” 众人又看向倒地翻滚,抱头痛苦哀嚎的张风,倒吸了口凉气。 甘宁见他们不答话,领着部曲就往门走。临近寨门又见门卫没有动作,甘宁那双虎眸恍如看着死人般盯着他们。门卫不敢直视,低着头与同僚打开营门,放走甘宁他们。 出了寨门不久,营寨便响起了紧急戒备之声,苏飞方才姗姗来迟。而甘宁也是抬头望向高挂夜空上的明月,深叹了口气。 走上码头,船只空荡,无人把守,显然又是苏飞的动作。 留在码头上的苏飞亲信,走到甘宁面前,拱手说道:“苏都督言,将军弃军而走,请暂入大江南岸湖畔中暂避风险,以免撞上巡游水师,且抓捕将军之人。待明夜,将军可寻水道,通往大江。” 后世的武汉如今大部分淹没在长江水下,同时湖泊水道也是错重复杂,战乱之时,常有贼寇盘踞其间,躲避官兵的追捕。 “好!”甘宁自然不会让苏飞难做人,拱手说道:“请都督放心,宁当记之。望兄弟替宁向都督致歉。” “将军慢走!” 甘宁跳上斗船,在夜色下驾船离开水寨,往南岸而去,躲入湖泊水道中。 半晌后,苏飞带人赶到水寨,指挥着将士,喊道:“夜色当下,甘宁唯走大江水道,速上船搜寻。” “南岸湖泊水道呢?”邓龙问道。 苏飞正色说道:“夜色迷茫,难见水道,湖泊复杂,甚易迷道。甘宁若欲奔走江东,非寻大江水道不可。今夜若不见甘宁,明日派人入湖泊,亦是可行。” “好!”邓龙说道:“从云龙兄所言。” 在二人的催促声中,江夏水卒上了舰船,打灯上火,沿着长江水道追赶而去。 星夜兼程的霍峻还是慢了一步,在后日的清晨方才抵达夏口。 第55章试探(3k) 次日,刘表正式颁布征讨江东的军令,并为征江左的大军设宴。 “长公子,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州府外,霍峻与王粲一同下了牛车,见到眼睛发肿的刘琦,好奇问道。 刘琦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说道:“仲邈不是让琦行仁孝之事吗?某今早特意见家父,流涕满面,家父感触不已,然琦感怀悲伤,却忘记了文仲业之事。待出府之后,方才念起文仲业之事。” “今日宴上,琦再哭泣一番,恳求父亲准文仲业入我帐下,随军出征。”刘琦说道。 霍峻也颇是无语,问道:“征辟潘承明呢?” 刘琦不好意思,说道:“家父已准潘承明出任随军主簿,就那文仲业之事未成。” “也可!”霍峻问道:“不知长公子将如何让刘荆州准文将军随军出征?” “仲邈可有良策否?”刘琦问道。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今日宴上长公子感触悲伤,待刘荆州询问时,……这般回答即可。” 说着,霍峻凑到刘琦的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刘琦眼睛一亮,说道:“放心,仲业之事必成也!” 就这样三人入了厅院,入了座位。东征诸将同坐一侧,对侧则是襄阳诸官。未过多久,刘琮、刘备、刘虎、蔡瑁、蒯越等人陆续入座。接着,刘表压着宴会开始前的时间点抵达。 “镇东将军,假节,督交、扬、益三州军事,荆州牧,成武侯到!” “我等拜见明公!”众人起身,恭迎刘表,齐声行礼道。 刘表坐在榻上,并少见地穿了身戎服,说道:“诸君且坐吧!” “谢明公!” 刘表环视众人,沉声说道:“江东孙氏篡逆之心久矣,昔孙坚之时,遣兵逼杀刺史王睿,无诏诛杀太守张咨,祸乱荆北,害民无数。后入洛阳,侥得天子玉玺,心生谋逆。孤奉天子诏,对垒孙坚,于岘山将其射杀,为我大汉除一逆贼。” “贼子孙策,为虎作伥,以玉玺幸袁术,助其称帝,窥视我汉室神器,罪不容诛。及入江东,孙策暴虐,滥杀江左豪杰。孤闻周泰明当世贤人,德行修明,惨遭屠戮,遗类流离,湮没林莽,闻之怆然泪下。然神明于上,策多行不义,必自毙。” “孙权小儿,譬犹狗子,始生犬牙,而便陆梁放肆,顾行吠人。自谓领江表之众,足以据天威。若使江表而可恃,则徐琨无江夏之亡,子阳无荆门之败。” “孤乃帝室子孙,奉诏督荆、益、扬三州军事,见狗子狺狺狂吠,当遣天兵灭之,以巩我汉室江山。” 刘表还真不愧是八俊之一,用文化人的语言,将孙坚、孙策、孙权父子三人都骂了一遍。对孙权的语言更是狠辣,将孙权比作刚出生的狗崽子,刚学会走路,就在那叫人。 最后刘表为自己找下了出兵征讨江东的合法性,其是帝室后裔,又有督荆、益、扬三州军事的权利,拥有出兵江东教训孙权符合礼法道义。 说到最后,刘表看向刘琦说道:“刘奋威自当勉之,勿负孤之期望。” “诺!”刘琦打起精神,神情严肃地应道。 刘表见刘琦精气神上佳,满意着捋了捋须,说道:“兵发江表,诸君朝食甘露,夜宿荒原,尝征战之苦。今孤设席,以为宴别,诸君当尽欢而退。” “诺!” 随着刘表的致辞结束,宴会方才开始,歌姬入堂,莺莺燕燕;钟鼓响彻,余音绕梁;觥筹交错,谈笑欢腾。 宴饮正欢之时,霍峻向刘琦使了个眼色,示意表演可以开始了。 刘琦会意之后,端着酒樽,起身走到刘表身侧,面露悲伤之意,说道:“父亲,琦即率大军远离父亲身侧,不能在父亲膝下报养育之恩,心中实有愧于父亲啊!” 刘表望着大儿子流泪,心中的舐犊之情油然而生,拍了拍刘琦的肩膀,说道:“丈夫需远行建功,莫作儿女姿态。为父在襄阳待儿凯旋,为琦儿建功。” 闻言,刘琦流泪说道:“儿恐远行之后,父亲身体抱恙之时,不能在左右看照。” “哎!” 刘表听到这句话,心瞬间都融化了。大儿子能力虽差,又喜欢宴饮作乐,但他的仁孝之心,却是不假。 刘琦感觉到父亲面有不舍,颇是感动,趁机说道:“父亲,儿为大军统帅将远征江东,不能侍奉父亲左右。虎弟为人恭顺,侍父尊敬,若有他侍奉父亲左右,儿虽远在江海吴地,亦能安心矣!” 刘虎幼年丧父,由刘表抚养长大,二人名为叔侄,实情同父子。这也是为何刘磐外任长沙,刘虎就驻扎在樊城的原因。而刘琦出征,刘表也是命刘虎、叶澄、张南等将校出兵相随。 顿了顿,刘琦低声说道:“儿今远离,父亲身侧又少有亲信可靠之人,儿实属不安。不如让虎弟留在身侧,以为照应。毕竟子许(张允)虽为我等血脉至亲,然其姓张而非刘也!” 刘表本意为刘虎走后,张允接替他的职位,屯兵樊城。结果刘琦这句话真就爆杀,张允再亲近,他也是张姓之人。刘虎这个亲侄儿肯定比他来得香。 刘表深叹了口气,说道:“伯玮所言不无道理,那虎儿留下,谁佐伯玮下江东,子许?” 刘琦听到张允的名字,赶紧说道:“文将军即可。子许留在父亲身侧也能有大用。” 闻言,刘表笑了几声,说道:“伯玮是嫌子许性情粗暴,又与自己有隙啊!” “也罢!”刘表吩咐说道:“那便让仲业随伯玮下江东,让虎儿接替仲业之任吧!” “谢父亲!” 刘表看着眼睛通红,真情实意的刘琦,喊道:“玄德!” “使君!” 刘备停下与霍峻的交谈,上前几步应道。 刘表招了招手,笑道:“玄德,今乃私下交谈,无需以官职相称。表痴长玄德几岁,以兄弟相称即可。” “景升兄!” 刘表拉着刘备的手,说道:“来,玄德坐到表身侧。” 刘备神情柔和下来,说道:“兄长唤备前来,不知有何事物?” 刘表叹了口气,说道:“大儿出征江左,表颇是忧虑。” 刘备微正神情,拱手说道:“兄长不必忧虑,备得兄长收留,若有相用之处,备当万死不辞!” 刘表看着为自己斟酒的刘琦,说道:“此行千里,兵戈战乱,伯玮少有征战经验,性情柔儒,难成大事。玄德驰骋中原,腹有良谋,今后当多照料一二。” “兄长放心,备既与兄长以兄弟相称,琦又唤我叔父。兄长不必纷说,备于情于理必当效犬马之劳。”刘备挺起腰背,拱手说道。 见状,刘表大笑几声,说道:“伯玮上酒,还不谢过你叔父。” “叔父请!”刘琦奉上酒樽说道。 王粲看着如此一幕,凑到霍峻耳畔,说道:“玄德公已在火炉之上。” 霍峻为王粲斟了勺酒,笑道:“饮酒便是,人多耳杂!” 此时的刘备已在刘表的怂恿下,喝下了那樽酒。 刘表捋着胡须,漫不经心说道:“玄德,兵阵之前,若伯玮难以决断,情急之时,可夺伯玮兵权,玄德可夺兵权紧急调度啊!” “兄长说笑了!”刘备看着回到座位上的刘琦,笑道:“伯玮善采纳言,备当力荐兵机而已。” 刘表与刘备闲聊几句,感叹说道:“表年岁老迈,徒有英豪之名,然沙场未经,却是空守江汉,当是遗憾。而玄德转战中原,与公孙伯圭、袁本初、曹孟德皆有往来,一时争雄。表不如玄德啊!” 刘备苦笑几声,说道:“岁月蹉跎,人将老矣,寄人篱下,当是备不如兄长也!” 刘表看着厅堂上的宾客,笑道:“若是玄德有表之基业,当会如何?” 闻言,刘备喝下樽中物,深叹说道:“实不相瞒,若备有兄长基业,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 刚说完,刘备脑子就一个激灵,余光瞥向刘表,见其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刘备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刘表试探了一晩,自己还是说漏了嘴。 灵光一闪,刘备自嘲说道:“然天下碌碌之辈以外,袁本初、公孙伯圭、曹孟德,备皆难除。昔徐州之地也不能守,仓皇奔走,终居兄长之下。” 刘表虽心生忌惮,但也面带笑脸,与刘备宴饮尽欢。 …… 酒宴之后,众人离去。 刘表回到房间里,蔡夫人服侍洗脚,说道:“夫君何以忧愁?” 刘表皱着眉头,说道:“刘备终不甘居人心,我担心伯玮难以制衡!” 蔡夫人用温水浇着刘表的脚,说道:“粮草在手,夫君无需忧虑。若是刘备心有他念,亦可将其调回荆州。” “嗯!”刘表点头,说道:“夫人言之有理。”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刘备向霍峻诉说宴会上发生的事,一脸懊恼。 “仲邈,本要兵出江东,不曾想一时失言,恐引得刘荆州猜忌。”刘备后悔地说道。 霍峻则是安慰说道:“刘荆州如此试探,本就猜忌明公。若能在江东立基,兵马钱粮自给自足,则刘荆州亦难制衡。” “只得如此!” “家主,江夏来信!” 车驾行驶间,霍熊将书信塞入车内说道。 霍峻拆开书信,浏览一遍,脸色大惊,说道:“兴霸将投江东也!” (晚上还有一更) 第56章追离 襄阳水门,夜色笼罩,周围火把通明。艨艟早已整装待发,码头上霍峻即将登船。 刘备拉着霍峻的手,说道:“仲邈,何必如此着急,过些日大军即将出征,不如那时候我与仲邈同见甘兴霸,施以厚遇,征入府中。”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甘兴霸非凡人,心气甚高,苦居荆州数年,斩将破敌,荣获大功,本欲施展才华。却不料黄祖心胸狭隘,抹去功绩,刘荆州又以其朝三暮四之人,不以提拔。” “幸得明公重用,拔为中郎将,或可稍去兴霸心中愤懑之情。然峻得兄长书信,言黄祖暗中以钱财利诱甘宁部曲,收为己用。此举正中兴霸逆鳞,兴霸安能忍之。” 霍峻叹了口气,说道:“今峻若不前往江夏安抚兴霸,恐兴霸气愤之下,将率部曲投往江东。若兴霸走失,我军则失一蛟龙,水战之上何以与江左角力。” 水战就像擂台战,个人勇武比陆地上重要得多,自己即便能指挥水军作战,但缺乏甘宁这种万人敌,战斗力至少要打个八、七折。 如果利用得好,甘宁这种骁将能来改变战场情况。比如自己指挥水军之时,甘宁轻舟突击,激流而下,斩杀凌操,大破江东水师先锋。没有甘宁骁勇的战果,自己也不敢率众突进与徐琨作战。 刘备迟疑少许,问道:“仲邈不是将书信送完兴霸,言备将表其为中郎将,莫非这也无用?” 霍峻苦笑一声,说道:“明公未下江东,何为基业?往昔之时,或能安慰兴霸一二,但若触及兴霸之逆鳞,恐也是无用。且那孙权领江东六郡,身怀基业,兴霸情急之下,投靠孙权,并非没有可能。” 霍峻这话就扎心了,刘备表甘宁为中郎将,看似官高,但是刘备没有基业,手上兵马也不多。霍峻担心甘宁心气高,气闷之下,看不上刘备,转投孙权去了。 刘备情绪低落,说道:“只恨备身无基业,仲邈为我招揽贤才都是困难。” 霍峻反握着刘备的手臂,说道:“一时落魄,怎如此消沉。明公前程恍如当下,虽夜幕临空,然终有天明之时。兵发江东,乃明公宏图之时。” 刘备振作精神,喊道:“子龙!” “主公!”赵云按剑上前,应道。 “仲邈,备虽不知甘兴霸所长如何,然备却深信仲邈。今备虽无基业,但所幸得表他人官职。本授兴霸为中郎将,今加授其为横江中郎将,仅次云长、子仲、子方之下,位同子龙、翼德。” 说话间,刘备取下赵云腰间的印绶交到霍峻手上,说道:“若嫌官小,备可表其为裨将军,仅次于云长之下。若其问云长何人?仲邈且言斩颜良,破文丑之人,受天子拜为汉寿亭侯,偏将军,关羽,关云长是也!” 顿了顿,刘备诚恳说道:“兴霸乃性情中人,气愤之下,有坏人性命,或有烧毁财物,备将一力担保下来。” “这~” 霍峻看着手中的印绶,他被刘备的举动吓到了。 没错就是被吓到! 在刘备集团中,除刘备外,就属关羽地位最高,拜偏将军之职。张飞、赵云皆是杂号中郎将,比霍峻无杂号的中郎将高,低于裨将军之职。 刘备能这么给甘宁感觉及在集团中的地位,不能说豪气,只能说极其豪气。相比于刘备的大气,荆州牧刘表对江夏之战功臣的封赏属实是寒碜,太过扣扣搜搜了。 霍峻也知道,刘备能给素不相识的甘宁这么高的官职,不就是因为霍峻自己嘛!当然这不仅是对甘宁的封赏,也是对霍峻的暗示。连你带来的人,我都能给这么高的官职,更不用说你亲自投靠了。 霍峻与刘备重重地握了下手,说道:“明公,横江中郎将足矣!” 说完,霍峻转身就走。而刘备则在身后,喊道:“仲邈,天色已晚,难见水道,还需小心赶路!” 登上艨艟的霍峻,向码头上的刘备拱了拱手,遂上锚行舟,在星空下,奔向江夏。 留在码头上的刘备,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说道:“子龙委屈你了,过些日印绶给你补上。” …… 江夏营寨的角落,主簿张风将钱袋扔到目露贪光的锦帆贼张横手上,说道:“你每拉一个人投效府君,你就可得到十贯钱。拉五人,除了钱之外,府君还会表你伍长,十人则是什长。” 张横颠了颠手中沉重的将钱袋,面露贪婪之色,说道:“请主簿放心,横且记下,就怕主簿的钱不够。” “哈哈~” 张风大笑几声,说道:“钱财管够,就怕你人不够。” “多谢主簿!” 张横将钱袋收入布袋子里,拱了拱手,晃荡晃荡而出,每走一步,身上的铃铛摇晃不停。 待张横走后,张风捋着细须,心中暗笑。 黄祖给他是一个人二十贯钱,当下他就给锦帆贼每个十贯,贪墨了一半。十人便是百贯,百人便是千贯,五百人便是五千贯,这可是笔巨款。过不了多久,或许又能在江夏置地购买奴婢了。 刚离开的张横冷笑一声,摸了摸袋子里的钱财,转身便去找甘宁。 最近甘宁帐下八百人陆续都有人找借口离开,或是明目张胆地成为黄祖的部曲。甘宁为搞清楚缘由,特意让张横去一探究竟。 营帐内,甘宁将手上的十贯扔到地上,大骂说道:“黄祖,我日你先人。老子为你出生入死打仗,你居然来挖老子的人。” 接着,甘宁一脚踹翻案几,骂道:“这些狗杂种看见钱就跟谁跑,十贯钱就卖了老子。” 暴怒之下的甘宁,在营帐内四处砸扔东西,看得张横心跳不已。 就如霍峻所说,这些部曲是甘宁的逆鳞,甘宁能在乱世中从益州跑到南阳,又从南阳跑到江夏,不是靠他锦帆贼的名头。而是他这批敢打敢拼的部下,以及他自身的勇武。 如果没有了部下,甘宁真就如断了爪牙的老虎,在乱世中谁还会重用他。失去部曲的第二天,他的人头可能就会出现在黄祖的案几上。 暴怒之下,甘宁握紧手中的环首刀柄,似乎很想杀人。但考虑到苏飞,甘宁又将刀柄松开。 此时,苏飞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问道:“兴霸,怎么回事?” 甘宁深呼吸强忍着怒火,说道:“黄祖小儿,命杂种张风用钱财收买我的部曲,今离散者众。” “什么!” 苏飞望着狼藉的营帐,方才明白甘宁为何如此愤怒。 苏飞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说道:“我向将军数次推荐兴霸,然将军皆不能用。今又以卑劣手段,分化部曲,令人所不齿。日月逾迈,人生苦短,兴霸应早作打算。” 甘宁席地而坐,神情低沉道:“宁虽有大志,然前途难知。黄祖欲谋害于我,刘表不能重用于我。” 苏飞叹了口气,说道:“仲邈已让左将军征辟兴霸为官,不再等等吗?” 甘宁用手在地上画着圈子,说道:“左将军兵不过五千,仍暂居刘表帐下,为长公子破贼前驱。今尚不能有基业,宁投效左将军帐下,亦难伸展大志。” 说着,甘宁苦笑一声,说道:“今下黄祖欲谋害于我,且若等仲邈及那左将军南下,恐宁早已部曲离散,人头也已不保了。” “江东?” “嗯!” 苏飞站起身子,负手背腰,叹息说道:“明日乃飞巡营,兴霸可率部自行。” (3更结束了!) 第57章杀仇 次日,甘宁纠集部曲军官于营帐内。甘宁独自喝了两碗酒后,为他的部下斟酒。 斟完酒,甘宁盘腿而坐,将刀横放在膝盖上,对着众人说道:“黄祖赏罚不公,使钱财分离我等兄弟之情。然宁不怪他们,乃宁辜负当初之诺言。昔从益州下荆州,宁便言与诸子建功立业,同享荣华富贵。可惜时光荏苒,宁苦居数年,却无所成。” “今宁欲奔向江东,重建功业,全往昔之言。诸子可自决,随宁可,心有他念亦可。” 人群中,张横率先端起酒碗,一饮而下,说道:“横随将军近十年,从巴郡至南阳,又从南阳至江夏。将军凡有肉酒皆与我等同享,岂能言违背昔日之言。今将军流亡何方,横皆愿相随也!” 甘宁对部曲的掌握,并非依赖同姓的血缘关系,而是依靠江湖间的兄弟之情,与霍峻所依赖的家族子弟为基的五百部曲并不相同,因而想瓦解甘宁的部下从钱财上便能入手。 但若想用瓦解甘宁的部曲的手段,来瓦解霍峻的五百部曲几乎不可能实现。除了家族血缘关系外,那些部曲的家人,生活资源全部放在枝江。因而想要瓦解霍峻的部曲,其付出的成本将是数十倍或是十几倍之高。 有了张横的领头,其弟张顺与军官亦是一饮而下,齐声喊道:“愿随将军奔走。” “好!”甘宁面上露出笑容,说道:“今时入夜,你等召集部下,届时趁夜色乘船而走,奔向江东以建功业。” “诺!” 在甘宁散会后不久,却有人离开他的营地向外潜伏而去。 是夜,一轮明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江水。 甘宁腰间挂上弓矢,肩背又系上披风,手里提上环首刀,走出营帐。出了营帐便见,便看见数百部曲打着火把聚众而来,然已不复八百之众。 死在江夏水战中也才不过数十人,今拜黄祖、张风所赐,甘宁部下只剩下五、六百人。然甘宁却也不悲伤,去者之人,贪恋富贵,今时不去,明日也会去。 “走!” 甘宁挥动手臂,数百军士随他而走。 数百点火光在江风中跳动着,哗哗的脚步声在营寨内响彻。如此大的动静,那些巡逻的士卒却对甘宁这批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避让开,巡视营地的偏僻地带。 “将军,营门有人把守!” 在众人临近营门之时,只见营门紧闭,有七八十名军卒戒严大门。而领头之人正好便是主簿张风,一脸笑吟吟地盯着甘宁。 张风一改笑脸,阴测测地说道:“甘兴霸,深夜带军妄动,意欲何为?” 甘宁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为了不让苏飞难做,平心静气说道:“张主簿,宁奉军令夜巡大江,非是妄动也。” 张风冷笑一声,让人带出向他通风报信的锦帆贼,说道:“此人,甘校尉可是认得?” 甘宁怒气升腾而起,紧握刀柄,说道:“此人偷盗军中钱粮,宁正追捕,怎到了主簿手上!” 张风大喝一声,喊道:“大胆甘宁,今裹挟军士,叛军出走,还敢在此胡言乱语。今你若束手就擒,待府君,少将军从却月城来,或可饶你死罪。不然待苏都督兵至,必将你及部众斩首。” 黄祖、黄射父子二人在却月城,为刘琦大军的南下整理辎重,腾出营寨。夏口营地内唯有张风、苏飞、邓龙等人,要不然甘宁也不敢此时离寨。 甘宁紧咬着牙龈,说道:“宁与主簿素无冤仇,何故如此相逼。” 张风见甘宁服软,变本加厉,辱骂说道:“府君敬你为义士,却不料贼气难改,往日败坏军纪不言,今又勾结敌寇。若你弃械而降,交出部曲,可免自生祸。” 甘宁听了,心头那股无明业火再也压不住了,火高三千丈直破青天。 “张风!” 甘宁一个大踏步,右手持刀,左手叉开五指,趁着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几步抢到张风面前。 甘宁犹如擒拿鸡仔,一把手抓住张风脖子,喊道:“我忍你已久,贪墨军资,逼我将士移营;某斩杀凌操,你等却又抹去我功绩;今用那钱财,离间我兄弟之情;我欲退走江东,你又紧逼不让。” 刹那间,几十个字倾泻而出,甘宁青筋暴突,双目圆睁,满脸怒容,显然愤怒已极。 说完,甘宁握紧手中长刀,在张风惶恐的瞳孔中,劈脸剁去,一刀砍下,甘宁故意收轻力气,刀锋深深地嵌进了面门,暴露出森白的面骨,鲜血顺着刀锋溢出,又一脚将那张风踢飞,踹到半米远。 “啊!” 张风抱头哀嚎,一把钢刀嵌入他的头骨当中,生生要把他疼死了。他在满地打滚,痛苦声音,他的脑子几乎在炸裂,让他痛不欲生。 “快~,杀了我!” 如此场景,吓得那些看管大门的士卒面无人色,呆立当场。甘宁手段太过残忍,相比于一刀了结张风,先让张风感受着剧痛,然后让他流血而死,慢慢折磨他,方才能让甘宁消火。 此时,甘宁部曲已经涌上,或持弓箭,或拿刀枪,试图杀出营门,却被甘宁拦住。 甘宁望着寨门前紧张不已的众人,沉声说道:“此乃宁与张风个人恩怨,与诸位无关。我不愿滥杀无辜,念在同僚份上,你等若是不拦,我等无事而走。否则,观张风下场便知。” 众人又看向倒地翻滚,抱头痛苦哀嚎的张风,倒吸了口凉气。 甘宁见他们不答话,领着部曲就往门走。临近寨门又见门卫没有动作,甘宁那双虎眸恍如看着死人般盯着他们。门卫不敢直视,低着头与同僚打开营门,放走甘宁他们。 出了寨门不久,营寨便响起了紧急戒备之声,苏飞方才姗姗来迟。而甘宁也是抬头望向高挂夜空上的明月,深叹了口气。 走上码头,船只空荡,无人把守,显然又是苏飞的动作。 留在码头上的苏飞亲信,走到甘宁面前,拱手说道:“苏都督言,将军弃军而走,请暂入大江南岸湖畔中暂避风险,以免撞上巡游水师,且抓捕将军之人。待明夜,将军可寻水道,通往大江。” 后世的武汉如今大部分淹没在长江水下,同时湖泊水道也是错重复杂,战乱之时,常有贼寇盘踞其间,躲避官兵的追捕。 “好!”甘宁自然不会让苏飞难做人,拱手说道:“请都督放心,宁当记之。望兄弟替宁向都督致歉。” “将军慢走!” 甘宁跳上斗船,在夜色下驾船离开水寨,往南岸而去,躲入湖泊水道中。 半晌后,苏飞带人赶到水寨,指挥着将士,喊道:“夜色当下,甘宁唯走大江水道,速上船搜寻。” “南岸湖泊水道呢?”邓龙问道。 苏飞正色说道:“夜色迷茫,难见水道,湖泊复杂,甚易迷道。甘宁若欲奔走江东,非寻大江水道不可。今夜若不见甘宁,明日派人入湖泊,亦是可行。” “好!”邓龙说道:“从云龙兄所言。” 在二人的催促声中,江夏水卒上了舰船,打灯上火,沿着长江水道追赶而去。 星夜兼程的霍峻还是慢了一步,在后日的清晨方才抵达夏口。 第58章黄昏 黎明之时,天刚蒙亮。江水薄雾朦胧,一艘艨艟浮游于江水之中,上树‘中郎将霍’旗帜。 甲板上,舰长李巍皱着眉头,说道:“参军,今甘校尉杀人出走,已是前天夜间之时。江夏水师昨日搜寻整天,搜索不到,当下我等还追否?” “当然要追,怎能不追?”霍峻眺望辽阔的长江水道,沉声说道:“命令全舰追之,定要在江东前截住兴霸。” 李巍挥手招呼手下,喊道:“升帆,转舵。” “诺!” 刚刚轮完岗的水手,在甲板上穿行,拉着缆绳升起船帆。浮在江水面上的艨艟顺着水流,又在船帆的作用下,奔腾而行。 霍峻见船已行驶,也放弃了焦急的心态,就船头而坐,感受着清晨间的江风。 平心而论,霍峻对甘宁杀人而走的行为,没有不悦,没有气恼。其爱憎分明的性格,颇让霍峻敬佩,这世道上唯唯诺诺之人太多了。就如霍峻自己而言,行为做事,常会忧虑得失,少能像甘宁这般豁达洒脱。 然也就在汉末乱世中,才有甘宁这种江湖习性人生存的空间,若是换到后世太平年间,反抗都能算互殴,甘宁这种人的生存空间将会更少。 自己兼程而追,不仅是珍惜甘宁的才华,也是看重甘宁知恩图报,爱憎分明的性格。若甘宁是那种吕布反复横跳,白眼狼心性,自己安能如何如此厚待。 舰长李巍指挥完手下,也坐到霍峻身侧,问道:“参军以为我等能追上甘校尉吗?” 霍峻感受着江水的吹拂,说道:“若依某所料,甘校尉应还未走远,追上当是不难。” “哦?”李巍好奇说道:“敢问参军为何?” 霍峻用手指在甲板上简单比画,说道:“据哨卒而言,甘校尉杀人率众而走乃是深夜,大江水道上数十里上不见其人。依我观之,必是躲入南岸湖泊江水之中。水师昨日搜寻湖泊,不见其踪影,约是躲避起来。毕竟南岸湖泊众多,互相联通,隐蔽数百人绰绰有余。” “若我为甘校尉,必会在昨夜,水师搜寻一日后,当夜趁水师松散之际,从湖泊水道中而出,奔赴江东。甘校尉船小不快,怕遭风浪,我等船大,行驶快速,应不成问题。” 古代帆船的行驶速度约在3-6节(海里/小时),每小时航行一节,则为一海里,约1.852公里。艨艟又名艨冲,其顾名思义,在水军之中乃是用于强袭的战舰,舰身狭长,速度快,行动迅捷,在顺水的情况下几乎能达到5-6节。 说完,霍峻站起身子,说道:“以航程计算,或许西塞山附近便能截住,全力追之。” “诺!” 艨艟顺风而下,初迎东升太阳,时烈日悬空,又至夕阳下。短短几个是时辰间,艨艟便航行上百公里,将至西塞山。 约莫黄昏之时,细雨纷纷,烟迷远水,雾笼西塞,绿水凌波。 “参军,前方应是甘校尉的船队!”李巍喊道。 “在那!” 霍峻出了甲板,只见远处有七艘斗船、戈船在江水上航行,露出笑容。 “快追!” “诺!” 此时甘宁船队上的水手见身后有大船追来,初是慌忙,后细仔细见‘霍’旗,便急唤甘宁出船舱相见。 “将军,霍参军驾船而来。” “仲邈!” 甘宁望着远处的艨艟,面露难色,心间五味杂陈,继而一股惶恐之感袭来。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杀人如麻,从未感到畏惧,但见到霍峻却是没有勇气面对。 仲邈是来问责自己杀人率众而走? 还是问责自己,他在襄阳辛苦自己奔走,而自己却不领情意,不仅杀人还奔走出逃? 自己面对他的挽留,又当怎么办? 自己可是杀了江夏主簿,几乎与黄祖结下深仇大恨,谁又能解之。 若是前来送别,自己更没面目相见! 甘宁畏惧了,他不敢面对霍峻那张面容。 迟疑半晌,甘宁回到船舱内,躺在木板上,望着船舱发起了呆,继而又拉上毛毯,将自己的头包裹起来。 “若霍参军前来,言我在睡觉!”甘宁闷声说道。 少顷,艨艟赶上了甘宁乘坐的斗船,霍峻站在甲板上,说道:“在下霍仲邈,请你家将军出来相见。” 张横看了眼不敢见人的甘宁,硬着头皮说道:“我家将军昨夜一晚未睡,今在睡觉!” “把你家将军叫醒!”霍峻没好气的说道。 自己赶了上千里路,几天几夜,身上都快发臭了,好不容易见到甘宁,结果他还这态度,让霍峻有了不爽。 “将军,霍参军来了!”张横尴尬地叫了几声,见甘宁在船舱内挥手示意。 张横无奈地看向霍峻,拱手说道:“我家将军叫不醒!” 霍峻哑然一笑,笑骂道:“甘宁,我日你先人!给句痛快话,出来不出来。” 船舱内的甘宁听着霍峻的笑骂,烦躁地揉了揉毛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假装睡醒的模样走出船舱。 “仲邈,大觉初醒,有失远迎。” 霍峻看了眼甘宁,将挂梯扔了下去,没好气说道:“上来,我与你有要事交谈。” 看着霍峻转身而走,心有愧疚的甘宁也就爬了上去。 张横等一众手下,见一向桀骜不驯的甘宁如此顺从,不禁发笑。见甘宁那铜铃大的眼睛看向自己,众人又乖巧地闭上嘴。 霍峻依在船头甲板上席地而坐,见甘宁扭扭捏捏地坐下后,然后取出那块印绶摆在甲板上。 甘宁看着被锦囊裹起来的印绶,说道:“仲邈这是?” 霍峻也不看着甘宁,望向远方的碧水凌波,说道:“此乃横江中郎将印绶,峻仓促追赶兴霸,左将军便用牙门中郎将印绶暂送与兴霸。” 甘宁刚刚解开系丝,听霍峻所言,面露愕然,说道:“不是中郎将吗?”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左将军怕你嫌弃官小,不愿为他效力,又加封你为横江中郎将。” 甘宁脸色通红,又羞又恼,但又不好发作,闷声说道:“兴霸岂是贪图官职之人!今奔向江东,实话言之,宁一为前程,欲在江东建功;二为避难,恐黄祖分化我部众,又害我性命。” 说着,甘宁语气调低,怕让霍峻不悦,说道:“某不为左将军效力,非是嫌中郎将官职小。而是因其没有根基,兵寡将少,又居刘表帐下,不知何时才能建功立业。” 紧接着,甘宁又连挥手,解释道:“今知此印绶,乃宁眼光浅薄,不识左将军之气魄。” 甘宁现在的职位是校尉,而且还是没有表杂号的校尉。如今越过杂号校尉,跳过中郎将,直接升到杂号中郎将,已经说是重赏,更不用说连面都没见过,就看出这等报价来。如此的君主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心有大气魄之人。 昔日刘项之争,项羽看似豪迈,属于伟丈夫。然而在封赏上却是扣扣索索,印绶握在手里舍不得给。 刘邦的气魄则远甚项羽,当面对韩信请封假齐王之时,刘邦直言大丈夫要做就做真齐王,做什么假齐王啊! 显然具有高祖遗风的刘备,就属于后者。官职算什么,人才方是根本。 甘宁也不是没有见识之人,当他听到这则消息后,便初被刘备的心胸所折服。 霍峻扭头看向甘宁,说道:“天下群雄何其多,刘璋子继父业,坐拥益州,然其不过守户之犬也;刘表单骑入楚,威镇江汉,然其也不过虚名之辈。其二人有基业,可为明主否?” “此二人都能有基业,何愁玄德公没有基业?玄德公,英雄也,今龙游浅滩,受一时之困而已。兴霸以为何如?” 甘宁把玩着印绶,神情先是喜悦,后又低沉,说道:“今谋斩杀张风,率部出走,已为黄祖记恨。若宁投效玄德公,将会使玄德公两难,此为宁当下所忧也!” 霍峻大笑几声,说道:“玄德公出身幽州游侠,早知兴霸脾性,临行叮嘱峻,言你乃性情中人,恐会气愤之下,坏人性命。故玄德公言,其将一力担之。” 拍了拍甘宁的肩膀,霍峻沉声说道:“兵发江东,乃建功之时。以玄德公之能,必有所建树。杀张风之事,有玄德公为你担下,你当厚报玄德公即可。” 甘宁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能受如此委任,肯定是来自霍峻的奔走,此恩义他何以报答! 忽然,甘宁改坐为跪,拱手拜向霍峻,沉声说道:“今后仲邈当如我兄弟,性命共之。” “兴霸兄请起。” 霍峻连忙扶起甘宁,笑道:“大丈夫何故做儿女之姿!” ps:今天就两更了 聊下甘宁及汉末君臣关系 今天似乎把大家整郁闷了,我道歉下,两章连发合适些。因为手上没存稿了,今天没三更,就是为了存稿。现在快十七万字了,接下来要上架。 上架总要爆更嘛! 先谈汉末君臣关系,三国仍处在秦汉时期的尾声。 用孟子的话可以来概括,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孔子的话: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即先都是先要求君待臣如何,而非要求臣要先待君怎么样。就如同现在打工,老板给你三千工资,情况待遇肯定是不同。 商鞅、犀首、张仪弃魏入秦,吴起弃鲁入魏,姜维弃魏入汉都是如此。 换到甘宁身上就非常明显,他从益州来到荆州后,刘表待甘宁不能重用。离开刘表后,甘宁实际上是想投江东,结果被黄祖拦下来。 黄祖留了甘宁三年,不以礼遇。甘宁救下黄祖,仍不得重用。黄祖用钱财,诱惑分离甘宁部下。到这时候甘宁受不了,才从黄祖这离开。 《吴书》:“宁将僮客八百人就刘表。表儒人,不习军事。时诸英豪各各起兵,宁观表事势,终必无成,恐一朝土崩,并受其祸,欲东入吴。 黄祖在夏口,军不得过,乃留依祖,三年,祖不礼之。权讨祖,祖军败奔走,追兵急,宁以善射,将兵在后,射杀校尉凌操。祖既得免,军罢还营,待宁如初。 祖都督苏飞数荐宁,祖不用,令人化诱其客,客稍亡。宁欲去,恐不获免,独忧闷不知所出。” 按照如此待遇,甘宁离开黄祖不过分吧! 而且甘宁从未认刘表、黄祖为主。 至于我剧情里的杀张风,大家以为我可能是杜撰张风。殊不知却有其人,张伯云谗言,黄祖杀死祢衡。 我在小说里稍作改编了下,让甘宁走前杀了张风泄恨,这剧情是为了引出刘备而设计的。 说甘宁无情无义,背信弃义。这也说不过去,他为救苏飞,把头都磕破了,孙权才饶过苏飞。 如果说甘宁的性格讨喜吗?很难让人喜欢,杀人越货,有仇必报,但这就是古代豪侠的性格。 刘备怒打督邮,关羽、徐庶杀人隐姓埋名,张飞酒后鞭笞,这些都是汉末游侠身上的性格。 张飞因鞭笞掉了脑袋,关羽惨遭同僚背刺兵败,曹操因色欲毁三人。 贾诩能无君无父,直捣长安;袁绍暗养死士,窥视汉室;刘表雄踞江汉,自以周文王自居;孙权占据江东,欲建诸侯霸业。 或许也就赵云完美些吧! 汉末那个年代的价值观,真与当今现代不同,宋明不同。 我为什么想给甘宁一个单章去描绘,我想创造一个善恶难说的角色,作为汉代游侠的代表。一旦臣服于君主,认喜下好友,能掏心窝。 主角千里追甘宁,值与不值就看甘宁的后续的情节走向了。 若有人因此弃书,又坏了心情,我深感抱歉,也可在这单章里吐槽。 …… 邓艾那个剧情,我一直没做出回应,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在我眼里那个算是毒点,完成他们的出场后,我也就让他们出现便少了。 周府也向大家道个歉! 第59章大汉魅魔(5.7k,二合一) 甘宁不去江东后,又得罪了黄祖,只得留隐蔽在湖泊水道之间。霍峻让霍笃每日以操练水师的名义,给甘宁及其部众送去饭菜。 直到六日后,刘备率军士作为前部率先抵达夏口,为了提前了解情况,霍峻率先单独去拜见了刘备,后领着甘宁去拜见刘备。 刘备也是以厚礼相待甘宁,升帐让手下文武出列。 “使君,此乃甘兴霸是也!”霍峻拱手说道:“今峻不负使君嘱托,将兴霸请到于此。” 甘宁初入大帐内,目光掠见刘备,便行礼说道:“兴霸拜见使君,宁多生事端,有劳使君挂念!” 刘备起身离榻,先与霍峻拽了拽手,说道:“仲邈辛苦了!” 接着,刘备又握着甘宁的双臂,打量一番,见其雄壮魁梧,赞叹说道:“仲邈多次赞兴霸雄壮,勇气过人,今日一见所言不虚啊!” “不敢!”甘宁颇是受宠若惊,将腰间的印绶奉上,说道:“使君心胸辽阔,宁深感敬佩,然横江中郎将官爵之高崇,宁愧不敢受,恳请使君收回,宁有中郎将之职便是足矣。” 刘备将甘宁再次扶起,佯装不悦说道:“大丈夫纵横长江,勇冠三军,轻舟突击,斩杀凌操,区区中郎将之名,岂能何足道哉。以兴霸之才干,何不能领横江中郎将,无需过虑。” “使君!”甘宁神情动容,轻声喊道。 甘宁闯荡江湖十几年,自以为有傲世之才,却不料因自身心性,常被人以异样眼光看待。特别自己又蜗居江夏,受黄祖鄙夷,有才难施,有志难酬。 突然被刘备如此厚待,不管是否有霍峻因素,如此反差之下,甘宁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 “兴霸,我且为你介绍同僚!”刘备拉着甘宁的臂膀,介绍两侧的文武官吏,说道:“此美须髯者,乃备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随备征战沙场数十年,白马之战,斩颜良之人。受拜汉寿亭侯,偏将军。” “宁拜见君侯!”甘宁躬身行大礼,敬服说道:“久闻君侯威名!” 关羽朝着甘宁拱了拱手,说道:“兴霸之名,羽略有耳闻。张风之事无需过忧。” “此乃备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 “见过张将军!” 张飞大笑几声,回礼说道:“怒杀张风而走,飞敬你是条汉子。” …… 从关羽、张飞、糜竺、糜芳、徐庶、孙乾等帐下文武大臣,刘备为甘宁全部引荐一遍。 拜见众人之时,甘宁感受着众人的礼遇,脸上笑得不停,心中更是激动不已,似乎漂泊已久的他,找到了属于他的港湾。 在这个时机下,霍峻坐到相熟的徐庶身侧,问道:“元直以为兴霸何如?” 徐庶捋着胡须,笑道:“兴霸雄壮,果如仲邈所言,当上水中万人敌也!” “张风之事,如何观之?”霍峻问道。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主公收兴霸,就恐与那黄祖结怨,不利下江东啊。且看主公如何对之,你我不急!” 刘备手拉着甘宁,坐到榻上,说道:“今下江东,望诸君与备一同奋进。” “愿为主公效力!” 甘宁与众人齐声应道。 然应声之后的甘宁,面露难色,说道:“主公,宁杀张风而走,今又投效主公帐下,就怕会使主公与黄祖结仇。” 与徐庶同座的霍峻,察觉到了甘宁称呼上的变化,微微挑眉。 只见刘备先是面露不屑,后又神情微正,说道:“备起兵涿郡,辗转天下数十载,破黄巾,讨袁术,旋战曹操,不畏大战,又岂能会因此而畏惧?今兴霸既唤备为主公,备当为兴霸庇之。” 说着,刘备拍了拍甘宁的手臂,豪气说道:“放心,有备在此,兴霸勿忧张风之事。” 听着刘备充满自信的话,甘宁感觉到了一股放松,身上似有千斤重担都卸去了很多。 这就是良主嘛? 赏识人才,许以重官封赏;千钧重负,替臣下遮风挡雨。 甘宁跪拜下去,沉声说道:“主公,宁无以为报,今后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关羽捋着胡须,嘴角微扬。 他之所以舍弃曹操,南投大哥,不就是其身上那种大义之感吸引自己。当初曹操攻徐州,平原兵马寡少,他的大哥都义无反顾地加入对抗曹操的暴行。今天区区一件杀吏之事,若不敢庇护下来,他就错看大哥了。 张飞看着甘宁认主,笑得异常开心。 他从未担心大哥不敢担事,当初他丢了徐州,害得大军潦倒贫饥,不得已之下士兵食亡者肉,然而他大哥一句话没说,仍以弟待之。他只关心甘宁这小子,是否真有大才,要不然就苦了大哥的一番心血。 霍峻正与徐庶谈笑,见刘备折服甘宁,也颇是欣喜。 刘备的心性及品行,许久相处下来,霍峻颇是了解。他不担心刘备不会接纳甘宁,毕竟孙权都能不计较凌操之事,重用甘宁,刘备又怎么可能反不如孙权。 他所担心的是,刘备能否驾驭好甘宁。甘宁犹如利剑,伤人又伤己,很看领导者能力。不过以法正那种睚眦必报,报复心极重之人,刘备都能驾驭得好,没道理驾驭不了甘宁。 又与甘宁深聊几句,刘备让张飞带着甘宁熟悉手下士卒去了。 待甘宁退下之后,刘琰面露忧虑,进言说道:“主公,我军暂居刘荆州之下,今征讨江东,需与黄祖齐心对敌。主公庇护……” 刘琰话还未说几句,刘备按剑起身,沉声说道:“威硕以为备是何人?兴霸之事,备已尽知。若是奸诈小人,备断不相护。然兴霸英豪,又不弃备兵微将寡,领兵来投,备又岂能不为兴霸庇护!” “且张风又非黄伯钟,其性命之事可大可小,尽在如何周旋当中。威硕无需多言,备心中已有办法解之。” “诺!” 听着刘备如此豪言,刘琰颇是羞愧,转而又对刘备的心胸气魄感到敬佩。 “敢问主公将如何解兴霸之事?”徐庶问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黄江夏之名,备有所知晓。其虽礼敬士人,然性情急躁。为人贪婪,务于货利。若解兴霸之事,需让名望之人出面,又以重礼说之,可让兴霸免于祸患。” 顿了顿,刘备说道:“备虽寄人篱下,然幸有名望。公祐乃康成公(郑玄)门人,仪度有方,受刘荆州器重。云长威斩颜良,不慕权贵,弃曹归我。备宴请黄江夏,以云长、公祐为宾客,重金说之,结江夏之怨,想必不难!” 霍峻拱手说道:“峻与黄江夏之子黄伯钟,素有交集,可需峻前往游说?” 刘备挥了挥手,说道:“仲邈乃长公子属官,若牵扯进来,恐对长公子后不利。” 霍峻心有所得,说道:“使君若重礼难让黄江夏消怨,使君不如言攻取豫章后,割柴桑、下雉二县,划入黄江夏帐下。” 此言一出,众人皱眉思量其中深浅。 半晌后,徐庶笑了出来,说道:“仲邈此策当真巧妙!” 说着,徐庶为刘备及疑惑的众人,解释说道:“柴桑,东倚彭泽,西接鄂县,乃江水要害之地。黄祖素有窥视柴桑之心,常欲吞并以为东藩,控卫江夏,然苦于江东之力,难以克之。” “今长公子下江东,黄祖虽是受领军命,然能否出全力征讨,不得而知。若借机把柴桑割与黄祖,以地诱之,黄祖当会心动。待我军南攻豫章之时,其水师屯扎柴桑,当会为我军屏障。” 徐庶敬佩地向霍峻拱手行礼,说道:“一石二鸟之策,仲邈当真高才!” “不敢!”霍峻谦虚言道。 当刘表军令下达后,霍峻心里就有嘀咕。黄祖作为这次联合军的重要力量,受命东征,刘表没有给任何封赏。比如说将黄射的章陵太守改封为庐江太守,作为封赏地盘的信号。 也就给了刘琦豫章太守的职位,如此待遇,黄祖即便早期会出点力气,但受限于利益关系,到后期根本难以出全力。 不如提前画饼,把柴桑、下雉让出去。柴桑地理位置关键,黄祖拿了,江东水师怎么会放过他,必然又是死磕在一起。除非黄祖心甘情愿,把柴桑吐出去,但以他贪婪的性格,怎么会愿意放弃。 至于黄祖会不要吗? 基本不可能,黄祖所在的江夏缺乏屏障,常被江东水师捅到夏口。如果有了柴桑,豫章南部又有刘琦作为屏障,江夏全境将会成为后方,免遭兵戈,黄祖基本就赚翻了。 就如同长平之战,赵国明知韩之上党有毒,吞并后会与秦国交恶。但是赵国依旧吃下,并发生长平之战。 “彩!” 刘备不由鼓掌,心中赞叹霍峻的计谋。本以为甘宁之事,他要出血本解决,现在看来血还是要出,但可以少出点,而且黄祖也会被拉入与江东的战争泥潭当中。 刘备站起身子,说道:“长公子有劳仲邈说之,黄祖则有备亲自应对。” “诺!” …… 几日后,刘琦率主力大军也到江夏。刘备亲自设宴,款待黄祖、刘琦,孙乾、关羽、糜竺作陪。 “见过长公子!” “有劳黄江夏!” 刘备向黄祖拱手,说道:“黄江夏,镇守东藩,威震江东之名,备素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仪态有方。” 听着刘备的吹捧,黄祖脸上的褶皱都多了几分,笑道:“不敢,刘豫州纵横天下,为天下所敬仰,祖愧不敢受!” 刘备拉着黄祖手臂,又向他介绍关羽、孙乾、糜竺等人。 黄祖向关羽拱手,说道:“关君侯弃曹南归,忠义之名,荆州士人无不有所耳闻。其白马斩颜良之威,祖亦有耳闻。” “黄君侯射杀江东猛虎,数败孙氏兵马,庇护荆州安民,羽亦有耳闻。”关羽答道。 轮至孙乾,黄祖也是赞美,说道:“祖与刘荆州常有书信往来,刘荆州盛赞公祐博学,真不愧为康成公门人。” 孙乾被郑玄表到州里,在刘备继徐州位后,刘备征辟孙乾为从事。刘备南下荆州时,便是派遣孙乾和麋竺与刘表见面。 刘表对孙乾颇是器重,常与其交谈经学内容。在写信与袁尚之时,将孙乾与自己及刘备并列,劝二人和睦。入荆州以来,受刘表的因素,孙乾名望不低。 在刘琦、刘备的礼遇下,黄祖初入宴上,脸上的笑容就不停。他喜欢结交士人,但那些士人如何能比刘备、关羽、孙乾这些成名几十年的名人。今日得见,又在推崇他,黄祖又怎能不开心。 刘备、刘琦同居上位,黄祖次席,三人宴饮欢乐。 待到酒意正浓之时,刘备端着酒,笑道:“备初到江夏,无以为礼,五匹骏马为礼,今已送入黄君帐下。” 闻言,黄祖心中大喜,却又故作推迟,说道:“祖为主,公为客,今送骏马五匹,祖安敢受之。” 乱世中一匹马可太贵了,吕布因马产生纠纷,不惜与刘备开战;钟繇弄了二千匹马给曹操,让曹操开心得不行;江陵之战,江东拿到三百匹马的战绩都需要大书特书。 在南方战马的价格可抵万金,人还没马值钱。黄祖军中战马也就二百余匹,刘备初次见面便送上五匹战马为见面礼,真就大手笔。 “无事!”刘备笑吟吟,说道:“我与黄君见面,深感幸焉,如此小礼,不足道哉!” 黄祖嘴上喊着过了,心中却是暗爽。实感刘备此人豪爽大气,可多来往。 又过了一会,见气氛差不多了,刘备开口问道:“今闻君军中多有事端,可是如此?” 黄祖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恐怕玄德公笑话,祖帐下校尉叛军出走,残杀主簿,出投江东去了。” “嗯?” 刘备佯装震惊,问道:“那人可是姓甘名宁,字兴霸!” “正是!”黄祖惊讶问道:“玄德公怎知此人?” 刘备拍了下大腿,说道:“黄君,此人近日初投备之帐下,言其乃流贼。备思帐下无水战将士,便将其手留下。却不料此人却与黄君有仇,又失手杀死主簿。” “云长,速将兴霸喊入!” “诺!” 半晌后,关羽推着甘宁就入了营帐。 “甘宁,你好大的胆子!” 黄祖见到火冒三丈,拔剑欲杀甘宁。然而看见甘宁背后站立的关羽,其眯着眼睛,手按长剑之上,一股骇人之气骤然而生。 “这~” 忽然,黄祖胆怯,不敢拔剑,看向刘备。却见刘备抓着甘宁,问道:“可是此人?” 黄祖点了点头,说道:“玄德公,正是此人。不知公可否将此人及其麾下部众交予某,让某将其军法处置。” 刘备重重地拿起鞭子,抽了下甘宁,说道:“匹夫,居然敢出走军营,险些让备与黄君心生间隙。” 抽了几下,刘备叹气,说道:“若是此前未收入帐下,交予黄君可行。但现为备帐下军士,若交予黄君,备将失信,今后又何以治军!” 黄祖脸色骤然变化,问道:“玄德公何意?” 接着,黄祖又看向正位上的刘琦,似乎想让刘琦处置。 刘琦也恰逢时机地起身,说道:“甘宁出走左将军,既非叛军。然率军出走,杀害主簿之事,还需处置啊!” “正是!”黄祖说道:“劳烦玄德公将甘宁交予我部。”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昔弘羊请令吏得入粟补官,乃罪人赎罪。备愿出马与君,为甘宁赎罪。今后宁不见君,君不见宁,冤仇一笔勾销,何如?” 见黄祖沉默不语,刘备说道:“十匹马赎兴霸之罪,何如?” 面对刘备的开价,黄祖仍然就没说话,显然这价格在他眼里还不够。 “三十匹马!” 刘备见黄祖还是不答,沉声说道:“五十匹马赎兴霸之罪,若黄君不准,便将兴霸带走!” 黄祖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的甘宁,又想了想五十匹战马,目光贪婪说道:“兴霸事除,然其部众数百人当如何处置?” 刘备踱步沉思,问道:“黄君,当以为如何?” 黄祖伸出两根手指,开杀说道:“二百匹马,换八百人。甘宁所部除外,其缺额多少,祖选精锐补之。” 刘备心中冷笑一声,这黄祖真拿自己当冤大头,看来那五匹马起到作用了。 “两百匹战马太过也!”刘备摇头拒绝说道。 说着,刘备沉吟良久,说道:“备出征江东,受刘荆州器重,其言若下豫章,备有柴桑、历陵奉邑。今备用那柴桑奉邑换八百将士,何如?” 闻言,黄祖对刘备心生嫉妒,深感刘表的不公。当他听到刘备用柴桑来换,瞬间心动。就如徐庶所言,他对柴桑可是窥视已久了,柴桑换取那些人,他真就血赚。 “玄德公莫非笑语,柴桑今在孙氏手上,安能换之。”黄祖笑道。 刘备挥手坐到榻上,说道:“柴桑虽在江东手上,然今欲征讨江东,柴桑攻克之后,即交予黄君手上。若是不克,两百匹马,备拱手奉上。” 说着,刘备似笑非笑看着黄祖,问道:“何如?” 黄祖心里打鼓,怕刘备反悔,说道:“长公子可为证人?” 刘琦放下手中的酒樽,笑道:“琦当为证!” 刘备推着甘宁来到黄祖面前,厉声说道:“混账,还不拜谢黄君!” 甘宁低头紧咬着牙,拱手说道:“宁谢将军赦免之恩!” 黄祖看着低头弓腰的甘宁,大笑几声,伸手拍了拍甘宁的脸,说道:“若非有玄德公用马换你赎罪,你死在刀刃之下。今后还当多多小心,侍奉好玄德公!” 甘宁被侍从带了出去,黄祖对刘备说道:“若非玄德公气量宏大,祖与公一见如故,断不会赦免此人。此人欺下犯上,桀骜不驯,公当小心为之。若有异动,即调兵马围杀。” 刘备挽着黄祖的手臂,笑道:“备也是观其有几分勇气,故收入帐下。若是不顺,当从黄君之言。水战之上,多需黄君照料一二。” 黄祖见刘备态度仍是谦和,心里又舒坦几分,笑道:“公勿忧也!” 说说笑笑,黄祖醉酒而回。 待宴散去之后,甘宁走入帐下,双膝跪地说道:“主公,如此恩待,宁无以回报。今后当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备急忙起身甘宁,关切说道:“帐上那几鞭可有抽疼兴霸!” 闻言,甘宁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睛泛红,说道:“若能不用战马、柴桑换宁入君帐下,即便鞭挞死宁亦可!” “说什么胡话!”刘备笑骂说道:“兴霸若死,备那些马,谁为我缴获;那些城,又谁为我取。” “宁当为公取十城,缴五百匹马,以十倍报主公之恩!”甘宁哽咽说道。 刘备手挽住甘宁,笑道:“今夜兴霸与备同寝如何?” “怎会不愿!” (5.7k,二合一。今天有事,暂时没了) ps:今天整理下剧情,明天下江东。 第63章骗夺(1/3) 豫章,柴桑。 徐盛靠在厅堂中央的坐榻上,手里翻阅着竹简,嘴里低声诵读着上面的内容。 半晌过,徐盛放下竹简,皱眉问道:“水寨那边,今日没有消息传来吗?” “启禀明廷,今日水寨暂无消息传来!”属吏答道。 徐盛乃琅邪莒县人,早年因战乱南渡长江在吴郡生活,时孙策克吴郡,徐盛投入帐下为孙氏效力,作战骁勇兼得兵略。在孙策去世后,孙权继位,表徐盛为别部司马,兼任柴桑长,抵御黄祖的进攻。 “水寨或有变动!” 徐盛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不妙,说道:“传令下去,命城内将士加紧戒备,不得大意。” “明廷何以见得?”属吏问道。 徐盛提剑起身,说道:“江夏异动已久,我与水寨王军候早有定下约定,让其每日清晨通报水寨情况。今已过通报之时,仍不见斥候音讯,恐水寨已被江夏贼寇袭取。” “报!” 徐盛的话音刚落,吴军斥候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入堂,说道:“启禀别部,水寨已破,在寨内军士正被贼军追杀,即将抵达我军城下,我军出城救援,或是。” 闻言,徐盛按剑而走,着急说道:“且待我前去看看,不可轻易将其放入城中。” “诺!” 此时的柴桑城外,两队人马在那前后纠缠,一队且战且退,一队喊杀声破天,不断追逐前方的逃亡士卒。两队的人影、声响都在不断地靠近柴桑城。 “鸣金,吹号,通报本部迎战!” 柴桑城楼上,负责北门守卫的秦宋大声道。 执勤的士卒鸣金示意敌袭,原本在城下休息的将士们纷纷登上城楼,严阵以待。 秦宋站在城头上,遥见到前队人马不断奔逃,直往城下奔来。后方追击的人马畏惧柴桑城头士卒,追了半里地就放弃了。但他们似乎又不甘心,微微接近了点。 趁着这个时间段,奔逃的人马疾走到城下,乱军七嘴八舌,杂乱喊道:“开门!开门!” “我等乃是水寨士卒,水寨被江夏贼军所取。我等奋力拼杀而出,请兄弟开门放我等进去。” “二狗,我在这呢!” 秦宋听着熟悉的吴语口音,探头下看,问道:“王军候何在?” “王军候死了,被那江夏贼军用弓弩射死。” 皱了皱眉,秦宋问道:“那李方,李屯长呢?” 城下沉默半响,又有几人答道:“李屯长上月已回南昌,不在水寨中。” 秦宋微微点了点头,李方在不在水寨,他可是清楚得很,这句话是他用来诈他们的。 “可否开门!”城下又开始叫嚷。 城楼上的士卒目光看向秦宋,秦宋却是沉吟难定。 “徐别部到了!” 徐盛疾走来到城楼上,问道:“秦佰长何如?” 秦宋侧身让出位置,说道:“城下溃军言答正常,应是水寨中人。” 徐盛扶着城墙,探头下看,只见队列前方数人灰头土脸,身上血迹斑斑,衣甲破碎。显然是经过恶战后的痕迹,且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急躁与恐惧感。 打量半晌后,徐盛挥了挥手,说道:“此乃敌军,放箭吧!” “这~” 秦宋不敢奉命,说:“别部何以见得?” 徐盛见秦宋不敢相信,手指着城下队列中间的几名军士,说道:“这些人从头到尾紧盯着前排士卒,又警惕周围布置,若是溃军,又怎么会如此。且他们已入我柴桑城下庇护,敌寇若追,当会毙命于我军弓弩之下,又为何着急入城。” “且看追杀的江夏贼众,他们停留于弓弩之外,攻又不攻,走又不走,当是可疑。” 徐盛见秦宋仍是不信,拿过弓箭,瞄准他指向的那人。 “啊!” 箭矢破空而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箭射死隐藏在人群中的江夏军士。 城楼下惊叫声,怒吼声纷纷响起。 “将军怎能滥杀无辜。” 紧接着,徐盛出声喊道:“贼子,还敢欺瞒我等,再吃我一箭。” “撤!” 见状,城楼下隐藏在溃军中的江夏军士脸色大变,知道自己的计策被徐盛识破,拔腿便往后跑。而那水寨中归降的士卒,就地跪下,恳求饶命。 徐盛将弓箭扔到秦宋手上,笑道:“当下可信盛之所言否?” 说实话,徐盛也不敢百分百笃定,但这些人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别部英明!”秦宋恭声说道。 “儿郎,举弓随我射之。” 秦宋领着手下众人举弓便射,百余支箭矢从城头上飞出,那些逃窜的三十余名江夏军士,被一根根箭矢钉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倒地亡者众多。唯有后排脚快的几名军士,躲过箭雨,逃回了追杀自己等人的队列当中。而跪地求降的水寨士卒则被柴桑俘虏。 五六里外,江夏士卒尽躬身匍匐在矮树灌木之间,配备坚甲利刃,待时而发。 等候前方军报的黄射正和霍峻吹牛,说道:“仲邈计穷,待射出手。今射命归降水寨士卒与我部精锐混合,只要那柴桑开城门,放他们入内。届时射部下精锐快速夺取城门,后队将士随后便可入城。待城门归我等所有,柴桑可下也!” 黄射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并非没有见识之人,当霍峻表示自己没有计策后,黄射也苦思冥想出一个计策,即利用溃军骗开城门之策,用来趁机夺取柴桑。 霍峻当然自无不可,毕竟他的目的也是攻克柴桑。若是黄射破城,不用自己出马也能让将士少伤亡些。 说完,黄射走到高点踮起脚,颇是着急地了解自己计策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黄射问道:“那陈军候可有带人追杀至城门下?” “回将军,陈军候留在柴桑守军弓弩之外,并无上前。”侍从答道。 黄射跺了下脚,说道:“陈军候不敢上前,怎能让柴桑守军相信。” 侍从不敢答话,总不能说陈军候怕死不敢上前。 “伯钟切勿着急,我等部众夜破柴桑水寨,星夜率众行军至柴桑,将士疲倦。若是不成,不如先行休息,明日再攻!”霍峻劝道。 黄射扭头看向霍峻,心中暗生不爽,总感觉霍峻瞧不起自己。 半晌后,几名士卒从前方赶了回来,说道:“将军,我军计策被徐盛识破,三十余名兄弟被柴桑将士射杀。” “什么!”黄射惊讶说道:“我计被徐盛识破了?” 说着,黄射余光瞥向霍峻,却见他嘴角含笑,与高翔、霍笃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谈论自己计策的失败。 “混帐!”黄射脸色发红,说道:“若非陈达胆怯,某计策怎会失败。” 有了借口,黄射脸色没那么臭,其踱步一二,气闷说道:“命将士扎营,明日某亲率部众攻城。” “将军,明日可需我军配合否?”霍笃抱拳问道。 黄射余光瞥向霍峻,见他仍与高翔闲聊,又念着自己被他劫持,才建下功绩,今日自己的计策不成,恐会被其嘲讽。心中又羞又恼恼怒,冷哼一声,说道:“无需,明日你等守寨,某亲攻柴桑。” “诺!” 若是霍峻知道黄射的想法,但是有苦说不出,他与高翔乃是交谈今日扎营的细节,可非嘲讽黄射。只能说丢脸的时候,总能感觉有人在背地里嘲笑自己。 (还有两更!) 第60章闪电战 随着刘琦率部抵达夏口,来自襄阳、江陵的辎重陆续到达。作为大军出征的始发地,夏口愈发热闹起来。身为大军高层的刘琦、刘备、黄祖等人也将目光放到出征江东上,派遣斥候前往探查江东的情报。 营帐内,霍峻正与刘备、关羽等人研究着豫章舆图。在三步走的战略下,第一步全据鄱阳湖平原成为众人的共识。 “据军报所言,黟山(黄山)以西之地,太史慈领建昌都尉,兼治海昏;豫章太守孙贲,驻兵郡治南昌;庐陵太守孙辅,屯兵庐陵高昌;贼别部司马徐盛,领兵屯守柴桑。”徐庶念道。 刘备望着舆图上的标注,说道:“备昔救徐州时,备与太史慈素有往来。孔北海被黄巾所围时,子义单骑冲阵,向备求援,其可谓弓马娴熟,箭法精良。今屯海昌,乃是劲敌,不可小觑。” 说着,刘备用手分别点了点舆图上的孙贲、孙辅二人名字,说道:“孙贲之名,备率众讨董卓时,便有所耳闻。其乃孙坚之侄,孙策堂兄,昔孙坚于长沙起兵,孙贲初郡督邮,弃官随孙坚起兵。” 与演义上不同,刘备参加反董联盟不是和公孙瓒一起,而是随曹操一起。而且刘备与曹操的关系还要追溯到洛阳时期,早年二人在沛国募过兵,在曹操、袁绍发起讨董战事后,刘备也是积极响应。(注1) “后孙坚身死,率众投入袁术帐下,并为大将,虽不以武力见长,然颇有名望。其弟孙辅,便是由其抚养长大。二人名为兄弟,然情同父子。攻孙贲,孙辅必救之。”刘备又说道。 孙坚组建的军事武装实际上也是以亲族为核心,孙贲就是其中的二号人物。但在孙策时期,由于孙贲在孙策攻克吴郡、会稽后才加入孙策集团中,因而他的地位不如徐琨这种起兵早期的核心元老。 但由于孙贲的资格老,又是孙氏的亲族,在平定豫章后,孙策还是委任孙贲出任豫章太守,让其弟孙辅担任庐陵太守,构成对抗荆州的防线。 关羽皱起眉头,说道:“太史慈、孙贲、孙辅驻守豫章,若不能急下。则丹阳、吴郡兵马,将会迅速来援。而这柴桑虽仅有徐盛驻守,但若不能速克,太史慈将会起兵援之。” 孙权的统治地位虽是不稳固,但得益于孙策的布置,江左没那么容易被攻克。在军事布置上,环环相扣,猛将在前,亲族在后。若非周瑜率兵回吴县,豫章郡内,还有顶级统帅坐镇。 然而这些紧密的防线在霍峻研究下,依托当下的兵马,还是能够找出的破绽,从而瓦解掉这种的防御体系。不过他却需要更加具体的情报才能做出决断,毕竟任何的计策都是依托于已知道的情报才做出判断。 霍峻问道:“兴霸可有回来?” 甘宁投效刘备后,成为刘备帐下唯一的水军将领,授兵二千的统兵资格,然而却需要甘宁自我招募。如此之下,甘宁也就肩负起斥候的作用,亲率部曲深入柴桑探查情报。 话音刚落,帐外就响起铃铛声,刘备听到此动静,笑道:“兴霸回来矣!” 说来也有趣,黄祖收了刘备的马,江夏军中便传出张风贪污受贿,贪墨军费的消息,甘宁杀他的行为反而成为正义性,最终不了了之。 少顷,霍峻见甘宁走入帐内,便问道:“兴霸,可有探得柴桑多少人马,近太史慈动向如何?” 甘宁喝下侍从奉上的茶水,说道:“我军在夏口集结的动向,已被江东将士察觉。徐盛部下从五百增至八百人,士卒尤为精壮,弓弩布置颇多。孙权从江夏撤兵后,围攻丹阳的麻、保二屯,待破麻屯后,留下诸将围攻保屯。” “屯驻海昏的太史慈所部,兵马约有万人之多。孙贲、孙辅兵马数目具体不知,两郡之合不少于万人左右。” 说着,甘宁手指向舆图,说道:“柴桑险要,若不能攻克柴桑,我军征讨江东无从谈及。然而柴桑城固,又与海昏离得太近了,若有风吹草动,太史慈便能率部来援柴桑,其脚程快则两三日能到,慢则三四日。” 海昏县在后世南昌永修县附近,柴桑在后世的九江市柴桑区附近,两地距离不过两百里左右,强行军救援下,两三天内太史慈就能率军抵达。也就是说大军必须在两三日之内攻下柴桑,否则的话,大军将被堵在柴桑城。 关羽捋着胡须,说道:“主公,柴桑城不过八百人,我大军齐至,起八面攻城,逮守将不能敌也。且柴桑之南又有庐山险固,可分兵驻守庐山,阻太史慈援兵。待破柴桑后,南掠海昌,东进彭泽,可为立足之基也。” 关羽的意思不难理解,柴桑兵马少,起大军八面强攻城池,能够轻易地攻破柴桑。同时凭借庐山险峻,抵御太史慈救援的脚步,然后打下柴桑之后,再南下与太史慈对阵。 众人微微颔首,对于关羽的计策,他们颇是认可。毕竟柴桑就如一根钉子,卡在兵进江东的道路上。似乎除了强攻,恐怕也没有其他计策。 刘备扭头看向霍峻,问道:“仲邈以为如何?”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关将军之语,不无道理,然非我军上策。柴桑位于彭蠡泽之西,大江之南。而彭蠡泽周围有柴桑、海昏、余汗、历陵、鄱阳、鄡阳等县。我军若举大兵突入围攻,虽能破柴桑,则我军音讯也随江水而走,将惊动彭蠡泽诸县,令其有所防备。” “仲邈之意是?”刘备问道。 霍峻手指在彭泽周围画了一圈,说道:“江东屯兵之地,不过柴桑、海昏、南昌等地。我军应在彭蠡泽诸县无所防备之时,诸部顺江齐发,行如闪电,分讨诸县,抢占险要,行分部合击之策。” 说着,霍峻在舆图上比画,说道:“如我军可发三部,一部征柴桑,一部讨彭泽,另选主力战海昏。须臾之间,彭泽西岸诸县尽入我大军手中,就地募兵,又应和主力转围海昏。且若柴桑又克,三部可击太史慈。” “届时刘偏将兵出长沙,入征艾县、建昌等地。三面合击太史慈,吞其兵马,掠其城郭。豫章以北,彭蠡泽诸县将归为我军所用。” 这就是霍峻所思考破局方法,徐盛、太史慈、孙贲几部布置紧密,若想要突破这种防线,需要利用速度、时间让他们来不及防备。 在这样的战略核心下,霍峻利用水运的便捷下,进行闪电战作战。二万大军兵分多部迅速插入彭蠡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牵制太史慈,攻占柴桑,拿下空虚郡县的战略目标。 待完成战略目标后,彭蠡泽西岸的大军向西行进,与主力部队合围东岸的太史慈所部。 战略归战略,细究下来的战术,依然需要深思。比如攻占柴桑,依旧是难题。 1:《英雄记》:“灵帝末年,备尝在京师,后与曹公俱还沛国,募召合众。会灵帝崩,天下大乱,备亦起军从讨董卓。” 第61章发兵 听完霍峻的讲述,众人不得不承认霍峻的方案比关羽出色。关羽的方案说为战略不如说成战术或许更为恰当。 霍峻的视野是宏大,东吴将主力布置在彭蠡泽东岸,西岸缺乏布置。若大军局限于东岸的作战中,若太过局限于一城一地。将不利展开作为进攻方以及己方兵多将广的优势,等到孙权调集大军来攻,大军也就困难了。 所以必须利用江东布置的薄弱点,利用水师的便利,快速插入彭蠡泽。拿下彭周围诸县,利用黄祖水军短期内掌握彭蠡泽水域,然后大胆穿插形成合围太史慈。进而一举夺取豫章北部及彭蠡泽周围,站稳脚跟。 关羽沉吟少许,问道:“兵分三部,虽行进如风。然若攻克不下柴桑,恐我军进退失据,不知仲邈欲以何法对之?” 霍峻笑了笑,说道:“峻虽不才,却欲领攻柴桑重任。明公麾下诸将可为偏军,兵发彭蠡泽西岸,进克诸县,招兵买马。明公佐长公子兵进海昏,与太史慈对垒。” 让刘备麾下诸将进克诸县,实际上是给刘备所部壮大的机会。当然他们也需要承担风险,他们孤军深入,要靠自己能力攻略城池。而且假如霍峻拿不下柴桑,他们很容易被断后路。 同时这也是适合刘备诸将,毕竟关羽、张飞、赵云这些人自身能力强,具有攻克城池,并完成扩军的能力。 刘备思虑片刻,问道:“兵进诸县当是可行,然备担忧仲邈仅凭本部难下柴桑,可需备留下翼德或是子龙帮衬。”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黄江夏部众不少,且柴桑将为其帐下县城。峻可与伯钟进讨柴桑,黄太守率水师进入彭蠡泽掌控水域。毕竟让那黄江夏孤军入彭蠡,恐怕也是畏惧。” 孤军深入彭蠡泽西岸,自我打地盘适合刘备麾下诸将,若让黄祖来,估计也是不成。不如让他掌握水域,并为即将到手的柴桑出点力。 有之前霍峻展现出来的军事能力,刘备反而不顾虑柴桑的问题,而是望着豫章舆图,感叹说道:“仲邈之策,兵行如风,分围而击,此乃上将之略。若柴桑能下,今岁末前,我军占据豫章北部十余县不成问题。” “主公,兵略已有,当以速进。今当让长公子升帐,聚集众将,征讨江东。”徐庶建议说道。 “好!”刘备吩咐说道:“元直传唤诸将整军待发。” “诺!” …… 在刘备、霍峻的建议下,刘琦升起了大帐。刘琦居中,黄祖、刘备、文聘、王粲、潘浚等人位列左右。 刘琦发了那么的征辟文书,出了名的一个谁都没来,也就王粲、潘浚随军出任官职。 大帐内,霍峻在帐中洋洋洒洒,讲了自己的军事方案,并说道:“此策之下,柴桑乃重中之重。峻以为黄伯钟可征柴桑,峻愿佐之。” 坐在席上的黄射心中咯噔了下,上次霍峻与自己出征,当时他就夺了自己的兵权,指挥军士破敌。现在他又要和自己出征,莫非此间有什么玄机? 刘琦看向黄射,说道:“霍参军之策,行如闪电,分部进取。然若欲成,柴桑乃重中之重。伯钟素有将略,不知愿受此重任否?” 在众人的目光下,黄射硬着头皮,说道:“黄江夏独领水师,射心有忧虑。霍参军兵略达人,素有将才,不如自往,若是兵马寡少,射可援助一二。” 霍峻脸上露着笑容,说道:“黄偏将领军射杀徐琨,斩首凌操,威震江东,令吴人胆怯。今柴桑之重,关乎我军安危,非将军不能克也!” “正是!”文聘挺直腰板,说道:“霍参军之策虽是上策,然柴桑事关重大,黄偏将当为大局而忧。” 越听霍峻这么说,黄射心中也越久没底,愈发霍峻是不是想坑自己。言语支支吾吾,让众人直皱眉毛。其间黄射又把目光看向黄祖,而黄祖却没有说话。显然黄祖认为黄射也应亲自统兵进攻柴桑,毕竟拿下柴桑就属于自己了。 在旁不说话的刘备,助攻说道:“莫非黄偏将畏惧那徐盛及其帐下八百人否?” 霍峻余光瞥向刘备,心中为其默默点了一个赞。别看刘备看似老人,实际上心中挺腹黑的,有些话总能把人逼到绝路上,比如劝曹操杀吕布之语。 当话都说到这地步,黄射也只得尴尬笑着,说道:“射非畏惧那徐盛,而是射知霍参军谋略,若加以锻炼,必成大将。今柴桑关键,射愿领兵出征。” “那黄江夏可有不同之见?”刘琦问道。 黄祖拱手答道:“参军之略实乃高见,祖愿率水军控遏彭蠡泽。” “叔父可助琦一臂之力否?”刘琦又问道。 “岂能不愿!”刘备说道:“备已命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等部整军备战,待长公子号令,兵发彭蠡泽,尽取诸县。备则率余部辅佐长公子,与那太史慈作战。” 见安排众人没有意见,刘琦露出笑容,说道:“若无异议,则按如此行军。传令磐弟让其发兵,从长沙西进,配合我军作战。” “诺!”众人应道。 随着军议商讨结束,各路兵马数量也就浮出水面。黄射、霍峻统兵五千,围攻柴桑;刘琦、刘备士卒八千人,进攻海昏,牵制太史慈;关羽、张飞、赵云、甘宁各领千人,攻略彭泽、余汗、鄱阳、鄡阳等县;黄祖、苏飞统率水师六千,控制鄱阳湖水域;刘磐、黄忠领兵五千,向东进攻艾县、建昌。 出了营帐外,黄射寻上霍峻问道:“仲邈,何故让射攻柴桑?” 霍峻面露笑容,说道:“徐盛不过八百人,不足为虑,还请少将军放心。今让少将军攻柴桑,乃峻报少将军之恩。” 黄射狐疑地看向霍峻,问道:“仲邈可有计策破敌?”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柴桑难克,又有八百士卒固守,峻并无计策,不如强攻。” 见状,黄射这才放下心来,与霍峻拱手告辞。 待黄射走后,徐庶走到霍峻身侧,笑道:“庶听斥候所言,那徐盛可素以勇气而闻军,手下步卒又多有弓弩,射术出众。若是强攻,仲邈何故不让翼德或是子龙出征。今让那黄伯钟为主将,恐仲邈当有深意。” 徐庶与霍峻关系友善,那场江夏之战,他也得知些其间内容。 闻言,霍峻却是笑而不语。徐盛的能力,他也知道些许。在江东那些虎臣内,徐盛可谓是少有的猛将。孙策、孙权把徐盛放在柴桑,把守江东的门户,又岂能如此简单。 ps:今天换环境写作,状态不是很好。 第62章水寨 烟迷江水,夜色罩空。柴桑水寨,灯光点点。 水寨内,驶出一叶小舟,领头挑着灯,船上两名水卒,一人持弓,警戒周围。一人摇晃着船桨,荡开江水,带起涟漪。 摇着船桨的那人,打着哈欠,不耐烦说道:“夜幕之下,伸手不见五指,哪有敌寇出没。不如寻个地方睡上一觉,然后回报屯长,完成这次夜巡。” 手里挑着灯笼的士卒,冷哼一声,说道:“张三,你可就知道天天睡觉。若那江夏进犯,我等没有及时通报,就不知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张三微有不屑,说道:“江夏若真在夜间进犯,你以为凭借我等有用?大概还是要退守柴桑。” “用与不用,不由你说得算。”提灯笼的士卒呵斥说道。 “你~”张三试图反驳。 持弓的水卒耳朵微动,沉声说道:“吵什么吵,安静点。好像芦苇荡内,有什么声音。” 争吵的二人闭了嘴,提灯的士卒往芦苇荡凑了凑,试图照亮前方。而持弓的水卒也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瞄向芦苇荡内。 “呱呱!” 几声蛙叫声从芦苇荡内响起,此时又有一阵风吹过,芦苇摇摆起来,发出哗哗声响。 “蛙声而已,没有人。”张三说道。 “闭嘴!” 话音未落,十余支利箭破空而来,射向善弓的水卒。 “啊!” 握弓水卒躲避不及,身中数箭身亡,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敌袭!” 寂静的夜空中响彻着呼喊声,试图让水寨中的同僚听到,可惜那水寨也正遭遇袭击。 紧接着,几道黑影从水中冒头,趁着二人不备,一人一只脚,拽着他们往水里沉去。 “啊!” 张三掉落水中,却被江夏军中水鬼在水底下拦腰抱住,一人抱住腰,一人拎着匕首刺入张三的胸膛。张三在水中奋力挣扎了半晌,伴随着殷红的鲜血漂浮在水面上,他也就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七八艘小船驶出了芦苇滩,拉起在水中的同僚。 “走!”屯长挥舞手中的环首刀,喊道:“突入水寨,攻取码头。” “诺!” 此时,柴桑水寨也冒起了火光,烟雾腾空而起,高翔率部从陆地上夜袭水寨。 突入水寨内的高翔,手中拎着带血的刀,地上躺着几具战死的尸体,指挥手下士卒,喊道:“赶快灭火,可有人员走脱?” “启禀别部,路上要道已被封锁。码头方向,也被江夏军封锁,应无人员走脱。”高晨答道。 “诺!” “水寨得手,速向参军汇报!” “诺!” 距离水寨三十余里外,数百艘战舰停泊江面上,等候前部的消息。 甲板上,霍峻与刘备迎风而立。 刘备居高临下,瞭望前后的舰船,感叹说道:“古人言北人乘马,南人行船,今日看来不曾有假。若是北方出兵,岂能日行千里,漂浮江面,水师突进,谋夺水寨,隔绝音讯。” 征战南北的刘备,也是不断加强他对南方的认识。南方与北方作战实在不同,不说船只上就有拥有的型号,单论船只的使用,霍峻的闪电突击,分部合击就让他开了眼。在北方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才能玩得转战术,没想到在江东上也能利用水运复刻。 今夜大军停泊江面,就是为等前锋成功夺取水寨,阻止水寨将大军进攻的消息传播开。进而大军趁机分成三部,完成霍峻制定的闪电战计划。 霍峻手扶长江,笑道:“水师虽是便捷,然能掌握水域方是关键。明公初至荆州不久,难以适应。此些事务不足为奇,在江南呆上几年,便能知晓其间诀窍了。除江水作战调度外,陆上作战与北方大同小异,明公可大展身手也!” 霍峻之前让刘备在新野那地方练练水军,不是为了让刘备部众能够操作舟船,行进接舷战对决。而是让刘备与其部下能够熟悉水性,不至于说上了船赶路,上吐下泻,拖延行军速度。毕竟淯水虽宽,然河水不深,且流速不快。 刘备待说话之时,却见前方黑夜中十几把火盏挥舞,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 “事成也!”刘备兴奋地挥舞了下拳头。 见状,霍峻拱手说道:“明公就此分别,待峻取下柴桑,至海昏与明公汇合。” 刘备神情收敛,说道。“祝仲邈早克柴桑!” 霍峻离开刘备的座舰,乘坐小舟,来到了黄射的战舰上。 黄射迎上霍峻,笑道:“仲邈之策当是良策,水陆分取柴桑水寨,敌寇无人走脱。我军明日兵进柴桑,直抵城下估计会吓倒那徐盛。” 说着,黄射挽住霍峻的手,说道:“今取柴桑,仲邈可有良策?” “峻计穷也!”霍峻纯真朴素的笑容,说道:“取柴桑,恐需伯钟亲自出手。不过今兵突至柴桑城下,恐那徐盛无备。伯钟起兵强攻,破城当是不难。” 有了今夜的得胜,黄射的自信心爆棚,说道:“也可!兵临城下,徐盛定然畏惧,敌寡我众,强攻之下,何愁不破。” 见黄射信心如此,霍峻心里点了个赞,他要的就是黄射这般的自信心。徐盛兼有勇略,颇知用兵之法,坚守之下,还真不好破城。若能将其引诱出来,则败之甚易,掠城也易,但却要苦了下黄射了。 霍峻望着夜幕下的江水,建议说道:“今水寨已破,伯钟可发信号,示意大军突进!” “好!”黄射大手一挥,吩咐说道:“传令后军,挥师前进。我军于柴桑停泊,休整一夜。” “诺!” 灯笼悬挂而上,后排停泊在江面上的舰船,开始了忙碌。 “起锚!” “升帆!” 除黄射、霍峻本部以外的舰船留在水寨,其余舰船纷纷而动,他们的目标与霍峻他们不同,他们是深入彭蠡泽。统率主力舰艇的黄祖率先而出,随后是刘琦、刘备、文聘三部;最后,关羽、赵云、甘宁等部众挂在船队的尾巴,顺流而下。 在明月的照亮下,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底划破江面,带起涟漪。 船头甲板上,刘备迎风而立,脸上的愉悦难以掩盖。 徐庶抚剑而来,问道:“今日,主公为何如此愉悦?” 刘备负手背腰,大笑说道:“备本为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今兵下江东,此一行犹如鸟上青天,鱼入江海,得以解脱,为何不乐!” “恭贺主公,今下若破太史慈,豫章则我入手!”徐庶笑道。 闻言,刘备手扶在腰带上,感叹说道:“子义弓马娴熟,不可小觑。许久未见,就不知那子义如何!” 顿了顿,刘备念起张飞,问道:“翼德,可还晕船否?” 徐庶含笑点头,说道:“张将军比刚上船时,好上了很多。” “那就好!” 船队尾,晕船的张飞扶着船墙在那呕吐。吐了半晌累了,他靠在船体上,唉声叹气,说道:“这船要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呕~” 少顷,张飞又趴到船墙上对着长江在那呕吐。 ps:下午其实是码了一章,但由于质量太差也就没发了。这章是调整状态后发的,作为过渡章节。 今晚不知道有没有,没有明天就三更,作为补更。 第63章骗夺(1/3) 豫章,柴桑。 徐盛靠在厅堂中央的坐榻上,手里翻阅着竹简,嘴里低声诵读着上面的内容。 半晌过,徐盛放下竹简,皱眉问道:“水寨那边,今日没有消息传来吗?” “启禀明廷,今日水寨暂无消息传来!”属吏答道。 徐盛乃琅邪莒县人,早年因战乱南渡长江在吴郡生活,时孙策克吴郡,徐盛投入帐下为孙氏效力,作战骁勇兼得兵略。在孙策去世后,孙权继位,表徐盛为别部司马,兼任柴桑长,抵御黄祖的进攻。 “水寨或有变动!” 徐盛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不妙,说道:“传令下去,命城内将士加紧戒备,不得大意。” “明廷何以见得?”属吏问道。 徐盛提剑起身,说道:“江夏异动已久,我与水寨王军候早有定下约定,让其每日清晨通报水寨情况。今已过通报之时,仍不见斥候音讯,恐水寨已被江夏贼寇袭取。” “报!” 徐盛的话音刚落,吴军斥候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入堂,说道:“启禀别部,水寨已破,在寨内军士正被贼军追杀,即将抵达我军城下,我军出城救援,或是。” 闻言,徐盛按剑而走,着急说道:“且待我前去看看,不可轻易将其放入城中。” “诺!” 此时的柴桑城外,两队人马在那前后纠缠,一队且战且退,一队喊杀声破天,不断追逐前方的逃亡士卒。两队的人影、声响都在不断地靠近柴桑城。 “鸣金,吹号,通报本部迎战!” 柴桑城楼上,负责北门守卫的秦宋大声道。 执勤的士卒鸣金示意敌袭,原本在城下休息的将士们纷纷登上城楼,严阵以待。 秦宋站在城头上,遥见到前队人马不断奔逃,直往城下奔来。后方追击的人马畏惧柴桑城头士卒,追了半里地就放弃了。但他们似乎又不甘心,微微接近了点。 趁着这个时间段,奔逃的人马疾走到城下,乱军七嘴八舌,杂乱喊道:“开门!开门!” “我等乃是水寨士卒,水寨被江夏贼军所取。我等奋力拼杀而出,请兄弟开门放我等进去。” “二狗,我在这呢!” 秦宋听着熟悉的吴语口音,探头下看,问道:“王军候何在?” “王军候死了,被那江夏贼军用弓弩射死。” 皱了皱眉,秦宋问道:“那李方,李屯长呢?” 城下沉默半响,又有几人答道:“李屯长上月已回南昌,不在水寨中。” 秦宋微微点了点头,李方在不在水寨,他可是清楚得很,这句话是他用来诈他们的。 “可否开门!”城下又开始叫嚷。 城楼上的士卒目光看向秦宋,秦宋却是沉吟难定。 “徐别部到了!” 徐盛疾走来到城楼上,问道:“秦佰长何如?” 秦宋侧身让出位置,说道:“城下溃军言答正常,应是水寨中人。” 徐盛扶着城墙,探头下看,只见队列前方数人灰头土脸,身上血迹斑斑,衣甲破碎。显然是经过恶战后的痕迹,且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急躁与恐惧感。 打量半晌后,徐盛挥了挥手,说道:“此乃敌军,放箭吧!” “这~” 秦宋不敢奉命,说:“别部何以见得?” 徐盛见秦宋不敢相信,手指着城下队列中间的几名军士,说道:“这些人从头到尾紧盯着前排士卒,又警惕周围布置,若是溃军,又怎么会如此。且他们已入我柴桑城下庇护,敌寇若追,当会毙命于我军弓弩之下,又为何着急入城。” “且看追杀的江夏贼众,他们停留于弓弩之外,攻又不攻,走又不走,当是可疑。” 徐盛见秦宋仍是不信,拿过弓箭,瞄准他指向的那人。 “啊!” 箭矢破空而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箭射死隐藏在人群中的江夏军士。 城楼下惊叫声,怒吼声纷纷响起。 “将军怎能滥杀无辜。” 紧接着,徐盛出声喊道:“贼子,还敢欺瞒我等,再吃我一箭。” “撤!” 见状,城楼下隐藏在溃军中的江夏军士脸色大变,知道自己的计策被徐盛识破,拔腿便往后跑。而那水寨中归降的士卒,就地跪下,恳求饶命。 徐盛将弓箭扔到秦宋手上,笑道:“当下可信盛之所言否?” 说实话,徐盛也不敢百分百笃定,但这些人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别部英明!”秦宋恭声说道。 “儿郎,举弓随我射之。” 秦宋领着手下众人举弓便射,百余支箭矢从城头上飞出,那些逃窜的三十余名江夏军士,被一根根箭矢钉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倒地亡者众多。唯有后排脚快的几名军士,躲过箭雨,逃回了追杀自己等人的队列当中。而跪地求降的水寨士卒则被柴桑俘虏。 五六里外,江夏士卒尽躬身匍匐在矮树灌木之间,配备坚甲利刃,待时而发。 等候前方军报的黄射正和霍峻吹牛,说道:“仲邈计穷,待射出手。今射命归降水寨士卒与我部精锐混合,只要那柴桑开城门,放他们入内。届时射部下精锐快速夺取城门,后队将士随后便可入城。待城门归我等所有,柴桑可下也!” 黄射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并非没有见识之人,当霍峻表示自己没有计策后,黄射也苦思冥想出一个计策,即利用溃军骗开城门之策,用来趁机夺取柴桑。 霍峻当然自无不可,毕竟他的目的也是攻克柴桑。若是黄射破城,不用自己出马也能让将士少伤亡些。 说完,黄射走到高点踮起脚,颇是着急地了解自己计策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黄射问道:“那陈军候可有带人追杀至城门下?” “回将军,陈军候留在柴桑守军弓弩之外,并无上前。”侍从答道。 黄射跺了下脚,说道:“陈军候不敢上前,怎能让柴桑守军相信。” 侍从不敢答话,总不能说陈军候怕死不敢上前。 “伯钟切勿着急,我等部众夜破柴桑水寨,星夜率众行军至柴桑,将士疲倦。若是不成,不如先行休息,明日再攻!”霍峻劝道。 黄射扭头看向霍峻,心中暗生不爽,总感觉霍峻瞧不起自己。 半晌后,几名士卒从前方赶了回来,说道:“将军,我军计策被徐盛识破,三十余名兄弟被柴桑将士射杀。” “什么!”黄射惊讶说道:“我计被徐盛识破了?” 说着,黄射余光瞥向霍峻,却见他嘴角含笑,与高翔、霍笃等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谈论自己计策的失败。 “混帐!”黄射脸色发红,说道:“若非陈达胆怯,某计策怎会失败。” 有了借口,黄射脸色没那么臭,其踱步一二,气闷说道:“命将士扎营,明日某亲率部众攻城。” “将军,明日可需我军配合否?”霍笃抱拳问道。 黄射余光瞥向霍峻,见他仍与高翔闲聊,又念着自己被他劫持,才建下功绩,今日自己的计策不成,恐会被其嘲讽。心中又羞又恼恼怒,冷哼一声,说道:“无需,明日你等守寨,某亲攻柴桑。” “诺!” 若是霍峻知道黄射的想法,但是有苦说不出,他与高翔乃是交谈今日扎营的细节,可非嘲讽黄射。只能说丢脸的时候,总能感觉有人在背地里嘲笑自己。 (还有两更!) 第64章谋出(2/3) 次日,太阳初露头,黄射纠合其部下,烧火煮饭,准备进攻柴桑城。 霍峻在营帐内正在摆弄柴桑城的沙盘,柴桑位于依山、傍湖的水网地带。虽不临近长江,然而其却东西临湖,唯有南北旱道可以通行。出南门走旱道可到庐山,出北门可至长江水寨。 因此进攻柴桑城可供选择的道路不多,唯有南北两条陆路可以进攻。单面受敌的情况下,如果要想攻破此城,颇是困难。若按照关羽的起大兵多面进攻,大体上也是不容易的。 然而柴桑城也不是没有缺点,其位于两湖之间的突起的丘陵地带,城池狭窄,难以囤积大兵,这也是为何徐盛只领兵五百,即便江夏异动,也只增兵三百的缘故。 听着黄射所部出发的鼓声,霍峻将象征黄射的小旗插在柴桑的北门。这是黄射选择的进攻城门方向,也是最有利于大军展开。 “参军,黄偏将率部前去攻打柴桑城了。”高翔走入营帐内,说道:“参军,让黄偏将独率将士进攻柴桑城是否托大,我军应当为其压阵。” 霍峻手中攥着象征自己的小旗,笑道:“莫非丰露以为黄偏将难克柴桑?” 高翔微微颔首,忧虑说道:“翔与其部众多有往来,其部虽善水战,然军纪不明,将士难言骁勇。今若让其强攻柴桑城,翔恐其难破城池。且那徐盛真如参军所言骁勇……” 迟疑少许,高翔说道:“黄偏将难下柴桑城,待撤围之际,恐那徐盛会趁机掩杀而出。我军当为其压阵,以免大军遭败。” 在古代的攻城战中,守城方不是只挨打的一方,而是有出手的机会。比如攻城方撤围之时,全军处于转换期间,军阵混乱,防守方常会抓住这个出战,张辽的逍遥津之战,便是抓住孙权撤军时,领八百人杀出;亦或在夜晚间,守城将士出城夜袭敌营,也是抓住敌军守备松懈之机。 因而高翔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黄射军队在转化期间,以他部队的军纪遇上杀出的徐盛,其下场估计是很难看。 霍峻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且那徐盛真杀出,致使黄偏将兵败,此不正是我军之机嘛?” 说着,霍峻将手中的小旗插在沙盘上的柴桑西、南二门上。 闻言,高翔脸色骤然变化,惊讶说道:“参军可欲进攻?” “正是!” 霍峻指着沙盘说道:“柴桑城小地狭,易守难攻。然城分南北,若北城遭遇强敌进攻,徐盛必调军士聚集北门,以御攻城之军。届时南城空虚,我军布置本部军士于西、南二门,待敌懈怠之际,越墙而上,可以取城。若如丰露所言,徐盛趁机掩杀黄偏军本部,于我等而言,乃是良机。” 身在江夏的霍峻,早就打听清楚柴桑城的地形。他非要硬拉黄射来打柴桑,不就是看中他的威名,将徐盛的注意力吸引到城北,或是把他吸引出城。 像刘备、甘宁、霍笃这些核心圈子里的人知道指挥水师射杀徐琨,斩杀凌操是出自霍峻的手笔,但江东这些人不知道呀。 在荆州官方宣传上可是黄祖之子黄射,为父断后,指挥水师斩徐琨、凌操二将,威震江东。加上黄射他的履历,以及其父黄祖的威风,不就是妥妥的名将之花嘛! 名将出手,你看徐盛敢不敢小瞧黄射,会不会全力以赴。一旦全力以赴了,这不就是霍峻出手的机会嘛! 如果提前和黄射说好,让他吸引徐盛作战,以他的习性愿不愿意认真打都是一个问题。演技太差就露馅了,不如真情实感地投入演出。 听着霍峻的解释,高翔张大了嘴巴,显然他是被震惊到了。此前霍峻多次在众人面前强调,说他没有办法。可这计策却早就设计好了,不仅骗过手下,还忽悠过了黄射。 看着高翔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敬佩,霍峻解释说道:“古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者失身。今治军亦是如此,帅不密则失军,将不密则失卒。丰今后治军当以严谨为上,不可轻率大意。” 霍峻坐到中央榻上,沉声说道:“升帐,传令众将。” “诺!” 少顷,聚将鼓响起,霍笃、高翔、李巍、高晨、霍渊等众人齐聚军帐之中。 “军中可用之兵多少?”霍峻问道。 “启禀参军,我军本部一千三百人可随军出战。”霍笃答道。 黄射、霍峻二部虽宣称出兵五千人,实际人数约在五千五百人左右。黄射部众四千二百人,霍峻本部一千三百人。 “善!” 霍峻吩咐说道:“高翔、李巍听令。” “在!” 霍峻取出军令,吩咐说道:“柴桑西门毗邻湖泊,其湖泊中芦苇成林。你二人率六百人马,乘小舟入湖,隐蔽于芦苇间,不得让敌军发现。待鼓声大作之时,兵出芦苇,夺取东面水门及其城墙。” “诺!” 高翔接过军令,拱手应道。 “霍笃、高晨何在?” “在!” 霍峻握着军令,说道:“柴桑南门临近柴桑山,你等率部众六百人隐蔽山间,不得被敌寇探得。待东面鼓声响时,你二人率军杀出夺取柴桑南城。进而与高翔、李巍二部降服柴桑城。” 柴桑城之名,便是源于其城池临近柴桑山,故如此命名之。 “诺!”霍笃接下军令,应道。 见众人整装待发,霍峻叮嘱说道:“攻破柴桑,即刻入驻官府,擒获其属官,封锁军库物资,不得滥取钱粮,乱杀牲畜。待克柴桑城,峻当会分发钱粮与诸子。” “诺!” “出兵!” …… 柴桑,徐盛早已站在城楼上,紧握佩剑,聚集城中军官,说道:“据斥候所言,敌大部深入彭蠡泽,攻城略地。今围攻我柴桑城者,乃是大将黄射,其于江夏一役中,指挥水师断后,射杀徐平虏,斩杀凌破贼,不可小觑。” 闻言,众人神色严肃,不敢松懈。 徐盛又说道:“敌部虽约有五千之众,六倍于我部,然敌寇远道而来,今日攻城,少有器械,不足为惧。我等部众皆善弓弩,城中箭矢堆积如山,必能使敌无功而返。” “诺!” 众人领取任务后,各归本部,抄出弓弩,于城楼上等候黄射大军的到来。 江东士卒善于水战,然水战者常使弓弩,而这八百将士其中精锐者,善使弓弩。 “咚!” 在城外四千军士已列阵,在黄射的一声令下,麾下将士在鼓声中行进。 与此同时,霍峻麾下的一千多名士卒趁着柴桑城中军士的注意力被黄射大军吸引走,从远处开始绕行。 第65章小智(3/3) 当徐盛呼喊时,柴桑城看守的士卒发现远处天边有一个小黑点依稀。 很快,排列成队的江夏士卒到达柴桑城外的原野。接着,激昂的战鼓在江夏军中回荡。随着鼓声的响起,江夏士兵高呼‘万胜’,以来壮胆。 同时,一杆‘黄’字的大纛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枪矛如林,四千江夏军士聚集在几个方阵中,黑压压地向前推进。虽无万人,但眼眸中出现黑压压的人群依旧给予守城士卒不小的压力。 “不要慌,握紧弓弩。” 徐盛披坚持锐,在城头上游走,安抚士卒们紧张的情绪。随着江夏军阵的逼近,城头上的徐盛也愈发看清了前方敌军阵势。每走不到百步,江夏就要停下整顿队列,阵型难言整齐。虽有刚刚整齐划一的呐喊,但徐盛似乎却感觉眼前这支大军士气并不旺盛。 盯着渺小的‘黄’大纛,徐盛微微皱起眉头,嘀咕说道:“这便是断后帅水师,射杀徐平虏,斩杀凌破贼的贼将吗?其士卒怎么如此松散,难言精锐啊!” 在徐盛的想象中,能够具有勇气断后,并能在危急关头率众指挥击败江东水师的人,必定是能比肩大将。其手下将士不能说十分精锐,也能说骁勇可战。但这部队,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然而徐盛也不敢怠慢,毕竟有此前的战功,能立下那种功绩之人,必有所长。且昨日那手诈降之策也是不错,若非对方演技拙劣,说不准自己真会上当。 徐盛登上高台,呐喊道:“听从军令,不可轻易开弓。” “诺!” 城外,江夏大军驻步,黄射望着不足二丈高的城墙,拔出长剑,喊道:“传令,攻城!” “诺!” 汉代的城池高度不如唐朝,更不难以比肩明朝。汉代受限于铸城技术,即便是国都长安,其高也不过十二米。边关要塞、重要郡治,大体能达到6到8米高。 南方区域由于土质原因,造城墙的县比北方来得少,构造和高度都简陋一些。柴桑作为县级小城,虽有江东后来的加固,但受周边湖泊的影响,城池难以筑高,其高也不过四米出头左右。 此种城墙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若是蚁附强攻之下,攻破城池当是不难。否则黄射又怎敢率大军强攻城池,霍峻也不敢带着麾下千余人玩这套东西。 在黄射的军令下,六、七辆简陋的盾车以及云梯被江夏士卒从军阵中推了出来,立于阵前。 战鼓声轰然响起,敲击在士卒的胸膛上,他们齐声高呼,推着一夜赶工出来的盾车,还有云梯快步向前。身后还有辅兵在后,抬着木板,他们要在城墙下竖起木盾,便于弓弩手在城下支援。 “绷~” 柴桑城头上的唯一一架床弩被守卫的士卒激发。硕大的弩矢顿时从城墙上激射而下,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入松散的人群当中。 “笃!” 一支弩枪狠狠地射中了一面盾车上的木盾上,简陋的木盾根本无法阻止弩枪,其巨大的冲击力刺破木盾,将推着盾车的江夏士卒当场钉死。破损的木屑还划伤士卒的眼珠,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除了少数的倒霉蛋外,大部分人躲在盾车下,却是安然无恙。床弩感人的装填率,虽能给江夏士卒造成威胁,却是不大。 “敌入百步!” 随着江夏步卒逐渐靠近城头,柴桑城头上响起了这句话。 “放!” 军旗挥舞而下,鼓声雷动。徐盛怒喝一声,他的手臂重重挥下,女墙后的江东士卒齐齐挽弓放箭,只听到城墙上的破空声大作,无数羽箭已经划破了低沉的长空,密如雨点般抛射到江夏士卒的上方。 “注意隐蔽!” 一名什长紧握着手中的刀盾,躲藏在盾车的后方,大声地呼喊道。示意四周的军士也是尽可能地将身子埋于盾车之后。 有盾车蔽体尚好,那些抬着云梯的士卒最为可怜。他们手上仅有盾牌遮蔽,又是重点的射击对象。在箭矢落下后,射中人体,发出连绵的闷响,中箭倒地者不少。 射完一轮后,江夏士卒逼近到城下七八十步。愈发靠近的距离,让城头上那些江东士卒更好瞄准,又是一轮箭雨,倒地中箭者更多。 “绷~” 一支硕大的床弩射到年轻尚轻的江夏士卒旁边,其巨大的声响令人畏惧。吓得江夏士卒脚软了,接着又听见破空的箭矢声,让这名江夏士卒直接尿了裤子。 “不打了!” 忍受不了死亡的恐惧,这名江夏士卒趁着城头上箭矢换挡的空窗期,拎着盾牌就往后跑。有了第一个人吃螃蟹,便有第二个人逃走,畏战后撤者愈发地多。城头上又射出一轮箭矢,直接把剩下进攻的江夏士卒一同吓走。 “这~” 如此一幕,看着徐盛又直皱眉头,这种就是击败江东水师的将士的水平。若是正常的硬碰硬,肯定不是己方的对手。或许实如众将所言,徐平虏是中敌将奸计所害。 实际上不仅是徐盛看着皱眉头,在远方的湖泊中偷偷观战的霍峻也是忍不住吐槽,说道:“江夏士卒不仅军纪不明,连那血性也不足。若是两军列阵厮杀,我部千人足可破此部四千人。” 吐槽完随即而来的是忧虑,若是黄射进攻不下,没有吸引到徐盛主力,那高翔、霍笃二人又如何能分夺东、南二门。 如此拙劣的表现,让黄射也感到恼怒,说道:“未至城下便弃战而走,怎能破城。” 面对自己手下的无能,陈达硬着头皮,说道:“将军,非是我部无能,而是柴桑城高,且守军士卒弓弩甚多,冲城破敌,实属困难。” 顿了顿,陈达指着柴桑城头说道:“将军,我军士卒乃敌数倍,敌寡我众,不如于城下与敌军相互对射,待敌多伤亡,然后再遣将士蚁附攻城。” 黄射沉吟少许,看着城头上不过三、四百人的弓弩手,微微颔首,吩咐说道:“将全军弓弩手调上去,以弓箭齐发,看谁能耗得过谁。” “诺!” “弓弩手上前!” 伴随着呼喊声,江夏水军中近千名的弓弩手拉开距离,齐步上前,利用此前辅兵提前树立的木墙作为掩护,准备与城头上的江东士卒相拒而射。 见此情景,徐盛神情一敛,自己所部虽是有城墙遮挡,举高临下,但是自己兵寡,若是以当下兵力应对,难言胜负如何。 徐盛冷笑一声,吩咐说道:“从东、西、南三城各调五十人来北门,与敌相距而射,看谁的射术更为精湛。” “诺!” 霍峻看到了黄射的调度安排,笑道:“伯钟虽不善兵,却有小智,当不负峻之所望。” 霍峻心里庆幸,幸亏没提前告诉黄射计策。若提前告诉他自己布置,他能否出这么大的血本与徐盛玩对射也要打个问号。毕竟弓箭对射,占优的必定是拥有城墙掩护的徐盛。 ps:柴桑的地形及城池,周某基本是从文献上考究过。对射作战,在古代攻城战中不少。 第66章先登 芦苇荡间,小舟穿梭。 一叶偏舟偷偷来到霍峻的小舟旁,说道:“启禀参军,霍校尉、高别部言柴桑西、南门人手已被抽调而走,城门空虚,今下能否出击夺门?” 透过芦苇丛,霍峻见双方已经开始了互射,箭矢划破苍穹,呼啸着飞向各自的敌人,一方利用木墙作为掩体,一方利用女墙作为遮挡,你来我往,战斗颇是激烈。 霍峻坐在甲板上,说道:“不急,双方据射,难分胜负。且观两军后手如何,看黄偏军能否支撑得住。一切听从军令而行!” “诺!” 战至午时,天边的太阳越发的耀眼,江夏军与柴桑守军双方的对射丝毫没有放缓。 徐盛也拿上弓箭,搭弓捏箭,透过女墙瞄准木墙后的精锐弓手。 “着!” 箭如流星,正中弓手眼眶,眼珠子爆裂开来,鲜血飞溅而出。弓手抱头倒地哀嚎,活生生被痛死。 “射!” 箭矢横飞,无论是城楼上的柴桑士卒,还是城楼下江夏士卒,皆有不少中箭之人,或是倒地哀嚎求救,或是已然倒在血泊中。 柴桑守军尚克,即便倒地了也能窝在女墙上,自我保护。城下的江夏弓弩手,则是惨了上些许,倒地后基本成为了箭靶子。 长久的对射下,双方的早已不存在齐射,转而陷入了拼个人射术的情况。在这种战场环境下,柴桑守军自身的优势被放大了,他们人数虽然不如城楼下的江夏军,但他们的个人射术却是出色,同时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一度压着江夏军攒射,射死者众多。 徐盛躲在城楼上偷瞄城下的状况,见那些早先还敢与自己对射的江夏弓弩手,如今却已缩在木墙或土丘后不敢露头。 瞬息间,徐盛计上心头,喊道:“秦宋,何在?” 秦宋缩着脑袋,从城楼下弓腰而来,说道:“明庭,有何要事吩咐?” 徐盛抬起头,指了指城下,喊道:“看,敌寇今胆气已丧,不复当初对射之勇,此时出击,可趁敌之不备,出城掩杀敌卒。不知秦佰长敢领二百勇士出城破敌否?” 秦宋仔细观察了下江夏军阵,笑道:“怎么不敢!” 不是徐盛胆怯不敢出战,而是考虑到黄射的威名。他担心黄射会使诈败之策,自己若出了城被困了,柴桑恐怕就没了。 至于让秦宋出战,徐盛也是考虑到他的果敢能战。其与徐盛同时间投效到孙策帐下,虽不如徐盛骁勇善战,但也是一名勇士。 徐盛拍了拍秦宋的肩膀,说道:“我在城楼上为你压阵,若是不测,撤回城下即可。记得,多披层甲。” “诺!” 吩咐后,秦宋下了城墙,挑选敢战勇士。 “嗯?” 此时船上观战的霍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城楼上减少的箭矢,城下胆怯的江夏士卒。 “来人!”霍峻喊来斥候,说道:“你且告诉高别部、李巍二人,准备临近西面水门。待鼓声响时,云梯飞钩夺门。” “诺!” 少顷,柴桑的城楼上响起重鼓声。 “咚~” 城楼下江东力士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取下城门上的木栓,江夏军梦寐以求的城门就这样一点一点向着两边打开。 城门下人声鼎沸,军旗高立人群中,上绣着一个大的‘秦’字。两百勇士体格壮硕,目露凶光。秦宋身披重甲,手持刀盾立于众人面前。 “杀贼!” 随着呐喊声发作,两百勇士犹如猛虎下山狂奔向城外的江夏弓弩手。 其脚步如雷,声震破天,不到百步的距离,快则十几秒,慢则二三十秒,几个呼吸间的时间,便在江夏弓弩手来不及反应之际,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弓弩手阵中。 “杀!” “天助我也!” 小舟上的霍峻见到秦宋离开了柴桑城,大笑几声,同时手按剑柄上,沉声说道:“传令各部,擂鼓出战。” “诺!” 顿了顿,霍峻拉过斥候,说道:“你且告诉黄偏将,言我军本想为将军压阵,却不料迷路走到南门去了。今大军已在南门发动强攻,请求江东在北门施压,一同为黄江夏拿下柴桑。” “诺!” 斥候独自驾着小舟去寻黄射大军,霍峻领着亲卫乘船往西门而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西门的湖面响起一阵军鼓声,随风而走的黄色芦苇荡中,几十条快舟如奔马般突出。 细长的小舟上,两侧数名划手皆涨红了脸,双臂青筋突现,飞快使着船桨。刹那间,小舟划破水面,犹如利箭般向东急驰而去,奔向西面水门。 城楼上,警戒的柴桑士卒脸色大变,高喊道:“敌袭!” “水门敌袭!” 话音刚落,那几十条快舟已逼近到达了西城水门下。 “飞钩!” 几十条小舟上站立的力士挥舞手中的飞钩用力抛出,铁制的飞钩卡住城墙。 飞钩者,钩着城壁援引而上,勇士攀岩先登而破城。 城内八百人,北门遇敌,徐盛布置了五百人守城,其余三门各有百人,其后与江夏军对射,抽调走五十人,今城门上仅有五十人。如此少的士卒,防守实在困难。 “一部砍飞钩,二部射之!” 仓促之下之间,屯长做出了选择,尽可能去阻止敌人的攀爬上墙。 然而蓄谋已久的将士,怎么会没有防备。快舟上的军官持刀,早早喊道:“射箭,掩护!” “诺!” 那些划船的水手拿起舟船上提前装填好的弓弩,对准城墙上的稀稀拉拉的柴桑士卒射去。 “啊!” 挥刀准备去砍飞钩的柴桑士卒胸口中箭,惨叫一声,身子前倾,扑通一声,倒入水中。 “诸子随我上!” 有了弓弩手突脸的掩护,高翔口衔刀,手持盾,拽着飞钩就往上爬,双脚借着城墙的摩擦力,一步步往高处爬去,四五米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不一会,高翔便到了城楼下。 待舟上的弓弩停止射击,高翔飞身越过女墙,跳到柴桑城墙上。还未站稳,迎面便是一刀砍下。 “绷!” 高翔用左臂上的木盾挡下这击,继而他右手取下口中环手刀回击。一刀切腹,被敌手躲过之后。高翔踏步而上,左臂再次挡刀,右手沉肱发力,顺着敌人刀刃的来势挥刀反撩。 “啊~” 锐利的环首刀砍中敌人的臂膀,趁着敌人疼痛之际,高翔收刀,刀刃直戳入敌卒的腹部,了结了他。 “杀!” 有了高翔的先登登墙,后续的士卒陆续顺着飞钩爬上了城墙。当然也不乏倒霉蛋,攀爬间中箭跌入水中。幸亏下面是水,他们被同僚救上船。 先是五人,后是十人,再后三十人。随着时间的推进,军士已经渗透入城墙上,他们三三五五配合作战,与柴桑守军缠斗在一起。 高翔一马当先,与同族部曲并肩作战,突入敌军之中,凭借勇武斩杀数人,吓得几名柴桑士卒溃散而走。随着两三百名士卒登上城墙,整个西门城墙已被高翔掌控。 “咔嚓!” 柴桑的水门被打开了,李巍指挥着几十叶小舟顺着城门下的水道,停泊在城内的码头上,船上的三四百名军士也已入了柴桑城。 高翔在城楼上冲着码头上的李巍喊道:“你领百人去南门,相助霍校尉。我留在西门与徐盛所部搏斗!” “诺!” 第67章陷城 当敌袭声响时,徐盛便有反应。 “罗参!罗参!”他着急喊道。 城楼上观战的佰长跳了出来,喊道:“在这!” “敌寇从西门来攻,你带本部将士往西门杀去,拦住贼军的袭击。然后还巡视警戒,随时听候调遣。” “遵命!” “儿郎们随我来!” 名叫罗参的大汉,也是徐盛帐下所依仗的伯长,其面黑如碳,肩宽臂长,军中骁勇仅次于秦宋。待徐盛军令一发,他就立即召集本部甲士,向遭遇袭击的西门而去。 “明廷,南门遭袭!”侍从声嘶力竭地喊道:“东门的王屯长已经去救援了!” 闻言,徐盛看着北门外如入无人之境的秦宋,怒拍城墙,骂道:“黄射小儿,居然如此卑鄙!不顾手下性命,诱我守北门,待我抽调兵马时,起兵来攻。” 徐盛真的快气炸了,他是真没想到黄射的心机这么深,用这么多人命,与自己演了一天的戏。秦宋率精锐杀出去,将那些弓弩手杀得丢盔弃甲之时,自己真以为黄射即将兵败,却忽然告诉自己被忽悠了。 气恼归气恼,但仗还是要打的,徐盛拔出汉刀,喊道:“再分百人去守南门,不可使敌冲入城中。” “传令,让那秦宋撤军速回城中,不可贪恋战功。” “诺!” 徐盛下达命令半晌后,戎服上带着血渍的士卒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喊道:“明廷,西城被夺,水门大开,敌寇已涌入城池中来!” “什么!” 徐盛瞪大眼睛抓着士卒的臂膀,问道:“罗参不是去了西城吗?” 士卒摇了摇头,说道:“罗佰长去晚了,那伙士卒太过精锐了。小舟藏于芦苇荡中忽然杀出,舟快如马,其用飞钩攀爬上墙,我等几十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们夺了城墙。” 徐盛脸色大变,当他得知西城水门遭遇敌袭之时,他便分一百人前去求援,自己留在北门,提防黄射大军。本以为水门难破罗玉去就够了,却不料敌人来得如此之快,其战斗力如此之强。 徐盛顾不上正面的黄射大军,提枪而走,喊道:“留一屯掩护秦佰长入城,其余人随我入前去救援西城。” “诺!” 走在半途中,便传来士卒的惊恐的呐喊:“罗佰长死了!” 不得不说高翔确实威武,能从地方豪强爬到蜀汉大将,其武力值着实不错。快速掌握了西城,疏通水门,纠集麾下军士结成军阵,让率精锐试图破阵的罗参死于枪矛下。 徐盛深呼吸口气,战事瞬间的糜烂,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当下的他想要挽回败局只能从重新夺回西城,肃清城门的敌卒。 “杀!”徐盛握紧长矛,喊道。 说完,徐盛大步上前,领着士卒与占据西城的高翔所部展开殊死搏斗。 下个瞬间,双方便白刃相交。 面对高翔占据城楼结成的军阵,徐盛快速做出了布置,命手下力大的部众手持长枪,往对方没有盾牌遮掩的下三路进攻。其中有手脚灵活的士卒,握着长矛扎透了来不及回手的脚,刺破布鞋,殷红的鲜血溢出。 因为那名军士脚板受伤,惨叫一声,下压举盾,却不料徐盛抓住机会,将矛头正对着他缺乏保护的胸膛,狠狠地穿透进去,撕裂了内脏、骨骼和皮肉,几乎横贯了整个胸腔。 战场之上,长矛便是王道,除非你的武艺绝伦,躲得过长矛,否则被这长矛戳上一窟窿,不死也残。 在徐盛的指挥下,一人身死,几人排列成的军阵被破。 一名瘦削的勇士手持刀盾趁机涌上,跻身而入,试图用手中的环首刀突破瓦解军阵。 然而他也过于鲁莽,一根长矛也从人缝中冷不丁地刺出,戳中他的胸膛,柴桑士卒疼痛难忍,他咆哮了一声,抬起手试图想做些什么,但力气瞬间消失,仰面栽倒。 几息之间,双方各自战死二人;十复之后,双方已经彻底绞杀在一起。 相比于西门城楼上在那殊死的搏杀,南门局势进展顺利。 从水寨入了城的霍峻了解城内局势后,果断寻上准备前往南门的李巍。带兵一路畅通无阻杀到南城城门。 相较于西门的顺利,南门着实不顺。高翔可以利用小舟突进到城下,而霍笃所部拎着云梯出来下山之时便被发现,东门快速来援。 霍笃见对方持弓弩者不少,出于考虑到己方将士的伤亡关系,被迫小心翼翼地前行,最终形成了僵局。 当霍峻率李巍的百人从城内杀向城楼上坚守的柴桑士卒,正为霍笃解了围。城下的霍笃见己方来了支援,迅速呼应众人攀登而上。简陋的梯子搭在城楼上,轻便的飞钩卡在墙头,数十名勇士顺势而上。 霍峻握着长枪,大步突前,刺伤柴桑士卒的手臂,继而又一矛戳死敌卒,接应了正攀爬上楼的霍渊。 霍渊见是霍峻,三步并做二步挡在霍峻的面前,着急说道:“参军当调度大军,怎能亲临战场。此前由我霍文颍而来,请参军退后。” 说着,霍渊拉过部下,说道:“保护好参军。” “诺!” 望着冲杀上去的霍渊,霍峻摇了摇头。自己官职爬得越高,自己这些族人都不让自己亲临战场了,明明自己可是能以百敌万的将领,武力不能说强横,也可以称道一二。 待城楼下的霍氏部曲杀了上来,原本处在鏖战当中的局势,瞬间发生了调转,大批量霍氏部曲压着柴桑守军进攻。 嘈杂的战场上,刀枪交错,箭矢横飞,厮杀声震天响起,随着战事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士卒倒在地上。 不过以霍峻的观察,柴桑士卒的尸体最多,毕竟以多打少,总不能自己的士卒还死得多吧。毕竟自己又不是黄射,拿着四千大军被徐盛压着打,对射还被徐盛射爆。 “小心!” 一只流矢从霍峻身侧飞过,一只大手拉扯过霍峻,用盾牌把他护上,宽大的身子挡在了前面。 “兄长!” 霍峻定睛一看原来是霍笃拿盾遮蔽住了自己,保护自己小心被流矢所伤。 霍笃放下盾牌,搂着霍峻的手臂,说道:“仲邈,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身为主将,不可轻易行事。” “嗯!”霍峻心中暖流流过,说道:“兄长亦是小心!” 在这乱世中,能靠得过的人实在少,唯独他的兄长可以信任,兄弟之间寄托性命。 霍笃持着盾牌,换了语调,沉声问道:“参军,今我部前往何处作战?” 霍峻看了一圈,只见城楼上的战事渐渐平息,死了六七十名柴桑士卒,剩余的百余名士卒直接投降了。 “请校尉往西城驰援,今徐盛仍与高别部缠斗。”霍峻吩咐说道:“李巍你且留下招降俘虏,高晨你率本部随我前往北门接应黄偏将。” “诺!” 三人拱手应声,各自领事去做。 霍笃拎着数百霍氏部曲朝着西门而去,准备前后夹击徐盛所部,而李巍指挥着士卒,让他们收缴降卒的武器。 霍峻直望北门,隔着城楼看不清战场形势,但见黄射本部仍未入城。他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黄射手下可是有四千人,不会连那两百人都搞不定吧! “走!”霍峻按剑而行,喊道:“耀辉随我来!” “诺!” 柴桑北门,当黄射收到霍峻的消息令后,他可是喜出望外。他的弓弩手正被突然杀出城的秦宋带着两百人压着打,派出去救援的部队也陷入鏖战,若没有霍峻的‘迷路’,他还不知道怎么办。 第68章俘虏 黄射今天过得可谓狼狈。 今日他与徐盛对垒,本以为依仗兵力之众能轻松破城,却不料手下实在不中用,攻城的士卒被射退,玩据地对射,然后自己士卒被射爆,对面两百锐士冲杀而出,自己部下溃不成军,难以抵挡。 “丢脸啊!” 看着被两百人冲得七零八落的部众,黄射又羞又愧。这两百人怎就如此骁勇,自己部下完全不如对手。 今日一役,脸面全失,自己又能找什么借口为自己解释。 当他心生怯意欲退之时,霍峻派遣的斥候来到了他的身旁。 “将军,我家参军本欲为将军压阵,却不料迷路走到了南门。今得知将军在北门发起进攻,已率大军进攻南门,即克城池。望将军能攻北门,同为黄江夏破城。”斥候如实说道。 “什么?” 突如其来的消息,真让黄射转悲为喜,他可没想到留在营寨的霍峻会出兵,又恰逢其时的出现在战场上,但是这太恰逢其时了吧! “莫非仲邈能料到今日之事?但他怎么能料到我兵败。可是他这迷路也太巧合了吧!” 看着被秦宋杀得胆怯后退的士卒,黄射不顾多想,拔剑喊道:“精锐何在?压上将那两百人击破,夺取柴桑城。” “诺!” 黄祖父子治军那么多年,军队战斗力虽不强,然而他们却有培养一批精锐部曲,如同后世明朝的家丁,有这批部曲在,黄祖父子才能稳坐江夏。战事可以输,但部曲不能死伤。 这也是为什么霍峻话语中强调是为黄祖拿下柴桑,因为他知道黄射手上有批几百人的核心部曲,今日战争卡到这个节点上,如果黄射不能有所作为,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为了他们黄氏的柴桑,黄射可不能再这么下去,派遣那些杂兵与柴桑军作战,将会毁了大计。 “咚!” 伴随着激昂的鼓声,黄射将自己压箱底的部曲派了出去。那些黄氏部曲,身披甲胄,体格壮硕,腰佩利刃,手持长矛,人数虽是不多,肉眼可见他们绝非江夏军中的等闲之辈。 在战鼓声中,他们与秦宋率领的二百人纠缠在一起。不愧是黄氏麾下的部曲,有效遏制了柴桑士卒的攻势。双方刀刃互驳,黏稠血液飙射,令人热血沸腾的嘶声呐喊此起彼伏。 当徐盛让秦宋撤军回城时,其已被黄氏部曲纠缠,难以撤退。同时在城头上弓弩手的掩护下,与江夏有搏杀的有来有回。 同时,黄射也是策马而上,挥刀砍死几名逃窜的士卒,壮起胆子,厉声喊道:“陈达,你若不能严肃军纪,拿不下柴桑,此刀便斩你头颅。” 见黄射少有的发怒,陈达身子一紧,不敢松懈,他可是知道黄祖父子对柴桑的看重,转身带着自己的部曲,呵斥阻拦那些逃窜的士卒,勒令他们排成军阵,再次让他们上前去夺城。 然而就在北城陷入鏖战之际,忽然北城楼上‘徐’旗被斩断,随之竖起的是‘霍’字大旗,城楼上高晨领着士卒,高声喊道:“将军,我等已取下柴桑城,特请将军入城。” 这一幕直接把在城北鏖战的双方干懵了,特别是秦宋及其两百部众。自己还在奋勇搏杀,突然告诉自己家tm被人偷了。 北门外刚刚还在奋力搏斗的柴桑士卒顿时失去了斗志,部分人已经失魂落魄地跪下,或是向对手乞降,他们失去了坚持的意义。 正为战事头疼的黄射先是为之吃惊,继而大笑,对众人说道:“幸得射为仲邈牵制强敌,否则其迷路至柴桑南门,其千人之众必败于敌寇手中!” 说着,黄射策马而上,喊道:“柴桑已被我等所取,还不投降?” 显然黄射是瞄上了柴桑两百锐士欲编入自己帐下,充当帐下中坚勇卒。 实际上,不仅是黄射一个人这么做,降服南北门后,霍峻也让手下招降柴桑士卒,准备等战后将精锐编入自己麾下。 城楼上,霍峻见城北局势转好,吩咐说道:“耀辉领五十人把守北门,迎黄偏将入城。” “诺!” “西门战事仍未结束,告知让校尉、别部二人看能否擒获徐盛。” “诺!” 说着,霍峻手扶长剑,指挥说道:“其余人随我前往府衙,并封锁库仓,防止钱粮武器丢失。” “诺!” 随着柴桑城内外被夺,不仅上的北门的战事渐渐结束,西门上的战事也在进入尾声。比如试图夺回西城的徐盛被霍笃、高翔两面夹击之下,率众窝在角落,负隅顽抗。 “徐盛,柴桑已被我等所夺,你还不速速投降。”高翔在外围,大声喊道。 徐盛挥动长矛拨开刺来武器,喊道:“食君之禄,受命守城,当为主上守土,岂能轻易归降。你若有胆,且再与盛大战几十回合。” 高翔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嘴里骂骂咧咧几句,嘴里直说匹夫之勇。显然高翔与徐盛交手过,高翔实力逊几分,还被他刺伤了肩膀。 见徐盛仍不愿轻易投降,霍笃也不客气,提着长矛带着部曲冲了上去,一矛将持盾的柴桑士卒戳了透穿,鲜红的矛头破腹而出。受伤的士卒恍惚了几下,浑身是血地滚倒在地。 盾墙被破,双方士卒搏斗在一起,寡众悬殊之下,胜负已分。面临绝境之下,越来越多柴桑士卒投降。 徐盛只身奋战,虽背上插着一支箭矢,鲜血从背后的伤处一股股涌出来,但他仍不见畏色。精疲力竭之下,不断利用手中的长矛格挡来矛,但手速也变得越来越慢。 忽然间,霍渊挥舞手中的长矛,一矛刺伤徐盛的大腿,戳了个大洞。徐盛疼得大叫,几名士卒趁机用长矛分别戳伤徐盛的手腿,再用矛杆把他掀倒。 掀翻倒地的徐盛被摔得混混沌沌,清醒后见大势已去,长叹了口气,自语说道:“贼军连绵不绝,盛力已竭!” 说完,徐盛也失去了坚守作战的精神支柱,放弃了挣扎,任由士卒擒俘自己,也不作反抗。在他看来自己搏斗到这地步已经对得起孙权了,只可惜了敌寇狡猾。 在高翔身侧,亲兵眼见徐盛被俘,放了下心,说道:“家主,今日先登破城,又与霍校尉擒获徐盛有功。若是参军表了上去,必定少不了家主一份功劳。” 高翔没有理会这名亲兵,看了眼肩膀上的伤口,低骂了声。 又一名亲兵说道:“徐盛这厮害了不知道多少兄弟性命,若是能将他杀了,也能为那些兄弟报仇。就怕这徐盛归顺了,我等兄弟性命找不到人报仇。” “住口!”高翔呵斥了一声,说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若心念旧仇,永远杀不绝,到时候谁敢投降?早点结束战事,也能少死伤一些人。” 高翔当过家族中的领导者,自然知道其中的变扭,然而在这乱世之中,谁也说不准明天自己的下场会怎么样,谈利益才是领导者该做的事。 “敢问破柴桑之策可是黄偏将所出?”被俘虏的徐盛心有不甘,问道。 “怎么了?”高翔走了过去,说道:“此策岂会是黄偏将所出,乃是我家参军所设之局。” “参军?”徐盛脸上面露茫然。 见状,霍笃、高翔相视而笑。 第69章尾声 柴桑县衙内,霍峻正在指挥归降的属吏献上柴桑城内的户籍文书及周围的山川险要。 在入城内,霍峻便率先命人封锁府库,紧接着带人赶赴县衙,招降柴桑属官,看能否寻找到重要的军事舆图 柴桑作为县级城池,按道理而言不会保存重要的地理舆图,然而它作为江东西陲的军事重镇,百分百会储存军事舆图。至于什么样的军事舆图,就如开盲盒。 在古代缺少卫星的情况下,军事地图极其难得。此番下江东前,豫章郡的舆图便是黄祖所出,然仅是大概地形,具体详细的地形图还真缺乏。柴桑地形的详细还是甘宁率部潜入豫章才打探到的。 摸着舆图,霍峻脸上浮现了笑容。有了这张舆图,鄱阳湖周边县城尽在他掌握之中。 属吏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说道:“将军,此乃柴桑户籍文书。” 霍峻拿过户籍案牍,见到了柴桑县的人口数目,不由暗叹一声,豫章真就富庶,单一个柴桑县人口就有四五万,约有七八千户。 “你可知豫章郡可有多少人口?”霍峻问道。 上计吏擦着汗,拱手说道:“将军,在下仅是县中小吏,怎知郡上最新户籍人数。然吏曾听老计吏言,永和年间豫章四十余万户,口达一百七十万之众。今虽距离数十载,又经战事波折,损耗百姓不少,估计也有百万口。” 霍峻的三步走战略中,第一步建议让刘备在豫章站稳根基,不仅从地理因素上考虑,还有从人口上考虑的因素。 若从东汉永和的人口普查中可以发现,扬州人口高达四百多万人。如果去除豫章郡,孙权手上掌握的吴郡、丹阳、会稽三郡之合人口才达到一百八十万人。若是再去除根基薄弱的会稽郡,丹阳、吴郡人口才约合一百三十余万。 实际上刘备整合起豫章的力量,便能够与孙权扳手腕。若是拿下丹阳,实现第二步下江东的战略,刘备的力量将会压倒性胜过孙权。 霍峻望着舆图、案牍出神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黄射按着佩剑,怒气冲冲地闯入堂内,喊道:“霍仲邈,你用我为饵,谋取柴桑,其心可诛也!” 霍峻抬头见黄射入内,起身相迎,惊讶说道:“伯钟兄,此话从何谈起?” 黄射见霍峻如此,冷笑说道:“仲邈,你那迷路之语,能哄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我。你若真迷路,怎会派遣派两部,分取西城水门及南城旱道。此战,射死伤上千人,当归咎仲邈也!” 说实话霍峻就没指望能骗过黄射,毕竟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谁迷路迷到湖里,又跑到柴桑的南门去, 不过霍峻也不畏惧黄射,冷哼一声,说道:“伯钟当是不识好歹,峻辛苦为黄将军与你夺下才柴桑,今反怪我害死你麾下军士,真就好生不讲道理。” 霍峻走到黄射面前,面露愤愤之色,说道:“敢问伯钟,这死伤千余人是谁指挥,是我,还是你;这又是谁所杀的,是我霍仲邈,还是那江东士卒?” 闻言,黄射沉默下来,霍峻这个问题真就戳到他的心窝上。这千人除了他指挥还能由谁指挥,造成士卒死伤的原因,除了江东士卒也没其他人。 霍峻愤愤不平,说道:“若无我霍仲邈,你黄伯钟安能入柴桑。你那麾下死伤的千余名士卒早已白白死伤了,怎还能招降柴桑士卒充当精锐。” “这~” 听着霍峻的斥责,黄射冷静反而下来,他当时认识到霍峻欺骗自己,似乎在利用自己,加上上次劫持自己的事件,他瞬间愤怒起来,气急之下找霍峻理论。 但听着霍峻的语言,他感觉好像是自己理亏。自己指挥兵马失误,造成部下死伤千余人,幸亏得到霍峻的相助,自己才能入得了柴桑,但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见霍峻如此愤怒,黄射收敛语气,说道:“那仲邈怎么解释,你二部出现在西、南二门,又趁敌不备,袭夺二门,拿下柴桑城。” 听到这句话,霍峻似乎火气更大了,不满说道:“昨日伯钟夺门失败,顾及颜面不让我部压阵,峻担忧今日伯钟难以破城,故派遣二部到西、南二门进攻,以为策应伯钟。却不料伯钟受挫,我部夺取西门进展顺利,破城拿下柴桑。” “当时为顾及伯钟颜面,峻言迷路偶至南门,欲与将军协力破城。攻克柴桑,伯钟也得了柴桑,没有白白死伤士卒,今怎反倒成了我的错事!莫非伯钟真以为峻能算到伯钟兵败失利?”霍峻气急而笑,说道。 “今伯钟不识我之苦心,你我缘分已绝。” 说完,霍峻就要拔剑断席。 见状,黄射来不及思考霍峻话里的逻辑漏洞,赶忙拦住霍峻的手,说道:“仲邈切勿生气,射错怪仲邈。今士卒死伤太多,射情急之下误解仲邈,实乃我之过也!” 见黄射如此,霍峻似乎欣慰了许多,不再气愤,叹息说道:“兄以诚待峻,上次舰船上峻却如此待兄,实属歉意。今柴桑之事,你也欠我一次,今后你我二人当以诚相待。” “绝不相欺!”黄射沉声说道。 黄射实感歉意,在他眼中霍峻顾及自己颜面,偷偷出寨辅助自己,却不料自己能力不足,反被徐盛反推。然而幸亏霍峻所部出场,挽救了败局,拿下了柴桑。自己却误会霍峻利用自己,与他争执。 至于霍峻能否算中自己不敌徐盛,他可不这么认为霍峻能算中。自己领兵打仗这么多年,带着数千人打不过领兵八百的徐盛,正常人都应该不认为自己不敌,除非有人提前知道徐盛的厉害,但可能嘛? 徐盛默默无闻,还不如那凌操著名,若非今日自己输给徐盛,恐怕自己也不会认识他。只能说小看了徐盛这厮,以及他的部下。 换了个话题,黄射挽着霍峻的手臂坐下,说道:“今柴桑城破,不知仲邈以为下一步,我军当如何行动?”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你我二部连续行军,兼破寨夺城,当让部下休整几日。刘荆州表峻受兵两千,今队伍未满,欲移兵至浔城募兵,不知伯钟愿否?” 浔城,隶属于柴桑县下。今柴桑归属于黄祖父子,霍峻招募新兵自然需要黄射的同意。 接下来的战事规模将会愈发庞大,自己一千人的部队难改大局,还需尽快招募士卒,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若自己所料不差,关羽、张飞、赵云、甘宁四人也在积极地募兵,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仲邈与某情同兄弟,怎会不愿呢!”黄射佯装不悦,说道:“仲邈尽管前往募兵,射屯驻柴桑,引江夏粮草顺江而下,囤积柴桑城内。” 顿了顿,黄射说道:“克柴桑乃仲邈之功,钱粮、器械二库可尽取半数而走,以用于仲邈募兵之需。” 霍峻感激说道:“多谢伯钟!” “你我何需言谢!” 又聊了半晌,黄射离开屋内,霍峻望着黄射的背影是叹了口气。作为友人而言,黄射属实可以。自己这次利用黄射夺取柴桑,又骗了黄射,自己看似是坏人,从结果来说是为他们黄家做好事。 毕竟如果没有自己,仅凭借黄射根本不足以拿下柴桑,拿不下柴桑将会拖累战事进展,黄祖指望柴桑并入他的江夏郡也无从谈起。 至于下江东上,若不让刘备、刘琦进攻江东,他们黄氏父子的脑袋都将被孙权砍下来。 接下来随着自己兵马的增多,能够独自开辟战场,也不需要煞费苦心弄心机去借兵,玩这种套路。毕竟套路玩多了,怎么着也会被人识破一次。 第70章矿夫 战事终归结束,然死者也不能复生。 当晚霍笃捧着一大串牌子来到霍峻的屋内,向霍峻汇报死伤的将士的人数时,眼泪哗哗直流。 从霍氏家族从长沙之乱起势,无论是向北争夺盐道,还是南下随军就没死过这么多人,柴桑一战直接战死了二十几人,轻伤三十几人,还有五六个重伤在榻上,损失不能说不小。再来几场,霍氏部曲可能就废了。 这让亲手把他们带上战场的霍笃心里怎么不难受,不仅是霍笃,霍峻心里也是难受,这些人大部分都能和自己攀得上亲戚关系,一起吃过创业的苦,如今却倒在柴桑。 别看霍笃表面上魁梧有力,实际上却是心思细腻之人,心底很软。族里的孤寡老人,他都会去慰问,每年都会让富裕的族人拿出钱,帮衬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人。 霍峻边安慰兄长霍笃,边在油灯的照射下,按照那些战死者的铭牌,研磨执笔,写着一封封书信,告知这些人阵亡,奉上他们所立下的功绩,也让他们放心,族内会给予补贴,用来救济他们,抚养老弱。 这些书信会同战死将士的衣物,在次日会随受重伤的将士一起被送回枝江。 天色尚未大亮,霍峻便从榻上起身,在渡口送走那些受伤回乡休养的士卒,叮嘱他们回乡养好病再回军中作战。 然后霍峻又去寻黄射,表示自己即将率众移军前往浔城,招募部众。黄射也是大方,将柴桑城内武库的器械全部送给霍峻,作为霍峻替他拿下柴桑的谢礼。约六百张弓弩,五万箭矢,一千把长矛,七百把环手刀,三十领铁甲…… 面对这些武器,霍峻没有客气,全部收了下来。不过他也有回礼,向他投降的三百多人中,他只扣下徐盛,并收了百来号合格士卒,便将近两百人送给黄射。 倒不是霍峻大气,不想要那两百号人,而是这两百号人看似精锐,实则是兵油子。跟过刘勋、李术等将领,虽悍勇可用,但每遇死战之际,他们就会投降。 这种兵源不符合霍峻募兵的要求,悍勇是可以培养,武艺也可以训练,但是人上的服从性却是初始状态才有。 就好比如大部分的渣男不是天生渣,而是由舔狗进化而来,那种对女生掏心掏肺的喜爱,仅有在第一次才有。当爱被辜负了,他们也就保守,被辜负的越多,他们的爱也就越保守。 因而换到打仗上也是如此,这些兵油子初认主,还有报效恩情的念头,当他们领导换多了也就无所谓了,能打顺风仗,逆风的仗打不了。 相较于霍峻的挑肥拣瘦,黄射荤素不忌,欢喜地收了下来,向霍峻表示江夏各地皆可让他募兵。而霍峻依旧是指向浔城,他要率部向西移军。 霍峻为何如此着迷于浔城,其原因也是不难知晓。柴桑有铜矿,而浔城便在铜矿周围,即后世的九江瑞昌一带。浔城北靠庐江浔阳,西接江夏下雉,东依豫章柴桑,南临幕阜山脉。 在幕阜山余脉的山l岭中存在着大量铜矿,周朝便开始冶炼,由于东汉没有施行盐铁官盐制,地方宗族、豪强常为铜矿互相争斗,民风彪悍,素习争斗,悍勇敢斗。 随着天下大乱,孙策下江东,引发地域动荡;黄孙争夺长江,战乱四起,处在中间地带的浔阳、柴桑、下雉几县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躲藏到幕阜山山中。 丘陵上,浔城有秩刘忠向霍峻指点着山岭,说道:“启禀参军,城南山岭之间多人家,自从孙讨逆平定江东,与黄江夏上下对峙起,战事纷乱,浔阳、下雉、柴桑周围百姓躲入山中者不少。加上本地宗族,山岭间周围人家少则万余人,多则数万人。” 县有分大小,乡也有分大小,大乡的行政长官受郡里指派,秩百石,称为“有秩啬夫”,省称有秩。小乡的啬夫由县任命,简称“啬夫”。浔城作为大乡,其自然是有秩。 刘忠出身柴桑刘氏子弟,乃浔城本地豪强,及孙氏治豫章,为了拉拢地方豪强,委任他们出任地方长官,刘忠便是其中一员。 霍峻眯着眼眺望幕阜山岭,临近饭点,可见山间炊烟袅袅,伴随着清脆鸟鸣和猎猎山风声,颇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霍峻扶剑而立,问道:“百姓生活如何,可过得下去?” 腰胯长剑的刘忠,苦笑说道:“参军,浔城多矿,土地贫瘠,若是太平年间,上依荆州,下接扬州,浔城冶炼铜器,可以富庶。然战乱之时,铜器难销,地又贫瘠,难出粮食,百姓遂贫。” 霍峻蹲下腰,伸手摸了摸土壤,见土壤颜色为红棕,便知晓其中原因。红土地酸性强,肥力差,农作物产量低。前世福建漫山遍野尽是这种土地,适合的作物也就茶树了。 拍了拍手上的红土,霍峻大体上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这些山矿之夫,素习争斗,性情彪悍,且这些山间之民,无尔虞我诈之心,性情朴素。和平年间,他们有铜矿不缺活路,当下乱世,粮食最贵,铜钱难销,他们生活拮据,为讨生活,出山当兵便是他们的出路。 刘忠微微拱手,问道:“不知参军来我浔城可是为了募兵?” “嗯?” 霍峻手撑在剑柄上,问道:“有秩如何得知?” “昔徐柴……,徐盛曾派人募兵过。既参军身后佰长徐文显,曾言浔城兵卒悍勇可用。”刘忠指着霍峻身后的汉子,解释说道。 徐文显,名徐明,与徐盛乃是同族。为徐盛帐下佰长,霍峻见其勇武可用,便招降了他。他有在浔城募兵的经验,便让他一起同行。 徐盛的话,还是比较头硬,没有轻易答应为霍峻效力。或许过些时日,等战局分明了,徐盛可能就会效力了。 霍峻露出笑容,说道:某帐下尚缺千人兵额,欲在此招募兵卒。不知刘有秩能否相助。” “岂敢不愿!”刘忠拱手应道:“请参军吩咐即可!” “善!” 霍峻喊来霍笃、高翔、霍渊等人,说道:“今于浔城募兵,凡男丁入伍者,予家人口粮,且下山分授良田,田不征赋税,此为定制。高校尉、霍校尉你二人需谨记于心。” 此次柴桑攻城战,高翔作为先登首功,霍峻为他表功,举荐他为校尉。在自己帐下与霍笃分领千人,各自具有五百的招兵额度。其举荐书信已经送到刘琦手上,通过基本上没有问题。 “诺!” “此次募兵,当有准则,诸子牢记。凡选入军中之人,以下几等人不可用,市井之徒不可用;皮肤白嫩之人不可选;游走乡野之人不可用。见官畏者,体格壮硕,性情朴素等人可以入军。”霍峻叮嘱说道。 在乱世中兵源珍贵,理应来说不能如此挑剔。但是霍峻帐下才两千人士卒的名额,自然要走精兵路线,将有限的资源最大利用化。 “诺!”众人应道。 第71章横扫 实际上不仅是霍峻在那招兵买马,同时期的关羽、赵云、张飞、甘宁等人作为第三路兵马,乘船抵达彭蠡泽西岸后,他们也开始了攻城略地,收编人马。 鄡阳县,县堂内觥筹交错,欢笑声络绎不绝。 张飞黝黑的脸庞,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有些发红。在他的左右两侧,坐着七八名宗贼,个个油光满面,向张飞敬酒,称赞他的威武。张飞也来者不拒,主客尽欢。 忽然间,张飞放下酒樽,沉声说道:“诸位,孙氏横征暴敛,为乱豫章。左将军欲驱逐孙氏,匡扶汉室,不知诸位能否相助。” 众人闻言,欢乐的气氛转而凝重下来,面面相觑,沉默无语。显然他们是不愿为张飞口中的左将军解囊相助,帮助他匡扶汉室。 半晌后,岁数略长的宗帅,说道:“将军,我等能力有限,恐难为左将军奔走左右,愿出些粮草。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正是!” 有了人领头,其余宗帅齐声应和。在他们眼中刘备、张飞初入豫章,如果想要将鄡阳治理好,必须要依仗自己。 至于张飞想要他们出力,开什么玩笑,他们能不能在豫章站稳脚跟都是一个问题。真要出力投献,至少也要等孙刘之间的局势分明了,再进行下注投效。 张飞似乎也预料到这种局面,看向县长方春,说道:“似乎有点难办啊!” 方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张将军可不好惹。这些宗贼能前来赴宴就是自己被他逼迫之下,派人邀请而来。 “既然如此,休怪飞无礼了!” 说完,噔的一声,张飞将手中的酒樽狠狠地扔到地上,厉声喝道:“刀斧手何在?” 摔杯为号,县府的两侧房内涌出了五十名刀斧手,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准备将堂内的宗贼们铲除。 却不料这些宗贼也有准备,他们周围的护卫持兵护卫左右。离张飞身子近的宗贼,其身材魁梧,颇具勇力。铿锵一声,拔剑出鞘,他厉声说道:“张飞,我等敬左将军声望才给些粮草与你。今日安敢如此大胆,真就活得不耐烦了。” 闻言,张飞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大笑几声,仿佛是在嘲笑此人的无知。 见张飞在讥讽自己,宗贼怒而挥剑刺去,似乎要把张飞戳个透明。 见状,张飞眼中凶光爆起,迫人的气势升腾而出。这一刹那,众人方才感觉到这士人服下隐藏着是一头嗜血的猛兽! 张飞侧身躲开来剑,跻身而入,赤手空拳地对上宗贼。 宗贼心生危机感,欲有所动作。 可惜张飞比他还快,迅如闪电,一手擒住他的手,一手拍在他的脸上,暴喝道:“吕布尚不如此怠慢我张飞,你是何人?曹操都畏惧我兄长,你安敢如此言语。” 张飞手掌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那嗓门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发懵。 “啪!” 一掌下去,宗贼脸肿了大半,耳朵也溢出了鲜血。 接着,张飞拽着这个人的衣领,收掌为拳,朝着此人的太阳穴上砸去,打得他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堂中众多宗贼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离得近的年轻宗贼,看着这一幕,双腿发软,淡黄色的液体沾湿了他的裤脚。 张飞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又挥拳出脚打飞两名扑上来的侍从。然而用他那凶狠的目光盯着众人,一个一个盯着过去,仿佛盯着死人般,让人心里发冷,却又不知所措。 张飞露出发黄的牙齿,试图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飞一向以理服人,不知诸位愿解囊相助左将军否?” 张飞这番话看似轻飘飘,但在明晃晃的刀斧手及他刚刚惊人的武力下,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年长的宗帅再次出言,说道:“将军息怒,我等愿从将军调遣。” “正是!” “我等愿随左将军匡扶汉室,驱除孙氏。” “某愿出族人一百随将军作战。” “我也是!”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争相向张飞表示自己的忠心。 张飞嘴角咧开了花,说道:“你等一个一个在这立下字据,然后让亲信回族内带着男丁、钱粮来赎人。不凑个一千五百人,你也别回去了。” 在北方混了那么久,张飞心眼也多了起来,当然不可能放他们轻易回去,而是要让他们带着壮丁、钱粮来赎人。 至于不为什么不把他们全杀了,侵吞部众。主要还是刘备的千叮万嘱,不能坏了名声。否则以张飞的性格,哪能容得下他们这群虫豸。 “将军,倒地的那家伙族有三百人。其意图谋害将军,将军可尽收其部众。”有人提建议道。 “好!”张飞脸上的笑容愈盛,说道:“你等凑个一千二百人就行,待飞平定豫章,这些儿郎都会富贵还乡。” 张飞挥手示意众人到方春面前报名,而他却是坐在旁边喝着酒,见他们互相争吵,逼对方多出男丁,便咧着笑。 经过这件事,张飞可不相信,他们还能混到一起。 在张飞的以理服人下,他在鄡阳县募到了一千五百新兵,加上他的本部千人,也能凑个二千五百人。 …… 彭泽县,作为鄱阳湖东岸的重要县城。赵云杀败守军,夺下城池。 一日,赵云领着数百人士卒,堵在周氏的村寨门口。 披着皮甲的家主周府在墙后露头,喊道:“将军何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赵云下了战马,拱手行礼说道:“某乃豫州牧,左将军帐下,中郎将赵子龙。今孙氏叛逆,赵某随军出兵征讨,然至此处,听闻君族内男丁颇多,不知有愿为国效力之人否?” 周府瞧着赵云帐下的魁梧的人马,手上持弓握枪,哪里是一副募兵的样子。估计自己若是拒绝,还不知道这赵子龙会怎样。 “赵将军等候些许,府与族人商议片刻。”周府喊道。 见状,赵云微微皱眉,抬头见天空,见一行大雁飞过,遂取下弓箭,弯弓搭箭,箭发而出。 “云初次拜访,无以回礼,今射大雁为礼。” 说完,嗖的一声,箭破长空,大雁哀鸣一声掉落下来。 村寨内的周府抬头便见如此一幕,浑身抖了个激灵,急忙喊道:“赵将军,族内男丁不过三百人,府出八十人可行吗?” “可行!”赵云回道:“今日冒犯,还请君多多见谅。” 赵云手段相对温和,一番操作下来,仅募到七百多号人,加上降服的数百守军,勉强达到千人。 …… 鄱阳县,位于鄱阳湖畔,水网密布,湖泊纵横,贼匪钱铜盘踞其中。 甘宁为募兵卒,派人前去招抚钱铜,却是不从。甘宁带部下八百人,在向导的带领下,夜袭水寇营地。钱铜被俘,与其部下五百人归降甘宁。加上甘宁在鄱阳县募到的千人,帐下部众也达到了二千三百余众。 相比于其他三人的苦哈哈,关羽威名赫赫,及入余汗。县内豪强、游侠闻关羽威名,争先投靠。加上关羽亲自募兵,不到十日,募得一千六百余人。 关张赵甘四将,横扫彭蠡泽西岸诸县,招募兵马,得众近五千人。连同下江东的五千本部兵马,刘备帐下士卒高达近万人。 第72章魔改 浔城,校场。 军中的伍长、什长围坐一团,在他们的中央有两队方阵演练,其中一方是普通汉家军阵,刀盾、长矛手齐全。另外一方其武器也是正常行伍标配,唯独多了个长约四五米,竹子上装矛尖,枝干密密麻麻,形状怪异的武器。 持此种武器的士卒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利用枝干的茂盛,配合身体两侧的刀盾手,左右格挡,进行防守。时而又将武器伸出去,利用枝杆茂盛,干扰敌方的视线,便于长矛手从枝干间刺杀对方。 普通军阵的士卒被这种奇异搭配的方阵弄得欲仙欲死,那个枝干茂密,上装枪头的武器,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正面戳不到人。想要从下方刺入,对方盾牌手下蹲,压住自己的长矛,阵内的长枪手借机刺出。 若是你抬起长矛从上方刺入,从上往下进攻,对方持燕尾盾的士卒上前,将你矛夹住,对方的长矛又冷不丁地从密集的枝干中刺出。若你想从左侧进攻,盾牌手不动,左侧长矛手出枪刺击敌方,同时短矛手前出掩护长矛手。 无论是十人对决,还是五人对决,在狭窄的范围空间内,普通军阵基本是被对方限制住。 看得这军阵不难猜出,这军阵就是戚大帅鸳鸯阵的魔改版。在鸳鸯阵设计之初,实际上不是为了防御倭刀,而是为了防御长矛。 得益于霍峻前世来自福建,深知戚大帅的抗倭史,进而了解过鸳鸯阵精髓。加上穿越后习于行伍,他对鸳鸯阵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任何事物的出现必然有其客观存在的道理,戚大帅的鸳鸯阵为何能诞生,核心在于东南地区特殊的地形,其多丘陵沟壑,河渠纵横,道路窄小。 在大多数情况下,大规模的军阵是难以铺开,骑兵也难以使用。因此将军阵小型化的诉求便诞生而出,戚大帅的鸳鸯阵便是基于此点。 若将戚大帅的鸳鸯阵照搬到北方地区用于骑兵作战是不合道理的。这也是为什么戚大帅到了北方戍边,放弃了鸳鸯阵,又专注于车阵。不过鸳鸯阵中的狼筅依旧有在使用,用于军队中的拒马。 自古没有一成不变,可以墨守成规又能百战百胜的阵法。唯有变通,博采百家之长,化为己用。 待训练结束,霍峻将双方士卒喊了过来,问道:“你等对上狼筅是何感觉?如实说来!” 普通军阵中的长矛手,皱着眉头说道:“狼筅枝干叶茂,看起来声势颇大,以长矛对之,有时不免胆怯。然其笨重缓慢,若单独对上,长矛必胜狼筅。” 持狼筅的士卒挠了挠脑袋,憨笑说道:“俺拿狼筅只觉得心不慌,其遮蔽一身有余。然而就像霍四所说,笨重缓慢,难以击杀敌寇,唯有依赖刀盾、矛兵,方可击杀对敌。” “正是!”刀盾手应和说道:“参军,我等立于狼筅之后,对战之时,勇气都多了几分。” “哈哈!” 霍峻大笑几声,手抚长剑,走到观战的众人面前,说道:“此阵法之精妙在于狼筅,狼筅看似怪异,形体重滞,转移艰难,非若长矛之出入便捷,似非军阵之器也。殊不知其乃行伍之藩篱,一军之门户,如人之居室,未有门户遮蔽则贼能入盗。” 别看狼筅体积庞大,且身长超过普通长矛,实际上是当不了进攻武器,仅仅且用作防御之用。 夫战勇气也!在两军对决之时,狼筅作为移动的屏障,不仅干扰了对方作战,还增加己方的士气buff,制作成本低,性价比极高。 霍峻在众人面前指点,说道:“诸子回去操练此阵,凡以体格壮硕,性情稳重之人,手持狼筅。臂长之人,操刀盾;身矮之人,用长矛;果敢之人,使短矛。此阵布下,军鼓响,狼筅进则刀盾进,刀盾进则矛兵进,凡战迟留不进者,即以军法斩首。” “诺!” 在霍峻的魔改版本中,用短矛代替镗钯,短矛手背负五根标枪,又手持盾牌,用作支援兵。刀盾手身佩弓弩,击发而后战。狼筅手身备长矛,凡战事需要之时,舍狼筅用长矛,与长矛手形成枪阵。 总而言之,霍峻把魔改后的鸳鸯阵当成用于丘陵、沟壑地区专属作战方阵。当然具体作战况方阵,还要根据对手来不同应对。 这套魔改鸳鸯阵,霍峻在江夏时便有思考。毕竟江东地区不比荆北平坦,丘陵纵横,水网密布,大军团难以作战, 今攻柴桑之时,霍峻的感觉便愈发明显,柴桑就是典型江南地区,两面临湖,南近山岭,北接长江,大兵团无法展开作战。因此移兵浔城,将校去募兵,霍峻便留在军中折腾魔改鸳鸯阵,为接下来更加残酷的战争做准备。 霍峻指点期间,霍笃、高翔走来,显然是有军务等候处理。 见状,霍峻拍了拍手,说道:“诸子且先回营操练,狼筅将会分发下去。” “诺!”众人拱手应道。 待众人走后,霍笃、高翔二人迎上来。霍笃奉上点名册,说道:“参军,我等这几日走巡乡间,在刘有秩的帮衬下,共募到士卒五百三十六人,多为矿夫或是山岭村夫。” 东汉的兵制与西汉不同,西汉以郡国兵为主,东汉及刘秀中兴后,郡国兵制度基本被废除。后战乱频发,中央兵不足以应付,只得临时征集。但由于取消都试,征集来的士兵未经训练,战斗力很低,所以只好转而依靠募兵。 特别是进入汉末之后,募兵彻底成为了主流。凡募兵分两种,一种是用钱财招募士卒,即早期刘备、曹操起兵便是如此;第二种,即以免收赋税为条件,招募地方士卒,即孙策入江东起兵。 两种募兵各有优势,又有不同。免收赋税为条件,需要你具备威信。缺乏威信,募兵手段可能就会粗暴了。至于霍峻的背书,来源于黄射、刘表。毕竟浔城临近江夏,他们也知道刘表、黄祖二人。 刘表给霍峻授兵二千的名额,实际上就是让霍峻自行募兵,然后以免除赋税作为募兵条件。这也是为什么,霍峻要和黄射知会一声,自己来浔城募兵,募走的不仅是士卒,还要免征士卒家庭的赋税。 “口粮可有分发予其家眷?” “皆有分发下去!” “田亩之事,也与其家人沟通过。他们大多以为战事难平,不敢下山,愿等战事平息,受领田亩。”高翔答道。 这些能上山躲难的百姓,虽不知道战况发展如何,但他们却会知道战事短时间内肯定平息不了。有命领田,没命种田。 闻言,霍峻微微颔首,说道:“柴桑初下,百姓疑虑也是正常。那便让他们等上一两年,待战事平息再谈。赋税免征,也能让他们轻松点。” “诺!” 霍峻翻了翻名单,说道:“新募士卒,你二人对半领走,按乡里亲缘编队,各推伍长,什长人选,峻亲自委任。待熟悉几日,我等便赶赴海昏协助大军作战。” 霍峻在浔城也呆了小半月,刘备那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自己也是时候赶赴过去,协助刘备应对太史慈、孙贲等人。 看能否击败太史慈他们,否则孙权从吴郡发兵攻了过来,大军将会陷入东、南两面作战的境地。 “诺!” 第73章骁勇 说是几日,实际上也就三日,时间紧任务重。 天色微亮,军营里的士卒开始忙碌起来,收拾着必备的武器、粮草、辎重等物。那些新入伍的士卒直接充当了辅兵角色,帮助这些老兵分担搬运物资的任务。 霍熊兄弟领着亲卫收拾霍峻的随军物品,毯子、衣服、文书、舆图、沙盘。兵带着越多,那军中的文书也随之增加。军中这些案牍文书,粮草支出基本都是霍峻自己录入书写。 没办法,草台班子搭建不久,兵卒人员扩增太多,那些文吏还没来得及搭配上。望着堆积起来的公文,霍峻也不由头大起来。 “参军,浔城刘有秩求见!”侍从禀告道。 “带他进来!” 半晌,腰胯长剑,身着儒服的刘忠走入帐内,拱手说道:“拜见中郎将!” “今将移军前线,这几日募兵有劳刘有秩了。”面对刘忠的前来,霍峻也是拱手问好,说道:“不知刘有秩前来有何要事?” 招兵以来的半个月,刘忠出力颇多。带着霍峻帐下的将校漫山遍野地走,为霍峻的募兵背书。虽不知其目的如何,但终究要感谢一下。 刘忠迟疑半晌,说道:“不知中郎将帐下还缺人手否?忠粗读经学,晓算书之法,精于案牍公文,或为中郎将效力。” 闻言,霍峻大喜过望,刚还忧愁文书太多,需要自己打理,今就来个靠谱的文吏。 刘忠作为大乡的行政长官,其行政能力上毋庸置疑。这几日募兵就可以看出,他在乡里的口碑不错,要不然也难帮助自己招募到这么士卒。而且刘忠加入军中,对那些刚入伍的浔城士卒也能起到安抚效果。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某帐下甚缺文吏,然不知刘有秩为何入我军中?” 刘忠也不见外,如实说道:“我见将军所部,军纪严明,入浔城以来,帐下士卒秋毫无犯,世间少见。今豫章兵乱,乃建功之机,若将军不弃,忠愿与族人十骑,为将军效力奔走。” 刘忠的理由当然不仅于此,他可记得孙策入豫章一堆人争先投靠,官职升了上去。如今豫章又发生战事,不如趁这个机会去从军搏一搏功名。 听到刘忠还带着十名骑兵入伍,霍峻笑容愈发灿烂,说道:“怎会相弃!峻帐下尚缺主簿,若正臣不弃,暂可任之。” 十名骑兵是个大手笔,霍峻帐下近两千人,骑兵也才十名出头。刘忠入伙,带了十名骑兵,手笔当真不小。 “多谢将军厚爱!”刘忠说道。 又闲聊少许,刘忠迅速进入角色,为大军鞍前马后的效力。 “参军,左将军书信!” 刘忠走后不久,斥候奉上刘备的书信。 霍峻拆开一看,只见刘备在书信上讲述了当下的战况。此前刘备大军初到海昏时,便让陈到、文聘二人率精锐,夜袭太史慈的驻地,看能否迅速击败太史慈。结果太史慈营垒坚固,二人所不能克。 刘备见不能速破太史慈,为了帮助霍峻、关羽、赵云等人争取时间,又考虑到自己兵少。为了牵制住太史慈,特命士卒于营内多树旗帜,又让文聘邀战,以来迷惑太史慈。 果然不出刘备所料,太史慈遭遇袭击后,本欲率兵反击,然得知是刘备领兵,不敢小觑,又见其军中旗帜众多,文聘出营邀战。太史慈担忧刘备使诈,不敢出战。 一时间,刘备、刘琦虽是兵少,但凭借着刘备的统兵之能压制住了太史慈,让刘琦直呼叔父牛逼。 接着,太史慈又得知刘磐、黄忠沿着修水陆续攻克艾县、西安(今九江武宁县)二地,从西面向海昏进军,有包抄断后的迹象。 素与刘磐交手的太史慈,知道黄忠的骁勇善战,刘磐的军事能力。又得知鄱阳湖周边诸县被破,黄祖掌握了鄱阳湖流域。在不明刘备底细的情况下,太史慈苦思之后,他选择保守起见放弃海昏,向南撤至椒丘城。 椒丘城,位于南昌东北。显然太史慈是准备与豫章太守孙贲,庐陵太守孙辅联合。 见太史慈撤军,刘磐主动请缨率部去追赶,刘备认为太史慈素有勇略,今撤军必有防备,不能追击。刘磐不听刘备的劝谏,率部去追太史慈。结果被太史慈杀得大败,折损近二千人,幸得黄忠拼死相救,刘磐方才杀出重围。 退到椒丘城的路上太史慈遇见率兵支援的豫章太守孙贲,又得知关羽、张飞在募兵的消息,顿感刘备帐下士兵不多,自己上当被骗。遂与豫章太守孙贲合军,重新北上。在赣水南岸,与联合军对峙。 孙贲、太史慈两部联合人数高达两万余之众,同时庐陵太守孙辅率众五六千人顺着赣水而下,也在路上。 三部合军接近三万之众,这让联合军有些喘不过气来。刘备赶忙写信与张飞、甘宁、关羽、霍峻四人让他们带兵支援海昏战场。 霍峻合上书信神色不太好看,太史慈、孙贲、孙辅三部合军,兵力接近三万。若自己所料不差,吴郡的孙权也基本收到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兵,自己必须尽快赶到海昏,看能否寻机扭转战况局势。 “快!” 霍峻将书信收到怀中,呼喊着手下士卒尽快搬运物资到船上。 在霍峻的催促声中,营中将士的动作明显快了一些。 …… 海昏,联合军营外。 一名臂长如猿,身披重甲的骑士,立于骑队身前,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握弓。秋风吹过,他兜鍪上那根红色羽毛在风中摇动,其盔檐之下的神情威严且肃杀,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闪动着跃动的光。显然这是一名奔走于沙场上的强悍武将,射术惊人。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骑队随他奔驰而出。骑队止于营垒的射程之外,在那武将的示意下,众人高声喊道:“我等素闻玄德公勇武,今怎不敢出营作战了?” 喊了半晌,众人又换了台词,喊道:“织鞋贩履之辈,妄称尊贵,还不出营与我等作战搏杀。” “主公!” 营垒内,陈到听闻太史慈部下的辱骂,义愤填膺,说道:“到愿率部出战。” 刘备抬起手臂,阻止说道:“此乃子义挑衅之语,不可中其策,敌众我寡,子义又是勇锐,不可力敌。” 忽然间,营外骑队中太史慈轻提缰绳,策马而出,沿着营前奔驰而去,马快如风。奔驰间,只见太史慈猿臂轻展,弯弓搭箭,鹰隼般的眸子紧盯营垒上插着‘刘’字旗杆。 “嗖!” 骁骑使重弓,重弓配重箭,放弦那一刻,弓如霹雳弦惊,箭如流星过。 “咔嚓!” 在众人惊恐的目中,太史慈那一箭居然射断旗子上的木杆,‘刘’旗倒了下来。所有人无不惊恐,而那太史慈却是哈哈大笑,扬鞭而走。 “叔父!” 刘琦哪见过如此阵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惶恐说道:“太史慈箭术惊人,真乃鬼神也!” 人群中一名其貌不扬的老将目露惊骇,他也是善弓之人,可是清楚太史慈这一箭的难度系数有多高。 见状,刘备握着木栏的手一紧,脸上却是镇定说道:“子义箭术不及吕布,但亦是上品!” 说着,刘备扭头看向刘琦,安慰说道:“请长公子放心!云长、翼德皆有万人敌之勇,待二人率兵赶来,太史慈当不敢逞凶也!” 太史慈策马而走,又率众辱骂了半晌,见刘备不出也就率队回营。 豫章太守孙贲迎了上去,笑道:“子义当真骁勇!” 太史慈没有欢喜,而是语重心长说道:“今日一箭不过小技,不值一提。刘备帐下亦有猛将,如关羽、张飞二人,其勇冠三军,虎贲之士,慈亦要避其锋芒,不可小觑。” “子义谦虚也!” 孙贲虽然笑着不在乎,心里却把关、张二人的名字记下来。 第74章观营(3k) 刘备率部坚守不出,顶住了太史慈的压力。在之后的几日内,甘宁独自驾船率先抵达大营,随后张飞、关羽二部到达。有了三员虎将,又多了七千士卒,刘备在军中的腰杆子硬了些许。 路程最远的霍峻,则是最后一个到。但到的时候,迎接的排场却也是最大的。作为名义上的大军统帅刘琦不仅亲自迎接,实际统军者刘备也来出迎,连刘磐都来凑热闹,想见见刘琦口中念叨的霍参军是何方神圣。 霍峻又是一副衷甲打扮,兼备文武之气,持剑而来,英气勃发,不由令人赞叹几句。 见到霍峻出现,刘琦上前挽住霍峻的手,欢喜说道:“自柴桑被破以来,这二十日,琦日思夜盼仲邈,今总算到了。” 霍峻也任由刘琦握着,笑道:“浔城募兵花费了几日,有劳长公子挂念!” 刘琦挽着霍峻的手,颇是不理解,说道:“琦帐下也有兵马,仲邈若需可分兵统率即可,辛苦募兵又是为何?” 霍峻自然不会说荆州兵马大体不中用,他想练一支他所期待的铁军。故而面对刘琦这番话,霍峻仅是笑而不语。 这幅君臣相和的画面,让刘备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些酸感。但又迅速隐去,毕竟霍峻实质上在为他效力。 “见过玄德公!” “仲邈安好!” 霍峻、刘备二人问好后,刘琦带着霍峻引荐了刘磐,说道:“磐弟,此乃霍仲邈,琦帐下参军,兼领中郎将。素有文武济世之才,荆楚国士,荆州士人盛赞才可及吴起。” “仲邈,此乃我荆州上将刘国安,官偏将军,威震长沙,江左之人不敢进犯。亦琦之从弟,与某亲如兄弟。”刘琦介绍道。 “刘偏将威名,峻素有所闻。今日得见,甚感荣幸。”霍峻说道。 “参军取柴桑之策甚是精彩!” 刘磐先看霍峻仪表不凡,后见他与刘琦关系如此亲密,爱屋及乌之下,对霍峻也心生几分好感。 对于攻取柴桑之战,霍峻与黄射统一口径,皆言这是霍峻提出的计策,让黄射在正面吸引徐盛的火力,然后安排主力袭取柴桑。如此既然全了黄射的颜面,又给了黄射攻略柴桑的功劳,而霍峻则是领取了献策破柴桑的功劳。 一番寒暄之后,霍峻问道:“今战事战况如何?” 刘琦摇了摇头,说道:“不瞒仲邈,敌众兵强,难以力敌。且那敌将太史慈弓马娴熟,射术堪比鬼神,实属令人敬之。” 显然太史慈骑射一箭射断旗杆,让刘琦记忆深刻,从而留下心理阴影。事后他还侥幸自己没有露头,万一露头了,岂不是让太史慈一箭爆了头。 霍峻手撑剑柄上,笑道:“太史慈匹夫之勇而已,且我军尚有关君侯及张将军,其威震中原,号为虎狼之将。太史慈区以射术见长,虽有骁勇之能,然万军从中,军阵厮杀,一人之能不足为惧。” 骑将骁勇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突骑,长槊铁甲陷阵冲锋,破阵杀敌,魏之张辽,汉之关羽,晋之文鸯便是如此。张辽横马在前,白狼山一战,以少敌众,斩杀蹋顿;关羽率众突阵,白马之战,取颜良首级;文鸯单骑入阵,寿春一役,杀伤百余骑。 另外一种便是以太史慈、公孙瓒为代表,以骑射惊人而出众。公孙瓒以善射骑士为左右,号白马义从;太史慈为救孔融,单骑突出北海城,射杀十余人。 当然也不是说善突骑不会开弓,善射不会陷阵,只能说两者之间,肯定有水平差距。毕竟不是所有骑将都是吕布,即能善骑突阵,以数十骑破张燕军阵,三百骑败袁术;又善射术,以飞将著称并州,后又辕门射戟,化解兵戈。 因而相比于太史慈这种善射的骁勇,其看似骇人,颇有威胁。但在霍峻眼中,在战场上的危险不如关羽、张飞、赵云来得大。若在水战上,太史慈也是不如甘宁来得骁勇。 刘备插入二人的对话当中,说道:“仲邈,今下之难在于太史慈、孙贲二部兵众,且那孙辅本部兵马也在路上。届时三部合军,敌寇势强。我军虽是势众,人数高达三万之众,然可战之兵实不足两万人。” 别看黄祖、刘琦、刘磐、刘备四部合兵人数高达三万余人,但作为大军主帅的刘琦缺乏能力,实际掌军之人刘备缺乏声望,说话威信力不足。此前刘磐追击太史慈兵败,就是不听刘备的建议。 再看大军兵马,刘备今下虽有士兵万人,然近半是新兵,扣除赵云坚守彭泽的两千人,可战之兵不过四、五千人。黄祖手握大军漂浮于鄱阳湖之上,黄射留守柴桑督运大军粮草,这万人大军游离于大军之外。 真正的主力仍是刘磐、刘琦统率的万余人,刘备四、五千人,及霍峻的千余人兵马。这就是联合军的弊端,人心不齐,各有心思,虽是人众,但却无法合力。 霍峻沉吟少许,问道:“孙权可有异动?” “子龙昨日来信,言其已击退凌统。据其探查所知,孙权自江夏回军之后,攻破丹阳保屯贼后,留督军陈勤,统率各部数千人,围攻麻屯。其率本部回师吴郡,又分散诸将以征地方郡县贼寇。”刘备说道。 不得不说联合军进讨江东卡了个非常合适的时间点,孙权率兵回江东,攻破保屯后。为了平定地方上的贼寇,韩当、周泰、吕蒙等将全部外放出去,担任县长或是县令。 本以为太史慈、孙贲、孙辅、徐盛近三万兵马能把联合军击退柴桑,没想到联合军利用水师分兵进取,行动迅速,刘备率军越过柴桑,堵死太史慈北上救援柴桑的路。然后霍峻、黄射仅花了两三日便破了柴桑城,令人措手不及。 当孙权听到联合深入豫章北部诸县时,欲率兵驰援。然而手中亲信将校派出去征讨盗贼,一时间凑不出多少人马,想要重新征调他们,需要不少时日。 霍峻心中了然,如今已经到了初期计划中最为困难的时候,必须抓紧时间,打个时间差,击败太史慈、孙贲联军,然后逼退孙权、周瑜。当然当下这局面比他预期的发展,好上了不少。 在他设想的计划中,孙权、周瑜已经前来发兵,自己需要赶赴彭泽县,坚守城池,堵住孙权、周瑜率师西进的脚步。且同时间内,刘备必须击败太史慈、孙贲,方才能在豫章站稳脚跟。 霍峻打起精神,说道:“玄德公,可否带去观太史慈、孙贲营垒。” “请!” 少顷,随着营门缓缓打开,刘备、霍峻、张飞四十余骑出寨,策马而行。远远绕着太史慈、孙贲营寨。 刘备扬鞭指点,说道:“东为孙贲营垒,西为太史慈营垒。太史慈军营严整,布置有方,此前备遣仲业、叔至袭取子义营寨,不得克。” 霍峻顺着刘备的指点看去,只见孙贲、太史慈二人没有合军为一营,而是分营而居,相隔十余里地。相较于旗帜严整,拒马鹿角齐全的太史慈营寨,孙贲大营略为松散,营外的壕沟挖得不深,拒马鹿角仅布置在险要地段。 见霍峻没有说话,刘备又带着众骑缓缓骑行,说道:“子义兵马多为正礼公(刘繇)旧部,孙贲与正礼公略有矛盾,往昔双方部众略有攻伐,二部往来不多。加之两军少有调配,故分营而居。” 刘备征战中原几十年,半辈子都在打仗,对于探听敌方情报之事,早已是必备功课。二十几日下来,基本摸清了二人之间的矛盾。 随着刘备的讲述,霍峻也渐渐明白了孙贲与刘繇,在与太史慈之间存在的问题。 双方之间存在的摩擦,其起因还是源于刘繇。昔刘繇被表为扬州刺史,州治所在寿春,当时江北混乱不能居。吴景、孙贲见有良机,便将刘繇迎接到江南的曲阿,迎奉刘繇出任扬州刺史。 刘繇到了曲阿,招揽部众,又以袁术试图谋逆为由,卸磨杀驴,将吴景、孙贲二人驱赶到江北。吴景、孙贲二人怎又不会愤恨,故而又重新投靠了袁术。在袁术支持下,他们隔着长江,与张英、樊能对战,连战一年有余,不分胜负。 直到孙策南下江东,打破了战事的平衡。张英、樊能数败于孙策之手,刘繇也被赶到豫章。在刘繇病故后,太史慈归降孙策,统辖了刘繇旧部。孙策为安置太史慈,划出豫章六县与他,便形成了今日的形势。 孙贲与刘繇有旧恨,双方部众有过攻杀,太史慈继承了刘繇的军事遗产,实际上也继承孙贲军与刘繇的问题。 太史慈、孙贲同在豫章郡内,一人领六县,受君主调遣;一人为豫章太守,也受君主调遣。又有旧怨在,孙策当时的安排,亦有制衡因素的考量。 望着太史慈营寨,霍峻微眯起眼,心中酝酿着计策。 就在此时,太史慈营门忽然打开,数十骑奔腾而出,直指刘备、霍峻等骑。 太史慈持槊横马在前,大声喊道:“玄德公何在,待慈取你首级!” “走!” 第75章离间 面对气势汹汹的太史慈,刘备拽着缰绳,便欲策马而回。然而张飞却是握紧长矛,恼怒说道:“兄长,你与仲邈先回。待某去会会太史慈,看他怎敢忘恩负义。” 刘备沉声说道:“翼德,不可鲁莽!” 张飞咧着嘴,嘿嘿笑道:“兄长放心,飞知子义性子,前些日那番挑衅,乃是我不在,否则岂能让子义逞雄。” 说完,张飞领着十几骑反杀回去。 刘备看着张飞的背影,颇是无奈,只得留下为张飞掠阵,防止他出了闪失。 张飞挺槊跃马,勒马立于丘陵之上,双方临近四十余步时,太史慈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太史子义,你可认得燕人张翼德否!” 张飞那洪亮的声音响彻原野间,闻者之人心中不由一震。 太史慈那双如鹰隼般的利眼也认出张飞,正欲阻止从骑上前。却不料一名素以勇武出众的骑卒不等太史慈的军令,已经率先出阵,不怕死地冲了上去。 而那张飞策马不动,那双凶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来骑,脸上的狞笑愈发的重。 错马间,敌骑手中的矛快如闪电,直刺向张飞的胸膛。 这一刻,张飞动了,一丈八尺长的大槊如臂使指,仿佛一条黑色的巨蟒出伺机而动,势若雷电的速度,扑向敌骑。 槊矛相击,敌骑只感觉自己双手的掌心仿佛被数百斤的铁锤砸中,从小臂到肩膀一阵剧痛,双手握持不住矛身,瞬间被挑飞。 紧接着,那槊来势不减,直接戳死敌骑,锋利的槊锋从胸口贯穿至后背,直接戳了个洞。 “啊!” 张飞单臂持槊,其臂膀青筋凸起,猛地发力,硬生生地把敌骑挑起。身受重伤的敌骑离开马背腾空而起,双脚扑蹬着,双手在那死命抓着槊杆,口中的血沫不断吐出,试图在哀求张飞痛快地了结他。 张飞抽槊而走,敌骑扑通一声,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已经没了生机。 众人见此一幕,无不惊骇。张飞不动任凭敌骑来攻,须臾时间之内,带有冲击力的长矛被挑飞,整个人都被张飞用那长槊挂在空中。 他们都是善骑之人,可都知道完成这一难度系数有多大,不仅对人的反应力,还对人的膂力都提出了绝对高的要求,这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此人之勇武,简直已非人类所有,犹如同猛兽! 张飞将他那虎目对上太史慈的鹰眼,双方眼神对碰,互不相让。 张飞冷笑一声,气沉丹田,说道:“子义可记得旧人张翼德否?” 太史慈微微拱手,说道:“十年不见,将军风采依在,属实令人敬佩!” 闻言,张飞勃然大怒,骂道:“太史子义,原来你还记得十年前之事,某还以为你忘了。” “将军何出此言?”太史慈惶恐说道:“昔将军与玄德公不畏艰险应慈之请求,援救孔北海,某怎会忘记呢!” 张飞加大嗓门,说道:“那你还敢辱骂我家兄长,今又率骑追杀,此便是子义信义之举吗?” 太史慈叹了口气,却也不胆怯,说道:“某奉君上之命,镇守海昌,今玄德公率军犯我边境,某怎敢因个人之私,忘公事之重。若玄德公撤军出境,慈愿登门谢罪。” “那子义又怎见刘扬州呢?”张飞嘲讽说道。 闻言,太史慈脸色阴晴难定,他上一任的君主是刘繇,然而自己却归降了孙策。在他死后自己又带兵入驻豫章,招降其部众万人。虽然刘繇没有重用太史慈,但太史慈之举也略微不合道义。 太史慈默然无言,遂率部而走。 张飞嘿嘿笑了几声,出了口心中的不痛快。他虽是武夫,但也并非无谋之人,加之他与太史慈有过往来,自然知道太史慈这种素讲恩义之人的弱点。 见此一幕,霍峻面露微笑,说道:“玄德公,子义之人何如?”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子义素有大志,勇有胆烈,笃于信义,贵重然诺,世间少有。文武备全,昔为救孔北海,单骑出城,请援平原,备深敬服之。” 霍峻握着马鞭,说道:“玄德公与那太史慈可有会面过?”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兵家事重,不敢见面。” “那明日玄德公不着甲胄,不带兵刃,轻服匹马而出,与太史慈见上一面,不言军事,仅言私交之情。” 说着,霍峻扭头看向刘备,笑道:“不知玄德公敢否?” 刘备轻笑一声,说道:“子义信义之人,备轻服出见怎会不敢。就不知道仲邈所欲何为?” 霍峻拽着缰绳,沉声说道:“无它,欲使离间之策。孙贲虽与太史慈共据将军,然二人并无从属之分,且其部下暗有龃龉。若孙策在世,二人能同进御敌,不敢心有间隙。今使离间之策,分太史慈与孙贲之心,其军心若散,将军可统精锐,分而破之,并其部众。” 闻言,刘备抚掌大笑,说道:“仲邈实在高才,计从心出。走马观营,便有所得,实乃国士无双也!” 刘备这句话还真不是吹捧,他是真感觉霍峻不是一般的强。那有人就走马看遍营寨,了解下对方将领的背景故事就想出了破敌之策。 这种人已经不适合用俊杰、贤才、上士来称呼了,唯有国士方才能配得上。 对于刘备的盛赞,霍峻笑着默认下来。对于使用离间策分化太史慈、孙贲二人,在他心中早已想过。贾诩那招抹书离间韩遂、马超二人,简直神来之笔,今他将要稍做改动用在太史慈、孙贲身上。 刘备收敛笑容,说道:“请仲邈详解!” 霍峻指着远处的两座营寨,说道:“明日将军与太史慈轻服匹马相会,而后夜间猛攻孙贲营垒,另于太史慈营寨外多竖灯火鼓声,以为虚张声势,让其不敢相救。白日若太史慈邀战,我军闭门不出,若孙贲而来,我军则……” 贾诩那套抹书离间韩遂、马超的招数不能直接套用在太史慈、孙贲二人身上。毕竟此二人的关系与韩遂、马超不同,品性也是不同,因此计策细节,实施步骤是有所不同的。 比如在曹操进攻之时,韩遂已经有与曹操谈判的想法,遣杨秋为使,言割地请和之事。然而马超不同意,二人在战略上便有分歧。曹操仅简单使用二招,轻服见韩遂,抹书间马超,轻松让马超生疑。 孙贲、太史慈二人不同,他们之间虽有间隙,然而不似韩、马二人。需在生疑上多做套路,让孙贲心生忌惮,以来霍峻找到破敌之机。 刘备听着霍峻的计策,微微皱眉说道:“我等虽名有三万之众,然黄江夏游离湖泊之上,恐难为我等之用。” 霍峻轻笑几声,自信说道:“黄江夏今入豫章,地扩数百里,吞并下雉、柴桑二县,又有浔城铜矿,好生快乐,得利最重。将军可遣元直面见黄江夏,言以利弊之害,让遣将领兵援助我军,又何愁兵马不足。” 当下黄祖得到了他的战果,若有消极作战之心,但他却不会坐视刘备、刘琦兵败。因为二人一旦兵败,也就意味着他想保住胜利的果实,需要单独面对江东的力量,而黄祖不可能不知道他一个人对抗不了江东。等刘备、刘琦兵败,他吃多少就会吐多少。 至于黄祖什么时候会消极怠工,大体是江东威胁不到柴桑了。 第76章君子可欺之以方 别不说霍峻与刘备回营,酝酿着离间计。 太史慈被张飞喝退后,回到营寨,孙贲便领着亲卫过来询问状况,说道:“子义,情况如何?怎不与敌骑交手,擒获那刘备以退敌军。” 太史慈也不隐瞒,如实说道:“玄德公,策马绕营观寨,虽从骑不过三四十人,然其有那张翼德侍奉左右,其勇不可挡。慈念难以对之,玄德公又走,只得引兵而回。” 孙贲微微皱眉,他刚刚可是有见太史慈追击刘备,敌将杀死从骑。而太史慈非但没有上前厮杀,还与他敌将交谈起来。不过这怀疑的念头仅一闪而过,孙贲总体上还是信任太史慈的。 太史慈见孙贲不答,继而又说道:“请将军放心,下次若有机会,慈必擒杀刘备。” “好!”孙贲露出笑容,说道:“孙庐陵兵马也将抵达,届时我军兵众迎敌兵寡,当可胜也!” 太史慈微微拱手,问道:“敢问丹阳兵马可至否?” 闻言,孙贲叹了口气,说道:“吴丹阳猝于任上,新太守孙叔弼(孙翊)虽是在任,然其年岁不长,兵马暂时难以调动。” 面对联合军的进攻,孙贲也是无语了。他们进攻的时间点卡着太好了,不仅地方郡县上贼寇丛生,连地方上的太守都病逝了一个。否则以丹阳兵马的勇锐,并由自己的好友吴景统率来援,四部合军之下,定能逼退刘备、刘琦联军。 实话而言,霍峻力主今年出兵江东,便是看在了吴景病故的份上,但不是因为吴景有多强,而是他的继任者是孙翊。 孙翊是何人,霍峻仅知他是孙坚的三子,张昭曾推荐过孙翊继任江东之位,却被孙策否决了。这不是重要的内容,其重要的在于孙翊将会在丹阳太守任上,遇其手下刺杀身亡。具体细节内容霍峻不知道,却记得结果是孙翊之妻徐氏暗中谋划才反杀成功。 丹阳太守病故,就已经难以调兵了,一旦陷入政治混乱当中,兵马调集,物资转运又怎会轻松呢! 只能说霍峻窝在枝江那两年的谋划远非此前所见的这么简单,他敢力主刘备下江东,便是看到了江东未来这几年的内部动荡,可以作为隐形的助力。 太史慈倒是乐观,说道:“丹阳兵马虽难调动,然孙庐陵兵马将至,三部合军胜那荆州兵马,问题当是不大。即便不败敌,待孙讨虏率水师西进,断贼后路,其军也将乱也!” “嗯!” 简单交谈后,二人各回营垒休整。 次日,天色朦胧。一骑打着白旗来见太史慈营寨,通传刘备的话,言他欲与太史慈会面,谈约战之事。 “玄德公欲见我,今已在营外相候?”太史慈惊讶地说道。 “正是!” 侍从说道:“将军,刘豫州来见将军,莫非其间有诈,欲设伏谋害将军?” 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玄德公有仁义之名,其不畏艰难,遣兵救援孔北海,又为抗曹操暴行,出兵徐州。世间之上,少有此仁信之人,今见慈必不会相害!” 顿了顿,太史慈说道:“既然玄德公欲见某,慈岂能不敢往之!” …… 与此同时,关羽也在担心刘备的安危,说道:“主公,子义虽讲信义,然其乃敌寇,怎能轻易去见。即便见之,也应内着甲胄,以防万一。” 刘琦也是应和,说道:“叔父,太史慈善射,恐其谋害叔父,叔父还当小心为上。” 相对于众人的劝说,霍峻则是沉默不言。离间太史慈、孙贲的计策暂时仅有刘备知道,今天要去见太史慈,也是刘备主动要求见,没有透露霍峻的消息。 至于刘备为何不说,主要是不想让霍峻承受压力,让一军之主的刘备轻服去见敌对将领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即便那人是以信义著称的太史慈。 若刘备有不测,作为建议者的霍峻将会直面关羽、张飞的怒火。对于刘备这种隐形的保护,霍峻属实感动。 刘备双手下压,笑道:“我与子义虽是相见不多,然备深知其信义,诸君勿劝。今轻服匹马得见,乃表备之诚意。” 说着,刘备拽着缰绳,策马而走。陈到领着几名从骑随后跟着。 出了营寨,刘备见身披甲胄的太史慈,毫不畏惧,直接迎了上去。 见状,太史慈身侧的侍从,说道:“将军可使弓,一箭射杀刘豫州。” 闻言,太史慈勃然大怒,手上的马鞭甩在侍从的背上,说道:“你安敢陷我与不仁乎?玄德公轻服匹马来见,乃是因某信义,慈岂能加害!” 说完,太史慈下马主动脱去甲胄,后翻身上马,仅着内衫来见刘备。 两人策马于中央碰头,互相拱手问候。 刘备打量着太史慈,感叹说道:“此北海一别,已有十年之久。备不曾想在豫章与子义得见,而且还是在这兵戈对决当中。” 太史慈见刘备较往昔更具威仪之感,也是感慨说道:“十年间,将军纵横天下,救徐州,以抗暴行,堪称豪杰,慈深敬服之。” 顿了顿,太史慈问道:“将军欲见某,可是为那约战之事。” “哈哈!” 刘备大笑几声,说道:“今日只谈叙旧,不谈兵戈之事。” “嗯?”太史慈疑惑说道:“那此前将军遣人言约战……” 刘备露出伤感之意,说道:“若不如此言语,子义安能见备。天下战乱已久,友人渐亡,今若不见子义,待两军交手,又不知道会是如何!” 太史慈也是默然无言,在这乱世中他从辽东到北海,又到江东,见过了太多人的死亡。 刘备切换话题,并转了一个语气,说道:“子义可知文举公(孔融)当下如何?” 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慈于兴平二年(195年)下江东,已数年未曾见过文举公。不过却听闻文举公已出任少府,不知可有此事?”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子义走后一年,袁谭举兵来攻北海。文举公兵败而走,妻儿皆被袁谭所掳,奔走徐州。后天子临幸许昌,征辟文举公,其出任将作大匠,后转升少府。” 太史慈也是颇有感触,说道:“文举公才高壮志,心怀仁义,志在靖难,然才器粗略,智谋短浅。今居许昌,出任上卿,高谈清教,引经据典,免去兵戈之乱,对文举公而言亦好事。” 这种与旧人会面的感觉,让太史慈很放松。随着话题的打开,二人聊得热切,时而欢笑,时而唏嘘,气氛融洽。 谈了约有半个时辰,得到消息的孙贲便来出营观察起来,见二人时间越谈越久,眉目也愈发紧蹙,心中有万般思虑,又想起昨日太史慈追杀不成的场景,心中渐渐有了不安。 又谈了半个时辰,在孙贲等不住时,太史慈与刘备终于结束了聊天,各骑战马回营。 孙贲策马上前拦住太史慈,问道:“今日子义与刘玄德阵前所言何事?” 太史慈脸上仍带着笑容,说道:“今只诉北海旧事,不言军事。” 孙贲心生疑虑,说道:“今刘玄德遣人来报,言约战之事,安得不言军务乎?” 太史慈摇了摇头,如实说道:“玄德公不言,我何独言之。今仅谈论私交,两军会战,慈必不手软。” 孙贲心中暗道,此前不曾厮杀,今见刘备先是卸去甲胄,又是好言好语,若你一箭下去,刘备安有活命机会? 心虽是这么想,但孙贲却没有说出来,唯有心中略生出些许疑虑。只望他的弟弟孙辅早日领兵而来,与自己汇合。 第77章抹书 夜色深沉,阴云四合,难以见月,唯有点点星辰点缀夜空。 在昏暗的夜幕中,数队步骑在火光中影影绰绰,从联合营寨中开拔,往江东军营寨而去。 领头的军队打着‘关’旗,火把如群星闪耀,旗帜高举如林,其队伍随着道路的狭窄起伏,时而拉长,时而收紧。一批批骑士从道路中间奔驰向前,铁蹄践踏地面的震动,隔着数十丈外都能感受得到。 除了这支步骑外,还有数支约千人的军队在他的东面穿行,诸部的军旗摇曳,借着昏暗的火光依稀可见‘霍’、‘张’、‘文’、‘黄’、‘苏’、‘甘’等七支将旗。 从天空往下俯视,只见关羽那支步骑结合的军队嵌入到孙贲、太史慈营寨的中央,然后‘霍’、‘张’、‘文’、‘黄’、‘苏’、‘甘’等军将孙贲大营围住,准备猛攻营寨。 联合军营寨的望楼上,刘备、刘琦、霍峻三人夜观战事,谈论着离间之策。 “这便是兵不厌诈嘛?” 刘琦望着远方的灯光,问道:“仲邈怎料太史慈会轻服来见叔父,其孙贲又会中离间之策?” “子义信义之人,古有言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以军事为由,邀子义赴约,其怎会不往。” 霍峻脸色如常,分析说道:“此离间之策,看似简单,然终究在于人性之上。若是孙策,他必不中此计,其与太史慈有恩信之交,君臣信义厚重。但其乃孙贲,其与太史慈素无瓜葛,又有刘繇之旧事,虽能和睦共处,但事危之下,人心必异。” 离间计说实话就是放大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让一方不敢相信一方。就如霍峻所说,你把孙贲换成孙策,这计策怎么会成功。或是把太史慈换成亲弟孙辅,离间之策也成功不了。 太史慈不是韩遂,他之所以能与刘备轻服相会,不是因为他有投靠刘备的念头。而是太史慈是信义之人,以他的价值观不会去做违背仁义之事。 就如‘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所说的意思一样,对于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来欺骗他,但很难用不合情理的事情来欺骗他。 你骗君子说有人掉进井里,让君子去跳井救人,这不合常理,君子不会相信。但你若说有人掉进河里,君子亲眼看见,他又会游泳,这样你试图利用手段去淹死君子,君子必然会中你的计策。 刘备轻服见太史慈若不以约战为借口,太史慈为避嫌大体可能不会赴约。 刘琦手撑在木栏上,好奇问道:“那今日夜袭能成否?” “成与不成皆可!” 刘备扶着腰带,说道:“若今夜精锐能破孙贲营垒,其兵败走,唯剩太史慈本部,此大事将成,不足为虑也。若不能破营,则也有助于仲邈后续谋划。” 两日前,刘备轻服见太史慈之时,徐庶轻舟拜会黄祖,晓以个人利弊得失,请求他派遣精锐支援战事。 黄祖念及自己与孙权已经结下了不同戴天之仇,自己不仅杀了他的父亲孙坚,儿子黄射还杀了孙权的岳父徐琨,江夏又吞并了柴桑城。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黄祖遂派苏飞率精锐三千援助大军。 有了这三千精锐,刘备采纳霍峻的建议纠集精锐,让霍笃、黄忠、文聘、张飞、甘宁、苏飞分统千人精锐,趁夜色轮流猛攻孙贲大营。又派关羽屯兵于两军之中,多竖旗帜,多明火把,阻止太史慈的救援孙贲。 其目的就如刘备所说,其目的有二,其一,看能否攻破孙贲营垒,若攻破其营垒,太史慈将孤立无援;其二,若不能攻破孙贲营垒,则也能加剧孙贲与太史慈之间的间隙,为后续的离间计做铺垫。 毕竟你就说哪个将领能够毫无压力地扛住黄忠、甘宁、张飞、文聘、霍笃、苏飞这六名将领轮流进攻。可能这里面也就苏飞的手下士卒弱,霍笃的勇武不及那四人,但其手下士卒的战斗力却是不弱。 承受了巨大的进攻压力之下,若是太史慈受迫于关羽手下的步骑,又在黑夜当中,仓促之下不敢派兵救援。孙贲再怎么能理解,心中肯定也会生出不满。 在此情况下,太史慈收到来自刘备的抹书,孙贲又怎么不会生疑。接下来,还有其他手段等着孙贲。 听着刘备、霍峻二人的谋划,刘琦也是有急智之人,也明白了这二人的谋划,感慨说到:“叔父指挥有方,兵略过人,琦甚幸叔父相助;行三步能见五步之事,仲邈实乃国士。琦继荆州大业,必不辜负叔父与仲邈相助。” 刘琦也是深感庆幸,若没有刘备、霍峻二人的帮助,自己下江东谋取战功的目标根本完成不了。 三人在望楼上观望战事,时而听取战报,时而谈论战况。 随着战事的进行,关羽所部在太史慈营寨周围利用黑夜的优势,多明火把,鼓声大响,并且弄出夜袭的声势,吓住太史慈所部。 不过黑夜对双方有利有弊,关羽凭借吓住了太史慈,六名将领虽连番强攻孙贲,但受限于黑夜,又是诸军合作,实力难以全部发挥,还是让孙贲凭借着兵力的优势抗住了压力。 见事难见效,天色渐明,刘备命令诸部撤军。 望着陆续回营的军士,霍峻扭头对刘备,说道:“将军可写信与太史慈,以感谢其今夜相助之情,约定战期,并于书信中上多涂抹字词,需让其词不成句。” “可!” …… 次日,天色朦胧之际,一骑从营寨中奔驰而出,故意在孙贲营前路过将书信送到太史慈营中。 太史慈着甲一夜未睡,今见敌军退走,忙完军务,脱下甲胄,准备休息之际。侍从拿着书信入帐,说道:“将军,刘备遣书信而来,言约战之事,请将军迅速回复。” 闻言,太史慈只得从榻上爬起,坐在案几前,打开刘备寄来的书信。只见其书信上字词涂抹,许多紧要地方看不见字词,难成连贯语句,唯有在书信后约定三日后决战。 太史慈皱着眉毛,嘀咕说道:“玄德公怎以涂抹书信送达。” 思索前后,太史慈还是提笔给刘备回信。但就在提笔沾墨之间,孙贲身着血迹斑斑的甲胄,气势汹汹地闯入营帐,问道:“可是刘备送书信来此,不知可让贲看看其书信谈了什么?” 若是平时孙贲不会那么在意书信内容,但是有了太史慈轻服见刘备之事。昨夜营寨遭受重大损失,却不见太史慈救援。如此重重,孙贲有了疑虑,怀疑太史慈心怀异心。 “怎么将军不愿否?” 太史慈听出了孙贲的不相信话语,叹了口气,将书信交给孙贲,如实说道:“此便乃刘玄德书信。” 孙贲翻阅书信,心中疑虑愈重,问道:“为何要在紧要之处涂抹?” “原书如此,不知何故。”太史慈一脸茫然,说道。 孙贲抬头看去,却瞥见太史慈刚研磨出的墨水,以及准备书写的毛笔,目光打量间,又见太史慈身着内衫,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心生涌出一股不妙,开始怀疑太史慈了。 “刘备转战中原数十年,素有威望,怎会将草稿送与将军。”孙贲质疑说道:“昨夜我军遇袭,将军不曾救援,在这放心安睡。贲敢问孙讨逆不曾对不起将军,今何故如此?” 闻言,太史慈心中一紧,暗道不妙。他从孙贲这句话里,嗅到了质疑的味道,又联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了眼刘备送来的抹书。 忽然间,他明白知道自己中计了! “昨夜关羽袭扰我军,慈恐遇袭不敢相救。今见营寨安全,慈方敢入睡,孙豫章何出此言?”太史慈收敛表情,认真说道:“且我与孙讨逆信义相重,其虽不幸弃世,但慈亦不敢违诺。“ 顿了顿,太史慈说道:“慈以为必是刘玄德使得离间计,以来离间你我二人。” “离间计?” 孙贲念叨一声,问道:“将军何以自证清白?” 太史慈心中暗道,玄德公你置我于不义当中,今休怪慈违背信义了。 太史慈咬了咬牙,说道:“明日我邀玄德公出营相见,暗使弓箭射之,将军可于从骑之中观之。” “好!”孙贲大喜过望,说道:“将军早当如此,使箭射杀刘备。” 三江及上架感言 小喇叭成功上了,周日也要上三江了。 我的书在小喇叭、三江这档书里,还是属于中下级档,能吃到这个两个推荐,真就靠诸位的鼎立相助,帮我拉上去,周府在这感激不尽。 这本书的上架时间确定了,下周五8月11号,我会爆更7-8章。 立个g,首订过3000,我每月更新不少于15万字,每一千月票加更一章,盟主加更一章。 为了爆更,我已经买了红轴键盘了,就看诸位给不给我机会了! ----------------- 说下心里话,今年是我入小说行业的第二年,写过一本书。因而算不上纯新人,也算不上老人,在文笔、剧情上还是有不足的,如果写得不好地方请诸位见谅。 小说风格上,我属于偏考究党。如柴桑城池布局,我是去找九江的地方志来看的,也研究过柴桑城池旧址的论文。 亦或是开鸳鸯阵的金手指,我就亲自去看戚大帅的兵书进行研究;战争推演,我会根据地形地貌,历代兵家战事,去自我代入研究。总之,如果喜欢偏考究的书友应该会蛮舒服的。 《季汉大司马》三江及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栽赃(3k) 太史慈主动提出射杀刘备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纵观江东各郡所任太守之人无不是孙氏族人。 除孙权任会稽太守外,庐陵太守孙辅、豫章太守孙贲、庐江太守孙河、丹阳太守孙翊皆是孙策近戚,唯有吴郡太守朱治、建昌都尉太史慈不是孙姓之人。 朱治何许人是也? 他虽不是孙氏族人,也不属于孙氏外戚,但其地位却与孙氏族人没什么区别。 从孙坚起兵时,他便投身于孙坚军中,随其南征北战。伐董之际,于阳人破董卓,攻入洛阳,后又拜为行督军校尉,率步骑帮助陶谦征讨徐州黄巾军。 在孙坚死后,朱治被马日磾表为吴郡都尉,屯兵钱塘,不仅照顾过孙氏母子,还建议过孙策下江东。当孙策下江东之时,从历阳入丹阳,朱治则从钱塘攻吴郡,击败吴郡许贡,领吴郡太守职。 若从功绩及资历来看,朱治为孙氏效力十几年,作为下江东战略的发起人,又是攻克吴郡的主力,朱治早已成为孙氏的核心人员。 孙权上台后为了拉拢朱治,干的第一件事便表朱治为扶义将军,将娄、由拳、无锡、毗陵四县作为朱治的食邑,允许他自行委任官吏,恩宠至极。 因而若把朱治算入孙氏族人中,唯有太史慈身份尴尬,他作为外姓族人,又是归降将领,只不过受孙策恩宠,得以领兵万人,统辖六县,享太守之权。不知多少人盯着太史慈手上的兵马以及地位,其中就包括作为君主的孙权。这也是为什么,太史慈在临终前感叹大业难成的遗憾。 他病故之后,孙权不像对待其他人一样,让其子太史亨继承部曲,而是收了太史慈的兵权,让其子太史亨出任文职。没了兵权,太史一族在东吴国中地位的下沉属于必然。 因而如果他不自证清白,等到孙贲上疏到孙权手上,即便太史慈是清白之人,也如同裤裆掉黄泥一样,不是屎也是屎。 带着自证清白的念头,太史慈率百余骑出营,让孙贲率亲信数十人尾随其中,请刘备出营相见。 营寨内,刘备收到太史慈见面的邀请,便喊来霍峻、徐庶等人商议这件事。 望楼上,刘备观望太史慈的骑队,问道:“诸君以为子义邀约是为何意?” 关羽捋着长须,微眯眼睛,说道:“子义所带兵马太多,骑队之中似有杀气,兄长不可轻往。” 徐庶打量半晌,也说道:“主公,我军前日夜袭孙贲营垒,太史慈今唤主公出营,当有自证清白之意,当小心行事。” 刘备在送完抹书后,不再隐瞒计策,而是将霍峻的离间计告知亲信左右。当众人了解霍峻所献计策的内容,便感慨霍峻所献计策之高明,其步骤之阴险,堪比战国纵横名士。 “仲邈以为如何?”刘备问道。 仔细打量观察太史慈的骑队后,霍峻说道:“实如关将军、元直所言,将军不可前往。” 说着,霍峻指着骑队中骑着高头大马,被众人隐隐簇拥着的孙贲,说道:“前夜我军强攻孙贲营垒,太史慈不曾救援,已让孙贲生疑。昨日将军又抹书与太史慈,孙贲安会无动于衷?” “太史慈邀约必有害将军性命,以求其无勾结我军之意。若峻所料不差,孙贲必在骑队当中,且那身着铁甲,头顶缨盔,骑乘大马,居众骑之中者,当是孙贲,今出营观太史慈举动。” 刘备微微皱眉,问道:“以仲邈之见,备当如何为之。” 霍峻手握剑柄而笑,说道:“峻以为可将计就计,让那太史慈自证清白不成,反受其害。” 刘备眼睛发亮,问道:“计从何出?” “我等既知孙贲身藏骑队当中,何不如分别挡住太史慈,又别遣一骁将冲阵看能否取孙贲首级。若孙贲身死,其众安能相助太史慈。即便孙贲不死,亦能让其怀疑太史慈心怀异念,有勾结我等之意。”霍峻说道。 刘备深吸了凉气,说道:“若按仲邈之策,子义便跳入大江之中,也难洗清冤屈。” “正是!”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倒是可惜子义了!” 相比于刘备的叹息,徐庶颇是激动,说道:“若能破孙贲、太史慈二人联军,则豫章可下,请主公速行之。” 刘备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其虽有仁义之心,但也不是迂腐之人,知道以何为重,否则他早就在这乱世中身首异处了。 刘备看着愈发着急的太史慈,用手狠狠拍了下栏杆,吩咐说道:“云长率骑卒出战,拦住太史慈。翼德纵骑破阵,看能否斩杀孙贲。” 关羽神色微正,拱手应道:“诺!” 应下后,关羽顺着木梯下了楼,迅速喊上张飞及左右亲信百余骑出了营寨。 营外,太史慈挽着缰绳,颇是着急,时不时看向营门。 忽然间,伴随嘎吱声寨门打开,然而出现在太史慈面前不是他所期盼的刘备,而是杀气腾腾的关羽、张飞及百余骑。 “请玄德公出营答话!” “兄长已知子义所求,待取下庐陵之后,必封子义为庐陵太守。” 关羽持槊勒马于阵前,大笑喊道:“子义,昨日主公信中所言之事切莫有误。” “这~” 太史慈脸色大变,怒气升腾之下,骂道:“大耳贼,怎敢如此卑鄙,慈错信你也。” 话语未落,张飞继而大笑,说道:“多谢子义相告,待飞取孙贲性命,再与子义寒暄。” 说完,张飞率百余骑奔驰而出,直接奔向后方的骑队。 闻言,太史慈气得脸色胀红,哇呀呀喊叫着,欲阻止张飞等人,然而关羽怎会让太史慈轻易走脱。 关羽依仗马快,手中长槊就向太史慈胸口戳去,冷笑说道:“素闻子义弓马娴熟,羽愿讨教一二。” “噔!” 太史慈下意识举起手中的长槊格挡,两槊相交,关羽的虎熊之力瞬间传递到他的手上,无备之下,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太史慈吐了口唾沫,见自己拦不住张飞,心中也是发起狠来,策马挺槊而上,与关羽交上手,似乎要把心中受的委屈及不忿发泄出来,其招招专往关羽的要害戳去。若非关羽武艺绝伦,换是普通人还真挡不住加了愤怒buff的太史慈。 太史慈尚有武艺应战,而那孙贲见到脸黑如炭,体格魁梧,直喊着‘燕人张翼德’的张飞率着骑卒朝自己杀来,心中早已经慌乱,策马转身而走,骂道:“太史慈非人子也!” 张飞见孙贲率众快马走了也不生气,气沉丹田喊道:“孙贲,你走得了今日,却走不了今夜。太史子义已归降我军,你部将败也!” 太史慈与关羽战了十几回合,回头看见孙贲已被张飞吓走,便知自己清白难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计上心头。 “噔!” 错马间,关羽重力之下,太史慈似乎握不住手中的长槊,被其槊尖挑飞,落到四五米外。 太史慈慌张地看了眼飞走的长槊,怒而骂道:“刘备言而无信,你妄称忠义,你与刘备不过卑鄙小人,日后必死于我箭之下。” 关羽本想放走太史慈,但见其如此辱骂,丹凤眼怒张而开,瞪向太史慈,颌下长须扬风而起,吼道:“大胆狂徒,自寻死路也!” 武神开目,无人可挡! 太史慈心中迫于威慑,假逃变成真逃,策马便走。不过逃窜归逃窜,太史慈却把手摸向重弓。 营中观战老者暗道不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与太史慈交手数次,怎么不知其利害。策马出营,妄图追上关羽。 奔驰间,只见太史慈握弓捏箭,身藏马腹,已经蓄势待发。就在太史慈转身猿臂轻展,弯弓射箭之际,高喊:“君侯低头,此乃太史慈回马弓!” 闻言,追击的关羽低头下头去,只听见破空声乍响,顿感觉头上一凉,下意识摸头,却发现自己的头盔已被太史慈的重箭射透,并将兜鍪射落。 关羽望着懊恼不已的太史慈,后背凉意袭来,若非那声呼喊,让自己低头,恐太史慈的重箭早已经射中他的头颅,自己安有性命。 “嗖!” 老者取弓而出,挽箭瞄准太史慈,喊道:“太史慈,可认得南阳黄汉升否?” 太史慈手疾眼快,侧身躲过黄忠那箭,骂道:“黄忠老贼,怎还不死乎!” 骂完,太史慈舒坦些许,又见自己计谋失败,只得匹马回营。 望着远去的太史慈,关羽心中仍后怕不已,拱手称谢说道:“多谢汉升兄救羽性命。” 黄忠收弓回囊,答道:“太史慈射术惊人,以此招不知害了我军多少将士性命,君侯一时失察而已。” 第79章瓦解 望楼上,刘备望着得胜而回的关、张二人,问道:“仲邈,今日之事,必能使孙贲、子义二人相疑,其军心已乱,不知可击否?”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将军若是紧逼,恐会使二人联合。不如引而不发,遣人送书信与孙贲、太史慈二人,言约战之事。然故意却将太史慈书信送与孙贲,又将孙贲书信送与太史慈……”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仲邈言之有理,子义不比他人,其恩信著世,今即便受孙贲误解,也必然试图化解二人间隙。孙贲若收到此信,其又安能再信太史子义。” “正是!” 霍峻眺望太史慈营垒,脸上扬起一丝冷笑。不管你太史慈多么狡猾,今都难逃这招离间连环计。若是说抹书之事,让孙贲开始真正怀疑太史慈;今日之事,将会让太史慈失去孙贲的信任。 但你若说太史慈明知中离间计,会无动于衷坐等战败吗? 霍峻是不相信的,太史慈并非韩遂,他的性情大概率不会投靠刘备,而会试图挽救他与孙贲之间的关系。 今夜这招将是彻底瓦解他们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 …… 回到自己营寨后,太史慈坐在榻上,头疼不已,忧虑说道:“今孙豫章误会我与刘备关系,今当如何是好?” 主簿陈言沉吟少许,说道:“将军,孙贲依仗孙氏亲族身份,常有欺凌我等之心,不说我等能否大败刘备,但即便胜了。也恐孙权、孙贲、孙辅等人也容不下我等,不如就此归降荆州,将军可得太守之职,岂不美哉啊!” 闻言,太史慈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说道:“我虽与孙贲有些许旧怨,然已捐弃前嫌,共为孙讨逆效力。今怎能背弃旧言,又归降他人,此非大丈夫之所为,你等休言归降之语。” 太史慈在营帐中踱步,思索着如何让孙贲再次信任自己。 就在此时,侍从闯入帐中,喘气说道:“孙豫章营中似有动作。” 太史慈暗道不妙,咬了咬牙说道:“诸子勿动,某单骑入孙豫章营中,以表慈之真心。” “将军!”陈言说道:“将军此入孙豫章营中,恐有性命之危!” 太史慈卸下甲胄,披上外袍,沉声说道:“慈不曾做过背信弃义之事,今又何须畏之!” 太史慈并非没有智谋之人,昔他早年设计诓骗州吏毁书信,便可见其智慧。今时孙贲对自己产生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单骑入营,表示没有任何的歹心,诚心诚意劝说,或许才有可能重新挽回孙贲的信任。 营帐中,从前线逃回营中的孙贲后怕不已,破口大骂说道:“太史慈勾结刘备欲暗谋与我,幸某马快,否则将中太史慈之诡计。” 在孙贲眼中张飞能杀向自己,大概率是太史慈泄密,否则张飞怎知自己在骑队当中。 亲信担忧说道:“若那太史慈真与刘备勾结,我军当有兵败之危,我等该如何是好?” 在营中发了半天脾气的孙贲冷静下来,分析说道:“今太史慈有与刘备勾结之动向,不应与其合军,亦不可与其开战。今当撤军,速与二将军汇合,共御荆州兵马。” 愤怒之下,孙贲还是有头脑,他知道太史慈身份存疑,最好的选择不是继续与太史慈合作,也不是与太史慈开战,而是找到可信之人联合。毕竟与太史慈合作太过危险,若太史慈真与刘备勾结在一起,心存谋逆,自己所部将死无藏身之地。 “诺!” 就在孙贲吩咐下去不久,侍从入营禀说道:“启禀将军,太史慈单骑轻服来见将军,言今日之事乃刘备奸计,纯属误会,非是其泄露消息。” “太史慈!” 孙贲沉吟半响,冷笑说道:“带他进来,某倒是看看他有何言语。且命刀斧手埋伏帐侧,若其有异动,即刻将其斩杀。” “诺!” 少顷,太史慈仅着便服,剑也未带,一副坦然之貌面对孙贲手下的质疑目光,走入营帐当中。 孙贲看着眼前的太史慈,冷笑问道:“子义今不是欲杀刘备自证清白,怎反是与其勾结意图谋害在下性命。” 太史慈不卑不亢,说道:“刘备军中当有能人,其先让刘备轻服见某,以让将军生疑;后遣军围攻将军营垒,让某无法救援,致使将军与慈生出间隙;昨日抹书一事,更是其奸诈之策,让慈有口难言。” “而今慈欲射杀刘备,以求自证清白之策,当被其识破,故有张飞追杀将军之举。今将军率军撤退,正中刘备之意。望请将军明鉴,勿中敌人奸计。”太史慈诚恳说道。 孙贲落座不语,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身处阴谋当中。太史慈的话颇是有理,但今天之举是否真如他所言,被敌军识破,然后趁机所为,从而加重了他的嫌疑。 若敌军中真有这样的人,他是多么恐怖般的存在,一步一步谋划,犹如连环计,让自己掉入陷阱当中。 那有这种人吗? 太史慈说的又是真话吗? 孙贲不得而知! 太史慈见孙贲不语,深呼吸说道:“将军若是不信,慈愿率队亲攻敌营,将军于后督军;或是决战之时,将军在后督军亦可。但请将军相信慈,勿中敌军奸计。” 说着,太史慈弓腰行礼,说道:“慈身受孙讨逆之恩,不敢背言,望将军以大局为重。若将军还怀疑慈有谋逆之心,无需刀斧手,慈敢愿授首,自证清白。” 孙贲看着这般诚恳的太史慈,心中难免动摇了几分,犹豫半晌,叹气说道:“贲暂且再信将军一次。” “多谢将军,慈必不负将军之望。”太史慈激动地说道。 又聊了半晌,太史慈带着好心情出营。而在他走后,一名骑手抵达孙贲营垒,似乎不小心将书信拿错,把太史慈的书信交予孙贲士卒,又后前往太史慈营垒。 营帐内,孙贲拆开这封书信,只见上面赫然约定决战之时,太史慈佯装不敌,大军败退之际,率部反水冲杀孙贲军阵。待事成之后,表其庐陵太守,讨贼将军,封关内侯。 越看书信,孙贲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一种被太史慈欺骗的感觉从心中涌出。 “将那名骑卒抓住,某要问话。”孙贲愤怒地说道。 “诺!” 那名骑卒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拿错书信,回头准备去向孙贲军士索要书信,却正好被孙贲亲信抓住,带到孙贲面前答话。 看着颤颤悠悠的信使,孙贲问道:“今你送错书信,当如何是好?” 信使吐了口唾沫,说道:“今某错将太史将军书信送与将军,唯有逃难,不敢归营。若让左将军知晓,某必亡也。” 孙贲忍着怒气,说道:“你出营前,刘备怎么叮嘱你的?” 信使都快哭出来了,话语间充满了悔恨,说道:“左将军千叮万嘱,让某不要送错书信,言此信关乎大军得胜,不可有失。” 挥了挥手,孙贲吐了口浊气,示意信使出帐。 “啪!” 待信使出帐之后,孙贲愤怒地发泄心中的情绪,将案几掀翻倒地。 “太史慈!”孙贲低沉着声音,喊道。 亲信听到动静,从帐外入内,担忧问道:“将军!” “太史慈不可信!” 孙贲用拳头重锤了下案几,喊道:“传令全军,今夜撤退。” “诺!” 可以说毁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容易,但想挽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却是很难。太史慈单骑见孙贲,那番苦心劝说的心血,就这般被霍峻巧施手段轻松破解了。 若是平常之时,这种送错书信的伎俩根本不足以瓦解二人的信任。然而这是在重新建立起信任不久,那种脆弱的关系根本不足以抗得住这种手段。 孙贲敢赌吗? 即便他心中依旧认可太史慈有概率是忠诚的,但他却也不敢赌。因为一旦赌输了,他的性命可能就没了。这种零和博弈,除非是生死关头,在有退路的情况下,怎会轻易敢赌。 他撤军了,尚有亲弟孙辅可以联合。等到孙权大军前来,豫章不就保住了吗? 在这里赌太史慈决战会不会反水,岂不是愚蠢之举。 若是太史慈真忠于孙氏,卖了不就卖了,自己也可以合理地吞下被他占据的六县,当个真正的豫章太守。 ps:下周五上架,还有几天。 第80章当战 次日清晨,孙贲连夜撤军的消息,不仅传到太史慈耳中,也传到了荆州军大营。 “主公,孙贲连夜撤军走了!”徐庶闯入营帐中,喜悦地说道。 “什么!” 正在擦脸的刘备先是没缓过来,等反应过来后,说道:“随我出去看看!” 说着,刘备将手中的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路小跑出去。 与此同时,隔壁营帐内的刘琦更为夸张,穿着内衫,草草披了件外袍,光着脚丫跑了出来,见到刘备,开心大喊道:“叔父,孙贲撤军了,就剩太史慈了,大利我军啊!” 这几日的战事的焦灼实属让刘琦脑壳疼,他可不仅一次担心,如果战事不利,他借战功上位的目的估计就要泡汤,甚至会反助刘琮声望。 “伯玮,大事将成。”刘备挽着刘琦的手臂,大笑道:“孙贲撤军,太史慈孤立无援,分而击之,豫章可下也!” 刘琦有压力,刘备怎会没有压力,只不过他作为领导者需要稳定自己的情绪。今霍峻离间计的成功,孙贲、太史慈分道扬镳,让他彻底松了口气,就如他所说的分而击之,豫章可下。 兴奋归兴奋,但刘备心中可记得那个谈笑间,致使敌寇自相瓦解的男人。 “仲邈!” 刘备、刘琦二人共同迎上从望楼上下来的霍峻,在刘备期待的目光中,霍峻终于说出来了,他期盼已久的话。 霍峻身姿挺拔,在众人的目光下,咬字清晰说道:“将军,可击也!” “好!” 秋天的豫章早晨虽是寒冷,但却无法冷却刘备火热的心,他攥着脖子上的毛巾,沉声说道:“召集诸将听令!” “诺!” 就在这营寨的空地上,刘备面对集结的军中诸将,说道:“今孙贲撤军,太史慈不过万余人之众,实乃用兵之时。然太史慈虽是兵寡,但其部众横强,还需小心为上。” “请将军吩咐!” 刘琦把指挥作战之权交给刘备,当下关羽、张飞、黄忠、苏飞等人,皆已经应声答到,听从刘备的调遣。 “若备所料不差,今孙贲撤走,子义必会孤注一掷,欲一鼓作气以破我军军阵。今有劳刘偏将率步卒与太史慈正面交战,待其疲惫之际,翼德率骑卒从两翼破阵而入,其部必败也!” 刘备布置战前计划,说道:“椒丘城位于南部,乃是通往丹阳郡必经之途。子义兵败之下,唯有向南方而行。兴霸且率两千人马赶赴此处,待太史慈逃往此地之时,看可能否将其擒获。” 刘备转战中原几十年,万人级别的会战,他可是信手拈来,少有对手。如今以多打少的局面,他可是信心满满,失败是不能失败的,若是失败了他也不用混了。且这些日之中,他早已经将周围的山川地势了解得透彻。 说着,刘备拔出腰间的佩剑,沉声说道:“其余诸将随备出阵,迎战太史慈。” “诺!”众人应道。 三通鼓响,刘磐作为前部率先出营,黄忠作为其副将也带着本部兵马跟随左右。数以千计的荆州士卒从营寨中鱼贯而出,其队列浩浩荡荡,高举着的枪矛犹如密林,在他们前进的时候,向前翻滚的巨浪。 在他们布阵的时候,还有数百名骑卒缓缓迎上,在军阵的左右两侧护住,防止敌骑的冲击,马上的骑士们都身着皮甲,戴着铁兜鍪。透过烟尘,依稀可见‘张’将旗。 刘备可说是倾其全力而出,将战争的转折点放在张飞统率的骑兵上。 荆州兵马如此大的动静,太史慈又怎会不知道。实际他比刘备更早收到孙贲撤退的消息,面对孙贲言而无信的忽然撤退,太史慈根本没有仍然提防。在他从睡梦中唤醒之时,孙贲兵卒早已撤退,仅可见孙贲大军的火把而已。 听着荆州营中响彻的军鼓声,太史慈冷峻的面容毫无表情,他抚摸着冰冷的弓身。对于太史慈而言,这种独一无二的触感,能够让他的情绪渐渐恢复。 他心中的不忿早已消散,当下的希望唯有战胜刘备,方才能挽救败坏的局势。 “出兵!” “诺!” 随着双方将士在原野上了列阵,刘备、霍峻也将太史慈的兵阵尽收眼底。 不得不承认,太史慈军队军纪严明,万人将士调遣集结,几乎没有混乱。其中尤其中军最为精锐,旗帜挥动间,士卒紧紧跟随。若仔细打量,可见这些士卒身披甲胄,弓弩手引而待发,长矛手行如林墙。这便是太史慈手下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簇拥在刘备身边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肃然。 刘备扬鞭遥指军阵,感叹说道:“太史慈练兵有方,若有孙贲相助,我军着实难也。幸亏仲邈使策让孙贲撤军,否则两军作战胜负难知也!” 众人轻轻点头,赞同刘备的话语。同时众人也把敬佩的目光投向霍峻,今战事能扭转,还真要靠霍峻的离间之策。 今日大战,霍峻及其手下被编入中军,听候刘备的调遣。而他也会跟在刘备左右,观摩战争兵势。 刘备轻摆缰绳,策马向前几步,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队列,说道:“太史慈手下督有二将,分别为陈泰、高盛二将,各领左右军。今子义所布之阵,与备所想一样,中军破阵,左右抗线。今之胜败尽在仲业、云长、翼德三人身上。” 太史慈想在军阵中得胜,实际上选择不多。在骑兵处于弱势之下,便已决定了他无法在两翼做文章,只能选择中军突破。让陈泰、高盛二将配合己方中军,保护住侧翼。 料中太史慈如此布置的刘备又惯于使用骑兵作战,自然将取胜的希望放在两翼骑兵上。让刘磐正面抗住太史慈的猛攻,便是看中刘磐、黄忠二人长期与太史慈军队作战,互相熟悉感,属于老对手,不至于在战场上翻车。 不愧是在中原打了十几年仗的刘备,在战争的初期,便在布阵上克制了太史慈。 不知何时天空上的云朵遮蔽了阳光,站立的众人感觉少了几分灼热感。 “下令,击鼓!”刘备下令。 “诺!” “咚!” “咚!” 随着刘备的一声令下,荆州军的军阵中开始击鼓,十余名力士赤裸着胳膊,挥舞鼓槌敲击鼓面。如雷的鼓声响彻原野之上,示意众人的进军。 在鼓声之中,负责前军的刘磐、负责左翼的关羽、负责右翼的文聘,及统率骑卒的张飞陆续举起军旗,向前滚滚而去。 张飞统率的骑兵向两翼散去,窥视着太史慈军阵;军阵内步卒将拄地的长枪平放,开始向前移动。 这个时候,太史慈的队列也开始向前移动。 少顷间,双方军士都在向前而行,并且很快地接近了。临近一箭之地时,空气中已响彻着箭矢破风的嗖嗖之声。箭矢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继而密集地坠入到对方阵列中去。 前排的将士开始发出大声的呐喊,这种呐喊声不是对敌人的恐吓,更多是对自己的鼓舞。在喊杀声中,在肾上腺素的激励下,众人忘却了恐惧。在霍峻的目光中,两军撞击到了一起,士卒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第81章完胜 论列阵厮杀而言,有分算定、舍命、糊涂三种作战形式。 何谓算定? 无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向手下展示己方作战成功点,让他们安心作战。 舍命之战,却是次等之战,无法掌握战场局势,只能仅凭一腔热血,奋勇杀敌,靠着那方撑不住伤亡,自行崩溃瓦解取胜。 至于糊涂战,则是不知彼,也不知己。黄射攻柴桑,显然便是如此。自我高估手下士卒的战斗力,却又低估对手的实力。 大体而言,作为出色将领而言,要打算定战,不打糊涂战。舍命战除非没办法,要不然绝不打舍命战。 今在刘备的指挥下,荆州军打的是算定战。太史慈所部打的是舍命战,未厮杀之时上下已分。当然这只是把取胜的希望提高,而非百分百取胜。 双方交战之后,只能凭借依靠将士们的骁勇与胆识! 在那鼓声中,双方军阵撞击的瞬间,长矛与长矛的碰撞声、兵刃刺入人体的声音、吃痛发出的哀嚎声、锐士发出的呐喊声全部混杂在一起爆发,不仅让人肾上腺素爆棚,而且还能激起人们心底深处的嗜血欲望。 双方队列最前端的将士,皆是各自军中的悍勇之士,他们除了胆识、武艺过人外,最重要的是他们见过大场面,不会因敌方的来势汹汹,就畏战而逃。 在交手之时,这些悍勇之士拥有出色战斗经验,知道在受限的空间内如何去搏杀,也知道保障军阵的严整性,方才是取胜的根本。 在这种狭小范围内,这些悍勇之士没办法闪转腾挪,唯有凭借手中的长矛,竭尽全力地上戳或是下刺,寻找着杀伤敌人的机会。 随着双方战斗的深入,太史慈所部也向刘磐所部发起了猛攻,那些悍勇之士尽可能去撕裂刘磐军阵的队列,试图凭借着自身的勇武冲垮刘磐。但刘磐又岂是那种简单之辈,他与太史慈交手数次,深知太史慈大军作战的风格。 面对队列的动摇,他与黄忠抽调预备队反杀回去,重新把阵线扳回原处,其军阵犹如礁石抗住了风浪的重重拍打。 两军鏖战之际,左翼似乎有了变化。 ‘关’旗下,关羽策马眺望战场局势,眼睛微眯。 在关羽的视线中,只见高盛所部为了挡住自己军队的攻势,派出了丹阳山越甲士。这些丹阳山越甲士擅长步战,作战骁勇,差点动摇了军阵的阵线。 这也是太史慈手下兵种的特色,他受命招抚刘繇的旧部,那些旧部中就有丹阳的山越兵,其构成了部队中的核心力量。 “周仓何在?”关羽心有所得,喊道。 “末将在!”高大雄壮的周仓,应道。 关羽伸手遥指地方阵角,说道:“丹阳之卒果敢善战,阵角贼寇搏杀已久,今当力竭。你率校刀手突阵,斩杀敌寇,引骑卒入阵,其阵必破。” “诺!” 关羽以他极其敏锐的战场嗅觉,发现了敌军暴露的问题。丹阳甲士骁勇异常,属于是维持阵线上的顶梁柱,以及士卒们作战的底气。若是他们被破,余众之人士气必然下降,阵线也会混乱了。 往昔之时,破丹阳甲士不易,阵角那处的丹阳甲士却已经出现了力竭的状态。此时若能斩杀丹阳甲士,必能动摇阵线。届时阵线动摇,左翼的骑兵突阵而入,基本就取胜了。 “校刀手,随我来!” 周仓拎着刀盾,呼喊着手下百余名的校刀手赶赴前线。 校刀手,关羽在徐州之时效仿丹阳兵所练部曲,委任属于丹阳人的周仓统率。 顾名思义,校刀手不使长矛而用刀盾,与普通士卒不同。他的任务便是在两军对垒之际,陷坚突众,以来一锤定音,改变战局的用途。类似唐朝时军队配置中的跳荡兵,合身扑击冲散枪兵队列,近身厮杀。 周仓统率校刀手穿过密集的队列,身先士卒地杀进战团里。面对攒刺而来的长枪,用他手中的盾牌左右格挡。他与身侧的校刀手各挑对手,利用手中的短兵器的特点,贴身肉搏。 躲过刺来的长矛,周仓跻身而入,挥刀磕开矛身,干净利落地斩杀敌人。继而一个箭步突前,又挥刀砍杀二名敌军。 其骁勇之姿引起了敌军中丹阳勇士的注意,只见一名身披重甲的丹阳勇士,挥刀砍来。周仓也不闪避,贴身直上。两人各自挥刀,猛地格在一处。 “铿!” 双刀碰撞,周仓凭借着他过人的臂力,硬生生地把丹阳甲士手中的大刀击飞。下一个瞬间,周仓顺势横刀过去,犹如割麦般,锋利的刀锋割破丹阳勇士的喉咙。 一回合,斩杀敌将。 “牟佰长战死了!” 十几名江东军士卒惶恐高喊着。 原来那丹阳勇士名叫牟普,在军中颇有勇名。今日此处能抗住战线与牟普功不可,今一回合被周仓斩首,江东军的士气瞬间下降。又在校刀手冲击之下,阵脚的江东军已经出现了骚动,甚至还在步步后退。 统率骑卒的张飞见状,心有灵犀地领悟关羽的意思,举起手中的长槊,喊道:“传令,骑卒陷阵!” “诺!” 马蹄声雷动,张飞握着弓箭,双手离开缰绳,以他为箭头开始渐渐加速。骑卒虽是不多,仅有数百骑,也并非具装甲骑,但奔腾起来,仍是一股排山倒海之势,非是混乱的军阵可以阻挡的。 几个呼吸间,张飞率领的骑卒即将插入发生动摇的军阵。 “得,得,得~” 听着声势惊人的马蹄声,那些试图与校刀手搏杀的江东士卒,一股胆怯之意从心中升腾而出,下意识地便开始逃窜。骑队尚未入阵之时,众多江东军士便四散而走,任凭军官们怎么呼喊都没用。 在屏息中,骑队先抛射出一阵箭雨,进一步逼散敌阵后。张飞收弓持槊,率队杀入军阵。说是杀,倒不如说是屠杀。先在校刀手的破阵下,又在骑队的冲锋下,那些士卒开始慌乱地逃难。 这便是刘备胜敌的核心思路,利用两翼步卒破阵,随后引导骑兵进入,彻底破坏军阵的严密性,进而让士卒陷入混乱当中。 这场本以为能持续很久的战斗,不曾想就这般短暂结束。 荆州军中,刘备看到张飞骑卒开始蹈阵,吩咐说道:“传令全军,发起进攻。” “诺!” 军令下达,全军的欢呼声中开始向前。右阵被破,关羽军彻底放开手脚,其部犹如勾拳般,直接捶击到太史慈军阵侧翼,引起了连锁反应,刘磐军向前进攻了。 看着在敌军阵中往来冲杀的张飞,刘磐不禁赞叹道:“左将军御兵有度,布阵有方。关、张两位将军属实骁勇,江东贼寇谁能挡之。” 说实话刘磐对于刘备越殂代包指挥大军,他实际上是不满意,但因刘琦的坚持,他也只能选择配合。但随着刘备指挥调度,颇有章法,刘磐渐渐接受了。 今日之战,本以为会是血战,毕竟太史慈所部悍勇,自从镇守海昌后,他就不敢轻易入寇。却不料今日方才打了一个时辰,关羽、张飞二人便统兵破阵而入,这仗打得过瘾啊。 “左将军实乃英豪是也!” 黄忠点了点头,他也是佩服刘备的能力。 听着示意总攻的鼓声,刘磐挥了挥手,吩咐说道:“今怎能让左将军部众独美,我荆楚儿郎亦要展露雄风。” “诺!” 全军突击下,太史慈军阵瓦解了。 在太史慈视线所及之处,‘文’、‘黄’、‘关’、‘张’、‘刘’等将旗,宛如猛虎冲出牢笼朝他奔杀而来。而他的士卒在那后退,甚至大量士卒跪地投降。 “将军,那张飞带着骑卒已经破阵杀来了!”一名部下颤声道:“若是不撤,我军将全军覆没也!” 太史慈抬眼望去只见,张飞犹如太岁神降世,无人能挡,士卒们几乎都在望风而逃。 自己尽力了,但这败局却是无可挽回。 太史慈念起死去的孙策,心生愧疚。自己身为降将,又非孙氏宗亲,孙讨逆信任自己,委任自己统率刘繇旧部,分疆裂土,授予重任。可是现在,自己却不能受命保土。 对于孙贲的撤军,太史慈是愤怒的,但却不会埋怨到孙策身上。只能说刘备狡诈,孙贲愚蠢。 “撤军!” 太史慈神情低沉,说道:“率部随我突围而走,前往丹阳。” “诺!” 第82章被围 随着太史慈下令突围而走,战事基本就宣告着结束。 为了让部下成功撤退,太史慈亲自率领骑卒殿后,凭借自身的骑射,射杀十余人,把试图追击的荆州兵吓住。 继而扫视糜烂的战场,见有大量的荆州步骑围上军阵,能走的士卒基本撤了,走不了的基本就投降了。战场上可见一大片投降的江东士卒,他们放下武器,放弃抵抗。 见状,太史慈不敢逗留,遂领着麾下百余骑撤走。 战后余烟,战场上的荆州军士不等战事彻底结束,他们就开始了打扫战场,如割耳抢功,或是搜刮战死士卒身上的钱财,暗中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直娘贼,这是某的人头,你安敢抢功。” 关羽帐下的校刀手张宁,见到刘磐帐下的士卒弯腰欲割被他斩首士卒上的耳朵,怒斥道。 黄福抬头见张宁硬说是他的抢功,也是气愤,说道:“这人乃是你爹所杀,安敢说是你的。” “放屁!”张宁走到尸体边,指着他的伤口,说道:“这腹部之伤是我所砍,怎么会是你的?” 张宁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过来抢功,说道:“你等满嘴谎言,这枪伤是我所戳,这刀伤又是我所砍。” 说着,此人还拍了拍挂在腰上的佩刀,又指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说道:“此人骁勇,某差点难敌,此伤便是其所砍。” “仗打得不行,你等抢人头可以。”张宁勃然大怒,说道:“某随关君侯破阵杀敌,你等却在这抢功劳。” 三人的争执引来各自同僚的围观,又在各自队友的支持下,都宣称这个人被他所杀。 言语激动下,这些刚打完仗的士卒,似乎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这时,执法队赶到呵退众人,将三人及左耳扣下,并把消息通报到刘备、刘琦手上。 这就是联合军的弊端,不存在统一的政务体系,其战功统计方式也是不同的。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引起各部的不满,从小层士卒影响到上层将校。 今天战后出现抢功的案例,可非一两例,而是存在着数十例。最离谱的就是一个人头出现了十个人认领,各自都能找到理由说人头是属于他们的。 张飞微微皱眉正欲说话之际,徐庶拦住张飞,低声说道:“张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将军可先率骑卒追击太史慈,主公自有安排。” 张飞斜着眼瞥了看众人,冷哼一声,挽着缰绳便走。 刘琦颇有些尴尬,问道:“战功之事,诸位当如何以为?”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伯玮,战功并非小事,但若处置不当,会使各部离心。今备帐下若有因战功与诸部起纠纷者,战功归其所有,备将自行封赏。” 面对刘备谦让,刘磐、文聘等将脸色微红,这仗是刘备指挥的,破阵者也是刘备手下。今却把出现纠纷的战功让给自己,这让他们能好意思呢! 文聘还担忧刘备出力最大,会替手下将士出头,抢夺战功。今闻刘备如此言语,这让文聘羞愧不已,深感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迟疑少许,刘琦说道:“此战叔父居功甚伟,琦岂能让叔父受此委屈。今俘虏兵卒、钱粮,叔父可取走半数,以来犒赏士卒。” 刘备心中微喜,半数兵卒便是二千余人,这些皆是老兵,并入自己帐下,又能增几分势力。 “多谢伯玮!” 刘备也不推辞,说道:“太史慈突围而走,今虽有兴霸拦截,但却不知细情如何。若走脱了太史慈,又将为我等劲敌,诸军留于此地打扫战场,备率精锐追之,看能否将其截下。” “有劳叔父了!” …… 太史慈率部突围而走,一路向东南而行,欲走投丹阳郡。毕竟他的六县基本被荆州军攻陷了,南部的孙贲大概率不会接纳自己,今唯有向东南而行,进入丹阳,上疏至吴县表明事情原委。 太史慈一路上收拢败兵,专门沿着乡间小道而走,防止被荆州军追上。乡间小道内,少有人烟,其草木茂盛,太史慈唯有以太阳为参考方向,又以山川的走势判断前方道路。 不知奔走了多久,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黯淡,太史慈靠在树木旁,单手牵着缰绳,他的兜鍪已失,发髻也披散下来,颇是狼狈。他手下的千余名兵卒也早已丢盔弃甲,唯有一张残破的‘太史’将旗仍在旗手上握着,迎风飘扬。 太史慈舔了舔的嘴唇,问道:“亨儿,可有水乎?” 十五岁的太史亨摸了摸腰间,摇头说道:“父亲,水囊不知被丢到何处了。” 太史慈望着前方的黑点,强打着精神,说道:“前方便是椒丘城,我等入城休整一夜,再行出发。” “诺!” 在太史慈的吩咐下,千余名丢盔弃甲的部曲重新上路,打了半天仗,又奔走一半的他们早已没有力气,唯有蹒跚而行,就指望着到达椒丘城可以休整。 就在他们穿过隘口之际,一面‘甘’旗忽然从两侧寂静的山岭中升起,军鼓声大作,其声震天动地。两千余名士卒站立于山岭两侧,旌旗飘扬而起,整片林地仿佛活了过来。 甘宁站在坡上,喊道:“太史慈,宁受主公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还不快快下马受降,归顺左将军。” 如此一幕,直接吓得太史慈部曲脸色苍白,他们本是败退之兵,今逃难到此,怎还有力气作战。 主簿陈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将军,我等受孙贲所害,力战而败,已为孙氏竭力。今前有大军,后有追兵,已无生路,不如归降左将军。” 闻言,太史慈勃然大怒,手中的鞭子抽在陈言背上,呵斥说道:“孙贲不仁,我岂能不义。慈深受孙讨逆器重,封疆受土。今若归降,待某亡后,安有颜面见孙君乎!” 太史慈翻身上马,拿过弓箭,挥手说道:“某为前锋,诸位随我身后,杀将出去。” 说着,太史慈单马突出,手持弓箭,左右开弓,便往两侧射去。弓如霹雳弦惊,三连珠箭下,山岭便有三名士卒应声倒下。 见主将骁勇,败退的部曲鼓起勇气跟在他的身后,试图冲出隘口。 “放箭!” 然而受命拦截太史慈的甘宁,怎会轻易放他们走。在他的军令下,山岭上士卒箭如雨下,犹如雨点落了下去,冲在前头的军士纷纷中箭而亡。连那冲在策马在前的太史慈也不得不后撤,避其锋芒。 “啊!” 太史慈勒马回转时,一支弩箭飞来,避开了甲胄防护最前的正面,射中他的腰侧。 “父亲!” “将军!” “上山!” 太史慈强忍着疼痛,见箭如飞蝗,实在难以突围,说道:“以避敌军,待今夜看能否突围而走。” “诺!” 甘宁看着往山丘上奔走而去的太史慈,吩咐说道:“把守道口,多布弓弩,不可让那太史慈下山。待主公前来,看其如何处置。” 随着渐入黄昏,张飞率领的骑卒也到达了。太史慈撑着箭伤,又亲率士卒下山突围,皆被甘宁、张飞杀退回去。 时入夜幕后,刘备、关羽、霍峻率领的步卒也抵达山丘之下,将山丘团团包围而住。太史慈及其部曲人困马乏,见此状况无能为力。 第83章大丈夫! 夜幕繁星点点,土丘上篝火处处。 太史慈拄着长槊,步履蹒跚而行。他的儿子太史亨在旁搀扶,让其依在树上休息。 “将军,左将军言将军麾下多有伤亡,遣人上山送药。”陈言说道:“不知是否将其收下?” 脸色苍白的太史慈微微颔首,说道:“玄德公好意就此收下吧!” “诺!” 太史亨露出笑容,说道:“取份治疗箭伤的药。” “不用了!”太史慈摆了摆手,说道:“为士卒们疗伤即可!” 太史亨不了理解问道:“今玄德公遣人送药,父亲为何不用?” 太史慈喘着气,说道:“此乃玄德公攻心之策,若是不收,我则被将士所怨;若是收下,将士将生归降之念。我对部曲将士无性命之恩,又何必求其以死相报。” 太史亨眼眶带着泪水,说道:“父亲既有归降之意,又为何不治箭伤?” 太史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苦笑道:“为父安能归降!明日你领部曲下山归顺玄德公,以玄德公仁德之心,必能好生相待与你。” 顿了顿,太史慈见自己儿子不能理解自己的话语,问道:“亨儿可知李陵否?” 太史亨醒着鼻涕,点头说道:“颇知一二,其乃前汉大将,以五千步卒辗转漠南,射杀匈奴人不计其数。然因强弩校尉路博德救援不利,最终穷困而败,归顺匈奴人。” “亨儿以为李陵、苏武如何?”太史慈问道。 太史亨沉默半响,说道:“李陵力战而降,是为可敬。然若比苏武北海牧羊,相形见绌,不可比之。” 太史慈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感慨说道:“为父以信义著世,受孙讨逆之恩,授土保疆。今若归顺玄德公,与李陵有何不同。孙贲中计以为某勾结刘备,然若以假成真如那李陵般,我太史一族必受名声所累,令世人唾弃。” 说着,太史慈望向太史亨,说道:“守节、求生之间,父当以守节为上。岂能贪生怕死,贪恋富贵,违背诺言,降于他人。而亨儿不同,你年纪尚轻,功业未建,今当以求生为先,即便归顺玄德公,亦会因为父之名,受人推崇。” “父亲!” 太史亨哭泣不已,他已经明白他的父亲用意,说道:“刘备使用离间之策,害父亲身败,此乃儿杀父仇人,今安能为其效力。儿当夜间潜伏而出,为父亲寻得援军。” “混账!” 太史慈怒斥说道:“你即便潜伏而出,也寻不到援军。此前孙贲撤军而走,今若胜,其会谢罪;然我军战败,其安有面目见我。” 说话间,太史慈冒着冷汗,说道:“兵者诡道也,为父也曾设计欲射杀玄德公,然却被其识破。怎能怨玄德公狡诈,为父身死,又与其何干。今日兵败,不在玄德公,而在孙贲弃军而走,致使我军不得不战。” 太史慈忍着腹部的箭伤,尽可能化解太史亨的不满。实际上他已经被逼到梁山上,今日兵败,若他突围而走,这算是他最好的解决。 然而却不料被甘宁堵在土丘上,他成于名声,今又被名声所累。若他不死,将会坐实自己投降的名声,太史一族将会受人唾弃。他不畏惧死亡,然而他却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太史亨。 但当下能托付儿子的人,纵观天下似乎也就唯有刘备了。至于孙权,先不谈能否突围出去,他为了豫章战局考虑,肯定也不会处置孙贲。毕竟孙贲任豫章太守,其弟孙辅任庐陵太守,若惹恼他们,孙权哭都没地方哭去。 太史亨见父亲如此,唯有埋头痛哭。 “将军,左将军遣关羽上山,欲劝降将军。”陈言说道。 “让他来吧!” 太史慈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说道:“勿要让外人见我太史儿郎哭泣。” “诺!” 太史亨擦拭着泪水,跪坐在父亲身侧。 少顷后,关羽轻服佩剑而来,见到靠在树旁,脸色苍白,深受重伤的太史慈,大步上前,关切问道:“子义身体何如?” 太史慈抬眼见是关羽,扯了扯嘴角,笑道:“性命尚在,然却是命不久矣!” 关羽神色一变,问道:“羽即刻唤医师上山,为子义疗伤。” “不必!”太史慈喘着粗气,说道:“君侯上山,可是欲劝降在下。” 关羽蹲在地上,说道:“主公敬佩子义信义达人,文武俱全,今已为孙氏尽力,何不归降主公,一同建功立业,报效汉室。” 太史慈轻笑一声,说道:“将军为何弃印挂金,南投玄德公,何不为曹操效力。岂不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关羽沉默不语,唯有向太史慈拱手致敬。 “云长不知可让玄德公上山,某有事相托。”太史慈说道:“可带兵马上山,收降慈帐下部众。” “子义且等,羽唤兄长而来。” 关羽起身又迅速下山,他劝不动太史慈,只能寄托希望于刘备身上。 半晌,刘备小跑而来,见太史慈已然难以支撑的面容,唤道:“子义,何故如此?” 太史慈见到刘备,又强撑起精神,说道:“有劳玄德公了。” 刘备握着太史慈的手,说道:“孙讨逆已死,子义又何必以死报恩。” 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玄德公,古人报生以死,期於尽节,没而后已。慈归降易,然何有颜面见孙君!” 刘备叹气说道:“昔范蠡遍游天下,从南至北。子义不欲为备做事,大可效仿前人,又何必如此!” 太史慈握着剑柄,大笑道:“苟延残喘,非大丈夫所能为,慈岂能受辱!” 说着,太史慈将在旁儿子的手交到刘备掌中,喘气说道:“惜子义不能早为将军效力,否则必为犬马奔走。今慈将亡,唯念犬子年幼,幸将军信重于世,兼备雄才,今不知能否以家室相托耳!” 刘备沉声保证,说道:“君之子,既为备子。君之家人,备当赡养。” 太史慈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子亨年幼不器,劳烦将军看照。其粗通文武,能用则用;不能用,赏其几亩薄田耕种即可。那些部曲受慈之故,颠沛流离,将军可编入帐下,收为己用。” 说着,太史慈手掌紧握弩箭,长叹说道:“大丈夫行于世间,当持三尺长剑以建功绩,临终将亡,志虽未成,然能伸明道义于世,守节信诺,岂不可乎!”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太史慈手中的弩箭狠插入腹部,温热的鲜血不断涌出,浑身已是无力,倒在荒草上。 太史亨扑倒在父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刘备也忍不住泪水,用手擦拭眼角,自责说道:“备虽不杀子义,子义却因我而死。” 同时二十几名的部曲见主君身亡,尽然拔剑自刎,以为殉葬。 如此一幕,看得刘备毛骨悚然,却又深之今敬服。 “子义大丈夫是也!”刘备吩咐说道:“不可让其受辱,当以侯爵之礼葬之!” 山脚下,当霍峻听到太史慈自尽,其二十八名扈从自杀相随,深叹一声。 实际上霍峻使用离间污蔑之计来对付太史慈、孙贲二人,他或许能想象到太史慈的下场。太史慈不是吕布,也不是马超这种人,他无法可以不在乎名声。 求生,太史慈名裂受辱;守节,得忠义之名受人敬仰。 霍峻看了看自己干净实则沾满鲜血的双手,默然无语,不知下个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又会是谁。 做大恶之人,行大善之事。或许便是自己此生的写照。 《英雄纪》: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幽州刺史太史亨父。……中祖讨豫章,与孙贲、慈对垒,忌慈骁勇,中祖用霍峻计,离间之。……贲中计而走,独慈与中祖战。慈不敌而走,身中流矢,困受土丘。 中祖遣关羽劝降,慈念孙策恩厚不降。时子亨年幼,慈以子并部曲托付于中祖。 中祖曰:“将军何以死报孙讨逆。” 慈曰:“古人报生以死,期於尽节,没而后已。慈归降易,然何有颜面见孙君!” 中祖不舍曰:“将军何不效范蠡,保全性命,周游天下。” 慈握剑曰:“苟延残喘,非大丈夫所能为,慈岂能受辱!” 临终,慈长叹:“大丈夫行于世间,当持三尺长剑以建功绩,临终将亡,志虽未成,然能伸明道义于世,守节信诺,岂不可乎!” 闻之,中祖垂泪不已,曰:“我不杀子义,子义却因我而亡。” 悲呼,古之大丈夫不能如此! 第84章一万 京口,孙权高坐榻上,在他的前方跪着十五出头的小年轻,其神情惶恐,惴惴不安,正在请求孙权的责罚,此人便是已故破贼校尉凌操之子凌统。 凌统跪在地上,叩首说道:“统辜负君上期望,引刀砍伤督军陈勤,致其身亡。今虽破麻屯,然却因无人督军,坐视赵云攻陷彭泽。实统之大罪,请君上责罚。” 孙权迎兵退军之时,逢麻、保二屯反叛,他率本部兵马攻破保屯。留下陈勤为督军,凌统、张异等人为诸部,合作破麻屯贼寇。陈勤好饮酒,依仗官高,在酒桌上欺压众人,凌统不满其骄横,当面顶撞。 陈勤大怒,辱骂凌统、凌操二人,凌统流泪不已。宴会散后,陈勤又侮辱凌统。凌统脾气上来,用刀砍伤陈勤。几日后,陈勤因重伤去世。 陈勤虽死,但是众人还是依照孙权的诏令进攻麻屯。凌统身冒矢石,大破麻屯贼。 然而世界的事却总是那么巧妙,凌统准备回军向孙权请罪之时,荆州军采用霍峻的闪电战打法,连破诸县,其中他们临近的赵云攻陷了彭泽城。 诸将会面议事,众人想趁赵云攻陷彭泽县不久,立足不稳,率兵进攻。然而他们的督军陈勤死了,没有督军在,又无孙权诏令,轻易调动兵马,属于死罪。 众人准备就地休整,遣书信与孙权,等其诏令。然而凌统与少数将领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若击败赵云,夺回彭泽城,想必君上不会见怪。 众人意见不合,凌统与少数将领纠合兵马,去进攻彭泽城。然而赵云早有防备,在要道上埋伏,伏击凌统,溃军败敌。幸亏赵云兵少,凌统得以率部曲杀出。 而得到刘备、刘琦入寇的消息,从吴县移镇到京口,召集散落各地的兵马,准备兴兵进攻。在这种情况下,兵败的凌统前往京口向孙权请罪。 孙权望着跪地的凌统,念及入寇的刘备,病逝的吴景,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浊气。 这局势让他头疼得紧,真就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刘备、刘琦入寇豫章,若是吴景尚在,丹阳兵马向西夹击刘备,战事就容易进行了许多。即便吴景病逝,自己留在丹阳进攻麻屯的六千兵马,向西施压,也不至于鄱阳湖周边诸县被夺。 结果就是吴景病逝,丹阳兵马难以调动。留攻麻屯的将士,因督军陈勤的身亡,不敢动兵,有胆子的凌统却中伏兵败。 磨叽半响,孙权调整好状态,下榻扶起凌统,叹息说道:“陈勤于战前饮酒误事,又于宴上口出狂言,侮辱部将,当按军纪处之。公绩受父折辱杀之,虽是违背军纪,然攻克麻屯,已是将功赎罪。” “至于荆州入寇豫章,非公绩之过。且公绩忠心报我,率众击之,不幸中伏,此何能言罪乎?” 说完,孙权解下自己外袍,披在衣服单薄的凌统身上,安抚说道:“公绩颇是辛苦,暂且退下休息。待兵发之时,公绩为我先锋破敌。” 凌统流着泪水,说道:“统受君上大恩,唯以死报之。” 孙权轻抚凌统的背部,宽慰其心情。 孙权不可能不气愤凌统的所作所为,然而陈勤已死了,赵云占据彭哲已成既定事实。如此再责怪凌统,将他治罪,也没必要,毕竟凌统确实有将功补过之心。 如今自己继位不久,凌统这种勇将又是年少之辈,若不加以恩宠,收为心腹,岂不可惜。今收为心腹,凌统则以生死报之。 待凌统退下后,孙权坐回榻上,问道:“今豫章可有军报送到?” 张纮翻了翻案几上的文书,说道:“豫章军报未至,程公却有送信而来,言其已平定乐安贼寇,今可率众向西,收复鄱阳、余汗等县。韩公也已平定太末之贼,可发兵向西。” “公瑾呢?” “公瑾仍在吴县聚拢诸部兵马,与张公筹备军需粮草。” 当孙权收到荆州兵入寇的消息,让周瑜在吴县聚集诸部兵马,筹备大军的粮草。而他即刻从吴县移师到京口,召集春谷长黄盖、芜湖长周泰、历阳长蒋钦等将,合兵五千人左右,加上围攻麻屯的五千多人,合计万余人。 如今他在京口等着周瑜督各部兵马而来,观望豫章战况,暂时没有进军的打算。 又议了半晌军事,背负令旗的斥候手举简牍文书,急步入庭,喊道:“君上,豫章紧急战报!” 张纮拿过豫章的加急文书,仔细地检查了下结绳上的封泥印章,然后才扯开封泥,摊开竹简阅读起来。 一看,张纮猛地抬头,震惊说道:“主公,据豫章来报,太史校尉兵败身亡,刘备、刘琦已据豫章北部诸县。” 孙权从榻上起身,失声说道:“孙豫章呢?” 闻言,张纮迟疑少许,说道:“孙豫章与太史慈校尉合军,中刘备离间之策,惧太史校尉与刘备勾结,遂迎兵后撤,独留太史慈校尉。太史校尉走脱不得,与荆州军大战而败,兵败而亡,子亨率部曲千人归降刘备。” “孙豫章撤军?” 孙权气极而笑,他也是服了,这群亲戚在关键节点上掉链子,还不如太史慈这样的外人靠谱。 他大哥当初把太史慈放在豫章北部,实际上就是窥视荆南四郡。若不是他大哥遇刺身死,说实话当初必定介入长沙之叛中,谋取荆州,那太史慈当为先锋大将。 自己上位后,继续让太史慈出任建昌校尉,则是为了防备荆州来袭,特别是镇守江夏的黄祖。毕竟海昏到柴桑不过二日,乘船一日便可到。只不过没想到荆州兵马行进如风,撕破豫章防线,挡住太史慈,攻陷柴桑。 然而这倒是不可怕,毕竟豫章战线上还有骁勇善战的太史慈,自家老将孙贲,他们二人合军两万余众,阻挡荆州军绰绰有余。等到自己率大军沿着大江,插入到荆州军的身后,其必兵败。 可是孙权怎么也没想到沙场宿将孙贲留下太史慈跑了,让太史慈单独应战。孙贲如此行为,岂不是把孙氏放在火上烤。 孙权在庭内踱步,平复心情,问道:“子义兵败而死,其留在吴县妻子当以荣养。东部以孤名义,为子义上疏朝廷,表封为亭侯。” “诺!” 顿了顿,孙权停下脚步,问道:“东部,今如何待孙豫章、孙庐陵兄弟二人?”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主公,太史慈兵败身亡,豫章战事唯倚重其兄弟二人。若下书责贬,恐伤二人之心。今不如写信与孙豫章,好言安抚,又下令除建昌校尉,其六县归由豫章郡管辖,以收孙豫章之心。” 孙权无奈地挥了挥袖子,说道:“当下只得如此,也别无他法。” 孙权念及前方战事,说道:“今豫章战事危急,公瑾尚在吴县集结军士。孤当率诸将西进,攻破彭泽。与程公、韩公平定彭蠡泽以西诸地,夹击荆州兵马。东部以为如何?” 张纮沉吟少许,说道:“刘备枭雄也,离间二将,围攻子义,使其兵败而亡。今豫章事态紧急,若不发兵救之,恐孙豫章、孙庐陵兄弟非其对手。” 顿了顿,张纮说道:“主公督诸将攻彭泽,遣程公、韩公为偏军攻鄱阳。待公瑾督诸部至,可破荆州兵马。” “好!” 孙权也不含糊,沉声说道:“传令各营,以周泰为前锋,进讨彭泽。” “诺!” 第85章白毦鞭 太史慈的兵败,获益最大之人可以说是刘备。 太史慈万余人,投降之人便有五千余众。刘备从中分走二千多人,又吃下太史慈遗留的一千余众,受降人数近四千人,加上此前甘宁、关羽、张飞招募的三四千兵马。 刘备帐下迅速膨胀到一万三千余众,若是算上镇守彭泽的赵云所部,部队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不谈质量如何,比其入豫章时的五千兵马,整整扩充了三倍。 刘备授三千五百兵马与关羽,予二千五百兵马张飞,又授甘宁二千兵马。其自己统率七千余人,又让陈到精选五百人为帐下精兵。委太史亨为持戟郎,与子刘封把守大帐。 大军休整几日后,兵进豫章郡治南昌,与孙贲、孙辅二军对垒。 营寨中,刘备盘腿坐在高台上,看着校场上操练的士卒,颇是无聊地干起老本行,手中编织着牦牛尾。 编织牦牛尾也是刘备新染上的习惯,初到荆州时,有人把牦牛的尾巴给他。刘备想起少时织席贩履的手艺,便拿来编织,却不料一发不可收。闲暇之时,手痒总想拿牦牛尾编织成饰品。(注1) “元直啊!”刘备手中忙活着不停,问道:“你且说仲邈喜不喜这毦尾啊!” 徐庶批注着军务,头也没抬,敷衍说道:“主公所结毦尾精美无双,仲邈定会喜爱。” 刘备结着毦尾,感叹说道:“此番下豫章,备能有今日之局面,皆赖仲邈之功。献策攻略取彭蠡泽,袭取柴桑,又出离间计,如此三计,当以表功。然备尚寄人篱下,无法为其表功,仅能以毦尾为礼。” 徐庶笔走如龙,说道:“主公,长公子已为仲邈表靖北中郎将,足可为功也!”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此正是备所忧,仲邈英世之器,非常人所能有。今荆州可予官职,而备却是不能。两者之下,恐仲邈心生它念。” 闻言,徐庶停了笔,问道:“主公以为仲邈可是贪图蝇头小利之人?”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仲邈非是如此之人!” 徐庶无奈地说道:“那主公为何担忧?” 刘备面露茫然,说道:“备仅是担心而已!” 顿了顿,刘备结着毦尾,说道:“若当初之言,仲邈阴为刘荆州效力。然若今后,仲邈反为备做事。备恐闲人议论,仲邈岂能受此委屈。” 显然太史慈守节行为,让刘备胡思乱想,担忧霍峻今后的名声了。 徐庶又拿起笔,说道:“仲邈又非子义,其智谋过人。既能阴侍刘荆州,想必其自有方法不被名声所累。” 陈到拱手问道:“主公,帐下精兵五百已挑选而出,不知以何为名?” “嗯?” 刘备念头还在霍峻身上,被陈到这一问愣住了,继而看向手中的白毦,敷衍说道:“可唤为白毦兵,以白毦为饰。” “诺!” 刘备继续编织着白毦,问道:“备膝下有女,可惜仲邈未有亲子,否则可以婚之。” 刘备与徐庶有一句没一句搭话聊着,直到军报传来,才停止了闲聊,喊上刘琦、文聘等人,升帐议事。 大帐内,刘琦手里握着军报,问道:“据子龙将军所报,孙权将起万人兵马犯我彭泽。又据鄱阳县来报,程普、韩当剿灭地方贼寇,合并约计六千人。今我军豫章之中,我军虽破太史慈,然孙辅又至,与我军对决。” 说着,刘琦扭头看向刘备,问道:“不知叔父可有方略对之?” 闻言,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当以分兵御之,程普、韩当二将乃是沙场宿将,随孙坚、孙策二人南征北战,颇是悍勇。备帐下云长可统兵御之,然其兵少,长公子可遣别将佐之,共讨二人。” 刘琦微微颔首,询问荆州将领,问道:“关君侯统兵御敌,不知谁愿为其副将?” 对于让关羽出任偏军,刘琦没什么意见。在场中官职比关羽高的除了刘备、刘琦就没有其他人,更不又说关羽早已威震天下,其他人根本无法与关羽比肩。 黄忠从位上起身,拱手说道:“忠素闻程普、韩当二将骁勇,若关君侯不弃,忠愿率部随将军一同前往。” “君侯以为如何?”刘琦问道。 关羽丹凤眼微挑,见是救了自己一命的黄忠,拱手说道:“汉升可随羽前往。” “好!” 刘琦见一路军解决,又问道:“孙权、孙贲二军当如何对之?移兵与孙权相战,亦或是与孙贲对垒。” 霍峻挺直腰背,拱手说道:“启禀长公子,今豫章初有战果,当一鼓作气,全据豫章。岂能因孙权兵至,而转战与其作战。峻以为当是南攻孙贲,东据孙权。” 刘备点了点头,认同说道:“豫章与吴郡山川相隔,若能消灭孙贲、孙辅二人,则能专心向东,与孙权角力。故当从仲邈之语南攻孙贲,东据孙权。孙贲虽是宿将,但少谋略,不足为虑。备与长公子统兵在此,寻机对垒,足可败敌。” “那孙权所部何以据之?”刘琦忧虑问道:“其统水路兵马,今虽万人,但后续必有重兵在后,不可轻视。叔父、仲邈可有良策否?” 刘备初至江东不久,他仅知道陆上必守彭泽,水战暂且他还不敢发言。刘备与刘琦一同看向霍峻,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化解之策。 面对众人目光,霍峻面容坦然,自信说道:“如长公子所言,孙权虽万人来犯,其必有大军随后集结。故仅守彭泽一隅不成,仍需屯水卒于柴桑。” 刘琦挺直腰背,问道:“敌水师从东而行,水师不屯彭蠡泽,反屯柴桑是何道理?” 霍峻从怀中取出他在柴桑收集到的舆图,让左右侍从摊开,起身指点说道:“彭蠡泽分为南北两湖,大江从两湖之间地峡川流而过。南湖口犹如葫芦口,初入既狭,后豁然开朗……” 三国时期的彭蠡泽分为南北二湖,长江从两湖之间穿过。其中南湖随着时代变迁,逐渐南侵土地,成为了后世所熟知的鄱阳湖。 鄱阳湖的长江段外围的地形颇是特殊,属于葫芦口地形,船只进湖的河道窄,但入鄱阳湖,豁然开然,入眼便是水天相连,渺无际涯。 正因鄱阳湖地形特殊,进出口为葫芦口形状。因此只要卡住扼守入葫芦口的城池,便能卡死进入鄱阳湖的通道。此二城西为柴桑,东为彭泽。此前赵云没有率军回大营,便是为了控卫大军的侧翼,镇守彭泽城。 至于为何把水师屯在柴桑,其原因也是简单。江东若是想绕过彭泽城,直接杀入鄱阳湖,其大军舰船必要出入狭窄湖口。届时居于上游的江夏水师可在江东水师入湖口之际,顺江之下拦腰截断水师,达到类似陆地上半渡而击的效果。 因此江东大军除非能拔除彭泽城从陆上进入豫章,否则想要绕过彭泽城,就要攻破柴桑的水师,入鄱阳湖,走水路抵达豫章。 听着霍峻的分析,刘琦微微颔首,说道:“若依仲邈之意,可是让黄江夏屯驻柴桑,以威慑江东水师。同时别遣将士增援彭泽城,从陆上阻挡江东士卒。” “正是!” 霍峻站立起身,拱手说道:“长公子、左将军若是不弃,峻愿率本部兵马增援,与赵将军同守彭泽城。” 刘琦看向刘备,问道:“叔父,以为仲邈之言何如?”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仲邈文武兼备,兵略过人;子龙骁勇,不亚云长、翼德。二人驻守彭泽城,当是可行。” “谁可为主?”刘琦问道。 “仲邈有大将之略,备遣书信让子龙受仲邈节制,同守彭泽城。”刘备说道。 “好!”刘琦拍案说道:“既然如此,琦书信一封与黄江夏,有劳元直先生前往,好言细语让其移军柴桑,为我大军防备江东水师。” 待军议结束,刘备寻上霍峻,问道:“仲邈率本部兵马前往彭泽,不知兵足否?” 霍峻扶剑而立,笑道:“子龙将军和我本部兵马,共三千有余,足以防备江东大军。今若抽调太多兵马往彭泽,恐会影响豫章战事。” 说着,霍峻微微拱手,沉声说道:“请将军专心豫章战事,彭泽有峻把守。若将军三月结束战事,峻可固守三月;若是半年剿灭孙贲,峻亦可固守半年。”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臂,保证说道:“请仲邈放心,以半年为期,备当平定豫章、庐陵二郡,兴兵向东。” 接着,刘备从怀里取出为霍峻所结的毦鞭,说道:“仲邈为备奔走多时,备无以为报。今特结白毦为鞭,以供仲邈策马。” 霍峻双手接过独特的白毦鞭,鞭杆以象牙为柄,用那白毦卷成的鞭身,长约两尺左右。同手轻抚摸马鞭,可感其质地柔软,浑身洁白。 沉默半响,霍峻心虽有千言万语欲说,但最终也仅拱手说道:“仲邈必不负将军之望。” “刀剑无眼,请多小心!”刘备拍了拍霍峻的肩膀,叮嘱说道。 “诺!” 1:《魏略》:备性好结毦,时适有人以髦牛尾与备者,备因手自结之。 第86章观城 战况紧急,关羽、霍峻二军分别于次日出发,关羽走陆路向东,霍峻乘船向东北而行。 船驶出鄱阳湖,水天一色,浩瀚波澜。霍峻身着衷甲,单手扶于剑柄之上,白毦鞭扣于腰间。立于船头,眺望愈发靠近的彭泽城。 此时,挂‘甘’旗的舰船靠了过来,甘宁在甲板上喊道:“仲邈,今彭泽已到,宁率水师回去了。” 霍峻拱手回礼,喊道:“多谢兴霸一路护送,某于彭泽待君捷报!” 甘宁双指含在嘴里,发出尖锐的口哨声,其部舰船听闻哨声,就地调转帆船,回师豫章,完成他护送的任务。 让甘宁率水师护送,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荆州军虽拿下豫章北部诸县,但实际的掌控力属实薄弱。而且随着战事的进行,地方乡县贼寇愈发猖狂。 就单论鄱阳湖中就隐藏不少水贼,往昔之时外表看似渔民,若遇走商之人,化为豺狼,进而掠夺。听闻甘宁所言,鄱阳湖中最大的一股水贼势力便是鄱阳贼彭虎,其麾下拥有数万男女。 联合军后勤能得保障,也幸亏黄祖率江夏水师在期间往来护送,粮船得以不被这些胆大包天的水贼袭扰。 今霍峻往彭泽守城,光带上人可不行,守城用到的箭矢、弓弩、兵刃、粮食等大量的军需物资都需要运送。若没甘宁随军护送,仅凭霍峻帐下的一千五百余人,属实有些不安全。 半晌,随着船队靠近彭泽码头,霍峻也看见在岸上迎风而立,等候自己的赵云。 “降帆!” “下锚!” 赵云见舰队靠岸,挥了挥手,喊道:“上人卸货!” “诺!” 赵云看了眼霍峻身后的舰船,问道:“仲邈,可带了多少箭矢来?” 霍峻伸出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十万支箭?”赵云试探性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共一百万支箭,另多配弓弩千张。足否?” “足矣!”赵云兴奋说道:“一百万支箭,敌寇区区二三万人,有何不足。” 一百万支箭矢,配给三千多人军队,在汉代的弩矢配比中属于偏上的水准,汉代时期,一张弓弩,配备五秉箭(五十支箭)。若遇边疆战事频发地带,弓弩箭矢配比,将会达到1:100的水平。 一百万支箭矢,三千军士,弩矢比将可达到1:333,看似数据偏高,然而若考虑到将是长达数月之久的攻城战属于正常水平。 霍峻从怀里掏出刘备的书信,说道:“赵将军,此乃左将军书信,言两军合作之事。” 赵云神色一敛,接过刘备的书信,仔细阅读全文,又核验了巾帛上的印章,拱手说道:“云见过靖北中郎将!” “今云帐下步骑共计二千一百九十二人,新兵七百三十人,归降士卒三百四十六人,本部士卒约计一千一百一十六人。骑卒五十三骑,步卒两千一百三十九人,听候霍靖北调遣。” 赵云相当具有素质,对于刘备的军令没有不满,而是迅速表明自己的态度,认同霍峻节制自己的部队。 “不敢!”霍峻不敢自傲,拱手说道:“赵将军久经沙场,峻若指挥有误,当多多指点。峻军中有骑卒一百五十人,实乃长公子、左将军所调配,今可一并调入将军帐下指挥。” “诺!” 赵云抬手指向彭泽城,说道:“孙权大军不日即到,云为霍靖北介绍彭泽城。” “请!” “请!” 霍峻在赵云的引领下,开始了解彭泽城的地形。 彭泽城与柴桑城不同,柴桑城位于两湖中央狭窄的陆地上,城池结构极其独特,与普通汉代城池不同。彭泽城相对正常些,其上控荆楚,下临皖南,北临长江,三面环山。步卒欲入豫章,必破彭泽城。 同时在地形地势下,彭泽南城墙段依高耸的浩山而建,蜿蜒形似如巨蟒,易守难攻。若欲攻城,唯有从东、西、北三面强攻。总体来说,彭泽城比柴桑城大,因土壤地基问题,城墙也会略高点。 策马扬鞭间,霍峻那根白毦鞭格外显眼,扬鞭遥指东南城的浩山,说道:“浩山居高临下,俯视县城四周。若欲坚守城池,浩山不可不屯兵。” 赵云微微颔首,说道:“云实如霍靖北之意,浩山高耸险要,若被敌军所据,非我军之福。然此前云兵马不足,不敢外镇,今霍靖北领兵至,可分兵屯浩山也。”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据赵将军情报,孙权将领万余兵马,开赴而来。” “正是!” 赵云建议说道:“此前攻略麻屯兵马计有六千余众,孙权屯兵京口兵五千人。今大军而来,当不少于万人。若以云之见,可屯千人兵马于山上,其余兵马固守城池,以为犄角之势。” 固守城池,并非死守城池,而是要依托城池周围的地理设施,增强己方优势,尽可能给予对方杀伤。 东南角的浩山远高于彭泽城,若霍峻仅依托城池防守,将浩山放弃,让于江东军。在守城的初期,霍峻将弱于下风。因而赵云所说屯兵于上,成犄角之势将是正确的选择。 霍峻打量着周围地势,沉默不语。 赵云以为霍峻担忧上山后的补给问题,说道:“彭泽南门近山,若屯兵浩山,粮草辎重可从山岭而上,补给山上兵马。其山间又有泉水、小溪足可供数千余名军士饮用,补给不成问题。” “可!”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移兵浩山,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当可有利守城也!” 或许受三国演义的影响,许多人看见屯兵山上,就能联想到马谡。但实际上屯兵山上,需要得到客观的看待,因山势而议。 谈及居高临下的进攻,最好的例子便是定军山之战。刘备屯兵山上,不仅将魏军的战场调度及排兵布阵,在战术层面尽收眼底。军队也可以居高临下发起进攻,借助势能形成更猛烈的冲锋攻势。 若是防守方面也具有优势。屯兵山上,山下一方难以看见观察到敌军动向,山峰也会阻碍他们对山上军队规模的判断,草木皆兵便是如此。 而马谡的话,其兵马少于张郃,确实有利于他的防守,他却没看到屯兵山上带来的弊端。 凡合格的军事统帅屯兵于山,首要考虑后勤补给,其次考虑敌军火攻等细节却又致命性的问题。无一例外,这些坑全被马谡踩中,其深度缺乏对战场细节的认知。 战略可以宏观,但战术需要微观。历代以来,如赵奢、诸葛亮这些搞后勤的人会打仗,虽有天资过人的一方,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具有宏大、细微二种视野去考虑战争。 霍峻望向彭泽东门,问道:“东城门能否打开?” “彭泽城小,并无瓮城,故东门不敢开。云已命士卒用石头堆积而起,阻塞城门。”赵云回答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有劳将军将城门尽可能互通,不可出现城门紧闭不通。峻与将军率精锐千人及两百骑卒屯于浩山之上,霍校尉率部众二千余人守城。” “霍靖北,如此布置是为何意?”赵云惊诧问道。 第87章城防 优秀的城池防线,需要不同防线组合而成。不谈名城襄阳,就单论江陵的城防,其也是组成连环形的城池防御体系。 在关羽修筑南城之前,北城的纪南城三面环水,外有护城濠环绕,城墙高达七米以上,内含瓮城。在其东还有小城郢城,西南方向又有万城了,形成配套的防御体系。 曹仁之所以能打出天人之威,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于江陵城防体系太过难啃,当然也不能否认曹仁能守。 关羽领荆州军事的时候,仿效襄樊的城池体系,在江南修筑了南城。至此江陵的险要难度又上一层楼,可以说是城池艰险仅次于襄樊二城,故而朱然得以硬抗半年。 若非关羽出了糜芳、傅士仁这种极品的队友,吕蒙拿头攻克江陵城。 可以说出色的城防体系离不开城池自我的设施及周围的地理条件。但一场出色的攻防作战,需要可靠的队友。 在赵云的认知中,彭泽城属于普通县城,虽依山而建,然缺乏护城河、瓮城这种高级的守城设施,难以仿效高级城池守城。 比如瓮城的作战方式,则是不闭瓮城城门,可以让敌军攻破,然后等敌军入了瓮城,里面的门却堵死的,敌军将被包围射杀。 今缺乏瓮城的防御体系,最容易受进攻的东门,一旦被攻破,敌将长驱直入,怎能不将其堵死呢! 对于赵云的疑惑,霍峻微微一笑,自如地解释说道:“凡守城者,城门贵多不贵少,贵开不贵闭!” 策马缓行,霍峻握着白毦鞭,说道:“凡守城战者,不宜自闭城门,因兵少不敢与敌战。当观敌军形势,稍知破绽,即出兵击之。日则骑卒扰阵,夜则斫其营寨。使之昼夜不得安息,自然不敢近城立寨。以墙为屏障,为牵制之计,常使以逸击劳。……” 或许是有铁壁buff的加成,霍峻对守城技巧方面似乎一点就通。在他自我钻研历代攻城战争案例后,也形成了属于他自身的防守战认知。 攻防战实际上也是属于战争形式的一种,其与野战一样必须拥有战争的主动权,除非是万不得已,绝不死守,需守中带攻。让敌人不能放心大胆地休息,造成敌人大量杀伤,且可以提升自己的士气。 如张八百破孙十万,岂能真是八百人冲击十万人的军阵。而是张辽具备极其敏锐的战场感知能力,趁敌立足未稳,部署尚未调整到位之时,凭借自身勇武,在优势敌军中反复冲杀。 因此想要占据战场的主动权,首要便是要保证军士出入城门的进退皆便,岂能自闭家门。今霍峻领兵前来增援,凭借浩山居高临下的优势,又有赵云这等勇将在手,怎么不敢与孙权较量一番。 即便是周瑜前来,霍峻也不畏惧! 赵云乘马跟在霍峻身侧,倾听霍峻所说的攻防战核心思想,心中愈发敬佩。这种思想精髓,没有成规模经验的累积,根本无法形成体系的思想。以霍峻当前的年龄,定然是没经历过大量的攻守城战。其如何能拥有,无非就是凭借自身天赋,以及对历代战事的研究。 念及于此,赵云对霍峻节制自己,主持彭泽作战,已是没有异议。若要到敬佩阶段,就看霍峻能带他打出什么样的战果。 “以霍靖北之意可是欲出城击敌?”赵云问道。 “正是!”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长公子、左将军征讨孙贲、孙辅二人,不知何时能克。今城内人心复杂,将军收拢千人兵马,城内又有民夫,我等初至此城,仁义未施,若不折其兵势,恐人心难安。” 霍峻不准备死守城池,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城内人心未附。赵云攻克彭泽城不过一、二个月,百姓并未归心。更不用说他还招了七百士卒,又收降三百江东士卒,这些人在城里属于不定因素。 同时也很难保证,赵云、霍峻帐下的士卒不会出现胆怯的情况。因而要打长期攻防战,在初期就要打出威风,让敌军胆怯,让自己人相信城池能守得住。毕竟守城池最难的地方,不是在于城池是否坚固,而是在于人心是否合一。 “霍靖北所言当合兵理。”赵云说道:“彭泽城北临大江,西远柴桑,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今若不先破贼,实如参军所言,人心杂乱。” 霍峻指点山势,说道:“东城辽阔,孙权率兵至彭泽,当会于东城外扎营。彼时将军可与峻于浩山之上观其军阵,若得战机,待时可发。时将军率骑卒奔驰下山,破阵杀敌,后转向入城。城内将士当举兵应和,接应将军。” 顿了顿,霍峻指着东城外的布置,说道:“今无瓮城,敌寇可知城门闭合。当速命农夫离城五丈之外,紧急修筑护门墙,使外不得见城门启闭,便于大军袭扰。” “诺!” 守城守的就是细节,仗打的也是细节。赵云虽是细致,然而他善骑战,总有纰漏。今霍峻前来,将大大解放赵云,可让其专心作战。 城内城外巡视良久,略有想法的霍峻入城,立即接手所有的城防布置,召集城内官吏,设立宵禁,分发身份木牌,禁止外人入城,实行连坐制度…… 赵云也没闲着,率部移军到浩山上,修筑营寨,熟悉骑卒。 …… 在不远处,约万余人的部队浮江而来。中军旗舰上,孙权与手下文武官吏,商议军事。 “赵云何许人也?”孙权挪了挪屁股,问道:“诸位谁知此人?” 相比于刘关张,赵云的名气属实弱,其早年几乎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战绩。初随公孙瓒,并非出名的大将。后在邺城跟随刘备,至今除了博望坡之战,就无战功了。 黄盖沉吟少许,说道:“将军,赵云,字子龙,河北人士。初随公孙瓒,转随刘备,征讨青州。后公孙瓒败亡,其为刘备帐下将校。征战沙场十余年,颇善骑卒。” 孙权搓了搓手,问道:“刘备至今寄人篱下,赵云亦是不得志。不如遣使者入城劝降赵云,以免彭泽受兵戈之害,且孤当表其为大将,施展宏图。” 显然孙权盯上了赵云,今江东军中善骑卒之将领太少了,也就韩当、太史慈二人。今太史慈死了,韩当又老了,基本是后继无人的状态。如果赵云能来江东,某种意义上增强了江东的军事实力。 孙权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在他眼里刘备入寇豫章当是他的机遇。若能击败刘备,不仅能使自己威望大涨,还能吞并刘备帐下善骑的将士。 说着,孙权望向文臣一侧,问道:“不知哪位贤士替孤走上一趟?” 文臣中秦松站了出来,说道:“若将军不弃,松愿为使入城劝降赵云。” 秦松字文表,徐州广陵人。在孙策主政江东之际,其与张昭、张纮、陈端等人,共为谋主。今见张昭、张纮名声日重,也是想表现一二,劝降赵云,以为晋升之资。 “好!”孙权见是秦松,笑道:“有文表先生出使,必能马到功成。”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主公,不可将希望仅寄托于劝降之上。当外施兵威,令敌心生胆怯之心,再以劝之。若赵云不降,行围三缺一之事,并以兵戈加之,破城得其众。” “当从东部之意!”孙权鼓掌说道:“东部乃孤之子房也!” 说着,孙权看向众人,笑道:“张公为孤之萧何,就不知孤之韩信安在! ps:最近手上有存稿,就不让大家等了。后天11号上架,会爆7更。 第88章劝降 建安八年十月,孙权兵万人,迫近彭泽。 绵延数里的军舰宛如巨龙盘踞在江面上,万余人连绵下船,枪戟如林,旌旗飘扬。孙权于城外十余里地扎营,并遣秦松入彭泽,入城劝说投降。 而此时的霍峻正与刘忠核查城中守备物资,记录城内的男女老少数目。历史上的攻防守战看似人数相差甚大,实际上防守的人员常多于纸面力量。其人口从何而出,常在于城内百姓。 百姓当中,身强体壮的男子优先记录,作为预备役;妇女可以用来搬运物资。就连老人和小孩也有相应的任务,例如发放粮食、收集其他物资等。 至于愿不愿意,就不在霍峻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在战争面前,谈不上自愿,都是强制性。 今霍峻就在核查人口数目,便是为了给这些百姓安排任务。 霍峻指着城南山岭,吩咐说道:“城南山岭树木茂盛,今将天寒,可伐树为薪,以备过冬之用!” “城内需警惕穷民,防止细作出没,城内人丁核查属实,颁发木牌,十户为一甲,若有家户隐藏不报,当以连坐处置。”霍峻沉声说道。 “诺!” 如之前所说守城战最切忌城内出了问题,今防穷民,不是看不起贫穷百姓。而是贫穷百姓里,最容易隐藏奸细,成为敌军内应。 斥候奔至霍峻身前,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江东兵马已在十余里外扎营,今遣使者入城劝降。” “劝降?” 霍峻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让那使者进城答话。” “诺!” …… 府衙内,霍峻正襟危坐,接见了秦松。 秦松身着儒服,打量着榻上之人,见其年轻不似赵云,行礼问候说道:“在下秦松,秦文表。今奉我家主上之命,特来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可是城内主将?” 霍峻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霍峻,霍仲邈,乃城内主将。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秦松的情报慢了一步,当下的他还以为主事之人仍是赵云。却不知霍峻已经接管了彭泽城防务,赵云屯兵于浩山之上。 秦松见霍峻年轻,还不如赵云有名,心中略有轻视之心,说道:“今我家主上率兵三万,西指豫章,断绝大江。又有程德谋为军兵万人,从丹阳入豫章。贵军兵败在即,将军何必做无用之功。” “今将军不如率众归降,拜官授爵,为我主上效力!” 霍峻故作沉吟,说道:“孙讨虏兵三万,峻实属不敌。然荆州有令,守城能得一月者,归降不殃及家眷。峻不敢违之。不知先生可告知孙讨虏,待三十日后,出城归降将军。” 秦松自以为看出了霍峻怯意,厉声呵斥说道:“在三万军在此,霍君莫以为你可坚守多少日?今还不束手归降主上,否则兵刃直下,彭泽尽为瓦砾矣!” 霍峻面露畏色,迟疑少许,说道:“先生可否让峻思量几日?” “将军宜当速决!” 秦松见效果达成,也不好过分逼迫,温声笑道:“今三万大军在外,将军归降早享富贵。若待主上攻城,将悔之晚矣。” 霍峻心中虽上不屑,但脸上却是配合,谦笑说道:“且容峻思量几日。” 秦松扬了扬袖子,漫不经心问道:“我与子龙将军有故,不知其今在何处?” 霍峻略有尴尬,说道:“子龙将军已被长公子调回豫章。” “嗯?” 秦松眼睛微微亮,似乎探听到了什么信息,说道:“子龙将军不是归为刘备统率,怎么被长公子调回豫章了?” 霍峻只是尴尬笑了几句,似乎作为遮掩。 秦松略有所得,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当速决,松且告退。” 待秦松走后,霍峻一改此前胆怯之貌,神态自若,目光凌厉。 赵云从罘罳后直步出来,问道:“仲邈可是缓兵之策?” 霍峻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笑道:“不然,此乃骄兵之策!” 赵云跪坐榻侧,疑惑问道:“仲邈不是欲以三十日为期,诓骗那秦松吗?”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子龙莫以为孙权军中无高人乎?” 赵云又是茫然,问道:“仲邈既料得孙权军中智谋之人能识破此计,怎又以三十日为期?” 霍峻放下茶盏,解释道:“峻今以胆怯对之,江东之人心中必骄。又以三十日为期,让其自以为得计。若峻所料不差,明日孙权必领兵于城外,耀武扬威,以逼峻早下决断,出城纳降,或是兴师进犯。” 闻言,赵云恍然大悟,说道:“仲邈欲明日趁敌不备,出城击贼。” “正是!” 霍峻摊开彭泽城舆图,说道:“前日峻有言,若不折其兵势,恐人心难安。今敌不过万人,诈称三万之众,今日劝降,心有轻我之意,实乃良机。当出其不意,骑卒惊阵,其阵纷扰之际,精锐掩之,必破其军,可为得计。” 提前占据浩山,居高临下,对于孙权军队的底细,基本被斥候看得一清二楚。秦松的那招虚张声势之策,早已被霍峻摸透。见秦松自以为得计,霍峻也就顺着他的心思,陪他演了出戏。 后面秦松那番套话,霍峻临时表演发挥,让秦松以为刘琦、刘备二人发生矛盾,将赵云挑回去,派‘默默无闻’的霍峻前来镇守。毕竟赵云自霍峻到达彭泽开始,赵云就屯兵山上,少有在众人面前露面。 赵云振奋精神,拱手说道:“请霍靖北吩咐!” “明日……,这般即可!” …… 江东军营寨,大帐内。 秦松朝着高位上的孙权,拱手说道:“松不辱使命,已打探清楚城内情报。且受松劝降,主将霍峻已有归降之意,今尚在考虑当中。” 孙权精神一震,问道:“有劳文表了,可快快说来!” “诺!” 带头二哥开始了他的表演,将他如何谎称兵马,诈骗年轻的霍峻;又如何在霍峻迟疑之时,恐吓霍峻;最后通过他的机敏,探查到双刘可能发生矛盾的过程。描述的颠荡起伏,引人入胜。 “彩!” 孙权带头鼓掌,喝彩说道:“先生实有纵横名士之风!” “不敢!” 秦松脸色微凌,说道:“麾下,霍峻以三十日为期,恐有拖延之意。还当逼其就范,让其献城而降。” 孙权扭头看向张纮,问道:“东部以为如何?” 张纮沉吟少许,说道:“若按文表所言,霍峻屯兵于浩山之上,又严加布防城池,当有久守之意,故有三十日为期之语。麾下可从文表所言,明日布兵于城外,以威赫城内众人。” “若其不降,当可遣兵夺取浩山。届时居高临下,城内调动一览无余,破城易尔!” 在古代没有飞机,又没卫星在头上转。视野隔着城墙,几乎是看不到城内的布置。这也是为何军中会搭建望楼,便是为了凭借高度,居高临下,观察敌情,利于大军调动。 赵云、霍峻看中浩山,具有战略眼光的张纮又怎么会看不到浩山呢! 孙权也是拍案而起,吩咐说道:“来人,明日布阵于城外,扬我军威。” “诺!” 第89章入阵 平旦之时,天空翻起鱼肚白,一轮红日徐徐升起。 崎岖且又高耸的半山腰上,赵云正在为他心爱的骏马洗涮身上的污渍,忙碌半天之后,又从袋子里取出掺杂着肉沫的精细草料。 马看似作为素食动物,实际上马偶尔需要蛋白质的补充,他们会进食肉类,以来保证自身精力的充沛,然而仅是少量而已。 战马这种特殊的习性被北方的游牧民族,或是边疆汉骑所发现,从而也沿用到作战当中。 在平日之时,考虑到马的肠胃功能,一般不会为给马喂食掺合肉沫的粮草;但在紧急作战前,则是会喂上些许的肉沫,如同后世的兴奋剂般。让战马保持充沛的体力,能够维持长时间的作战。 赵云抚摸战马的鬃毛,对其甚是宠溺。喂完了肉沫草料,又喂了精盐,保证其在剧烈运动之时,战马不会猝死。而那雪白的骏马也偏头蹭了蹭赵云的胸膛,显然主宠之间关系深厚。 日出时的浩山上,天气还是颇冷。霍峻裹着毛毯,眺望江东军营垒,又瞥了眼赵云,问道:“两百骑可用否?” 赵云抬起头看向霍峻,笑道:“昨夜已椎牛飨士,无一人胆怯。两百骑别由赵定方(赵烈)、士君义(士仁)二人统率。定方,云族人;君义,主公旧部。此二人皆沙场宿将,悍不畏死,军心可用。” 士仁属于刘备旧部中的旧部,十五岁就随刘备讨黄巾,跟随刘备转战十几年,不离不弃,忠勇相随。 霍峻看了眼身形魁梧,招呼骑卒认真备战的士仁,神色有些怪异。就这样的忠勇之士,怎么会在原历史十几年后投降江东,莫非享受了富贵,软了筋骨,贪生怕死了? 东面的朝阳已经喷薄欲出,江东军的军营内也响彻着鼓声。 赵云耳朵微动,说道:“仲邈,三通鼓已响,孙权将出兵也!” “嗯!” 从东南往向东北而望,晨曦不碍眼视线。在霍峻的视野中,万人规模的江东军出现在他的眼前。 密如蚁聚的步卒不断从各个营寨内现出身影,很快又是一队,仿佛没有尽头。缓缓前行,矛戟如林高举。在他们步伐起伏间,军旗随之翻滚,犹如密云蔽日,蔚然壮观。 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军阵虽是浩大,然而队列之间却是杂乱交错,难言如臂使指。这便是江东兵马的缺点,作为大军统率的孙权,不善统大军,对于大军调度颇是困难。 相较于步卒的浩大杂乱,骑卒人数不多,他们沿着各部军士队列孔洞穿行,他们身上不同制式的服饰说明了他们来自不同将领旗下。 这就是部曲授予制度带来的坏处,由不同将领私兵组成的部队,本身不具备成规模大军应该有的统一行动能力。孙策在世时,凭借自己出色的军事能力,尚可遮盖这些问题。但轮到孙权时,由于其本人战术素质缺乏,对于这种性质的部队,想要臂如挥指属实也是困难。 在那大军行进的中央,一顶华丽的麾盖凌空而立,‘孙’大纛迎风飘扬,左右身侧尽是侍从。 然而身居浩山上的霍峻,因距离太远了,即便眯着眼竭力辨认,也难以确认麾盖下是否是孙权。不过根据其左右簇拥着文武将士,以及身侧硕大的大纛旗,隐约还是认出麾盖下可能是孙权本人。 霍峻粗略的估计了下,并非秦松所言三万人,依旧是昨日斥候所报的万人,心中不由定了下了心思。 扭头看向赵云,霍峻问道:“子龙以为江东兵马何如,可使骑卒击否?” 赵云牵着缰绳,居高临下,一眼便是得见孙权兵势,观摩许久,答道:“士气甚高,然各部无序,军阵难言严整。若遣骑击之,当在其大军调度之际,率精骑陷阵。” 沉吟少许,赵云说道:“可暂且等待一二。” 听着赵云的回答,霍峻微微颔首,选择认同赵云的意见。若用骑兵而言,赵云水平不知甩霍峻几条街,在这方面霍峻必须认可赵云。 原野上,孙权双手撑在车栏,眺望彭泽城,吩咐说道:“停军列阵。” “文表何在?” “在!” “去唤那霍峻献城归降,若有不从,破城之日,鸡犬不留。”孙权冷声说道。 “诺!” 待吩咐完后,秦松乘着马车而出,驶向彭泽城。江东军在孙权的操作下,也开始列阵。初次指挥万人的孙权颇是兴奋,在朱治的帮衬下,开始指挥军阵。 此时,半山腰上的赵云将原野上江东军阵型记牢于心,闭目合眼,其入阵的轨迹线路浮现而出,并不断地变换,已在脑海中形成。 赵云攥紧长槊,深深吸气,深深吐气,说道:“云下山,待仲邈发令!” “可!”霍峻说道:“听峻号声!” “诺!” 赵云与霍峻点头示意后,身披明光铠,手握长槊,牵着白马下山。 明光铠已在三国之时便有,其成规模入军尚在南北朝,至隋唐发展到巅峰。 秦松乘着车驾来到彭泽城下,大声喊道:“霍将军何在,主上有令命你迅速投降,否则大军之下,鸡犬不留。” 城头上,霍笃撑在女墙上,大笑说道:“我家将军言,孙权攻克不了彭泽城,我等又为何归降!” “什么?” 秦松勃然大怒,喊道:“霍峻,你莫忘昨晚之语,你当真不怕三万大军吗?” “呜~” 霍笃正欲回骂之时,浩山上传来浑厚的号角声。 霍笃看了眼浩山脚摇曳的树木,大笑说道:“秦先生回头看,我家将军请你看场大戏!” 秦松下意识寻声望去,只见距离军阵三、四里地的浩山脚下,一股骑卒从奔驰而来,声势浩大,奔如迅雷,朝着准备往山脚布置鹿角的那支三百人小队杀去。 见状,秦松倒吸了口凉气,面色惊骇。 与此同时,孙权中军也发现了赵云那支铁骑的踪影。 侍从谷利听见浩山上响起的号角声,一眼望去,失声喊道:“主公,浩山有骑卒杀来!” 不待谷利说完,孙权定睛看了看,只见那支骑卒迎面对上凌统所部,其率本部部曲往山脚行去。 孙权紧张的呼了口气,说道:“公绩虽年幼,然颇是骁勇。其部曲勇敢善战,若是结阵,但可与敌骑纠缠一二,后是宋伯让(宋谦)所部千人,当可阻敌下来。” 然而事实又岂能如他所愿,接下的一幕让孙权心吊了起来。 赵云所率的骑队来得太快太猛,二百骑从三四里外奔驰而来,快如一道电光霹雳。几个呼吸间,在凌统所部惶恐混乱,却又来不及反应之际,就硬生生杀入三百人队列中。 “不好!”孙权着急喊道:“公绩有危!” 赵云挥舞手中的长槊,格开身前的长矛,借着战马的冲击力,锋利的槊锋直搠凌氏部曲的胸口而去。继而冲了一步,反手拔槊而走。 身处阵中呼喊众人列阵的凌统见部曲死伤如此之多,怒吼一声,策马提枪来战。 赵云显然对这十五岁的小屁孩没什么兴趣,挥槊挡去。 如此一下便让凌统双手发麻,虎口干裂,顿时抓不住长枪,任凭他飞走。而赵云没有任何影响,长槊收刺过去。 槊尖带起一溜血光,凌统闷哼一声,跌落马下。不过赵云这招还是被他躲过,稚嫩的脸庞留下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下,血肉模糊。毕竟十五岁的年纪,反应能力快,紧急躲闪开来,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眨眼间,两百骑卒蹈阵而入,长枪如林,齐刺而来,鲜血横飞,纵马践踏,这支善战水战的军队就这样被骑卒凿透。 凌统扑倒在地,望着那个白马银甲的骁将,闭目长喘呼吸。不知是在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还是在感叹那人的勇武。 而赵云仍率领着那支骑队笔直向前! 第211章挫敌之议 盖因曹操恶名远扬,刘琮上位缺乏合法性;刘备具有仁义之名,刘琦乃刘表生前正式确认的继承人。 王凯、张存、习祯、韩冉等州府二十几名属官士人因鄙夷刘琮、蔡瑁等人行迹,弃官出城投靠二刘;樊城数千百姓畏曹操之兵势,试图投靠刘备随之南下。 有了开头就有了后续,在刘备选择接纳樊城百姓开始,襄阳城外乡野的士民出于畏惧战乱,又有心念刘备仁义,或又因为刘琦乃荆州的正统之主的缘故,随军南下者不少。 为让百姓先行撤退,刘备只得率军下船,上岸步行。而这上岸步行,导致跟随的百姓越来越多,民达数万之众。 如中庐县令向朗知曹军南下,作为马良的好友,也与刘备接触过,遂弃官跟随刘备南下。作为牧民之官尚且如此,中庐县百姓见之,随刘备南下之众亦是不少。 数万之众,大小车数百辆,挑担背包者成千上万人。民众甚多,又有大量行李携带跟随,已非二百艘大小船只可以装得下。无奈之下,船于汉水上行驶,刘备携民率军于汉水河畔行军。 南下而走,刘备且特意路过刘表墓前,以为拜祭刘表。 刘表病重多时,陵墓早早就开始修缮,在他病故后的二三天,刘琮着急上位,又担忧尸体腐坏,刘琮、蔡瑁等人将其匆匆下葬。 作为执掌数百万生灵的诸侯,刘表之墓并不算小,临山丘而建,坟高数丈,汉白玉制成的墓碑上刻‘汉车骑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景升’等字样。虽是盛夏时节,但坟墓周围却甚感悲凉。 刘备伫立于刘表墓前,寡有流泪的他,顿感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感涌上心头,不禁流下热泪,说道:“呜呼哀哉!景升兄恩威吴楚,为汉室镇南,今不幸弃世,痛煞备也!” 说着,刘备朝刘表碑陵拱手,哀切说道:“弟备无德无才,有负兄之嘱托。让那蒯越、蔡瑁挟仲璜归降曹操,难保兄之基业,备今见兄长,已是羞愧。今斗胆望求兄长英灵,垂救荆襄之民,助备败曹,以兴垂危之汉室。” 鲁肃趁机递过巾帕让刘备擦拭泪水,说道:“望主公节哀顺变,今大敌当前,又有数万百姓相随,当需早议军事。” 刘备红着眼眸,用巾帕擦拭泪水,点头应道。 或许受三国演义的影响,过于描写刘备仁,又常写其哭泣,让后人多有误解刘备,以为其近似伪君子之虚。 但出自幽燕的刘备岂是如此作风之人,爱憎分明,心存善念,始终是他的写照。唯有经历了岁月的蹉跎,十几年的颠簸流离,让他蜕变成为枭雄,知晓了如何取舍。然即便成为枭雄的刘备,却也无法做到像曹操那般,视百姓如草芥。 缓了缓情感,刘备醒了下鼻子,问道:“子敬,今曹军兵马已至何处?我军所携百姓数目如何?” 鲁肃沉吟少许,拱手说道:“据留后斥候探查,曹军大将徐晃率先锋骑兵已入屯樊城,且蔡瑁遣人接应徐晃。张辽、曹纯率精锐骑卒于后,不日即至樊城。” “肃与张处仁、向巨达等人核查百姓数目,随主公南下百姓约有八万余众,近九万民。乘船至夏口者,约两三万人,多是老弱妇孺,携带车辆行李。今随军南行者,虽多是年轻男女,但我军也仅能日行二十余里左右。曹军精骑若日夜疾驰,必能追上我军。” 刘备手挽缰绳,翻身上马,问道:“子敬可有高见教我?” 在刘备眼中自己长于战术,而短于战略。而鲁肃在大战略层次的能力,可比霍峻、诸葛亮等人,由于霍、葛二人各有重任,几乎难以亲离江左,因而他长期将鲁肃带在身边,以为参谋军务。 鲁肃捋着胡须,说道:“曹操得襄阳已成定局,其率数十万大军南下,饮马江水,兵临荆楚。故主公当退据夏口,起江左兵马,据江汉以抗曹操。” “故而观之当下,我军行进缓慢,曹军精骑追之,恐遭兵败,除非能于此击败曹军追兵,挫其锋芒。及鄱阳水师至,舟舸接应之下,军民皆可安。” 刘备手挽缰绳,担忧说道:“昔曹军初下南方,吴楚合兵方将其逼退。今曹操已率北方之众而临荆楚,蔡、蒯二贼挟刘琮归降曹操。曹操得江汉兵马,兵锋渐盛,威临荆南,兵指吴楚。” “某恐伯玮见荆州不可保,念江左寡兵难御北方,又受小人谗言,举江左兵马归降曹操。届时我军退守夏口,当退无可退也!” 刘备对自己这个侄子颇是了解,刘琦无兵略见识,仅知兵马数量对比,且他在江左威望薄弱,耳根子软。在曹操大军面前,心生畏惧,在众人长期劝说之下,举江左归降并非没有可能。 鲁肃微微皱眉,说道:“刘扬州虽是懦弱,亦受他人言语鼓动,但亦有血性。且刘扬州深信霍将军,有霍将军在旁劝谏,必能安抚江左人心。” “若主公忧虑,可让诸葛军师前往吴县,言利害深浅,阻小人谗言,又有霍将军在内。内外劝说之下,刘扬州必会出兵相助。” 江左的那群带头大哥,鲁肃可是深知他们之利害。今曹操举北方之众南下,不仅荆襄士人争先投效,估摸那群江左士人也盼望着归降。且不言刘琦身侧的那群荆州士人,可能也会劝刘琦投降。 “可!” 刘备点头说道:“孔明于江左士人之中颇有德望,当能阻小人谗言,又凭仲邈之才略威望,必能妥善安排进军军略。某屯兵夏口,以为据敌。” “那我军当下呢?”鲁肃问道。 “当从子敬之语,于此处挫曹军兵锋。” 说着,刘备驱马上坡,眺望周围地势,说道:“曹军虽是精锐,又为骁勇骑卒,但趋兵千里,多是力竭。今若追之,我率兵相阻,当可胜之。” 鲁肃策马相随,说道:“主公手下军士仅有数千,又有护民南下,敌寇虽是疲倦,但破之亦难,故而主公可让关将军率兵支援。” 刘备略有惋惜,说道:“云长趋兵江陵,今不知得手与否。若得手江陵,率军撤离,颇是惜哉!” 鲁肃沉吟说道:“蔡瑁、蒯越献襄阳归降,以江陵之重当有防备。以肃观之,江陵或是难取。然关将军即便能得江陵,但因兵少将寡,地有千里之遥,我军屯守夏口,江陵亦难保全。” “今形势剧变,主公当有舍得,切莫贪恋小物,而损大将。诚以主公胜曹操,则江陵必得也;诚若主公不敌曹操,莫说江陵,连那丹阳恐都难以保全。” 江陵很是关键,除了大量钱粮军需囤积于周边外,它也是联系荆州南北之地。这也是为何历史上刘备失去樊城后,要去江陵的缘故。 但当下形势不同,刘备根基在江左与夏口,与江陵相隔一千四五百里,分别在荆州的东西两端。今下刘备前往江陵,便是自断退路,把自己与江左分割开来。而且江陵虽靠近长江,但四面皆是陆地。 曹操见刘备投向江陵,第一反应便是大喜。率大军南下隔绝江陵内外,强攻江陵城;又命人进攻夏口,牵制江左兵马。 至于江东派兵逆流支援江陵,霍峻根本无力顾及,面对曹操的兵马,他仅能固守夏口、濡须口。 且即便水师能掌握长江航路,上岸作战又是一回事。曹操举精锐之众,最乐意是打野战,而不是水战。 想守住江陵,除非能整合荆南兵马。而当下荆南四郡不投曹便好,欲整合四郡已是痴人说梦。 按照刘备的计划,他想提前抢入襄阳,凭借水师入汉水,城郭坚固,为刘琦整合荆州兵马而争取时间。但可惜入襄阳计划失败,当下最稳妥的计划,即走夏口,起江左兵马,以抗曹操。 “子敬之语,我岂能不知,仅有不舍而已。”刘备叹息说道。 “主公英明!” (本章完) 第90章杀将 凌统三百人,宋谦七百人合计为千人。他们二部的目的是为修鹿角,防止大军列阵攻城之时,浩山上的敌寇从侧面杀来。 围山修鹿角属于基本操作,赵云为何在此时陷阵,不就看重孙权大军初到城外,处于布阵修工事初期,大军状态未稳之际。若等到布阵结束,两百骑卒再强也难有作为。 如赵云所言,大军调度之际,可使骑击之。 两百骑卒从山林间奔驰下山,借助势能,在那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径直凿透凌统三百部曲。其势仍是不减,直接朝着宋谦所部的七百人冲去。 有了凌统的阻挡,宋谦得以看见敌将模样。此人身披明光大铠,兜鍪上斜插醒目的红缨,随着战马奔驰,红缨随风而扬,醒目异常。 然而更加醒目的是胯下白马,四肢修长,筋骨矫健,肌肉分明。白色且又浓密的鬃毛奔驰之时,迎风飞扬,犹如狂狮。 敢在战场上如此打扮的将领,不是傻蛋,就是猛将。 赵云属于哪一者,则需要宋谦自己去体验了。 宋谦握着长枪,喊道:“此敌将当是骁勇,万万不可大意!” 说着,宋谦用长枪拍打慌乱的士卒,试图让他们排成枪阵以对敌骑。这些来自江东地区的士卒哪里见过这阵势的骑队,被其声势吓得胆怯不已。在宋谦的招呼下,勉强结阵应对。 然而赵云所率骑卒比他所想象中的更难应付。早有预料的赵云,提前将两百骑兵分成两部,绕阵而走。 赵云收槊扣在得胜钩上,绕阵而行,目光锐利,立即发现阵角的混乱,取出弯弓,张弓搭箭,连珠箭飞射而出。 “射!” 随着赵云的动作,紧随他身后的百骑也同时射出箭矢。百余支箭矢划破天空,噼噼啪啪射到阵角上,顿时便有哀嚎声不绝,阵角士卒为之一空。 跟随过公孙瓒,赵云熟知骑兵破阵的技巧。骑兵是怕严整的军阵,然而并非对严整的军阵没有办法。 以少数民族的骑兵为例,其破步军方阵,其会绕阵而走,观军阵虚实如何。然后用弓箭对准方阵的薄弱点射箭,造成军阵出现空洞,从而率骑蹈阵。 若以汉家陷骑为例子,若想破阵,身披甲胄的他们,则会从军阵的阵角冲击,犹如削土豆一样,分三批冲击。在阵角范围内,以多击杀,最终冲垮军阵。 因此对付骑兵,除了射程远的弓弩,坚固的车阵外,还需要军阵以圆形列阵。然而在这仓促之下,宋谦能勉强列成方阵已是不易了,怎么还能要求这么多?可是不要求这么多,等待他的却是如猛虎般的铁骑。 “杀!” 赵云瞄准时机,紧调马头,骑队立刻以他为锋尖,沿着空虚的阵角直冲军阵。 阵角上的江东士卒不过寥寥十人,他们手中握着长枪,听着中箭同僚的哀嚎,又感受己方单薄的军阵,一股胆怯之意从心中生起。在看着前方愈发迫近的骑卒,其平举如林的枪矛,蹄声隆隆的声势,高大骏马骑士,忽然间他们胆怯了。 就在骑队即将撞上的那一刻,他们往后两侧逃窜了,不敢面对声势浩大的骑卒。就这样赵云所部轻易就趟穿阵角,杀入军阵中。 士仁统率着百人骑卒绕行一圈,沿着赵云所部的路线进而撕裂军阵。且随着两侧骑兵渐渐深入,原本聚合在一起的队列开始分散。 士仁统率的轻骑沿着左右两侧,用刀矛砍刺宋谦步卒,驱赶他们四散而走。在骑队的箭头部位,以赵云为首的陷骑左右拼杀,横冲直撞,几乎无人能挡。 宋谦看着自己的部曲四散而逃,怒发冲冠,朝着左右从骑,喊道:“随我诛杀敌将,以震慑敌骑!” “诺!” 宋谦从孙策下江东时,为其奔走效力,是为从骑,以勇力受军中人士称赞。 宋谦当即领着十几名骑卒迎了上去,试图斜向阻截斩断赵云的冲击。然而赵云余光早已见到,喊道:“十人分挡从骑,其余交予某来!” “诺!” 赵烈策马而出,将宋谦左右拦住。赵云飞马而出,眨眼间就冲到宋谦近前。连宋谦在内共有三骑,从他的前方三个方向刺来。 赵云手腕翻转,长槊宛如游龙,一挡一击,率先上前的左侧从骑身死。紧接着赵云故意露个破绽,宋谦见有破绽,大喜过望,狞笑着举长枪斜前刺向赵云。 赵云举槊相格,眼见枪尖在前,赵云侧身而闪,左手垂槊,右手反抽佩剑。 错马后,锋利的长剑刺透铁甲,宋谦腰背部赫然插着一把短剑,他扑通一声跌落马下,滚烫的鲜血顺着剑身滴答流到泥土上。 宋谦头枕在沙土上,眼睛望着渐行渐远的赵云,背部又被战马踩踏,吐了口鲜血,看了眼旗面上书写着“赵”,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宋谦身死,麾下七百步卒随之四散而逃。 其两百骑卒再次瞬间透阵而来,连破两阵逼近中军。领头的赵云威风凛凛,持槊在手,白马纵骑。 孙权万人大军分为前左中右四部,左部临浩山,蒋钦以千人统领,凌统、宋谦二将为辅,合兵二千人。前部由黄盖统率,兵四千人,以为耀武之用。 赵云从山上借势能,击破了修缮鹿角的凌统、宋谦二将。今赵云距孙权之间,仅剩蒋钦千人,除此之外,便仅剩孙权的中军千人。 赵云策马奔驰,望着愈发接近的麾盖,从脑海中调出那幅军阵图,定位上自己的位置。沉神间,他在脑海中找到了突阵的路线。 “随我来!” 赵云高举长槊摇晃,俯在马背上大声喊着。 “跟上!跟上!” 风中隐约传出士仁的咆哮声。 赵云顾不上回头,他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目光赫然瞄向中军麾盖下方。 若从天空中往下看,可见近两百骑卒顺着蒋钦本部与前军的孔道直插而入,两支庞大的步卒队伍首尾之间穿梭而过。外侧的步卒望着如风奔驰而过的骑卒,不知所措。直到骑卒走远,他们才反应过来,顺势望去,只见这支骑兵目的直指孙权所在的麾盖。 赵云这一大胆举动,直接把所有人吓坏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孙权及其中军文武,这些人不是江淮就是江东人,哪里见过北方骑卒陷阵这种可怕之景。 “敌将怎如此骁勇,其从何而来?” 望着直逼自己的赵云,孙权惊慌失措喊道。 孙权站在车驾上自然看见赵云下山,但他却不敢想象赵云怎么敢凭借二百人绕过蒋钦所部,就直接冲击自己的中军。 这厮不怕被包围吗? “麾下,麾盖华丽醒目,敌将必识得此盖,当速登走高丘,以避敌军冲锋之势。”张纮拉着孙权下车说道。 (本章完) 第91章云大怒! 麾盖华丽且又醒目,其位于土丘下方。登土丘可望四周,军旗挥舞四方可见,是故孙权的大纛旗就坐落在土丘上。 孙权惊慌下被张纮拉着手,与一众文武撤到土丘上,才稍缓心神。 率领骑卒入阵的赵云见望了眼浩山,却见霍峻仍未命部众挥舞红旗,便知未达到约定的效果。 咬了咬牙,赵云又看向躲避到土丘上的孙权,心中也是发狠。 轻踢马腹,赵云持槊而上,挥槊急刺,连杀三人。白马随即从眼前的缺口奔入,后继骑队紧跟不舍,将孙权中军组成的第一道防线冲得七零八落。 及入阵,赵云便感觉到不一样的压力,这批军士完全不同于宋谦所部,敢战敢杀,装备也是精锐。 挥槊戳死欲偷袭自己的刀盾手后,赵云一边继续冲杀,一边高举长槊,大声怒喊道:“我乃常山赵子龙!孙权何在,可敢与我一战否?” 怒喊间,赵云只感觉自己头颅血管暴涨,这是他情绪激动的表现,也是他心脏猛烈跳动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他的某种天赋,越是厮杀到这种点,越是兴奋到极限,赵云便感觉自己愈有力量,反应力极强,甚至最终能达到令常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有一名持长矛的甲士从身后逼近,高举长矛直戳赵云背部而来。 “将军小心。” 士仁挥矛刺死步卒,喊道。 赵云后脑似有长眼,上身一晃,用左臂一揽,夹住那杆大矛,随即猛然扭腰。 “咔嚓!” 长矛居然被赵云当场折断,甲士连人带甲百多斤的重量,抵不得赵云的腰膂发力,整个人扑通倒地。 那白马似有灵性,后抬马腿猛踢甲士的脑袋。那健壮的马蹄,踹得甲士头上的兜鍪凹陷下去,整个人浑浑噩噩,鼻子出血,再也没有起来。即便没死在马蹄下,大体也会死在众人的践踏下。 “孙权何在?” 赵云奋勇拼杀,与那几名亲卫冲得太快,被百余名甲士团团围住。赵云开启大怒buff,挥舞长槊连刺带砸,猛然间杀死七八人。吓得周围军士后退几步,不敢上前。 然也有不怕死之人,试图冲上去。被那赵云拔出腰间佩剑,一剑下去带盔连脑,砍去一半,血淋淋半截脑袋令人属实畏惧。 鲜血染红甲胄,赵云单手握剑,单手持槊,左右冲杀,剑槊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杀透重围,直临土丘。 孙权在土丘顶上,望着赵云,天神下凡地操作,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头上冒着汗水,孙权按剑转向众人,询问道:“此将是谁?怎如此骁勇,不似人也!” “常山赵子龙在此,孙权可敢与我一战。” 赵云勒马于丘陵之下,持槊怒喊道。 孙权是真没想到,赵云如此骁勇,几乎要杀透军阵,直奔他而来。如今孙权与赵云的距离,可谓近在咫尺。 陈端、顾雍脸色苍白,汗出如浆,他们这些文臣哪见过这么骁勇的武将。 张纮反应迅速,拉住孙权的手,劝谏说道:“敌骑骁勇连破我军军阵,直面我中军而来。请将军转至右军中,暂避锋芒。” 然而张纮却是低估了孙权,他作为新上任不久的君主,今统大军兴师进犯,若是撤了,逃离大纛。不知江东将士将怎么看待他,当会以为他怯弱,无法坐断江东。 且孙权作为二十出头的青年,又怎么没有血性呢?兄长孙策,他又怎么不羡慕,只是受限自身能力而已。 孙权推开张纮的拉扯,拔剑而出,厉声喊道:“高举中军大旗,若敌骑来犯,包围杀之。孤在这等着敌将,看其雄武,还是我江东儿郎骁勇。” 土丘上的孙权急令左右,呼呵喊道:“挥旗招兵,围住赵子龙,不可让其走脱!” “诺!” 令旗摇动,中军召唤前、右二部将校,围杀深入敌阵的赵云所部。 不需催促,右部周泰已经在指挥部下军士急速进兵,而较远处的黄盖也率前部士卒也撤了回来,在战场外截断赵云的退路。 这两部之合足有五六千人之众,只要孙权守住本土丘,保持大纛不乱,江东之兵也就不会混乱,他们的兵力优势,正在一点点的发挥出来,用人命都能耗死赵云这两百人。 督左部的蒋钦彰显出他作为大将的一面,在赵云率部绕过其本队之时,他就带着本部军士支援中军,在土丘护住孙权,指挥军士围绕在高地四周,持长矛者在前,持弓弩者在后,急速结阵。 同时他也策马而出,率部拦住溃卒,蒋钦呵斥住面熟的步卒,问道:“你家军候去哪了?” 溃卒喘着气,惶恐说道:“敌将骁勇,王军候一会合便被他斩落马下。” “混蛋!” 王军候,既王凯。随孙策入吴郡时归附,以勇武给军,神亭岭十三从骑之一。今却不料与赵云仅一个会面便被其刺落马下。 蒋钦挥刀斩杀另外一名溃卒,呵斥说道:“退者死,立即结阵。” 在蒋钦的呵斥下,稍微止住了溃败的趋势,在高处排列成密集队形,在军官的指挥下重新排练成方阵。 蒋钦望着不知疲倦试图拼杀冲上土丘的赵云,心生怯意,挥刀喊道:“射箭,射死敌骑!” 在军令声中,军阵弓弩手也顾不得自己士卒的性命,对准搏杀着赵云射去。百余支箭矢划破苍穹,抛射向两军交战处,箭雨砸下,躲闪不及的步骑扑倒,惨叫连连。 赵云挥动长槊,以槊拨挡箭矢,然而过于密集的箭矢,不免让他中了一箭,幸亏明光大铠坚固,箭簇破甲,但仅入肉,不伤及要害。 赵烈赶到赵云身边,喊道:“将军,咱们太深入敌阵了,兄弟们多有死伤。江东已然布下军阵,我军已难冲杀上去,要赶紧想办法出阵。” 赵云看了眼自己的族人,只见他身中数创,鲜血淋漓。而同行骑卒也仅剩余十余人,大部骑卒被拦在外面杀不进来。 赵云环顾四周,江东兵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正前方有一将旗‘西部都尉蒋’,身后有一旗‘讨贼中郎将黄’,右侧还有一旗‘中郎将周’。显然这些部队发现孙权中军遭到猛攻,放弃自己的军阵,从包夹而来。 一旦他们合围,内有孙权、蒋钦二军,外有黄盖大队,赵云几乎是没有机会走脱。 如此场景,赵云不忧反喜,问道:“浩山有可发旗!” 赵烈眯着眼看向浩山,只见霍峻已命将士挥舞火红大旗,遂大声喊道:“将军,霍靖北发旗了!” “好!” 见霍峻已下令,赵云毫不迟疑,立即勒马回头。 从哪里杀入,赵云的就率众从哪里杀出,无人敢挡住。与大部队汇合,沿着空旷处杀出,人数虽已无两百人,然而带来的威迫感却远超此前的二百骑。 浩山上,霍峻拔剑指天,厉声说道:“传令将士,敌寇军阵已乱,精锐掩杀而出。” “诺!” 浩山上鼓声响彻天地,军令一发,军士云动。 此时正在护门墙下,安抚士卒的霍笃,站立而起,高举刀盾,喊道:“儿郎们,随我来!” “嘣!” 步卒奋力推倒护门墙,单薄的木墙轰然垮塌。随着声响,他们的身影也暴露在江东军面前,八百步卒不断从城门内涌出。 “杀啊!” 霍峻立于坡上,望着山下的参加,扶剑而笑。 (本章完) 第92八十步 让赵云率二百骑惊阵仅是计划之一,霍笃率领的八百人步卒才是霍峻的真正后手。 赵云若是两百骑破阵不利,将会率众折返回城,霍笃千人便为接应;若是破阵顺利,搅乱了整个军阵,将会率精锐杀出。 在霍某人为将的信条中,不思胜,当思败。从来不会固定目标,或是限制自己操作。 一千人无法与万人野战吗? 当然可以,在战争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是属于百分百笃定的。战争本质是由军队进行作战,军队又是由人组合而成。军队可以把人的优势放大,同样也能把人的弱点放大。 就如霍峻所言,攻防战核心要义是依托城池,与敌人展开野战,观敌军形势,稍知破绽,即出兵击之。 江东军初布阵,整体而言需要时间去稳固。如凌统、宋谦去修鹿角,蒋钦督左部,负责接应;黄盖率众为了迫降彭泽,率部列阵于城外,威吓城内众人…… 江东兵马如此种种行为,在霍峻眼里便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今日他遣赵云出击破阵,目的不是说让赵云单骑斩孙权,毕竟也很难斩杀的了。而是利用赵云突杀入阵,惊扰孙权及其军阵,让黄盖率前部回军救援。 江东军前部正对城池,黄盖为救孙权迫不得已,率部包抄合围赵云。而这一旦动了,便是兵家大忌,将其脆弱的侧翼暴露在彭泽城前。 若是两军阵前,黄盖是不敢随意行动。如今却是在围城之时,对于黄盖而言,他的视野中是没有敌人。敌人窝在城内,不敢乱动,故才命部下这么操作。 不过黄盖也是善战之人,为了防止城中真有军士杀出,他命两部二千人回援。他率二千人坐镇,想着即便敌人杀出,他也能拦截及时。 可是他却不曾想到敌军早已在护门墙后等候多时了! 何为护门墙? 霍峻在视察彭泽之初,便指出重要的核心点。 彭泽城缺少瓮城,敌军可以看见城门闭合,知道大军是否调度情况。为了弥补缺少瓮城的特点,使敌不知城门闭合,需要修筑护门墙。 在秦松劝降无果,驾车而走后。霍笃便根据霍峻的指使率本部精锐八百人,迅速出城,埋伏于护门墙后,听从浩山上霍峻的调度。 今红旗挥舞,鼓声大响,便是他们出击的号令声。 在木墙倾倒的那一刻,烟尘滚滚而起。 “杀贼!” 在江东士卒震惊的目光中,霍笃身套皮甲,手持刀盾,在烟尘中冲杀而出。霍渊率领部曲迈着脚步,紧随其后冲锋。 前部侧翼方阵的张异发现从木墙后杀出的众人,声嘶力竭喊道:“敌袭,列阵。” 张异随孙策起兵,征讨过刘勋,又与凌统进攻过麻贼。任校尉之职,领兵千人,受黄盖督领。今奉命向左部行动,包抄赵云后路,怎会料到霍笃猛地从木墙后杀出。 不足一里地的距离,八百人起步蓄力小跑。张异用他手中的长枪拍打士卒,勒令他们转向,并排成枪阵,以防敌寇。然而从行军到转向,又到列阵,哪里能那么快。直到霍笃率部临近百步之时,张异所部才勉强排好军阵,以长矛手对敌,至于弓弩手哪里来得及调动。 就在行进到三十米时,霍笃与士卒行至取出背负的短矛,身体前倾,数百根投掷而出。 “呼!” 短矛带着凌厉的风声,以弧线划过苍穹,狠狠地投向军阵密集处。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短矛投掷,足以让前排所有的江东士卒面容惊骇。 在他们的恐惧的目光中,锋利的矛尖穿透他们的身躯,将一个个士兵直接被穿透胸膛,血如泉涌,内脏破碎,惨不忍睹。顷刻间,惨叫声几乎是同时爆发而出。 短矛、标枪不仅罗马有,作为善战的中华民族同样有。然而与罗马不同,中原士兵却又会根据不同的情况,配置不同的武器。如同狼筅,其形体重滞,转移艰难,它适合地形狭窄,或是防御战中使用。 标枪与其类似,作为古老的武器之一。在南方作战中,标枪必不可少,可用于水战,或是步战;若换到北方作战中,与游牧民族作战,因敌寇马快,标枪无用,因而放弃。当然若是战马骑手使用标枪则就是另外一回事。 霍峻所练之兵,自然需要精通这些技能,否则怎能在这乱世中杀出一片天地。 投掷后的霍笃,呼喊着左右注意盾阵队列,继而猛地发力,率部冲刺而去。百步距离,快则十几秒,慢则二三十秒,千人奔驰杀去,脚步如雷,声震破天。 这些在短矛投掷中幸存下来的步卒尚在心中庆幸着,便望着朝他们冲锋而来的盾兵,他们心中早已胆怯,然而咽了咽口水,听着后侧军官呵斥声,勉强站稳双腿。 “杀贼!” 未等他们调整片刻,几个呼吸间,盾阵便与他们撞上。刀盾手举着大盾压了上去,直接将遭矛雨打击的阵线撞破,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方阵阵中。 霍笃杀入阵中,面对步卒刺来的长矛,手中的盾牌下挡,压住矛杆,踏步上前,一刀劈了下去,在江东兵的胸膛前划出一道可见白骨的伤口,鲜血飞溅。那江东兵吃痛不已,放弃长矛踉跄后退,被霍笃又一刀了结了性命。 如此的武艺吸引了敌人的注意,趁着霍笃还不及收回环首刀之际,另外一名江东兵,手持长枪向霍笃直刺,直戳他的胸膛。 霍笃手中盾牌从下而上抬起,那根长矛就这样被高高抬起。霍笃抽刀向揉身直进,江东兵弃矛而走,被霍笃快步赶上,从背后刺进了他的后背,了结了敌寇。 在军阵之中,长矛的作用在正面交锋,其密集如林的矛林,几乎无敌。然而其一旦被近战的刀盾兵从侧面突进阵里的时候,长矛会因自身的长度,以及战场的狭窄性,难以发挥出长枪的优势,反而被刀盾手击破。 如今江东大军转向行军,侧翼薄弱,又遭受矛雨打击,很难发挥出长枪密集的优势,反而被灵活机动的刀盾手打得节节败退。 随着大量士卒杀入张异的方阵,先是一点被击破,由点成面,直接突破了江东军的方阵。在那激烈的近身格斗中,张异所部直接被霍笃统率的千人凿破。 被击败的士卒先是在军阵内后撤着,连带着众人后撤,进而演变成逃跑。整个军阵内的士卒渐渐地被惊恐的情绪所控制,听不见张异的指令,后撤的脚步越来越快,队伍也愈发松散。 而此时走脱出去的赵云率骑卒回拉,奔袭数里,配合霍笃所部,冲入张异所部。松散的阵型在步骑双面夹击之下,瞬间从混乱变成了溃败。 赵云在混乱的人群中,根据‘霍’旗找到霍笃,喊道:“将军率部杀出,已使敌寇前部混乱。今战局混乱,不知有何见解?” 霍笃看着鲜血满身的赵云,心生敬佩之情,说道:“笃受霍靖北之令,全力配合将军。将军吩咐即可!” “好!” 赵云持槊指向隔壁举着‘黄’旗的军阵,说道:“黄盖在那二千人军阵当中,将军若有余力可率部杀入阵中,看能否为云破阵。若能破阵,云率百骑冲入黄盖阵中,或可斩杀黄盖。” “方阵严密如何?” “甚严,我骑卒难破!” “将军可会使弓?” “当会使弓!” 霍笃心中了然,说道:“前部兵力过多,此前虽被将军牵制部分,但片刻可至,故不可恋战。今敌众我寡,笃可为将军破阵,然若是久战,我军必被包围。笃可率部冲入敌阵,请将军以箭射杀黄盖。” “好!”赵云挽着缰绳,沉声说道:“将军杀至将旗外八十步即可。云射三箭,成与不成即走,今云驱赶溃卒为将军掠阵。” “诺!” (本章完) 第93章三箭 赵云想要斩杀黄盖,若是在两军对垒之时,属于痴人说梦。然而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并非没有可能。 赵云的突阵猛冲孙权,逼得各部军士回援。蒋钦、周泰皆已回援,黄盖命张异与另外一部包抄赵云当时的后路。今张异所部被溃,黄盖本部也就二千人,冲锋破阵之下并非没有机会。 然就如霍笃所言,若是久战之下不能斩杀黄盖,等包抄一部回援救,继而再等孙权反应过来,派遣蒋钦、周泰围杀,霍笃、赵云两部将会被包围。即便二部能走脱,也将是折损大半。 赵云回到骑队里,喊道:“君义,你从左侧驱赶溃败卒入阵,我从右侧驱赶溃卒。” “诺!”士仁艰难的抬起右臂,拱手应道。 他的右臂受枪伤,在随赵云入阵冲孙权的那时,被甲士用矛戳到。同时他大腿上还有一处刀伤,也是那时候入阵被敌军所伤。但为了作战,士仁咬着牙坚持下来。 对于他而言,十五岁随主公征战沙场,连那吕布麾下的虎狼之士都战过,还怕这些江东步卒嘛? 策马扬鞭,士仁指挥着麾下骑卒,命他们迅速散开,将四周溃逃的江东兵聚拢在一起,如同驱赶羊羔般赶着溃军,不断在原野上追逐着。 江东溃卒本来乱哄哄地逃窜,撞上了骑卒,他们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朝着没有骑卒的地方奔走逃亡。而骑卒始终不紧不慢地驱赶着他们,不断调整着方向,逼迫他们往黄盖的军阵冲去。 左右两侧百余名骑卒策马追逐,凡是跑得慢,他们就追上将他杀死,吓得那些溃军撒丫子跑着。霍笃统率八百人就隐藏于后,身影被溃军所遮掩。 黄盖看着如此场景,南征北战多年的他如何不明白敌军的意图,他随孙坚征讨羌人之时,就曾见过那些羌人骑兵驱赶败军冲垮军阵,然后破阵杀入,从而引起大军溃败。 “让左右二部支援我部。” 黄盖拔出长剑,厉声吩咐说道:“命溃军往两翼走,禁止冲阵。凡冲阵者,格杀勿论。” “诺!” “闪开啊!从两边走!” “闪开啊!从两边走!” 黄盖麾下将士也是经验老兵,他们排在军阵前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试图让溃军改变方向。然而这些溃军见他们仿佛见到了家人庇护,卯足力气朝他们冲去。 “射箭!” 步入射程之内,方阵内的江东步卒扣动弩机射杀败军,身中箭矢的溃卒哀嚎而出,前排倒地身亡者众多。受伤的溃卒似乎知晓己方军阵的不好惹,试图止步下来或转向,但被人群裹挟,继续向军阵冲去。 “放箭!” 又一轮箭矢下,江东溃卒扑倒者不少,他们终于不敢继续冲阵了,而是止住了脚步,试图往其他方向逃窜。然而霍笃、赵云怎会如他们所愿,骑卒策马而至,驱赶逃离的江东溃卒继续冲向军阵。步卒在他们身后挥刀,凡是没有前行的溃卒一律被斩杀。 夹在中央的数百名溃卒被迫再次向军阵冲去! 临阵不过三矢,军阵内的弓弩怎能那么快装填好。前排溃卒在身后同僚挤兑下,又承受了波箭伤。 紧接着,进入标枪投射范围后,霍笃再次掏出背负的标枪,投掷而出。数百根短矛划过溃卒的头顶,锋利的矛尖狠狠地向军阵内的士卒投掷而去。 “噔!” 投掷而出的标枪被方阵上的盾墙拦截下来,仅有百来根投掷较远的标枪跨过盾墙,将阵后的倒霉蛋戳得透心凉。 黄盖不愧是沙场宿将,他军阵本就严整,又有张异所部给他争取的时间,其军阵恍如乌龟阵,极其难啃。否则赵云也不会寻上霍笃,尝试步骑结合入阵杀敌。 承受完矛雨后,黄盖的军阵被溃卒所冲击。那些溃卒被霍笃所不驱赶,直晃晃得撞上锋利的长枪阵。 “啊!” 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响起,丝毫不能阻止霍笃所部冲锋的决心。趁着敌寇长矛被身前尸体所阻挡时,霍笃持盾大步奔前,与身侧同族部曲排成盾墙,然而猛地发力,撞上黄盖的盾阵。 “杀贼!” 霍笃单手撑住大盾,然后单手持刀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去。微弯的环首刀从盾牌缝隙中戳过去,直插持盾的敌军腹侧。锋利的刀锋下,噗嗤一声,刺入他的肾脏。抽回的那一刻,持盾手倒地身亡,暴露出身后的长矛手。 与此同时,他身侧同族部曲也击杀成功,一起跻身而入,利用手中的盾牌与环首刀与长矛手搏斗。 标枪投掷,大盾近战,利刃穿刺,这是属于罗马军团标志性的作战风格。殊不知罗马军团早期并非这种冲击作战风格,早期军队仿效希腊采用长矛方阵,被凯尔特人的冲击战术打法击败后。罗马军队吸取对方风格,从而自我进化形成的迅猛突击战术。 这种突击战术仅适用于步军方阵体系当中,利用近身武器的优势,发动举盾猛进的勇武,从而瓦解长矛方阵。因而如此高要求的战术打法,仅适用于极高素质的兵源。 霍峻在早期练兵之时,便是让部曲尝试学习如此的突击战术打法。毕竟长矛手不值钱,凡是让普通农夫持矛操练数月,都能达成形成枪阵的基本战术要求。然而近身搏杀却是不同,需要长期磨练,沙场厮杀,刀口舔血杀出来的,这也是为何跳荡兵珍贵的原因了。 “杀!” 霍笃操使刀盾,左右格挡,斩杀长矛手。他又与突入敌阵的部曲,形成小圆盾奋勇拼杀,占据阵线的缺口,将更多的士卒引入而来,扩大战果。随着大量部曲杀入,黄盖军阵的第一道防线被撕开,并且深入杀将进去。 然而征战沙场的黄盖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在他的军令下,军阵的刀盾兵迎上去,与霍笃他们展开贴身近战。双方皆是好手,互相缠斗在一起,辗转腾挪,奋勇搏杀,谁也不让谁。 阵外,赵云看着即将从四面包夹而来的大军,神情颇是着急。 当张异所部被溃之后,孙权便已经发现他们的动向,调遣周泰、蒋钦包抄断后。试图将这批胆大的匪徒,弄死在他们的军阵中。 赵云也有应对之策,他已命士仁、赵烈各领五十骑兵前去拖延时间。若再没有信号,他必须让霍笃撤回来。 军阵中,步卒在霍笃的统率下舍生忘死的搏杀着,时而与对手单人对决,时而与同僚形成小军阵,凭借着他们过人的武艺,默契的配合,一时间内压着对方的士卒进攻。 若从天空往下看,霍笃率领的部曲正在缓缓的迫近黄盖将旗。 一百四十步! 一百三十步! 一百二十步! 到达约定距离! 在砍杀一名刀盾手后,霍笃抬了眼目测了下距离,怒声喊道:“举旗!” 见到红旗挥舞的那一刻! “杀!” “随我杀敌!” 赵云挽着缰绳,持槊立马,扫视了眼三十余名的骑卒,奋力前指。 “嘚!” 赵云率领骑卒再次冲杀进阵! “走开!” “骑卒入阵!” 霍笃听见战马的声响,推拉着身旁部曲,声音嘶哑喊着,让他们避开,免得被赵云伤到。就在一瞬间,江东兵挥刀朝着他背后即将砍去。 “呼!” 伴随着马蹄声落,一根长槊穿透江东兵的胸膛,反手拔槊而走。霍笃听着耳畔风声而过,顺势望去,只见明光大铠,身骑白马的赵云从他身边策马而过。 赵云率骑蹈阵。虽然鏖战了许久,精力不如之前充沛,然而面对失去长矛保护的刀盾手,长槊飞舞,仍是骁勇异常。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如砍瓜切菜般被他杀死。 冲了数十步,赵云便觉身前的阻力忽然变大,冲锋的势能减弱,他便知要到头了。抬头间,他似乎能看见将旗下黄盖那张老迈的脸,其正指挥着长矛手上前围杀自己。 八十步! 赵云将长槊扣在得胜钩上,左手取出重弓,右手箭囊中取出三支重箭。三支重箭放在左手上,右手抽出一箭,搭在弓弦上。 “嗖!” 箭矢破风的厉啸响起。 重箭破风,发出低沉又刺耳的呼啸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射向黄盖。 黄盖望着朝他射来的重箭试图躲避,然而身体却跟不上脑子的反应。 下个刹那,细而尖锐的箭簇刺破鱼鳞铠,甲片崩裂,火光一闪。借着后劲,重箭又在第二层锁子甲那洞穿一个孔洞,重箭穿透两层重铠射了进去。继而撕裂肌肉,射破心脏,夺走性命。 正在持剑的黄盖忽然动作僵硬下去,其躯体重重撞击地面,瞬间死亡! “嗖!” “嗖!” 赵云为了以防万一,连珠箭随后而来,分别又射中黄盖的腹部、脏器,方才罢休。 见黄盖死得不能再死,赵云勒马而回,高声喊道:“撤!” “走!” 霍笃举矛戳死敌寇,趁着黄盖身死带来的混乱之际,杀散军阵内的敌寇,带着部曲反杀而出。 (还有三章,码字中!) (本章完) 第216章人均带路党 及鲁肃入京口,传达刘备之令。诸葛亮又收到刘备、霍峻的书信,随即起程赶赴吴县。 吴县,州刺史府。 刘琦高坐榻上,望着曹操送来的书信,脸色异常凝重。 曹操于信中言语,即:“孤近承帝命,奉诏伐罪,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二路南下,饮马江水。旄麾南指,刘琮纳降,刘备败走。江汉之民,望风归顺。” “将军为刘氏子弟,刘车骑之嗣,及入朝堂,可继先君之位,侍奉天子。何不卸甲归降,献土归附,同享太平安乐,以免生灵之涂炭。幸勿观望,速赐回音。” 除了曹操的书信,还要那二弟刘琮、三弟刘修送来书信。刘琮向刘琦忏悔自己的罪过,又讲述往昔之手足之情,劝刘琦归降曹操;三弟刘修文采出众,向刘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其归降,兄弟三人同兴山阳刘氏门楣。 刘琦从案旁拿过刘备的书信,盖上在这三封书信上,问道:“今豫州屯居夏口,请我扬州兵马救之,共御曹操大军,诸位以为何如?” 不待众人发言,张昭起身出列,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昔我江左,得赖荆楚,同抵御曹公于江北。今荆楚已失,我与曹公共用大江之险,其顺向东,江左安能敌也?” “以昭之见使君不如迎之,举扬州七郡之地归降曹公,此为万安之策。且曹公,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使君为臣,怎能以臣逆君也!” 刘琦脸色不悦,说道:“张公所言,恐是让孤背信弃义邪?” “豫州与我江左盟约,同行进退,今若背弃,孤安有颜面去见豫州。且豫州为孤争荆,反被逼困夏口,此时不救,孤心难安!” 刘琦治理扬州久了,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让人生畏,也渐渐学会了称孤道寡。 张昭摇了摇头,说道:“使君所言不无道理,然此一时彼一时。今曹公势大,威加海内,地有六七,无人能敌,兵马有百万之众。而观我江左,兵马不过七八万,民寡而兵少,今安能敌之?” “使君待昭厚恩,昭不愿背离,愿以诚心告之,免受战败流离之苦。” 刘琦沉默下来,心中多有动摇。 继而,刘琦又看向王粲,问道:“仲宣以为何如?” 王粲微低着头,犹豫半响,说道:“公子,粲不识军事,不敢妄言。” 说完,王粲下意识往袖子里摸了摸好友士孙萌的书信,心中略有羞愧。 他与士孙萌在董卓之乱时,他们一起逃往荆州,在异乡同居生活,关系莫逆。后孙萌因其父士孙瑞有功于汉帝,被封为澹津亭侯。 士孙萌也奉命从荆州前往许昌,成为曹操帐下官员。临别时,王粲曾作《赠士孙文始诗》以为送别之礼。 有了挚友的劝慰投降,加上曹操陈兵百万,威加江东,王粲已是动摇。今选择不发表意见,已是看在霍峻的面子上。 对于霍峻,王粲颇是信任,他选择为刘琦做事,大半也是因为霍峻。否则他早在荆州,恭迎曹操南下荆楚了。 王粲不发表意见,让刘琦很是被动。 陆绩趁机进言,说道:“天下合分有数,昔管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功存于世。今曹公相天子,南征北伐,平息战乱,名流史册。今使君归降,顺服天理,亦能恩泽百姓。” “且古来以弱胜强者少,以强胜弱者众。曹公善用兵如孙、吴,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官渡胜袁绍,下邳擒吕布,白狼斩蹋顿,皆乃其兵略,世人难以比及。” “观之豫州,征袁术丧徐州,征吕布弃小沛,讨曹操失汝南。安能及曹公否?故以豫州御曹公,恐遭徐州之败,汝南之失,小沛之亡也。” “故绩以为使君当降土归曹也,以免兵戈入吴,悔之晚矣!” 刘琦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的认知中,陆绩这番话逻辑上几乎没什么问题。否则怎么能说明曹操领土越打越多,刘备反而被赶到江左了。 今下的他已有犹豫之色,心中真有归降曹操之念,能支撑他没松口的原因在于刘备、霍峻、刘琮身上。 首先刘备受他之请,屯兵江夏,进谋荆州。在刘表病故之际,逆取襄樊不成,又转撤夏口,被曹军所击。今时刘备请他发兵救援,他于情而言应当出兵。 其次,霍峻曾来信,言他在思索破曹之策,请刘琦不要着急决定;最后,刘琦心中恨着刘琮上位,拿了他的荆州牧,导致吴楚御曹的方针被破坏掉,心里疙瘩难解。 随着形势发展,且众人苦心规劝,刘琮书信致歉,以上的三者理由渐渐被动摇。当然刘琦真打算降了,估摸也会和刘备商量下,以他的性情还做不到背刺+卖人。 刘琦被文武诘难,却又不愿马上决断,在那无措之时。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刘琦心了主意,咳嗽几声,说道:“秋冬风寒,令孤战栗,且入屋内加衣。” 说完,刘琦快步出堂,转入侧堂。 堂内文士见状,纷纷呼喊‘使君’。唯有潘浚迟疑少许,跟随而上。 “使君!” 刘琦见潘浚跟上,略有惊讶说道:“承明?” “莫非承明亦是劝孤归降?” 潘浚趋步于后,摇头说道:“浚不劝使君降曹,亦不劝使君出战。而愿为使君,言明利弊。” 见自家主上如此,往昔也待自己厚恩。潘浚也不想刘琦不知局势变化,最终弄得不明不白。 “哦!” 刘琦寻了偏屋而坐,说道:“请承明细言?” 潘浚坐在榻上,问道:“使君可有称王称霸之念?” 刘琦面露茫然,迟疑答道:“并无称霸之念,仅有自保州郡,以安民生。今与曹战之,乃形势所逼,非我愿尔!” 刘琦走到今天也是稀里糊涂,感觉就像一支无形的手把他推到扬州牧的位置,进而又与曹操对抗上。 潘峻沉吟少许,说道:“使君既无行称霸之念,为何不降曹操?” 刘琦沉思良久,说道:“荆州乃我君之基业,今被刘琮献于曹操,心中甚是不忿,欲夺回荆楚基业,以告先君之灵。且刘豫州因我之故,困守夏口,若不救之,心甚不安。” 潘浚为刘琦分析,说道:“使君降曹,可得人臣之荣,位可有侯爵。然基业会失,失义于豫州。若与曹操战之,胜则进取荆州,复先君之业;败则受亡屈辱,恐遭囚禁。且使君且思,今战之后,公与豫州何去何从?” 潘俊言语虽短,但说得透彻。不仅将降曹能得到什么说了出来,也将刘琦胜利后,可能会与刘备爆发的矛盾点了出来。 刘琦微微皱眉,说道:“孤与豫州何去何从,是为何意?” 潘浚进一步解释,说道:“曹操为虎狼,豫州亦是虎狼。昔豫州借使君之势,坐大疆土。但因刘车骑之故,不敢进噬使君。今若得胜曹操,敢问豫州是否会借机进吞吴楚。” 刘琦抓着胡须,纠结说道:“我与豫州亲如叔侄,又与云长结有亲家,安会进吞吴楚?且昔日之时,我与豫州有约,待我取荆州之时,扬州将让与他。” 潘浚微微张大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琦曾经与刘备弄过这种盟约。 出于为刘琦考虑,潘浚依旧说道:“得陇望蜀,人心不足,实乃天性。豫州、曹公皆求助于使君,使君归曹,则天下一统;使君助豫州,则后事难知。” “浚受使君大恩,故以言明利弊。今望使君早日思量定夺,思虑其中利弊,早定大计,以免误事。” 他与王粲、霍峻相同,也收到了师傅宋忠的书信。但他属于是典型的汉代士人,吃谁的饭,替谁考虑。心虽意动曹操,但他却也不愿卖了刘琦,还是想为刘琦分析一番,让他自我决定。 刘琦点头说道:“孤当深思也!” 今天无了 (本章完) 第94章反思 夜色昏暗,静卧在原野上的彭泽城,除了城墙上一点点火光摇曳,人已无欢呼雀跃之声。孙权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眺望模糊不清的城池,心中拔凉拔凉。 连破二阵,连斩三将,死伤数人,大将黄盖身死,赵云那种天人之威,让江东将领甚是惊骇,连话语声音都小了几分。后续赵云、霍笃率军撤入城中,江东将领也就象征性挥军追击,应付了事,怎敢和那煞星再硬碰硬对上一次。 收敛溃逃的败军,众将舍弃昨日布置的营垒,转移到河岸扎营。经过云大怒惊吓的孙权也顺众人之意,把大本营挪到旗舰上,防止城内的那群狂徒会搞什么夜袭。 不防不行,孙权与张纮也缓过神来了。赵云哪里被调走,其率骑卒屯于浩山之上;霍峻也没有归降之意,命精锐八百埋伏护门墙后。显然今早就是霍峻给他们设得局,估计连秦松都是被利用的,假传了战报。 众人有了发泄点,当场要求严办秦松。孙权面前怒气冲冲的众将,也顺水推舟把秦松问罪了。任凭秦松怎么高呼委屈也是无用,他就这样成为了替罪羊。 秦松是第一责任人吗?当然不是,他仅是被霍峻顺坡下驴,趁机下套忽悠了,传递了假情报。而真正的责任是谁,毋庸置疑肯定是孙权。 孙权明白否? 当然明白。 站在甲板上的孙权长叹了口气,他怀念他的兄长孙策。若是他的兄长孙策统军,又何至于这般。估计赵云那厮冲杀敌阵之际,他就率领骑卒而出击退赵云,又怎么会出现如此惨烈的状况。 凌统及其三百余众部曲作为首批承受骑卒兵锋的部队,损失比达到3/4,仅剩五六十号人。凌统脸上留下深深的疤痕,若非靠他敏捷的身手躲了一下,说不准连命都没有了。 宋谦、张异二部一死一伤,宋谦所部遭受赵云骑卒的多次冲击,收拢败卒折损近半。张异所部侧翼被破,又被骑卒驱赶冲阵,损失最为惨烈,千人也仅剩两三百人。 黄盖所部损失不大,但黄盖的身死对孙权来说却是噩耗。黄盖历仕孙坚、孙策、孙权三任。为人严肃,善于训练士卒,每每征讨,他的部队勇猛善战,皆为先锋。 这种核心将领的战死,对孙权来说无疑是沉痛的打击。兵没了,可以招募,但是忠心的将领没了,兵马又能交付与谁呢! 就在孙权忧心长叹之时,张纮寻机而来,安慰说道:“麾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曹孟德起兵之初有荥阳之败,濮阳之困,又何故如此忧愁。今万人兵马主力尚存,若重振军心,未必不能一战。” 张纮也是了解孙权为人,孙权心有大志,常试图效仿他的兄长孙策行事,然而得其表,却不得其精髓。孙策自身武力超群,军事能力出众。而孙权常于举贤,和睦群下。若强行效仿,恐怕适得其反。 孙权颇是气愤的捶了捶船栏,说道:“今敌狡邪,一时轻敌被其所败。东部,孤明日欲统兵攻城何如?” 张纮拦住孙权,说道:“麾下暂且息怒。主因怒而兴兵,实乃兵家大忌。霍峻、赵云非无谋之辈,今时战事,便可见其二人之能。霍峻素有谋略,赵云骁勇无敌,不可轻视。” 张纮握着孙权的手臂,耐心说道:“麾下,不可忘孙讨逆临终言语。” 闻言,孙权也是年轻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长呼了口气,调整心态,问道:“东部所言有理,然以当局势观之,东部以为当如何对之?”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启禀麾下,敌寇逞凶,军亡大将,军心不稳。今若强攻城池实为下策,以纮之见不如修筑营垒工事,打造攻城器械,待公瑾率兵抵达,孙庐江给兵至。” 孙庐江,孙河是也。在孙权破庐江后,委任其族人孙河拜威寇中郎将,领庐江太守。孙河驻兵江北,以作抵御中原曹操之用,少有调动他的兵马。然今日兵败,也不得不调动了。 至于周瑜,他在吴县聚集兵马,陈武、潘璋、孙皎、全琮等将奔赴至吴县,不需几日将能抵达。 “待公瑾至?”孙权沉吟少许,问道:“东部以为公瑾可担大任否?” 张纮轻声一笑,说道:“麾下继位困难之时,公瑾率兵马至吴县,拥护麾下;曹操借官渡兵威之时,公瑾声明大义,劝说麾下不送质子。故公瑾如何不能承以大任!” 顿了顿,张纮说道:“公瑾英隽异才,文武筹略,与孙讨逆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今若欲破彭泽,麾下不如听公瑾高见!” 孙权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传令全军修筑营垒,打造攻城器械,静候公瑾兵马到达。” 说着,孙权冷笑一声,说道:“届时大军云集,围攻之下,孤倒是看看霍峻、赵云还能坚守多久?” “嗯!” …… 城内,与将士庆贺完的霍峻,伏在案几上,记录这场战事的得失,以为借鉴之用。 今日这场战打得颇是漂亮,然而在霍峻眼中却有值得惋惜的地方。这场仗他还是保守了,在筹备这场战事前,霍峻仅布置了霍笃、赵云两支兵马。 赵云率领着二百骑卒,其表现超出自他的想象。其与霍笃步卒配合,冲杀入阵,射杀黄盖。若那时霍峻手上还有一支兵马可以调度,完全可以帮助他们拦住周泰、蒋钦二部,等赵云、霍笃击溃黄盖军阵。 黄盖军阵若破,霍笃、赵云则可以冲杀入中军,再次对中军的孙权形成威胁。孙权缺少兵马,其部必走。他一旦挪动了大纛,整个大军将会发生溃败。 而这也是霍峻所遗憾的,若是他在战前大胆点,说不准这场战可能就变成了击溃战。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周瑜? 霍峻搁笔于案上,吐了口浊气。若周瑜前来,自己又用何计策方能击败他呢! (本章完) 第95章周至 经过首日的折兵锋芒,孙权听从张纮建议,修筑营垒,打造器械,安分了几日。而彭泽城内的军民士气涨了几分,在霍峻的指挥下进行战略物资的准备。 是日,天色微亮,江面上雾气朦胧,一艘艘水军战船从浓雾中若隐若现。船只的船桨划破江面破浪而行。 在中央的旗舰甲板上,一名身着甲胄,相貌俊秀,身姿挺拔之人,目光深邃,心有韬略。其迎风而立,手按佩剑,面露沉吟之色。 此人便是建威中郎将,中护军,素有江东周郎美称,小乔之夫的周瑜。 “公瑾为何而思?” “子敬啊!” 周瑜寻声望去,只见鲁肃伸着懒腰走出船舱,笑道:“你且倒是能睡?” 鲁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睡又能如何?孙会稽不能用我,公瑾又不让我走!” 鲁肃投靠江东并不晚,然而受重用却是甚晚。鲁肃初入江东,时君主仍是孙策。孙策颇是欣赏鲁肃,可是欣赏归欣赏,并未重用鲁肃。 孙策病逝后,鲁肃以祖母病逝为由,回乡筹办丧事,准备投靠盘踞在巢湖的郑宝。然而他的母亲‘恰巧’被周瑜接到吴郡,鲁肃因母在吴郡,遂又放弃了投靠郑宝的念头。 孙权上位后,因根基未稳,对于周瑜举荐的鲁肃仍不能重用。今恰逢荆州军入寇,周瑜便带上鲁肃一同赶赴战场。 周瑜也不尴尬,豪气笑道:“今荆州入寇,实乃子敬显能之时。现若走之,岂不可惜。殊不知天下乱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今主上亲贤贵士,坐断东南。且瑜曾闻密事,承天代刘者,必兴于东南,岂不正指主上否!” 顿了顿,周瑜问道:“子敬以为今兵事如何?” 鲁肃沉吟少许,说道:“今乃江东生死之势,刘备、刘琦背依荆州,钱粮充裕,自荆州军入豫章以来,连破数十城,进据豫章,非寻常之敌。若豫章失守,江东失一臂膀,荆州如虎添翼。届时公瑾心愿当要落空也!” 说着,鲁肃冷笑一声,说道:“若能破得彭泽城,引兵马入豫章,荆州兵马当能退也!” 周瑜这等人才,对局势的判断尤其精准。他在孙权继承之初,选择拥护孙权,成为核心大臣。继而也展现出他的野望,他常以东南有帝王之气,劝告鲁肃及其宾客众人。 在曹操索要质子之时,周瑜话也说得清楚明白,以楚国为例,认为孙权依仗六郡基业,铸山为铜,煮海为盐,以帆船为马,可以与北方较量。 周瑜如此的种种话语,属实给了年轻孙权莫大的信心。 周瑜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彭泽城小,却有能人坚守。主上初至城下,中敌骄兵之策,宋伯让战死,黄公覆死于流矢当中,军心已挫败。” 闻言,鲁肃的脸色也凝重下来,问道:“看来荆州入寇来势汹汹,非比寻常。水师可入彭蠡泽否?” 周瑜微微摇头,说道:“黄祖坚守屯兵水师于柴桑,引而不发。我军水师若欲入豫章,破柴桑方可。” “那以公瑾之意呢?”鲁肃问道。 周瑜思量少许,说道:“彭泽城小兵寡,柴桑兵马众多。当先易后难,我大军集结于此。瑜欲先攻彭泽,若是不可,再绕城攻取柴桑。” 在周瑜眼中,彭泽城小,兵马不过三千多人,相比于黄祖镇守的柴桑,显然要更好攻打。同时绕过彭泽去进攻柴桑也有危险,一旦进攻不利,彭泽城可能就会影响到他们的粮草补给。 “如此也可!”鲁肃应和说道。 …… 彭泽城,霍峻与霍笃在城楼上,巡视城防。 霍笃神情轻松,说道:“这几日,敌寇胆怯不敢进扰,我等城防筹备妥当。木幔、金汁、滚石、擂木、箭矢各部皆有储备。” 相较霍笃轻松,霍峻则不乐观,眯着眼似乎透过树林,望见江东军营寨插上了‘周’旗。 摇了摇头,霍峻说道:“攻城战岂有这么简单,我若为敌寇见我军城楼不高,必用投石车以石弹砸攻城楼,后以云梯近城,蚁附攻之。我用金汁、滚木退敌,敌必用梯车近城,届时金汁、滚木怕是无用。” 若说以普通的长梯蚁附攻城,金汁、滚木还能用上些许。但若用梯车依城进攻,金汁、滚木实难利用到。因而要破解梯车攻城,必须要用到其他的方法。 说着,霍峻在城楼上踱步,然后标记了五六个点,说道:“兄长,你且命士卒于城墙上凿洞,可伸入圆木大小,此来破解梯车之用。” “诺!”霍笃沉声领命,说道。 侍从小步上城,拱手说道:“将军,城外已做标记。” “好!” 霍峻眺望城外,只见那些醒目的射程标注,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日孙权军队在弄营垒,修筑工事。霍峻命手下紧急建造了一批简陋的人力投石车,并在城外做上标记,等敌进入射城之内,瞭望手则可以示意城内的石车抛射。 就在霍峻观察城外形势之时,却是发现有数十骑绕城远远而行,显然是在观察城池布防守。不久之后,他们又骑马至浩山,观望山势。 霍峻手搭在冰冷的剑柄上,眯眼说道:“敌寇将要进犯也!” 霍笃收敛神情,问道:“丰露恐怕有险!” 经过首日的战斗后,霍峻、赵云又移军到城内,改由高翔统兵八百人驻守浩山。 “嗯!”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敌若进我,必先取浩山。浩山为我军哨站,不可失也。今夜遣三百人出南城沿山道移至山上,由霍渊统率。” 南城近山,依着浩山修建。往日间浩山营垒与城中的往来都通过南城门联通,甚是便捷。就是山道蜿蜒,不便行军。 顿了顿,霍峻问道:“鸳鸯阵操练如何?” “已有小成,丰露所部甚是精通。”霍笃答道。 “善!” 霍峻眼中的数十骑正是孙权、周瑜、张纮等人,两军汇合后,孙权便带着周瑜前来观察城防。 孙权驱马而行,问道:“公瑾,今观城防,不知有何所得?” 周瑜沉吟半晌,说道:“启禀麾下,霍峻布置有方,城外壕沟、铁蒺藜皆有布置,估摸亦有陷马坑,攻之不易。然彭泽城依山而建,实乃弊端。若能攻取浩山营垒,举高临下,趁势攻之;亦或是观其城内布置,知其人马调配,助我军破阵。” “公瑾之意可是明日攻取浩山?” 周瑜微微点头,说道:“潘文珪(潘璋),辖兵千余人,素有勇力;全子璜受父之命,统兵丹阳卒千人支援。此二者兵卒,善山地之战,可命二人为先锋,攻取浩山敌营。我军趁势可攻城楼,分其兵力,看能否有所建树。” “可从公瑾之言!” ps:还有一章在路上,可能会晚 (本章完) 第96章苦战 周瑜作为打出赤壁之战的名将,其军事才能自然不能小觑。 他一眼就看出霍峻存在的核心问题,麾下兵力太少了。而霍峻却试图分兵据两敌地据守,在遭受进攻的情况下,即便有南门作为沟通渠道,两地也无法抽调兵力互相支援。 周瑜让大军列阵在城外,又派遣潘璋、全琮分取浩山营垒,便是寻机能否从中获利。不过周瑜没有孙权那么着急,而是花了几天的时间,派人上山摸清道路,又打造攻城器械。 直到孙河派来的三千步卒抵达后,周瑜才建议孙权,起兵攻打彭泽城。 两万人马在城外列阵,其声势远超万人,从东门列到北门,密密麻麻的方阵无边无际,将旗高耸于阵,迎风而立。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那些军士正在砍伐树木,修筑鹿角、拒马,制作攻城器械。 军阵中的鼓角之声此起彼伏,传遍整个彭泽城。恍惚间,城楼上的军士感觉整个城楼都被敌军的气势所震慑。唯有少数几人不被动摇,仅是静静地站在城楼上,观敌军阵势。 三十余座投石车成一条平线缓缓排列在城墙前,数百名力士开始操作投石车,将绳索固定,又将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装填入发石器内,准备发射出去。 城内楼角上的士卒敲响警示的钟声,城楼上士卒在各部长官下,沿着城梯下撤,或是躲到坚固的战棚内。 随着楼角上士卒再次敲响钟声,即代表着投石车抛射石弹。 钟声刚落下,空中便传出投石越过空气的剧烈呼啸声,拍打到城楼上,将那夯土制作成的女墙砸出个深坑,若是有人在于此,必然会被砸着头破血流。 城楼上那些用坚固木材作而成的战棚,也在遭受着投石车的投掷,棚顶上的木屑、尘土横飞。 石弹看似声势浩大,然因人力投石车的缘故,命中率属实感人。炮石力小,则为城墙、战棚所隔;炮石力大,则必飞过入城里。 大纛下,孙权望着遭受投石车打击的彭泽城,吩咐说道:“传令,潘璋、全琮袭取浩山。命蒋钦、周泰等部督战攻城,施加压力。” “诺!” 随着孙权的军令下达,潘璋、全琮率部从侧翼而出,队列拉得长长,向高耸的浩山进发。 超过三千名江东士卒,在城外缓慢移动,排成一小撮一小撮的阵型,在他们的小阵前木幔车开道。他们推着木幔车前行,利用车上的木盾,以来保护自身,免受弓箭射击。 随着他们进入标注的射程内,楼角上旗手高举红旗,示意己方投石车可以发射。 “发射!” 随着士卒大声呐喊,妇女老弱拉拽的绳索,将石弹抛射而出,越过城墙,砸向城外,偶尔侥幸能将江东士卒砸死外,几乎也仅是恐吓作用。 战棚内,霍峻扬了扬浑浊的空气,通过女墙观望城墙外的形势,吐了口浊气,攻城战这才仅仅开始! 别看木幔车能够遮挡士卒,但对于举高临下的士卒而言,虽有影响,但仍可射中敌卒。且霍峻在城外可是命人修筑了壕沟,攻城者必须填充壕沟才能逼近城池。 而到了城池下,进入进攻范围之内,这才是守城方真正显示手段的时候,那些攻城器械,将会被城楼上的守城工具一一瓦解。 霍峻挂念浩山战况,吩咐说道:“赵将军,城楼上由你把守,峻且去东南角,观浩山战况,以作调度之用。” “诺!”赵云应道。 赵云见江东军进入了射击范围,即刻招呼战棚内的弓箭手射箭。同时那些下城梯躲避石弹的部分将士也在军官的指挥下,上了城头,弯着身子,以女墙为遮挡,将手中的箭矢砸向那些木幔车后的士卒。 箭矢呼啸射击,木幔车上的木盾布满箭矢,而城下士卒惨叫声不绝。 相比彭泽城下,不温不火的攻城战,浩山上的高翔、霍渊已经与潘璋、全琮开始了交手。 浩山高耸,地形险要,山林树木成海,绵延成片。道路蜿蜒崎岖,数道山道几乎仅能通行一两个人,即便是唯有一条大道,也仅能数人并肩而走。故而不是周瑜不想派遣更多的士卒,而是战线宽度施展不开,二千人攻山属实富裕了。 潘璋领着五百多人,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其所部士卒仅着轻甲,配备适合山地作战的武器,多以枪矛、刀盾、弓弩为主。 “有敌人!” 在领路的士卒视线所及的山石和树木间,许多人影一齐出现,大声喊道。 声音初落,山道的上方随即滚下大块的木石,而潘璋所部也早有准备,手中的盾牌结合成盾阵,尽可能抵消木石带来的冲击力,凡前排士卒因木石冲击力受伤的,便有人把他拖下去,由其他人接替上来。 两侧的弓弩手藏身在两侧树木山岩后嗖嗖放箭,也有不少士卒投掷短矛,试图击破乌龟盾。在如此打击下,受伤者不少,但却不能阻止潘璋进攻的决心。 “上!” 随着缓缓推进,还是让潘璋寻了个间隙,顺着陡峭的山路疾行而上。即便是如此倾斜的山道,江东士卒也仅是微喘气。他们奋力奔行之后,豁然开朗,来到小宽口前。 冲在前方的江东士卒却见十名荆州士卒排成鸳鸯阵,中央二人手持阔大的狼筅,在狼筅中央两名盾手持盾而立,四名长矛手左右各布置二人……。 而在宽口周围布满了荆州士卒,约有百来人,手持弓弩,或持投矛,上树‘高’旗。 显然潘璋前面能顺利通行,出自高翔的授意。他将潘璋所部放到小宽口厮杀。以鸳鸯阵为正面接战点,左右布弓弩手,射杀那些卡在山道上的江东士卒。 “杀!” 站在山道上的高翔面露冷峻,喊道。 “诺!” 狭道相逢勇者胜,作为潘璋所部前锋的江东士卒皆是身经百战之人,手持短矛者怒吼了一声,冲上了上去,可是迎接他的却是狼筅。 狼筅头乃是削去竹顶装上枪头,直接朝着短矛手刺去。短矛手凭借侧身一闪,躲过了狼筅头的穿刺,然而他却被枝杆影响了视线,不曾想一支长矛从冷不丁地枝干中刺出,直接把短矛手刺得透心凉。 江东士卒挥舞手中的刀去劈砍另外一根狼筅的枝干,却被狼筅手转动枪柄,用细枝锁住环手刀,接着一根长矛刺了出来,从小腹部戳死来犯之敌。 同时山道上的弓弩手齐发弓弩,被挤压在山道上的潘璋所部进退不得,承受了密集的箭雨,顿时死伤惨重。 适合山地丘陵作战的鸳鸯阵在浩山上成为潘璋、全琮二部的噩梦,高大的狼筅作为防御工具,又影响对手的视线;盾牌防止对方冷枪,保护己方队友;长矛手隐蔽于狼筅后,找准时机穿刺而出。 在这浩山的蜿蜒的山道上,不仅是高翔所部如此,那些人数仅有三四十人把守孔道的士卒利用鸳鸯阵的优势,将那些试图攻山的江东士卒死死掐住,几乎不得前进一步。 在东南城角观望战场局势的霍峻知道战况后,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在入江东前,将鸳鸯阵传授下去,否则今日浩山怎么会守得住。 ps:来得太晚了,对不住,最近状态不对,太累了。 我今天去看病,这几天先两更,让我调整下状态,然后尽可能多更。 (本章完) 第97章书信 十二月,彭泽城。 夯土制成的城墙,隐约可见箭矢所带来的孔洞。城头上女墙从夯土变成了木墙,上面刀剑劈痕明显。城楼下一辆被砸毁的冲车,左右还有几名躲闪不及一起被狼牙拍砸得脑袋开瓢。 自孙权、周瑜围攻城池开始,各种手段齐上,然而却也奈何不了彭泽城几分。用冲车撞城门,霍峻将巨石凿眼,外裹狼牙,制作狼牙拍,系着葛绳,利用杠杆原理,从城楼往下砸,巨石之下,车毁人亡,无人幸免,且又能用葛绳回拉。 利用云梯蚁附攻城,霍峻遣人下扔杂草,浇灌火油,烧毁云梯。蚁附攻城的江东士卒多被烧死,城上矢石如雨,士卒伤亡不少。 当然霍峻也不是没有反击,夜幕下派遣五百精锐从城楼用绳子吊下去,夜袭江东营垒,攻破外营。次日,孙权采用周瑜建议,在营外修筑长围,夜间派遣将士把守,瓦解了霍峻的夜袭之策。 在这短短的二个月时间内,霍峻依托城池,周瑜依仗大军,双方之间互有攻防。 今日,周瑜命人修筑的云梯车完成,又发起了波攻城。 何为云梯车? 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上立双牙,牙有长梯,拉伸折叠,飞于空中;首有长钩,可枕城墙;下含木仓,可藏士卒。长梯援墙,军士顺梯,攀援上城。 数千名军士簇拥着十台的云梯车,在军官的呵斥声中,以木幔车近城。弓弩手凭借盾车,与城楼上的弓箭手对射,空中箭矢横飞,时有士卒发出中箭的惨叫声。 东北角处,近百军江东军士形成盾墙,顶着城楼上的箭雨,簇拥着云梯车缓缓向前,时不时可以听见身侧同僚中箭的惨叫声。 很快,云梯行驶过城前被他们所填平的壕沟,逼近了城楼。 “梯车来了!” 城楼上荆州士卒声嘶力竭的喊道。 什长催促着手下将士,紧张问道:“弄好了吗?” “还没!” 张三擦着头上的汗水,手忙脚乱地往铁笼装填火油,说道:“快了!” “咚!” 城楼下,云梯车抵达城下,伸出双牙梯子,用铁钩子卡住城墙。车内的江东士卒早已跃跃欲试,手持刀盾,准备登梯,上城搏斗。 “好了!” “抬起来!” “点火!” 在这同时,张三装填火油完毕,他与同什的士卒抬起木头,点燃安置在木头末端铁笼里的火油,火焰骤然猛涨。 此时江东士卒已经顺着云梯攀登而上,几乎要逼近城墙,城楼上也早有士卒严阵以待,即将展开肉搏战。张三与同僚抬起木头,伸入霍峻早就命人凿开的城墙孔洞。 若从城墙外看,只见燃烧的铁笼探出孔洞,缓缓伸到云梯车梯子下方的中间部位。木制的梯子遇到猛火灼烧,迅速被点燃,在风势的加重下,云梯上燃起大火。 已经攀爬在梯子上的江东士卒,看见自家的梯子着火,惶恐不已,然而已经被点燃的梯子,又怎么承受得了众人的力量。 “啊!” 嘎吱一声,云梯上准备搏斗的先登士卒见状,发出惶恐的喊叫声,瞬间被重重地摔到地上。四五米高空摔下,又是身披重甲,这些先登勇士不死也残。 “倒金汁!” 随着云梯被烧断,城楼上准备近身肉搏的军士抬起滚烫且又散发恶臭的金汁从城楼上倾斜而下,将那些还未死透的先登勇士烫得哀嚎不已。 不仅是东北角,十台云梯车皆被烧断梯子,百余名精锐的先登勇士未登上城墙,不是被烧死,就是摔死,或是被金汁烫死。 城外,周瑜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云梯车就这样被霍峻摧毁,愤怒地挥了挥重拳,以表心中的不满。 那日,潘璋、全琮率兵攻山,因鸳鸯阵及浩山险峻的缘故,让高翔、霍渊二人打出了惊人的10:300的战损比,以10人伤亡为代价,斩首300余人,数百人受伤,主将潘璋中箭败退。 连续几日,周泰、陈武连续上阵,率兵攻山。高翔、霍渊千人依托浩山,凭借鸳鸯阵,又是斩首百余人,自身不过寥寥几人伤亡。 进攻浩山的失利,周瑜、孙权二人也是无可奈何。于是放弃攻山计划,仅是派人封锁下山道路,严密监视高翔所部。进而把目标转向城内守备仅二千人出头的彭泽城。 周瑜使用浑身解数,利用各种攻城器械,几乎全被霍峻瓦解。今日又见自己花费月余打造的云梯车连城池都未前进靠近,就这样被破坏了,还无缘无故死伤了百余名的精锐士卒,怎让他不生气了。 “撤军!” 孙权望着城头上伫立的‘霍’旗,他整个人都麻了,最终也只得憋出一句话。 “诺!” 随着撤退的军号声响起,城下的士卒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 “主上,我等军士在城外捡到一封信件!”孙权回军之际,侍从奉上一封从彭泽城内射出的书信。 孙权带着好奇,打开信件,见信上的内容,脸上浮出笑意。 “彭泽城可破也!” …… 营帐内,众将分列而坐,士气有些低沉。 孙权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身侧的周瑜,这几个月的表现下来,让他不得不怀疑周瑜的能力了。两万大军花费两个月,居然攻克不了一个小小的彭泽城。 孙权轻咳一声,稳住情绪,说道:“公瑾,程公所部被关羽所阻,兵不得进豫章。刘备乃是老革,善于用兵,孙豫章、孙庐陵兵退新淦,若再不能破彭泽城,恐豫章、庐陵失守啊!” 关羽受限于初到江东,自己部下刚扩充不久,战斗力不强。与程普对垒,互有胜负,处在僵局当中。 刘备吞并了太史慈手下,又让太史亨作为他的持戟郎,让那降兵归了心。以甘宁、张飞为先锋,刘磐、文聘为羽翼,与孙贲、孙辅打了场胜仗,拿下南昌,二人不得已又退守到新淦。 以当下的局势来看,如孙权所说若再不想办法拿下彭泽城,豫章、庐陵二郡可能就没了。 周瑜感受众人质疑的目光,冷静说道:“霍峻非是常人,身具勇智,所辖军士骁勇善战,尤善守城,不可小觑。瑜以为可趁黄祖不备,转攻柴桑,截断刘备粮道。” “转攻柴桑?” 闻言,帐中众人议论纷纷,在他们眼中,如今在彭泽城,耗费了这么久,死伤数员大将,死伤数千人,打了一半就放弃了,转而进攻从零开始的柴桑,让他们难以接受。 加上此前周瑜见攻山不利,放弃进攻浩山,转攻彭泽城的操作,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周瑜的军事能力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周瑜说道:“麾下,我军受阻于彭泽之下多时,黄祖不见来敌,必有所懈怠。彭泽至柴桑不过数个时辰,早出夜至,奔袭黄祖水军,当能成也!” 周瑜想要进攻柴桑,并非一时兴起。他此前坚持进攻彭泽城,小觑了霍峻的能力,没想到霍峻这么能守城。如今大军在彭泽城中,二个月没有战果,如果再拖下去,他真的担心豫章出了问题。 同时如周瑜所说黄祖见江东兵马被阻彭泽,他也确实松懈了。如果率水师转而奔袭江夏水师,说不准就有意外惊喜。 孙权从怀里取出信件,说道:“孤于城下收到降书,乃彭泽本地豪族子弟所献。其自言乃彭泽周氏子弟,被赵云强征入军,今任屯长,愿为我军开北门献降。不知诸位以为此人可信否?” “献北门归降?” “彭泽周氏素有耳闻,其家主周府前些日送粮草与我军,以为劳军之用。” 孙权带着期望的目光看向二人,问道:“东部、公瑾何如?” 张纮沉吟少许,说道:“麾下,不如命人把周府带来,询问一二,看是否确有其人,以免是敌寇诈降。” “麾下,此乃敌寇诈降之策,不可信也!” ps: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98章入城 “公瑾何出此言?”孙权微微挑眉,问道。 周瑜指着手中书信,说道:“启禀麾下,霍峻非无谋之人,其善用兵,布置有方,数挫我军。岂不知固守孤城,人心难测,怎会重用本地士卒,更勿言让周炬出任屯长,巡视北城。” 孙权略有不悦,说道:“我军围攻城池二月,致使隔绝内外,人手短缺。霍峻为拉拢本地士卒,委任周炬出任屯长,有何怪异?且不说屯长之职,仅辖兵五十人,又非要职,怎会不可能?” 顿了顿,孙权意味深长说道:“且公瑾莫以为转攻柴桑便能胜否,其兵马远胜彭泽,又是黄祖亲自统率。我等已攻彭泽多时,今或许便是可下之机。” 对彭泽城二个月的战果,消耗了孙权对周瑜为数不多的信任。 没办法,周瑜入江东以来,少有战功。官拜建威中郎将,得益于他与孙策的关系;能受封中护军,在于他率军入吴县,拥护了孙权的继承。若是赤壁之战后的周瑜,其话语权肯定与当下不同。 当下彭泽城让孙权头疼不已,如今看见归降的书信,有破城的希望,又怎不愿试试呢。不仅是孙权想要试试,被战事所困的众将也是出声应和。 “麾下可让士卒把那周府带来,听其言语,看是否有周炬其人。且与周炬订下归降日期,若此事不假,璋愿为先锋,为大军率先入城,探查敌情。”潘璋说道。 “是啊!” “麾下~”周瑜再次喊道。 孙权伸手示意周瑜安静下来,说道:“从东部言语,把人唤来,看周府作何言语。” “诺!” …… 次日,十名江东军士把那周府带到营帐内,接受孙权、张纮等人的盘问。 周府点头哈腰,恍如后世汉奸在见太君之貌,谄媚说道:“府拜见诸位将军,不知有何要事唤在下入军。” 张纮咳嗽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嫌弃之色,说道:“不知周君可周炬此人否?” 周府脸色一白,连连拱手说道:“先生,周炬乃我侄子,数月前赵云带兵上门,强征壮丁,府担忧族人上下性命,迫不得已让族中子弟随从军。府绝无对抗天兵之意,若将军缺粮,府愿再献百石粮草,望能饶过在下性命。” 张纮见周府如此紧张,安抚说道:“今唤周君来此,非有问罪之意,而是欲问周炬其人。” “周炬?” 周府沉吟少许,说道:“伯光家中贫寒,颇有勇力,在族人中素有声望,然其人贪财好色,常以我周氏之名,在外为非作歹。当初赵云强征壮丁,便让他带着族内泼皮从军去了,也免得破坏我周氏之名。” “周炬父母可是健在?”张纮问道。 “伯光幼年丧母,父亲随刘扬~刘繇从军,至今未归,估摸也已战死在外了。家中仅有继母与在家,其与继母关系尚可。”周府说道:“不知先生问伯光所为何事?” 张纮没有说话,周瑜问道:“周炬可是会反复之人?” 周府摇了摇头,说道:“伯光逞凶斗恶,常与人有口角之争,除此之外,府便不知了。” 说完,周府好奇地又想打探什么,就被孙权赶了出去。 “如何?”孙权问道。 张纮苦笑了下,说道:“麾下,观周炬其人,倒是像那反复之人,然就不知其归降是真是假!” 周瑜紧皱眉头,说道:“麾下,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恐那周炬诈降啊!” 周泰不开心了,说道:“打仗怕这怕那,还打什么仗。今送上门的机会,若不把握岂不可惜。” 周瑜无奈说道:“然霍峻非是常人,统兵布置,颇是细腻,岂可轻易尝试,恐害了手下性命。” 周泰气闷说道:“霍峻又非神人,岂能事事都能料到。” 孙权下压双手,说道:“公瑾仅是担心,非有他意。孤以为我军围攻彭泽城至今,城内人心涣散,周炬归降并非没有可能。今不如姑且一试,若是能成亦是好事。” 周瑜叹了口气,说道:“彭泽城小,周炬献门归降,麾下且不可轻入,恐进退失据也。且分为三队,两队于城外接应,一队入城,方可。” 或许是名将的本能感知,他总感觉着霍峻没这么容易对付。越是合理,越符合逻辑,愈让周瑜心中生疑。 “好!” 孙权微微颔首,布置说道:“孤已与周炬约定时间,事不宜迟,他于明夜丑时(2-4)起事,城上举五盏明火,以为信号。不知谁敢率先入城!” 潘璋站起身子,拱手说道:“启禀麾下,末将愿率本部将士入城。麾下可率精锐于外等候,璋入城后,则以燃火为信号。” 孙权大喜说道:“准文珪为先锋,孤在城外等候信号。明夜起精锐四千兵马,随孤移军北门,此战必破彭泽城。” “诺!” 周府回到族中,连忙让族人上山避难。 族人不解问道:“孙氏不是不愿追究周伯光助荆州之事,我等为何上山避难。” “伯光若是小卒无事,然伯光牵扯入两军交战之事。虽不知胜负如何,但若孙氏兵败,恐那孙权将会迁怒我族,且暂避兵乱为上。”周府说道。 “诺!” …… 时至次日夜间,天上弦月如钩,潘璋率本部于城外潜伏,口衔枚,甲裹布,在那寂静无人的树林之中穿梭,唯有众人的喘息声,以及那昆虫的脆鸣声可闻。 潘璋身披甲胄,手持矛盾,在灌木丛中前行,摸到距离城外二里处,便停了下来。仰望月亮,估摸时间,心中颇是着急。 静静等候了半晌,潘璋凭借着他出色的视力,似乎隐约看见北城门打开。手下欲冲锋时,潘璋阻止了手下,直到看见城楼上五盏明火大燃,潘璋这才如释重负。 跳跃起身,潘璋脱下外袍,高举长矛,大喊说道:“入城!” 随着潘璋一声令下,吹响了号角声。 只见城外黑夜中的火光由三五点到三五十点,然后再到数百点。本部近千名士卒高举火把,跟随“潘”旗冲向打开的北门,一窝蜂涌入。 就在潘璋率兵涌入彭泽城时,寂静的彭泽城墙上,有数以百计的人影从城头上站立而起。 (本章完) 第99章天人之威(二合一) “将军,城内无人啊!” 待潘璋冲入城内之际,手下军士禀告道。 “什么!” 潘璋观望四周,却见寂静的夜幕下,街巷间空无一人,连那城楼上点火的军士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根本没有周炬的人影。 潘璋一个激灵,说道:“不好,中计了。” 说着,潘璋转身就要走,喊道:“撤出城池,速向麾下禀告周炬诈降!” 话音刚落,只见听见军鼓声大作。原是寂寥无人的城墙上,忽然间数百人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晃动。街头巷尾冒出无数火把,人头攒动,数面军旗高树而起。 紧接着,城楼上扔下火把,倒在城门口的火油接触到火星,猛地燃起了熊熊烈火。无数的草垛,从纷纷从城楼上丢弃了下来,干燥的杂草又迅速的燃烧起来,火势蔓延开来,愈发得大,最终隔绝城池内外。 站在城口门的军士躲避不及,脚底的火油窜起火,大叫了声,拍打身上的火星,然后就开始四处逃窜,而那身上火焰却是越烧越大,把他们活活烧死,那凄惨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杀!” 城楼上,霍峻看着已经陷入四面包围的潘璋所部,沉声说道。 “诺!” 随着第二通鼓声响起,城内埋伏军士从街头巷尾间涌出,以鸳鸯阵为小阵杀向已经惊慌失措的潘璋所部。 潘璋看着三面包夹而来,操着鸳鸯阵的士卒,心中已有畏惧,那浩山上的就是这种奇特的军阵把他们打得大败。继而,潘璋又看人眼已是熊熊大火的北门,心中发狠,骂道:“老子今日若出逃出去,必让你等生不如死。” 潘璋招呼身侧部曲往后撤,显然他是准备冲过火场,逃出城去。但霍峻又怎么会没反制手段,城楼上弓弩手搭弓射箭,将那箭矢倾斜而出。一时间,潘璋部曲中箭者纷纷扑倒在地,伤亡众多。 城内的火光也是吸引了孙权的注意力,其欲驰马而出,却被周瑜拦住,说道:“麾下,城内虽有火光,然不知潘校尉情况如何,可等斥候来禀。” 少顷,斥候在月光的照映之下匆匆赶来禀报道:“将军,潘校尉于城中遭遇伏击,后路被大火断绝,被困在城中。” “什么!” 孙权用缰绳抽了身侧的树干,表情极其愤怒,喊道:“随我来,务必救出文珪。” 孙权不得不着急,潘璋可是他嫡系将领,从他十五岁出任阳羡县长时起,潘璋就跟随在他身侧。孙权对潘璋可是颇是喜爱,在自己仅是县长的时候,就命潘璋招募百余人。后又在他帮衬下,讨山贼有功,进升别部司马。 孙权初上位时,为得功绩,安稳人心,又命潘璋出任吴郡巿津刺奸,名声威震一时。后在孙权的扶持下,在西安、建昌呆了几年,转升武猛校尉回吴县。 孙权在江东少有嫡系,唯有周泰、潘璋属于其核心将领,今潘璋及其部下若是阵亡,将折孙权一臂。 四千军士高举火把从营中列队而出,数以千计的火把将战场映成一片通红,在夜幕中排成声势浩大的军阵,向彭泽城墙杀去。 说实话,孙权也有其他想法,潘璋为人骁勇善战,其本部千人若能坚守住城门口,自己率队若能趁机与他里应外合,夺取北门,说不准就能拿下彭泽城了。 可惜孙权有如此念头,霍峻又岂能想不到,围杀潘璋不过千余兵马,固守北门城墙足有千余名善射的士卒。那些举着火把冲向城楼的士卒犹如黑夜里的萤火虫,显眼却又无害。 “射箭!” 霍峻在按剑在昏暗的城楼上巡视着,城墙并无明亮火把,甚是黑暗。在霍峻身体两侧皆有弓弩手布置,一面朝着城外点射那些冲城的士卒,人数较少的一面则是攒射潘璋所部。 城内正在鏖战中,城门火大加上城楼上的弓弩手,让潘璋属实冲杀不出去。只得在三面包夹中,勒令部曲背靠房屋组成圆阵在那殊死搏斗,希望孙权能派兵救援。 城外那些冲城的士卒被那如雨下的箭矢射得无法前进,不敢冲锋。 孙权纵马在前,望着火势冲天的北城门,神情颇是着急。气愤之下,挥剑砍死两名不敢前进的士卒,喊道:“退者死,首入彭泽城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有了孙权的激励,那些士卒重新打起精神,举着盾牌接近城墙,然而城楼上的箭矢横飞,又将他们射退,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江东军士根本不敢靠近城墙。 孙权气得又要砍人,周瑜伸手阻止说道:“麾下,我军将士手持火把于夜幕中显眼异常,城楼将士寻火射击便可。我军将士又无木幔等车,难以近城。麾下不如挑选精锐士卒,使用飞钩,寻暗处攀援上墙,看能否趁机入城。” “好!” 在周瑜的建议下,孙权命陈武挑选百人,能夜视士卒,熄灭火把,在夜幕的遮掩下靠近城楼。 “快点!” 飞钩抛了上去,江东士卒拽了拽绳索,双脚蹬着城墙,嘴衔着环首刀,攀援而上。临近城楼前,忽然一支长矛从夜色中冒出,往江东士卒胸膛戳去。扑哧一声,攀援而上的士卒从城楼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紧接着,昏暗的城楼上忽然明火大起,密密麻麻的荆州军士卒在橘黄色火光中全部暴露出来,伫立于城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城外试图攻城的江东军。 那些试图偷偷攀援上墙的江东士卒,被城楼上的弓弩手箭矢纷纷射杀在城下,无一活口。 一面‘霍’大纛迎风而立,纛下霍峻按剑伫立,大笑说道:“孙权,你中我计也。可惜仅杀得潘璋,未杀得你,甚是可惜。” 说着,一根长矛系挂着潘璋的头颅探出城墙,在那明晃晃地烟火下,潘璋那张分外狰狞的脑袋,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 “文珪!” 见状,孙权心痛不已,用手捶打胸膛,喊道:“孤悔不听公瑾之言,害了伱与千名将士的性命。” “公瑾!” 孙权握着周瑜的手,泪水充盈眼角,说道:“孤誓报此仇,今军事将有赖于公瑾了!” 孙权能保住兄长基业,并在江东立国。其在气量上远超他人,懂得挨打立正,撞了南墙知道回头,也能舍得下面子,向手下道歉,紧急关头敢勇于放权给他人。 今日他中霍峻诈降计策,又折损一员心腹大将,让他痛彻心扉。若再打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还要折多少人进去。他现在借潘璋之死,自我忏悔,又在向周瑜示好,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瑜目带怒火,紧盯着大纛下的霍峻,心中也是不甘。 缓了缓感觉,周瑜握着孙权的手臂,说道:“麾下,今潘校尉身死,一千余名将士覆没于城中。今当回营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动怒发兵攻城。霍峻虽不显名,实有名将之能,精善守城,能料人心,不比他人。” 霍峻终于凭借他的战功,从周瑜口中的非是常人爬升到名将,这让彭泽城成为江东诸将的噩梦。 “好!” 经过教训的孙权,颇是乖巧,听从周瑜的意见,让部下撤军,不再妄送性命。 望着撤军的江东士卒,霍峻进而转头望向身在负隅顽抗的潘璋百人,嘴角扬起了笑容。刚刚又是霍峻在诈孙权逼他撤军,抛弃潘璋所部。 至于为何要逼走孙权也是简单,城中就两千多人,又要围剿潘璋千人,又要分兵把守三面城墙属实腾不开手脚。刚刚城头上密密麻麻的人,仅是穿着戎服的稻草人,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恐吓孙权。 归根到底霍峻手上还是兵少,否则以霍峻的胃口肯定不满足吞下潘璋的千人。但霍峻也是知足之人,兵少归兵少的打法,城内人少放太多进来,必然要坏了大事。 能用书信诈降赚潘璋千人入城,围而杀之,迫兵归降,补充城内人丁也是足够了。 半晌,随着城内喊杀声渐渐结束,周睦捧着潘璋的人头,奉上前来,说道:“启禀将军,贼将潘璋誓死不降,已被我军斩首。霍校尉命睦奉贼首与将军过目,请将军核查。” 霍峻看了眼灰头土脸,血淋淋的头颅,吩咐说道:“来人,将首级悬挂于东北角,用来威慑敌军。” “诺!” “对了!” 霍峻喊住周睦,说道:“你诈降有功,即日起且任假军候。以假军候暂领帮你屯将士。” “诺!” 周睦喜出望外,拱手说道:“多谢将军,睦当以死报之。” 其实孙权说得没错,大军围困了二个月,城内人心早已浮动。心想归降的人确实是有,也确实是周炬。然而周炬通敌的行为,被同乡副屯长周睦发现,并将其举报到霍峻手上。 霍峻顺水推舟,让周睦代替周炬,让他书写归降书,与孙权上演了一出戏。这也是为什么张纮他们询问周府,能得出周炬为人却是像是反复之人,因为周炬就真是反复之人。 待周睦走后,霍笃血染征衣,持槊上城。霍峻打量一番,见霍笃没有受伤,方才安心。 “今夜战果如何?”霍峻问道。 霍笃思量少许,说道:“敌寇约九百人左右,六七百人归降,斩杀三百余众,我军战死死伤不足三十人。”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今夜江东军死伤千余人,亦能消停几日,缓上一缓。” 霍峻使用诈降之策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夜袭之策后,彭泽城基本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若想改变现状,出动出击则是必然的。 霍笃望着远处的江东营寨,问道:“仲邈以为江东军何时能撤?” “不知!”霍峻摇了摇头,说道:“需看长公子、左将军在豫章战事进展如何。” “那豫章战事何时能结束?”霍笃又问道。 霍峻又是摇头。 自从城池围困之后,霍峻已失去了战事消息的来源。对当下的战况如何,他完全不知道,只能选择相信刘备。 霍笃叹了口气,说道:“已是十二月了,将至岁初。儿郎们出征一年,思念家人者不少。等这场战结束,仲邈看看能否把咱霍氏族人接过来,或是让儿郎们回家看上一看。” 久围之下,人长期处于紧绷的状态中,人心浮动属实正常。霍峻也能理解,但也无济于事,唯有通过适当的轮换,让士卒偶尔放松。也幸亏城中补给充足,否则可不仅于此。 …… 城中霍峻命人打扫战场,修缮被大火烧过的北门。而孙权、周瑜也率军回到营寨中,众人入大帐分坐,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孙权神情低沉,问道:“霍峻狡诈,以书信诈我等中计。文珪不幸入城身亡,今当有何计策,可解当下之危。” “东部、公瑾!” 张纮沉默不语,蹙眉紧思。 周瑜沉吟少许,说道:“麾下,我军连挫彭泽城下,霍峻有智,赵云有勇,不可急下。今前车之覆,当为后车之戒。瑜窃以为仍可转攻柴桑,破灭黄祖水师,截断刘备大军退路。” “哦?” 闻言,孙权打起精神,开始认真倾听周瑜的分析,说道:“柴桑兵众,何以破之,还请公瑾细言!” 周瑜整理脑海中的思路,说道:“启禀麾下,柴桑临近彭泽。料想近日战况,黄祖岂能不晓。其见我军于彭泽城下受挫,连攻数月,心有懈怠之念。” “今彭泽去往柴桑,水师朝发夕至。我军率精锐乘船,奔袭柴桑水寨。江夏水师若是付之一炬,敌寇已无水师,粮道岌岌可危。除非荆州能克豫章,就地取粮,否则不消多时,荆州兵马将不战自乱。” 孙权略有心动,问道:“敢问公瑾,胜负多大?” 周瑜思虑半晌,说道:“黄祖老迈昏聩,欺弄军吏,财谷缺乏,舟船不整,军无战死。奇袭之下,若是无备,一战可胜。一破其军,下入大泽,夹击二刘,则豫章战事可息。” “好!” 孙权沉吟少许,果断下定决心,吩咐说道:“今命公瑾为前部大督,奇袭黄祖,孤率中军于后,为公瑾掠阵,随时支援。” “诺!” 周瑜心中喜悦,脸上却是严肃,起身拱手说道:“瑜必破黄祖,不负麾下信任器重。” “麾下,在下有一策可如虎添翼,助周大督破敌。” 众人寻声望去,那人坐在营帐角落,正在缓缓起身,形体魁伟,面容方正,颇具英豪之气。 “这位是?”孙权疑惑地问道。 周瑜见是鲁肃,拱手说道:“启禀麾下,此乃麾下府上宾客,姓鲁,名肃,字子敬。其言有使贼兵退之策,故瑜将其带入帐中。” 孙权见鲁肃仪表不凡,又有逼退荆州兵马之策,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子敬请言!” 鲁肃微微拱手,问道:“不知麾下可知刘备其人否?” “怎能不知!”孙权说道:“刘备世之枭雄,能得人心,纵横中原,善于用兵。关羽、张飞、赵云者,皆万人之敌也,为之死用。不可轻视!” 鲁肃捋着胡须,笑道:“麾下既知,那刘表又岂能不知。刘表遣刘琦统兵入豫章,刘备为佐。今战事之中,可有闻刘琦之名,其已喧宾夺主也!” 孙权目光一亮,说道:“子敬之意是?” 鲁肃于营帐中踱步,分析说道:“肃有闻刘表次子刘琮与蔡氏女婚配。蔡氏者,刘表之臂膀。刘琦虽为长子,然嗣子之位不明。今二子不和,刘琦入兵豫章,当有建功扬威之意,且其又多依仗刘备。” 顿了顿,鲁肃停下脚步,拱手说道:“启禀麾下,不如使离间之策,遣人入襄阳,散布谣言,游说蔡瑁,宣扬兵将知刘备,而不知刘琦;刘备素怀野心,有占据豫章自立之念。” “刘表闻之,心必生疑,可乱其军心。若刘表唤刘备入襄阳,军无大将,破之易也;若刘备不愿回襄阳,刘表必调刘琦大军回襄阳,届时仅剩刘备兵马,又无粮草,破之甚易。” 说着,鲁肃冷笑一声,说道:“若周大督能破黄祖,刘备又走,刘琦何以掌军。孙豫章在南,我军在北,夹击之下,大军必然覆灭。亦或是刘表见江夏水师覆灭,又知无人钳制刘备,调大军回长沙。” “无论如何,豫章之围,自当解也!” “彩!” 孙权不由鼓掌喝彩,问道:“东部、公瑾以为子敬之策何如?” 周瑜露出笑容,说道:“子敬身怀大才,恳请主公用之。” 张纮说道:“子敬之策,有秦用郭开离间之风,颇是巧妙。麾下当可速行。” 孙权拍案说道:“即刻遣人入襄阳,散布谣言,游说蔡瑁,行那离间之策。”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从平豫章,峻守彭泽,拒孙权、周瑜。权将万人来攻,峻分守浩山、彭泽……困守八十日,峻数解瑜攻城之法,又使屯长周睦行诈降之策,围杀权将潘璋千人。 权、瑜久克不下,将士多亡,叹曰:“峻真天人也!”敌我皆服峻之韬略,遂威震南土。 ps:晚上有事,没了! 明天周府看能下能否三更。 (本章完) 第100章祖死 实如周瑜所说,黄祖懈怠了。他奉命从彭蠡泽移军至柴桑,不仅有巩固柴桑的重任,也有援助彭泽城的任务。 他在孙权、周瑜率军强攻彭泽城时,曾关注过彭泽城局势,还担心霍峻守不住城池,结果出乎他的意料,霍峻不但守住了城池,而且还给江东兵马造成大量伤亡。 自从十一月开始,黄祖除了听取重要的战报外,他没什么特别关注彭泽城。仅是派遣陈就率领水师巡游江面,盯着彭泽局势;自己率大军屯驻水寨,分兵把守柴桑城;儿子黄射率军回夏口,转运粮草。 黎明时分,江面上薄雾朦胧,遮蔽了长江两岸。隐约间,战舰绵延数里,战船林立,旌旗蔽日,如一条巨龙游于长江之上,奔袭柴桑水寨。 艨艟巨舰屹立舰队中央,上挂‘周’旗迎风飘扬,与周围各种斗舰、走舸等大小舰船遥相呼应。 在潘璋身死后的第三天,周瑜、孙权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彭泽城,转攻柴桑。 船头上,周瑜持剑站于甲板上,紧盯前方,看着那艘破江而来的快马小舟,期待好消息的传来。 少顷,一艘快马抵达艨艟船下,斥候顺着甲板上抛下来的木梯,攀援而上。 “怎么样!” 周瑜伸手拉起斥候,问道。 斥候见是周瑜,紧张地奉上战报,说道:“启禀大督,凌都尉来报,其已率本部五十人斩杀江夏贼将陈就,俘获其全船人马,探得柴桑重要敌情。” 周瑜拆开战报,仔细翻阅起来,脸上不由浮出笑容,说道:“公绩虽幼,着实骁勇。黄祖懈于军备,兵力不过六、七千之众。其水师士卒不整,仅命两艘艨艟巨舰挟守江口,以为水寨壁垒。” 在赵云槊下险象环生的凌统,经过修养后,不仅没留下暗伤,骁勇还更上一层楼。这次主动作战,凌统请缨率本部幸存的五十人作为前锋斥候,与这些有过命交情的部曲共乘一船,远离大军数十里深入敌境。 凌统与部下打扮成江夏水卒的模样,骗取水师口令,又凭借夜色临近陈就大船,攀援而上。不仅斩杀了陈就本人,俘虏陈就全船上百人,还探听到水寨,送到周瑜手上。 “黄祖死期已至!” 周瑜握紧战报,冷笑说道:“命全军舰船兼程而行,务必要到午时,奔袭杀到柴桑水寨,不与敌寇备战时间。” “诺!” 全船舰队扬起风帆,在逆风逆水的情形下,船夫摇着船桨,尽力加快船速,破浪而行。 “什么!” 正在午睡的黄祖听闻江东水师来袭的消息,满脸惊骇,说道:“江东贼寇不是正在围攻彭泽城吗?前些日霍峻不是还设计伏杀贼将,其怎么就突然杀至柴桑了!” 紧接着,黄祖似乎意识到什么,暗骂一声,说道:“这群欺弱怕硬的家伙,啃不下霍峻就来打我。莫以为我黄祖好欺负不成,今日也让其瞧瞧某之利害。” 黄祖掀起毯子,披甲上身,吩咐左右说道:“命二千水军士卒各上江口艨艟之上,其余士卒乘舟船列阵。并且让邓龙抓紧时间备战,以应付江东兵马攻城。” “诺!” …… “咚!” “咚!” “咚!” 战鼓声响彻江面,江东水师冒着箭雨,强攻江夏水寨。江夏水军凭借两艘巨型艨艟把守水寨的营门,上布置着上千名士卒,弓弩交错射击,箭如雨下,江东水师根本靠近不了。 “嗖!” 听着空中密集的呼啸声,凌统用盾牌挡住射来的箭矢,骂道:“这群人的箭矢怎么如此的多。” “不知道啊!” 其部曲举着大盾方道:“敌寇两艘战船在江面中不见任何摇晃,稳固平地,这般冲杀,我军不知要死多少士卒。” 凌统这艘斗船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还有数人身中十数箭死在甲板上,鲜血布满木板上,混合着扑打到船上的江水。凌统与部曲举着盾牌互相靠在一起,根本不敢冒头。 逆风逆水之下,船只随着波浪四处起伏,江东士卒难以站立,手上的弓弩根本射不到艨艟。那些试图接舷战的江东水卒不是躲在船舱内,便是举着盾牌缩成一团,挨着江夏水卒的箭雨。 “撤!” 旗舰上的周瑜听到前方战报,怒捶了下船墙,吩咐说道。 “诺!” 周瑜没想到黄祖布置在水寨口的那两艘艨艟如此精妙,两艘庞大的艨艟隔绝江面,拿四根棕榈大缆拴住大石墩沉入江底,将艨艟彻底固定住。两艨艟战舰形成水上堡垒,合计两千名的士卒在其中,居高临下,凭借弓弩构成火力网,根本让人冲杀不进去。 “哈哈!” 水寨内,黄祖看着一次又一次败退而回的江东水师,仰天大笑。这群人还真以为自己是泥捏着不成,打不下彭泽城,又来转攻柴桑,真是痴人说梦。自己纵横大江二十载,若还保不住柴桑,自己也不用混了。 相对于黄祖的喜悦,周瑜紧蹙着眉目,他当下的压力可是不小。力主大军转攻江夏水师,若拿不下柴桑水寨,他拿什么去见孙权。整个豫章的局势也会因此而糜烂。 甲板上,董袭、凌统、周泰看着周瑜,神情颇有异样,真就在质疑周瑜带兵打仗的能力。 周瑜无视众人怪异的目光,沉声说道:“黄祖凭借艨艟之利隔绝江面,又以巨石沉江,令我军难以行进。今当命人冒箭矢突进,砍断两艘艨艟左右的缆绳,令其无法固定,顺风顺水而浮,则可破其水寨。” 顿了顿,周瑜看向董袭、凌统二人,说道:“今命你二人各率百人,身披三层重铠,持盾而进。务必砍断缆绳,方才扭转我军战况,不知敢否?” “岂能不敢。” 董袭、凌统二人刚刚虽在质疑周瑜,但如今周瑜提供解决方案,他们还是愿意试一试。 “好!” 周瑜手撑在剑柄上,沉声说道:“待你二人砍断缆绳后,瑜率大军杀入。周中郎率军潜伏上岸,于柴桑至水寨间埋伏,若黄祖败退,当截杀黄祖。” “诺!”众人应道。 …… 伴随着军鼓声,周瑜率水师挺近,利用弓弩掩护董袭、凌统二人。其二人则率领披着三层重甲的百名士卒乘舟而上,冲向那两艘艨艟。 “放箭!” 艨艟上的军官看见江东舰船又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拔出长剑,高声呼喊。 “嗖!” 弓弦震动之间,数以千计的箭矢呼啸而起,以抛射形势飞向吴军舰船。 吴军舰船也开始反击,甲板上手持弓箭的士卒,在女墙的遮掩下,拉弓搭箭向对方抛射。因逆风的缘故,箭矢无法对江夏水卒造成致命的危险,反而被对方造成一定伤亡。 一时间,江面上的箭矢破空横飞,伴随着风声,令人胆战心惊。凌统率部与董袭同时奔袭而出,船上的桨手奋力划着船桨,以飞奔之速直取左右两舰。 “放箭!” 左边那艘艨艟上的军官似乎察觉到凌统的意图,高声喊道:“不能让这些人靠近!” 凌统手持盾牌,站在甲板上,毫无惧色,左右格挡箭矢,感受盾牌上不断传来的打击感。即便那些密集如雨的箭矢射到他的身上,也无法洞穿他身上的三层重铠,箭簇卡在二层甲胄上就无法深入。 约过了半晌,奔如迅雷的舟船突至艨艟船底,凌统上举盾牌,手抽环首刀,奋力劈砍那些坚固的棕榈大缆。 一刀,绳丝抽出。 二刀,绳索半断。 三刀,绳索断裂。 失去一根绳索稳固的艨艟,忽然开始侧斜,让那弓弩手很难控制自己手中的弩弓,纷纷射歪。 紧接着,又有一根棕榈大缆被砍断,艨艟船体开始随着江面起伏。继而三根、四根缆绳被砍断,巨大的艨艟已经无法控制船体的平稳,也无法固定住船身,在顺风顺水的作用下,缓缓地向东漂浮而行。 见状,周瑜拔剑指天,怒喊道:“破寨!” “诺!” 象征全军突击的令旗悬挂而上,百余艘江东水师乘势杀入。 蒋钦为先锋,率部冲杀而入。与那些停泊在水寨内的江夏水卒展开搏斗,血腥的接舷战开始了。在彭泽城下丧失锐勇的江东兵马,在江面上又重新找回了自信心,如入无人之境。 本身战斗力及人数都不如江东兵马,如今作为壁垒的艨艟大船浮动而走,动摇了江夏士卒的军心。面对如狼似虎的江东兵马,江夏水卒不是被杀,就是在逃窜。 “走!” 黄祖见艨艟大船浮动而走,心中暗道不妙。带着手下亲信三百多人,朝着柴桑城而走,准备凭借柴桑的坚固,守住城池。再不济也能率兵南撤,与刘备、刘琦汇合,重夺柴桑。 然而从水寨逃出的来的黄祖,在路上便遇见埋伏的周泰,三百部曲奋勇作战,为黄祖杀出一条血路。黄祖单人乘马而走,却又被骑士冯则追上,砍了脑袋。 柴桑守将邓龙,不战而降! (本章完) 第224章覆灭企图 冬季之时,天气寒冷,暖阳初升。 天色初亮之际,曹军水寨内便响起三阵雷鸣般的鼓声。继而水寨内的曹军水卒船夫、水卒,听闻鼓声就船,操持橹棹,弓弩,数以百计的大小舰船排列有序,依次出寨。 码头旁,曹操欲登艨艟出战,却被众人劝阻。 程昱面露担忧之色,劝谏说道:“丞相轻千乘之躯,而登船入江,若有风浪颠簸,则为天下之失。昱深感忧虑,丞相不如命督军出阵,以免有失。” 曹操摆了摆手,笑道:“今大军水师是为饵兵,孤若不亲率,怎能让霍峻、刘备二人信服中计。彼时待七路兵马渡至江南,孤亦能率步卒转登江南,前后夹击江东营垒。” 说着,曹操望了望已经出寨的江汉水卒,低声说道:“且那水师士卒多为江汉降人,楚人为卒,以吴人为将,孤自当为帅。若无孤督战,恐那江汉降人难以尽兴效力。” 如那霍峻所说,这批江汉降人,曹操还不敢放心用。因而曹操想了个主意,留下江汉水师中的中低层将校,将吴人或是初晓水战的北人将校出任将帅,以为平衡控制之用。 至于用吴人为将,曹操以封孙氏诸将为江左太守,忽悠孙贲、孙辅、孙瑜、程普等孙氏旧臣为他所用。如为先部出战之人即程普,兼统蔡瑁族弟蔡中、蔡和。而那蔡瑁作为从事中郎,陪曹操左右作战,参谋水师作战意见。 说着,曹操见艨艟上蔡瑁、孙权二人已经上船,拍了拍程昱的手,笑着说道:“舟舸战船,我于北方征战,常有乘坐。今水师小战,不足为惧。仲德且与众人于寨中等候。” “既然如此,丞相当小心行事。” “好!” 曹操身披蜀锦明红战袍,顺着踏板上船。寒风吹过,卷起披风,其身形虽是矮小,但尽显霸气之风。 继而随着曹操上船,曹军舟舸尽出江面。江水浩瀚,舟舸延绵,船桨破浪,旌旗卷卷,气势浩大。 然而在长江下游,一支更加庞大的舰队在天际现身,逆江而上,白浪翻卷,其气势之雄伟犹如奔腾之战马,令人生畏。 一时间,两条大小舰船同现江面,上下而游,针锋相对,舟舸合有千余艘,遮天蔽日,声势惊人。 曹操登艨艟而望江水,心中暗叹长江之浩瀚,非黄河能比。时而拍打船身的大浪,船只摇晃下,让曹操不由抓住身前的护栏。余光得见孙权,在起伏的船上,其双脚稳固,丝毫不受影响,深感南人习于舟舸,非北人能比。 就在曹操感慨江水之时,两支水军战船已经开始交锋。 “放箭!” 见江汉水师进入弓箭、投石的射程之内,甘宁举弓射翻一人,高声喊道:“水师船头迎上,弓弩手射箭,又命拍杆手准备。” “诺!” 弓弦震动间,成百上千的箭矢从艨艟上呼啸而起,以抛射的形式飞向江汉水师。曹军水卒持盾而护,同时亦有手持弓箭的士卒在女墙的掩护下,拉弓搭箭向对方抛射。 箭矢横飞间,江东水师直面顺江而下的曹军舟舸,露出‘y’形模样的武器,杆上巨石在慢慢地被船舱内的水手拉起。 曹军水卒见江东水师有如此奇怪武器,心虽疑惑不解,但他们依旧凭借此前的经验作战。 斗船船舱内,江左水手透过船头开出的小窗,观望前方的情况,见曹军舟舸迎面而来,大喊道:“转动绞车,升石迎战。” “诺!” 船舱内,几名水手握持推杆,画弧绕圈。绳索被绞动,进而传递上大杆之上,通过杠杆原理,将那巨石升起。 紧接着,瞭望手得见两艘船头即将碰撞,喊道:“放!” “嘭!” 两船船头发生碰撞,顺流而下的撞击力更为强劲,江左水师船身摇晃。然出乎曹军水卒的意料,具备龙骨v形船底的新式斗船,平衡力出色,将那冲击力通过特殊的船身泄去。 “嘣!” 继而,悬挂在大杆上面的巨石恍如天降,猛地砸在船头甲板上。曹军水卒不识拍杆之要,少部分人居然站在船头,在巨石砸下的那瞬间,连声惨叫都未发出,尸骨已是尽碎,犹如西红柿被砸裂,鲜血飞溅船头。 尸骨被碎的同时,巨石猛砸在船头,甲板尽裂,木屑横飞,其声势之大,骇人极其骇人。船上的曹军水师见如此恐怖,早已被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迎战。 “调头避让!” 曹军水卒屯长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 “嗖!” 一支短矛从张顺手上投掷而出,正中曹军水卒屯长胸膛。屯长惨叫一声,顷刻倒地而亡。 伴随着一支短矛,江东舰船上数十支短矛也被投掷而出,近距离之下,矛沉力大,木盾不能挡,曹军水卒死伤惨重。 乘势追击,船舱下的水手又拉起巨石,再一次地砸在敌舰船头,木料横飞,砸破船舱。在巨石重力坠击之下,船底木料已是破裂。冰冷的江水顺着缝隙渗入船舱之内,且越来越多,舟舸有渐渐下沉之势。 交锋方过不久,近十艘斗船丧失战斗力,作为前部的程普、蔡中、蔡和满脸惊骇,皆被拍杆之威吓到。 “避开船头,让小船从左右夹击敌船。” 由于江东水师斗船队列紧密,大船正面相迎易被拍杆摧毁,故而大船难以左右夹击。程普素为江东大将,虽被囚禁襄阳二年,但指挥水军的作战能力尚在,恢复冷静下来,让曹军水师避开船头的拍杆,尝试从侧翼夹击作战。 装有拍杆的斗船因巨石沉重之故,又是逆水行舟,船头转向不便。且随着程普令旗下达,曹军舟舸尝试从左右来攻。 甘宁见曹军如此调度,亦不畏惧,持弓喊道:“左右上弓矛,车船备战。” “诺!” 曹军小船只凭借灵敏的走位,从斗船头的侧前方的左右行驶而来。 “射箭!” 斗船高大,江左水卒居高临下,十几支箭矢精准地射到小舟上,几名曹军水卒躲避不及,身中箭矢,一头栽入江中。剩余曹军水卒持盾勉强相抗,然行进二十步之内,斗船上数十支短矛齐掷而出。 “啊!” 锋利的矛尖刺入身躯,滚烫鲜血涌了出来,曹军水卒惨叫一声,纷纷跌落江中,殷红的鲜血与江水混在一起,顿时染红一片水面。 斗船上的石弹抛射,扔到小船上,被砸到之人又是非死即伤。小舟进据,配合斗船作战,轻易解决那些从侧前方杀来的曹军小舟。 在霍峻精心变革下,江左水师早已完成蜕变。斗船齐头行进,以拍杆正面破大船;小舟从左右缠绕搏斗,远则用弓弩,近则用短矛投掷,提高投矛的比重,降低弓弩在水战中的配比。 江东水师与孙氏水师惨烈搏杀数年,武艺精良,又在鄱阳湖操练许久,大小舟舸配合作战,尽是完备。荆州水师少有操练,常年不与外贼搏杀,加之初降曹操,士气不高,又怎会是江东水师的对手。 两军水师交战不久,在接舷战尚未开时,便有部分曹军舟舸因折损严重,畏战而逃。而那江左斗船也摆脱人前方被砸毁敌船的限制,船头朝前,齐头并进,趁势追击,拍杆巨石之下,凡欲与之作战的大船,尽是船毁人亡,盖难抵挡。 艨艟大船上,曹操见无人敢挡的拍杆斗船,倒吸口凉气,问道:“巨石之下,舟舸尽毁,此为何物哉?” 孙权迟疑半响,说道:“权帐下士卒与霍峻帐下水师作战之际,尚未有此物。” 蔡瑁亦是摇头,说道:“丞相,瑁治水师多年,亦不曾见过此物。” 曹操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他真小瞧了霍峻治下的水师,作战至今,光凭拍杆之物,就坏了他近二十艘大船,且还无法制之。 见水军战况不妙,蔡瑁偷瞄着曹操的脸色,试探说道:“丞相不如回寨再议?” 曹操冷哼一声,不满说道:“今七路军渡江战况不知,岂能轻易回寨。让程普遣军出战,今日败退之将,皆记下姓名,归营处置。” 水师交战不利,曹操仍记着七路军,希望能牵制江左水师,保证七路军能顺利渡江。然曹操这么想,并不代表霍峻这么想。 旗舰上,霍峻与鲁肃、蒋济等人,谈论当前战事,尽大笑不已。 鲁肃见势如劈竹的前部,感慨说道:“都督,革新水战之器,又操练有序,敌军水师已非我军对手。凭借水师之强,即便不能大败曹操,亦能阻曹操于江北。”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曹操水师不足为虑,就不知魏延、徐盛二将可有烧毁七军之舟筏。” 话音未落,快船奔驰而来,斥候顺绳梯上船,拱手说道:“夏口战事捷报,七路军以路招为先锋,率五千精锐步骑欲从浦口渡江。魏延将军于太白湖入汉水,以轻舟五十艘入寨,天明时分尽烧敌水寨舟舸。” “待路招即将渡江之际,徐盛率轻舟五十艘隔江以对,横击路招所部。曹军五千步骑死伤大半,路招渡江上岸欲逃,张飞将军率骑卒巡江,已斩杀贼将路招,降者六七百人。” 七路军约有四万人马,肯定不能全部渡江,故选先锋从汉水的支流浦口渡江。天明时分,魏延径直入攻入七军水寨,将水寨舟筏烧毁。 徐盛、张飞则是对付偷渡长江的路招所部,徐盛从水上进攻,攻伐路招所部,张飞率骑卒巡江,以免有曹军兵卒从他处偷渡长江。 “可喜可贺!” 蒋济喜笑颜开,说道:“七路军舟筏已毁,其难威胁江南。我军之敌唯有西路大军,即破水师,可解曹操之攻势也。” 霍峻心中亦是松了口气,曹操气势汹汹来攻,因兵马之众,占据主动权。今他瓦解曹操的攻势,双方攻守将趋近平衡状态。 “今曹操水师未退,且勿欢喜!” 霍峻凝目而视交战水师,吩咐说道:“来人,命全军出战,以车船为先锋,尽快击败曹军水师。” “诺!” 随着江左水师的鼓声大响,大小船只齐动,杀入曹军水师当中。如那甘宁驾驶艨艟大船,除了头尾有拍杆外,左右两翼亦各有两支拍杆,突进入曹军水师。 本就饱受拍杆之苦的曹军水卒,又逢甘宁、高翔的艨艟大船冲入敌群,左右拍击,依仗船大优势及拍杆威力之盛,几乎无船可阻。 “砰~” “砰~” 艨艟两端绞车急剧转动,舱内水手大汗淋漓。巨石上下滑动间,敌船的甲板、船舷、船舱凡被巨石砸中,皆是四分五裂,船只入水倾覆。 曹军水师不能阻挡,纷纷撤退。及前锋战船以拍杆开道,车船以木轮为驱,浪花滔滔,行进速度。军士立于船舷,持弓握矛,射杀逃窜的曹军水卒。 顷刻间,大量车船从拍杆斗船后杀出,凭借行进之迅,追击逃窜的曹军水师,突破前部之船阵,兵锋直指曹军水师中军。 艨艟上,曹操已是脸色大变,惊呼道:“此为何船?怎行进如此迅速,又无船桨,以何为趋,莫非其有鬼神相助乎?” 车船在船身装有车轮,凭借水手踩着木轮驱动行进。从外面上看不到船桨,仅能看见浪花滔滔间,飞快行进。故而曹操有此惊呼,亦是正常。 不仅是曹操如此,连那蔡瑁也在擦着冷汗,说道:“此船玄妙,瑁亦不知。然以此船行进之速,又配敌船巨石拍击,我军水师已是不能挡,不如暂且撤军。” “撤军!” 望着已是无法阻挡的江左水师,曹操哪有心思记得夏口的七路军,急忙让水师后撤。 随着撤退的军令下达,曹军水师如释重负后撤,哪里还敢留下与江东水师作战。江东水师则是利用车船之快,一路追杀,后顾忌斗船战舰没跟上,这才停止追击。 大战从早上持续到中午,江东水师凭借拍杆、车船及军士的精锐,击败曹操水师。此次前哨之战,江左水师仅折损十几艘大小船只,便换取曹军斗舰、艨艟等大舰沉没、俘虏三四十余艘,小船难以计数。 虽没彻底击败曹操,但此战却也算是破解曹操企图迅速消灭联军的野望。 霍峻携大胜之势而归金口大营,联军上下文武总算松了口气,不至于背负那么大的压力。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 联军水寨甚是热闹,舟舸下锚,停泊靠岸,出征军士笑谈战事,神情尽显轻松。 甘宁簇拥着霍峻,大笑说道:“都督革新之舟舸,所往无前。宁用那拍杆下砸,不用接舷战之,曹军水师便不敢相挡,皆望风披靡而走。” “正是!” 吕蒙喜笑颜开,说道:“蒙统车船出战,行如快马,曹军败退之水师,皆是畏惧啊!” 霍峻嘴角含笑,说道:“我吴楚儿郎长于水战,曹操虽有百万雄兵,但亦无用。” 刘备率留寨将校出帐迎接,笑道:“诸位将军之骁勇,备于岸上尽数观之。今得破曹军大军兵马,又烧毁七路军之舟筏,挫曹操之阴谋,可喜可贺。备已于帐中设宴,诸君可入营帐休整。” “多谢豫州!” 笑语间,众人随刘备入帐,享受酒食,释放心中压力。 宴过半响,霍峻将帐中空间留与诸将,独自出帐慢行。 “宴席未散,仲邈怎先离帐?”刘备亦随之出帐,问道:“且今时大胜,怎又心事重重。” 霍峻吐了口浊气,说道:“今时虽是大胜,然离破曹操大军甚远,故不得不为之忧也。” 说着,霍峻踱步而行,说道:“今日之战且可说为初破曹军之攻势,令曹操受挫不敢轻视我军。然舟舸之师难以上岸,曹操仍据陆路之势,故欲破曹操之军,形势仍是艰难。” 凡大军而言,皆有水陆二寨。曹操既有水军,又有兵马众多的陆军。今虽战胜曹操的水军,但想击败陆路之兵,可非那么容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我观仲邈用兵布置,似乎有消耗曹操军粮之念,如派汉升出长沙,与王威合兵,袭扰曹操大江粮道。亦或是引曹操深入云梦泽,使其深陷泥泽之中。若是如此,倒不如长期对峙,寻机而败之。” 霍峻单手抚剑,说道:“长期对峙,甚耗辎重。且江淮兵寡,及曹操增兵濡须口,我军江北又是危矣!” “峻与曹操作战,不畏惧曹操携水师而来。却畏惧其南北并进,夹水师而来。及若荆南被曹操招抚,大军夹江而行,又兼舟舸之盛,此峻之所畏也!” “且此战若不能大败曹操,仅是将其逼走,我军何谈复土荆北。以曹操兵马之众,卷土重来,可谓轻而易举。” 听着霍峻纠结的语气,刘备宽慰说道:“仲邈或可先且用水师阻敌于江北,进而寻机胜敌。” 霍峻伫立江畔,眯眼问道:“使君以为拍杆之法,车船之妙,精否?”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拍杆,水战之利器,敌寇畏之;车船,行进如风,非寻常之船可比。今日得胜曹军水师,皆赖此二物也!” 霍峻平静说道:“豫州,峻若将此二物予曹操,你且说曹操当会如何?” “二物给曹操?” 刘备看向霍峻,满脸的不敢相信,说道:“曹操本受限于水师,今若让曹操得此法,我军安能敌也!” 说着,刘备缓了缓思绪,说道:“仲邈欲将二物予曹操,是为何意?” “是为破敌尔!”霍峻笑道。 刘备已是不能理解霍峻的脑回路,沉声说道:“仲邈且莫玩笑,此二物万万不能给予曹操。” 霍峻探头至刘备耳畔,嘀咕良久,说道:“破陆寨之兵,或得赖此二物。”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这也太险了?” “险中求富!” 霍峻抬头遥望明月,笑道:“风浪越大,鱼越贵,此乃捕鱼者之言也!” …… 相较于联军,曹军营寨气氛凝重,曹操神色已是不满。 “今日水师为何得败?”曹操追责道:“以至于七路军折损一将,路招亡于敌寇手中。” “启禀丞相,今日之败非我水师无能,亦非诸将无能。”蔡瑁拱手说道:“而是江左兵马所操二物新奇,且能效非凡!” 蔡瑁硬着头皮,解释说道:“其一为巨石坠落,砸毁大船舟舸,船毁人亡,故不能挡;其二无桨之船,行进如风,比有桨之船更快。敌寇用此二物,追击则难挡,战之则难胜,此新奇之物,瑁与诸将亦首次所见。” “那该如何是好?” 曹操重拍案几,沉声问道:“可有相解之法?” 蔡瑁与程普等孙氏旧将,对视几眼,拱手说道:“启禀丞相,可否给予时间,容我等寻法解之。” “可!”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让水军等将退下。 “今大军士卒病情如何?”曹操又问道。 夏侯渊出列拱手,说道:“启禀丞相,我军深入云梦泽以来,将士多有疫病,且人数亦在增多。军中草药渐有不足,甚至随军医师亦有不少患病,敢问丞相如何是好?” 曹操心情烦躁,说道:“我本欲行声东击西之策,却被霍峻识破,水师受挫。我军被霍峻困于云梦泽中,周围尽是泥泽,及背部又有湖泊河滩,难以下寨。水泽多疫病,亦是无可奈何。” 夏侯渊迟疑半响,说道:“丞相,我军沿大江而行,向北十几里处,少有泥泽,多有山丘形势,如那大军山、小军山、百人山等山,多是旱地,可以扎营。”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可否详细言之?” “渊所说之地在江左之兵对岸,背靠沌水,又背太白湖。其间山峰重叠,山间多以水陆连通,我军扎营于山上,可观对岸军容,又可避于泥泽扎营。” 顿了顿,夏侯渊说道:“然唯有一弊,大军背高江湖,唯有沿江依山下寨,营垒错错,呈品形布置。”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若与金口敌寨对望,则水师战船岂不是要停泊于此处。” “正是!” 程昱犹豫少许,说道:“丞相,金口对岸为名为沌丘,多是小丘土山,若于沌陵下寨,即舍舟进军。敌寇若是攻,我军则无舟舸相护。但我军入抵沌陵,则能与夏口七军呼应。” “舍舟进军!” 曹操亦是犹豫,说道:“舍舟进军,则是弊也,且让孤思之。” 舍舟进军,其弊端在于无舟舸庇护,陆地上的军士易受到来自拥有制江权的水军打击。 “诺!” 徐晃拱手出列,说道:“启禀丞相,我军南岸有聂洲,离我军近,离江左兵军远。不如趁夜进军,命数千军士暗渡江水于南岸立寨,看能否寻机胜敌。” “不可!” 娄圭说道:“启禀丞相,江南之地非是北方之地。聂洲看似与南岸联通,然之间多是水泽。夏季江水则淹,冬季则出露滩,故聂洲沙土难以垒营,道路又难以行军,即舟舸不通,车马难行。” “且江左兵马亦有防备,敌将张飞屯兵聂洲,统率步骑。且若敌船知晓,断我军南道之粮,则南岸兵马何以立足?” 霍峻大军位于长江南岸,卡住金口。在金口上游,长江河道呈半弧形,向左凸出,那即聂洲。 霍峻五万大军从金口列阵至聂洲,在聂洲凸出位并无布置兵马。其核心原因与娄圭所说一样,全是滩涂沙地,难以进军。这也是为什么霍峻,敢在金口下寨,却不担心曹操渡至凸出位。其金口上下地势之独特,皆赖长江及云梦泽。 娄圭,荆州南阳人,早年为刘表做事,而后投奔曹操。虽不曾来过长江,但也知道长江、云梦泽地势之特殊性。 曹操心中甚是郁闷,吐槽说道:“霍峻小子,亦知兵法地势之要。” “丞相不如迎兵暂退?”娄圭说道:“先立足荆南,后夹江而进。” 曹操捋着胡须,并不言语,仅是低头思索。 少顷,侍从入帐,说道:“启禀丞相,霍峻又送来书信。” 曹操眼皮在那跳动,闷声说道:“念!” “在下不敢!” 曹操暗含着怒气,低沉说道:“孤让你念!” “诺~” 侍从似乎见曹操在那发怒,赶紧拆开书信,念道:“曹阿~公可识某水师之精否?既是不敌,何不速速退却,以免狗~人头落地。” 曹操站起身子,挥袖说道:“拉出去斩了!” “啊?” 侍从惊骇,大声喊道:“丞相,在下冤枉啊!” “丞相不是准我念信吗?” 侍从被人拖走,在那撕心裂肺地喊冤枉。 贾诩瞄了那人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言语。 曹操走到帐中,捡起书信,笑示众人,说道:“孤让他念信,此人非要篡改信文,此不忠不诚之人岂能用之,日后必为内乱也!” 众人低头沉默下去,进而又附和曹操之言。 显然水师大败之下,霍峻送来侮辱的书信让曹操气愤,故意之下寻了个借口,斩杀念信的侍从,以为泄愤之用。 “屯兵下寨,观察敌情,以观后事。”曹操环视众人,说道。 “诺!” 更不动了 (本章完) 第101章刘备北上 大战初罢,南水之南,新淦城外。 山下起伏的丘陵平原间,荆州士卒打扫着战场。乌鸦顺着血腥味而来,飞过田野,或落在树枝上,或在天空中盘旋,嘎嘎叫个不停。 刘备穿着湿漉漉的靴子踩在泥泞的水田上,难受地扯了扯衣领,在水田、丘陵中作战,实属让他不适应。且这南方的冬天刺骨得冷,浸湿的鞋子,让刘备难以忍受寒冷。 刘备脱下灌满冷水的靴子,坐到石头上,发颤说道:“元直,这豫章的冬季可真冷,都刺到骨子里去了。” 徐庶盘点战场的斩获,顺手递给刘备一张毛毯,说道:“江南潮湿寒冷,主公可多饮热茶、姜汤,以去寒气。” 刘备裹着毛毯,问道:“斩获如何?” “明公,此战我军大胜,斩敌千余级,俘敌三千余众,余者随孙贲、孙辅二人皆败退。”徐庶清点完斩获后,禀告说道。 “四、五千也算可行了。”刘备擦着冻得通红的脚,说道:“经过南昌、南水二战,孙贲兄弟手上兵马,估摸也仅剩数千兵马了,难成气候。深入庐陵,一战之下,当能平定。” 自从霍峻率军屯驻彭泽城,刘备、刘琦在南昌对垒孙贲、孙辅兄弟二人。面对孙贲、孙辅的固守,刘备放出风声,言孙权来援,率军撤退北援。孙贲大喜过望,追击荆州大军,路上中伏,被刘备杀得大败。 孙贲、孙辅弃守南昌而走,退守新淦,隔着南水与荆州军对峙。刘备一连近月无果,后文聘献策,建议老弱留守大营,虚张声势,主力从上游趁夜渡河,再击孙贲军。 刘备纳文聘建议,命刘磐率老卒屯驻大营,自己率主力在夜间从上游渡过南水,进攻孙贲大军。 孙贲、孙辅于晨间发现,率兵与刘备大军恶战。刘备初战不敌,诱敌深入;后战凭借骑卒的埋伏,大败其军;文聘率老弱,趁势渡江取营。孙贲、孙辅率残部,顺着赣水后撤,退至巴丘、阳城一带。 徐庶估摸着时间,说道:“仲邈坚守彭泽约有两个月余,今将至岁初。若依照仲邈半年之期,当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三个月平定孙贲、孙辅兄弟当是不难。” 刘备从太史亨手上拿过干净的鞋子穿上,不屑说道:“三月太长了,孙氏兄弟无需三月,再给备两个月,足够彻底平定庐陵。” 顿了顿,刘备颇是忧愁,说道:“就不知仲邈能坚守多久。可惜云长也被程普拖住,难以抽身,否则让云长增援彭泽倒是可惜。” 徐庶捋着胡须,说道:“若主公担忧,不如让兴霸、云龙二人率水师临近彭泽城。若有不妙,亦可让兴霸率兵杀入城中增援仲邈。” “或是可……” 刘备话音未落,刘琦便领着一人神情着急的走来。 “叔父,孙权、周瑜奔袭柴桑,黄江夏战死,六千余众覆没。”刘琦指着身后的年轻人,说道:“此乃黄江夏族侄黄继业,大军战败,其与邓龙驻守柴桑。邓龙欲献城归降,继业率百骑出走。” “什么!” 刘备猛地站了起来,紧张问道:“那彭泽城如何,仲邈可有危险。” “启禀使君,彭泽仍在霍将军手上。霍将军屡次挫败敌军,令孙权、周瑜生畏。”黄续说道。 见霍峻没事,刘备方才安心下来,疑惑说道:“彭泽仍在,江东怎发军转攻柴桑?莫非黄江夏守备松懈,被孙权察觉,江东水师趁机而袭。” 黄续颇是羞愧,说道:“使君不愧善战之人,黄江夏着实无备,被周瑜攻破水寨,后撤之时中敌埋伏,不幸身亡。今柴桑已失,恳请长公子、使君为黄江夏报仇,发兵攻打柴桑。” 刘琦挥了挥手,示意侍从暂时把黄续带下去休息,脸色忧虑问道:“叔父,今孙贲初败,正当乘胜追击之际。那江东水卒却攻克柴桑,断我军粮道,大军挺进南昌,当如何是好?” 刘备长叹了口气,说道:“幸好我军得胜孙氏兄弟,否则敌军南北夹击,我军恐将难也!” 黄祖的身死让刘备震惊了些许,很快平静下来,且对当下的时局发展又有些许的庆幸。庆幸自己刚刚击败孙贲兄弟不久,不至于陷入两面包夹的困局当中。 整理了下脑海中的思路,刘备说道:“伯玮,今孙贲兄弟兵败,手上残兵不过数千,逃入庐陵郡中,暂不足为虑。我等当提兵北上,击败孙权、周瑜二人,重夺柴桑,方是可行。” 刘琦苦着脸,说道:“今提兵北上,与那孙权缠斗,恐又是一番苦战。好不容易击败的孙贲,恐也怕会卷土重来,威胁我军南部。” 刘备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在安慰刘琦,说道:“孙贲不过手下败将,手上精兵尽失,纵使让其死灰复燃,亦是不足为惧。且若能击败孙权,豫章则指日可待。” 刘备脑子颇是清醒,不曾被眼前的困难给吓到。就如他所说,如果能击败孙权率领的援军,才能吞并豫章、庐陵二郡。孙贲、孙辅率领残部南逃,已是丧家之犬,他能击败一次,就能击败第二次。 有了刘备的安慰,刘琦平复了下心情,不再那么恐慌,问道:“那粮草一事当如何是好?柴桑失守,水军运不进粮了。” 刘备扭头看向徐庶,问道:“我军手上还有多少军粮?”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士卒扩增,粮草不足为用。我军手上仅一月有余粮草。” “一月时间!” 刘备皱眉沉思,问道:“元直,你与长公子帐下潘主簿(潘浚)治理南昌、建城、上蔡等十余县。看能凑出多少军粮,以足大军之用。” “诺!”徐庶拱手应道。 说着,刘备微微踱步看向刘琦,说道:“伯玮,国安曾于长沙屯兵,今不如让其率本部人马,屯兵阳乐,控卫粮道,书信与长沙郡守。让其走陆路暂时输送粮草与大军,我等手上粮草可支月余,就地补给军粮,至少又可支近月之久,此可腾出二个多月时间。” “二个多月,让长沙太守调集粮草,又走陆路转运至豫章,时间足矣。半年之内,我军足可击败孙权,打通大江水道,迎荆州粮草入豫章。” “好!” 有了办法,刘琦心情好了大半,说道:“叔父,某即刻书信一份与长沙太守,吩咐磐弟向西进军,疏通粮道,从陆路引粮草入豫章。” 刘琦身为长公子,又有熟人刘磐出面,长沙郡守不可能不会为大军筹备粮草。有了长沙的粮草,足够大军打通长江水道。 刘备扶剑而立,吩咐说道:“传令诸部,休整一日,迅速北上。” “诺!” ps:晚上还要一更 (本章完) 第102章丹阳风云 丹阳,宛陵。 豫章打成一锅粥,丹阳内部也是暗流涌动。早些年孙策、孙权滥杀士人的弊端,在荆州军入寇后,不断地恶化出来。 偏僻的府院内,丹阳大都督督兵妫览、郡丞戴员,孙翊侍卫边鸿聚集其中。 妫览屏蔽侍从,屋内仅留下三人,显然他们正在讨论事关他们身家性命的大事。 妫览轻咳一声,悲伤说道:“盛吴郡(盛宪)素以仁德著世,览与戴兄素得其器重,然孙权残暴无度,残害盛吴郡。囚禁其妻儿,族人尽亡。此恩德不不能报,览与戴兄死不瞑目。” 盛宪前吴郡太守,孙策兵入江东之时,曾对其十分忌惮。在孙策准备动手之时,遭许贡刺杀身亡,盛宪躲过一劫。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孔融与曹操处在蜜月期时,向曹操举荐过盛宪,将其比作燕之郭隗,用作千金买骨马之用,请入朝廷为官。然而就是这点遭到孙权记恨,孙权抢先杀死盛宪,将其妻儿囚禁。 妫览、戴员作为他的亲信,担心遭到报复,潜逃山中数年。 孙翊以偏将军,受领丹阳太守,便以大礼,请二人出山出任要职。妫览为大都督督兵,戴员为丹阳郡丞。妫览、戴员深受盛宪大恩,又不喜孙翊残暴,便心生为恩主报仇之恋。 顿了顿,妫览扭头看向边鸿,说道:“明日岁初大宴,不知边君可愿为助力否?” 边鸿面露迟疑,难以答话。 戴员佯装愤怒,说道:“孙翊如此欺凌,肆意鞭挞边君,侮辱君父,贪恋君妻美色。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仇不报,边君何以为人子乎?” 闻言,边鸿似乎想起过往孙翊欺压的自己的一幕幕,愤怒拍案而起,说道:“鸿誓报此仇,请二位放心。” 孙翊略有孙策之风,在能力表现上着实不错,礼贤下士,素有韬略。然而在脾气上,孙翊也有孙策一样的缺点,甚至更胜一筹。那就是性格严厉暴躁,喜怒露于脸色之上。 作为孙翊的左右,边鸿常忍受孙翊的发泄。孙翊稍有不容易,便会鞭挞左右。作为长辈的朱治多次劝说,却也是无果。 “好!” 戴员转怒为喜,笑道:“孙翊此人好饮酒,明日待众宾客退去后,边君可趁机杀之。员开东门,让边君潜逃入山。待形势好转,边君可下山重见天日。” 边鸿微皱起眉头,问道:“刺杀郡守乃是死罪,二位何以保我!” 妫览捋着胡须,笑道:“边君可知豫章战事否?” “略知。” “我等刺杀孙翊后,遣人向刘琦、刘备求援。我手握兵马,戴兄掌郡内政事,引荆州兵马入丹阳,驱除孙氏,则丹阳平矣。届时边君乃是功臣,当可荣享富贵。”妫览笑道:“或是我等遣人北引扬州刺史刘馥兵过大江,入驻丹阳亦可!” 戴员说道:“我等往昔潜伏山中,留有布置,边君潜入山中,衣食无忧,当可放心。” “好!” 边鸿放下心来,说道:“既然如此,明日之后,鸿于山中等候二君捷报!” 三人又闲聊半响,待边鸿走后,妫览、戴员才开始谈二人真正的未来。 戴员抿着茶,问道:“刘备、刘馥,刘表、曹操,妫君欲谁可接纳我二人?” 妫览沉吟少许,说道:“曹操征讨河北,距离过远。刘表临近扬州,遣军征讨江东,刘备斩杀太史慈,霍峻威震彭泽。若刺杀孙翊后,我等可为其效力。你我固守宛陵,坚守荆州兵马求援。及破孙氏,你我二人可得富贵。” “就如此言!”戴员大喜过望,说道。 …… 次日,宛陵郡府。 孙翊早早地起身,在那洗漱。其妻子徐氏,左眼跳着不停,心有忧虑,简单绑了下头发,露出那张秀丽的脸庞,取出卜骨,在那占卜起来。 徐氏将画着十二地支地盘的巾布摊开摆到地上,双手捧着卜骨,嘴里念叨着:“甲课寅兮乙课辰,丙戊课巳不须论。丁己课未庚申上,辛戌壬亥是其真。癸课原来丑宫坐,分明不用四正神。” 徐氏乃徐琨侄女,为人聪慧,却是极善卜《易》。 孙翊擦着脸,瞥了眼自己神神叨叨的妻子却是不以为意。 “啪”的一声,卜骨掉落在地盘上,徐氏伏地观看卜骨在地盘上的方位,失声说道:“夫君,今日宴会大凶,不宜出席。” 孙翊皱起眉头,说道:“世间何来鬼神之事,且各县长官皆至,某身为太守,怎能不前往赴宴。休要勿言,妇人之见。” 孙翊甩袖而走。留下徐氏望着地上大凶之兆的卦象,满脸的不知所措。 岁初之时,即新春之年,又称正旦。在中央,君主接受手下的庆贺,嘉奖过去一年辛苦的官吏。在地方,郡守也是如此,今孙翊作为太守,必须要出面举行宴会。 孙翊平静之时,举止自然,仪态翩翩,不卑不亢。在酒席上,与各县长官,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气氛极为融洽。 随着宴会的推移,众人酒意上涌,临近醉酒状态,恐有辱风度,又见时候不早,纷纷告辞而走。 孙翊起身相送,握着泾县长的手,笑道:“去岁荆州入寇豫章,麾下能得兵卒征讨贼军,多有赖泾县兵卒。且粮草补给,按时送达,功绩卓著。今募五千兵卒,多来泾县,君当勉之。” 泾县长红着脸,谦虚说道:“丹阳能出兵卒非某一人之力,妫督兵督促各县有功,又是操练新卒,当为首功。” 妫览假装醉酒,搂着泾县长的肩膀,笑道:“今新募兵卒五千人,泾县出兵千人,君当为首功。” 泾县长哈哈大笑,说道:“不敢,府君指导有方,某今仅是跑腿而已。” 孙翊握着泾县长的手走出厅堂,不小心被门廊绊了一下,借着酒气辱骂身侧的边鸿,骂道:“边鸿,长没长眼睛。” 说着,孙翊见边鸿似乎在生气,扇了他一巴掌,发泄心中升腾起来的不满。 边鸿低着头不敢答话,脸上却是充满了愤怒,紧握拳头。 见状,妫览搂着泾县长冷笑了下,拱手说道:“府君不送,某与张君先行一步了。” 说完,妫览与泾县长向告辞孙翊,二人出府而去。 “慢……” 孙翊挥手告白之时,跟在他身后的边鸿忽然抽出孙翊的佩剑。在孙翊被酒精麻醉反应神经之时,边鸿手持锋利的汉剑,一剑戳入孙翊的背部,正中心肺,滚烫的鲜血顺着长剑流了出来。 孙翊转身准备说些什么,却因身子一软,扑倒在地。 “府君!”身侧的仆人大叫不已,引得所有人瞩目。 边鸿抽出血淋淋的长剑,顺着大门就要逃出去。 一出门,便撞见妫览持刀砍来,边鸿猝不及防之下,手臂被砍伤。 “妫览,你……” 边鸿见是妫览脸色大变,欲说什么,却被因妫览的进攻,收回了话。格挡一下,边鸿见围观的众人越来越多,又想说什么。噗嗤一声,戴员从身后一剑戳死边鸿,解决了他的性命。 边鸿怒而睁大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郡府门口。 妫览又趁机补了一剑,大怒说道:“居然敢杀害府君,罪不容诛。” (本章完) 第103章糜忠义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正月。 自周瑜破柴桑后,孙权彻底放弃围攻彭泽城,将大军转移到柴桑。趁着刘备南下进攻孙贲之际,孙权率大军挥兵南下攻克海昏,欲破海昌之时,却受阻于糜芳驻守椒丘城。 椒丘城位于赣水以南,属于南昌城的前哨据点,道路要冲之所。昔豫章太守华歆为抵御孙策,特筑此城。后虞翻劝降华歆成功,椒丘城就此浪费了。然在糜芳手中,却成为抵御孙权大军之用。 刘备、刘琦率大军南下,在南昌留守潘浚、糜芳二人,潘浚治政、糜芳督军,并驻兵千人。自周瑜覆灭江夏水师的消息传到南昌,二人便行动起来。糜芳率千人步卒赶赴椒丘城,修筑工事。潘浚劝说城中豪强、士族出数百壮丁,在孙权包围前,送入赶赴椒丘城。 孙权率大军围困椒丘城,遣使劝降糜芳,却被糜芳一刀砍了,言其誓死不降。孙权无奈又只得打造攻城器械,准备围攻城池。在潘浚、糜芳二人的配合下,椒丘城守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击败孙贲回援的双刘大军,出现在赣水以南。孙权、周瑜探得消息,放弃围攻椒丘城,率军撤到赣水以北。 椒丘城之围被解后,刘备在城中见到糜芳。 “子方辛苦了!” 刘备看着神情憔悴的糜芳,不由握住他的手,关切说道。 糜芳见到刘备颇是激动,说道:“不辛苦,主公漂泊至今,能有如此基业,实属不易。留芳驻守南昌,实乃器重,芳又安能不效之以死力乎!” 刘备拍了拍糜芳的肩膀,感慨说道:“有子方忠心如此,备之后方又岂能不稳。” 糜芳缓了缓感情,说道:“孙权、周瑜舍弃彭泽城,转攻柴桑,连克海昏、永修、上缭等城。其兵势汹涌,椒丘城危险,幸得主公兵至解围。” “敌寇兵马多少?”刘备问道:“仲邈所部情况如何?” 糜芳沉吟少许,说道:“启禀主公,敌寇兵马约计一万五千余众上下,战舰水寨屯兵海昌城外。” “仲邈得知孙权、周瑜绕取柴桑,遣赵将军屯兵鄡阳城,在城外修筑水上栅栏,防止敌寇进犯。果如仲邈所料,孙权遣周泰取鄡阳城。其闻赵子龙兵至,遂不敢进犯,回师海昌。”糜芳敬佩说道。 鄡阳城在彭蠡泽西岸,与海昏隔着彭蠡泽对望,属于彭泽城的大后方。 按照周瑜的计策,江东军拿下柴桑后,分兵袭取彭蠡泽东西两岸县乡,让在西岸的彭泽城成为孤城。 周瑜认为强攻拿不下彭泽,大军又可以利用大江运输物资,倒不如换一种方式围困彭泽城。即拿下周围的县乡,断了彭泽城的外援,利用水师隔绝交通。在缺粮少兵之下,彭泽城又坚持了多久呢。 可惜周瑜的计策好虽好,但在实施过程中,遇上了困难。历史上反叛二人组,糜芳、潘浚二人齐心协力把守南昌,将江东大军堵在椒丘城。 霍峻识破周瑜的计策,察觉到孙权、周瑜进攻柴桑的动向。为了保证自己的后路不被切断,霍峻派赵云率数百兵卒提前入驻鄡阳城。准备在柴桑失守后,率军撤至鄡阳城坚守。 果不其然,在拿下柴桑后,周瑜派遣周泰分取鄡阳城。然而等周泰率水师到达鄡阳城下时,却发现赵云已经抵达。周泰畏惧赵云的骁勇,又见鄡阳有人把守,只得回海昌复命。 收到柴桑被破的消息,霍峻也是第一时间率军士离开彭泽城,撤至鄡阳城坚守。毕竟柴桑已破,坚守彭泽城的意义不是很大,倒不如撤至鄡阳城,从东岸牵制江东兵马。 刘备听得事情原委,不禁感慨,说道:“料敌精准,知细杜危,谋略深远,实乃名将之所为,备不如也!” 若是说霍峻镇守彭泽城近三个月,给江东军造成大量的伤亡,可以说明他是出色的将领外。 今在没有外界的情报下,仅凭江东军的调动情况,猜测出周瑜可能会采取先破柴桑,后取鄡阳城的军事部署,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布置,防微杜渐,保全了军士。此番操作,足以说明霍峻不只是出色的将领,而是优秀的军事统帅。 毕竟将领与统帅最大的区别,即在于对战场事态的把握,不思胜,先思败,不把大军带进绝境,方才是统帅的行为。 待刘备与糜芳寒暄几句后,问道:“今孙权撤至赣水以北列阵,不知何意?”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启禀主公,如糜将军所言,孙权兵不过一万五千之众,而我军有近两万之众。孙权本欲夺取柴桑,与孙贲、孙辅兄弟,南北夹击我军,却不料我军击败孙贲,挥兵北上。” “今孙权兵寡,忧虑胜败之事,撤至赣水之北列阵,有拖延时间之意。其试图凭借水船断我军粮道,暗通孙贲联系。若孙贲兴兵从南击我,我军将陷入两面夹击之状态。故今当速战速决,不可耽搁时间。” 当下孙权的状态颇是尴尬,他本指望与孙贲配合,南北夹击刘备。没想到刘备率先击败孙贲,把孙氏兄弟二人赶到庐陵,然后挥兵北上与自己对峙。 然后南昌、鄡阳二城也没有拿下,大军反而被限制于柴桑、海昏这几县之中。幸亏荆州水师覆灭,如果没有覆灭,他们将要陷入反包围当中。 也就说孙权唯一的办法便是拖,尽快联系上孙贲,让他们北上夹击刘备,这样才能解决自己尴尬的局面。 徐庶所说的意思则是建议刘备尽快击败孙权,不要陷入两面夹击的状态。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孙权兵马虽寡,然而有水师之利。今隔赣水对峙,我军实难速破啊。” 徐庶捋着胡须,说道:“不如唤仲邈入军,问其可有破敌之策?” “可!”刘备吩咐说道:“兴霸率水师前往东岸接仲邈过大泽,让子龙暂督其兵马。” “诺!”甘宁拱手应道。 ps:今天有点卡文,诸位暂且看看。 (本章完) 第104章解局 昏暗的夜幕下,甘宁率领的水师停泊在鄡阳码头上,舟船打着橘黄色灯笼,照亮周围一大片水域。 “兴霸!” “仲邈!” 霍峻的身影从夜幕中缓缓浮现出来,身后紧随着几名侍从。霍峻拽着甘宁的手,趁势登上舰船。 “咻!” 甘宁吹响口哨,示意舟船离岸。 在那冷冷的月色中,湖面上波光粼粼,载着霍峻的荆州水师驶向西岸。今黄祖水师覆灭,甘宁所统的水师力量不及江东水师,只得暮出晨归,以避开江东水师。 指挥完船队的甘宁,大笑着抱了下霍峻,说道:“仲邈威震彭泽,斩杀黄盖、潘璋、宋谦等将,令那孙权、周瑜不得破城,当真威风得紧啊!” 霍峻捶了捶甘宁的胸膛,笑道:“我看你是喜那周瑜转攻柴桑,黄祖身死是吧!” 甘宁冷笑一声,说道:“黄祖老贼身死,宁倒是欢喜。然可惜他那水师覆灭,舰船尽被江东贼军所擒获,害得我军粮道被断,主公被迫与孙权隔江对峙。” 说着,甘宁长叹了口气,说道:“今时战况错综复杂,宁颇是头大。本以为可进剿孙贲,却不料周瑜斩杀黄祖,进军柴桑。若不是糜子方、潘承明二人固守南昌、椒丘二城,我等心血恐将付之一炬。” 这次黄祖拉胯了,守家的糜芳、潘浚没拉胯,反而补上缺口,将孙权他们堵在赣水以北。否则的话,真就如甘宁所说,拿下十几座县城的战果,直接被孙权他们轻而易举地吃掉。 霍峻思索着战局,说道:“今豫州唤峻渡泽,可是欲垂询战事?” “是的!” 甘宁望着漆黑的水域,说道:“徐主簿言当下应迅速进军,以免让孙权与孙贲联系上,从庐陵北进夹击我军,致使我军陷入两面夹击之状态。” “那兴霸如何以为?” 甘宁皱着眉毛,说道:“没有外力,若想迅速击败孙权,属实困难。其依仗水师之利,行进如风,进退有余。” 顿了顿,甘宁说道:“必须率先覆灭江东水师,方才有可能击败孙权。不知仲邈以为如何?” 霍峻笑了笑,说道:“兴霸以为能覆灭江东水师否?” 甘宁摇了摇头,说道:“难,太难了。宁观江东水师阵势,与征讨江夏之时完全不同,军容严整,进退有度。大督周瑜不可小觑,难以败之。” 能让自恃水军才能的甘宁自愧不如,大体可见周瑜的水军才能。 霍峻沉默不语,他对自己的军事能力有自知之明。在水军指挥才能上,他还真不敢说比周瑜强,即便能打水战,他也需要战船、兵源。如今黄祖已死,在豫章的荆州兵马,除了小股尚存的甘宁水军,已无多余兵马,想凭借水战击败周瑜,真就痴人说梦。 甘宁见霍峻按剑不语,取笑说道:“莫非仲邈也是束手无策?” 霍峻挑了挑眉毛,笑道:“能退江东兵马者非峻,实乃刘荆州是也!” 甘宁愣住半响,不解问道:“刘荆州远在襄阳安能救之,除非其能遣军救援,就恐那蔡瑁不愿啊!” “兴霸当是浅薄之见!” 说着,霍峻伸了伸懒腰,笑道:“峻且入舱安睡,下船再来唤某。” “仲邈~” 甘宁喊了声,见霍峻不理自己入船舱睡觉,只得自己琢磨其中深浅。 …… 清晨时分,霍峻与甘宁一同抵达椒丘城,在入军营之时,却是遇见许久不见的王粲。 “仲宣!” 王粲得见霍峻入营,他那忧愁脸色微微好转,问道:“仲邈可算到了!” 霍峻与王粲一起走路,问道:“怎么了?” 王粲叹了口气,说道:“今柴桑被夺,水军覆灭,诸部士气低沉,恐后路断绝。” 霍峻拍了拍王粲的手臂,说道:“仲宣即日起,你于军中告诉众将士,刘荆州得知黄江夏身死,兴水师万人入江东,让众人不用担心。” 王粲瞪大眼睛,说道:“仲邈从何得知刘荆州必遣军援助,此军情长公子不曾与峻说过。” “仲宣可曾记得峻发兵之言语否?” 闻言,王粲恍然大悟,说道:“仲邈昔日曾向刘荆州进言江东易克,让其早下决断。待江东难克,兵粮无以为继之时,因三万兵马在江东,不得不追加兵粮。” “哈哈!” 霍峻大笑说道:“仲宣见事何以晚乎!” 王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时被局势所迷,忘却了下江东主事之人乃是刘荆州啊!” 在豫章打了半年的仗,很多人忘却是刘表在背后默默支持刘琦、刘备大军作战。今黄祖战死,作为上级的刘表不可能没任何反应。特别是刘表投资了大量的兵马、钱粮,不可能说愿意忍受战果遗失。 如果把下江东看成商业公司,刘琦、刘备属于公司内的董事长、总裁等角色,同时也拥有股份。而刘表虽不在公司内部任职,然而他却是大股东。 如今黄祖死了,水师没了。从利益角度出发,还是从情感角度考虑,刘表追加投资属于是必然的。 一行人谈笑间,霍峻走入大帐之中,与刘备、刘琦互相行礼问候。 “仲邈可知今日战事否!”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略知一二。” 刘琦笑脸将霍峻迎入座位,说道:“那仲邈可有计策破孙权否?”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孙氏有水师之利,难以速胜孙权。不如与孙权对峙,又遣兵将支援关君侯。待关君侯逼退程普、韩当二人,我军兵力充沛,可南剿孙贲、孙辅兄弟,彻底安定豫章、庐陵二郡。” 这就是霍峻独一无二的战略视角,他分析战争从不着眼于当下,也不只看当前。而是喜欢将所有的形势纳入战场之中,毕竟战争从来不是孤立的。 孙权军队凭借水师,却是难以突破,倒不如顺他们之意,与孙权、周瑜对峙。增派兵力支援关羽、黄忠二人,一旦关羽击败程普、韩当,整个战场局势将会被盘活。 关羽、黄忠手上的五千兵马,可以南下剿灭孙贲、孙辅兄弟。孙氏兄弟一旦覆灭,周瑜想联合他们夹击刘备大军的想法自然破灭。 果然霍峻这番话,让刘备松开紧皱许久的眉毛,说道:“仲邈之策,当是高见。孙权意图与孙贲联合,今若覆灭,孙权不战自退也!” 霍峻走到舆图面前,指点说道:“不仅于此,孙权跨江击败江夏水师,致使黄江夏身亡,我军粮道断绝。峻以为刘荆州必会派遣援军,孙权仍若是屯兵柴桑,荆州援军顺江而下,从西夹击江东士卒。届时我军又在赣水之南,孙权所部若是不撤,将会被我军所灭。” 刘备递上一盏茶,说道:“那按仲邈所言,我军当下应与孙权、周瑜二人对峙?” “正是!” 霍峻双手接过茶盏,笑道:“敌不动,我不动。使君遣上将率部支援关君侯破敌即可。待关君侯破敌之后,观形势而动,或南下灭孙贲、孙辅,亦或是北上助阵。” “彩!” 徐庶捋着胡须,感叹说道:“仲邈用兵,纵观全局,又不局限于一隅之地。君侯所部若能成为活子,虽孙权盘踞柴桑,亦不足为虑。” 霍峻向徐庶敬了一盏茶,笑道:“计虽好计,然一切在于我军粮草可支多久,此当劳烦元直了。” “不敢!” 徐庶受下霍峻的礼,笑道:“南昌、上蔡、建城、钟陵等县土地肥沃,户籍众多,暂供大军粮草,有何难处。庶与承明当竭力为大军提供粮草,不使军粮有缺。” 南昌位于赣江、抚河的冲击平原中央,土地平坦,人口丰富。可以说是豫章的精华之所在,好生安抚百姓,暂时供养大军不难。 端详舆图半响,刘备沉声说道:“仲邈高见,备率众与孙权对峙。别遣翼德率三千兵马助阵,务必助云长击败程普、韩当二人。” ps: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05章谗言 荆州,襄阳,二月。 “咳咳!” 脸色苍白的刘表握着手中的战报,咳嗽不断。 “夫君!” 蔡夫人素着脸,轻抚刘表的背部,说道:“夫君,身体不爽,何必如此操劳。今感染风寒,当以好生修养。” 刘表喘着气,说道:“荆扬二州九郡之地,数百万士民,十万军吏皆仰为夫而活。今豫章战事频发,百姓生活难宁,怎能说不操劳就不操劳。” 刘表看似在表达自己事务的繁重,实际上他在炫耀自己拿下扬州的豫章郡,开拓数百里之地,又纳数十万百姓入国土。 蔡夫人岂能不懂刘表心中的那些小心思,嘴角扬起笑脸,柔声道:“襄阳之中,可有世人盛赞,北有曹公,南有刘公。刘公若再不休息,怎能与那北方曹公角力。” 刘表心中如吃了蜜一样,笑道:“曹操世之枭雄,为夫何敢比肩。能为周文王,为夫亦是心满意足。” 说着,刘表叹了口气,说道:“然可惜的是,豫章战事进展不顺,黄祖都战死了,江夏水师全军覆没。想那霍仲邈守彭泽城二月,斩杀黄盖、宋谦、潘璋,杀伤江东士卒数千之众。今之对比下来,黄祖实乃无能之辈,这么多年的仗白打了吗!” 言语间,刘表既气愤,又是无奈。 “咳咳~” 蔡夫人妩媚的眼睛微动,说道:“妾以为黄祖仅为一将而已,今之兵败还当归咎于刘豫州身上。” “玄德?” 刘表喝了口茶,平复急促的呼吸,问道:“玄德与黄祖有何关系。刘备率军南征孙贲、孙辅兄弟,又与黄祖无关” 蔡夫人手里攥着巾帕,面露难色,说道:“妾也是听他人言语,也不知道真假如何!” 刘表放下茶盏,不悦说道:“但说无妨,何必吞吞吐吐。” 不得不说刘表的小心思被蔡夫人捏着死死的,蔡氏的言语都能勾起刘表心中的好奇,且还不会惹他心生厌恶。 蔡夫人坐到刘表的身侧,揉着他的手臂,轻声说道:“妾虽为女子,然也知一军存亡,主帅职责最大。黄祖兵败柴桑,身死师覆,主帅理当负责。今大军之中,刘豫州既为主帅,安能不负此责。” 刘表眉头大皱,说道:“夫人从何得知玄德乃大军主帅?殊不知伯玮乃是大军主帅,其为豫章太守,节制诸军。玄德仅是副帅而已,与黄祖相同,何以为主帅乎?” “啊!” 蔡夫人好似吃惊,微微张大丹唇,说道:“那妾怎总听人言刘豫州战功,且多赞手下关羽、张飞骁勇。伯玮之名,少有听人提起,好似功绩不显。” 蔡夫人这句话不可不谓不毒,既在刘表面前高捧刘备,又借刘备战功,贬低刘琦。让人觉得刘琦无能,节制不了诸军。 果然刘表面露不满,沉声说道:“伯玮督玄德作战,仲邈、国安亦是其部下,何言其没有功绩。” 蔡夫人有些畏惧,撒娇说道:“妾只是听他人这么说,又不像夫君天天浏览战报,知晓具体战事。” 又是一句爆杀,刘表心中气闷不已,他怎么不知道长子的能力,江东战事名义上刘琦是主帅,然而打仗基本是刘备。 恰逢此时,蒯越、蔡瑁在外求见。刘表挥了挥手,示意蔡夫人退下。 “越、瑁拜见明公。” “免礼吧!” “谢明公!” 刘表看着蒯越、蔡瑁二人坐下,说道:“异度、德珪可知柴桑战事否?” 蒯越沉吟少许,说道:“略有耳闻,孙权围攻彭泽不成,转攻柴桑。黄江夏一时懈怠,被江东贼寇所趁,攻破水寨,水师覆灭,人也被贼寇斩杀,柴桑城不战而降。今豫章郡内,已无水师,粮道断绝,大军危急。” “正是!” 刘表拿着长沙太守送上情报,说道:“伯玮、玄德二人向长沙请求粮草调配,长沙已送粮草入豫章,可暂缓粮草之危。然山道崎岖,粮草补给艰难,还需尽快打通水道,将粮草转运至豫章方可。” 顿了顿,刘表又拿起黄射的战报,说道:“伯钟以为江夏空虚,且欲为黄江夏报仇,请襄阳支兵五千,你二人以为如何?” “今江夏空虚,柴桑危急实需兵马。黄章陵素有战功,射杀徐琨、斩首凌操,攻破柴桑,战功卓著,素有威名。不如让其转任江夏太守,又支五千水师,让其救援柴桑,打通水道。”蒯越说道。 蒯越作为刘表的心腹,怎不知刘表问这句的意思。黄祖是刘表亲手扶持上去,今黄射战功卓著,黄祖又是为荆州战死,如果不让黄射接任江夏太守,属实也说不过去。 刘表迟疑少许,看向蔡瑁问道:“德珪欲率水师打通水道否?” 蔡瑁本欲应诺之时,却见蒯越摇头示意,迅速开口说道:“实如蒯先生所言,黄章陵素有战功,今执掌夏口,与江东贼寇作战多时,岂能轻易临阵换将。” “也罢!”刘表放下战报,说道:“有劳德珪遣五千水师支援江夏,让伯钟暂时统率,以为征讨柴桑之用,打通水域。战况紧急,豫章士卒缺乏辎重,不可不救,当迅速出发。” “诺!”蔡瑁应道。 顿了顿,蔡瑁面露迟疑之色,说道:“今瑁从东征大军中,听得些许流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于谁的?”刘表问道。 “启禀明公,乃刘玄德之言语。”蔡瑁答道。 刘表佯装不在意,笑道:“玄德能有什么流言,不过无事生非之人所谣言罢了。德珪,你且说说,下次待玄德回来,让某好生叮嘱他。” 蔡瑁捋着胡须,说道:“刘豫州自拿下豫章数县后,兵马扩充至万余人之众。军中将士来信多言刘备之能,似乎兵将仅知刘豫章,而不知长公子。” 说着,蔡瑁微微皱眉,说道:“明公,刘豫州素怀野心,不甘居于人下。今又招兵买马,恐他有驱除长公子,吞并部众,占据豫章自立之念。” 刘表心生忌惮,脸上却是不悦,说道:“玄德被曹操所败,流落南阳,若无表之救助,又增其兵,玄德安有今日。我待玄德不薄,其安能负我,又害伯玮。” 蔡瑁叹了口气,说道:“刘玄德世之枭雄,能背弃曹公,如何不能背弃明公乎!” 闻言,刘表沉默不语,心中又想起刘备那夜的言语,颇是忌惮。 蒯越轻咳一声,说道:“明公,今若能退孙权,不如暂唤刘备入襄阳,观其行,察其颜,看其是否违逆之心。” “玄德不入襄阳又是如何?”刘表问道。 蔡瑁拱手说道:“刘备及其手下关羽、张飞家眷皆在新野,其安敢不入襄阳。且刘备真若不入襄阳,不就证明了刘备有据豫章自立之心。” 刘备、刘琦、霍峻发兵攻打豫章,全部没有携带家眷,而是将家眷留在荆州。刘备、关羽、张飞等家眷在新野,霍峻家眷在枝江。 刘表叹了口气,说道:“玄德并非如此之人,你等勿伤其家眷。待玄德入襄阳,某自会询问清楚。若玄德怀有此念,但无害人之念,令其重新驻扎新野即可。” “诺!” 蔡瑁、蒯越二人退下。 出了府衙,蔡瑁问道:“蒯兄何不让某率水师东出,征讨江东贼寇。” 蒯越冷笑一声,说道:“德珪欲寻死路乎?” 蔡瑁脸色大变,问道:“蒯兄何出此言?” “豫章上下尽是刘琦、刘备人手,若刘琦泄露军报消息与江东水师,伱安有命在。刘荆州患病在身,乃是你施展之机。今为那琐碎战功,居然孤身犯险,安能言智。”蒯越说道。 蔡瑁面露尴尬之色,说道:“某仅是不愿刘琦独美,欲让公子琮建功而已!” 蒯越面容冷冷,说道:“匹夫之见,何人能继刘荆州大业?其不在文武功绩,而是在于刘荆州宠幸何人。公子琮当明以孝道,取刘荆州欢心。” “诺!” 三更了 (本章完) 第106章贪婪 豫章,葛阳县(今弋阳)。 “程普,我搓倒你前系十八胎祖宗个娘!” “韩当,我戳你娘!” “龟孙,有种下来打一架。” 龟山下,那些荆州士卒用那豫章俚语辱骂着程普、韩当二人,试图想让惹怒二人下山挑战。 江东军营寨内,程普站在望楼上,紧握着剑柄,怒而不语。韩当在那来回踱步,面露怒色,想发作又不好发作。 三个月前,他们从丹阳山区的太末县出兵,顺余水而出,遇上关羽、黄忠二将。关羽遣黄忠攻营,二人出兵攻之,黄忠不敌而走,二人追击,关羽趁势杀出,击败二人。 二人收拢溃兵三千余众,退守龟山上。关羽屯兵山下,日夜叫骂,程普念不是关羽对手,坚守营垒不出。关羽忍耐不住,遣部下尝试攻山,却被山上的擂石滚木所阻,死伤数百人,也攻不入营寨。 此后一方凭借地利固守营垒,另一方凭借略有优势的兵力,双方对峙六十几日。关羽遣士卒在山下无论怎么叫骂,程普就是坚守不出,两军进入拼消耗的状态。 “关羽匹夫,言语居然如此粗鄙,妄为大汉亭侯。”韩当愤怒地重捶望楼上的横木,说道:“那日就不该中黄忠诈败之计,否则今日又怎能见其逞凶。” 韩当、程普属于三代老臣,随着孙坚起兵作战,如今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受人推崇,安敢有人用言语侮辱。这几十日下来,二人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儿孙两代,都没有逃过荆州士卒的辱骂。 这倒也罢,就是这些荆州士卒是当着他手下去辱骂他们的先人,动不动把他们死去的母亲挂在嘴上,用那肢体侮辱,这叫他们如何忍受? “程普,这就是你妻妾吗?” 荆州军中有兵卒身穿女装,扮成程普的妻子,被那几名士卒拉扯抹油。 “哈哈,程普龟儿子!”众人齐声大笑。 “混蛋!” 韩当见如此场景,愤怒不已,拱手说道:“程公,如此侮辱,安能忍之。今敌寇不备,当冲杀下山,取他们首级,方可泄愤!” “关羽素晓兵略,安能没有防备?” 程普咬着牙,拦住了韩当,说道:“今言语辱骂,便是为让我等下山,诱我等出战,义公不可中其奸计啊!” “那何时可战?” 韩当出身幽州边郡,脾气比常人来得大,又被指着鼻子辱骂了几十日,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火。 程普眯着眼,说道:“前日,某探得关羽军中缺粮,有批粮草将至。我已命斥候下山探查,待其归来看情况如何!” 时间约过了一个时辰,程普心中挂念多时的斥候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营中。 “怎么如何?”韩当率先问道。 斥候拱了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某与兄弟们西进探查,擒获敌寇斥候三人,发现运粮队将至,距敌大营还有三十里地左右。” 程普与韩当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喜悦之情。 韩当追问道:“运粮队人马多少,是谁押运?” “回将军,据那斥候所说敌寇运粮队乃校尉张南押运,兵马约计千八百人左右。”斥候说道:“我拷问多人皆是如此言语,又遣快马探查,并无错误。” 韩当让斥候退下,着急说道:“程公,关羽所部军粮短缺,今若能烧毁运粮队,关羽所部将无所食之。待其粮尽兵退之时,我军追之,则可破敌。” 程普捋着胡须,说道:“计是良计,只恐又是关羽诡计,诱我等下山。” 韩当颇是不悦,说道:“程公如何如此畏惧关羽,其不过匹夫之勇,偶有诡计。关羽与我军对峙数十日,不见粮车运输,今转运粮草,当是其军中缺粮也。” “程公,万万不可错失此战机啊!”韩当苦口婆心劝道:“公若担心,不如率本部坚守营寨,当率本部劫粮。” “好!” 程普听韩当这般言语,他也就下定决心,说道:“义公率一千五百人前去劫粮,粮草若是带不回来,就地烧毁。某率千余人守营,为义公压阵。” “诺!”韩当振奋精神,起身应道。 …… 龟山二十里外,一支千余民夫组成的小队,大车小车的推着粮食。由张南统率八百余荆州士卒护送,行进在那狭窄的小道之上。 骑在马背上的张南,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伱且牵着我的马!” 困意袭来,张南撑不住了,将手上的缰绳交给手下。寻了个粮车,自己裹着毛毯,窝到粮车上睡觉。 “快到军营唤我起来!”张南闭着眼,喊道。 “诺!” 忽然间,破空声乍响,一支冷箭在张南头顶上呼啸而过。吓得刚闭上眼的张南滚落下粮车,躲在车下,喊道:“敌袭!” 此时两侧山岭间,旗帜林立,喊杀声震天,密密麻麻的江东士卒从树林中杀出。 韩当率领骑卒,一马当先,手持弯弓,张弓搭箭,箭矢飞射而出,便有一名荆州士卒应声而亡。其身后的骑卒手持长矛,戳死几名试图反抗的荆州军士。 押运粮草的农夫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不是四散而逃,便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农夫畏战而逃,但押送粮草的荆州军士,可是在顽强奋战。刚刚还在松懈睡觉的张南,大声呼喊着左右百来名士卒集结,依靠车阵,与那些冲杀而出的江东士卒厮杀。 韩当策马行至无人看守的粮草堆,抽剑割开麻袋,只见一堆细沙从袋中流出,哪里有什么粮草。 瞬间,韩当头冒冷汗,环顾四周早嘈杂的战场,脑袋猛地发晕。 “将军,不是粮草,而是沙石!”一名试图烧毁粮草的士卒,也是发现其中的猫腻。 韩当调转马头,声嘶力竭的喊道:“此乃敌寇奸计,迅速撤军!” 话音刚落,号角声大响,更大阵仗的喊杀声传来。 张飞策马从山岭后方杀出,持槊高喊道:“韩当勿走,可认得燕人张翼德否!” “张飞!” 闻言,韩当看着朝自己杀来的张飞,吓得魂飞魄散。张飞那厮不是在刘备帐下,今怎么突然出现在此地。 “该死!” 只见张飞率领百余名骑卒在喊杀声中,横排突进踏阵。那些江东军士卒因伏击杀出的缘故,军阵早就有些混乱,与那押粮的士卒厮杀在一起。今被张飞率骑卒杀入,虽然竭力组织抵挡,却没有办法扎住阵脚。 一名江东骑卒咆哮向前,张飞策马从斜下奔刺而过,手中长槊直接将其戳翻。其余江东军士愈发混乱,原本从伏击者变成追杀者,在那四散躲避。 荆州骑卒策马猛冲,挥舞手中的刀刃、长枪乱砍乱刺,将那些逃窜的江东军步卒杀死,将其军阵撕裂开来。 骑卒过后,还有千余名的荆州军士杀出,那些江东士卒彻底溃不成军了,漫山遍野地逃窜,任凭军官怎么呼喊都没有用。 “撤!” 韩当知晓自己中了埋伏,让手下步卒撤退,自己自恃武力,率骑卒殿后。然而这一殿后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被张飞盯上。 张飞率领骑卒,摧枯拉朽,在极短时间内就纵穿了江东军队列的大部,直抵‘韩’旗下韩当本队。 冲杀过程中,张飞愈战愈勇,将马鞍都染红了,手中长槊飞挑,拨开迎面射来的箭矢。即便有几枚箭矢没挡中,但也被重甲在卡住,伤不了其丝毫。 “韩当何在,可敢与我张翼德一战否?” 见张飞在自己面前如此逞凶,韩当也是怒气冲冲,握着缰绳的手,早已青筋暴起。他素以弓马出众,随孙坚征战数十年,不曾畏惧过什么。今却被打着如此憋屈,见张飞率骑孤身犯险,韩当也不畏惧提槊便上。 “杀!” 韩当率领数十骑杀了上去。 两支骑卒犹如怪蟒,猛烈地在山道间厮杀在一起。 韩当持槊戳死一名骑卒,眼前就忽然冒出一名体态魁梧的骑士,挥舞着长槊,策马杀来。韩当欲举槊直戳来骑的胸膛,却不料其格挡回力,势沉力重。 韩当便感觉到巨力的传来,一向以膂力骄傲的他,顿感有些吃不消。紧接着,韩当下腰俯身,躲过一记横扫的槊尖,躲过了来骑的杀招。 错马过后,韩当才看清那人的面容,正是张飞! 张飞咧着嘴,笑道:“韩当还不下马速速归降左将军,关将军已从小路攻上营寨,若所料不差,今时营寨已被我军拿下。” 韩当下意识抬头望了眼营寨,却因距离太远,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趁此时机,张飞狞笑一声,策马杀来。在他记忆中敢和自己对战时走神的人,非死即亡。凭借着马快,张飞几步就突到韩当面前,在距韩当二丈之时,奋力探臂击刺。随着他的动作,锐利的槊锋割裂空气,发出一声轻啸。 这一手,几乎是张飞倾尽全力的发挥,既稳,又准,一点寒芒,直取韩当心窝。 速度太快,韩当躲无可躲,然而凭借本能策马上前冲,用力举槊前抵,沉肱与来槊相格。两槊格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马力冲击,膂力对撞。遭遇格挡后的反震力道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着。韩当只觉得腕骨巨疼,虎口更是隐隐发胀,根本握不住长槊,身体也发生摇晃。 就在错马之后,韩当脑后一阵呼啸的风声划过。张飞毫无影响地挥槊回击,将已经发生摇晃的韩当打落马下。 扑通一声,韩当跌落马下,摔得七荤八素,狼狈不堪。待韩当缓过来的时候,乱军之中的马蹄踩到他的身上,将他的肋骨踩碎,发出惨叫声。紧接着,又是一匹战马从他身上奔驰而过,将他践踏而死。 …… 龟山上,关羽单手持剑步入狼藉的江东军营中。 在刘备采纳霍峻的建议后,派遣张飞率三千军士带着粮草前去支援关羽。而关羽得知张飞来援后,心中也是思得一计。故意放出军中缺粮的消息,让程普探听到。又故意放出有运粮队到来的消息,让张飞埋伏于后。 把韩当所部调出营后,关羽让黄忠正面佯攻,自己率精锐走小路上山,突击程普的军营。毕竟关羽这几十日与程普对峙,可不仅是辱骂,还有派人探索上山的崎岖小路。 待张飞冲杀韩当之时,关羽趁着程普注意力被正面黄忠吸引时,率众攻破哨卡,攻入空虚的军营。江东军腹背受击,军士大败,程普已是不知所踪。 “报,君侯!”斥候拱手禀告说道:“程普率部曲数人,翻山越岭而逃。我军将士不识路况,追击不成。” 关羽微微颔首,说道:“让诸部收营,打扫战场。” “诺!” 说着,关羽看向西面蹙眉说道:“就不知翼德战况如何?” 想什么,就来什么! 张飞未入营寨,他那大嗓门的声音便传入军营,说道:“二哥,韩当被某杀了。” “哈哈!” 笑声中,张飞拎着首级,摇晃着身子走入营寨中,神情颇是得意。 “子龙射杀黄盖,某杀死韩当,不知兄长可有斩获程普?”张飞大笑说道。 关羽迎上前去,摊了摊手,笑道:“两手空空,被那程普跑了!” 张飞笑了笑,嘿嘿说道:“这次某的功劳可有胜过你?” 关羽捋着胡须,笑道:“此战头功属翼德,羽愿居第二。” “玩笑之语!” 闻言,张飞摇了摇头,说道:“这仗是二哥指挥的,计策也是二哥所思,飞不敢夺功!” “哈哈!” 二人打闹一番,张飞说道:“当下兄长击破程普,其部溃散。不知兄长下一步有何打算?”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大哥此前命我击败程普后,率部转攻庐陵。然我却收到来自丹阳的一封书信,思虑难决。” “是何书信?”张飞疑惑问道。 关羽从怀从取出一份书信,交给张飞,说道:“昨日有自言丹阳督兵妫览亲信前来拜会。按其言语,丹阳督兵妫览、郡丞戴员刺杀丹阳太守孙翊,又在三日后伏杀庐江太守孙河,今欲投靠大哥。” 在妫览、戴员指使边鸿刺杀孙翊后,在丹阳练兵的庐江太守孙河得知孙翊遇刺身亡,赶赴过去斥责妫览、戴员二人,言其保护不利。妫览、戴员二人心虚,想着孙权在豫章,便一不做二不休,又杀了孙河,拉其反旗作乱。 张飞打量着上面的内容,神情既欢喜,又是震惊,说道:“莫非有假?” 关羽摇了摇头,说道:“某不知,大哥或许知道盛宪底细。” 顿了顿,关羽冷笑说道:“不过羽以为二人不似为假,一人开口索要丹阳太守,一人索要吴郡太守,当真贪心。” “吴郡太守?丹阳太守?” 张飞气极而笑,说道:“这二人莫非昏了头吗?我等千辛万苦打下豫章,太守还是刘琦。丹阳、吴郡又给这二人,莫非让我等跑去会稽吗!” “此万万不可同意,没了他们,我们还拿不下江东不成!”张飞愤怒说道:“江东鼠辈,不足为虑,我等独自便能平定。” 关羽叹气说道:“先把此消息送到大哥手上,我军驻兵在此休整几日,观大哥意思。若是南下平定孙贲兄弟,你我率军南下;若是向东接应妫览、戴员二人,你我率兵东进。” “只得如此了!”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07章第二步 豫章,椒丘城。 自刘备采纳霍峻的意见,便决定等关羽所部击败程普、韩当二人,以解当下的危局。而孙权、周瑜似乎也在暗中谋划什么内容,也是对峙不战。 一时间,两军在赣水南北安静下来,你挑你的水,我砍我的柴,只要对方不动手,己方也就不动手,甚有默契。 闲来无事,春冬之季,霍峻见太阳不久,作了张躺椅,坐在营帐门口晒太阳,品着新鲜出炉泡得茶叶,观着那些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众人,犹如后世的五星上将,生活好不惬意。 太史亨走到跟前,颇有礼节,拱手问道:“霍将军,徐主簿言郡内政务繁忙,可否移步相助。” 太史亨字元复,在成为持戟郎后,尽职尽责,无通报任何人不得入内。此前张飞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试图进入刘备的营帐,被太史亨拿着戟逼在帐前,不得入内。 这把张飞气得不行,他跟随刘备这么十几年,同床共枕多时,还被一个外人拦在外面。最终还是在刘备的通传下,放张飞入帐,且还叮嘱太史亨关羽、张飞二人可不用通报即可自行入内。 太阳刺眼,霍峻微眯着眼睛,说道:“承明何在?” “近日春耕在即,潘主簿巡视地方县乡去了。今人手不足,特请将军相助。”太史亨说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元复,你且告诉徐主簿,言我军中军务繁忙,不便抽身。”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打了大半年的仗,这不趁机休息下,对得起自己嘛! 让徐庶锻炼锻炼也好,一个豫章郡他管不了,他以后还当什么御史中丞。毕竟谁也不是卧龙,出手便督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 也不知道那条卧龙是不是还在隆中趴着睡午觉,太阳都晒屁股了。徐庶与潘浚都开始督豫章郡了,再不入局,黄花菜都凉了。 “诺!” 太史亨看着躺平慵懒晒太阳的霍峻,挠了挠头,只得应下。 半个时辰后,徐庶匆匆而来,见到晒太阳休息的霍峻,冷笑说道:“仲邈不是忙活军务,怎在这悠闲晒太阳?” 霍峻微动了动眼,说道:“刚忙活军务,方才躺下休息,莫非元直可有要事?” 徐庶狐疑得瞧了瞧霍峻,见其神色不动也就相信了他的话。 “今关将军送战报而来,主公与长公子正在商讨,唤庶与仲邈同去参议。”徐庶说道。 得知太史亨如实禀告,霍峻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笑着站起身子,霍峻挽着徐庶的发手臂,说道:“近日闻元直政务繁忙,常深夜未眠可有此事?” “忙完这几日便好,某头发都掉许多!” 二人行走间,徐庶向霍峻吐槽他身上繁重的政务。 别看豫章似乎仅是一个郡,然而他下辖的县却高达二十几座县,人口数十万之众,即便去掉被孙权占领的那几个县,实际上有两个郡的体积。加上刘备军中的粮草支出,军中惩处刑罚,全由徐庶一人主持,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 入了营帐,几人分开而坐。 待众人到齐后,刘备将关羽的书信交给霍峻、徐庶二人浏览,说道:“云长大破程普、韩当二人,韩当身死,程普匹马而逃。云长本意南下庐陵,然收到丹阳督兵妫览书信,其与郡丞戴员诛杀丹阳太守孙翊,又伏杀庐江太守孙河,欲献郡归降。云长不知是何决断,让某斟酌下令。” 徐庶看着书信,皱眉问道:“主公可知盛宪其人否?”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某与孔北海畅聊大汉名士之时,曾听其盛赞盛孝章。孔北海与盛孝章少小相识,其以仁义、文采著世。那时在许都,孔北海也偶尔谈及盛孝章,欲举荐他入中原仕官。” 顿了顿,刘备说道:“以某之见,妫览、戴员二人为盛孝章报仇并非凭空杜撰。” 徐庶捋着胡须,皱眉说道:“启禀主公,宛陵距离葛阳有数百里之遥,其间多是山区地形,树木茂密,山越盘踞,我军不识地理,轻易深入宛陵,恐是孤军。” “且宛陵身处吴郡之侧,乃孙氏根基之所。妫览、戴员二人,任官不足一载,根基浅薄,手上又无大军,令不出十里,诸县安能随其反叛。若贸然进军,关将军所部恐遭不测。” 东汉时,扬州分为庐江、九江、豫章、丹阳、吴郡、会稽六郡。庐江、九江在江北,剩下四郡在江南。 孙权登基成为六郡之主,不是他掌握了扬州,而是把豫章南部设为庐陵郡。除去九江郡外,这便是江东六郡的由来。 此前说过江东可划分为两大平原地带,一个是以鄱阳湖平原为核心的豫章郡,另外便是以太湖平原为核心的吴郡。卡在两者中央的山区,乃是黄山山脉,也是丹阳郡的主要区域,即后世黄山市、景德镇、建德市所在地。 可是丹阳郡庞大,除了大部分的县乡在黄山山脉内,还有部分县城在太湖平原周边。包括后来的建业、京口、芜湖全部属于丹阳郡,而那宛陵便与它们一起处太湖平原边上。 今关羽若想接应到二人,需要翻越黄山山区,长途跋涉数百里,然后在不能保证补给的状态下,冒着被围攻的风险,深入孙氏集团的腹地当中。这也是徐庶反对的根本原因,太远了,太难救了。 “元直有何高见?”刘备问道。 徐庶思考半响,说道:“主公,今豫章、庐陵二郡尚未平息,孙氏兄弟盘踞庐陵,威胁我军南部。不如从仲邈之策,让关将军征讨孙氏二人,彻底平息豫章、庐陵二郡,以便我军积蓄力量,巩固根基,再行与孙权角力。” 刘琦、刘备二人思考不语,进而又看向霍峻。刘琦问道:“仲邈以为如何?” 霍峻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冷笑说道:“妫览、戴员二人如元直所言,身无根基,任官不足一载,仓促谋杀孙河,已惊动江东众将。莫以为江东无人否?老将朱治及孙氏宗亲尚在。” “孙权虽屯兵于此,然其有水师之利。若俊所料不差,孙权已收到妫览、戴员二人反叛消息,其率军顺江东返,而我军翻越山岭至宛陵,二者孰快,峻不说长公子与使君应当也知其中差距。” 顿了顿,霍峻沉声说道:“且不说战事是否容易,即便救出妫览、戴员,我军又如何对待二人,予丹阳太守,亦或是吴郡太守?” 丹阳、吴郡这两个郡根本不可能授予他人,江东六郡之中除了会稽郡多蛮夷外,丹阳出精兵,吴郡出赋税,这两个郡让出去,刘备、刘琦二人还玩什么。除非他们二人手上如太史慈,手握精兵万人,说不准还能有太守之职。 而且不是霍峻不想给他们什么,而是妫览、戴员仅掌握了宛陵,根基太过浅薄,能活多久都是一个问题。贪婪好色,死于女人之手,能成什么大事。 刘备微微颔首,追问道:“我军若不救二人,我军当何以为之。” 霍峻站起身子,走到帐侧的江东舆图,指点说道:“若峻所料不错,孙权收得此消息,必回军平定丹阳叛乱。” “关将军可趁机南下庐陵,平定孙贲、孙辅叛乱;二位可率大军东进,占据歙县、黟县、陵阳等黟山诸县,收服山越;待黟山诸县平复,率军东出,进取吴郡,与孙氏决战,彻底平定江东。” 在霍峻看来去救妫览、戴员二人,不如增强自身力量,完成他进取江东的第二步战略。即彻底平定豫章、庐陵,进去攻占鄱阳湖、太湖中间地带黄山诸县,招募丹阳士卒,进一步积蓄力量。 经过豫章之战,江东兵力上已经没有多少优势,如果刘备能趁着孙权平定叛乱之时,迅速扩张地盘,将能在日后的对决中,彻底占据上风。凭借着豫章、庐陵二郡,及丹阳郡山区县乡,足够压制住孙权。同时也能进一步摆脱荆州对他们的控制。 当然如果妫览、戴员二人能坚守到刘备平定黟山诸县,完成第二步战略,进入到第三步进取吴郡时,他们也将能得救了。且那时也将是刘备与孙权的大决战,一战决定江东归属。 听着霍峻的讲述,刘备目光一亮,他似乎看到胜利的曙光。 当下战局焦灼,妫览、戴员二人的叛乱,成为孙权撤军的信号。没有孙权大军,孙贲、孙辅兄弟,还能活多久。程普被破,空虚的黟山诸县几乎是传檄即降。 刘备心中了然,说道:“伯玮,某以为仲邈、元直所言有理,备书信安抚二人,若难以守城,可弃城向黟山诸县奔走。备与伯玮率军向东,入驻黟山诸县,以为接应。” “可从叔父之语!”刘琦笑道:“孙权撤军,我军可也腾出手。” “希望如此!”霍峻盯着舆图思量,喃喃说道。 按道理来说,孙河身死的消息,拥有水路交通的孙权会率先知道。但他却仍无回军的动向,莫非周瑜在折腾什么! (本章完) 第108章祸不单行 豫章,江东军营寨。 大帐内,孙权神情颇是着急,说道:“公瑾,妫览、戴员二人谋逆,连害伯海、叔弼二人,已有动摇我孙氏根基之势,若是勾结刘备,恐后果不堪设想。” “且黄射引荆州援军屯兵西塞山,有与刘备夹击我军之意。今时局困难,我军亦当早撤回军平息内乱。” 周瑜起身安抚孙权,说道:“麾下,切勿着急。我军乘舟师而走,甚是便利。然而今若撤,刘备大军无人钳制,恐其东出袭取歙县、黟县、陵阳等黟山诸县;或是南下进讨孙豫章、孙庐陵兄弟二人。” “麾下忍耐一二,若子敬能说服彭虎起兵反叛,则能在豫章钳制荆州兵力,令刘备无从分身,从而窥视我黟山诸县,亦或减轻孙豫章兄弟二人压力。” 霍峻猜测得没有错误,孙权他们确实比霍峻他们早收到妫览、戴员二人叛乱的消息。 当时孙权得知老家发生叛乱,又死了孙翊、孙河两位亲族太守,心情慌乱,想立马撤军回师解决丹阳的叛乱。周瑜阻止了孙权惶恐下的举动,并告诉孙权,撤军不难,但难在撤军之后,豫章、丹阳局势该怎么解决。 失去大军钳制的刘备所部,可以空出手东进或是南下,从而稳固豫章的局势。那样等孙权处理完丹阳叛乱后,他将会面对一个更加强大的荆州军。当下对付起来都这么困难了,更不用说实力壮大后的刘备。 因此周瑜提出建议,表盘踞在鄱阳湖的水贼彭虎为鄱阳太守,并表各路水贼为将校,让他们起兵反叛,攻杀县乡。将荆州大军牵制在豫章郡内,无法东侵黟山诸县,为他们平定丹阳叛乱,争取时间。 孙权采纳周瑜的意见,派遣鲁肃出使鄱阳贼彭虎,将豫章郡西部划出为鄱阳郡,表其为鄱阳郡太守。 然而鲁肃一连去了数日,也无消息传回。且黄射率领的荆州援军也抵达南西塞山,威胁大军的侧翼,这让孙权耐不住性子,开始焦虑起丹阳的局势。 “子敬可有告知何时能回营寨?”孙权问道。 周瑜安抚孙权坐下,说道:“麾下,据子敬扈从所言,子敬早则今日,晚则明日即能回营复命。” 听着周瑜的劝谏,孙权不得不再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安慰自己,孙翊、孙河虽死,然而郡内仍有朱治、吕范等将领,不至于形势恶化。 又过了一个时辰,侍从从帐外趋步入内,启禀道:“麾下,鲁先生复命归来,且在营外等候。” 闻言,孙权大喜过望,说道:“某亲自出迎。” 说着,孙权大步出帐,迎上神情憔悴的鲁肃,握手说道:“有劳子敬奔波,不知出使情况何如?” “见过麾下!” 鲁肃打起精神,笑道:“今豫章时局动荡,彭虎手握数万男女,心有反心久矣。只恐荆州水师强大,又忧无人为援,不敢反叛。肃奉麾下之命,出使其水寨,颇受礼遇。” “今黄祖身死,荆州水师覆灭,又有麾下为援,表其为太守,彭虎无所畏惧,愿领鄱阳太守之职,率其部下纵横彭蠡泽之间,为麾下效力,袭扰大泽周边县乡,为我军分忧压力。” “好!” 孙权喜笑颜开,说道:“彭虎这厮早就蠢蠢欲动,往昔孤念继位不久,欲以安稳为上,不想动兵,却不料今日能在这里派上用场。(注1)” 彭虎本为商贾,因战事频发,本钱亏损,怕回家乡被人追债,在鄱阳湖中做起了杀人劫财的生意。 在战乱之时,豫章太守走马观花更替,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服兵役之害,纷纷隐入鄱阳湖中,以为躲避兵役赋税。彭虎趁机吸纳那些百姓入伙,成为鄱阳湖中名义上的霸主,手握数万男女。 “子敬,不知彭虎何时起兵?”孙权问道。 鲁肃拱手答道:“启禀麾下,肃回营之时,彭虎言明日便起兵攻占鄱阳县,以为郡县治所。” 孙权扭头看向周瑜,问道:“公瑾,丹阳战况紧急,彭虎为我军钳制荆州大军。事不宜迟,孤即令全军收拾营垒,可趁今夜昏暗之时,乘船而走。何如?” 周瑜微微颔首,说道:“可从麾下之意。” …… 是夜,孙权、周瑜趁夜色登船而走,留下被烧毁的营寨。 次日,刘备带着众人来到了被焚烧殆尽的江东军营地,只见地上到处都是破损不堪的军帐以及火焰燃烧后的灰烬。 “倒如仲邈所言,孙权、周瑜二人心忧丹阳战事,引兵退走。”刘备说道:“接下来可从仲邈言语,南征孙贲兄弟,东进黟山诸县。” 徐庶见敌寇退走,也是露出笑容,说道:“春耕已至,孙权撤走,百姓安心生产。待夏秋丰收之时,我军可有所食也。豫章富庶,一岁之出,加之荆州粮草,大军足以食之。” 然而不待刘备、徐庶二人开心多久,甘宁帐下的斥候小跑而来,神色着急,说道:“启禀主公,鄱阳贼彭虎率众反叛,攻伐我军县乡。” 刘备收敛笑容,眉头皱起,说道:“何时之事?” “就在昨夜。”斥候答道。 “昨夜?” 刘备念叨一声,联想到撤军的孙权、周瑜二人,当即反应过来,骂道:“孙权小儿,竟敢如此!” 霍峻恍然大悟,他此前还在疑惑孙权、周瑜二人为什么收到消息硬拖着不回军,原来是要在撤军之前,留下彭虎这个搅屎棍。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徐庶捋着胡须,说道:“主公,彭虎之名庶素有耳闻。其盘踞在彭蠡泽中,生活于湖中洲屿之上,聚众数万人。今之反叛,必是受孙权鼓动,袭扰豫章,不容小觑,亦当速讨。” “仲邈以为如何?”刘备问道。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彭虎部众不过乌合之众,往昔盘踞于大泽之中,水道密布,非熟悉地利之人,不能讨之。今其上岸,已丧其地势之利,破之不难。” 说着,霍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黄江夏不幸弃世,水师覆没。今彭虎部众熟悉水战,若能将其缴俘获,可为水师部众,我等也能重建水师。” 既有祸事,倒不如转变思路,把坏事变成好事。 彭虎那些手下,大部分是在水上讨生活之人,如今江夏水师覆灭,如果能俘虏彭虎手下,刘备、刘琦也能自行组建水师。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也只得如此了!” 众人讨论消化完这则坏消息没多久,刘琦领着王粲的族兄王凯匆匆而来,带来一个极坏的消息,刘表以垂询战事为名,请刘备回襄阳议事。 —— 1《三国志·董袭传》鄱阳贼彭虎等众数万人,袭与淩统、步骘、蒋钦各别分讨。袭所向辄破,虎等望见旌旗,便散走,旬日尽平。 (本章完) 第109章谈判 “刘荆州调某回襄阳,有何意图?” 大帐内,刘备撑着脑袋,头疼不已。 自己好不容易跑出襄阳,眼看进取黟山诸县在即,先弄出了彭虎反叛,后又要被刘表拎回去,这也太晦气了。 而且自己又无法拒绝,毕竟粮草、辎重、家眷、军士全在荆州,自己暂时还要仰仗刘表。 简雍沉吟半响,说道:“刘荆州调主公回襄阳,恐怕是猜忌主公。毕竟主公在豫章战功赫赫,破太史,败孙贲,扩军万余人,已有反客为主之势,刘荆州又怎能不猜忌主公。” 刘备揉着自己的脑袋,问道:“可有破解之道?” 简雍面露难色,说道:“此行回襄阳,主公需以谦卑之姿拜会刘荆州,多盛赞长公子之功绩,言其督军有节,御下有方,不可独美。” “这是自然!” 刘备目光落到徐庶身上,问道:“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捋着胡须,说道:“主公,刘荆州猜忌主公,无非是顾虑主公有夺长公子之权,割据豫章之意。主公需自证磊落,表明态度,以安刘荆州之心。” “能否细说!”刘备振奋精神,问道。 “主公入襄阳,人不可带多,子龙一人及从骑数十人即可。并且带上少将军,一同入襄阳,以明心无他念。离军之时,妥当布置军事,如实汇报于刘荆州,让其知晓军情。”徐庶说道。 “那刘荆州问扩军举措,备如何答之。”刘备担忧说道。 徐庶思索说道:“即言江东兵众,若不扩军,难以胜敌。仲邈、国安皆有扩军,非主公一人。主公亦可言若刘荆州兵马不足,可让抽派军士回调荆州。刘荆州俗好颜面,当不可应诺。” “元直所言有理!”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希望此行平安,能够顺利回归豫章。” 顿了顿,刘备问道:“仲邈与长公子讨论如何,可有动向?” “仍在商讨之中,并未结束。” “且再等等!” 刘备回襄阳这件事,不仅对刘备个人有影响,对刘琦也有影响。刘备在商讨对策,刘琦也在与霍峻商量举措。 霍峻为刘琦倒了盏茶,分析说道:“刘荆州唤玄德公入襄阳,峻窃以为乃是蔡瑁、蒯越二人见豫章战事顺利,恐长公子建功扬威,能继刘荆州之位。故蛊惑刘荆州调玄德公回襄阳,欲断长公子一只臂膀。” 刘琦皱着眉头,说道:“不如让琦书信一封送与父亲,言当下战事紧急,叔父难以抽身回襄阳,暂且推迟往后。”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如此,长公子真害了玄德公。” “为何?” 霍峻沉声说道:“玄德公于新野之时,刘荆州忌惮玄德公威名。今唤玄德公入襄阳,乃是受蔡瑁、蒯越二人蛊惑,担忧玄德公谋害长公子,欲割据豫章自立。长公子此封书信送入襄阳,岂不是让刘荆州更加怀疑玄德公。” “啊!” 刘琦微微张大嘴巴,震惊说道:“父亲担忧叔父害我,故唤其入襄阳。” 霍峻强调说道:“蔡瑁、蒯越二人担忧长公子立功,故进谗言与刘荆州,让其猜忌玄德公。从而将玄德公调走,让长公子孤立无援。” 刘琦眉头紧皱,说道:“叔父并无害我之意,父亲当真糊涂了!” 迟疑半响,刘琦说道:“仲邈,你且说叔父助我下扬州意欲何为,可有他念?” 霍峻被刘琦这番话,问得神情愣住了。他总不能说此前他建议刘备借鸡下蛋,想趁机取江东为基业。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霍峻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沉默半响,霍峻开口说道:“长公子以为呢?” “琦也不知道。” 刘琦摇了摇头,神情也是迷茫,说道:“玄德公胸有韬略,众人敬服,琦不如也!” 说着,刘琦苦笑一声,说道:“琦无父亲之才,也无叔父之能。军中诸将多敬某为长公子,然却是服叔父之军略。” “伯玮可在,备能否入帐。” 刘备不知何时掀起帐帘,出现在帐门打断二人说话。 “长公子与使君有话相聊,峻且出去。” 霍峻见刘备单独前来,便知他与刘琦有单独的话要说,遂起身离开。 “叔父!” “伯玮!” 霍峻走出营帐,为他们二人拉上帐帘,守在营寨外,让二人商讨未来的利益分配话题。 随着战事进展的顺利,刘备、刘琦之间也随之出现了些许的矛盾。即刘备愈发强盛的威望,及降服众人的能力,与他当下的势力地位不匹配。 毕竟刘备带来的危险,连远在荆州的刘表都能感觉到,刘琦不是傻子,他自然也会感受到。 今日帐中刘琦能问霍峻的那番话,绝不是凭空而生,而是有此念久矣。 二人的合作出现了失衡,原本是以刘琦为主,刘备为辅。如今随着刘备实力的壮大,刘琦作用的下滑,二人的地位出现了改变。 刘表突如其来的传唤,不如看成一个老父亲担心刘备、刘琦二人关系失衡,从而把刘备弄回去,让刘琦好生掌握部下。那么刘备能否回豫章,刘琦的态度则是关键之一。 若换成后世公司来比喻,在公司成立之时,刘琦带资入股,比技术入股的刘备股份多。但随着公司发展过程中,这名技术出资人太牛逼了,从而改变他在公司原本的地位。 刘备具有资格去索求相应的权利,去匹配他的地位。那么刘琦必须割让相应的股份,去满足刘备的需求。 因而调整二人合作关系将变成至关重要,从主辅,变成对等关系。而这种合作关系的变动,需要刘备、刘琦二人自发去谈判。 发起这次谈判,主要来自刘备个人的意思,及霍峻提供的小建议。 刘备不希望与刘琦翻脸,也不希望与荆州发生切割。他希望在离开豫章前,完成二人新的利益分配,进而巩固他与刘琦之间的合作关系。 霍峻在帐门踱步徘徊,颇是担心二人发生争吵。毕竟他与刘琦、刘备都有关系,若是发生争执,他夹在中间就难为情了。 偷听着帐内的声音,若隐若现传入他的耳中,他放下了心中的顾忌。他虽听不出详细字词,但可听出并没有霍峻想象中的争吵,而是二人商讨的愉悦,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刘琦笑着送刘备出帐,口中叔父喊着不停,关系颇是紧密,显然二人已经谈妥了新的协议。 出营帐之时,刘备朝着霍峻眨了眨眼睛,示意让他不用担心。 霍峻走入帐中,看着笑容满面的刘琦,问道:“长公子与玄德公谈得如何?” 刘琦将霍峻拉了进来,小声说道:“叔父表琦为扬州刺史,平定江东后,扬州诸郡届时按诸将功绩分之,仲邈今后可为太守也!” “那玄德公有何所求!”霍峻问道。 刘琦凑到霍峻的耳畔,说道:“叔父为扬州牧!” “啊?” 刘琦见霍峻吃惊,嘿嘿一笑,解释说道:“待某为荆州牧时,叔父为扬州牧。” 刘琦见霍峻在思索其中隐晦,直言说道:“待江东平定之时,琦领扬州刺史,与叔父共分诸郡。我父病重之时,叔父全力助琦继承荆州之位。待某领荆州牧时,表叔父为扬州牧。” “不知仲邈以为如何?”刘琦说道。 霍峻佯装思量,说道:“这或许最恰当不过了!” 暗地里中,霍峻却是长呼了浊气,刘备果然按照自己的建议与刘琦认真谈了下分配方式。 刘琦坐到榻上,说道:“此次叔父回襄阳,受小人陷害,琦当同行相助。关将军率军士南征孙氏兄弟,平定庐陵战事;征讨彭虎之事,交由仲邈负责,督甘宁、苏飞二部,编练我军水师。” 说着,刘琦笑了一声,说道:“琦此次回襄阳,若有机会当上禀父亲,表仲邈为太守,不负君之功绩。” “谢公子!” ps:今天暂时两更 (本章完) 第110章试探 荆州,襄阳。 刘表以垂询军事之名,唤刘备入襄阳,欲独留刘琦于豫章。然而刘备与刘琦磋商确定二人的利益分配后,刘琦以刘表患病为由,随刘备一同入襄阳。 百余人乘艨艟大船日夜兼程,走长江,过夏口,入汉水,抵襄阳。逆流而上虽是辛苦,然幸亏西北风渐消,不至于航行的太慢。 约过十日,刘备、刘琦二人到襄阳北门,而那刘表也亲率荆州文武,出门迎二人。 得见二人,刘表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拱手说道:“玄德奔波辛苦了!” “自下江东以来,表日夜不安,恐伯玮不成气候,妨碍军务。却不料玄德屡建奇功,破太史慈,败孙贲、孙辅二人,为我荆州平定豫章、庐陵二郡,愚兄感激不尽。” 刘表也是老狐狸看似在感谢刘备的付出的功劳,实际上却是说刘备是为他拿下豫章、庐陵二郡,宣称了二郡的拥有权。 刘备退后一步,让刘琦显出身影让众人看到,说道:“备投于兄长帐下,理应报效知遇之恩。今出讨江东,能为兄长效力,备深感荣幸。且收复二郡之功,非备独有,长公子仁义,督军有节,御下有方,实有大功,望兄长知晓。” 刘备说完,刘琦上前搀扶刘表,笑道:“父亲,琦闻父亲身体不爽,特与叔父一同归来,看望父亲。” 刘表看着没留在豫章趁机掌权的刘琦,心中虽有不满,但见其心念自己这个老父亲,自己没有白费心血,心中也是宽慰。 “伯玮之能,愚兄又怎会不知,有赖玄德费心帮衬。”刘表笑道。 说着,刘表手挽着刘备上车,说道:“玄德,随兄同车入城。” “不敢!” “无事!” 在一番拉扯下,刘备随刘表登上了同一辆车。 刘表手撑在车栏上,说道:“玄德出征以来,表日观战报,心中宽慰不已。素闻云长、翼德、子龙三将骁勇,在玄德帐下屡建战功,不知能否有幸见之?” 刘备手指向骑马随后的赵云,笑道:“云长、翼德南征庐陵,欲灭孙氏兄弟,不在身侧。今唯子龙随备身侧,以为同行护卫。” 刘表捋着胡须,转头看向赵云,点评说道:“仪表不凡,体格魁梧,实乃彭泽虎将,冲锋陷阵,有万夫不当之勇!” 进而,刘表叹了口气,说道:“豫章战事虽初平,然荆州四境不安,并非安乐之所。交州不时袭扰,常为祸患;刘璋、张鲁手握重兵,西陲难安。惜为兄帐下少有能人、大将可用,甚为之忧愁!” 刘备似乎察觉到刘表的试探之意,说道:“备得兄长恩遇多时,若兄长不弃,备帐下三将皆可外任而出。云长可屯兵南阳,以固荆州北疆;子龙领兵巡视零陵,可退交州兵马;翼德驻守秭归,可御益州之敌。” 刘表偷瞄了眼刘备,笑道:“玄德帐下三将皆外遣而出,如何能据江东之兵。为兄不过一时感叹而已,今当下仍要以江东战事为先。且外敌真若不安,国安、仲邈、仲业皆可用之,表岂能夺玄德爱将。” 开玩笑,若真按刘备这样安排,估计刘表在襄阳不敢睡觉了。 他那番言语仅是试探刘备的想法,而不是真有意为之。若是刘备表现出拒绝的态度,将会增加刘表的猜忌之心。显然刘备察觉到刘表说话的背后目的,顺水推舟,弄出一个刘表不敢采纳的方案。 …… 入城之后,刘表设宴款待得胜的刘琦、刘备二人,待宾客皆走之后,又独自留下刘琦。 刘表坐在榻上,酒意正浓,问道:“你率兵攻克豫章,为我荆州辟土数百里,实属立下大功。今大半年不见,褪去浪荡之色,竟也变得稳重许多,为父颇是欣慰。” 容不得刘表不开心,昔日刘琦在襄阳花天酒地,贪杯好酒,根本不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故而刘表担忧自己后继无人,因此迟迟未定下继承人。对于刘琦能否胜任大军统帅,出征江东,他在心里也是打了一个问号。 然而经过大半年的历练,从外表上来看,刘琦精神了许多。在今日宴会上,刘琦待人有礼,举止得体。与当初相比变化颇大,这让作为父亲的刘表怎么不开心呢! 刘琦为刘表倒了盏茶,说道:“父亲身体不爽,酒当少饮,需以保重身体为上。” 刘表端着茶盏,问道:“玄德在豫章招兵买马,麾下兵马已达万余人之众,不知你可曾知晓?” “儿岂能不知!”刘琦答道。 “那你为何不阻止?”刘表不悦地问道。 刘琦解释说道:“江东兵众,若不扩军,实难胜之。扩军又非仅叔父所部,仲邈、国安等将皆有招兵买马,扩充军力,以抗江东敌寇。且叔父心有沟壑,统兵有方,专心辅我,何故疑之?” 刘表冷笑一声,讥讽说道:“刘玄德胸怀大志,颇有城府,深不可测,连那曹操都降服不了。伱有何能,可以降服刘玄德,让其安心辅佐于你。” 刘琦也不尴尬,平静答道:“叔父膝下无子,即便自立,又有何人可继其基业?刘封虽是姓刘,然仍实姓寇也。” 刘表深深地打量了几眼刘琦,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经过历练后看到了问题的结症。 刘表相信刘备的基础在于刘备已四旬有余了,因战事缘故,膝下无子。这种条件下,刘备难以自立,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故。刘备认下寇封当儿子又是如何,在刘备死后,他那些手下能服寇封的人又有多少。 “那伯玮今后将何以待玄德乎?”刘表问道。 刘琦沉吟少许,说道:“以黄祖待之若何?攻克江东后,授予一郡之地,寄于父亲之下,让其屯兵长江,以据曹操南下。” 那日刘备与刘琦聊了许久,具体谈论了利益分配,以及解释自己想要什么。刘琦的这番言语,无疑是出自于刘备所说的内容。 刘表捋着胡须,思索说道:“往昔我用黄祖屯兵江夏,乃是为巩固东陲,以为荆州屏障。今其阵亡,荆州已无大将,及克江东,让其屯兵长江,抵御曹操,倒不失为可行之举。” 刘表也深刻认识到荆州兵马的柔弱,昔他用张绣屯兵南阳,黄祖驻守江夏,给予相当大的军政权利,便是为了抵御外敌。 今张绣投靠曹操,黄祖战死沙场。可靠的大将仅有刘备,若不依仗他,等曹操南下,谁能够率兵抵抗。 毕竟刘备与曹操有大仇,不用担心他会投降曹操。当然前提是能控制得好刘备,不能让他反客为主。 顿了顿,刘表说道:“伯玮奔走数日,颇是辛苦,今且退下休息。” “诺!” 罘罳后的侍女听着二人谈话结束,偷偷的向蔡夫人禀告内容。 待刘琦走后,刘表也晃晃悠悠地回到屋中,被蔡夫人搀扶住。嗅着蔡氏身上传来的香气,刘表嘴上带着笑意。 徐娘半老的蔡夫人为刘表更衣,笑道:“妾在此恭贺夫君了!” 刘表红着脸坐在床榻上,问道:“夫人怎么突然恭贺某了?” 蔡夫人轻笑一声,说道:“今伯玮归来,已有丈夫之风,夫君后继有人,妾又怎不欢喜!” 刘表用毛巾擦着脸,说道:“伯玮变化甚大,稳重了许多,今若继承大业,还需历练。” “那仲璜(刘琮)如何?”蔡夫人问道。 闻言,刘表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点评说道:“仲璜尚且年轻,为人颇是仁孝,尊贤礼士,今后亦可出众。” 即便蔡夫人如何吹枕头风,但刘琦的功绩不能抹除。通过刚刚与刘琦的谈话,刘表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尚未确定下来。 听着刘表的话,蔡夫人再联想侍女偷传来的话,又怎么猜不出刘表真正的心思。 (本章完) 第111章嗣子 刘备入了襄阳,大体因率军攻克豫章的缘故,比往昔之时更是受众人礼遇。刘表见刘备衣服破损,一次性赠送夏冬服装各百领,赏赐甚厚。 这几日内,刘备虽想早点回豫章,但苦于刘表没有放话,只得与刘表谈笑为乐。今时至春季,刘表于城外汉水旁设宴,又请刘备赴宴。 前日下过小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颇是泥泞。赵云引骑卒在前,留下一浅一深的马蹄印,刘备所坐的马车也留下深深地车辙印。 “主公,我等何时回豫章?”赵云策马缓行,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且观刘荆州之意,看何时能放我与长公子回豫章,暂且忍耐几日。” “诺!” 赵云沉默寡言,从不多问事情进展。今入襄阳,他就好生护卫刘备。 车马行进间,车马前方遥见一名老者身着儒服,拄藜于泥泞的小路上而行,形如鹤骨,器宇不凡。 “且停!” 刘备叫停驭手,喊道:“前人可是水镜先生否?” 那人停下动作,见到刘备的车驾停下,笑道:“原是左将军啊!” 司马徽持藜拱手,笑道:“玄德公破太史,败孙贲,攻克豫章,甚是骁勇啊!” 刘备面带笑容,问道:“水镜先生可是赴刘荆州所设汉水之宴?” “正是!”司马徽笑道:“莫非玄德公欲载徽一程?” “请先生上车!” “谢玄德公!” 司马徽精通奇门、经学,又博览群书,知晓诸子百家学说。在颍川之时,庞统曾驱车两千里路去拜访他,可见其名声如何。 从颍川避难到襄阳,依靠他的知识以及过往的名声,司马徽很快闻名襄阳,备受士人推崇。其与名士宋忠齐名,因知晓古文经学,南阳人刘廙、襄阳人向朗、梓潼人尹默、李仁跟随司马徽习读经学知识。 司马徽名声之高,连刘表继任荆州牧时,为了表现自己尊贤礼士,也曾亲自拜访过司马徽。刘备至襄阳交流,自然不可能忽略司马徽,故而与司马徽也有过几面之缘,今却没想到在赴宴的路上遇见了。 上了车,司马徽仔细打量着刘备,笑道:“玄德公气色虽佳,然眉间含有愁意。玄德公在豫章驰骋沙场,纵横敌寇,颇是豪迈。怎居襄阳反而心事重重?” 刘备摸着眉目,说道:“豫章战事初平,备离军返荆,留下众将,征讨贼寇,不知战事如何,故是心忧也!” 司马徽看着绿意盎然的野外,说道:“今曹操北平袁绍,公却蹉跎于襄阳,又怎会欢喜。以徽观之,公尚缺能人相助。” “哦?” 刘备不以为然,笑道:“备虽不才,文有徐庶、孙乾、糜竺、刘琰等贤士,武有关羽、张飞、甘宁、赵云等骁将。且论大将,霍~或备亦可胜任,怎会是无人?” 司马徽捋着胡须,笑道:“武略尚有人相助,那文事政略呢?徐元直虽有才略,然比国士远矣;孙乾、刘琰出使空谈尚可,岂能操以要事;糜竺、简雍可以用之,却难言出众。” “唯有国士能辩天下大事,授以重任,犹如高祖之萧何,助君解忧啊!” 刘备面露好奇之色,问道:“那国士安在?” 司马徽指了指脚下,说道:“荆楚便有,孔明卧龙,士元雏凤也。将军用之,可成大事。” “二人何在?” 司马徽扶掌大笑道:“好!好!宴会到了,徽且下车。” 刘备正欲追问之时,却见刘表等人皆在,只得放弃追问。下了车,刘备与那迎接自己的刘表,一同走入宴席。今之宴会,不仅有荆州官吏,还有荆襄名士。 待刘表、刘备入座后,宴席正式开始。众人纷纷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间,或投壶为趣,或弹剑而歌。一时之间,好不欢乐。 宴饮正酣时,刘表举樽相问,笑道:“今乱世之中,群雄纷起,名士辈出,不知诸位以为谁当名不虚传?” “玄德?”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北海孔文举、陈留边文礼、下邳陈元龙可为名士也!” 坐在下桌的许汜摇了摇头,说道:“前二者可为名士,然那陈元龙乃湖海之士,骄纵不除,难为名士。” 许汜,荆州南郡人。当初与张超、陈宫等背叛曹操迎吕布为兖州牧,因吕布兵败身亡,许汜逃至荆州,寄于刘表帐下。 刘备心有不悦,转头看向刘表,问道:“将军以为许君所言如何?” 刘表打着哈哈,说道:“若陈元龙乃名士,其已名满天下。若言不是,许君乃是善人,怎会诽谤他人!” “许君言元龙狂妄,不知有何缘由?”刘备问道。 “某因战乱路过下邳,拜见陈元龙。其毫无主客之礼,自卧大床眠,让汜居下床而睡。”许汜不满地说道。 刘备冷笑说道:“今天下大乱,许君既有大才,理应心怀忧国,匡扶汉室之心。得见元龙,却言田舍之求,元龙怎会欢喜。如得见刘荆州,当言报国之心,岂能心念田宅屋舍,贪图安乐。” 刘表听着刘备这番言语,心中大悦,说道:“志有不同,且饮酒。” 有了刘备这番言语,许汜颇是羞愧,待了一会,便以身体不适退下。而宴会也逐渐进入尾声,刘表又邀刘备到汉水边散步。 刘备跟在刘表身侧,见刘表神情忧愁,又长吁短叹,问道:“不知兄长有何烦心之事,但说无妨。语入左耳,右耳便出。” 刘表负手背腰,感慨说道:“袁本初已亡,二袁仇视,袁谭归顺曹操,以为前卒,征讨河北。曹操若定北方,必生南下之念。昔日不听众人之言,襄助河北,是为可惜啊!” 刘备好言劝慰,说道:“兄长不必如此忧愁,当今天下分裂,干戈四起。兄长手握荆州,又下江东,若据二州之地,未必不能与曹操较量一番。” “是啊!” 刘表叹了口气,说道:“为兄心间仍有心事,早欲相问玄德。” 刘备神情收敛,沉声说道:“请兄言之,倘若有用弟之所,备当万死不辞。” 待刘备、刘表二人讲话之时,侍女捧着茶水,又偷偷上前几步,以为探听密语。 刘表捋着胡须,说道:“愚兄为嗣子之事所忧,伯玮性情仁孝,为人恭顺,下江东历练一番,颇有稳重之感,然身无才干,于乱世中难有所作为。次子仲璜,天性聪慧,礼遇士人,又得荆襄士族推崇。” “表欲立长子,碍于蔡、蒯等荆襄士族不悦,又恐伯玮难成大事。且若表不幸弃世,曹操挥兵南下,伯玮又何以挡之?” “不知玄德有何高见?”刘表问道。 刘备心中了然,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说道:“此乃兄长家事,备不便参与。兄长不如从长计议,再以论之。” 刘表握着刘备的手,诚恳说道:“玄德非是外人,乃伯玮叔父,如何不能言之!且兄身有疾病,日渐憔悴,不知何时而亡,请玄德放心言语。” 闻言,刘备也不忧虑,拱手说道:“传位之事,事关重大。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伯玮并无过错,又为长子,安能轻废。且伯玮率兵征讨江东,功勋卓著,如何不能继以大任。” 顿了顿,刘备低声说道:“若那兄长担忧荆襄士族,不如徐徐削之,以保刘氏基业。” 刘表捋着胡须,沉吟良久,问道:“玄德可会相助伯玮?” “备膝下无子,族人凋零,伯玮仁孝,唤某为叔父,备怎会不愿?”刘备沉声说道。 说着,刘备拱手说道:“备以豫州牧、左将军之职,上疏朝廷表伯玮为扬州刺史。不知兄长可愿同表否?” 闻言,刘表喜怒不知的脸,方才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有劳玄德了。及克江东,玄德可屯兵丹阳。” “诺!”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12章卧龙救主 “啪” 蔡夫人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到地上。茶盏四分五裂,瓷片洒落一地,茶水溅满一地。脸色铁青,目光冰冷。 “刘琦为嗣子,削弱荆襄士族,刘备当真欲寻死路?” 探得密语的侍女,站在旁边瑟瑟发抖。 “夫人?” 蔡夫人深呼吸,说道:“你且退下领赏。” “来人!” 蔡夫人示意侍女收拾地上的碎片,说道:“让蔡军师来趟,言事态紧急,速速前来。” “诺!” 有了蔡夫人的紧急通传,蔡瑁不敢耽搁,放下手中的政事,匆匆赶到府上,与自家的姐姐会面。 蔡瑁初坐到席位,便开口问道:“二姐,不知唤弟前来,可有要事?” 蔡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知你姐夫欲立刘琦为嗣子,瞧伱们干得好事!” “什么!” 蔡瑁面露震惊之色,说道:“姐夫不是一向厌恶刘琦,今怎突变风向,欲立他为嗣子,莫非其中有变动?” 顿了顿,蔡瑁反应过来,说道:“可是刘琦率兵攻克豫章,姐夫欣赏其军功,故欲立他为嗣子。” “你也知道这些啊!”蔡夫人没好气,说道:“自刘琦回襄阳后,以仁孝侍奉你姐夫,刘备又吹捧其战功。你姐夫对他另眼相待,与刘备谈及嗣子之位时,便有欲立他为嗣子之意。且刘备欲以豫州牧、左将军身份,上疏表刘琦为扬州刺史。” 蔡瑁倒吸了口凉气,说道:“刘备好生歹毒,居然行此计策。” 蔡夫人语气冰冷,说道:“如今之策,唯有除掉刘琦,才能保住琮儿之位。” 蔡瑁阻止说道:“二姐,不可除掉刘琦。若除掉刘琦,恐会暴露我等意图。姐夫忌惮之下,恐将愈发依仗刘备,届时仲璜难以上位,又扶三子刘修继之,我等处境堪忧啊。” “那……那依德珪之见呢?”蔡夫人犹豫问道。 蔡瑁捋着胡须,说道:“以瑁之见,不如除掉刘备,并将其之死推至江东贼寇那边,言刺客杀之。刘备一旦身死,则无人相助刘琦。刘琦不晓军事,难以统军,若江东贼寇攻之,大军必然兵败,兵败则受辱。” 顿了顿,蔡瑁说道:“刘备部众得知刘备身亡,又无子嗣,将是一哄而散,我等可遣人收编之。刘琦势危之下,岂能为嗣子;仲璜有我等辅佐,可为嗣子也!” 蔡夫人沉吟少许,说道:“刘备今夜便睡在东院,只可惜院落有虎将赵云把守,若派人刺杀,恐难成功。” 蔡瑁扶剑而起,说道:“姐姐放心,明日早晨我以刘荆州口谕,让赵云指点我荆州骑卒,将其引走。届时刘备身侧无人,瑁率我族部曲,入院围杀刘备。” 蔡夫人也站了起来,说道:“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小心行事。明日清晨,我带你姐夫出城沐春,为你遮掩耳目。” “善!” …… 次日,天朦胧亮,刘备从睡梦中起身,开始洗漱。而赵云也早早起来,随身护卫在刘备身边。 “子龙啊!” 刘备用冷水洗漱,问道:“新野情况如何?” 赵云持剑而立,说道:“据手下所言,主公及诸将军家眷,安然无恙。我等出征之时,刘荆州常有遣人送上衣食,又送上钱粮,生活之物不曾短缺。” 刘备用毛巾擦拭着脸,感慨说道:“景升兄虽有心机,然亦是厚道之人。” “主公,刘荆州遣人而来,言闻赵将军骁勇过人,威震敌寇。不知能向主公暂借赵将军及从骑半日,入营指点骑卒骑术。”侍从领着军吏入内,禀告说道。 “主公?”赵云看向刘备,说道:“云若前往军营,则无人护卫主公。” 刘备见赵云不太想去,挥了挥手,说道:“备至襄阳多时,从未见到刺客。刘荆州待我等不薄,子龙且率悍勇骑卒入营为骑卒指点一二。” “诺!”赵云拱手说道:“请主公小心为上,云去去便回。” “善!” 赵云抚剑而出院,翻身上马,拿过长槊,带着骁勇的七、八名骑卒随那军吏而走。 赵云一走,有人便通报了隐藏在外围的蔡瑁。 “家主,刘备院中不足十人,可动手也!” “好!”蔡瑁挥了挥手,吩咐说道:“命部曲集结,围杀刘备,千万不可让其走脱。” “诺!” 在蔡瑁的号令下,隐藏在街巷间的部曲在纷纷而出,朝着刘备所在的院落聚集而来,杀气腾腾,佩刀持弩。 此时,‘偶然’路过的司马徽,见到如此场景,急忙从侧门闯入刘备的院子,欲通报这一则消息。 “玄德公,快走!” 拄藜的司马徽小跑闯入院子,喘气喊道:“快走,不可停留。” 正在操练剑术的刘备,见到惊慌的司马徽,说道:“先生怎么如此惊慌?” “玄德公,有所不知!”司马徽平复呼吸,说道:“蔡瑁故意调子龙将军而走,今正集结蔡氏部曲欲围杀将军。” “什么!”刘备惊呼道。 司马徽握着刘备的手,着急说道:“玄德公,此事刘荆州并不知情,请将军速去城西,以避蔡瑁围杀。” 顿了顿,司马徽说道:“请玄德公回城后,切勿说出徽之姓名,否则被蔡氏知晓,徽性命不存也!” “多谢先生相告!” 刘备迅速而走,并让手下骑卒自行散去,减少被蔡瑁发现的概率。待蔡瑁闯入院落之时,哪里还有刘备等人的身影。 蔡瑁勃然大怒,踹翻案几,说道:“迅速搜索刘备踪迹!” “诺!” 搜索半响,收下来禀告,说道:“启禀家主,刘备匹马出城西。” “好!”蔡瑁大喜过望,说道:“城西有一檀溪,阔宽数丈,刘备自寻死路也!” 蔡瑁又领着骑卒出城,沿着刘备留下的马蹄印追赶。一路上,刘备策马挥鞭,即便有友人呼喊自己姓名,也不敢停留,记着司马徽的话,径直往城西而行。 “御!” 刘备远远地望见宽阔数丈的檀溪,水势汹涌,深不可测,遂勒马而停。然而又见身后烟尘滚滚,似乎有追兵追赶自己,刘备心中暗暗叫苦。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刘备仰天长叹,悲声叹道:“大志未展,莫非天要亡备乎!” 忽然间,辽阔的檀溪上撑过一艘竹筏,高声喊道:“来人可是刘使君?” 刘备闻声望去,见有竹筏而来,心中庆幸不已,答道:“正是刘备,不知可否让备上船,以渡檀溪。” “有何不可!” 那戴斗笠的年轻男子撑着竹竿,靠近岸边。刘备顾不上衣裳被沾湿,牵着马径直走下溪水,然后在船夫的帮助下登上了竹筏。 上了竹筏离岸不久,蔡瑁便纵马而至,见到远去的刘备,喊道:“瑁受刘荆州之命,唤使君赴宴。使君上筏,这是要往何处而去?” 刘备抖了抖湿漉漉的衣裳,冷声说道:“多谢刘荆州厚爱,备坐筏观光檀溪,暂且不能赴宴了!” “真是遗憾啊!” 刘备看着在岸上装模作样的蔡瑁,目露凶光,已有将他杀死之念。 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刘备缓过神来,拱手向那船夫行礼,问道:“汉左将军、豫州牧刘备,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姓名能否告知在下,待备日后报之。” “见过使君!” 那船夫露出年轻的面孔,温声说道:“在下乃隆中布衣,诸葛亮,诸葛孔明是也!” (本章完) 第113章江上对 “御” 闻讯而来的赵云,随着蔡瑁骑队的行踪,奔驰后至。赵云见蔡瑁从檀溪气愤而返,持槊勒马前阻。 “蔡瑁,你逼我家主公往哪里去?”赵云面露凶光,呵斥问道。 蔡瑁见是赵云,额头不由冒出冷汗,举袖擦拭,说道:“子龙将军,瑁奉刘荆州之命请使君赴宴,使君上筏观光檀溪,不知前去往何处!” 赵云抬头眺望空荡的檀溪,怒声说道:“邀人赴宴,岂有带兵马相邀。” 蔡瑁尴尬笑道:“使君乃是上卿,瑁岂能不率人马护卫。今使君属实坐筏观光檀溪而去,不若我遣人与将军共同搜索。” 赵云冷哼一声,说道:“云独自搜索即可,若是找不到我家主公,蔡瑁你当好自为之。” 充满着杀气的话语,让蔡瑁心中颇是畏惧,仅是尴尬应道。 两队骑卒错马而过,忽然赵云骑队中一名骑手转身取弓便射,破空声乍响,一支冷箭飞射而出。 “嗖!” 蔡瑁头上的发髻被那支冷箭射落,头发披散而下。蔡瑁下意识往头上摸了摸,惊魂未定往身后望去,唯有远去的众骑。 “混蛋!”蔡瑁咒骂一声。 “家主,今四下无人,赵云兵少,不如将其围杀,以报此箭之仇。”骑士建议道。 闻言,气得蔡瑁挥鞭鞭挞骑士,怒声说道:“赵云以两百骑入阵,威震彭泽,你比之如何。” 说着,蔡瑁冷笑说道:“此箭之仇,某必报之。” 而那名放冷箭的骑卒,低着头正在被赵云责骂。 赵云寻觅刘备的踪迹,斥责说道:“文长,伱怎能不顾大局,若是射术不精,射死蔡瑁,将陷主公于何地?” “当时延甚是气愤,怒那蔡瑁逼害主公。故欲用箭吓吓蔡瑁,若是将其射死,延以命偿命即可。”魏延说道。 赵云气极而笑,说道:“你命能值多少钱,何能抵蔡瑁性命,最终为难之人还不是主公。” 说着,赵云叹了口气,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说道:“算了,蔡瑁率先动兵戈,已与我等翻脸,你那一箭算是替主公报今日之仇。文长今后处事,当以大局为上,不可轻易动怒。” “诺!” …… 且不说赵云带人沿着檀溪搜寻刘备,刘备被诸葛亮救下后,坐在竹筏上随波而行。 看着眼前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身披蓑衣的诸葛亮,飘飘然有出世贤人之感。 刘备斟酌少许,问道:“先生字号孔明,不知可是卧龙否?” 诸葛亮将头上的斗笠摘下,笑道:“隆中野人,闲散名号,不足道哉!” 顿了顿,诸葛亮问道:“使君兵入江东,如鱼入四海,今怎被蔡瑁所追,狼狈至此。” 刘备长叹了口气,欲说些什么,又担心诸葛亮的身份,不好相告。而那诸葛亮则是不慌不忙,走入坐在筏上,泡起了茶水。 纠结半响,刘备如实相告,说道:“备助长公子夺嗣,蔡瑁助公子琮成事。今长公子将为扬州刺史,蔡瑁心生迫害之心,欲谋害于备,故有刚刚之事。” 刘备拱了拱手,说道:“备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今后必当厚报。” “随手之劳而已,将军不必挂在心间。”诸葛亮笑道: 刘备见诸葛亮仪表非凡,又有司马徽的举荐,心生求问之意,拱手说道:“先生即号卧龙,备久闻大名,今蒙得先生相救。乞即席地权坐,请教一言。” “亮失礼也!”诸葛亮拍了下自己脑袋,笑道:“将军可入座休息。” 说着,诸葛亮为刘备倒了盏茶,说道:“卧龙之名,闲人误称,亮乃南阳耕夫,恐误将军,不敢轻说也。” 入座筏上,刘备拱手说道:“先生必有高处,否则他人怎会以卧龙称之,恳请先生赐教。” 诸葛亮拿起茶盏,笑道:“亮恐年幼才疏,学识浅薄,有误将军下问。” 刘备再次拱手,诚恳说道:“先生之名士人皆知,水镜先生之语,元直之盛赞,岂能有虚。昔备不得先生住所,难以拜寻。今备与先生檀溪相逢,实乃天意。望先生不弃鄙贱,曲赐教诲。” 诸葛亮脸带笑容,说道:“德操、元直,世之高士;南郡霍仲邈,有吴起、犀首之能。亮乃一耕夫、渔民耳,安敢谈天下事?将军奈何舍美玉而求顽石乎?” “咦!” 刘备见诸葛亮如此推脱,心中略有不悦,但见他似乎知晓霍峻所为,心有所动,再次拱手说道:“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赐教。” 见刘备三拜,诸葛亮便也有所心动,扶起刘备,说道:“将军兵下江东,已有宏图,然亮愿深闻将军之志。”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汉室倾颓,曹操篡权。备不自量力,欲下江东,取扬州六郡为基,北上江淮,西进荆益,重建汉室。然备智术浅短,迄无所就,受制襄阳。惟先生开备愚钝,实为万幸!” 诸葛亮轻抿茶水,说道:“将军二分天下之策实属气魄,若是能成,与曹操南北对峙,汉室可兴,然将军可有深思何以南伐北乎!” “以南伐北自古未有,以亮观之仅有三路可选。东出江淮,中出宛洛,西出巴蜀。” 诸葛亮拿起羽扇,说道:“吴,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一都会。然江北诸郡尽被曹操所取,江分南北,旦夕受袭。故北取江淮,以屏江左。” “江淮以北,乃中原沃土,土地平坦,利于骑卒奔驰,又兼大岘山之险,穆陵关之固,非用武之地。故亮以为疆分南北,淮水为大江之屏障,守江必守淮。然若北伐,北方兵马驰援可至,故东南不足以成大事。” 诸葛亮从书囊中取出简陋的舆图,说道:“即将军取江左,东争江汉。江汉者,楚也。楚,上通巴蜀,下抵江左,西接雍凉,东临中原,天下枢纽,北据汉、沔,利尽南海,地广人丰,会于南郡。” “以荆州北伐,上取宛洛,与关陇咫尺,不盈千里,北去河洛。西可与巴蜀之众,扫荡秦洛;东可以呼应江淮,进逼许昌。此乃以南伐北,核心之地。” 进而,诸葛亮指向巴蜀,说道:“巴蜀者,地处西南,有山川之固,物产丰茂,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其北连陇右,控扼凉州;上通关中,可威天下。” “曹操虽得大河南北,然西北骄纵,并未臣服。且羌戎之民,常有反叛,心难归附。将军可先取江东,北扩江淮,西争荆州,进取巴蜀。遣上将入关中,与曹操争西北之土,收西北兵马,组建骑卒。”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扬三州,保土山川,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委一大将将巴蜀之军以向关中,别命上将督江淮之众以向青徐,将军身率荆楚之众出于宛洛。三路北伐,主偏有分,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汉室可兴,中原可复也!” 诸葛亮站在霍峻二分天下的基础上,为刘备勾画着他苦思已久的北伐大策。自古以来以南伐北者,从未有之。他呕心沥血,苦思冥想,终于让他看到以南北伐取胜的希望所在,即在西北之所。 曹操根基在中原,他手握东汉皇位,自然就继承东汉王朝最薄弱的环节,即在关中、凉州上。东汉看似亡在外戚、宦官、黄巾上,实际上西北长达百年的羌乱,无时无刻不在耗尽东汉财政。 东汉衰弱了,羌人也是衰弱了。如果能争取到羌人,将领土扩张到西北,南方所缺少的马匹,可以解决。同时失去侧翼威胁的荆州主力大军可配合江淮士卒,席卷河南。届时仅存河北的曹氏政权,又能够存活多久呢! 在那刘备欢喜的眼神中,诸葛亮抚扇笑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占天时。将军信义著世有人和,拥南方之土占地利。三者之中,将军得二,曹操仅得一,将军将胜曹操也!” 说着,诸葛亮拱了拱手,笑道:“此乃亮基于南北之策,献于将军之大业谋划。将军以为何如?” 刘备哈哈大笑,惊起江畔上的鸥鹭,说道:“南北之策乃仲邈所献,备不敢专取。先生所言又可是惊骇之论,开备北图中原之念。” 顿了顿,刘备摇头叹息,说道:“但备今受困襄阳,欲展宏图,难之又难也!” “哈哈!”诸葛亮大笑说道:“此有何难?亮略施小计,便可助将军脱困。” “计从何出?”刘备追问道。 欲知诸葛计策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汉纪·诸葛丞相世家》:……亮躬耕陇亩,渔猎襄水,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世人莫之许也。帝遭蔡瑁谋害,避难檀溪,得亮相救,帝遂诣亮,三拜,得江上对。 帝以礼遇之,与亮情好日密。帝恐峻不悦,帝答之曰:“孤若为飞虎,君为左翼,孔明为右翼。”时峻长亮三岁,亮以兄侍之,峻以弟待亮,未有间隙。 (本章完) 第114章解困 “反其道而行,可解将军当下之困。” “请先生明细。”刘备拱手求问,说道。 诸葛亮披着蓑衣,在坐于江畔之上,笑道:“蔡瑁、蒯越二人心忧长公子建功,故调将军回襄阳,欲断长公子臂膀。然此番将军回襄阳,非是只身一人,而有长公子相随,故此事易尔。” “今刘荆州欲立长公子为嗣子之念,将军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让长公子上疏请罢豫章兵,作出欲留在襄阳巩固嗣子之位之举。届时蔡瑁、蒯越二人必心生惶恐,担忧长公子与将军留在襄阳,反而希望长公子与将军出征江东,好让他们谋划刘琮上位之事。” 诸葛亮虽身处隆中,但得益于他的人脉对荆州局势看得很透。蔡瑁、蒯越二人为什么老针对刘备搞事,不就是因为刘备支持刘琦,想把刘备从刘琦身旁弄走。 此番如果刘备单独回襄阳,恐怕不好走。但这次对就对在刘琦随行一同回来,刘表看见刘琦的变化,心生立刘琦之念。如今刘琦、刘备如果放弃江东作战,全心全意与刘琮夺嫡,其胜负概率不言而喻。 因此蔡瑁、蒯越反而会希望刘琦、刘备二人出征江东,让他们在荆州襄阳,好生谋划夺嫡之事。 “这~” 刘备迟疑说道:“那伯玮何以继承荆州之业?” 诸葛亮轻扶羽扇,说道:“今袁氏二子相残,曹操得利,平定河北,指日可待。将军出征江东,又分心助长公子争夺荆州基业,恐二者不可得兼。今当先取扬州六郡为基,操练水军,精选士卒。” “且亮素晓周易,近日夜观天下,刘荆州虽患病在身,仍有数载光景。将军当速取江左,待刘荆州病危之时,以精兵为依仗,表长公子为州牧,发兵入襄阳,争夺荆州。” 刘备合掌相搓,感慨说道:“先生未入襄阳,能知天下之事,又教备伐北之略,先生真可为国士也!” 说着,刘备向诸葛亮行礼,说道:“备虽名微德薄,但有热血在身。愿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备当拜先生为军师,恭听教诲。” 诸葛亮矜持少许,扶起刘备,说道:“亮久乐耕锄,喜于渔猎,懒于应世,有误将军之托,恕亮不能应命。” 刘备望着要拒绝自己的诸葛亮,再次下拜,诚恳说道:“先生若不出山,何人助备成就大业,又何人助某兴复汉室。先生有旷世奇才,当留名青史,方不负先生之能。” 望着如此诚恳的刘备,诸葛亮提裳下拜,肃然拜道:“为图将军之志,亮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扶起诸葛亮,大笑说道:“得孔明相助,备当如鱼得水也。” 话音未落,沿着檀溪一路搜寻的赵云终于找到刘备,高声喊道:“主公,云在此!” 约近十余步,赵云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到刘备身侧,问道:“主公可曾受伤?” 刘备看着如此着急的赵云,笑道:“幸得军师相救,备幸免于难。” “军师?” 赵云看向风度翩翩的诸葛亮,颇是疑惑。 刘备指着赵云,介绍说道:“孔明,此乃赵子龙,常山人士。曾随仲邈坚守彭泽城,入阵破敌,斩杀宋谦、黄盖,骁勇异常,替备掌帐下骑卒。” “赵将军威震彭泽之名,亮于隆中亦素有耳闻,敬佩至极。”诸葛亮拱手行礼说道。 “子龙,此乃诸葛军师,名亮,字孔明,号为卧龙。与备有救命之恩,你等当需礼遇。”刘备叮嘱说道。 赵云不似他人,行礼问好,说道:“云拜见军师,感谢军师救主公之恩,否则云当失职也。” “不敢!” …… 有了诸葛亮的指点,刘备回到襄阳,拜见身处府上的刘琦。 刘备得见坐在堂上的刘琦,一路小跑入内,着急说道:“伯玮,速救叔父一命。” 刘琦见刘备神情惶恐,立马起身相迎,说道:“叔父,怎么如此惊慌?” “且先入座!” 刘备坐在榻上,心有余悸地说道:“蔡瑁得知备欲表伯玮为扬州刺史,又辅伯玮继任刘荆州之位。今晨预谋我之性命,幸备得人暗报,方才逃过一劫。当下襄阳之中,蔡、蒯二人耳目众多,我等长居襄阳,非是幸事。” “什么!” 闻言,刘琦勃然大怒,呵斥说道:“蔡瑁安敢如此,叔父随琦面见父亲,必当严惩蔡瑁。” 刘备拉住刘琦,说道:“备手下骑士还以利箭,给蔡瑁留下口舌,不便与其纠缠。今我等与蔡瑁已动刀兵,襄阳乃其经营多年之所,当回江东,从长计议。” 刘琦踱步少许,说道:“恐那蔡瑁、蒯越二人不愿放我等轻易离开。” 刘备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公子可面见刘荆州言……,蔡瑁、蒯越二人必不敢相留。” “彩!” 刘琦眼睛一亮,说道:“我即刻面见父亲,叔父留宿琦府上,有侍从保卫安全。” “好!” 刘琦得到诸葛亮传授的计策,也不迟疑,直接面见正在处理公事的刘表。 刘表搁笔于案,问道:“伯玮前来所为何事啊?” 刘琦坐在榻上,面露伤感,说道:“父亲患病在榻,儿不能服侍左右,且要远行江东,心中不甚悲矣。琦以为我军已夺豫章、庐陵二郡,江东已不成大患,不如罢兵休战,命上将屯守豫章。让琦留在襄阳,侍奉父亲左右。” 闻言,刘表叹了口气,说道:“伯玮何故如此!大丈夫岂能心怀儿女之情,以荒废大事。孙氏手握四郡,何言不成大患。且那曹操南下,若孙氏归降曹操,我军将腹背受敌。” “父亲,将士鏖战一年,心有疲倦。可让将士休整一年,琦也能服侍父亲左右,待父亲病愈,及将士休整完毕,继而挥兵东进,破灭孙氏。”刘琦沉声说道。 “这~” 刘表看着孝顺的儿子,一时间心软,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说,反而是迟疑了下来。 “伯玮欲居襄阳,则多住几日,至于是否休兵一事,让为父掂量一二。”刘表说道。 “诺!” 罘罳后的侍女偷听着父子二人的谈话,见内容不妙,即刻向蔡夫人禀告内容。蔡夫人颇是恐慌,将内容又传告蔡瑁、蒯越二人。 蔡氏府上,蔡瑁、蒯越二人对坐,商讨刘琦这番言语的深意。 蔡瑁神情忧虑,说道:“刘琦立有战功,又得刘备辅佐。甚得姐夫宠爱,近日心生立刘琦为储君之意。今若让刘琦居住襄阳,专美于姐夫,讨其欢心,恐仲璜无力与伯玮抗衡。” 顿了顿,蔡瑁又是叹气,说道:“让刘琦外放出镇江东,当是可行。然恐刘琦得刘备相助,又建功勋,助其威望,扬名荆楚。异度兄,以为当下该如何为之?” “你还记得某呀!”蒯越冷笑说道:“此前围杀刘备,为何不与越知会一声?” 蔡瑁面露尴尬之色,说道:“事急从权,来不及知会异度兄。请兄放心,今后绝无此事。” 蒯越捋着胡须,分析说道:“今德珪兵权掌握如何?张允、刘虎、王威三人能否听从你之军令。” 蔡瑁沉吟少许,说道:“实不相瞒,张允已是瑁之好友,可以用之。然刘虎素来忠心姐夫,暂时难以拿下。” “刘琦久居襄阳,若是拉拢军中将校,又得刘荆州之心,成为嗣子,伱我将无胜算。必须让刘琦出征江东,德珪方有机会拿到荆州军权。”蒯越说道。 “那刘琦建功江左,又当如何是好?”蔡瑁问道。 “此事易尔!”蒯越沉声说道:“曹公将克河北,我等书信与曹公,让其派遣将领率少量兵卒征讨荆州,我等则有理由从江东调兵回防。刘琦缺少兵马,则难在江东建功。” “届时刘琦在江东难以作为,我等又手握荆州兵权。待刘荆州病故,可扶公子琮继位,即便刘荆州欲以刘琦为储君,也鞭长莫及。曹公又迎兵而下,何需畏惧刘琦、刘备二人。” 蒯越所思不难理解,希望蔡瑁尽快掌握荆州兵权,即便与手握大军的刘琦翻脸,他们也能无所畏惧。等待他们掌握好大权,刘表又病死了,他们直接恭迎曹操南下,让曹操去对付刘琦、刘备二人。 蔡瑁鼓掌喝彩,说道:“明日议事之时,你我上疏姐夫,请议刘琦出征江东,让其不可久留襄阳。” “嗯!” 蒯越叹息一声,世事无常。本想将刘备调回来,却不料刘琦也一同回来,又让刘表看中了眼。还不如把他们放回去,省得影响他们的布置。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15章封表 襄阳,镇南将军议事堂内。 刘表端坐在主位上,尽管极力想表现出自己身体很健康的样子,然脸上斑白的须发,枯黄的脸色,却是在无声的告诉众人他的身体状况并没那么的好。 堂内坐满了人,其间的高官重臣,不是荆襄大族,便是北来士人,二者又泾渭分明般的列于两侧。 刘表握着刘备的表文,环视众人,说道:“孙氏暴虐,残害百姓,孤奉天子之诏,命犬子征讨江东,幸有所得。扬州虽有刺史,然却是贼子刘馥,难伸大义。今豫州牧,左将军表刘豫章为扬州刺史,不知诸君以为何如?” 刘表这番话看似询问,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他询问仅是走个流程,而不是在询问众人的意见。毕竟汉室正儿八经认证的扬州刺史刘馥,在刘表口中可是贼子。 至于刘表为什么敢,看刘备就知道了。刘备从许昌离开后,身上的左将军、豫州牧基本被剥得一干二净,但刘备就是这么称呼自己,你又能怎么办呢! 刘琦表为扬州刺史,可是由豫州牧、左将军刘备与荆州牧、镇南将军刘表亲自认证,你说是也是,不是也是。 有没有前车之鉴,看那赖恭便知。去年冬,刘表任命赖恭出任交州刺史,去争夺交州。而曹操拜交趾太守士燮为绥南中郎将,领交阯太守。董督交州七郡。一个翻脸,两个也是翻脸,当下为了儿子刘琦与曹操翻脸,有什么不行。 蒯越作为荆州核心官吏,出列拱手说道:“刘豫章贤德爱民,辟地有功,可为扬州刺史。” “刘豫章可为扬州刺史。”众人应和说道。 刘表扭头看向刘琦,问道:“可能胜任否?” 刘琦趋步而出,拱手说道:“蒙天子之恩,得刘豫州举荐,众贤士推举,琦虽才疏学浅,愿为扬州刺史,以牧江左之民。” 刘表露出笑容,说道:“琦儿且需勉之,扬州郡中尚有空缺,可有贤能文武出任?” 刘表并非没有野心之人,从那场婚礼闹剧开始,受了刺激的刘表重拳出击,先是委任心腹赖恭出任交州刺史,今他又表儿子刘琦出任扬州刺史。不过与赖恭不同,刘表有培养刘琦之念,准备给刘琦机会,让他培养心腹要人。 刘琦从袖中从取出奏疏,弓腰双手奉上,说道:“启禀君父,靖北中郎将霍仲邈,以武建功,谋略见长。智取柴桑,降服徐盛;固守彭泽,斩杀黄盖、宋谦、潘璋等将。战功赫赫,可为鄱阳太守。” “鄱阳郡者,豫章所分,地辖鄱阳、彭泽、余汗、广昌、葛阳、上饶、乐安、鄡阳八县。” “将军刘国安,忠于军事,随军屡破江东贼寇,数有战功,可督豫章军事。赢郡太守糜子仲,督军粮草,素履忠贞,可担大任,当转为庐陵太守,镇守南疆。” 众人闻言,为这份名单上的人选窃窃私语。他们本以为刘琦会表刘磐这类宗亲出任地方太守,可没想到刘琦表年仅二十六岁的霍峻出任太守,而且还特意割出八县之地,表霍峻出任鄱阳太守。 要知道两年前霍峻仅是麦城市长,如今却一跃成为二千石大员,以二十六岁之龄出任太守,可谓世间少有。 有了霍峻出任太守,糜竺转为庐陵太守,反而没有那么令人注意。 刘表看着霍峻、糜竺二人的名字,又分别看向刘琦、刘备二人。他的脸色却有些忧虑,这个大儿子也太大方了,二个郡就轻易给出去。霍峻属于刘琦心腹还好说,但这糜竺却是刘备的舅子。 念及之前允诺刘备的丹阳郡,刘表轻咳一声,说道:“糜赢郡才干超群,居豫章恐有所受限。若攻克丹阳,可表其为丹阳太守,今让其假庐陵太守。” “诺!” 刘琦应声初落,蔡瑁起身进言,说道:“启禀明公,瑁以为当下孙氏初败,军心动荡,乃得胜追击之时。今刘扬州、左将军远离江东,鄱阳水贼叛乱,并非善事。明公不如令二位回军,以安军心。” 刘备面露迟疑,说道:“将士征战近一年,军心已疲,不如休整数月。如备离家眷颇久,心有所念,今时见之,心中欢喜,将士概是如此!” 蒯越捋着胡须,说道:“明公,玄德公所言不无道理,不如以半年为期让军中将士回乡探亲。且又是刘扬州、刘豫州等将校可带家眷入豫章南昌,毕竟豫章已克,诸将与家眷长期分离,不利作战,往返亦是不便。” 蒯越捏着鼻子也想把刘备赶走,他们谋划到要紧时刻,若是刘备、刘琦时常以看望家眷为由出入襄阳,当真会误事。 虽然少了钳制刘备的手段,但也可以让刘备长期留在江东,省得他寻借口回襄阳。今后刘琦、刘备二人能不回就不回,最好老死江东,不要破坏他们夺权降曹的布局。 蒯良也是适当出列,说道:“明公,曹操平定河北在即,我等亦要加快脚步。去岁发兵交、扬二州,交州战局焦灼,扬州战事顺利。今不可耽搁攻略江左之事,若是让孙权喘息,向求援刘馥,恐另生事端,不利江东战事。” 在蒯越谋划中,刘琦、刘备离开襄阳,屯兵江东,完全可以利用曹操作为额外力量介入,帮助他们达到目的。 比如让曹操派兵征讨荆州,他们可寻借口从江东调兵回去;亦或是手握江淮的曹操,在刘琦、刘备征讨江东的战事中,出兵援助孙权,干预他们的战事。总之,他们不在襄阳,有诸多办法可以治他们。 “这~” 刘琦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君父有疾,儿不忍远离。” 刘表叹了口气,说道:“男儿当志在江海,伯玮需以建功立业为望。今且回江东,若有战事平息之际,可入襄阳拜见为父。” 刘琦抹着眼泪,说道:“父亲当是保重!” 刘表目光落到刘备身上,感触说道:“玄德,伯玮与你乃是叔侄,当多多照料。” 刘备收敛神情,肃然答道:“请兄长放心,备视伯玮如子侄,自当帮衬。” (本章完) 第240章祸起萧墙 联军击败曹操的影响正在发酵,从荆州传到吴越。想必过不了多时,又将传遍巴蜀、中原及西北三地。 长坂坡之役,曹操得满宠支援,赵云引骑南撤江陵。及曹操入襄樊,方才自觉挣脱牢笼。 曹操率十二、三万大军南征,最终得归襄樊之卒仅剩一万两三千人,十成去了九成,只剩下一成兵马随他逃出生天。 除了大量人马死伤外,曹操帐下将吏被俘杀亦是众多。 如大将程昱、乐进、娄圭、曹纯、路招战死;丞相府从吏蔡瑁、张允、习授、黄涧等战死;荆州刺史李立,临江太守祁骥、江夏太守韩晞等死于兵难之中;主簿桓阶、参军傅巽、祭酒杜夔、将军沈弥、殷署等数十余名文吏武将归降二刘。 十万余众的南北军士亡命江汉,以及上百名的文武官吏非死即降,即便是坐拥中原的曹操亦是疼得心如刀绞。 付出远比赤壁更加惨痛的代价下,又经历荒野求生,三将追围截杀,曹操回到襄阳便复发头疾,不得已卧榻养病。 曹操半躺在床榻上,头裹热巾帕,气色尚可。在几日的休养下,曹操的身体逐渐好转,脸色也有了红晕。 在曹操休息之时,忽然堂外嘈杂声响起,侍从急急忙忙入堂。 “丞相,不好了!” 脑袋发胀的曹操,见侍从如此惶恐,呵斥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启禀丞相,霍峻率水师逆流而上,今先锋水师兵卒已至城外。” “什么?” 躺在榻上的曹操,心中一惊,猛地坐了起来,不敢相信说道:“霍峻初胜我军,怎敢起兵犯我?” 曹操又羞又恼,起身吩咐说道:“来人,让公明固守樊城城池,不可轻易出战。孤要上北城水寨,观那霍峻兵势如何?” 侍从瞄了眼曹操头上的巾帕,担忧说道:“丞相复得头风,不知能否上城观敌?” “咦!” 曹操摸了摸脑袋,发觉自己的头风已去。约是之前自己被霍峻进军的消息惊到,太阳穴左右出了大量的汗水,将那旧疾头风暂时治好了。 “怎能不坐观敌情?” 曹操精神焕发,将头上巾帕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沉声说道:“孤头疾已是痊愈,速让军中文武随孤上城。” “诺!” 北城,曹操披甲而立,眯眼遥观汉水上霍峻水师的动向。却见水师丝毫不像是袭扰之军,其舟舸数百艘浩浩荡荡,浮于江面上。居高临下,江左士卒在汉水中的鱼梁洲登岸,修筑水寨营垒。 “这~” 被霍峻一把火烧得心惊胆寒的众人,见到霍峻统率的水师,面露胆怯之色。 杨修咽了咽口水,说道:“丞相,霍峻兴兵数万而来,似乎有取襄樊之念。今当如何是好?” 曹操望着汉水上阻隔襄樊二城的江东水师,眉目紧皱起来。他本以为霍峻击败自己后,会与刘备合军攻打江陵,不曾想霍峻如此胆大,径直率军北上攻打襄樊二城。 见左右心畏,曹操抚着城墙大笑,说道:“襄阳城池坚固,世间少有,五千兵马足可御数万之卒。今襄樊二城,兵马有两万之众,霍峻帐下又有多少兵马,岂能轻易破城?” 说着,曹操自信说道:“且江北七军主力仍在,兵有三万余众,霍峻安敢上岸与大军作战。我料那霍峻无非用那水师袭扰江汉,故而诸君勿忧!” 听得曹操这般说,左右文臣谋士心中尚安。 “既如丞相所言,襄樊兵马众多,城池坚固,难以攻克。却不知霍峻为何率师逆江而上?”杨修疑虑地问道。 曹操迟疑少许,说道:“盖是为江左谋取江陵,江左初败我军,然兵马仍寡。或是担忧襄樊兵马南下,故而向襄阳用兵,以为牵制之用。” 霍峻这招可以说是既是阳谋又是奇招,所有人都知道金口之役打完,接下来霍峻、刘备二人会趁势攻打江陵。因而曹操停留在襄樊,除了养病外,便是准备调集周围兵马,试图南下帮助曹仁。 曹操已是做好安排,即便江陵守不住,但凭借曹仁的坚守,他欲让手下将领将襄阳到江陵之间的几十万百姓迁到叶宛、许洛等地,硬生生弄出几百里的无人区。 届时即便二刘能得到江陵,但缺乏百姓人口,除了当军事桥头堡外,几乎没什么用。因此拿到江陵想进而窥探襄樊,但碍于几百里的无人区,粮草需由千里之外的荆南调配,欲兴兵北伐亦是困难,这几百里的无人区将会成为曹刘双方角逐的地区。 霍峻这招却是将曹操所构思的计划打破,霍峻兴兵数万屯于襄阳,利用水师引而不发。曹操躲在城池里,确实不好打,但是霍峻浮江于汉水上,占据主动权,曹操又怎敢调兵南下支援曹仁呢? 转任奋威将军,即将率兵南赴当阳的满宠,说道:“丞相,霍峻引兵而来,末将还需南赴当阳否?” “不必了!” 曹操挥了挥手,说道:“伯宁且率兵马暂时屯于城中,固守襄阳城。” “诺!” “丞相,今时我军败于金口,江陵上下惶恐。若不派遣军士南下,怕子孝将军坚守不了多久!”曹洪走到曹操身侧,说道:“不如抽调七军人马从汉水上游,渡过汉水,南下支援江陵。” 汉水并非长江天险,其河道除了在襄樊一带广阔外,及从襄樊向上河道便开始收窄。汉水上游某些浅弯处可让北岸的军士轻易渡过,舟舸无法全部阻拦。 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围打樊城。实际上有具有先决条件,即刘备拿下东三郡,在汉水上游掩护了关羽进行襄樊作战。否则关羽围打樊城之时,东三郡的兵马可从侧翼威胁关羽的三万兵马,且又与襄阳城内的吕常配合,可以让关羽甚是难受。 在曹操南下襄樊之时,申氏兄弟已归降曹操,汉水上游不归由霍峻掌握,而是由曹操掌握。 “不可!” 曹操摇头否决,说道:“七军兵马不可轻动,容孤深思一二。” 顿了顿,曹操吩咐说道:“子廉,襄阳城防由你掌管,凡霍峻举兵上岸来攻,必当挫其兵锋。” “诺!” …… 鱼梁洲,又名槎头洲。从秦汉时期,在襄阳的东北方向,汉水之上便有鱼梁洲。庞德公曾隐居在此洲上,刘表在世时喜欢来此狩猎。 然随着刘表去世,荆襄昔日之宁静亦是消失。今春水上涨之际,霍峻率两万兵马入驻鱼梁洲,修筑营垒,又营造水寨。 大帐内,霍峻在舆图上标注曹军各部将领。 蒋济替霍峻整理各方军情,说道:“汉水之北,张辽屯兵蔡阳,张郃屯兵安昌,于禁镇随县,徐晃屯樊城,李典屯新野,朱灵兵邓县,冯楷守湖阳。江夏七军主力仍在,帐下皆有五六千兵马,约有四万之众。” 继而,蒋济又指向襄阳,说道:“汉水南岸,曹操仍在襄阳城内,城中兵马约有万余人。以我军帐下两万人而言,以襄阳之险峻,又有曹操居于城中,怕是无法上岸作战。” 霍峻全靠舟舸入汉水,利用水师的优势,屯兵在鱼梁洲。若是率步卒而至襄樊,怕是被张辽、张郃、于禁、朱灵等将领联手教训。 霍峻望着舆图上的曹军兵力分布,说道:“襄阳城郭险峻非比寻常,又有曹操居城,不可谋之。让军士屯兵鱼梁洲,牵制襄樊曹军即可,凡曹军敢出兵南下,即出兵击之。”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都督于襄樊牵制诸军,二公围取江陵诸城。然曹操居于襄樊,又有七军兵马在手,故而以济观之,怕是难以急下江陵。今济有一计,或可让曹操率军北归许昌,让二公速下江陵诸城。” 霍峻目光落到蒋济身上,说道:“子通请言良计!”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都督可知祸起萧墙否?” “嗯?” 霍峻面露思索之色,问道:“子通所指灾祸,可是在许昌之中?” “正是!” 蒋济整理思绪,说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奉行不法之事。往昔曹操兵威赫赫之时,上至天子下达群臣,唯曹操是从,莫敢不服。然曹操举中国之众以临江汉,与都督战于金口,千里败亡,帐下军士十不存一。” “故若让许昌君臣知曹操之惨败,又知曹操被都督困于襄阳城中。以都督之见,看那许昌朝堂会是如何?” 蒋济低声说道:“汉室四百载,今虽孤弱,但忠汉之人仍有。曹操声威之大,令人不敢不从。今曹操败走江汉,忠汉之人必蠢蠢欲动。” 霍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位许昌天子刘协从来不是一个安分之人。 除了衣带诏之外,刘协亦曾言语威胁过曹操。如刘协初到许昌时,并无实权,犹如傀儡。故而刘协与议郎赵彦谋略国政。但曹操知晓后杀了赵彦,以来威吓刘协。 然刘协却是不畏,诏曹操觐见,并有虎贲左右持刀,威胁曹操言:‘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这半威胁的话语,左右又有虎贲卫士持刀,吓得曹操汗流浃背,自此不复朝见刘协。 如按蒋济而言,刘协知道曹操兵败落魄,必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大概率会在许昌搞事,而那时候曹操必不敢在襄阳停留…… “可!” 霍峻赞许说道:“子通才略达人,峻甚服之。” 说着,霍峻笑道:“既有君献策,那便由君调配人手,将此消息散播于南阳、许昌,我等于鱼梁洲坐观许昌变化。” “诺!” (本章完) 第116章降服(二合一) 鄱阳城外,数千荆州军已是列阵于野,与之相对的则是人数高达万余人之众的鄱阳湖水贼彭虎。 ‘霍’大纛之下,身有八尺有余,穿披衷甲的霍峻,立于土丘之上。同时霍笃、甘宁、高翔、士仁等数名将校身披甲胄,站在丘坡上,等候着霍峻的命令。 霍峻提步上前,众人目光尽看向霍峻,其扶着腰间长剑,说道:“鄱阳水寇彭虎已被我军诱战而出,我军虽仅有三千余数,然我军骁勇,兼备坚甲利刃。敌寇虽有万人,却不过是乌合之众,我军以军阵严整相对,何愁不胜之。” “诺!” 在刘备、刘琦二人前往襄阳后,军中诸将各有任务。霍峻率本部兵马,节制甘宁、苏飞二军,合计七千之众,征讨盘踞在彭蠡泽的彭虎。然而彭虎非是无谋之辈,他知道自己与荆州军的差距,故尽量不与霍峻在陆上交手。 霍峻也当然知晓想凭借甘宁那点薄弱的水军力量,试图在彭蠡泽水域中战胜彭虎颇是困难。因而霍峻在这段时间中,故意派出手下将校佯败于彭虎手上,以骄彭虎及其部下之心。 又在近日放出风声,言大军所部粮不济,霍峻派出分苏飞一军,前往它县就食,引诱彭虎出战。果然彭虎听闻,被此前的战果迷失了眼睛的他,在得知霍峻帐下仅三千余众时,果断纠集部下,迎战霍峻大军。 彭虎兵力约计一万两千余,应战人数不过三千余数的荆州军,其高达1:4的兵力差距让彭虎充满了信心。而这也是霍峻所期待的,他命派出就食的苏飞率部偷袭彭虎在彭蠡泽的老营,并且自己率大军出战彭虎,力求一战定胜负,不与彭虎死灰复燃的机会。 随着霍峻细致的布置下,荆州诸将应声归阵。在那军鼓声中,三千余名荆州兵分成左中右三部,在丘陵原野上,铺开军阵,徐徐而行。随着大纛旗停,军鼓声骤停,各部立正,树以枪林,上弓填弩。 左部甘宁所统,兵一千人五百人;中军由霍笃率部列阵当中,卒千人,右军由高翔所辖。兵八百人。士仁率领的百名骑卒隐没于军阵左翼侧后,难以被正面的贼寇所知。 从天空上望下去,只见霍峻军阵左重而右轻,呈钩行阵布置。显然霍峻是把破阵的希望放在左部的甘宁身上,毕竟以弱胜强,需分轻重,不可平铺列阵而开,否则将何谈以弱克强。 就在荆州军列阵而陈之时,远处的鄱阳水寇也在率军逼近而来。他们的阵线宽度与荆州军相差不多,然而他的阵线厚度却是厚得多。彭虎也是略知兵事之人,他知道荆州军虽寡,但却比自己军士精锐。 因而他试图利用人数优势,更频繁轮替作战,在作战中消耗荆州军力气,久战之下,迫使荆州军力疲,从而取得最终胜利。 随着两军愈发的接近,在荆州军的视线中,鄱阳水匪的军容模样也愈发醒目。他们没有统一的戎服,各式各样皆有,大部分穿着粗布衣裳;旌旗也难说严整,他们勉强在将校的呼喊声中勉强排成军阵,不过每行进十余步,军阵便又混乱起来,又不得不重新整队。 不过若说他们皆是乌合之众不稳妥,在军阵中依然有精锐士卒。他们相较于那些前排持竹矛的步卒,人人颇是精神,手持刀盾,身披皮甲,行进间举止中颇有彪悍的味道。显然彭虎敢率兵反叛,手握数万男女,怎会没有悍勇之士。 当初在刘繇身死后,孙策虽遣太史慈招募余众万余人,可是仍然有大批军士逃亡山水之间。如校尉陈越,字飞度,庐江人。其少有膂力,以武给军,委以校尉。当初太史慈招募旧部之时,陈越与孙氏有旧仇,遂率部降隐入鄱阳湖中,被彭虎所拉拢。 大纛下,彭虎穿着太守官服,腰佩印玺,抬手间充满了自信,说道:“霍峻自恃勇智,率军进剿我等。然分兵就食,被虎所知的,今其将败于此地。” 顿了顿,彭虎说道:“告诉飞度,今若得胜霍峻,某可送他回乡。” “诺!” “呜呜!” 随着军号声响起,也象征着两军开始接触上来了。 “射。” 令旗挥舞,面对进入射程的鄱阳水匪,队列前排的弓弩手或是搭弓射箭,或是扣动弩机。 顷刻间,急促的弩机之声与箭矢划破空气的厉啸同时响起。 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划破空气,仿佛密集的银线在空中穿梭飞舞,眨眼间就贯入鄱阳水贼之中。那些衣衫褴褛,缺乏甲胄的竹矛手,持着大小不一的盾牌冒着箭雨挺进。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被攒射而出,如蝗般的箭雨划破长空,松散的盾阵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落在正准备冲锋的鄱阳水贼头顶。箭雨之下,虽有部分箭矢被盾牌所阻,却仍有大部分箭矢透过缺口,射穿他们缺少防护的躯体,鲜血溢出,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鄱阳水匪被荆州军的弓弩手吓得不敢回去上前,当督战队从身后逼近而来,挥刀砍死几名逃窜的人,他们又在催促声中,冒着箭雨继续冲锋。 “杀敌!” 少顷,箭过三矢,鄱阳水匪与荆州军交手。水匪们声嘶力竭的大喊,仿佛想将心中的恐惧赶出。 荆州军的盾阵前挤满了鄱阳水匪,他们手中握着的竹枪从缝隙中刺出,更有甚者,挥舞着锄头狠狠得砸向大盾,两军开始了鏖战。 荆州军锐士顶着鄱阳水匪的冲击,他们将手中的枪矛从大盾后刺出,锋利的矛尖刺入那些衣着单薄的躯体,夺走他们的性命。 一时间,尸体在地上堆积,哀嚎声遍野;鲜血在地上蔓延,血腥味涌入众人的口鼻当中;兵刃碰撞、兵卒怒吼之声,愈发刺激着肾上腺素的喷涌。 鄱阳水匪形成的浪潮犹如拍打到礁石上,荆州军士利用盾墙、长矛、弓弩作战,这些乌合之众的鄱阳水匪不仅没击穿军阵,反而被骁勇的荆州锐士反推过去,鄱阳水匪的前排军阵岌岌可危。 水匪军阵中的彭虎见形势如此,着急得跳脚,勒令精锐之士上前,换下这些已经士竭的前排军士。 其实不用彭虎分说,与荆州军交手的陈越、王飞等将早已作出布置,让精锐军士上前,与荆州军士鏖战在一起。 陈越望着摇摇欲坠的军阵,扯着嗓子喊道:“丁奉兄弟何在?” “在!” 年仅十八的丁奉,长相稚嫩,拎刀提盾,拱手应道。 丁奉,字承渊,庐江人。江北战乱频发,他十五岁就带着弟弟丁封从军讨生活,至今也有三年。因同乡的缘故,他投效到陈越帐下,凭借勇武,成为其心腹。 陈越指着斜前方被荆州军攻破的阵线,喊道:“承渊,你兄弟二人素有勇气,今阵线动摇,且率本部百人上前,巩固阵线。” 得到指令的丁奉跃跃欲试,挥手喊道:“儿郎们,随我而上。” “诺!” 丁奉大踏步向前,穿过军阵间的孔道来到已被突破的阵线,立即率弟弟丁封及百人士卒投入战斗。 刀盾相合,丁奉揉身扑入荆州军的队列中。左右手互搏,盾挡刀劈,大砍大杀起来,几乎无一合之敌。凡锋刃所向之处,必定有鲜血飞溅。不仅巩固了己方阵线,却有杀入荆州军阵中的趋势。 “小心!” 丁奉余光瞥见有敌寇持矛朝着他弟弟背后戳去,急忙大喊道。 与此同时,丁奉舍弃手中的刀,从腰间掏出一枚碎石,奋力掷出,正中敌寇眉目。 这是丁奉从小在河边打水漂练就的独门绝技,十五步之内,以石伤人,从未失手。 “啊!” 持矛的敌寇猝不及防,被这枚石子砸到眉骨上,鲜血直流,倒在地上,捂着喊疼。 弟弟救归救了,但是舍弃刀的丁奉失去了威胁,瞬间被一众军士盯上,长枪齐刺下,丁奉身法虽好,但也却被长矛刺到大腿,疼得他想哭。幸而他的弟弟丁封挥舞着长矛而来,与众人拨开来矛,救下险些丧命的丁奉。 受伤的丁奉在弟弟的保护下,扯下衣角上的布,将腿的伤口包扎好,喘气说道:“界休,荆州军士精锐,不要强啃,丢了性命。” “好!”丁封颇是着急,说道:“请兄长放心,封当会谨记在心。” “噫!” 霍峻站在土丘上,扬起白毦鞭子点评中军说道:“陈越统率水匪精兵,其部悍勇果然名不虚传。幸让霍校尉统兵鏖战对敌,若以弱兵对之,后果不堪设想。” 刘忠身袭戎服,拱手问道:“甘中郎遣人询问可击否?”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敌寇精锐正与我军交战,余众多是老弱。今下令,让甘中郎率部从左翼杀出,夹击敌军右部。又命士仁率百名骑卒绕后,三面夹击敌军右部。” “升大纛旗,树蓝旗,又升三角红旗。……”霍峻下令吩咐说道。 “诺!” 中军金鼓声大响,旗帜挥舞摇动。 甘宁立即得到消息,他举着刀盾,喊道:“张横、张顺,你兄弟二人固守军阵,某率三百精锐侧出夹击敌寇侧翼。” “诺!” 甘宁吐了口唾沫,领着那些锦帆贼们从军阵侧翼而出,绕个半弧朝着水匪的右部侧翼杀去。 统率左部的王飞似乎察觉到甘宁所部的异动,紧急下令让自己的侧翼八百士卒迎上试图夹击自己的三百士卒。 甘宁率众行进间,看着敌军也效仿自己派遣军士折上,形成阵线对战。三百对八百,他却毫不畏惧,狞笑一声,率众迎了上去。 两军交手的瞬间,忽然感觉到地面传来震动之感,被霍峻藏起来多时的百骑,从甘宁所部的阵后杀出。 士仁纵马握弓驰出,身后百余骑紧随其后。骑卒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手挽骑弓,策马加速,奔驰到甘宁所统的三百人侧翼。 进而又奔驰到八百水匪的军阵侧翼,在那些水匪惊恐的目光中,马速将手上的箭矢送了出去。正在列阵的水匪老弱军阵还排不严整,就被箭矢射了一波,侧翼中箭者不少,密集的军阵不由稀疏了些许。 就在此时,士仁见敌寇的军阵松垮无力,遂弃弓持槊,率骑趁机杀了进去。而甘宁也率步卒直冲军阵,声势虽不如骑卒,然而杀敌数,却不比骑卒少多少。 这批八百水匪两面受击,缺乏训练的他们崩溃了。他们狂叫着往己方大阵跑去,甘宁统率步卒,掩杀而入。士仁领着骑卒,继续沿着敌寇军阵而行,按照霍峻的指示,他需要从敌寇的背部杀入军阵。 奔驰少顷,士仁已至敌寇背部。 相比正面的军士,后阵鄱阳水匪更加的废拉不堪,若是说前阵的军士仅是军阵不严,而这后阵的鄱阳水匪连军阵都没有。站立许久的他们,有坐在地上谈天说笑,或是依竹矛闲聊论事。见到士仁的骑卒,他们仓皇起身,不知所措。 “杀!” 士仁向前举矛,冷声说道 面对声势如雷,行如骑墙的骑卒。这些缺乏军阵训练,说成渔夫更为合适的水匪们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前排的水匪们,几乎一哄而散,让那骑卒径直杀入军阵当中。 百余骑卒犹如虎入群羊,挥刀砍杀,犹如秋收之麦,所过之处望风披靡。水匪四散奔溃,带动左右士卒一起溃逃。兵锋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杀得后方军阵乱作一团。 不仅于此,水匪的右阵也被甘宁所率的三百锦帆贼强行突入。 甘宁在那些溃卒的帮助下,纵身杀入水匪的阵线,依仗自己的骁勇,与这些已经受挫的水匪展开近距离搏斗。 面对顽强抵抗的水匪,甘宁左盾挡住来刀,不停步继续向前,手中的刀戳入他贼寇的胸膛,用力下拉,锋利的刀锋将其开膛破肚,白花花的肠子和破碎的脏器从被划破的腹腔处流了出来。 片刻功夫,甘宁领着三百锦帆贼,逐渐突破敌军的侧翼。联动着正面作战的军士,以及从背后冲锋的百余名骑卒。整个右阵开始了动摇,水匪们只感觉自己三面受击,进而溃逃的水匪也越变越多。后方的水匪往前方挤压,侧翼的溃军往内挤压,最终影响连带影响到了水匪的中军。 在霍峻的目光中,右阵的水匪被荆州军驱赶着向中军涌来,而正常作战的中军,受到了干扰。军阵被冲击,军阵正常通行的孔道被堵塞,根本无法行进。 军阵混乱,旌旗错乱,杂声大响,溃军冲击。又面对趁机发起猛攻的荆州军,中部军士也开始溃逃。恐慌占据他们心智,从奋力搏杀,无奈地后撤,继而变成了溃败。 兵败如山倒,荆州军趁势而掩杀。左部王飞身死,即便素来以武著称的陈越、丁奉二人也是无力阻止兵败,他们仅能召集心腹,趁势而动,寻机而逃。 乱军之中,陈越抬目四望,见彭虎大纛早已不在,入目尽是荆州军的旗帜。不远处,那些荆州军士卒正在追杀着狼狈逃窜的水匪。 丁奉拄着长矛,踉跄走来,说道:“校尉,我军已经败,步卒溃散。奉弟与步卒正在抵御荆州军猛攻,四处皆是荆州士卒,我等当如何是好?” 陈越叹了口气,说道:“我等庐江儿郎尽是好汉,霍将军威震江东,可为投效之人。遣人向霍将军乞降,言我军愿为其效力。” “诺!” 投降为荆州军效力,陈越没什么负担。他与孙氏有仇,当初他在庐江生活,逢孙策攻破庐江,战后将士屠城,其父母姐弟全死在士卒手上。 陈越遂投降刘繇,刘繇身死替彭虎做事;后彭虎与孙权合作,陈越不满,乞求回庐江;今战败为荆州军效力,也顺了陈越的意。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17章编户 陈越、丁奉献军投降,霍峻毫无疑问的接受了,并表陈越为讨贼校尉,好言安抚。霍峻接受的原因不仅是丁奉在其中,还有陈越麾下核心士卒几乎是来自江北的庐江人。 庐江位于长江以北,大别山就在庐江郡内。今后若北伐江淮,首要必破城池便是合肥。合肥位于巢湖以北,扬州九江郡内,而庐江郡在九江郡以西,大别山俯视位于淮南平原上的合肥。 因而若想攻取合肥,庐江郡必要握到手上,率先占据大别山,凭借山势险要,与曹魏抗衡。然作为混乱地界的庐江郡盘踞着大量的豪强宗帅,如梅成、陈兰、雷绪等人,皆掌握数万男女,在曹操治下听调不听宣。 其中陈越却与雷绪有旧,若无霍峻的击败陈越,陈越会因不愿为孙氏效力而率本部军士投靠雷绪。心念着为日后计,霍峻不仅表陈越为官,还统率本部军士,在自己帐下任职。 此战不仅降服了陈越、丁奉等人,又收降了八千多老弱水匪。不过作为主将的彭虎却被走脱,大体是看形势不妙,早早地就撤走。 但霍峻并非没有后手,他命以苏飞趁彭虎率众出战自己之时,率本部的三千精锐进攻他在彭蠡泽的老营。 实际上霍峻本来是想让甘宁袭取老营,然甘宁却认为苏飞对自己有恩,今当回归江夏,不如送场大功给他。且力荐霍峻,苏飞能力出色,兼怀仁义,可以胜任。 于是霍峻安排苏飞率众袭取老营,而苏飞也不负众望,成功占领老营。大军尽出,又是盘踞在湖水洲屿上的老营甚是空虚,苏飞轻易得手。苏飞率众破寨后,听从霍峻的军令,严禁将士掳掠,安抚寨内老弱之心。弃军逃回老营的彭虎被苏飞当场射杀,余部尽数归降。 苏飞核查营内人口,约有三万四千余众男女,并上战场上俘虏的八千余众老弱,合计共有四万三千名男女,仅过此一役,几乎彻底荡除彭虎在彭蠡泽的势力。 荆州军营内,中军大帐内。 霍峻端坐帐上,问道:“彭虎所部虽灭,然彭蠡泽仍有贼寇盘踞,为绝后患,诸位有何计策?” 彭虎虽是彭蠡泽霸主,但不代表彭蠡泽没有其他水寇。毕竟彭蠡泽水域太大了,水道纵横,洲屿又多。为了日后地方安宁,霍峻希望能彻底解决积病已久的彭蠡泽水寇。 甘宁思索着彭蠡泽局势,说道:“彭虎部众,受孙权军令,占据大泽作乱,致烦豫章局势大乱。今将军提军而来,大败敌寇,降服众人。贼众虽畏伏虎威,然泽内仍有不服贼寇。若不将严惩众贼,何以示我军威,宁以为不将彭虎家眷及其党羽一并斩杀,垒为京观,使他人知所畏惧,出泽献降。”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彭虎之辈,本是商贾,因世道混乱,入江为贼,残害生灵,罪不容诛。其余徒党乃因生活所迫,为苟全性命,聚众逃生。今彭虎已被诛杀,余党皆是国家黎庶,杀之岂不伤恩,有何利益?”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此乃兵家之所为贵。彭虎家眷及为非作歹之人发配为奴即可,其余水匪多为彭蠡泽百姓,若遭屠戮,恐适得其反也!” 说着,霍峻扭头看向陈越,说道:“陈校尉久居大泽之中,不知可有计策恩抚湖泊水寇。” 陈越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将军,彭蠡泽当中除彭虎为首外,有聚众数千人者,亦有聚众数百人者,皆不足为虑。期间有一贼首钟离斐,其以恩信著世,于大泽中素有威名,令人敬服。” “越幸与钟离斐有缘,若将军信过在下,某可为将军说服钟离斐归降。且可让钟离斐招降大泽余匪,一举平定叛乱,尽消贼寇于大泽。何如?” “善!” 霍峻大喜过望,说道:“飞度尽可去,峻当为你表功。钟离斐也可表为校尉,以为安定人心之举。” “谢将军信赖!”陈越拱手答道。 刘忠盘算着被俘人员,开口说道:“启禀将军,彭虎部众有四万余众,不知将军欲如何待之?” 霍峻略作考虑,说道:“我军降服敌寇四万余众,然多为老弱瘦软,也有不堪役者。将被俘老少男女,各给米粮,编为户籍。凡户有精壮者出之,免其赋税,编为水卒,余者由缺额各部,尽数补之。” “诺!” 霍峻面对组建水师的任务,也顾不上兵源素质问题,先组建起水师再说。江夏水师覆没对大军影响太大了,而且江夏水师也并非可靠的力量。毕竟论刘琦、刘备二人长期在江东作战,没有一支可信的水师力量,这很难说得过去,也很容易被江东所察觉。 这些水贼常年生活在水面上讨生活,加以训练,他们能快速成为水卒。至于水师舰船,先用缴获得到的小船,大船慢慢建造。虽比不得江东舰队,但在至少也能胜任普通的水运任务。 在众人退下后,霍笃单独留了下来,问道:“仲邈,陈越兵败之下,不得已归降,若他借机而走,当如何是好?” 霍峻笑了笑,说道:“陈越本部尽在军中,他若投靠水贼,何以进身?且那陈越真有去意,彭虎已除,编练水卒,以水贼为敌,缓缓图之,可为练兵之所用。兄长勿忧!” 说着,霍峻将刘琦寄送给自己的书信拿给霍笃看,笑道:“奉长公子之命,我等族人可搬迁至豫章,今将士或可安心也。” 霍笃翻阅前后,看到书信的末尾,震惊说道:“长公子为扬州刺史,表仲邈为鄱阳太守。” 霍笃抬头看向含笑的霍峻,满脸不敢相信地问道:“二千石之官,堪比九卿,莫非有假?” 霍峻拿过书信,笑道:“不曾有假,只不过却是八县之郡而已,不比零陵、武陵之类大郡郡守。” 霍笃兴奋地站立起来,在营帐中来回走动,好似受赏的是他。 摩着拳,霍笃兴奋说道:“仲邈受拜上卿,若让阿父得知,必是欣慰。” 紧接着,霍笃叹息了下,说道:“可惜不在枝江,要不然也可摆下大宴,宴请乡人,以扬我霍氏名望。” 霍峻站起身子,双手撑在兄长的肩膀上,笑道:“兄长亦要荣升,何必仅念峻一人?” 霍笃脸上浮起笑容,说道:“为兄于仲邈帐下听令,仲邈立功升迁,我进位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哈哈!” 不过霍笃似乎发现了什么,说道:“鄱阳太守乃是为表先前之功,然此番平定彭蠡泽巨寇,不知可有何封赏?” 霍峻笑了笑,说道:“今初升太守,岂能再封!” “可惜了!” 霍笃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仲邈既拜太守,迄今无妻无子,岂不让人笑话。今仲邈年有二十有六,已是大龄,当寻良家女,以娶为妻。” 霍峻苦笑说道:“非我不愿,而是近岁以来,军务繁忙。待大泽水寇尽消之时,寻觅良人亦不晚矣!” 霍峻并非假话,谁到二十六岁,有车有房有地位,不想娶老婆。真就太忙了,忙着打仗,忙着策划军略,真没时间委托他人找老婆。 霍笃冷笑一声,说道:“仲邈之事总是忙不完,今待刘豫州、刘扬州归来,笃让豫州、扬州为仲邈寻觅良人,看仲邈可敢推迟乎?” 来晚了 (本章完) 第118章会面 彭虎覆灭,手下四万余众男女出降,霍峻对余众编户齐民,共编五千余户左右。 陈越劝降钟离斐,钟离斐献三千五百名男女出降,官拜校尉。钟离斐归降后,凭借着大军覆灭彭虎的战功,又以个人的名声,劝说鄱阳湖中的残余的匪寇归降。 在钟离斐劝降及甘宁深入大泽剿匪的软硬举措下,仅半个月,鄱阳湖水匪归降霍峻者,大大小小有十余支,共计万余人。 花费一个半月,彭蠡泽中盘踞十余年的水患自此消除,霍峻又对归降者编户齐民,编得约二千户百姓,加上此前的五千余户,新入户籍者有七千余户。精选男丁,得兵六千。 前脚霍峻解决完彭蠡泽水患,后脚刘备、刘琦叔侄二人便乘船抵达豫章郡的南昌。霍峻遂带上功劳簿、民册前往南昌,向二人禀述军情,汇报工作。 初入府衙,凡是文武官吏见到霍峻无不称之为霍鄱阳,霍峻则是含以微笑,向众人回礼。 “峻拜见长公子,使君。”霍峻趋步入堂,拱手说道:“恭贺长公子受领刺史之位。” 端坐榻上的刘琦,笑吟吟地示意霍峻免礼,说道:“能得刺史位,琦当多谢仲邈相助。” 说着,刘琦拍了拍手,说道:“昔琦赴荆州襄阳,曾有言授仲邈太守位,今当不负此言。琦表仲邈为鄱阳太守,辖鄱阳、彭泽、余汗、广昌等八县,行牧民军戎之事。” 在掌声中,侍女从侧堂捧着印绶而出。 “峻拜谢长公子!”霍峻颇是激动地行礼拜之,说道。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到领印之时,霍峻怎么可能不会为之兴奋。太守之职看似如同后世地级市的一把手,然实际权力远超一把手。 太守与后世一系列行政官不同,其拥有征辟属下的权利,郡中政治、教育、军事、文化全部归由太守亲领。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中,缺乏监督机制,太守可谓地方上的封君,非核心人员不可担任。 霍峻接过刘琦为自己奉上象征太守的银印,并任由侍女在自己腰间饰以青绶。 汉代不同于明清有品秩具体的官服样式,官吏的等级划分不在于官服上,而是在印、绶上,印有分为金、银、铜三种印玺,绶又分为绿、紫、青、黄、黑五种之差。 印相同者,绶颜色亦同,其可从绶的长短、质量上来进行区分。对于人臣而言,最高者莫过于金印绿绶。 刘备看着嘴挂笑意的霍峻,心中五味杂陈。而那霍峻似乎察觉到刘备异样的目光,向他拱手示好,这让心中阴郁的刘备舒坦了许多。 实际上霍峻也颇是头疼,刘琦以厚礼待自己,而自己却是阴侍他。他非无情之人,每逢刘琦这般恩遇,他心中含有负罪感。不管如何,保证刘琦、刘备两个集团的和睦是他今后的任务,否则一旦发生冲突,为难的将是他自己。 授印领绶后,霍峻也收敛自己的心情,奉上新编的户籍民册及表功簿,与刘备、刘琦二人。 坐在榻侧的霍峻,说道:“彭蠡泽水寇尽数归降我军,编得七千余户,又精选六千人入军,缴获大小船只五百余艘。今欲组建水师,敢问长公子、使君,人员配给当有定数否?” 黄祖及其水师全军覆没,黄射从刘表手上借得五千水师逼退江东。在战后蔡瑁以益州不安为由,将五千水师调回南郡。 黄射手上仅有二千老弱,难以保卫北方临近中原的西阳、轪国、平春等四县,念及荆州军中还有当时黄祖支援刘备的三千兵马,便特招苏飞回江夏,表其为江夏督兵。 江夏郡核心领土在汉水与长江流域,然而在大别山以北,临近汝南郡周围仍存在着四县。黄祖镇守江夏不仅有抵御江东的任务,也有防守曹操的责任。 黄射被刘表委任为江夏太守,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黄射在征讨江东上展现出来的军事能力。刘表需要他的军事能力,保卫江夏北方四县,与南阳防线,左右呼应。 苏飞回到夏口意味着以黄氏父子为代表的江夏军势力彻底退出联合军序列,今后除了为大军转运粮草外,基本不会参与到江东战事中来。 水师覆灭,江夏军又退出了联合军,那么也就意味着联合军需要重建水师,以来保卫自己的水域。 刘琦翻阅着功劳簿名单,扭头看向刘备,说道:“我部帐下士卒与叔父麾下将士多有协作,不知叔父愿两军合一,共建水师否?” 顿了顿,刘琦为表明自己没有兼并刘备部曲的念头,说道:“若叔父欲独建水师,彭蠡泽归降水匪,琦分与叔父二千人。” 刘备笑了笑,说道:“备帐下仅有兴霸善水,其余部众多为北人。两军分建水师,兵力两分,何以与江东水师争锋?备以为可共建水师,由仲邈统领。备出兴霸及其部众,交由仲邈节制。” 刘琦目光落到霍峻身上,说道:“甘中郎兵二千,水匪之众六千,加上仲邈本部可建水师否?” “当是足也!”霍峻拱手说道:“然而水师组建非一日之功,需积年累月,方有建树,且船只建造也需时日。我军暂时无力与江东水师争锋,望二君体谅。”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水师能控卫粮草水道即可,无需入大江与江东水师争锋。今彭泽水寇平息,时间紧迫,某与长公子欲率大军东入黟山,与江东作战,夺取丹阳。仲邈以为何如?” 霍峻思量少许,问道:“敢问使君,不知庐陵战事如何?” 刘备将关羽的战报交给霍峻,说道:“云长、翼德于石阳小胜孙辅偏军,孙贲、孙辅二人不与之交战,撤至赣县,坚壁清野,修筑城墙,积谷盈仓,欲据城而守,短时难破。” 孙贲、孙辅二人数败刘备之手,心已生畏惧之意。孙贲采纳孙辅的建议,准备据城而守,等候孙权击败刘备。于是他们撤到赣县,高筑城墙,广积粮草,与刘备打持久战。 而关羽在攻克石阳城后,率张飞、黄忠长驱直入,直抵赣县城下。面对孙贲、孙辅的坚守不出,关羽也是无可奈何。 刘备继而说道:“某已命云长统率汉升所部,收复各县,进围赣县,逼降孙氏兄弟。待翼德回军后,某将率国安、翼德、仲业等军,进取黟山诸县。然却忧江东水师趁机朔江而上,进取豫章、鄱阳,袭扰我军腹部。” 刘备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此前孙权、周瑜便朔江而上,攻破柴桑,逼他率大军回援。今他进取黟山诸县,豫章、鄱阳空虚,如果周瑜故技重施,他又要被迫回军。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大泽因地峡而分南北,北为雷池,南为彭泽。中间有一屿,名为桑落洲,欲入彭泽,需过此屿。屯兵于屿口上,东可望彭泽城,西可观柴桑。” “使君兵入黟山,峻率水师可屯兵于桑落洲上,以铁锁连大江南北,修垒于屿上。若江东水师来攻,受阻于铁锁不得入江。若攻取桑落洲,则必破营垒。如此布置,足可保豫章安全,巩固粮道。” 桑落洲即后世的九江市柴桑区的江洲岛,在两汉时期洲屿不似后世那么大,但也初有端倪。三国时期,周瑜、程普、陆抗皆有在上屯兵,凡大军北上南下,基本都需要通过此处。 不想让江东水师入鄱阳湖,守住此洲屿即可。那霍峻此前为何建议分守彭泽、柴桑二城,不守桑落洲,其原因不难理解。 当时初入豫章,刘备率大军南击孙贲兄弟,霍峻、黄祖需要以偏军拖住江东大军,且当时缺乏相应的准备,如果轻易屯兵洲上,将是以寡敌众。 周瑜可以利用江东水师轻而易举的击败江夏水军,然后围而不攻,洲上的大军将会因陷入缺粮而战败。 当下情况不同,刘备将与孙权、周瑜争夺黟山诸县,发兵袭扰豫章郡的最多不过偏军。偏军对偏军,屯兵于洲屿上,又有铁链为阻,修以营垒,足可阻敌。 霍峻又继续说道:“使君率军东争黟山诸县,峻可领水师北入庐江,攻取皖城、舒县等县,据大江以北,隔绝孙权与刘馥联系,断其联曹之心。” 庐江郡横跨大别山南北,孙权占据的庐江郡在大别山以南的居巢、皖城、舒县等四县。今霍峻建议自己为偏军攻略庐江四县,除了有断绝孙曹联合的想法,也有为刘备分担压力的想法。 刘琦疑惑问道:“孙曹合盟?” “正是!” 刘备替霍峻解释说道:“孙氏与曹氏互有联姻,曹操心念东南已久,孙权危急之下求援,曹操当会遣偏军相救。仲邈率偏军北取庐江四县,当是可行。” 刘备与曹操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怎会不知道曹操的布局。曹操窥视江东已久,曾遣人暗中招降太史慈,又在许昌时扣下张纮,尽可能为孙氏使绊子。 如今自己兵入江东,曹操受限于北方,可能不会亲率大军南征,但他绝不会坐实自己占据江东,大概率会派遣偏军支援孙氏。 钟离牧改成钟离斐,我打错了。不知道有兄弟是否知道钟离斐其人 (本章完) 第119章谋取黟山 油灯下,诸葛亮伏于案几之上,在橘黄色烛光的照亮下,手写书信。 “自襄阳一别,亮与兄长三载未见。亮于隆中幸逢明主,领三拜之请,许以驱使,今至豫章南昌,闻兄长游历吴中……” 诸葛亮入刘备帐下后,便有心为刘备招揽人才。离开襄阳前,他试图招揽石韬、孟建二人,可惜二人不看好刘备,无论诸葛亮怎么劝说,二人一心希望回到北方任官。 招揽二人失败,诸葛亮也不放弃,到了南昌,他又打起了兄长诸葛瑾及他的好友步骘、严畯二人的主意。 诸葛瑾是在孙策去世那年初到江东,与鲁肃地位相同皆是孙权门下的宾客。诸葛瑾见孙权不重用自己,与他好友步骘、严畯二人结伴游学江东,名声逐渐显赫。 若按照历史进程,他们会在近年因名声显著被孙权所熟知,进而授官任职。可惜刘备、刘琦二人率军攻入江东,孙权为战事而头疼,根本没有功夫去搭理他们。 三人又继续在吴中游历,二月前诸葛亮曾收到诸葛瑾的信件,得知三人的踪迹。今诸葛亮到了南昌,特意书信一封。在信中诸葛亮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称赞刘备的能力及礼贤下士的风范。 在结尾上,诸葛亮高度夸赞了三人的才华,表示如果他们能为刘备效力,刘备定会重用他们三人。 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诸葛亮搁笔于案,待书信上的笔墨晾干,喊道:“来人!” “在!” 诸葛亮将巾帛装到信囊中,叮嘱侍从说道:“战事混乱,看城中能否寻到商贾,让他们将此信件送至会稽山阴步氏,名为诸葛瑾的士人手上。” “诺!”侍从拱手应道。 乱世当中,已无专职的信使送信,大多是依靠地方上经商的士族、豪强来传递音讯。这些地方上的经商的豪强常年经商,大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保证商品不被劫掠,同时他们兼职送信,向普通人收取费用。 山阴步氏并非会稽本土士族,而是徐州淮阴大族。然因徐州战乱,步氏一族迁至庐江。孙策进攻庐江陆康,步氏为避战火,继续南下长江,逃至会稽山阴。步氏虽离开故土,一落千丈,但是家族底蕴仍有,也在山阴渐渐生存下来。 侍从捧着书信而出之时,刘备帐下的太史亨抵达门口,拱手说道:“主公有事与军师商议,劳烦军师随亨走上一趟。” “好!” 诸葛亮拿起案几上的羽扇,在太史亨的带领下来到侧堂。而堂内刘备早就与霍峻、徐庶二人在那畅谈,见到诸葛亮方才起身。 “元直与孔明早就相熟,不知仲邈可与孔明相熟否?”刘备说道。 “亮见过霍鄱阳!” 诸葛亮持扇拱手,笑道:“将军于襄阳之风采,亮犹记于心。于江东所建功绩,亮深感敬服。” 霍峻亦是拱手回礼,笑道:“区区之功不足挂齿。倒是孔明所献江上对颇是惊艳,令峻心折不已。若有机会,峻愿与孔明讨教一二。” 霍峻从刘备口中得知诸葛亮以南伐北的方略,却是感叹不已。国士总归是国士,他们身怀大才,岂能被因时局的改变,从而变得昏庸。 霍峻推动时代的齿轮,利用纵横手段,为刘备借到刘琦,率军入江东,行南北分治之法。诸葛亮便高屋建瓴,站在霍峻的肩膀上推演出二分天下后,北伐的路线,其观点角度不可不谓惊艳。 “不敢!” 刘备见霍峻与诸葛亮态度谦和,放心不少,笑着让几人坐下议事。 刘备取出丹阳舆图,说道:“据斥候所报,妫览、戴员二人被孙翊之妻徐氏设计所杀。且孙河虽死,但其部下士卒并无溃散,由其侄孙韶统率,建置楼橹,修理军械。朱治亦调军士进围宛陵。” 说着,刘备庆幸说道:“幸听仲邈、元直所言,否则轻易举兵入寇,恐因深入崇山而被敌所败也!” 妫览、戴员二人在杀死孙河后,知道事情败露,于是干脆起兵反叛,即派人联络刘备,又派人迎奉刘馥。可惜他们贪恋女色,非要掠夺孙翊妻妾,徐夫人趁机拉拢孙翊旧部,设宴将二人斩杀。 那时孙权已率兵回到丹阳,军士抵达宛陵城下。才刚到城下不久,徐夫人便让人拿着妫览、戴员二人的人头出城,丹阳之乱就此平息。 孙权也是无语,孙翊、孙河两个太守被乱党所杀,逼得自己率军回师,然这场叛乱却被一个弱女子轻易解决。 丹阳之乱虽然平息了,但大军已从柴桑回师,失去了与荆州军作战的先决条件。孙权采纳周瑜的意见,紧急派程普、周泰等将把守歙县,接着又派出麾下将校到地方上,允许他们自行招兵,准备在下半年进讨豫章。 刘备摊开舆图,指点说道:“孙权已命麾下将校自行募兵,恐有犯我之意。我军当先发制人,不与孙氏在水上争锋,而是进取黟山诸县,争夺丹阳郡。若得黟山诸县,我军可俯视吴郡,届时兵出黟山,可趁下江东。然黟山诸县地形崎岖,山越盘踞,不知诸位可有计策?” 刘备为何要尽快进攻黟山诸县,主要是为了占据战场的主动权,扬长避短,发挥己方陆战的优势。若让江东军率先进攻,他们将会走水路,这对缺少水师的刘备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使君,黟山诸县之中歙县最为紧要。若能攻破歙县,则黟山诸县可下。然歙县一带,山越丛生,使君若欲破敌,当招抚山越为上,不可与其结怨。” 孙策平定豫章时,从吴郡出兵逆长江而上,不曾走黟山,因此黟山之间未服的山越宗贼太多。刘备选择走黟山攻入吴郡,所面对的敌人可不只孙权,还有那些山越宗贼。若是处理不好,山越宗贼聚众成兵,也够刘备头疼。 徐庶皱着眉毛,说道:“据庶所知歙县有贼帅金奇屯驻安勒山,毛甘屯于乌聊山,此二人帐下皆有万户之众。今不如遣使入歙县以钱粮结交二部,以示我军交友好之意。” 歙县地理位置关键,拿下歙县顺着浙水可到钱塘,或是顺着歙水可抵达宛陵,处于交通要道。然而如徐庶所言,歙县也是山越宗帅最多的地方,仅金奇、毛甘手下就有万户,还不包括那些其他山越蛮夷。 刘备微微颔首,扭头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元直之语可从之,然兵入崇山峻岭之中,首要在于补给。敌寇久战对峙,若粮草断绝,我军则不战而败。亮以为元直可与潘承明居豫章、鄱阳调度,竭力征发军需粮草,以供大军。” 顿了顿,诸葛亮笑道:“主公,山越宗帅虽是作恶,然亮却有方法对之,此战亮请命从军。” 刘备微挑眉目,笑道:“既然如此,有劳孔明随军。” “不敢!” 有了诸葛亮的保证,刘备放下心来,说道:“此战某与长公子出兵歙县,有劳仲邈保卫鄱阳水道,且率偏军兵入庐江,为大军攻略江北四县。” “请使君放心,当不负将军之望。”霍峻沉声说道。 (本章完) 第120章周葛较量 五月,丹阳,宛陵。 孙权翻阅着斥候送来的战报,说道:“豫章战事初平,刘备便欲兴兵征讨丹阳,攻略黟山诸县,其粮草、辎重从何而来?” 自失去了豫章、庐陵二郡,江东粮草补给少了大块。加上贺齐在会稽打山越,两面作战之下,即便有张昭、朱治、吕范在江东极力筹备粮草,吴郡府库里的钱粮积蓄也渐无了。否则孙权又怎么会拖到下半年开战,还不是在等夏收后产出的军粮。 反而刘备、刘琦二人从去年入豫章,除了被刘表喊回荆州的一个多月,大军无时无刻不在打仗,今庐陵战场还在作战,刘备又准备率军进攻丹阳,如此充裕的粮草储备,让孙权感到头疼。 张纮苦笑一声,说道:“麾下,二刘背靠荆州,而荆州户籍殷实,自刘表单骑入荆州后,境内万里肃清,群民悦服,谷物盈仓。二刘征战江东,刘表以荆州供粮,岂是江东可以比之。” 孙权扬了扬书信,说道:“刘备引兵进犯,孤当率兵进御,然黟山地势崎岖,非比大江,粮草转运困难。今我军粮草供给不足三月,两军对峙之下,孤恐粮草不济。”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麾下,扬州刺史刘馥重修城郭,恩怀群寇,兴聚百姓,广屯水田,大治芍陂、七门、吴塘等水利,粮谷充实,今不如修书信向其借粮,以供大军调动之用。” 孙权眉头微皱,问道:“曹操遣人向孤索要质子,孤断然回绝,使其不悦。刘馥听命曹操,又安会借粮与孤乎?” 张纮露出狡黠之色,说道:“且不言曹操与麾下有姻亲之情,就单论来犯之敌乃是刘备,曹操必会答应借粮与麾下。” “嗯?”孙权略有疑惑。 “麾下有所不知,刘备、曹操于洛阳之时,便互为好友。曹操与其情义颇深,刘备从徐州归降后,曹操以恩信待之。出入同车,表为豫州牧,左将军。然刘备以征讨袁术之名,杀车胄,占据徐州。曹操引以为恨,牙咬出血,誓杀刘备。(注1)” 张纮在许昌待过,知道曹操与刘备之间的爱恨情仇,为孙权细细讲述。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刘备反复曹操,曹操又岂能不恨。麾下回绝质子之请,与刘备比之又是何如?且不论刘表已占据荆州,今若下江东,以南抗北,曹操将难以天下。以纮所料,麾下若有求,曹操不仅给粮,甚至还有派兵助之。” 曹操与刘备的关系并非三国演义中描述的那么简单,曹操与刘备二人在洛阳相遇,共同募过兵,在起兵反董时,刘备随之相助。 即便刘备相救徐州,与曹操兵戎相见。曹操也不曾记恨过,在刘备落魄之际,投奔许昌。曹操不仅给予刘备兵马粮草,还表封刘备为豫州牧。进而平定吕布后,又封刘备为左将军。 在那段许昌的日子里,曹操与刘备出则同舆,坐则同席,煮酒论英雄,谈论天下大事。曹操深信刘备,派刘备与朱灵击袁术。而也是这时候,衣带诏事发,刘备杀车胄,占据徐州反叛。 当刘备背刺自己的消息传到许昌时,可想而知曹操那时候是什么心情。曹操那时候恨得把舌头都咬出血,誓杀刘备。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南下荆州之时,拿到襄阳后,仍派虎豹骑死命追杀刘备,那是因为曹操太恨刘备了。同时曹操又特别在意刘备,拿下荆州后,几乎挨个询问众人,想了解众人眼中的刘备。 听着曹刘二人的爱恨情仇,孙权倒吸了口凉气,作为渣男的他,立刻捕捉到了敏感点,问道:“公瑾,可需曹操遣兵南下相助否?” 周瑜根据斥候传来的情报,手指在舆图上笔画,说道:“据瑜所观,刘备有兵分二路之念,其率主力大军兵入黟山,争夺丹阳。又命霍峻统辖部众驻守桑落洲,有出兵江北庐江之意。” “霍峻有名将之姿,不可小觑。瑜恐孙定武(孙瑜)于江北难以敌之,麾下不如遣使说曹操,看能否派兵南下共击霍峻。”周瑜说道:“若能击败霍峻,孙恭义率偏师进取桑落洲,过江攻取豫章,断刘备之归路。” 孙河、孙翊二郡太守身死,所幸孙氏宗室仍有能人。考虑到接下来的战事,孙权兼领丹阳太守。孙静之次子,孙权的堂兄孙瑜素有才略,便委任他为庐江太守,统辖孙韶及其旧部军士。 孙权斟酌利害,问道:“让曹操派兵易,就恐其部南下,占据江北不走。” “启禀麾下,我军有江船之利,若能击败刘备,又何惧曹操之众。届时瑜统兵攻之,庐江诸县取之何难!”周瑜自信地说道。 孙权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劳烦东部修书向北,看能否为我军借到兵马、粮草。” “诺!”张纮拱手说道。 继而,孙权又把目光落到周瑜身上,说道:“公瑾,今出征黟山,与刘备争夺歙县,当何以对之?” 周瑜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麾下,歙县孤远,山越盘踞,依阻山险,不服王化。两军深入黟山作战,得山越相助者,如虎添翼。今当以钱粮诱之,当联合山越诸部,共征刘备,不可使山越被其所用。” “山越桀骜不驯,仅以钱粮,恐难以说服。”孙权说道。 周瑜笑了笑,说道:“麾下有所不知,孙讨逆征讨江东之时,虽未深入黟山,然而孙讨逆于黟山中,擒获祖郎,降服太史慈,威震山越,黟山六县得以平之。今孙讨逆余威尚在,我等借旧威,又以财物诱之,何愁山越不为我等所用。” 孙策平定江东,威震江东,可不是吹出来的。刘繇、太史慈战败投奔向西,太史慈奉刘繇之命,占据黟山六县,自命丹阳太守,周围山越纷纷归附。孙策先是擒获祖郎,后降服太史慈,兵威之下,黟山六县皆服。 如今相比初来乍到的刘备,拥有孙策旧威的孙权,招募山越为己用,难度系数低得多。 “哈哈!” 闻言,孙权面露笑容,说道:“孤得公瑾辅佐,又何愁刘备不败!” 说着,孙权扶剑而起,沉声说道:“传令诸将,进取黟山,孤要与刘备决一死战。” “诺!” …… 刘备与诸葛亮站在南昌城楼上,望着作为使者的简雍驱车东行,疑惑说道:“军师,遣宪和出使山越,却不携带钱财说之,当真可行?” 诸葛亮轻摇羽扇,嘴角含笑,说道:“我军欲和山越诸部,孙权、周瑜二人又岂能考虑不到。孙策素有威名,山越服于旧威。我军初入黟山,不足为山越人所信,故不可与孙权行相同之事。” 顿了顿,诸葛亮提醒说道:“山越百姓多有被汉人或官吏所欺压,今大军入黟山,当安抚人心,心和山越。且主公帐下军士良莠不齐,需严肃军纪,若有作奸犯科,一律处决,不可姑息纵容,否则难得山越人心。” 对于山越,诸葛亮从多方面有过了解,江东之中山越广汉分布,山越来源复杂,不仅有蛮族,还有隐入山中的汉人。想征服山越,仅靠武力手段可不行,还需收其心。且丹阳又是刘备日后屯兵之所,诸葛亮安抚之意,也有希望为刘备日后治理丹阳郡打下一个牢固的基础。 1《英雄记》:曹操与刘备密言,备泄之於袁绍,绍知操有图已之意。操自咋其舌流血,以失言戒后世。 (本章完) 第121章化解 歙县地处黟山山脉中,境内河溪纵横,丘陵遍布,论地形而言,七分属山,三分属水田。 汉末天下大乱,不仅中原大乱,连黟山之中也受到波及,歙县地方土族势力互相混战,不从官吏,据山自保。 毛甘率万户屯居乌聊山(今长青山),率帐下男女依山傍水修筑城墙自保。拥有了城池,毛甘势力渐盛,成为歙县最具有威望的宗帅。连同拥有万户的金奇也以毛甘为首,双方结社共保,以御外敌。 简雍受刘备之命出使歙县,目标便在毛甘、金奇二人身上。 抵达歙县后,简雍奉上名刺交予毛甘手下,毛甘得知简雍之意后,又请金奇前来,一同接见简雍。 简雍略比刘备年幼,亦是四旬有余。他在从刘备涿郡起兵时,便跟随左右,属于心腹中的心腹。 毛甘坐在堂上,手里翻阅着简雍的书信,问道:“甘素闻左将军之名,颇是敬仰,然不知左将军遣简先生出访所为何事?” 简雍坐在下榻,说道:“两位将军可知我家主公征战丹阳,将要与孙权在这领兵厮杀否?” 毛甘能率族人筑城自保,怎会是没有见识之人,听简雍所言,自以为了然,问道:“左将军莫非欲请我二人相助否?” 简雍神色自若,笑道:“非是如此,而是左将军闻二人聚众自保,今忧二君安全,故遣雍言之。” 孙策暴虐,征伐无度,死于刺客之手。其弟孙权上位以来,继其兄遗志,外征荆州,内讨不服。贺齐征会稽,全柔讨山越,皆有所得。” “今左将军与孙权大战,孙权畏于形势,不敢征讨诸位。然又欲破左将军之军,故雍以为孙权必会奉上重礼以悦二位将军,令二人共击左将军兵马;然左将军败退之后,孙权当会借兵威之势,命将校兼并二位手下部众,望毛君能识孙权险恶之心。” 如周瑜所言,在拉拢山越宗帅上,因孙策的威望尚在,又是在江东的主场上,他们拉拢山越宗帅比刘备来说更具有优势。 诸葛亮认识到这点,反其道而行,不和周瑜比拼拉拢山越宗帅,而是选择给孙权上眼药,抢先让简雍出使山越宗帅。告诉山越宗帅,孙权这个人坏得很,现在因为形势问题,孙权不仅不会征讨你们,甚至会奉上礼物结交二位。 但是等到我们战败后,孙权会惦记你们手上的两万户男女,借助得胜之威,兼并你们的部曲。希望他们能够警惕孙权的险恶用心,不要上当。 等到孙权派出的使者奉上重礼利诱他们出兵之时,毛甘、金奇二人又怎么不会心生怀疑呢! 毛甘闻言,忽然沉默下来。他本以为简雍会说服他们出兵帮助刘备,可没想到简雍是来提醒他们不要为孙权干活。 斟酌少许,金奇说道:“简先生言孙权欲谋图我等,就恐左将军也有欲图谋我二人部众。” 简雍拂袖大笑,说道:“左将军仁厚,岂能与孙权相同。且二位何其愚也!天下战事纷乱,二位无意进取,仅聚乡人自保。无论左将军之兵,亦或是孙权兵马,二位皆无力阻挡。” “二位不如居山间,静观战事如何。左将军兵胜,则投左将军;孙权得胜,则降孙权;若是不分胜负,二位仍可聚族自保。又何必掺和两军战事,无辜害死族人性命,若投错他人,兵败之下,恐是身死族灭。” 毛甘与金奇对视一眼,皆是认可简雍说的话。话糙理不糙,别看他们二人聚山自保,皆有万户男女,看似人口众多,但是真若掺合到战争之中,怎么死都不知道。 毛甘哈哈大笑,说道:“多谢简先生相告,为报恩情,甘设宴款待先生。” “谢两位将军!” 简雍见是功成,捋着胡须笑道。 刘备在中原能结交那么多诸侯、豪杰,简雍出力不少。今若劝说二人为刘备效力,恐怕不易,但是给孙权上眼药,让他们保存中立,有何困难。宴会上,简雍再与他们聊聊刘备为人,又会刷波好感度。 次日清晨,简雍在毛甘、金奇的欢送下,离开歙县。 数日后,孙权派遣的使者抵达歙县,奉上重礼试图以悦二人。可惜毛甘、金奇二人有了简雍的做铺垫,并没有收下,而是任凭使者磨破嘴皮,他们二人也仅是出粮草帮助孙权,含糊拒绝出兵。 使者停留了两日,见劝说不成,只得回禀孙权、周瑜。 “咦!” 周瑜得知使者讲述的前因后果,惊讶说道:“麾下,刘备军中当有智者,知难得山越宗帅信任,劝以中立行事,观两军胜负。” 孙权在营中踱步,说道:“可是霍峻否?” 周瑜沉吟少许,说道:“霍峻屯兵桑落洲,非是其所献之策!” “那会是何人?”孙权问道。 周瑜摇了摇头,说道:“刘玄德,枭雄也,心术虽杂,但无此谋略;徐元直,正直之士也,无长远之视,此谋非他所出。” 孙权凝眉而思,说道:“无山越宗帅相助,公瑾又有何谋对之?” 思量半响,周瑜说道:“歙县多为山丘,步卒奋力之地。刘备以骑卒见长,困于山丘之间,两军若战,难以发力。今当迅速进军,抢先占领险要,与刘备对峙,寻机破之。” “可!” 孙权吩咐说道:“陈武、蒋钦、全柔诸部迅速进军,与程普、周泰二军汇合。” “诺!” …… 与此同时,刘备、刘琦也率大军深入黟山之中,大军顺着崎岖的山道蜿蜒而行。张飞作为先锋在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山坳上,诸葛亮正摊着舆图,与刘备商讨粮仓布置,说道:“主公,我军兵入黟山,山道难行,长达百余里,需建粮仓,留守军士,分批转运。” 说着,诸葛亮遥指不远处的丘陵下的凹地,说道:“那处依山傍水,土地平坦,可建粮仓,留守数百将士屯驻。百余里山道,建设五处粮仓,足可保粮草不绝。” 刘备微微颔首,吩咐道:“让刘傅领三百老弱屯扎此处,设立哨卡,警惕敌寇。” “诺!” 刘备话音刚落,出使成功的简雍风尘仆仆而来,拱手说道:“启禀主公,雍不负主公之托,毛甘、金奇二人中立行事,不遣兵相助孙权。” “好!” 刘备露出笑容,说道:“宪和奔波辛苦,且先退下休息,晚些某去见伱。” “诺!” 待简雍走后,刘备看向诸葛亮,赞扬问道:“今宪和出使成功,解孙权诱毛甘、金奇出兵之计,又为我军交好山越宗帅,孔明实有大功。” 诸葛亮合上舆图,笑道:“略施小计而已,不足挂齿。若要彻底降服丹阳山越宗帅之众,还需恩威并施,方可降服。” 刘备眺望犹如长蛇的行军队伍,感叹说道:“丹阳兵精,山越悍勇,若以丹阳为基,收山越之众势在必行。深耕多年,备若有二万丹阳精兵,当可横扫江东,覆灭孙权不在话下。” 诸葛亮正欲回话之际,侍从上前向诸葛亮禀告军中突发的事务。 “可有要事发生?”刘备问道。 诸葛亮微微皱眉,拱手说道:“主公,张将军帐下有一屯长擅自踩踏山民稻田,军法官欲按军令斩之,却被张将军所阻挡。” 顿了顿,诸葛亮解释说道:“张将军认为那名屯长跟随主公十年,非有意踩踏稻田,不可轻斩之,不如留其性命,让其戴罪立功。” “屯长是何姓名?” “屯长名为魏达!” “嗯?” 闻言,刘备皱眉长叹,忧心说道:“魏达于高唐从军,渤海人士,作战果勇。破孙贲时,其率众突阵,斩杀二人,今怎犯事了!” “主公!”诸葛亮担心刘备念及旧情,说道:“军令如山,不可轻改。今若赦免一人,则百人效之。届时山民畏惧我军,从而谈及安抚山越之语……” 刘备出言打断,说道:“兵法之重,备岂能不知,仅是为魏达而惋惜。” 沉默半响,刘备说道:“告诉翼德,让其按军规处置魏达。并将魏达首级传游三军,以儆效尤。同时赐魏达家眷钱粮,免其赋税,以酬魏达为备效力十年之功。” “来人!”刘备挥了挥手,说道:“备亲往山民家中,为魏达踩踏稻田而致歉。” “主公英明!” 诸葛亮见刘备如此安排,心悦诚服称赞说道。 刘备却是勉强欢笑,行走间长吁短叹,对魏达的身死心疼不已。 ps:明天三更吧! 今晚没了,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122章天平砝码 长江浩浩汤汤,从西向东奔赴。彭蠡泽地跨大江南北,桑落洲中央,北为雷池,南为彭泽。 孙瑜统率的江东水师朔江而上,百余艘斗船、走舸、艨艟破江而行,夏风拂过,旌旗翻卷,一副杀气腾腾之貌。然行至桑落洲水域之时,江东水师却是止步下来,不知是否应当前行。 只见桑落洲与长江南岸之间的峡口,江流穿梭不息,而在其上有条铁锁横贯江面,直接将狭窄的江口封锁住。而那桑落洲的北岸虽无铁锁横江,却有大量舟舸战舰集结,‘甘’‘李’‘高’等旗迎风而起。 江东水师旗舰上,孙瑜瞭望江面上的敌情,面露难色,深思当下进退。 孙瑜并不以军略著称,在军中他擅长安抚人心。今孙权、周瑜委以重任与他,更多是看重孙瑜用兵保守,并不激进,又能安抚人心。 孙韶乘坐小舟,抵达孙瑜的旗舰上,说道:“霍峻镇守桑落洲,早有准备,以铁锁横江,于洲屿之上修建营垒。我军若欲破敌,需从洲北上朔,逆击荆州水师,不知将军欲战否?” 孙瑜眺望桑落洲与长江北岸之间狭窄的江口,又观望正在集结的荆州水师,见其战舰以小舟为主,心中便欲思退。 扶着船墙,孙瑜说道:“洲北江口虽无铁锁横江,然水域狭窄,我军多为大船,而敌多为小舟。且霍峻乃荆州名将,帐下骁将颇多。” 说着,孙瑜指向在空中飘扬的‘甘’‘高’等旗,说道:“甘宁初为黄祖帐下骁将,夏口一役,反斩凌操;高翔随霍峻镇守彭泽城,以弱兵守浩山,数破我军。” 念及自己出征之前,周瑜叮嘱自己无全胜之望,不可与霍峻交战,严保庐江,不可使敌入寇秣陵。 孙瑜松开紧皱的眉头,说道:“霍峻以铁锁横贯南江,于北江布置水师,分明欲借地势之利,引诱我军入彀,趁机击败我军。我军不可与敌轻战,当迎兵退守皖口,占据险要,与敌对峙。” 孙韶虽年仅十七岁,但他在丹阳叛乱中表现出来的军事能力,让孙权颇是欣赏。如今国难之下,族人多亡,孙权也不得不提拔他出任将领,跟随在孙瑜左右。 孙韶身长八尺,五官端正,仪表尚可。此时的他顺着孙瑜指点的方向,看去,说道:“将军退守皖口,实属上策。今麾下修书与曹操,向其借兵求粮。若曹操允诺,援兵南下,二军合一,可与霍峻战之。” “好!”孙瑜吩咐左右,说喊道:“传令全军,撤至皖口屯兵。” “诺!” 随着孙瑜的军令下达,江东水师调转方向,顺江而走,不与驻守洲北的荆州水师作战。 甘宁站在艨艟上,望着撤退的江东水师,郁闷地甩了甩手,吩咐说道:“江东水师撤军,将小舟上的火料好生安置,免得着火。” “诺!” 如孙瑜猜测相同,霍峻确实在等候他们入彀。江口狭窄,利进不利退,若孙瑜、孙韶自恃江东水军强悍,船只高大,杀入江口。届时甘宁、高翔他们将会点燃装有硫磺、油膏的小船,利用顺水的优势,送入江东水师当中,将其火烧败之。 若孙瑜水师火烧战败,霍峻将直接放弃进攻庐江北部四县,而会率水师从京口、秣陵一带登陆,断了孙权大军的退路,与刘备统率的大军前后夹击孙权。 今孙瑜保守的用兵态度,没有辜负孙权、周瑜的期望,引兵退守险要皖口,静候霍峻的进攻,或是等待曹操派遣的兵马。 桑落洲,荆州营垒。 大帐内,霍峻在那气定神闲的摆弄雷池水域的沙盘,似乎进犯的江东水师,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在被刘琦、刘备二人授予节制各部,统辖水师之职后,霍峻吸纳六千名新兵入军,加上此前的近四千大军,兵力约至万人。然而看似兵力众多,然而真正能打的也就甘宁、霍笃、高翔等部众。 因而从南昌回军后,霍峻率军甘宁、霍笃、高翔、陈越、钟离斐、徐盛、士仁等七部将士移镇守桑落洲,于洲上设立桑落戍,操练兵马,大兴土木,修筑营垒。 在孙权从豫章撤军后,作为战犯出卖劳力的徐盛似乎想通了,向霍峻归降。被霍峻表为校尉,领兵千人,统率旧部。 斥候根据他记载的山川地形,指点沙盘说道:“将军,这里这边应是山,需隆起点。” “可是如此?” “对!” 在参考庐江舆图以及斥候的修正,霍峻将雷池水域及其周边山川地形的沙盘终于制作成功。 霍峻洗手收工之际,甘宁、高翔二人领着校尉入了营帐。 甘宁面露郁闷之色,说道:“仲邈,孙瑜不战而撤,据斥候所言,其大体可能屯兵于皖口。” 甘宁与霍峻长久以字相称,今受霍峻节制,甘宁仍以字称呼。霍峻颇知甘宁习性,也不在意这点。 霍峻用毛巾擦完手,捏起象征孙瑜的小旗插到皖水注入长江口,说道:“可是这里?” 甘宁看着沙盘上的旗帜,指点说道:“正是,皖口依山傍水,北临百子山,南近大江,遏守险要,易守难攻。从皖口顺水而上,可至皖城。皖城遭孙权屠城,又迁三万人入江东,今城空虚。” 孙策统一江东后,他表李术出任庐江太守,给三千兵。然而李术出任庐江太守,念着孤悬江北,孙策难以管制,招降纳叛。在孙策去世后,李术起兵反叛孙权。 孙权、徐琨二人围攻皖城,李术因粮尽而兵败身亡。孙权、徐琨屠皖城,枭术首,迁徙部曲三万余人入江东,皖城遂是人烟稀少。孙河继任庐江太守后,放弃皖城作为郡治,而是将其迁到江南的历阳。 甘宁率兵向东探查过庐江地势,进而说道:“庐江道路险峻,丘陵沟壑纵横,溪流密布。从皖城向东而行,分别为石亭、夹石、挂车等地,道路狭窄,不易通行;若向西而行,分别为潜阳、松滋、龙逢,河流众多,不易作战。” 霍峻面露沉吟之色,说道:“孙瑜退至皖口,占据险要,乃有自保之意。我军将士不易急攻,当以保豫章为上,深垒桑落戍,操练兵马,缓缓图之。” “丰露!”霍峻喊道。 “在!” 霍峻手指向松滋,说道:“雷池辽阔,水道复杂,然欲败孙瑜兵马,其乃我军必经之地。松滋位于雷池以北,临近潜山,乃是险要之所。今命你与飞度率部进据松滋,以为前哨,进探敌情。” “诺!” “兴霸率水师巡视江面,警惕孙瑜动向,若无军令,不可与他交战。”霍峻吩咐说道。 说着,霍峻手撑在案几上,沉声说道:“其余诸军,仍操兵马,深筑营垒,静候军令。且命人催促徐元直,让其尽快将连接雷池的铁锁打造而出,横宽江面,以为壁垒。” “诺!” 霍峻对于战事并不着急,他需要在深入庐江作战前,降低自己战败带来的风险。在桑落戍修筑营垒,便是为了防止他兵败之后无路可退;封锁江面,则是为了不让孙瑜轻易深入豫章。 众将退出营外,刘忠奉上一封书信,说道:“府君,黟山书信。” “嗯!” 霍峻拆开刘备寄来的战报,仔细翻阅起来。 刘备在书信里吐槽了黟山地势的崎岖,骑兵难以施展。他入山的道路太长,导致他被孙权、周瑜统率的大军堵在险要之所。他考虑到孙权兵马多于自己,自己又处在地形不利的位置,因而采取诸葛亮的建议,深修营垒,与敌对峙,寻找敌寇的弱点,伺机而战。 在书信内,刘备问候了霍峻的身体,又询问战事情况进展。 霍峻思虑少许,提笔回了封信,于信中表示道路崎岖,又处深山之中,需格外注意粮道的问题,不能轻易深入,被敌寇断了粮草。 继而霍峻又表示自己这边战事顺利,逼退试图袭扰豫章的江东水师。如今没有率军深入庐江,主要担心孙氏与曹操联合,不知敌寇的深浅,欲等待局势分明,且稳固了后方。等到时机合适,他将率兵深入庐江,寻机与孙瑜决战。 晾干墨水后,霍峻将书信交予侍从,说道:“将此信送与左将军。” “诺!” 霍峻背依凭几上,目光望着沙盘,眉目微皱。 这场仗很关键,刘备、孙权决战分出胜负,将决定江左的归属。他与孙瑜的对决,将会成为孙、刘二人分出胜负的砝码。 那曹操会有动作吗? (本章完) 第123章给粮助兵 建安九年,六月。 时至夏季时节,天降暴雨,漳水暴涨,大雨哗哗直下。 邺城东南丘陵上,‘曹’大纛伫立雨中,任凭风吹雨打。 曹操披着蓑衣,发福的身体将蓑衣撑成弧形,用手拉了斗笠,问道:“将士是否已经全部移营?” 曹洪摸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启禀明公,将士已全部移到高处。漳水已至高位,可毁堤坝,决漳水灌城。” “嗯!”曹操眯着眼,眺望远处的邺城,感叹说道:“若非邺城难克,孤也不愿行有违人合之事。” 自曹操去年击败二袁后,为让二袁互相残杀,撤兵回许昌。果如郭嘉之策,袁谭兵败袁尚之手,归降曹操。曹操虽知袁谭并不是真心归降,是故让子曹整娶袁谭女儿为妻,表袁谭为青州刺史,以安其心。 袁谭得到曹操帮助后,率兵进攻袁尚。然而被袁尚所败,困守平原城。曹操得知袁尚围攻平原,料到邺城空虚,率兵深入河北,包围邺城。久攻不克,又破了邯郸、易阳等外围城池,曹操为破邺城,行决漳水灌邺城之策。 曹洪得到曹操的指令,示意军士高举红旗,派遣军士知会上游的曹军士卒破坏堤坝。 少顷,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那耀眼的电芒纵贯深暗的苍穹,接着便是一阵滚滚的雷声传了过来,似乎要震碎众人的耳朵,曹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曹洪暗中搀扶了下曹操。 在这雷声与闪电交错之间,曹操看着逐渐适应的众人,笑道:“诸公何以畏如此雷?” 郭嘉擦了擦头上的雨水,说道:“我等凡人岂能与明公相比。” “圣人迅雷风烈必变,我等又岂能不畏?”董昭亦是应和道。 曹操听到熟悉的词语,随即想到青梅煮酒时刘备的言语,悔恨自己那时候怎会被刘备所欺骗。 但看着远方的邺城,曹操不由哈哈大笑,刘备欺骗自己又是如何,自己即将一统河北,而那刘备估计还窝在江东长吁短叹。等自己平定北方后,挥师南下,定要擒获刘备,呵斥他一番,进而看他愤恨的脸色。 大笑间,洪水的声响伴随而来,灌入众人的耳朵当中。决堤的漳水犹如脱缰的野马,无穷无尽的水飞流直下,在众人的眼中吞噬着漳水两岸的可见之物。 曹操在那大笑着,大水朝向邺城奔涌而去,它们轻易地摧毁曹军此前的营垒工事,灌入城内。邺城中此起彼伏的发出的嘶喊声,足以让令城外的曹军将士心惊。 望着被洪水冲刷的邺城,曹操顿时生出尿意,也不顾及礼仪,取出小鸟,迎风撒尿,深黄色的尿液混合着雨水,洒落于地下,形成小块的沼泽洼地。 曹操撒着尿,开口说道:“袁绍真就生了两个好儿子,在平原大打出手。邺城空虚,正好被我所取。拿下邺城,冀州传檄可下。” 面对曹操如此失礼的动作,他身后一众文臣武将却是视若无睹。曹洪望着已被灌入漳水的邺城,拱手问道:“敢问明公,今决漳水已淹邺城,是否待水退之后,举兵围攻邺城。” 曹操感受解手后的通畅,说道:“子廉怎不知围魏救赵之举,今漳水已灌邺城,破城有何难之。然城破之后,又怎诱袁尚来攻。今当围困邺城,击袁尚救兵,袭取诸县。” 说着,曹操笑了笑,说道:“城中粮草尽湿,难以食之,久围之下城内必乱,又何需徒废将士性命。” “诺!” 就在曹操与众人商议兵事之时,郭嘉收到一封来自许昌的书信,查看一番后,说道:“明公,孙权遣使者求援。” 闻言,曹操收敛笑容,问道:“可是刘备那厮?” “正是!” 郭嘉微微颔首,说道:“据蔡瑁来信,刘表欲立刘琦为长公子,刘备表刘琦为扬州刺史。他们心忧刘琮难以上位,故让刘琦、刘备返回豫章,趁机谋事;而孙权遣使言,刘备引荆州之众进犯丹阳,其引兵据之。然江东贫瘠,常年征战,府库缺粮,今恳请江淮供给粮草。” 顿了顿,郭嘉看着书信上的内容,皱眉说道:“孙权言其兵微将寡,今已率兵抵挡刘备,然其心忧刘备分兵从江北用兵,谋取庐江,望明公给粮予兵救之。” 曹操从丘陵下山,问道:“江北之兵可是云长统率?” “不是!”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关羽率兵南征庐陵,进围孙贲、孙辅兄弟于赣县。统率江北之军,乃是鄱阳太守霍峻,霍仲邈。” 曹操停下脚步,问道:“霍峻有何功绩,居然能分兵别统大军?” 郭嘉沉吟少许,说道:“霍峻乃荆州南郡人士,初仕南郡,后被刘表委为参军。入江夏,献策助黄射,射杀徐琨,斩敌凌操;随军征豫章,破柴桑,立有功绩;据守彭泽数月,挫孙权兵锋,杀黄盖、宋谦、潘璋等将;时鄱阳巨寇彭虎为乱,霍峻仅费月余时间,降服彭蠡泽群匪。”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战功卓著,若到孤帐下效力,可居曼成、文则、文远之下。” 曹操看似在夸奖霍峻,然言语中实则带着嘲笑之意,对霍峻所立战功颇是不以为然。 郭嘉听出曹操的不以为然,提醒说道:“明公,霍峻非无谋之徒,能得刘备、刘表器重可见其能也。” “嗯!” 曹操跨过泥泽,问道:“奉孝,你以为孤当遣兵给粮救孙权否?” 郭嘉跟在曹操身后,思虑说道:“刘表已占据荆州之地,若让他攻克扬州,其将有江水上下为险。届时我军南下,刘表合吴楚之力抗衡,我军实难克之。故嘉以为必救江东,窃不可让刘表如意。” “刘表虚名无实,不足为虑!” 曹操放慢脚步,忧虑说道:“操恐刘备承袭刘表基业,拥荆扬二州之地,与孤为敌。” 说着,曹操骂了一声,说道:“刘表当真老糊涂了,不见孤之下场?刘备岂是良善之人,无信无义,背我而反,杀车胄,据徐州。刘表荣待刘备,当如养蛇,久必噬主!” 郭嘉沉默不语,他知道刘备背刺可真伤了自家明公的心,掏心掏肺之下,连人带城却被刘备骗走。 曹操发泄情绪后,问道:“奉孝,河南有哪些将校可以调遣?” “启禀明公,夏侯建武(夏侯惇)、夏侯督军(夏侯渊)、于偏将(于禁)等将可用。”郭嘉答道。 “元让?” 当曹操听到夏侯惇名字,连忙说道:“让妙才节制文则,将兵七千南下。命刘馥调江淮粮草与孙权,务必挫败刘备攻占丹阳之念。” “诺!” ps: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24章豁然开朗 七月,白岳山(今齐云山)。 歙县位于黟山之中,群山环绕,东西入县大道仅有一条,且是道路崎岖难行。刘备从西面入黟山,山间道路比孙权入山道路来得远,又因初入黟山,不识地势,行军缓慢。 孙权采纳周瑜的建议,率兵抵达歙县,抢占刘备入歙县的险要道路,在白岳山修筑营垒,卡住刘备进入歙县的通道。 无奈之下,刘备只能沿着依托山道两侧的地形,修筑营垒,与江东军展开对峙。江东军占据地利,多次袭击荆州军营垒,然而刘备布置得当,江东军皆是无功而返。见占不到便宜,江东军放弃袭扰,两军进入长达一个月的对垒当中。 白岳山劲风呼啸,将漫山遍野的树木吹得沙沙作响,发出潮水涌动般的声音。幽深且又曲折的山道间,五千荆州兵蜿蜒而行,旌旗尽伏,鼓号静默。 刘备奋力登上土坡,眺望山形地势,未见尽头,又是叹了口气。对于黟山的险恶,他心中有做过准备,然而当领兵深入作战之时,才知道翻山越岭的不易。 “孔明!” 刘备拄着木棍,喊道:“还有多久可出山岭?” 诸葛亮也不复仪表非凡之貌,热汗满头,手中的羽扇摇着不停,说道:“启禀主公,根据山民此前所言,应该还有一个时辰的脚程。” 说着,诸葛亮扬了扬扇子,招呼带路的山民,用山越语喊道:“阿酉,还有多久?” 入了黟山,刘备亲斩老卒,以正军纪,全军肃然,不敢惊扰山民。又在诸葛亮的拉拢下,山民渐渐亲和荆州军,出现少有的军民和睦。 大军被堵在白岳山外,不得进入歙县之时,山民的重要性体现出来。在诸葛亮为破解难据,在他长达半个月的走访下,山民终于提供了一条隐蔽的小道。大军通过这条山道,可以直插江东军侧后方,深入歙县。 刘备派人探查后,留下刘磐、文聘把守营垒,他率精锐五千人攀爬山道,准备绕过江东军把守的齐云山营垒,进入平坦的歙县腹地。 阿酉身着蓝色民服,左臂纹着奇特的符号,微喘粗气,用山越语说道:“先生,还有半个时辰,出了前面的山坳,便进入歙县当中,绕到白岳山后。” “怎么样?” 诸葛亮叉着腰,喘气说道:“主公,还有半个时辰!” “走!” 有熟悉道路的山民带路,先锋在头开辟行军道路,大军爬涉群山,除了耗费体力,偶尔需要停下整队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的困难。 不知走了多久,刘备与军士穿过一片丛林后,站在不知名的半山坡上,俯视大地,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条大河从北向南蜿蜒流淌而去,在河流的两侧土地平坦,全无一路上的山川沟壑之貌。 歙县虽处于群山之中,但又并非全是沟壑,可近似看成盆地。在山中行军困难,然进入盆地,却是一览无余,溪河纵横,拥有冲刷出的平坦沃土。 “到了!” 诸葛亮露出欣喜的笑容,摊开歙县舆图,说道:“主公,眼前江水名为横江,我军应当迅速下山过江,抢占险要之所。” 顿了顿,诸葛亮遥指向东方,说道:“石塔山虽矮,却能俯视横江,若能占据此处,则断江东兵马粮道,孙权必引兵退守东段。沃土平坦,两军列阵,骑卒可驰骋其间!” “好!” 刘备乃是知兵之人,又岂不知诸葛亮所说的内容。在刘备的指挥下,五千军士紧急布置营垒,毕竟他们孤军深入腹地,若是站不住脚,恐会兵败身亡。 …… 刘备率军走小道绕过白岳山营垒,进入平坦盆地的动向,被吴军士卒发现,将消息迅速地传到江东军大营。 孙权负手背腰,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神情颇是着急,见到入帐的周瑜迎上去,说道:“公瑾,刘备不知何处绕过我军营垒,约领数千兵马进入歙县。” “嗯?” 周瑜心中一惊,他还准备在白岳山一带击败刘备,即便刘备坚守不出,他也能凭借崎岖的山道,不利粮草转运的特点,将他逼出黟山。 可如今刘备居然神乎其神的插入歙县,有截断自己的粮道倾向。不知道这是刘备的杰作,还是那位不知姓名的能人所想出的计谋。 拉拢山越宗帅失败,这次阻敌于险要之外也是失败,两次计谋皆被化解,让周瑜颇是头疼。失去地理优势,进入平坦的歙县腹地作战,两军列阵厮杀,刘备的骑卒优势恐怕也能施展而出。 周瑜皱起眉头,问道:“刘备于何处扎营?” “石塔山!” 孙权握着战报,说道:“公瑾,今当如何对之?” 周瑜沉吟少许,说道:“麾下,刘备定是抄小道入歙县腹地,其所率兵马当是不多。若是于平地上扎营,我军尚可引大兵回击。敌孤军深入,又是长途爬涉,一击得胜,回击大营,刘备当全军覆没。” “然刘备熟知兵略,故引兵屯于山上,有骑卒之优,可威胁我军粮道。今以瑜之见,为保我军粮道,当弃白岳山营垒,放刘备大军入歙县。我军撤至歙县东部,控卫粮道,寻机破敌。” 孙权颇是舍不得,说道:“刘备分兵屯扎,我军不如率军强攻大军营垒,若能破寨,刘备后路将断也!” 周瑜摇了摇头,说道:“启禀麾下,我军与刘备对决颇久,刘备岂是无能之人,其善兵略,怎不知大营重要。我军若强攻难下,我料刘备必然抢占粮道,彻底断绝我军补给。届时刘备食我军之粮,我军无粮可食,将全军覆没也!” 将刘备堵在山道中,有利有弊。孙权、周瑜拥有地形优势,不利刘备进攻;刘备屯兵山道上,也不利他们的进攻。 如今刘备分兵作战,对于他们而言,既是威胁,又是机遇。然而这个机遇一旦把握不好,将会陷入全军覆灭的境地。若是他人这样作战,周瑜敢去赌,但是对手可是刘备及那不知名的能人,他可不敢去赌。 孙权明白周瑜的意思,叹了叹气,说道:“既然分兵不得,那就从公瑾之言,引兵退守。” 孙权有微操的欲望,然而面对生死决战,容不得他大意随性。毕竟刘备若得胜,黟山诸县将会尽失。且占据黟山诸县后,刘备挥兵而下,其兵锋直指吴郡。届时仅存吴郡的孙权,又能折腾出什么水花。除非打出逆天大胜,否则孙氏在江东的统治迟早要结束。 反观刘备也是如此,如果他得胜,巩固了黟山诸县,趁机降服诸部山越宗帅。引大兵入豫章,配合北面的水师,又联合庐陵南部的孙贲兄弟,将可把刘备驱除出豫章。 “诺!” (本章完) 第125章背水列阵 相较于曹仁、曹洪随军作战的曹氏兄弟,夏侯兄弟则更多屯驻河南。夏侯惇为京兆尹,留守许昌;夏侯渊以督军校尉之职,督运兖、豫、徐三州军粮,镇守豫徐二州。 收到曹操军令的夏侯渊,与于禁统率步骑七千人,以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的神速,从下邳郡火速赶往庐江舒县。 孙瑜得见夏侯渊给兵相助,刘馥又调拨粮草,率部曲百人前往舒县拜会夏侯渊。 曹军营帐内,孙瑜态度谦逊,对着高坐榻上的曹军将领,禀告庐江战况。 那名曹军将领,高大雄壮,肩膀宽阔,皮肤黝黑,胡须密集而刚硬。然而如此魁梧的将领,眼圈却是发黑,精神萎靡。显然此人便是以神速著世,善于长途奔袭的夏侯渊。 听着孙瑜的讲述,夏侯渊微微扬起脸,以鼻子对着孙瑜,神情略有高傲。 “督军,霍峻帐下虽有万人之众,但其中六千人乃是彭泽水寇新附,可战之兵仅四千余人。庐江地势多为沟壑山丘,水流纵横……”孙瑜尽力为夏侯渊介绍战场形势,说道。 夏侯渊听着有些烦躁,打断孙瑜的讲话,说道:“你部有多少兵马?” 孙瑜也不气恼,态度谦和答道:“启禀督军,在下有兵六千人,皆善水战。” 夏侯渊摸着颌下的胡须,问道:“霍峻兵马万人行军到了何处?” “已率大部屯兵松滋(今宿松),麾下水师进据雷池。”孙瑜说道。 夏侯渊拿过庐江舆图端详后,手指向皖水以西,问道:“可是此地?” “正是!” 孙瑜点了点头,说道:“松滋位于皖水以西,雷池以北,丘陵纵横。若向东而行,可至皖城。皖城位于皖水、潜水交汇处,夏水上涨之际,舟船可顺水而上,进抵皖城城下。皖城一带,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利于作战。” 沉默寡言的于禁,问道:“孙将军手握精锐水师六千人,何不入雷池与霍峻水师作战。” “霍峻麾下水师舟船偏小,多以斗船、走舸为主,纵横于狭窄江湖之间。瑜与其对峙之时,曾多次派兵入雷池,与其水师争斗水域。然霍峻帐下甘宁、陈越二将骁勇,我军难得战果。” 孙瑜手指着舆图上的水域分布,强调说道:“我江东水师手握大船,纵横长江,与荆州水师互有胜负。” 夏侯渊扭头看向于禁,问道:“文则,以你之见我军当从何处进军?” 于禁手指向舆图上的皖城,说道:“督军,从夹石至皖城道路狭窄,不利行军。我军当迅速通过,率大军进驻皖水,不可让敌寇抢占险要之所。” “好!” 夏侯渊站起身子,沉声说道:“兵贵神速,当出敌不意。黄昏出发,率军通过石亭,进驻皖城。” “督军!” 孙瑜见夏侯渊要走,拉了下手臂,问道:“不知我军当如何配合贵部?” 夏侯渊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部今屯兵何处?” 孙瑜指向舆图上的皖口,说道:“我军屯兵皖口,居皖水下游,依山傍水,遏守大江险要。” “那可引舟舸逆江而上,进驻皖城否?”夏侯渊问道。 孙瑜摇了摇头,说道:“我军船大,夏雨水涨,可逆江而上。今入秋季,水位下降,舟船难以逆江而上。且我军需控遏长江……” “那伱部可出多少兵马?”夏侯渊再次打断说道。 孙瑜斟酌少许,说道:“将军需要多少兵马?” 夏侯渊扶剑而笑,说道:“霍峻上岸作战,我部可轻易破之,你出多少人马相助皆可。此战后庐江四县将归我军所有,孙将军切莫忘记。” 孙瑜脸色微涨,夏侯渊真就看不起自己所部,然而形势所逼,自己又能怎么办。 孙瑜平复心情,说道:“督军率兵入驻皖水,我军屯于皖口,两军水陆并进,互相呼应,可保安全。督军若需我部配合,瑜当率部呼应将军。” “好!”夏侯渊打量了几眼孙瑜,说道:“如你所言即可。” “诺!” 待孙瑜出营后,营帐内相貌平凡,身着儒服的文士,说道:“督军用兵果敢,然将军此行却是背山临江,易进难退;霍峻虽以水师上岸,然船小舟便,进退自如,济以为将军当小心为上,缓缓图之。” 蒋济字子通,刘馥入扬州后所举荐的名士。今任扬州别驾,夏侯渊南下至舒县。刘馥委任蒋济为夏侯渊督运江淮粮草,且负责借粮于江东之事。 夏侯渊闻声望去,见是文人官吏,心有不悦,说道:“本督随司空征战二十年,用兵之事岂能不知,要义在于兵贵神速而已。且我军虽背山临江,然有江东水师居侧翼,破敌有何难之。” 蒋济见夏侯渊如此回答,只得默默退了下来。他仅是扬州别驾,位卑名浅,夏侯渊能为他解答,已是看在刘馥的面子上。 …… 在与孙瑜对峙的时间内,霍峻巩固完桑落戍的营垒,却没着急的进军,而是继续屯兵于桑落戍,派水师入驻雷池。 直到夏季结束,时间转入秋季,江水退却,霍峻才真正出兵。留下霍渊、高晨各领千人屯于桑落戍,霍峻率八千将士入驻松滋,后又离开松滋在皖水西岸扎营,进一步观察战场形势。 皖水从大别山脉流出,沿着沟壑蜿蜒而行,皖水两侧有多条溪流从山谷间冲刷而出,形成河谷、丘陵交错的地带,土地肥沃,便宜耕种。然随着战乱频发,河谷肥沃的土地已是少有人烟。在皖水流经过皖城段时,与发源于潜山的潜水交汇,突破山岭的阻挡,注入长江之中。 近日收到疑似曹兵南下的消息,霍峻又开始有了动作,率将校与轻骑百余人,离营十里地,临近皖水流域观察战场地形。 霍峻与一众将校驻马于皖水西岸的丘陵上,观望东岸地势。 “报!” 游骑策马而来,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我军已探到曹操确有派兵南下,且统兵之将乃是夏侯渊,副将于禁,兵马约七千余人。” “夏侯渊?” 闻言,众将神色异常,开始窃窃私语。 高翔策马上前,忧虑说道:“将军,夏侯渊、于禁乃曹军宿将,今兵七千,多是北方敢战之兵,孙瑜兵马又有六千余众,合有一万三千余人。我军帐下兵马不过八千,且多是新卒,恐难与曹军抗衡。” 顿了顿,高翔迟疑说道:“今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不如率军引退松滋,坚守不战。” “丰露何其如此浅薄!” 霍峻手挽缰绳,不以为然说道:“以峻观之,夏侯渊虽是军中宿将,然其独恃勇力,不过匹夫尔。于禁素以治军严谨著称,可为良将,然受制于夏侯。” 说着,霍峻举着白毦鞭,举手投足间带着自信之风,说道:“我军与曹军对垒,孙瑜顾忌江水舟船,分别把守之下,岂会全力相助。以峻观之,敌寇虽有一万三千之众,然可用兵马不过万余人,且曹军长途跋涉,将士已疲,当可击也!”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霍峻这番言语。然而在霍峻长期出色的战绩下,众人却是半信半疑。 甘宁沉吟少许,说道:“皖水以东岸,地势平坦,利于骑卒驰骋。我军若欲与曹军交手,当引兵屯于皖水以西,据山丘扎营,与曹军隔水相望。然需警惕江东军士,其可从皖口逆水而上,与曹军汇合。” 霍峻脸上浮现笑容,问道:“雷池舟舸可入皖水否?” “可从雷池的赤湖处驶入皖水,今江水略退,大舟难入皖水,若是小舟可逆水而上,浮于皖水之上。”甘宁答道。 霍峻微眯双眸盯着东岸,他一直引而未战不与孙瑜交战,乃是有自己的思考。一方面,在长江水战上,己方军队还不是江东军的对手;另一方面,他彻底击败孙瑜军,完成两军水上力量的逆转。 夏侯渊率兵而来,看似危机,然而也是破敌的机会。他将在龙逢彻底击败夏侯渊、孙瑜联军,用他们二人作为自己扬名的踏脚石。 霍峻扬鞭向东,沉声说道:“皖水东岸,地势辽阔,我军临水列阵,外绕车阵;舟舸从雷池入皖水,浮于江面,以为后援,必破曹军。” “将军,临水列阵乃是兵家大忌,不可为也!”陈越惶恐的说道。 闻言,霍峻勃然大怒,说道:“飞度不识兵法之妙,岂能为将,殊不知背水为阵,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乎。龙逢之地,便是我破孙曹兵马之所。” 陈越面对发火的霍峻,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峻收敛心神,吩咐说道:“今夜甘宁率小船舟舸夜入皖水,于险要之地,树立木栅,阻止江东舟舸逆江而上。” “来日与敌作战之时,高翔、霍笃率四千精锐离水百步列阵,外以车辆为壁,内持弓弩,装备床弩,行半渡之势,诱夏侯渊来攻。” “徐盛领本部兵马于石亭砍伐树木,以阻夏侯渊退路。” “诺!”众人沉声应道。 (本章完) 第126章却月阵法(二合一) 夏侯渊奉行兵贵神速之策,从舒县至皖水行军神速。不过两日便率大军翻越道路崎岖的夹石、挂车等山道,渡过水位下降的潜水,抵达地势平坦皖城的龙逢亭。 皖城位于皖、潜二水的冲击平原上,城南湖泊千亩,与皖水流通;城北地势平坦,水土肥沃,百姓繁衍,聚众设亭,名为龙逢。然随着战事频发,不仅皖城荒废了,龙逢亭也人烟渐散,百姓纷纷避于山中。 夏侯渊率兵抵达皖水西岸,与霍峻选择相同,并未入驻荒废的皖城,而是驻扎在龙逢以西的山丘上,准备与霍峻隔着皖水对峙。 次日,出乎夏侯渊的意料,霍峻选择了主动进攻。 夏侯渊策马于矮山上,双目健全的他眺望而去,只见荆州水师一艘艘的小型战船犹如鱼儿的灵巧,轻灵地划破水面,从皖水间穿梭。 船只临近岸边,士卒们踩着没过脚踝的水下了船,从船只上搬运下弓弩刀枪,然后搬运着轻车。来回忙活下,河水被数百名荆州军士卒搅得浑浊不已。率先登岸的军官呼喝着,催促着士卒尽快利用轻车临水列阵。 夏侯渊见此场景,大笑不已,说道:“我受命南下之前,明公叮嘱某,言霍峻乃荆州名将,素有兵略,果敢能战,让渊小心待之。” “我本以为会是硬仗,今却不料霍峻效仿韩信临水列阵,又是全军渡河,莫欺我不知兵事否?荆楚之将若皆是如此,明公平息北方,挥兵南下,即可统一天下。” 霍峻的骚操作让夏侯渊看得大笑不已,他熟读兵略,深知韩信临水列阵之精妙。韩信临水列阵,诱敌寇出险要之所,诱而攻之,后率骑卒趁机袭营,方才能一举成功。 如今霍峻临水是临水了,但他却是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渡河,自己以骑兵蹈阵,行半渡而击之法便可破敌。 夏侯渊捋着胡须,笑道:“文则,此可半渡而击也!” 于禁仔细查看一番,点评说道:“督军,霍峻派遣精锐数百人,外列轻车,当有防我军骑卒冲阵之举。” 在于禁的视野中,一帐‘霍’旗在岸边树起,霍笃指挥着六百精锐部曲开始列阵,只见荆州士卒依托皖水河滩,离水百步列阵,但却出人意料的采用弧形阵法,两头轻车抱河,以皖水为月弦,隐约呈现出却月形状。 看得于禁微微皱眉,手指霍笃本部,说道:“督军,霍峻渡河列阵,虽是昏庸,但却有防备。其以轻车结阵,背靠河水,六百人已有成阵之貌,应当速击。” 夏侯渊扶剑沉思,说道:“六百人结阵不足为惧,让霍峻再渡千人过河,行半渡而击之策。” 顿了顿,夏侯渊沉声说道:“命张喜率骑卒整军列阵,文则整顿步卒以待杀敌。让人传信与孙瑜让他派水师从皖口朔水而上,逆击霍峻本部。” 夏侯渊统率七千步骑南下,有骑二千人,兵卒五千人,皆是精锐敢战之士。他能有底气击败霍峻,又不把孙瑜放在眼中,靠的就是二千这骑兵。 “诺!” 冷笑一声,夏侯渊说道:“本督要让霍峻知道什么才是名将,不是杀个几个废物,平定水寇就能称为名将。” “快点!” 霍笃站在轻车上,紧张观望远处集结的曹军骑卒,嘴里催促着士卒赶紧布置车阵。 战车虽在秦汉之时,退出了正面作战的历史舞台,然而军队序列中却一直保留着配置,直到明清时都还有在军中使用。 在汉匈战争期间,汉军也发明出战车的新式战术,如名将卫青,以战车结阵抗敌,骑卒为左右两翼作战的战术打法,与匈奴作战,打出名震天下的漠北之战。 南宋武帝刘裕亦是精通战车打法,利用临水列阵,诱敌上钩,列行车阵,以破敌寇,以三千步骑逆击北魏三万大军,得以名震中原。 霍峻出生荆楚,又来自后世,在统兵期间自然会去深入研究历代名将的战术打法。戚大帅的鸳鸯小阵,纵横山丘沟壑,自己能守住彭泽城,鸳鸯阵居功甚伟;出任鄱阳太守,屯兵桑落洲,面对可能会交手的曹军,霍峻自然又去研究刘武帝的却月阵。 拥有了统兵经验,再去研究却月阵,霍峻有不一样的领悟与体会。却月阵本质属于车阵的变种,又结合水战战术,两者结合之下,却月阵将车阵的弊端暴露无遗,即缺乏机动性,属于阵地战的形式。 然而这也是却月阵的精髓奥秘所在,刘武帝发现这个缺点,并且又将这个补上,即利用临水列阵,诱敌行半渡而击的打法。 为何半渡而击是最佳的进攻时间,其中原因不难让人理解。若太早进攻渡河军士,战果达不到最大化;若太晚进攻渡河军士,军阵已成不易攻克,因而半渡而击实际上是将战果达到最大的帕累托最优解。 武帝机智的利用这点,如霍峻当下正在做的一样,派遣少数精锐联结车阵,吊住对方的胃口,让对方期待己方派出更多的兵力,然而击之。 但是一旦结成车阵,对方就能意识到军阵已成,必须马上击之,否则将是困难。可是车阵已成之后,军士又布置完毕,岂是能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上弓弩,树狼筅,上钩锁。” 霍笃踩在轻车上,望着烟尘四起的正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喊道。 面对集结的骑卒,不仅霍笃紧张得不行,麾下的六百士卒也在手忙脚乱的布置车阵。六百精锐步卒,共有百辆轻车,六人配一车,二人持狼筅,四人持刀矛,依托轻车作战。在车阵中狼筅依旧好用,巨大的身形,密集的枝干,不仅可以当拒马,也可增加己方士卒的士气。 至于给轻车上钩锁,则是为了增强车阵的稳定性,不易被步卒正面突破。 河滩上却月阵逐渐成形,然而战船上的霍峻按旗未发,仅让六百人孤悬江北。而在那皖水东岸,曹军骑卒在远处陆续集结,引而未发,似乎等待着什么。 “将军,霍中郎升大红旗了!”侍从扶着船墙喊道。 霍峻只见却月阵中升起大红旗,这是代表着阵成的含义。 “来人,升旗送高中郎所部上岸!” “诺!” 军旗飘扬,浮在皖水上的船只运着上千名步卒靠近东岸,这些士卒或经过踏板上岸,或踩着皖水上滩,背负弩矢,又抬着二十架床弩上岸,趟着水花前行。 却月阵布成之后,为抵御敌军的冲锋,必须配备相应的劲弩强弓,以保护军阵,尽可能大量杀伤敌军。 瞭望兵阵的夏侯渊见又一批军士上岸,又看了看已成型的车阵,便知不能让这些士卒列阵完毕。 “快让张喜率千名骑卒前去试探,文稷率骑兵千于后压阵,命于禁、毌丘兴整顿兵卒列阵备战。” “诺!” 寂静的山岭平原传出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沉睡的山川。马蹄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原野上。 霍峻双手不由撑在船墙上,观望东岸上的战事。在他的眼前,山坡上旗帜如云,原野上黄沙滚滚。曹军各部兵马在低山丘陵间展开,徐徐朝着河滩上的却月阵施压而来。 “走!” 张喜策马奔驰而行,千余名骑卒围绕车阵,缓缓压上。为防止车阵内暗藏弓弩,张喜命数十名游骑在前,试探车阵的底细。 皖水东岸平坦,水草丰茂,游骑驰骋在草滩间,马蹄踩踏间,青草飞溅。临近车阵,游骑小心翼翼,不敢过于靠近。 车阵内,霍笃望着逼近的游骑,高声喊道:“软弓片箭射之,不可用强弓硬弩。” 在霍笃指挥下,车阵朝着挺近的游骑稀稀拉拉地射出箭矢,软弓片箭哪有什么杀伤力,那些游骑发现荆州军的弓弩软绵绵无力,将片箭送到张喜手上。 张喜加大兵力,进而加派二百骑,然而荆州车阵内还是射出软绵无力的弓箭。他随即大喜过望,命令千骑蹈阵,又将战报送到夏侯渊手上。 “杀!” 骑队开始加速,马蹄的轰鸣声隆隆作响,震聋欲聋,声势震天,犹如洪流般涌进,尘土漫天飞扬。 奔驰间,曹军骑卒颇是兴奋,手挽长弓,蓄势待发。 曹军骑队绕阵军阵,飞射而出,破空声乍现,飕飕射入军阵。见又是软弓片箭,再次骑马缓缓逼近,又是一波骑射而出。 “射!” 霍笃透过缝隙看见不足六十步的骑卒,奋声大喊。 车阵后,排成两列的弓弩手扣动弩机,那种令人发酸的弓弦声猛然爆起,数百支强弓硬弩射出,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落入曹军骑队的阵列之中。 水战尤重弓弩,荆州军又怎无强弓硬弩,列阵骄敌,蓄谋一击,专射敌骑。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这些并非具装甲骑的曹军骑卒如何抵挡。 即便你是身着精良的铁甲,还是普通的皮甲,在破甲弩矢的攒射下,皆是脆弱不堪。无论是骑卒肉体,还是健壮的战马也都将是鲜血飞溅,扑倒于地。 刹那间,足有大量骑卒中箭扑倒在地,烟尘滚滚飞起,他们或是当场毙命,或是痛苦呻吟。不过最惨的还是前排的骑卒,他们连人带马当场中箭毙命,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 “撤!” 张喜惊恐的高声喊道:“敌寇有强弓,不可轻易进犯。让督军命步卒三面包围破阵。” 一轮弓弩齐射后,几乎所有曹军骑卒胆怯的后撤,连受伤的同僚都不敢管。就在骑卒退撤退之际,前排弓弩手接过后排装填好的重弩,又射是一波箭矢飞射而出,大片骑卒中箭而倒。二轮抵近齐射,死伤的骑卒高达三百余众。 不由张喜分说,矮山上观战的夏侯渊已是勃然大怒,折断张喜送来的片箭,大喊道:“速命于禁、毌丘兴率步卒迅速进军,破车阵而入,行半渡而击之策,将他们赶入水中。” 容不得夏侯渊不生气,三百多骑卒若是正常厮杀阵亡尚可,然而未接阵就伤亡这么多骑卒,无疑于是在打他的脸。 “诺!” “进军!” 于禁身处中军之中,发号施令。曹军步卒列阵而行,前排士卒举着大盾,形成盾墙。长矛手紧随其后,举矛成林,徐徐而进。 在霍峻的视野中只见曹军步卒肃然,军阵严整,旗帜有序,赞叹说道:“曹操可以作恶,乃靠其帐下步卒精锐。若是列阵厮杀,其步骑结合,我军则难胜也!” 虽是初步交锋,霍峻便深感曹军精锐,若非他取巧临水列阵,诱敌来攻,又行却月阵,布有强弩,估计江北近两千名步卒将要折在曹军手上。 然而布下却月阵,便是自己以弱克强,大破孙曹联军之际。 “来人!” 霍峻神情肃穆,吩咐说道:“命丁奉率千人步卒上岸,务必守住军阵;且让士仁率三百骑卒上岸,藏于阵内,等我军旗。” 当下的他不仅与夏侯渊开战,还在谋取孙瑜大军。甘宁率水师精锐三千,乘小舟遏守皖水险要,与逆流而上协助曹军的孙瑜作战;陈越率千人同镇守桑落洲的霍渊合计两千人南下,趁江东水师营垒空虚,趁机夺船。 不算桑落洲千人,八千人去除四千人,霍峻与夏侯渊作战的兵马,仅剩四千人。加上徐盛率本部绕后截断夏侯渊退路,霍峻可用与曹军作战的士卒不足四千人。 即将上岸的一千三百步骑,可以说是霍峻帐下最后的一股力量。剩余的数百人留守船上,随时接应却月阵内的精锐军士。 至于丁奉统率的千人,非是征战多时的老卒。仅是他从六千新卒中挑选而出的精锐千人,交由丁奉统率,有车阵为靠,又有其他精锐步卒压阵,可以与曹军一战。 由此看来霍峻的胃口极大,似乎有吞掉孙曹联军的倾向。霍峻实则有轻重之分,霍峻虽有却月阵在手,却不敢保证一定能击败夏侯渊,因而他有两个目的,进则鲸吞孙曹联军;退则拖住曹军,谋取孙瑜及其水师。 在丁奉、士仁率步卒上岸之时,于禁、毌丘兴统率的步卒已经从却月阵的三面挺进,外立盾墙,遮挡车阵来射出的弓弩;内射弓弩,试图给车阵内的士卒造成杀伤。 面对不断逼近的曹军军阵,见弓弩射出的弓箭被盾墙所阻,却月阵内的军士推出大杀器——床弩! (本章完) 第127章通鼓破夏侯 床弩起于春秋,兴于两汉。以枪为箭,多人上弦,以锤击发,杀伤力惊人。由于其体积庞大,相当笨重,因而常用于攻防守战中,少有在野战中使用。 却月阵属于车阵,利用弓弩的射程,拥有对骑兵的杀伤力;然而对拥有巨盾厚橹的密集步军方阵,缺乏有效杀伤力。 刘宋武帝在设计却月阵时,早已考虑到于禁这种喜欢用密集军阵来破阵的将领,因此他将用于攻防战的床弩布置到却月阵内,加强车阵的破阵能力,以来保持对密集军阵的穿透性。 利用船只运载床弩,军阵又在百步之内,小型床弩抬到车阵中,不过就是费几分力气的功夫而已。 今面对三面推进的曹军盾墙,高翔面容狰狞的扬起令旗,却月阵内的军士将已经提前上好弦的床弩展露而出。那些举盾而行的曹兵步卒浑然不知,只感觉空中传来的弓弩声小了些许。 “放!” 高翔挥旗而下,操作床弩的军士举起铁锤,重重地砸向床弩的弩机,弩机被扣动,紧绷的弓弦释放蓄势已久的弹性势能,伴随着‘绷’‘绷’‘绷’之声,装填在弩槽上的弩矢被激发而出。 “嗖!” 二十支堪比短矛大小的弩矢破空而出,百余步距离,床弩依旧有着过人的杀伤力。在恐怖的穿透力下,木制的盾橹顿时四分五裂,继而在曹军步卒来不及反应之际,射透他的胸膛,留下硕大的创口,鲜血迸溅而出,步卒轰然倒地。 二十支弩矢将举盾橹而行的曹军步卒,连人带盾直接射透。弩矢却没停止它的飞行,继而又射穿后面一名曹军步卒的身躯,短矛将他们连成肉串。 密集的军阵下,一矢射透一、两人,三四十名步卒身亡,敲碎恍如龟盾的军阵,将盾后操使弓矛的步卒暴露而出。趁着这个间隙,近百张强弓硬弩对着曹军方阵暴露的缺口,又是齐射一波,数十名缺乏保护的步卒纷纷中箭身亡。 在却月阵猛烈的火力下,引起曹军方阵中小小的骚乱。然而于禁治军从严,骚乱仅是持续少顷,就被军法官用人命平息下来,稳定住阵脚。在曹军军官的指挥下,盾墙又是徐徐推进。 “快上弦!” 高翔在那声嘶力竭着喊着。 在高翔的催促声中,五名步卒正在使出吃奶的力气,合力绞动床弩,将弩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缓缓张开,那名负责击发的弩手调整床弩的方向,将短矛大小的弩箭装填上弩槽。 在曹军方阵行进至五十步时,弩手高举大锤,奋力敲击弩击。 “砰!” 二十支弩矢又是破空而出,连人带盾射透,近百支箭矢紧随其后,数十名曹军步卒扑倒在地,又是引起吓得曹军方阵骚扰。有了上次的经验,军法官迅速弹压下来,勒令曹军步卒发动冲锋。 “万胜!” 为了减少再承受一波床弩的伤害,徐进的方阵开始热烈起来,曹军士卒举着盾牌高喊口号,军鼓声雷动,他们向前奔跑越过杂草灌木,杀向荆州军方阵。 霍峻观望河滩上的战事,嘴角浮上笑容。 刘宋武帝若是穿越到后世,估计是塔防游戏的高手,明明是阵战却通过诱敌上钩,玩成了塔防战。步卒背靠河水,外绕车阵,利用床弩,硬弓强弩,构成火力网,大面积杀伤步卒。 待敌军临近车阵搏斗,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撤弓弩,上长矛!” 阵内的步卒接管车阵,轻车探出长矛、狼筅,却月阵瞬间变成刺猬般。而在内部床弩手装填绞动弩弦,弓弩手退下装填弓弩。 “杀!” 面对轻车的阻隔,曹军悍勇步卒试图在同僚的掩护下翻越车辆,而车阵内军士趁机举矛刺入,一矛将他戳翻在地;长矛手隔着车阵与阵内步卒作战,被枝干密集的狼筅遮挡住视野,冷不丁一个长矛从枝干中刺出,将车阵外的步卒杀死;或者有人企图通过轻车下面的缝隙攀爬入阵,却被早有准备的军士持槊戳死。 近战肉搏下,轻车成为城墙,阵内步卒沿着弧形的车阵作战,弓弩手在内装填弩箭,等待下一次的配合作战。 “床弩好了!” 搏杀少顷,床弩装填完毕,弩手撤下挡在床弩前的大盾,透过轻车的缝隙,冰冷发亮的弩矛对准冲击车阵的曹军步卒。 一名曹军步卒瞥到床弩,顷刻间头皮发麻,浑身发凉,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下,哪有活命的机会。他下意识扑倒在地,也不管什么身后士卒会不会踩踏自己。 “砰!” 就在扑倒下地的瞬间,弩手再次挥动锤子,奋力敲击弩机,将那蓄势待发的床弩激发而出。 扑倒在地的曹军步卒只听见弩弦回弹及弩矛破空之声,接着有大量的噗嗤声响起,这是弩矛射入躯体的声音,继而又有大量的哀嚎声响起,显然弩矛在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下,不仅杀伤一人,而是射死三、四人之多。 “上弩!” 床弩猛烈射击后,霍笃大声高喊。持单人弓弩的士卒上前插入步卒队列中,搭弓射箭,又是一波箭雨从车阵内飞洒而出。 床弩、弓弩两种火力交错下,车阵前大批曹军步卒非死即伤,受伤者畏惧眼前的车阵纷纷后退,不敢上前交战,显然是被吓到。军阵渐生骚乱,治军从严的于禁岂能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军法官斩杀数人,稳定阵势。 于禁冷着脸,果然他与夏侯渊小瞧霍峻了。这霍峻敢背水列阵,显然是有后手,然而霍峻仅是这般固守车阵,败亡就是时间问题了。 “床弩需要时间装填,命已接阵的将士奋勇拼杀,迅速破了车阵。”于禁吩咐道。 “诺!” 车阵内仅有二十架床弩,定是无法面面俱到,霍峻多把床弩布置在正面对敌,侧翼的却月阵仅有强弓硬弩,杀伤力肯定无法与床弩搭配弓弩相比。如今正面曹军步卒稍微退却,两侧的曹军步卒正在猛攻却月阵。 “咦!” 霍峻望着正面的曹军步卒在整顿队列,准备进攻,颇是惊叹。于禁治军果然严格,在密集的火力打击下,步卒还可以发起进攻。然而惊讶归惊讶,霍峻却不认为曹军能坚持多久。 “命舟船近岸,向曹军两翼投掷石弹,掩护我军侧翼车阵。” “诺!” 离水百步临阵,拥有舟船便利,船上的小型的抛车,自然可以支援到两翼车阵。为了实现战事打法,霍峻将吃水浅的斗船改装,布置上简易的投车。 在霍峻命令下,两头阵脚各有五艘斗船沿河水摆列,砲手松掉绳索,梢杆向前弹起,石弹从空中飞了出去,带着呼啸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砰!” 十枚石弹除了一枚角度不对,其余九枚石弹砸到密集的曹军方阵中。简陋布置的投石车,投掷的石弹不大。 一名持弓朝天抛射的军士,听着声响,刚抬头望去,便被石弹迎面砸中,头骨破裂,头破血流,脑浆飞溅。吓得身侧士卒赶忙抬头眺望,却见石弹来自河边,颇是恐慌。 “上弩!” 两翼军士趁着曹军阵中骚乱之际,引矢待发的弓弩手,踏上轻车,将箭雨倾泻而出。却月阵两翼的曹军在石弹与弓弩配合下,加上车阵易守难攻,伤亡加剧的情况下,发生了骚动,有后撤的迹象。 石弹杀伤力不大,然而声响及死状吓人,挫伤曹军将士的士气。 观战的夏侯渊见状,不由微张嘴巴,水军+轻车+步卒+床弩居然能玩出这样的搭配。 自己是在野战,还是在攻城? 连观战的夏侯渊都感觉到却月阵的厉害,亲自指挥步卒作战的于禁又怎么不知道。他当即改变此前的想法,派遣侍从向夏侯渊禀明战况。 “督军,于将军言敌军车阵有蹊跷,左右有车船为护,正面有床弩为锋,实难破之,不如后撤,待孙瑜水军朔江而上,断其舟船,前后夹击以破敌阵。”侍从拱手说道。 “混蛋!” 夏侯渊用手中的鞭子狠抽斥候背部,怒声说道:“我军七千军士围攻敌寇三千兵马,两倍于敌,若不能破之,何有颜面见司空。告诉于禁奋勇上前,两军作战贵在勇武,如此胆怯何以败敌?” 于禁那番话让夏侯渊颇是恼怒,战前自己轻慢孙瑜,自己七千人打不下三千人,还要他的帮助,这岂不是让他笑话。且自己之前如此嘲讽霍峻无能,今临水背阵,自己还不能胜之,将是打自己的脸。 当然夏侯渊也有他自己的作战思想,如他所说两军作战勇武当先,将士勇武拼杀,必能破敌。 可惜夏侯渊不知道刘宋武帝设计的却月阵专门就是对付他这种铁头娃,你越莽,死的越惨。 今日霍峻将用却月阵让夏侯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为将者不仅要有勇,还要有智,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方才是为将之道。 在夏侯渊的催促声中,于禁、毌丘兴又让士卒压上强攻车阵。相较于初次进攻时,曹军步卒进行有素,悍勇果敢;知道却月阵的厉害,又看着车阵前惨死的尸体,他们已是心中犯怵,不复此前的悍勇。 霍峻站在船上居高临下,发现了曹军军阵的异常,抬头又眺望曹军骑卒的动向。只见那些骑卒久无战事,颇是松散,且考虑到马的耐力问题,骑卒下马休息,并无戒备。 见状,霍峻冷笑一声,讥讽说道:“夏侯渊当真不知死活!” “升青旗,让士仁准备。” “诺!” 霍笃见自家弟弟升起青旗,哑着嗓子喊道:“命令床弩待敌逼近再发,弓弩手准备,步卒卸下钩锁。” 军令传达而下,在曹军军阵逼近之时,却月阵内步卒卸下车阵的钩锁,继持矛枪列阵;床弩手头冒热汗,精神集中,手里紧握锤子;弓弩手静默不语,搭弓上箭,握弩以待;骑卒交头接耳,穿戴甲胄,牵马握枪。 曹军步卒见军阵中并无床弩声响,心中略微安定,在军官的催促下,他们举着盾牌再次发起进攻。迈着急促的步子,目光紧盯着前方,依然忧虑车阵内的弓弩。 “咚!” 一通鼓! 临近五十步之时,床弩手闻军鼓而动,二十张床弩显露而出。吓得持盾的军士纷纷向左右避让开,不敢正对床弩。 床弩手吐了口唾沫,举锤奋力砸向弩机。二十支短矛弹射而出,惊人的穿透力下,军阵内的曹军步卒又成了肉串,哀嚎声不绝。弓弩手从轻车上冒头而出,将手中的弓弩倾泻而出,曹军方阵内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这一波的床弩+箭雨攻击又惊吓到曹军士卒,相较于此前的带来的小小骚乱,这次却是众人纷纷后撤,军阵混乱,军官呼喝不止。 显然经过多次进攻,曹军士卒的士气已经达到临界值,这次却月阵的火力打击,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们。 “咚!” 二通鼓! “开车阵!” 在鼓声中,却月阵正面的轻车被推开,步卒纷纷向两侧后退,让出一条七、八骑可通过的道路。 “杀!” 士仁高举长槊,奔驰在前,三百骑卒亦是齐声呐喊。 三百骑兵从车阵内加速而出,上千铁蹄踏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卷起漫天烟尘。 面对却月阵内杀出的三百骑兵,所有曹军将士都懵逼了,他们围攻这么久,根本没想过却月阵突然反击。 一支三百骑卒就这样杀出,被床弩、弓弩击溃,后退发生骚乱的曹军步卒根本来不及作出反抗。 顷刻之间,铁骑踏阵而入。士仁手持长槊,眼见一名曹军军候在勒令军士集结,他催马斜刺而过,槊入胸膛,继而拔手而走。其余的曹军士卒愈发混乱,都在四散躲避。 三百骑卒策马猛冲,时而用长槊冲刺,时而拔刀劈砍,将曹军步卒杀死。又分批行动,化成数支小队切割军阵,让混乱曹军步卒发生溃逃。 骑卒又如驱赶牛羊般,让这些溃军冲散那些试图集结的小阵。恐惧在传播,混乱也在传播,曹军步卒发阵直接开始溃败了。 “杀!” 士仁记着霍峻吩咐的军令,留下百余名骑卒破坏曹军方阵,自己纠合二百名骑卒,凿破正面的曹军军阵,径直杀向下马休息,来不及防备的曹军骑卒。 这些曹军骑卒见军阵难破,步卒在那长时间奋战,他们当然不可能长时间骑在马上,毕竟战马的耐力差,为了保证战斗的体力,他们下马休息,并喂战马口粮。 等到士仁率领着荆州骑卒杀来,直逼他们的跟前,仅有数十名骑卒上马作战应对。在堪堪发起冲击之时,二百骑卒就已杀到他们眼前。 士仁凭借马速,手中马槊探出,将那刚上马的曹魏骑卒戳翻倒地。进而面对那些没有上马,赤手空拳的骑卒,挥舞长槊,斩杀数人,驱散马群。 二百骑卒冲锋之下,将这些骁勇敢战的骑卒杀得哭爹喊娘,四处奔走;他们的战马受到惊吓,朝着四周原野而走。顷刻间,两、三百名骑卒当场战死,其余骑卒被杀得四散而走,任凭文稷怎么呼喊都没有。 士仁在那杀得兴起,却把观战的夏侯渊气得不行。他从军至今,头一次仗打着这么窝囊,军阵攻不破,还被敌骑反杀一波。将士死伤惨重。 “来人!” 夏侯渊抢过侍从的长槊,翻身上马,大喊道:“让张喜随我来,杀退敌骑,然后趁机破阵。” “诺!” 夏侯渊率领部曲汇合张喜骑卒,约计八百余骑,悍然杀向士仁所部。 站在船上的霍峻,遥见另外一支骑卒从斜角杀向士仁的所部,不由大笑道:“夏侯渊将败也!” “吹号,让士仁撤军。” “诺!” “呜呜~” 奋力搏杀的士仁听见号角声,又见即将杀来的曹军骑队,即刻让人摇晃军旗集结后撤。二百骑卒有了军旗的召唤,且有号角声警示,放弃追杀,迅速朝着原路撤回军阵。 “追!” 夏侯渊大喜过望,指挥大声喊道:“敌骑回营,趁机追之,破阵而入。” 夏侯渊没有随军突击,而是留下整理溃散的步卒以及骑卒。 却月阵正面曹军步卒被荆州骑卒驱赶着四散而走,士仁率二百骑卒沿着坦途回阵。身后张喜率领着骑卒紧追不舍,欲与士仁骑卒趁机入阵。 士仁握着缰绳,奔驰在前,临近三十步时,却见看着车阵内中竖起来的白旗。继而策马向左斜行,沿着车阵,绕弧行而走。二百骑卒向着左右两侧,各有百骑而行。 此前他留下的百余名骑卒,将正面步卒向两侧驱赶,造成左右侧军阵的些许混乱。二百骑卒分散而行,并未遭到阻击,反而加剧两侧曹军方阵的动荡。 当两百骑卒分散而行之时,将已打开的军阵暴露到张喜骑卒面前。 就在同时,在后方的夏侯渊看着四散开来的士仁骑卒有了危险的预感,他激动的喊道:“鸣金!快让他们撤退!” 命令虽下,但却来不及了。 车阵大门敞开,两排狼筅斜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枝干,锋利的矛尖,令人生畏。在狼筅之后有二十张床弩对正准着曹军骑卒,同时数百张强弓硬弩蓄势待发。 士仁与两百骑卒提前有备,得以成功转向,曹军骑卒转向避让之时,但因马的惯性,还是往前奔驰了几步。 “放箭!” 曹军骑卒奔驰间,二十支短矛从床弩上弹射而出,同时还有数百支箭矢紧随其后。 “噗嗤!” “噗嗤!” “噗嗤!” 短矛挟带着巨大的力量飞行,所到之处无人幸免;强弓硬弩破甲利器,中者非死即伤。数百支弩矢射入骑队里,无数血光暴起,近两百余名骑卒当场毙命身亡。 床弩停止了,弓弩手仍在倾泻箭矢,前排军士拿过后排装填好的弓弩,抬手便射,继而又是一批骑卒与战马倒下,在地上痛苦哀嚎呻吟。 “撤!” 带队冲锋的张喜,他身处第二队列,他幸运躲过恐怖的床弩,然而却没躲过重箭,数支重箭直接射透他的胸腔、心肺,仅是哀嚎一声,便倒地身亡。 张喜身死,以及大量的骑卒阵亡,剩余的骑士愈发混乱不堪,队列顿时零碎不堪。 “擂鼓!” 见此场景,霍峻拔剑而出,前指曹军,振奋喊道:“全军出击!” “诺!” “咚~” 三通鼓响! 鼓声响彻皖水及其东岸,却月阵内的所有将士沸腾起来。士仁率领骑卒左右包夹杀了回来,车阵内的步卒在霍笃、高翔、丁奉三人的带领下冲杀而出。 丁奉、高翔二人各统六百人,顺着正面打开的通道而出,手持刀盾,背负弓弩,一部向右侧的曹军杀去,另外一部从左侧的曹军杀去。笃在阵内领着千余名士卒依托轻车作战。 两侧曹军方阵在遭受溃卒冲击,骑卒冲杀后,军阵已经发生动摇,幸亏于禁、毌丘兴二人及时稳住阵脚,才没发生溃败,仅是发生局部的混乱。 但紧接着高翔、丁奉率领精锐步卒从侧翼夹击,他们手持刀盾,跻身入阵,先以短矛投掷,打碎他们的军阵,后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入阵中。霍笃命军士使用弓箭、标枪打击两侧曹军,若是败退,则率部杀出却月阵。 曹军太累了,他们随夏侯渊长途奔袭至皖水,休息不过一天,便与荆州军战斗,面对却月阵的久攻不克,阵内弓弩的锐利,抛石的打击,他们早已疲倦,若非他们久经战阵,早就崩溃了。 今丁奉、高翔、霍笃的两面反攻,还有少量骑卒的袭扰,甚至还能看见浮于皖水上的舟船内似乎还要兵马可以动用,曹军士卒愈发恐慌。 丁奉、高翔突破军阵的边角,继而由点成面,直接突破深入两翼军阵。曹军士卒开始后撤,随着后撤的人变多,演变成逃跑。曹军步卒渐渐地被惊恐的情绪所控制,任凭于禁、毌丘兴怎么呼喊都没用,甚至二人也被裹挟而走。 皖水上,霍峻望着溃败的曹军,仰头大笑,说道:“背水而战,以寡破众,除韩信外,可还有前人乎!” “全军追击!” 各有悲欢离愁,霍峻大喜过望,夏侯渊望着被荆州军士反推而来的步骑,震怒不已,大声喊道:“于禁、张喜何在?” “督军,张将军战死了!”骑卒惶恐的说道。 “那于禁呢?” “某在着!” 于禁在亲卫的掩护下,从混乱的军阵从逃出,来到夏侯渊身侧。 夏侯渊震怒问道:“怎么回事?” 于禁望着犹如潮水般退却的曹军步卒,苦涩说道:“久克军阵难下,敌寇弓弩不绝,正面步卒被破,左右两翼受击,将士疲劳,士气低下,当是败也!” “督军速撤!” 侍从望着反杀而来的士仁,喊道:“暂避敌寇锋芒!” “撤退!” 夏侯渊见自己刚刚集结的步骑方阵又被溃军冲散,荆州反攻声势愈发浩大,果断下令说道。 …… 霍峻让人追杀一阵,担心下游甘宁与孙瑜的战事。便命高翔、霍笃等将率部回师,留下士仁统率骑卒追击曹军败卒。 夏侯渊一路上收拢步骑,重点又正在聚拢那些战马上,毕竟战马尤其珍贵。他沿着山岭树木穿梭,目标地正是石亭。 石亭虽不如龙逢亭平坦,但也是平坦沃野,他准备在石亭收集溃军,观察孙瑜那边情况,再做打算。 不知奔走了多久,临近黄昏,天色已是黯淡。此时的夏侯渊汗水浸湿他的衣裳,他并将兜鍪摘下来,发髻散乱,牵着缰绳,拉着身后的战马。 他一路收拢溃军,骑卒得有八百余骑,步卒聚拢千余人。在山丘间穿行太过困难了,顾及战马的马蹄,他与众人选择走路。 “将军!” 侍从指着前方,喊道:“我军山道被巨石、大木阻塞,难以前行。” 夏侯渊顺势望去,只见数根大木阻挡在狭窄的山道上,石头堆积而成,阻止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忽然间,寂静的山岭中升起荆州军的旗帜,军鼓声又是大响。山林间似乎无数兵卒奔跑,声势骇人。 如此一幕吓得夏侯渊与那些士卒脸色苍白,他们本是溃败之兵,今逃亡至此,哪里还有力气作战。 “不好!” “敌袭!” “撤退!” 夏侯渊见伏兵离他们有些距离,喊道:“迅速爬过山道。” “将军,战马怎么办?” 骑卒看着阻塞的山路,又看了眼骑卒,心疼说道。 “就地斩杀,不可留于敌寇!”夏侯渊狠心说道。 “这~” 在那些骑卒犹豫之际,于禁领着步卒攀爬山道而走,而那山岭上的荆州军士沿着山坡冲杀下来。 骑卒正欲挥刀之际,几支冷箭从他们耳畔射来,吓得这些骑卒不敢停留,撒腿就跑。除了少量的战马被杀,大量的战马被曹军步卒遗留在山道内。 见状,徐盛也命人停止追击,收拢战马。他帐下军士仅数百人,大部分又是新卒,难以与夏侯渊溃军一战,因而霍峻布置给他的任务也仅是缴获战马。 ps;今天没了,这次够长吧! (本章完) 第253章谋蜀之言 三家之盟,对于三刘而言。因各自需求不同,产生的行为亦有不同。 刘琦仅思保守荆楚,缺乏进图中原的野望,因而对于法正的态度仅是礼待而已。然刘备不同,他有割据南方,兴复汉室,北望中原的伟大志向,因而他对益州心怀窥视。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自然要抓住一切能帮助他成功的东西,而不能等天下掉下馅饼。 在那日的宴会后,刘备拖着没回江左,而是邀请法正游山玩水,谈时局,论天下之事。 今时二人即将分别,刘备邀法正出行,泛舟游于江陵之长湖。 夏季之时,长湖水天一色,荷叶田田,抛网捕鱼者众多,颇有几分怡然自得之感。 刘备望着夏景,惋惜说道:“备与荆楚得见孝直,恨不得与卿朝夕相处,然不日将分,心甚不舍啊!” 法正心有所感,说道:“正需归益州复命,望能与使君早日相见。” 刘备伸手握住法正的手,说道:“长江万里,君远归成都,车船奔波,当有数千里。今时局混乱,当多加小心,若有不逮,可来江左。备当厚礼相待,不负先生之能。” 法正感性之人,思求明主多年,多日相处下来,他怎不知刘备可为良主。刘备作为扬州州牧,不早日归去,却在陪他交际,故而他心中已有归属。然今时见刘备如此不舍他,心中已是定下决心。 心中思绪迅速掠过,法正说道:“使君大德,当早平乱世,匡扶汉室。” 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虽败曹操于江汉,但备年岁渐长,江左根基微弱,何谈早安乱世,匡扶汉室。” 法正说道:“若正所记无误,使君帐下可是有丹阳、吴郡、广陵、会稽、建安五郡之地?” 刘备苦笑几声,说道:“何来五郡之地,广陵数百里了无人烟,仅有将军昌豨领兵数千,民数万屯驻江都。然曹贼南下,又不得已弃城携民渡江。今来唯有丹阳、吴郡、会稽、建安四郡,且会稽、建安多有蛮夷,时而令人头疼。” 随着二刘互表州牧,刘备对治下四郡也安排了太守。如丹阳太守关羽,吴郡太守诸葛亮,建安太守张飞、会稽太守糜竺。 法正迟疑少许,说道:“使君既为扬州牧,怎无豫章、庐陵、鄱阳三郡?” 在旁作陪的鲁肃,说道:“先生素有不知,昔二家盟约时,我主言荆州八郡,若少一郡,则刘荆州可于扬州多治一郡。南阳、章陵二郡在曹操手中,又因江夏、南郡未能全复,故而豫章、庐陵、鄱阳则是让与刘荆州。” “这~” 见法正不能理解,刘备如实说道:“备本寄于景升兄之下,助伯玮东下江左,坐镇江北御曹。然世事无常,景升兄弃世,逢曹操南下,伯玮与备共抗曹操,方行两家之盟。” 法正不知其中细节,却也能知道非是刘备说的怎么简单。不过事已至此,深究其间的细节没有意义。 法正试探说道:“使君仁义,恩享四方,若能得有南方,未必不能与曹操争锋。” 刘备抬手推辞,说道:“刘荆州,景升兄之子。备视若子侄,岂能谋取荆楚!至于益州,刘季玉亦是前汉宗亲,又与吴楚誓有盟约,今下不可图。” 刘备前半段话是真,后半段话亦真亦假。若不是刘琦不肯借夷陵,刘备早让甘宁驻扎夷陵,依仗霍峻的帮助,窥视益州。 后半句的今下不可图,暴露了刘备的心思。今下三家盟约不能图谋,但是没说以后不能图谋。可以说刘备听出了法正的试探,又给出自己的回答。 法正听出刘备的意思,会心一笑,说道:“正将与使君分别,今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若有不当,望使君体谅。” 刘备为法正倒了樽酒,说道:“孝直请言,备愿听指教!” 法正向刘备拱了拱手,沉声说道;“以正之见,江东虽有长江之险,舟舸为马,然地处东南,地广民稀,非与曹操抗衡之基。且江淮凋敝,百姓稀少,岂能北伐中原?” “益州沃野千里,财富民众,实乃天府之国。贤才之士久慕明主,骁勇之将多望英主。使君若能与荆州合盟,起吴楚之兵,西入巴蜀,得益州之地,又吞江汉之众,则江水万里,尽为使君之所有。” “届时使君遣上将伐交州,交州举郡县归附,使君则有南方四州之地。彼时纠集南方之众,领四州之锐士,举兵北伐,汉室当兴也!” 刘备斟酌几许,说道:“孝直之意,备已是心领。然今盟约初下,益州暂不可图。荆楚,伯玮之所有,备不忍谋夺。” 法正挺直腰背,指点说道:“益州暗弱,张鲁在北,时有欲侵犯之意。曹操地有中国,岂能坐视吴楚合盟,当谋图关陇,得望巴蜀。使君不取,曹操早晚亦会取之。” 鲁肃应和说道:“主公,法先生所言有理,益州沃土,让于虎狼,不如主公自取。” 刘备面露难色,说道:“兴霸曾言巴蜀有山川之险,三峡七百里,两岸连山,易守难攻。即便夺取三峡,亦有白帝、江州之险,重重艰险,岂能轻易入之。且备居江东,隔有荆楚,欲入益州,当是遥不可及。” 甘宁,益州巴郡临江(今重庆忠县)人。自归刘备以来,甘宁曾向刘备献南北之策。及金口之战后,甘宁与鲁肃联手向刘备进言租借夷陵,以备来年伐蜀。有甘宁这个本地人在,刘备岂能不知益州险要闭塞。 “哈哈!” 法正胸有成竹,笑道:“若是刘璋请使君入蜀,却不知使君以为如何?” “嗯?”刘备面露惊讶,说道:“益州地广民丰,北有葭萌之险,怎会请备入巴蜀。” 法正为刘备盘点,说道:“益州看似太平,然刘璋暗弱无能,治下多有骄纵之士。如将军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似有不顺之意,刘璋甚是畏之,不敢轻用。怕将校建功,如行效赵韪、娄发等旧事。” “若逢强敌入寇,外有兵戈忧患,内有骄纵兵将,刘璋必是惶恐。此时有盟友御敌,平域外之患,息内部之灾。刘璋又岂能不请之!” 说话间,法正尽舒胸中之才,神色之风发,行举之飞扬,令人惊叹! 张松、法正向刘璋建议行‘三刘同盟’之事,可非异想天开,仅为出使荆楚,寻找明主。而是在筹备计划的过程中,寻找明主。 毕竟手上没东西,明主凭什么信你,凭什么礼遇你,就凭嘴巴言语可不够。 刘备作为枭雄怎么会不想要土地,之前所说的困难就是在隐晦告诉法正。我想要地盘,但是有困难,你有什么方法为我解决这些困难。 刘备与鲁肃对视一眼,眼中尽露惊讶及喜悦之色。 刘备又为法正倒酒,惊喜说道:“若是如此,巴蜀可图也!” “孝直大才,备当敬先生一樽。” “谢使君!” 法正笑吟吟地举起酒樽,说道:“除正之外,益州别驾张松,校尉孟达,皆思求明主。使君及入巴蜀,攻略益州,当轻而易举尔!” 顿了顿,法正说道:“正能为使君开巴蜀大门,但荆楚之事,正却无能为力。刘琦虽胸无大志,但霍峻英伟。其之兵略,盖非凡人所能敌。” 刘备面色如常,说道:“孝直能为备谋略巴蜀,属实不易。荆楚之事,备自有谋划。” 说着,刘备面露不舍,说道:“孝直所献之策,备感激不已。今后当劳烦孝直谋划,备亦不敢辜负先生。” 见刘备心中有数,法正拱手说道:“今将别离,正归成都复命,愿早日得见使君。” 刘备又握住法正的手,深情说道:“江水万里,君居上游,备在下游。瞭望江水,即是见君。望能早日再见,与卿同谋时局。” 法正亦是感动说道:“巴蜀、吴楚虽是关山重重,江水万里,但若有心,相见亦不难!” …… 及是与法正分开,刘备与鲁肃得言机密之事。 刘备感慨不已,说道:“子敬,孝直性情直爽,是为大才。虽有背主之嫌,然却是刘璋不识其能所致。” 鲁肃微微颔首,说道:“若按法先生所言,巴蜀可取。及得巴蜀,肃之计策,或是可行。” 鲁肃所言的计策,便是他当初面见刘备奉榻上策时,聊及如何让刘备不动兵戈吞并刘琦的方案。 刘备心中兴奋,说道:“备得仲邈献南北之法,纳孔明北伐之策。又有子敬、孝直所献谋取荆楚、巴蜀之计。方略在手,备之大业又岂能不成。” 鲁肃颇是冷静,说道:“荆楚之地,位处水路要津,坐望扬益。主公唯取荆楚,方能兴汉于南。肃彼时之策,成与不成,需观荆楚之变化。然所幸刘荆州并无大志,仲邈意属使君。” 得闻‘仲邈’二字,刘备心中却是意难平! 感怀少许,刘备说道:“荆楚、巴蜀皆是远图之事,今下当归江左,以安四郡人心。” (本章完) 第128章浮旗破江东 高翔、霍笃、丁奉三人率众突阵而出,曹军久战崩溃,夏侯渊、于禁败走,大军追杀数里,死者相积,降者众多。 皖水东岸,荆州众将士持枪立旗,挺胸抬头,威风凛凛地分列两侧,恭迎他们的大帅。 “砰!” 旗舰靠近皖水东岸,踏板搭在甲板与河岸间。 秋风呼啸,旌旗翻卷,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位英气勃发的将领踏步而出。其身高八尺有余,儒士宽袖外套甲胄,右衽折下,单臂露臂铠,单臂裹绣袍。在腰间表以青绶,佩挂银印。 文武并重,授印拜将,儒将风采,敢如此打扮之人,舍霍郎其谁! 虎步而行,秋风吹动衣袂,身上的绣袍猎猎作响,霍峻右手下搭剑柄之上,面容肃然。 “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伴随着军鼓声,两侧军士三声高呼,洪亮的声音响彻皖水河滩。 霍峻面带微笑,扶剑而行,高翔、丁奉、霍笃三将迎而上来。 “启禀将军!” 高翔神情敬佩,拱手说道:“我军追杀数里,敌寇望风披靡,不敢相挡。背水临阵,以寡敌众,得以大胜,非韩信在世不可为也。今得赖将军布阵,以挫强敌,翔深感荣焉!” 容不得高翔这么吹,背水列阵,以弱克强,真不是一般将领可以操作。甭管其中有什么诀窍奥秘,凡是成功之人皆可被推上名将的位置;但你若失败,将会成为愚蠢的代表。 霍峻暂借刘宋武帝横行天下的却月阵,又凭借他自身出色的战术才华,加上夏侯渊的头铁,得以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完成以三千击溃七千的壮举。当然若皖口战场又是得胜,击败孙瑜大军,谋取舟船水师,将又一大壮举。 以一敌二,分别是以弱克强,在两大壮举下,不知会把霍峻的名声推到何处。 霍峻微微抬手,温和自谦说道:“淮阴侯临水列阵,得败强敌,非常人所能为,峻岂敢相比。今孙瑜未破,诸军不可放松!” “诺!” “敢问将军,不知甘中郎所部战况如何?”丁奉拱手问道。 “甘中郎设木栅于险要河谷,被孙瑜命锐士乘船破之,双方乘小舟于皖水之上鏖战,今不知胜负如何。”霍峻说道。 皖水发源于大别山,从北向南注入长江,然而皖水并不是直接注入。而是蜿蜒曲折,在皖口以北的盛唐山有个大变向,河道收窄,水流湍急。 甘宁率水师乘小舟浮于皖水盛唐山河段上,与北上支援的孙瑜作战;陈越、霍渊率兵从桑落洲乘船顺江而下,趁孙瑜离营空虚之际,进攻皖口水寨。 今霍峻击溃夏侯渊、于禁二人,便是要挥兵南下帮助甘宁、陈越二部,夺取停泊在水寨内的水师大船。 毕竟主力核心在皖水,仅是用却月阵击溃夏侯渊,而非歼灭夏侯渊。且夏侯渊手上的骑卒太多,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 至于在石亭拦截的徐盛,其麾下仅有几百新兵,若与夏侯渊统帅一心求生的残兵搏斗,战败的大概率是徐盛。倒不如让徐盛虚张声势,夺取夏侯渊手上的马匹。自己收拢兵马南下助阵,夺取皖口水师大船。 毕竟大船对小船的优势太大了,孙瑜的水师一天不灭,他就一天处于劣势,豫章就受敌威胁。今好不容易把孙瑜军士调出营垒,若不能破之夺船,此战便不能达到他的目的。 丁奉跃跃欲试,拱手说道:“奉愿为先锋,率将士乘小舟顺水而下,相助甘中郎破敌。” “好!” 霍峻点头赞许,说道:“承渊骁勇敢战,精神可嘉。且命你为先锋,顺江而下,助兴霸破敌。” “谢将军!” 丁奉拱手应道后转身便走,欲回军招呼军士上船。 “且慢!” 霍峻喊住欲离开的丁奉,笑道:“承渊这是欲往何处?” 丁奉一脸茫然,说道:“启禀将军,将军不是命在下为先锋,顺江直下,帮助甘中郎吗?” 霍峻指着奔腾向南流淌的皖水,笑道:“承渊乘舟船入水与河水奔流相比,不知孰快?” “当是皖水快,舟船即便顺江而下,也不及皖水流速。”丁奉开口答道。 霍峻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承渊何不将曹军旌旗,破损枪矛弓弩丢弃河中,让其顺江而下。承渊自率士卒千人在后,随后杀至。” 闻言,丁奉豁然开朗,瞬间领悟霍峻的意思,拱了拱手,按照霍峻的意思吩咐去做。 就在霍峻进一步安排工作之际,士仁领着一名灰头土脸的文士而来。 士仁大腿中了一枪,伤口已被包扎,走路踉跄而来,说道:“启禀将军,末将擒获贼扬州别驾,然不知真伪,请将军辨别。” 蒋济身处军营,夏侯渊、于禁、文稷等将撤退之时,根本来不及叫上他。当他得知战败时,便欲领着步卒走小道撤退,不料却被士仁逮住。 霍峻打量着扬州别驾,问道:“不知君如何称呼?” 说着,霍峻从怀中掏出巾帕递给此人。 蒋济抬头看了眼儒雅却又英气勃发的霍峻,心中暗叹其气质非凡,擦了下脸上的尘土,拱手说道:“在下蒋济,蒋子通,楚国平阿人,现任扬州别驾。今无名刺在手,恕君见谅。” 顿了顿,蒋济问道:“敢问将军可是临水列阵,大败我军的霍鄱阳否?” 霍峻单手扶剑,开玩笑说道:“若世间没有第二个霍仲邈,那先生所说之人,当是在下。” 听着霍峻所开的小玩笑话,蒋济擦着额头上的烟尘,对眼前仪表不凡,精通兵略的霍峻心生好感。 顿了顿,霍峻看着被俘虏的蒋济,说道:“峻于江淮素闻先生之名,精通政略,才济文武。今汉室倾颓,峻欲与先生共匡扶汉室,不知先生愿否?” 蒋济沉默少许,问道:“淮阴侯行陷之死地然后生之策,暗遣军士袭击营垒,得以击败陈馀。然不知将军所行何策,得以溃敌?” 容不得蒋济不好奇,毕竟霍峻没有其他后手,临水列阵,就是自寻死路。 “呵呵!” 霍峻按剑徐行,说道:“子通可记得下一句话否?为兵之事,在于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此谓巧能成事者也。” “峻临水列阵,行半渡之法,顺敌之意,诱敌来攻。夏侯渊勇则勇,然知进而不知退,挫其锋芒,并敌一向,奋力杀出,故能败敌。” 说着,霍峻露出笑容,说道:“若非夏侯渊统兵,而是换做他人统兵,见阵法已成,晓其利害,引而不攻,峻安能败敌!” 蒋济望着皖水上漂浮的‘夏侯’旗帜,皱眉问道:“那将军必然笃定夏侯渊会如此行事?” 霍峻摇了摇头,看向已出发的丁奉所部,说道:“峻本意仅是挫敌,吸引孙瑜来攻,败其水师,夺取皖口。然今日得胜击溃夏侯渊,在于夏侯渊不知进退,被峻因势而动,趁机败之。” 闻言,蒋济面露震惊之色,微张大嘴巴。 这霍峻用兵也太大胆了,分兵作战,皆以弱卒迎战孙曹联军,就不怕战败吗? 霍峻似乎看出蒋济的疑惑,笑道:“我军背水临舟,战事若有不利,可乘舟可走。孙瑜逆水鏖战我军,届时我可引精锐兵马顺江而下,助我水师,大破孙瑜水师。” 这便是霍峻的作战风格,他往往有两手准备。如果他只能拖住夏侯渊,却不能败敌,他就会趁机让军士上船,帮助甘宁击败孙瑜,而不是死磕夏侯渊。 若夏侯渊南下助阵,就看他腿快,还是船快了。掌握了皖水河流,霍峻前进自如。这也是为何他在秋季出兵作战的原因,水位下降,利于荆州军的小船掌握皖水河流,毕竟江东水师船大进入不了皖水,仅能使用小船作战。 听完霍峻所有手段的布置,蒋济已是陷入震惊之中。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统帅,用兵如此老辣,攻守皆在其谋划之中,可因势而变。 看着眼前浮水直下的旌旗,蒋济豁然开朗,说道:“将军将败军的旌旗、甲胄浮水而下,可是欲动摇孙瑜军心,以便使弱兵击之?” 霍峻微微颔首,笑道:“子通,兼济文武,实有大才。今曹操篡逆,刘扬州、刘豫州欲携手讨逆,不知子通愿与峻携手同襄汉室否?” 蒋济弓腰拱手,沉声说道:“若将军不弃,济愿与将军同道!” “善!” 霍峻扶起蒋济,大笑道:“大胜强敌,得贤士助力,双喜临门。” “高翔、士仁何在?” “命你二人领兵入驻皖城,接收曹军败军溃卒,且核查缴获物资情况。”霍峻吩咐说道。 “诺!” “霍中郎随我上船,顺江直下,为甘中郎、丁校尉助阵。” “诺!” …… 皖水,盛唐山河道。 并不宽阔的河道上,百余具尸体浮于江面上,有荆州士卒模样,也有江东水卒模样,鲜血殷红,将河水染成一片血红色。 “杀!” 十几条小舟互相缠斗着,展开激烈而残酷的接舷战。船体狭窄,极其考验水卒的身法,双方步卒辗转腾挪,刀盾互击,刀刀碰撞。凡有人稍不留神,便会被敌所伤,进而掉入水中。 “啊!” 一名荆州水卒被江东水卒抓住破绽,刀刃劈在他的大腿上,进而被敌踢翻入江。掉落水中的士卒大腿受伤难展,在水中不断扑通挣扎着,鲜血染红周围河水,不知折腾多久,最终因受伤力竭溺死于水中。 然而那名江东水卒也被另外一名荆州士卒抓住机会,迎头挥刀劈下,将他砍着血肉模糊,扑通一声,掉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沉入江中,尸体又是上浮。 狭窄的河道上,双方占据上下游,皆是擅长水战,刀剑挥砍,进行殊死搏斗。一艘船扛不住了,就有另外一艘船迎上,硬生生玩成填线战。 “将军!” 张顺登上甘宁的大船,担忧说道:“江东水师骁勇敢战,帐下多是老卒。我军虽然占据上游,但帐下士卒近半为新卒,且这些新兵不过是彭蠡泽渔夫,难称精锐。若与江东水师长久搏杀,恐不利我军。” 甘宁脸色平和,说道:“孙瑜麾下兵卒虽勇,然能持续多久?其连破两道木栅,又挥师逆江而上,与我军水卒搏斗,当力竭也。” 如此前所说这场战的目的是全歼孙瑜,因而甘宁在与孙瑜作战之时,他不是思考阻敌,而是思考如何破敌。 孙瑜率水师四千人逆水而上,甘宁率三千之众于盛唐山水域作战。设立两道木栅为阻,目的是尽可能杀伤孙瑜手下,消耗江东水军的精力。如今在狭窄的河道间展开接舷战,也是进一步消磨江东水师的精力。 甘宁在等待一个时机,趁敌露出破绽,或是力竭疲倦,或是军心动摇之际。 而这个时机霍峻给他送来了! “将军!” 张顺眼尖只见一面‘夏侯’旌旗顺水而下,周围还有弓箭、长矛,它们浮于江上,顺水流淌。紧接着,旌旗、箭矢、戎服等大量物品紧随其后。 “曹军旌旗、兵器顺江而来,必定是霍将军大破夏侯渊、于禁二人。” 张顺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临水列阵,三千破七千,非神人不可为也!” 霍峻临水列阵,不仅是陈越这种初入军中不久的人不看好,连一些跟过霍峻的将校也是不看好。 甘宁望着江面上的旌旗,笑道:“仲邈背水一战,大破曹军。我等又岂能碌碌无为,不能胜敌。” “曹军兵败,江东水师必然慌张。传令帐下八百精锐,待某令下,随我突入敌阵。”甘宁手握环首刀,大声吩咐道。 “诺!” 见到曹军顺江而下的旌旗、兵器,荆州水师士气大涨,而那江东水师却显得有些慌乱。 孙瑜的侍从用长矛捞起‘夏侯‘旗帜,急忙将湿淋淋的旗帜奉上,惶恐说道:“将军,水中尽是曹军旗帜、兵器,恐曹军早已被霍峻击败。” 孙瑜抢过侍从手中的湿透的旌旗,将其摊开看了几眼,又跑到船侧,眺望江面。不仅有‘夏侯’的旗帜,还有‘于’‘文’‘毌丘’‘张’等曹军将校的旗帜。 孙瑜神情呆滞了下,进而望向上游,喃喃说道:“霍峻不是背水列阵,夏侯渊行半渡而击吗?怎么夏侯渊败了,霍峻莫非是韩信在世?” 孙瑜身体不由发冷,这种对手他能怎么打。 曹军已败,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率水师撤至牛渚,以大船优势逼退霍峻。自己千万不能被霍峻所败,否则霍峻顺江直下,渡至京口、秣陵,孙权后路将被断也。 “将军撤否?”侍从说道:“曹军战败,我军逆水而上,已无救援必要。” 孙瑜将湿哒哒的旌旗扔到甲板上,长叹说道:“命诸部徐徐后撤,若敌寇追击,以弓射之。” 孙瑜话音未落,船上的士卒大喊道:“将军,甘宁率队杀来了!” 只见居于上游的荆州水师,以‘甘’旗战船为箭头,余部数十艘战船朝着前锋张达所部杀去。 甘宁握弓站立在甲板上,眼睛紧盯着张达战船。逼近八十步之时,甘宁在江水起伏间,举起长弓,瞄准正在指挥作战的张达。 “嗖!” 弓弦震动,箭矢破空。一支利箭滑过天空,破开皮甲,射中张达的胸膛。张达吃痛一声,身体麻痹,一头栽入江水中,不知死活。 “将军!”张达部曲失色,喊道。 甘宁扔掉弓箭,操握刀盾,迎风而立。面对空中横飞的箭矢,用刀盾左右格挡箭矢。 “杀!” 离敌船三步之时,甘宁蓄力一跳,奋力跳到敌船上。小船受重力左右摇晃,江东水卒站立不稳。甘宁不受影响,趁机跻身而上。 “叮叮!” 铃铛声响,甘宁用盾弹开来矛,于甲板上如履平地,挥刀将江东士卒的脸劈烂。趁着江东士卒哀嚎之际,又一刀捅入江东士卒的腹部,将他杀死。继而挥刀直面二人,左格右挡,眨眼功夫,又有二人死于他的手上。 同时甘宁麾下的部曲上船杀来,战船晃动,铃铛声响,人影交错。顷刻间,张达旗舰被甘宁拿下。 “走!” 甘宁挥刀砍断‘张’旗,继而又跳上临近的己方小舟,指挥水卒朝着另外一艘战船杀去。 一阵箭矢交错,甘宁登船而上,又是连杀数人,在砍旗夺船。破敌后,甘宁又跳上己方的一艘战船,寻船破敌。 水道狭窄,轻舟冲击,船只碰撞。甘宁与他这些部曲手下,在甲板上互相跳跃穿行,斩首破敌。 少顷,甘宁轻舟突进,率本部军士斩杀张达,大破江东水师的前锋,兵锋芒直插孙瑜中军。 逆江而上,连破两道木栅的江东水师已有疲色,在前锋被斩,曹军兵败,双重打击下,士气正在发生动摇。 “撤!” 孙瑜察觉到战场局势的变化,大声喊道:“让孙韶率部殿后,且战且退,全军撤回皖水营寨。” 皖水狭窄,大船难入,却也有好处,船小好调头。江东水师在折了前锋后,又在孙韶英勇作战下,调头成功,顺着皖水撤退,试图回到皖口水寨。而甘宁统率荆州水师,顺江奔袭,紧咬着江东水师不放。 同时丁奉率领水师也抵达盛唐山河道,顺着三千荆州水师的尾巴而来。 …… 陈越、霍渊顺江而下,在孙瑜率军离开后,从路上奔袭皖口水寨。留守皖口水寨的吴军士卒猝不及防之下,趁机被陈越、霍渊二人领兵杀入。 陈越、霍渊所领两千人,却多是入伍数月的新卒,所能依仗的是陈越麾下数百庐江老兵。陈越与孙氏有仇,作战悍勇,连破数部,但受限于新卒素质,仅是占据上风,无法彻底拿下皖口水寨。 “伱说什么?” 孙瑜略有失神,说道:“霍峻怎么如此厉害啊!” 孙瑜怎么也没想到,霍峻不仅临水背阵大破曹军,居然还有一口吃掉自己的想法。 此时的孙瑜已是惶恐,他怎么感觉处处都是霍峻的布置手段,他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掉入他的谋划当中。 兵卒望着失色的孙瑜,惶恐说道:“我军营寨被敌寇杀入,如今处于鏖战当中,黄中郎请将军回营相救!” “回营!” 孙瑜面露犹豫,当下的他进退两难。甘宁衔尾追击,他若回营救援,甘宁又怎不会入营。且曹军已败,霍峻又怎不会南下击败自己。但自己不救营寨,那些水师大船怎么办? “报!” 瞭望手在高处喊道:“将军,有敌船增援甘宁所部。” 闻言,孙瑜突然激灵了下,喊道:“全军撤回京口、秣陵,我等若上岸,当如鱼虾入泥滩,束手就擒也!” 江东不缺船只,他此行领兵六千虽多带大船,但京口、秣陵仍有许多战船。只要人在,才有机会。他要保住自己手上这些兵马,退守江东,控卫孙权大军的侧翼。 “诺!” 在孙瑜的军令下,江东水师不回水寨,而是顺长江直下。甘宁见孙瑜乘小舟而走,又见水寨仍在鏖战当中,遂迎兵杀入水寨,降服江东残兵,缴获江东大船数十艘。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帝入黟山,讨孙权。峻将九千兵屯雷池,时曹操忌帝入江东,遣夏侯渊、于禁南援孙瑜。 秋,皖水降,峻使小舟控皖水。渊至,瑜兵六千屯皖水。峻遣笃帅仗士六百人、车百乘,渡东岸,临水列阵,两端抱河,形如却月。渊讥峻背水而战,欲半渡击之。……曹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张喜,获别驾蒋济,渊退还石亭……甘宁破孙瑜于皖水,陈越趁敌取皖口…… 峻背水破敌,分取孙瑜,以弱克众,虎步江淮,兵入巢湖,所向无前,庐江诸县尽降。 帝赞曰:“卿半克孙曹合兵,破夏侯,败孙瑜,是乃国士也!” ps:二合一,今天无了,家里有事。 (本章完) 第129章不敢过雷池 拿下皖水营垒,霍峻率军士休整一日,而后换乘江东水师的大船,顺长江而下,连克临湖、襄安二县,引兵屯驻濡须口,派斥候探查长江南北的情报。 军营大帐内,霍峻端坐榻上,翻阅着皖水一战,上禀的战报情况。大军斩首三千五百多人,其中曹军二千四百余首,孙军近千首。俘虏两军兵卒约计四千人,缴获战马一千余匹,艨艟、斗舰等五十余艘,粮草、辎重难以计数。 “敢问将军,这些所缴获的战俘、战马、钱粮如何处置?”刘忠拱手问道。 看着表文上的战果,霍峻沉吟少许,吩咐说道:“我军留下三百战马,其余战马送到丹阳大军军中,助长公子、刘豫州破敌。” 霍峻手下善骑卒之人不多,那士仁统管的三百骑卒,还是刘备、刘琦见霍峻可怜,麾下无骑队可用。二人拼凑出三百骑卒,交由霍峻节制。今缴获一千多匹战马,霍峻自当要反补大军,且他自己又消化不了这么多的战马。 “战俘之中,凡有我军治下郡县户籍,准其归乡;曹军归降士卒,有善骑术者,可为骑卒;两军之中,有一技之长者,亦可留军;除此之外,转为屯军,于皖城就地屯粮。” 皖城位于皖水、潜水冲刷出来的冲击平原之上,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引水溉田,可种水稻。就其地理而言,北靠大别山,南近鄱阳湖,东望巢湖、西观雷池。论资源而言,潜山(今天柱山)山麓中,储存有大量的铁矿,可锻造甲胄,打造兵器。 日后若欲图谋江淮、合肥,地处江北的皖城极为关键。若条件允许,霍峻会将鄱阳郡的郡治迁到皖城,今让战俘就地屯田,可说是复兴皖城的第一步。 “诺!”刘忠拱手说道:“那缴获钱粮可是尽数分与军中将士?” “可!” 霍峻放下缴获清单,问道:“夏侯渊、孙瑜二部败军可有消息?” “有!” 坐在下位的甘宁起身,说道:“仲邈,夏侯渊被我军击败后,从石亭撤至舒县,命刘馥调遣江淮步卒增援,并无撤军迹象。孙瑜顺江而下,撤至京口,缮治城郭,以御我军。” 说着,甘宁走到霍峻的案前,用手在舆图上指点舒县、京口二城,忧虑说道:“夏侯渊虽败,却屯于舒县,并无撤军迹象。宁恐我军渡至江南,夏侯渊会起兵马进犯我江北诸县。然我军若进攻舒县,某又担心耽搁时间,让孙瑜得以举城备战。” 霍峻盯着舆图上的舒县,沉默半响,问道:“子通与夏侯渊有过共事,可知其意欲何为?”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启禀将军,夏侯渊素来刚强,今奉曹公之命南下,联孙瑜之兵,以破将军之兵。然将军背水列阵,大破其于皖水。若济所料无差,夏侯渊碍于颜面,不便撤军,又欲有所图谋,故引兵屯扎舒县。” 霍峻敲了敲舆图上的舒县,冷笑说道:“思退又不愿撤军,欲进犯又碍于兵力,无法进取。夏侯渊外强中干,甚是可笑。” 舒县在合肥的西南方向,在巢湖的西面,庐江诸县的东面,龙舒水过城注入巢湖。 夏侯渊屯兵舒县,实如蒋济所言,真就不甘心。他千里赶至庐江,与霍峻对垒不过一日,便被击败。若是灰溜溜的回到下邳,恐怕会被人笑死。 那就真是千里送人头,奔袭属夏侯。 蒋济熟知江淮地势,指点说道:“将军,舟师从濡须水而上,可入巢湖,过巢湖,可至合肥城下。将军不如书信一封,扬言大军将从濡须水北上,围攻合肥,逼夏侯渊从舒县回军。” 蒋一封? 霍峻嘴角上扬,露出戏谑之色,说道:“子通所言不无道理。本将于皖水大破孙曹联军,夏侯渊弃马爬山而走,其麾下已是破胆。今若扬言北取合肥,夏侯渊惶恐之下,必会弃守城回援。” 合上舆图,霍峻摊开锦帛,斟酌少许,提笔书写道:“峻背水列阵,于皖水大败大军。今闻足下举兵屯于舒县,隐再犯之意。峻从将军之意,将于雷池列阵,愿与将军再决生死。不知将军可敢过雷池否?” 霍峻待锦帛吸收墨汁,交予蒋济浏览,说道:“先生以为此信如何?” 继而,霍峻又吩咐说道:“暂委徐盛为皖城长,让其治皖城,屯兵积粮;高翔屯濡须戍,率本部军士虚张声势,从濡须水北上,进犯合肥,迁合肥周边百姓与皖城。” 蒋济将锦帛装好,笑道:“将军此信足以吓退夏侯渊也!” 高翔迟疑少许,问道:“仅凭将军一封书信可退敌否?” 霍峻与蒋济相视而笑,说道:“仅凭此信不足退敌,故需丰露北上,袭扰合肥。让夏侯渊以为识破我策,引兵退却。” “诺!”高翔半信半疑地应道。 霍峻按剑起身,沉声说道:“丰露率部北上,陈越、霍笃、甘宁、士仁四部休整三日,即随本将渡河,南下进围京口,袭扰丹阳郡,策应我大军。” “诺!”众人拱手应道。 …… 舒县,曹军大营。 夏侯渊在营帐中长吁短叹,说道:“孙瑜无能,其麾下江东水师不能制衡霍峻舟船。霍峻若无舟船以为后援,渊必破霍峻大军。” 顿了顿,夏侯渊扭头看向于禁,忧虑问道:“文则,我等奉司空之命,南下破敌,今败于霍峻之手,当如何是好?” 于禁摇了摇头,说道:“孙瑜战败,大船被霍峻所夺,已退至江南。我军将士疲倦,战心低下,不如撤至寿春,待司空回信。” 于禁也是无话而说,当初作战之时,劝夏侯渊不要上头,可他却是不听。今战败之后,又问策自己,自己又能怎么办。 夏侯渊长叹口气,他们这些宗室将领,比外人更受曹操的器重,因而他们也是那些文臣武将热议的对象。此战,自己千里奔袭,与敌会战不足一日,便大败而归,若让那些人知晓,估计自己会被笑话死。 在夏侯渊忧愁之时,侍从捧着书信,趋步而来,说道:“启禀督军,霍峻送信而来,言欲与将军决一死战。” 夏侯渊微微皱眉,取出霍峻所写的书信,扫眼阅读。 看见‘可敢过雷池否’之语,夏侯渊冷哼一声,说道:“霍峻小人得志!” 说着,夏侯渊把书信扔给于禁,愤愤说道:“霍峻知晓我军兵寡,言语阴阳,讥讽我部。此乃激将之法,渊岂能中计。” “报!” 夏侯渊话音初落,斥候疾驰入帐,拱手说道:“启禀督军,霍峻水师异动,有大批兵马入巢湖,欲向合肥而去。” 于禁看着书信,猛然惊醒,说道:“督军,霍峻知晓合肥兵力被我军抽调而走,今来此信,非是激将之法,而是欲趁我军不备,袭取合肥。若合肥被克,我军后路将断,请将军迅速回援合肥。” 夏侯渊亦是恍然大悟,骂道:“霍峻小儿狡诈,行如此卑鄙之事。” “来人!” 夏侯渊顾不上其他事了,如果合肥被霍峻拿下,自己不仅是失颜面的问题,而是面临被曹操严重惩处的问题。 “全军回援合肥。” “诺!” 《英雄传》:时鄱阳太守霍峻败夏侯渊、孙瑜于皖水,渊败屯舒县,峻书曰:“足下素以勇略著世,峻列阵约战,不知敢过雷池否?”渊不敢过雷池,遂退兵合肥。 (本章完) 第130章三士入刘营 七月,霍峻使计诈夏侯渊回合肥,高翔驻守濡须戍,徐盛屯兵皖城,霍渊进取舒县,三人成犄角之势,解霍峻后方空虚之困。 八月,霍峻率兵六千渡江,克秣陵,围孙瑜、孙韶于京口。 与此同时,皖水大捷的消息也被送至歙县荆州军大营,极大振奋了所有将士的士气。 “主公、长公子,大喜啊!” 诸葛亮脸上充盈着笑容,手里拿着书信快步走入营帐中,说道:“仲邈于龙逢大捷,全取庐江诸县,今将率兵进胁秣陵、京口。” 营帐内,刘备、刘琦二人闻讯而起,刘备脚快一步,走到诸葛亮面前,惊讶问道:“夏侯渊兵至庐江,与孙瑜合军,水陆兵马众多。仲邈帐下多为新卒,且兵马寡少,如何胜敌?” 诸葛亮将书信交给刘备,带着敬佩的语气,说道:“仲邈在龙逢背水一战,以三千大破夏侯渊七千人马,缴获战马千余匹,擒获扬州别驾蒋济,斩杀骑将张喜;命甘宁统三千水卒于皖水破孙瑜四千水师,又暗遣陈越袭取皖口水寨,缴获大船五十余艘。” “今仲邈已降服庐江诸县,率大军顺江而下。若按时间计算,仲邈已克秣陵,围孙瑜于京口。” “背水一战?” 刘琦面容震惊,说道:“夏侯渊乃曹操帐下大将,仲邈居然背水胜敌,且又分取江东水师,世间怎有如此之事!” 刘琦不懂兵事,他只知道霍峻兵马不足万人,士卒大部分是新兵,船又是小舟;夏侯渊、孙瑜兵马众多,多是精锐悍卒,占据长江与陆地优势,几乎无懈可击,因而他很难理解霍峻怎样才能打出这么操作。 相较于刘琦,刘备深晓军事,当他了解完战事的前因后果,战术后仰,震惊摇头,说道:“仲邈险中求生,仅凭皖水之优,引敌入彀,破夏侯,败孙瑜,实乃国士也!” 诸葛亮摇着羽扇,亦是感慨说道:“吴子大战七十六,生无败绩。仲宣以吴子喻仲邈,世人以为过誉,以亮观之,仲邈怎不能与吴子比肩。” 作为知兵事的刘备、诸葛亮他们比外行人更了解霍峻这场仗的含金量,霍峻与夏侯渊、孙瑜相比,唯一存在的优势就是掌控了皖水。而霍峻就是凭借他所掌握的皖水优势,完成背水列阵破夏侯,浮旗顺江败孙瑜的两大壮举。 诸葛亮收敛神情,说道:“主公,仲邈率兵渡至江南,进围京口,孙权粮道必受影响,大军无法久持,当用兵之时也。” 周瑜与诸葛亮斗智多次,得山民相助,刘备从而走小道深入歙县。进入歙县后,双方大军对峙,刘备想利用骑卒的优势,与江东军决战。然而周瑜担忧荆州骑卒,又心念夏侯渊南下相助,试图打破战事的天平,因而坚守不出。 双方就这样对峙二个多月,无论刘备怎么诱敌,江东军都无出战的念头。今霍峻在龙逢大败孙曹联军,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如江淮的粮草无法南下,孙权大军缺粮,只得求战。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让斥候紧盯着江东军营动向,命人与江东军士下战书,邀孙权、周瑜二人决战,以分出胜负。” “诺!” 刘琦趁机插话,问道:“叔父,仲邈立下大功,今当何以封之?那归降的扬州别驾蒋济又当如何委任,仲邈言其有文武之才,熟知江淮地势。” 刘琦缺少锻炼,如今一跃成为扬州刺史,又成为他人的领导者,很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可咨询的对象仅有刘备。毕竟刘备担任过领导者,具有丰富的经验。 面对刘琦的咨询,刘备基本是如实相告,少有隐瞒。毕竟他与刘琦的关系日渐深厚,刘琦侍他如叔父,他又怎能不以子侄相待。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仲邈大胜孙曹联军,于战局有大功。今为中郎将已有不足,可封为裨将军,奏表为侯,以赏其功。至于扬州别驾蒋济,可任参军,暂归仲邈节制,观其战后功绩如何。” “好!”刘琦说道:“琦上疏与父亲,禀当前战事,言明诸将战功。” 说来也搞笑,牧守扬州的刘琦需要将部分的扬州官职任免上禀至荆州,让荆州牧刘表处理。 在众人畅聊战事之余,帐外侍从来禀,说道:“主公,营外有三名文士,言他们受军师邀请而来。其中一人长脸似驴,自称军师兄长。” “孔明?”刘备扭头看向诸葛亮,问道:“可是子瑜(诸葛瑾)、子山(步骘)、曼才(严畯)三位先生?” “正是!” 诸葛亮笑容满脸,说道:“亮书信多次相邀,今终于前来。主公切不可怠慢,子瑜虽是亮之兄长,然此前乃孙权宾客,见解与亮多有不同。子山、曼才皆才华之士,主公当以厚礼待之。” 闻言,刘备心中了然,说道:“请孔明放心,备心中知晓。” 说着,刘备微整衣冠,面容温和,与诸葛亮趋步而出,会见诸葛瑾、步骘、严畯三人。 “兄长!” 诸葛亮隔着十余步的距离,率先快步上前,握着诸葛瑾的手,说道:“许久不见,兄长可是安好?” 诸葛瑾亦是迎上去,紧紧握住诸葛亮的手,笑道:“吴中水土上佳,为兄怎不安好。” 说着,诸葛瑾低声笑道:“孔明,你当又有侄儿了。兄取名为诸葛乔,甚是可爱。” “恭喜兄长。” 兄弟二人聊了少顷,随着刘备而至,二人停下了话语。 刘备朝着诸葛瑾、步骘、严畯三人,拱手笑道:“三位先生,翻山越岭从会稽至此,多有辛苦,备不甚感激。” 三人见刘备态度谦和,不敢自傲,拱手回礼。 “骘见过左将军!”步骘回礼说道:“将军奔救徐州之事,骘深感敬佩。当时骘不能得见将军是为遗憾。今于丹阳得见,甚为幸运。” “不敢!” 刘备引三人入内,说道:“曹操暴虐,残害徐州百姓,备怎能坐视不理。昔备初领徐州,孤陋寡闻,恨不知三位先生之名。若是知晓,当以厚礼载车相迎,委以要职。” 步骘淮阴人,即徐州下邳人;严畯彭城人,即徐州彭城国人。当时刘备领徐州牧时,所能掌握的地盘不多,下邳、彭城是少数他能统管的城池。 顿了顿,刘备开口笑道:“昔日不能得见,今我与诸位在江东丹阳相逢,实乃天意。诸位先生素有才华,然备智术短浅,望三位不吝教诲。” 刘备不开口还好,但这一开口,着实让这三人对刘备好感倍增。 诸葛瑾、步骘、严畯三人能成为好友,与他们同为徐州士人有莫大的关系。刘备通过他自身的经历,拉近了与三人的关系,又给予三人足够的尊重。 “不敢!”诸葛瑾说道:“我等见识浅薄,若将军不嫌叨唠,我等暂留军中几日。” “好!” 刘备笑容浮面,说道:“受霍鄱阳大胜孙曹兵马,我军与孙权大战将起,三位贤士可随军谋划,与备同破江东兵马。” 这三人初到大军能帮什么忙,不过是刘备的谦虚之语,实际上刘备欲展现自己的武力,希望用击败孙权来折服三人。 “诺!” (本章完) 第131章盖饭遣辩士 八月,邺城。 曹操坐在榻上挪了挪屁股,看着案几上摆满着案牍,笑得合不拢嘴。 曹操水灌邺城以来,围点打援,击败袁尚。久无外援之下,审配侄子审荣夜开东门,引曹操入邺城。曹操遂破邺城,核查户籍文书,征辟贤能为官。 “冀州富庶,孤多有耳闻。今浏览户籍文书,方知河北之富,河南远不能及也!”曹操指着公文,笑道:“冀州当有三十万户,口有百万之盛。若户出一兵,当有三十万之众,袁氏能胜孤,皆赖此尔。” 席上崔琰脸色冷淡,说道:“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州百姓暴骨原野。明公统王师入冀州,不问风俗,不救百姓于水火,今在此估量甲兵,恐有负我冀州士女所期!” 崔琰,冀州清河郡人士。曾于袁绍手下任骑都尉,后称病归隐。曹操入河北后,兼任冀州牧,征辟崔琰为别驾从事。 崔琰此言一出,河北众吏惊慌,他们可知曹操的威名。今气盛之下,崔琰之语无异于是扫他的兴。 曹操目光落在崔琰身上,微眯双眼,暗含不悦。忽然间,曹操又是大笑说道:“季珪所言有理,孤此举有负冀州士女所期。” “来人!” 曹操沉声吩咐说道:“河北罹袁氏之难,冀州士女饱受战火之苦,免今岁所有租赋,修养安息。孤入河北以来,见豪强兼并土地,百姓苦无所依,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从今之后,凡有纵容豪强兼并土地者,从严处置。” “司空英明!”堂内众人拱手称道。 许攸身居侧位,笑嘻嘻说道:“阿瞒处置得当,不负攸献策,助你入冀州。” 许攸这番话直接将曹操刚刚弄出的气氛破坏了,众人哑口无言,不知怎么说话,纷纷低下了头。 曹操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神怒含杀气,但又很快隐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子远所言有理。” 被许攸破坏了气氛,众人悻悻退下,堂内仅留下曹操与他的几名心腹。 “仲康何在!”曹操示意侍女端上饭菜,喊道。 只见曹操身侧,一名体宽膀圆,身披甲胄之人趋步而来,口称喊道:“明公,可有要事吩咐褚?” 曹操放下筷子,招手示意许褚侧耳倾听,低声说道:“许攸胆大,素对封赏不满,有勾结二袁之念。仲康当跟随其左右,待许攸口呼孤小名之时,假作暴怒,斩其首级。” 许褚微微颔首,拱手应道:“诺!” 曹操望着许褚杀气腾腾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子远休怪操不与你机会,若是再犯,不如魂归九幽,陪本初兄左右。” 拿起筷子,曹操夹肉脯进食,时而品酒自乐,品尝冀州美味。 “司空,败报到了!” 郭嘉趋步入内,拱手说道。 曹操咽下饭菜,抬头问道:“可是文远征讨黑山贼战败?” 郭嘉摇了摇头! 曹操扒着饭,咀嚼闷声说道:“可袁谭反叛?” 郭嘉面露迟疑之色,说道:“夏侯督军与于偏将败了!” “嗯~” 闻言,曹操大怒不已,将碗‘砰’的一声盖到案几上,说道:“妙才、文则随孤战争天下十余载,统精锐步骑七千之众,千里南下庐江。孙瑜又有六千水师,水路并进,怎会不敌霍峻!” “即便不敌,妙才也不会如此轻易被击败。从我发布军令,到他南下庐江,再将战报送到冀州,这才几日,莫非他初见霍峻就被其大军击败?” “额!” 郭嘉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既有无奈之色,又有憋笑之情,说道:“确如明公所言,夏侯督军与霍峻对峙不到一日,便被霍峻趁其疲倦之际击败。” 曹操用手磨蹭着膝盖,被这消息弄得发懵,重复说道:“这就不奇怪了,这样来看时间对得上。” 缓了缓,曹操醒悟过来,立即问道:“妙才怎么不到一日就被霍峻击败?莫非他孤军深入,中敌奸计?” 说着,曹操悔恨说道:“妙才勇则勇,然乏智略。” 郭嘉奉上战报,说道:“明公,霍峻背水列阵,夏侯督军被敌所诱,行半渡而击之策,被霍峻所败。且那霍峻同时在皖水击败孙瑜水师,夺取其皖口营垒。” “此战的经过,于将军已经全部写到信上。”郭嘉说道:“嘉观战事经过,窃以为霍峻不可小觑。以三千溃七千,又败孙瑜水师,非名将不能为也!” 曹操仔细翻看于禁的信件,感叹说道:“霍峻真不愧为荆楚名将,布置得当,以皖水克敌,妙才败于其手,不足为奇。其背水所列车阵,精妙异常,孤都未曾想过。荆楚僻壤之乡,能有霍峻如此奇才,可谓世间少见。” 顿了顿,曹操点评说道:“此战妙才着急了,敌方车阵利守不利攻,固守不攻,敌阵将是无用。若孤引兵对之,当久围避战,趁敌疲倦之时,起兵攻阵,兼用火料烧之,久战之下,必能破敌。” “奉孝!” 曹操用筷子将那些盖饭拨回碗里,说道:“霍峻所任何职?” “启禀明公,霍峻现任鄱阳太守,靖北中郎将。”郭嘉说道。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此等人才不能落入刘备之手,否则将是暴殄天物。” 顿了顿,曹操吩咐说道:“命蒋干下江东,替孤游说霍峻归降。霍峻若是北归,孤将上表天子封他威远将军,广陵太守,都亭侯。” 蒋干字子翼,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刘馥任扬州刺史时,向朝廷举荐。刘馥能以安抚雷绪、梅乾等江淮豪强,蒋干游说出力甚大。今曹操让蒋干下江东游说,可以说是相当看重霍峻。 “诺!” 郭嘉沉吟少许,问道:“明公,今夏侯督军被敌所败,是否派兵支援江淮?” “不了!”曹操摇了摇头,说道:“让妙才守好合肥,不可被霍峻所夺,今暂无精力顾及江淮。” “我军若是不助孙权,恐江东会被刘表、刘备攻取。”郭嘉说道。 曹操笑了笑,不以为然说道:“刘表内有家贼,不足为虑。待其病故,蔡瑁、蒯越二人将献荆州与孤,届时刘备困居东南。那时孤率天下之兵,顺江而下,刘备将束手就擒也!” 郭嘉微微皱眉,说道:“明公,刘备非是寻常之人。若统江东,其如鱼入大海,难以被擒。” 曹操又吃着饭,说道:“刘表身死,荆州归降。身在江东的那些荆州将领必然惶恐,孤趁机招降纳众,届时江东人心不一,破之易也!” 曹操扬了扬筷子,说道:“今袁尚、袁熙败走幽州,孤料袁谭必反。接下来命军士备战,待袁谭反叛,孤领大军击之。” “诺!” (本章完) 第132章孙刘约战 歙县,江东军营寨。 连曹操都收到霍峻背水得胜的消息,与刘备同处歙县的孙权又怎不知道,甚至他还知道霍峻已拿下秣陵,围孙瑜、孙韶于京口。 帐中,孙权在那来回踱步,面容既气愤又是无奈,说到:“夏侯渊征战十余年,千里奔袭颇有名将之感,然却败于霍峻背水列阵之手,实乃徒有虚名之辈。” 当孙权得知夏侯渊善千里奔袭,以勇武著世时。他对夏侯渊的期待颇大,毕竟史书上留名的神行之将,无一例外皆是名将,或许在孙权眼中夏侯渊便是如此之将。 就在孙权对夏侯渊抱有幻想之际,突然传来霍峻背水大破联军的消息,真就令他发懵且又不知所措。 周瑜、张纮二人亦是被这则消息震惊得哑口无言,他们本想从霍峻方向找到突破口,从而打破战场的天平。却没想到战场的天平确实在霍峻方向被打破了,只不过不是霍峻战败,而是霍峻大胜己军。 吐槽了半响,孙权又对当下局势,发愁不已,说道:“霍峻攻克秣陵,断绝江淮粮道;进围京口,动摇我军后方。仲异退守京口,但京口城墙低矮不能久守。若让霍峻攻破京口,以其兵略才能,笠泽(太湖)周围县城将尽归敌寇所有,届时我军将败矣!” 在赤壁之前,孙氏的大本营在吴郡的吴县;赤壁大战时,孙权移治京口;赤壁大战后,又移治到秣陵。而且这时候的秣陵县没有城墙,因而被霍峻轻而易举的拿下。 至于京口,仅是里,而非县。所幸孙河任庐江太守时,率军屯扎京口,京口这才有了城墙。不过此时的京口城墙仍是低矮,远非日后保卫金陵的军事重镇。 今粮草不济的情况下,京口难以坚守。一旦京口被破,缺乏险要的太湖平原将完全暴露在霍峻的兵锋之下。 周瑜沉吟半响,说道:“启禀麾下,夏侯渊败走,无人可制霍峻。今其进围京口,意在吴县。我军若不能击败刘备,则后方尽失。以瑜之见,今下唯有击败刘备,方可逼退霍峻。” 如周瑜所说,霍峻击败孙曹联军后,大江南北已经没有可以与霍峻抗衡的军队存在。今下想要挽救当前的局势,他们必须击败刘备,才能逼退深入腹地的霍峻。 “那?” 孙权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可否退兵,先解京口之围,再退刘备兵马?” 周瑜苦笑解释说道:“麾下,我军若是撤退,将歙县让与刘备。刘备则占据黟山诸县,居高临下,北有霍峻犯境,我军仅存吴郡一地,虽有贺校尉兵马,但恐撑不了多久。” 黟山诸县看似地处群山之中,然而它作为太湖平原与鄱阳湖平原相隔的山区,其间孔道众多,属于交通要道。 拿歙县来说,向东北而行,可至丹阳郡治宛陵;向东南而行,可至钱塘;顺势向东,可至太湖。 也就说如果刘备拿下了歙县,他可以出兵向东北而行,与霍峻配合拿下丹阳全境;向东南出兵,断绝会稽郡与吴郡的联系。 孙权叹了口气,周瑜所说的内容,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仅是害怕这场仗打输而已。 以拳捶掌,孙权叹息,说道:“夏侯渊若能与霍峻对峙数月,待到贺公苗(贺齐)率南征之师回吴郡,孤率众兵击刘备,必能取胜。” 贺齐,会稽山阴人士,被孙策看重,举为孝廉。当时王朗南逃至会稽东冶,又与侯官(今福州)县长商升联合,反抗孙策。贺齐出任南部都尉,率军进讨商升,大败叛军,威震会稽。 三年前,孙权继位不稳,会稽五万山越反叛。贺齐挂帅出征,大战会稽山越。贺齐深入会稽山区,征讨山越数年,屡次取胜,收编精兵万余人。 贺齐兵至东冶时,恰逢孙权与刘备在黟山对峙。孙权考虑到战事艰难,写书信与贺齐,让他率麾下精锐万人北援前线。 贺齐收到书信后,留下万人分屯建安、汉兴、南平三县,震慑山越诸部,自己则率精锐万人翻山越岭,火速北上丹阳而来。 孙权想让夏侯渊、孙瑜击败霍峻,然后他与贺齐合兵击败刘备,两路进军击溃刘备。今不料霍峻突然打败联军,破坏了他们的谋划。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贺校尉率兵方至永宁、章安一带,离我军路途遥远,不知何时能至。今军中粮草所剩不多,京口又被霍峻所围,战事紧急,主公不可迟疑。” “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沉吟少许,说道:“我军帐下士卒有一万六千人之众,刘备兵马一万二千余人,从人数观之,我军略胜些许。然刘备帐下骑卒骁勇,有赵、张为爪牙,不可轻视。” 顿了顿,周瑜说道:“若我军谋划得当,未必不能取胜。” 孙权振奋精神,问道:“请公瑾细言。” 周瑜走到歙县舆图前,说道:“麾下,歙县有浙水流淌而出,我军可左临浙水列阵,刘备骑卒骁勇仅能从击我军右侧。我军于右则布置重兵,拒马、长枪、铁蒺藜为阻,挡骑卒在于外。” “麾下又精选步战锐士、骁将为陷阵之士,布置于左阵,在大军鏖战之时,轮番冲击敌阵,必能溃敌。且麾下可命骑卒潜夜而出,行于山岭之间,待作战之时,摇旗呐喊,惊扰荆州军阵。” 说着,周瑜朝着孙权拱手说道:“可布置一军于昱岭关,防止刘备率军趁机袭取昱岭关,断我军后路。同时我军若战事不利之际,亦可退保钱塘、吴县。” 昱岭关位于歙县东南十里外,距离江东军营地不过数里,乃是钱塘入歙县的险山关隘。 周瑜根据歙县的地理情况,竭尽所能地为孙权谋划。无论是布阵对决,还是不幸兵败,周瑜都给出了非常稳妥的部署方案。 孙权看着周瑜的布置,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书信回复刘备,两日后于浙水旁出兵决战。” “诺!” …… 江东军在紧锣密鼓的商议决战,而刘备军中也在商讨布阵方略。 刘备指着舆图,说道:“孙权下书约战,必有诡计。右阵临浙水,敌必用步卒;左阵**土,必防我军骑卒逞凶。我军对决之策,仍以不变应万变。子龙统骑卒游弋阵侧,待两军鏖战之时,趁机而入,猛击敌阵,以骑溃敌。” “诺!” 刘备从北方打到南方,最拿的出手还是他善于利用骑兵作战的一套。骑兵用好了,步卒根本扛不住。 诸葛亮轻摇羽扇,沉吟说道:“主公,歙县山岭沟壑纵横,小心敌寇隐蔽山间,布设伏兵。”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后军预留小部,以防不测。” “诺!” 说话间,太史亨喘着粗气,小跑至帐外,拱手说道:“主公,咱们的马被山越蛮子杀了。八匹战马被杀,主公的卢亦在其中。少将军已带人将他们擒住,以待主公发问。” “的卢?” 闻言,刘备瞪大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卢可是他的坐骑,当初他入许昌,曹操厚礼待他,让他亲自精选骏马。百余匹战马中,他就相中了的卢,两军作战之际,却被人意外所杀,怎让他接受得了。 (本章完) 第133章恩义收人心 刘备来自幽州涿郡,不仅善用骑兵作战,且善识马性。 当时曹操给百余匹马让刘备自行挑选,刘备在马群中一眼就看中瘦骨嶙峋的的卢,认为其是匹良马。 实如刘备眼光,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的卢身体健壮,骨骼惊奇,四肢有力。且随刘备南征北战,过江上山,如履平地。 为了保证战马的灵性,刘备常会在驻扎之时,放马外出就食,让他们正常吃草,以保持它们活跃的状态,同时也为了节省粮草。 若是急行军之时,缺少让马吃草的时间,则需要提供粮草与战马食用。毕竟粮食提供的能量比草多,长途行军也不会轻易掉膘。 可是刘备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心爱的战马不是战死在沙场上,而是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山越蛮夷吃了。 刘备怒气冲冲地出了营寨,在太史亨的领路下来到事发地。 只见刘封领着百余名骑兵持弓握枪,将七八十名衣衫褴褛,披头断发,纹身刺青的山越蛮人团团围住,正大声呼喝着什么。 “吁!” 刘备策马奔驰而至,怒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谁杀了我的马?” 刘封侧面迎上,拱手说道:“父亲,我率骑卒于山岭放牧,让战马自行进食。然不知哪里杀出汉一群山越人,驱赶马匹入险要,又以弓箭射之,数匹战马被他们所猎杀,的卢亦在其中。” 顿了顿,刘封面目狰狞,说道:“儿正在询问他们部落何在,若得部落居所,某当率兵杀入部落,以为的卢报仇。” 闻言,诸葛亮挽着缰绳,皱眉说道:“主公,按律处置即可,不可伤及无辜。若伤及无辜,我军数月心血将付之一炬。” 自从诸葛亮入刘备军中开始,便不断向刘备强调民心的重要性。兵入歙县时,为了拉拢山越民心,刘备斩杀老卒,威慑众人,又授诸葛亮掌军中军纪。在诸葛亮的治理下,军不劫掠,民敢耕田,军民得以和睦。 今诸葛亮就担心刘备会在盛怒之下,大开杀戒,从而将长期以来的统战工作给破坏了。 在诸葛亮的计划中,等拿下丹阳郡,这些十几、二十万的山越百姓若是招抚得当,至少能选出万人精锐,又可得数万户百姓。 刘备脸色不悦,抬手示意诸葛亮不用多言。 “嘚嘚~” 刘备策马行至山越蛮夷跟前,看着他们惶恐的脸庞,沉声说道:“我自料不曾残害诸子,不知诸子为何杀我战马?” 跪在地上的山越头领抬起头,用汉语磕磕巴巴说道:“我族人入秋以来,就无稻谷可食,以草果充饥。时至今日,族人腹饿难耐,眼见马群,故而食之。贵人若心中愤恨难消,可杀我尤骞,望贵人请放过我等族人。” 刘备顺声望去,眼见此人面黄肌瘦,宽大的体格瘦得可见筋骨,脸上胡子拉碴,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刘备沉默不语,继而又打量他身后的那些山越蛮人,心有所触动,问道:“某与帐下军士从未踩踏稻谷,亦不曾擅取稻谷,你等为何无稻谷可食?” 尤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闷声说道:“孙权麾下兵卒多有欺侮我等,山间水河畔稻田尽被他们割走,我等怎还有稻谷可食。” 刘备心弦有被拨动,扬了扬手,叹息说道:“你等且走吧!” “父亲!” 刘封策马而上,皱眉说道:“蛮夷不服王化,畏威而不怀德。今若轻易纵之,我军威名恐荡然全无。” 诸葛亮目光掠过刘封,不由暗自摇头。性情刚猛,眼光浅薄,虽有勇力,却不可为君。今后主公若有子嗣,当立仁义之主为君,方可治世安民。 刘备抬手阻止了刘封,沉声说道:“人与牲畜相比,当以人为先,畜为次。人畜轻重不分,岂可成为人乎!孔子曰,君子不以畜害人。今若杀之,乃是无德;且他们因我等战事所累,无稻可食,不得已猎马进食。今若杀之,乃是无义。” 顿了顿,刘备语重心长说道:“封儿,当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骑卒散开口子,让这些山越蛮夷走。尤骞见刘备如此仁义,面露感激之色,叩首说道:“多谢贵人仁慈,若有机会骞当以命相报。” 刘备望着尤骞等人的背影,犹豫半响,喊道:“你既为族长,不知族内有多少人丁?” “族人男女约有二千余口。”尤骞答道。 刘备长叹了口气,说道:“伱等且在这稍等片刻,某再送七日口粮草与尔等。七日之后,战事定会平息。” “贵人!” 尤骞神情震惊,眼角隐有泪水,说道:“贵人不计较我等杀马之仇,又怜我等疾苦,我等蛮夷之人,将何以报之?” 刘备挽着缰绳,笑道:“备不求你等报恩,你等勿害我之战马即可。” “哈哈!” 说完,刘备大笑而走。 诸葛亮骑马跟上,赞扬说道:“主公仁义著世,有穆公亡马之德。今日主公之义举,必能使山越百姓感恩。” 刘备感怀而叹,说道:“战事纷乱,百姓受饥,备于心何忍。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怎能因牲畜而害良人。” 刘备策马缓行至营门时,却见诸葛瑾、步骘、严畯三人立于门前。担心三人有离去之意,刘备翻身下马,趋步上前,拱手问道:“三位至此,莫非可有要事?是否备招待不周,令三位欲离军而走。” 三人对视而笑,诸葛瑾领头而出,拱手称道:“将军仁德济世,武略兼重。我等三人居将军帐下多日,难以报将军之恩,若将军不弃,我等愿为将军奔走效力。” “若将军不弃,我等愿为将军奔走效力。”三人应道。 “恭贺主公!”诸葛亮拱手说道。 刘备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道:“三位先生身有大才,愿助备一臂之力,备心中甚是欢喜。” “备得三位先生投效,当设宴为此庆贺。” “将军不必,待得胜大破孙权之时,行庆功宴亦是不晚。”诸葛瑾阻止说道。 “好!” 刘备挽着步骘、严畯二人的手,径直入营。诸葛亮领悟刘备之意,挽着诸葛瑾的手,畅谈兄弟之情,随后入营。 …… 江东军营,中军大帐。 孙权惦记决战之事,为振军心,宴请江东武将。在宴上,江东武将兴致颇高,觥筹交织,猜拳划枚,好不热闹。毕竟自征战以来,这些江东武将被孙权三令五申,不得喝酒,让他们颇感拘束,今有机会,自然要饮酒作乐。 看着饮酒渐欢的诸将,孙权举樽忽然哭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衣襟难止。 “麾下这是何故?” 坐在下位的程普,脸色震惊说道:“今欢乐之时,麾下怎突然流泪!” 随着程普的发声相问,帐中众将静默下来,皆把目光投向孙权。 孙权用袖子擦拭泪水,哽咽说道:“权思父兄也!” “父亲南征北战,驰骋天下,好不英武,却不幸亡于荆楚,那时权与兄长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幸兄长英武济世,兵入江东,与降服六郡,威震天下,不幸死于刺客之手。” “兄长临终之时,将江东交付于权,又托孤与诸位,欲坐观成败,以为自保。然某少有才德,不能独当其任,致使刘备、刘琦入寇,屡失疆土。今若战败,丹阳失守,权将无脸见父兄也!” 众将也面露惭愧之色,他们作为孙坚、孙策二人所遗留下来的将领,当初信誓旦旦要帮助孙权守住基业,今面对刘备、刘琦入寇之时,却在这喝酒划拳。 说着,孙权嚎啕大哭起来,说道:“若父兄长在此,怎能忍受刘备于江东作恶,兼并疆土。” 周泰拍案而起,大声说道:“泰深受讨逆与麾下大恩,当为麾下竭尽忠心,以效死力。” 蒋钦怒摔酒杯,拱手说道:“钦乃卑贱之人,受孙讨逆之恩,不敢不报,今必死战破敌,以保江东基业。” 董袭手扶长剑,奋然说道:“袭受孙将军的重任,明日之战除死方休,若有背逃者,袭立斩之。” 程普作为军中威望最高之人,领着众人单膝下跪,沉声说道:“麾下之言,羞煞普也。普受将军三代之恩,丧师亡土,乃我等将校之罪,明日唯有奋战以报将军恩德。” “唯有奋战以报将军恩德!”众人大声说道。 孙权擦着眼角的泪水,暗叹军心可用,遂连忙起身,扶起程普、董袭等人,说道:“明日大战,有劳诸君了。江东非权一人所有,亦有诸君一份。” “不敢!”众人谦虚说道。 不得不说,孙权所拥有的资源丰厚。孙坚、孙策遗留下的政治资源及江东俊杰文武,在他这番言语之下,将不得不死战报恩。 当然孙权也会做人,知道不能光说不做。在众人面前,立即将奉邑赏赐下去,程普、周瑜各授一县,其余将领根据地位,或授百户,或领数百户不等,大大激发了他们士气。 军心可用也! (今天无了,明天三更走起) (本章完) 第134章互有谋划 时至约战之日,东方的天际刚露出几丝鱼肚白,霞光潜藏于后。但荆州军营中早已是人声鼎沸,辅兵、火夫往来奔走,数百处灶头燃起烟雾,步卒们大口吃着精饭、鱼片,生怕今日之后吃不到饭。 二通鼓响,各营军士准备甲胄、兵器,于旗下集结。 刘备根据早上得到的战场情报,召集诸将对军阵做出新的布置。 刘备打了快二十年的仗,胡人打过,黄巾军打过,曹操、吕布、袁术这些诸侯大军也对垒过,他说不上天赋过人,但也不差。在指挥万人规模的军团作战上,刘备早已信手拈来,如徐州击刘岱、王忠;汝南斩杀蔡阳;博望破夏侯,皆是其成名手笔。 三通鼓响,得到刘备最新军令的诸将回军,继而出营。 刘备、刘琦二人同乘坐战车,大军在浙水原野上前行,沿途南临浙水,北望山峦。 行进约二刻时辰,霞光已是万丈,灿烂秀丽,让人不由沉浸其中。然而就在这片后世的旅游胜地上,将迎来战场兵戈。 人喧马嘶,几名游骑飞驰而回。 “报!主公,前方三里处,我军发现敌阵,并与敌斥候接战,各有死伤。赵将军建议主公布阵徐进,以免仓促迎战。” “好!” “传令,布阵!” “诺!” 在刘备的军令下,队列行军的荆州军士分成前左右三军。前军由张飞坐镇,右部临浙水由文聘统率,刘磐坐镇左军,赵云率骑卒位于左军的侧翼。 在布阵前,根据战场地势,刘备已看出了孙权、周瑜的盘算,南面浙水流淌而过,北面丘陵起伏,沿途仅有浙水北部的原野。 那么孙权、周瑜为突破荆州军方阵,就如刘备为突破江东军方阵会从平坦的原野上下手一样,他们大体仅会从浙水河滩下手。 浙水河滩地势狭窄,河滩崎岖,骑卒难以列阵,乃步卒逞凶之地。江东想击溃荆州军,最好就从南面的河滩下手,北面提防骑卒冲阵。 当然刘备能猜中孙权、周瑜二人的列阵意图,周瑜自然也能猜到,毕竟两军作战考虑地理列阵,乃是根本之事。今下就看哪方士卒骁勇,可以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 随着军阵的展开,军号声响彻,江东军逐渐迫近。果如刘备所料那般,性情沉稳的程普督右军,统骑卒,与刘磐的左军对上;董袭居中军,与张飞对垒;左军由庐江人陈武统率,辖庐江上甲,五校精兵,与文聘对阵。 “咚!” 迎着太阳,数十名力士在寒风中敲响大鼓,鼓面发出剧烈的颤抖。 “万胜!” 在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荆州军向前挺进。赵云统率的骑卒率先而出,绕着程普的右军,展开试探。 在平坦的原野上,赵云率善骑射百余人散阵而出,手挽长弓,临近军阵百步之时,攒射而出。 箭矢稀稀拉拉的划过苍穹,落入军阵中。程普所统的军阵,丝毫不慌,侧面的长矛手列阵以待,弓弩手掺合其中,凡骑卒进入射程,便以弓弩齐射对之,丝毫不给骑卒占便宜的机会。 赵云所统骑卒,不敢靠近军阵,只得策马而走。然而就在这时,江东骑卒在己方军阵射程的掩护下,趁机杀了出来,突袭这些欲撤离的骑射手。 “嗖!” 那些善骑射的骑卒丝毫不慌乱,策马挽弓便射,拉扯着江东骑卒。眨眼间,江东骑卒有十余人落马,吓得剩余的骑卒不敢逼近。 “撤!” 江东骑卒占不到便宜,调转马头便欲回军。骑射手怎会放过他们,衔尾而追。 赵云左右开弓射杀二名江东骑卒,见临近弓弩手的射程,大喊道:“回撤,不可追击。” 追击上头的骑射手并没听见赵云的呐喊声,二十余骑紧随江东骑卒尾。进了射程,忽然间,百余支箭矢从江东军阵中飞射而出,从左右两侧夹射骑射手。 “啊!” 数名骑卒应声中箭,进而扑倒在地,亦有中箭受激的战马四处奔走。上头的骑射手冷静下来,互相呼喊着回军,百余支箭矢又飞射而出,射倒数骑,方才成功的撤退。 几个呼吸间,孙刘在骑卒上互有死伤。程普凭借老辣的经验,以及熟知骑战作战方式,遏制住了赵云统率的骑卒。 “吁~” 赵云策马眺望程普的军阵,喊道:“半人下马休息,半人持弓警戒。” “诺!” 坐镇侧翼的程普见赵云如此布置,冷笑吩咐说道:“两军交手之际,在侧翼上拒马,下插长矛以备骑卒。” 程普出身右北平人士,对于胡人骑卒这套打法,他最熟悉不过。赵云这招明显就是诱敌之策,兼有耗敌精力之策。那就互相消耗精力,看谁耗得过谁。 就在赵云率骑卒袭扰侧翼军阵之时,孙刘两军已在正面交上手。 “射箭!” 不计其数的箭矢从双方军阵内飞出,尖锐的呼啸声在空中响起,进而又噼里啪啦的砸向双方军阵。 在荆州军射出的箭雨下,前排的江东军步卒死伤不少,尸体倒伏在地,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地面。然而箭雨却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杀向荆州军方阵。 “杀贼!” 荆州军步卒毫不畏惧地迎上,探出手中的长矛与江东士卒对刺。 盾墙相撞,长矛对戳。在纷乱的战场上,只听刀剑劈砍,枪矛对刺,甲胄碎裂崩飞,各种哀嚎,咒骂之声络绎不绝,涌入众人的耳蜗中。激发众人的肾上腺素,使之变得嗜血而疯狂。 周瑜布置的庐江精兵在陈武的统率下,朝着文聘军阵发起猛攻。 江淮百姓人性悍勇善斗,人性躁劲,视死如归,战而贵诈,历朝历代以来皆是上等兵源。 北府兵横行,以江淮为兵源,东晋得以胜淝水;唐卒锐勇,江淮人以武给国,以善弓者著于军中;元末大乱,朱元璋合淮西武人,驱除鞑虏,再造华夏,皆赖江淮兵马。 江东军中多有江淮武人,孙策率江淮之众定江东,克庐江郡时,得刘勋、袁术旧兵,精选精锐,分为五校,以陈武为督,数克强敌,所向无前。 周瑜将陈武所部布置在临浙水旁,便是希望利用不利骑卒作战的地形,让庐江甲兵破荆州军右阵,从而击败刘备、刘琦二人。 鏖战少许,周泰领数百人悍勇锐士杀入文聘方阵当中。这些骁勇异常的庐江甲士趁着军阵的间隙,利用自己与甲胄的重量撞击敌寇,手持刀盾跳跃突入阵中。猛地暴起,挥刀左右横扫,突破荆州军阵。 不得不说孙权那番表演,激起众将的战心,他们亦是有血性之人,身受孙氏恩德,若不能以命相拼杀,他们有何颜面去见孙坚、孙策二人。且不说他们的利益与孙氏绑定在一起,孙氏战败即他们战败。 没过多久,在庐江甲士的猛攻下,又有周泰所部为跳荡兵,在他们以命搏杀下,文聘军阵出现了些许的动摇。然幸亏刘备早有布置,将部曲精锐布置在文聘军中。 周泰在军阵中左右拼杀之际,正巧撞上了率兵卒支援的魏延。 魏延因檀溪之事表现出色被刘备看重,又屡建战功,因用勇武进而被提拔为军候。 二话不说,周泰与魏延就近身搏杀起来。 晚上一章二合一,大约会在11点前放出来。 (本章完) 第135章后手尽出 孙刘两军正面搏杀到一起之后,双方的战线起初还能清晰,但没过多久,随着各军的搏斗绞杀,从浙水岸边到丘陵、水田中,因地势不同,时而延伸,时而扭曲。 浙水河滩作为江东军的发力点,荆州军防守的要点,双方在这片河滩上早已是杀急了眼,尸体曝露荒野,滚烫的鲜血染红滩石。 “噔!” 周泰挥舞环首刀劈向魏延的脑袋,魏延微侧身子躲过砍来的汉刀,趁机将手中的刀戳向周泰的大腿。 周泰后退一步,用手中的盾下挡,卡住魏延的环首刀,继而又挥刀撩向魏延的腹部。 魏延余光瞥见挥来的汉刀,急忙后撤闪避。 寒芒闪过,刀刃划过魏延下身的甲裙,甲片瞬间崩裂,魏延略是震惊,若他迟缓半响,这下会将他拦腰截断。 魏延抬头下看,只见甲裙半截已断,那锋利的刀刃将他大腿肉刮得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嘶!” 魏延抬头看着又一刀劈死自己同僚的周泰,瞳孔进而瞪大,扯下衣角上的麻布,将自己受伤的大腿包扎起来,又扒掉拖在地上的甲裙。 “啊!” 周泰拔出戳入环首刀,踹飞已经死透的荆州士卒,挡住魏延的来刀,狞笑说道:“还敢来,真就不知死活。” 魏延心中发狠,刀刀猛劈,怒吼道:“直娘贼,我干你娘,给老子去死。” “噔~” 面对魏延狂风暴雨般的猛击,周泰亦是大吼一声,连连对砍,刀刀致命,刀锋碰撞,火光四射。 骁将拼杀,激情碰撞,不可有任何走神。然而魏延的大腿受了点伤,后撤时动作稍微慢了点,被周泰抓住机会,磕飞魏延的刀,趁机箭步向前,挥刀砍向魏延的脑袋。 幸而魏延头上的铁兜鍪十分坚固,周泰又是箭步而击,发力不足,因而挡住了劈砍。魏延侧头一闪,周泰的刀刃顺势向下,余力砍入盆领处,刀切到肩膀上,刀刃砍入肩膀处的肌肉。 “啊!” 魏延吃痛大叫,但他亦是狠人,不顾周泰的用力切割,而是用他的兜鍪去撞击周泰的脸。 “砰!” 周泰脑袋受到撞击,眼花了下,手中却是丝毫没有放松力度,而是愈发大力地下压,试图将魏延的手臂切断,幸而盆领坚固,勉强卡住周泰的刀,没有一刀切断筋骨。 魏延吃痛呐喊,猛地将周泰扑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用另外一只手,用力扒拉着周泰的鼻子、眼睛,周泰又用手来挡,继而魏延又用嘴巴去咬周泰的鼻子。 “啊!” 周泰痛大叫,他的鼻子被魏延咬得血肉模糊,鲜血流满他的脸颊。魏延吐出肉块,趁着周泰吃痛分神之际,魏延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猛扎向周泰的胸膛。 “噗嗤!” 锋利的匕首穿透甲片,扎入周泰的胸口。 在匕首拔出来之时,魏延也是吃痛大叫一声,倒地的周泰用石头猛敲他的脑袋。 狠人魏延强忍着锤击,尽管脑袋流出血来,依旧是用匕首猛戳周泰的胸膛。 “噗嗤!” “砰!” “噗嗤!” “砰!” 鲜血流过眼间,魏延眼睛血红一片,又是脑袋发懵,周泰锤他一下脑袋,他就用匕首回扎一下。 终于不知何时,周泰已无力气抬起石头,胸膛略有起伏几下,瞳孔发大。而那魏延仿佛有所感知,血流满面,准备起身的他,眼前发黑,身体晃悠了几下,猛地扑倒在地。 魏周双方士卒见自家将校倒地,皆奋力搏杀,将周泰、魏延二人救回自己的军阵。 当周泰部曲拖着周泰的尸体回军,感知了下呼吸,周泰却是断了呼吸,不由悲泣喊道:“将军!” 周泰的战死,动摇了他部下的战心,在荆州军将士的奋勇搏杀下,终于将动摇的军阵守住,进而与庐江军士,展开激烈的鏖战。 坐镇中军的刘备眉头听着聘上报的战报,眉头紧缩说道:“幸亏文长素有勇力,以命搏命,斩杀周泰,否则仲业军阵恐已被陈武所部动摇。” “来人,将文长及其部曲替换下来,换批人上去。”刘备吩咐说道:“叮嘱仲业务必守住军阵,不可再让江东军士突入军阵。” “诺!” 诸葛亮眺望人海茫茫的军阵,忧虑说道:“程普身经百战,知晓以步克骑之妙,赵将军统骑卒而不能进扰,左右两翼身处鏖战之中,不知战机何在?” 刘备倒是不慌不忙,双手撑在车驾的扶手上,说道:“两军交战,非一时所能胜。今敌寇欲从右部先声夺人,左部警备骑卒,中军必然空虚。今且看翼德所部,看能否动摇敌寇军阵。” 万人规模兵团作战,可是刘备的强项,特别又是两军列阵厮杀。他前左右三部的排兵列阵皆有名堂,他知道江东顾忌他手下的骑卒,会加强侧翼的防守,正面兵力不会太多,因而他搭配赵云+刘磐的组合。 又能想到江东军大概会从浙水河滩方面切入,尝试突破自己的军阵。刘备派出刘琦帐下最出色的大将文聘去坐镇右军,并加派出自己帐下的核心部曲统兵,支援文聘,以免文聘扛不住江东军的猛打猛攻。 如此思考下来,江东军右部兵力最多,左部兵力最为精锐,那么即前部必然是有所不足。因而刘备将战斗力最强的张飞安排在前部位置上,统率他的老卒兵马。 “没吃饱饭吗?” 张飞握着缰绳,望着前方的焦灼的战事,挥鞭大喝说道:“告诉前军诸部若拿不下敌寇,我撤了他们的职。” “诺!”斥候领命而走。 说着,张飞又大声喊道:“傅肜何在?” “末将在!” 张飞扬鞭前指,说道:“你且率麾下精锐将士,以为锐士杀入军阵当中。” “诺!” 披着甲胄的傅肜,应声而走,率领自己帐下的军士,嗷嗷叫地从军阵中插出,直扑敌阵而去。 张飞并非莽撞不知兵之人,他大声呵斥部下,又让傅肜率部杀入,乃是因为他看到战机。 战斗激烈,董袭作为前部的指挥将领,对垒的对手又是张飞统率的刘备老卒。这些老卒作战果敢,士气高涨,从北方随刘备转战到江南,战斗经验丰富,非董袭手下这批善水战的江东军士可比。 双方厮杀了许久之后,董袭早就主动调整,将疲劳的军士替换到后排休息,至今已经更替了数批。 就在更替新的一批军士之时,最早一批承受大量伤亡的江东军士,忽然骚动起来,似乎不太愿意继续上前作战。这个骚动的举动,看似影响不大,很快被平息下来,仅是更替前部的速度慢了一些。 但这种细微的动静,迅速被张飞敏锐的战场嗅觉捕捉到,指挥军士加强猛攻,派出傅肜率精锐杀入方阵当中,向江东军士施压。 江东军士卒渐疲倦,面对保持强劲攻势的荆州军,有些抵挡不住。且又时值傅肜忽然率部杀出,让他们的军阵愈发动摇起来。 傅肜率部穿过密集的队列,直扑入战团之中。面对攒刺而来的长枪,他与部下军士以盾墙逼近,左右格挡长矛,随后跻身而入阵,各挑对手,利用手中的环首刀,贴身肉搏。 盾挡刺来的长矛,傅肜近身挥刀,锋利的刀刃割开咽喉,轻易的斩杀来敌。继而又是一个踏步,斩杀一名敌卒,甚是骁勇。 傅肜所统的军士不过两百来人,个个却是如狼似虎,趁着江东兵卒疲倦之际,犹如箭矢般杀入,他们轻易地破开军阵。这些人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以盾御敌,挥刀猛砍,又以灵活的步子,在阵中来回穿插奔走。 顷刻间,精力充沛的他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垮外围的防线。有了傅肜打出来的缺口,荆州军士卯足力气,向着这个缺口猛冲,要将董袭勉强维持的正面冲垮。 张飞哈哈大笑,示意弓弩手跟上,以抛射的形式打击发生骚乱的军阵。 “嗖!” 密集的箭矢腾空,划破天空,越过双方奋力搏杀的军士,落入军阵当中。 此时,董袭刚为镇压将士的骚动,靠前指挥。 那些空中箭矢横飞,将江东军士卒射死或射伤。其中一支流矢从董袭的右臂射入,恰好这部分并无甲胄防卫,因而透过铠甲上的戎服,箭镞扎入筋肉之中。 鲜血溢出,让董袭的右臂顿时失去力气,锋利的箭镞又卡到神经,疼得董袭倒吸凉气。手臂动摇,且伤口愈加疼痛,恍如火烧般。持盾的扈从连忙将董袭护在身后,让董袭免得再次遭受箭矢的打击。 帐下军候黄罗从前阵而回,冒着箭雨,着急说到:“董将军,前军遭到锐士猛攻,队列已是动摇松散。我军左部仍无动静,恳请将军派兵救援。” 董袭强忍着疼痛,说到:“敌寇骁勇,我帐下已无精锐可战之士,若遣辅兵上前强行作战,如何能挡,其将败也。” 顿了顿,董袭说道:“我且向麾下求遣援军,让其派出帐下锐士相助,你等暂且率部挡住。” 黄罗见董袭手臂中箭,建议说道:“将军身中箭伤,不如退后休……” 黄罗的话未说完,董袭脸色严肃,厉声说道:某受麾下重任,坐镇前军御敌,怎因箭伤而去。某站于此地,凡过此地之人,立斩不赦。” “诺!” 董袭从军多年以来,虽不是什么杰出的将领,但拥有作战经验都颇是丰富。他怎不知此时他若后撤,前军无人督战,很有可能发生溃败。他必须在孙权的援兵到达前,守住军阵。 黄罗作为董袭的旧部当即领命,率领刚刚退下的本部军士,填入战线的缺口。可这个时候,傅肜与大批军士已杀入缺口中,并不断扩张军阵的缺口。 黄罗颇是骁勇,斩杀两名荆州步卒,与其部曲短暂内似乎堵住了溃败的局势,然而他也被傅肜所部盯上,两军又是展开搏斗。 少顷,前部传来一阵悲泣声:“黄军候战死了!” 黄罗被傅肜斩首,其部差点引发溃败,幸亏董袭率督战队居前,立斩数人,勉强稳住战况。若不派兵救援,前部被破仅是时间问题。 江东军阵内,孙权见动摇前阵,脸色大变。 “麾下,我军前部若是被破,我中军直面敌锋,且左右二部亦受影响,请麾下出兵救援!”张纮着急的说道。 孙权握着长剑,颇是犹豫,看向了周瑜,说道:“幼平战死,左阵又无进展,前部危机,当如何是好?” 在魏延重伤斩杀周泰后,趁着庐江甲士后撤之际,文聘也迅速调整过来,命校尉叶澄率精锐支援游走,从而抗住庐江甲士后续几波的冲锋。 周瑜表情凝重,说道:“战况至此,不得不派中军兵马支援。今战事焦灼,仅差最后一击,便可胜敌。朱桓所率疑兵或正在山岭中奔走,待其出现于荆州军侧翼,必然动摇其军心。” 刘备长于两军厮杀布阵,周瑜虽在布阵上薄弱,但在奇谋上用得不少。在作战之前,他命朱桓率千人从北部山间而走,寻机从山岭间杀出,从侧面威胁荆州军方阵。 “好!” 孙权吩咐说道:“蒋钦何在?” “末将在!” “命伱所部出击,支援董袭,务必稳住前军阵线。” 蒋钦迟疑少许,说道:“麾下,我部若是上前,中军恐是空虚啊!” 孙权紧握剑柄,沉声说道:“刘备兵马不如我军之众,今已经全部派出作战,怎还能有兵。” “诺!” 在孙权的吩咐下,蒋钦率部迎上,二千五百人的生力军支援前军,帮助董袭巩固住局势,且有压过张飞军的势头。 如此一幕,也被刘备所见。 “大事成也!” 刘备大喜过望,对刘琦、诸葛亮说道:“陈到及麾下白毦兵精锐可战,命其上前支援翼德,足可败敌也!” 说着,刘备就要下达军令,然而却被诸葛亮拦住手。 诸葛亮羽扇遥指北面山岭,沉声说道:“主公,且观北面山岭动作。” 刘备顺势望去,只见大片的鸟雀在天空上盘旋飞舞,久久不下,似乎有风吹拂山林,使得那些树木摇动。 “这~” 诸葛亮摇着羽扇,严肃说道:“孙子曰:‘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今山岭树木摇动,鸟儿惊起,久久不落,以亮之见,当有伏兵,我军不可不防。” 刘备紧蹙眉头,说道:“依孔明之见如何?”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主公暂不可轻动兵马,可命子龙将军率骑回援,派骑卒探查敌军深浅。并让子龙将军分兵,以骑射袭扰敌方,又提防江东骑卒。” 赵云统率的骑卒,与程普侧翼对峙,看住江东骑卒,又为刘磐分担压力。今让他撤回来,江东骑卒失去束缚,程普侧翼的军队又要解开手脚加入正面战场中。 刘备抬头看向左部,皱眉说道:“子龙若撤,程普侧翼重兵压上,国安所部将是困难也!” 刘备烦躁的拍了拍扶手,眼看胜利在前,却被一支不知人数多少的疑兵给牵制住手脚。但刘备也是久经阵战之人,知道当下需以稳重为上。 收敛心情,刘备吩咐说道:“传令,让子龙率骑卒回撤,探查山岭伏兵,且命手下骑卒牵制江东骑卒,尽可能掩护国安侧翼。” “诺!” 刘备抬头观望战事,又拍击车驾扶手,郁闷说道:“若云长在此,孙权小儿不足为虑。” 让刘磐出任左军统率,亦是无可奈何之举。若是关羽在此,中路张飞,左部关羽,孙权恐是早就撑不住。 远在赣县围城的关羽,打了个喷嚏,又紧了紧身上大哥送来的外袍,思索着破城之策。 朱桓素有兵略,麾下虽仅有千余人兵马,但他却在命手下虚张声势,广树旗帜,尽可能将声势弄大。 与此同时,在众人不在意的山岭丛林间,山越蛮人聚集,人头攒动,目露凶光。 断发纹身,手持木盾的尤骞跳在巨石上,指着山麓下的孙权大军,用山越语大声喊道:“江东人暴虐无度,劫掠财物,强征妇女,又夺我等口粮。幸逢刘氏贵人仁厚,不计我等杀马之仇,又赐钱财。” “若贵人战败,我等将被江东恶人所治,将是暗无天日。诸子随我下山助阵,以报贵人赐粮之恩。” “呜~” 近千山越蛮人举着长矛或是刀盾,大声呼喝。 (本章完) 第136章得人心者 确如周瑜所言,战事焦灼至此,仅差最后一击。当朱桓的伏兵出现在山岭间时,逼得赵云不得不率骑卒回撤,控卫刘磐的侧翼。 当赵云率骑卒撤离时,孙权及张纮等人长吐了口浊气,心中稍定下来。 赵云的威慑力太恐怖了,孙权依稀还记得彭泽城下那幕场景,斩将破敌,深突敌阵,勇武无前之貌。今率骑卒坐镇侧翼,逼得所有人不敢动摇轻动。 周瑜见到出现的朱桓,神情大喜过望,拉着孙权的手臂,说道:“麾下,朱桓伏兵已现,可命程公率军压上,骑卒夹击,或可击破荆州军左阵。” “好!” 孙权激动的吩咐说道:“传令,让程公率军压上,此战胜败在此一举。” 其实不用孙权吩咐,程普自己也发现了这个最佳的时机,让江东侧翼骑卒压上前去,又命防守赵云的精锐步卒支援与刘磐作战的正面军士,发起猛攻。 此时,撤回本阵的赵云已是兵分二部,一部让刘封统率骑卒探查且阻挡朱桓伏兵,一部由自己统率保卫刘磐侧翼。 赵云麾下骑卒虽是分出半数,人数少于江东骑卒,但对于赵云来说又怎么会畏惧。当江东骑卒杀上来之时,赵云大喝一声,纵马持弓驰出,身后铁骑紧随其后。 双方骑卒先用箭矢互相问候了一番,赵云帐下的骑射手,射翻二三十骑,逼得江东骑卒不得已持槊对冲。 赵云弃弓上槊,拨开不知从何处射来的两支箭矢,率骑卒奔驰杀出。 几个呼吸的时间,两支骑队狠狠地撞击到了一处。 骁勇的赵云作为领头之人,白马当前,手中长槊挥舞,顿时连杀数人。统率江东骑卒的程咨见状,勃然大怒,不知者无畏,拍马持槊向前迎敌。 程咨作为江东老将程普之子,因其父善骑,自幼善习骑战,在江东中以善弓马著称。今见赵云杀害自己手下将士,血性方刚的他早已大怒。 两马交错,在程咨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赵云轻而易举挑飞程咨手中的长槊。进而又在程咨惊恐的眼神中,赵云顺势横摆长槊,槊杆先砸断程咨的臂骨,然后再抽到他的胸前。 在战马的冲击力下,力若有千钧之重,程咨被打得连人带甲百数十斤凌空飞起,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以寡敌众,凭借赵云的骁勇,不仅抗住了江东骑卒的冲锋,甚至在赵云的率领下,荆州骑卒反杀江东骑卒。而江东骑卒凭借人数优势,勉强维持攻势。 相较于骑卒的骁勇,刘磐所部就难撑了,本来因赵云在侧翼威胁的关系,他与程普打得有来有回。在朱桓伏兵出现后,程普派遣侧翼的精锐步卒投入战斗,猛然间加大了攻势,让刘磐有些措手不及,向中军禀明了战况。 荆州中军,刘备观望战场局势,眉头紧皱。 当下局势虽非是急转直下,却可以说是陷入僵局当中。他手上准备派出加强攻势的白毦兵,如今只得握在手上谨慎使用。 “孔明,将白毦兵投入翼德帐下何如?”刘备问道:“然某恐国安所部难以抵挡程普麾下将士。”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亮观军旗调度,孙权已加派中军兵力而出。中军空虚,若能突破敌阵任何一部,必能动摇江东兵马。主公不如暂且等待一二,观三部军阵动向如何。且当……” 就在诸葛亮讲述自己的想法之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在江东军侧后方的山岭上,烟尘滚滚,鸟群腾空而起,隐约间有人群的呼喝声传来,几面简陋的军旗飘动,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刘’字。 “主公~” 诸葛亮猛地回神,指着烟尘滚滚的方向,大声喊道:“可是主公提前布置的我军兵马?” 刘备看着突然杀出的部队,头冒问号,摇头说道:“全军兵力皆已在此,备并无布置此部兵马。” 刘琦神色凝重,紧张问道:“可是江东援军否?” “应该不是。”诸葛亮说道:“若是江东援兵,岂能会向孙权中军而去,当是夹击我军侧翼才对。” 说着,诸葛亮年轻体壮,顺着车驾的扶手就准备爬上车,试图登高望远,看清是何军士。 就在诸葛亮欲攀爬上去之时,诸葛瑾、步骘二人脚步匆忙地赶了回来,欣喜若狂说道:“将军,那日被将军放走的山越人尤骞率山越精壮之士千余人前来助阵。” 尤骞为识别敌我,特意让族人跑到汉军营寨,告知留守营地的诸葛瑾众人。得到消息的诸葛瑾急忙与步骘同来,向刘备告知这件事。 “什么?” 刘备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惊讶说道:“山越蛮人率部相助?” “正是!” 诸葛瑾喘着粗气,拱手说道:“将军仁义著世,山越百姓尽服。那日将军心怀怜悯,饶恕山人杀马之罪,又赐下粮草,与蛮人有救命之恩。他们今见将军战事焦灼,特率族人相助。” 诸葛瑾、步骘、严畯三人投效到刘备帐下,与刘备那日心怀恩德,放走山越蛮人有关。当时三人在犹豫是否为刘备效力时,军中忽然传来这则消息,令三人惊讶不已。商讨半响之后,这则消息成为他们三人为刘备效力的引子。 步骘趋步微微靠前,沉声说道:“穆公亡马,韩原之战,得野人三百相助,得以大胜晋军;将军亡马赐粮,得山越千人相助,此乃得胜江东之时。当不可错失机遇,请将军迅速调兵遣将。” “孔明何如?” 少顷,诸葛亮观察战况,说道:“所言属实,今山越蛮人将与江东军士交锋。主公当遣白毦兵上前。” 刘备深深吐气,深深吸气。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时的仁义之举,会给自己命运带来不一样的改变,他仅是心悯山越蛮人而已。 他幼年亡父,家道中落,唯赖阿母抚养。那时的他仅记着母亲起早贪黑,为了那点钱财,编织着草席鞋履,拉扯自己长大。 他自己出生底层,虽于乱世之中行杀戮之事,然而心中却依旧有柔软之处,即难见他人疾苦而已。 今自己被自己所行仁义之举相救,让他又怎不感慨! 刘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沉声说道:“陈到听令,命你率白毦兵支援翼德所部。” “命全军擂鼓,发动总攻!” “诺!” “咚!” 激昂的战鼓声传遍原野,中军旗杆上飘起了象征总进攻的红、玄、青、白、黄五色旗。 伴随着中军的军令下达,刘磐、张飞、文聘三部内休息的将士们哗然起兵。他们虽是力竭轮休,但是面对军令,他们必须起身作战。 且他们也嗷嗷直叫,在他们过去一年的记忆中,凡是刘使君下达此军令,几乎全胜,他们相信今日也是如此。 “杀!” 与此同时,尤骞率山越蛮族出现在孙权中军的侧后方,前排山越锐士单手持藤盾,单手挥舞着投石索。待手中的投石索旋转达到高速之时,将那石头抛投出去。 “扔!” 在尤骞的呼喊声中,山越锐士将那些投石发射而出。那些发射的弹丸被钻出了小孔,在空中飞行会发出嗡嗡的声音,好似马蜂之声。密密麻麻的投石在天空中飞舞,犹如遮天蔽日的冰雹般,从天空上砸向江东军阵。 “砰!” 江东士卒射出一波箭矢,他们便迎来铺天盖地的石弹打击。他们这些组成密集军阵的步卒难以躲避,被打得头破血流,哀嚎不已。即便有些士卒身着铁甲,但是也被弹丸隔着盔甲重创脏器。 冲锋间,数十名山越士卒中箭而亡,然而大量的石弹又是投掷过来,砸得那些江东军士卒头晕眼花,趴在地上抱头鼠窜,哪里有盾牌,一群人皆挤在盾牌身后。密集的方阵早已出现松散,弓弩手哪敢与石头对射。 短短几个呼吸间,山越士卒投掷出数千枚石弹,将中军薄弱的方阵砸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投石索这种简陋却又粗暴的武器,从人类起源开始流至后世,传承数千年,定然有其中出色之处。投石索虽不如弓弩射程远举有出色破甲能力,在正面战场上少有出现,然而若是在侧面作战中,作为奇兵的突击力量使用,效果不同凡响,犹如标枪一样。 山越百姓缺乏制作弓弩的技巧,常年生活在山地的他们,练就一手出色的投石索技巧。往昔与汉人正规军作战,他们投石索作用不如大军的弓弩,然而他们当下作为奇兵突然杀出,可以说是作用惊人。 这些被投石索砸得抱头鼠窜的江东军士,并非步卒精锐,仅是作战辅兵,让他们举矛呐喊可以,但如今让他们作战却是难为他们了。 在蒋钦率精锐增援董袭之时,江东中军已是薄弱,后赵云回撤,程普追击。江东军将主力力量布置在前排,后方空虚且士卒多是老弱。 “杀!” 在面对山越人的冲击,他们如何能够抵挡。尤骞持刀突入江东军阵,藤盾格挡刀矛,手中的刀刃收割着江东军士的性命。身后大批果敢善战的山越蛮人杀入阵中,几乎就要冲垮了军阵。 眼看着突然杀出的山越人,孙权、周瑜二人几欲吐血。 对于今日的苦战,周瑜早已做好准备。 在左阵进展不利,他也能想到,中军险被突破,他也能理解。他真正的后手在于朱桓的伏兵,通过朱桓的突然出现,为他们大军制造胜利的希望。 这场仗周瑜始终抱着充足的信心,在孙权的激励下,江东军上下士气高涨,己方兵力又多于刘备,且又有自己的布置。他相信坚持下来,江东军定能取胜,从而击败刘备。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谋划着这场仗被一群山越人所破坏,这些山越人在紧要关头杀出,破坏自己方案。利用往日瞧不上的投石索,砸得士卒抱头鼠窜,乱作一团。 周瑜抬头仰望苍穹,心中涌出强烈的无力之感。 想着荆州军之前的那些举措,安抚山越,团结山民,秋毫无犯,军民和睦。如今看到报恩的山越人,他能理解了诸葛孔明为何这么做了。 人心不重要,但却也是最重要的。 孙权胸闷不已,仿佛有万钧巨石压着,让他喘过气来。 黟山诸县没了,丹阳郡没了,江东亦是岌岌可危。 孙权拽住周瑜的袖子,瞳孔瞪大,血丝密布,低喊道:“今日为何会这样?” 周瑜问心无愧与孙权对视,沉声说道:“棋差一招,刘备、诸葛亮收买民心,肃以军纪;我军各部桀骜不驯,多有欺凌山民,麾下为收军心,放纵军士之。今非败于瑜之谋略,而是败于民心之上!” 闻言,孙权恍惚了下,不由松开周瑜袖子,闷闷说道:“今当如何是好?” 周瑜调整好心情,冷静说到:“山越蛮人夹击我军后部,军阵已是动摇,将杀到中军。赵云已挣脱我江东骑卒,似乎朝我中军杀来。前部虽稳,但此时若是不撤,我军将会全歼。” “今时撤至昱岭关,尚可保全些许士卒。合贺校尉万人兵马,依托笠泽或可一战。若是不撤,恐吴郡难保。” “撤退嘛?” 孙权又是不甘心的问了句,目光却是望向北面,果如周瑜所言,赵云率领骑卒杀退江东骑卒,且他似乎发现山越人的动作,准备从山越人破开的口子,杀入军阵当中。 孙权看着那白马骑将心中不由发毛,连连应和说道:“可从公瑾之言。” 在周瑜的建议下,让董袭、蒋钦率前部殿后,陈武、程普二将自行撤退。 中军大纛后撤,江东军士都看见到了。 瞬间,各部江东军士奔走后退,只想着远离战场。江东骑卒更不用说,仗着马快,直接奔走。前排精锐的军士被遗弃在战场上,非逃即降,根本没有战心。 战场上除了董袭、蒋钦还在抵抗外,已无其他军队。甚至在抵御一会后,董袭、蒋钦二部也扛不住冲击,军士溃散,各部自行逃离。 溃兵之中,董袭被军士端了脑袋,蒋钦中箭被迫跳水而逃。 荆州军追杀数里,尸体相积,降者众多。 (本章完) 第263章持鞭东赴 荆州州治汉寿在武陵,武陵郡治在临沅县。临沅县离汉寿仅有百余里,走沅水一两日便至。 武陵郡治如此毗邻汉寿,武陵太守非刘琦至信之人不能出任。今出任武陵太守者,非是他人,而是刘磐。 刘磐作为刘表的侄子,刘琦的堂弟,深受刘琦父子的信任。在刘琦身患重病的次日,除了汉寿的荆州文武外,诸郡中唯有刘磐得知。 得知荆南地动及州牧刘琦突患重病,刘磐召集亲信主簿熊翰,咨询此事。 熊翰,字博文,长沙人士。荆南之中,熊姓之人众多,四郡之中多有熊姓之人。刘磐坐镇长沙之时,得闻熊翰之名,遂征辟他出任书佐。随军征战,熊翰出谋划策,多有建树,被刘磐引为心腹。 身处高位,养尊处优多年,刘磐渐渐有了几分威武之风。 读着汉寿送来的书信,刘磐问道:“荆南地动,临沅亦受波及,今不知城中损失,何如?” 熊翰捋着胡须,说道:“听县令上报,临沅毁了十余座老旧房屋,百姓遇难者十余人,受伤者有两三百人。趁乱作恶之人不少,然县令已命手下严加搜捕。” “好!” 刘磐的注意力集中在书信上,随着浏览完书信内容。刘磐眉目皱了起来,神情亦是凝重。 熊翰见是如此,小心翼翼问道:“将军,莫非此次地动,汉寿影响甚大?” “嗯!” 刘磐将书信交予熊翰,说道:“此次荆南地动,使君心神受惊,得患伤寒。且夫人袁氏处死使君爱妾,又让使君大动肝火,病情加重。” “今时汉寿来信,邀我入汉寿,以谋商荆楚大事。我忧使君之疾,心欲往之。何如?” 熊翰沉吟少许,问道:“敢问将军,不知赶赴汉寿者,还有何人?” “除我之外,唯有南郡太守霍峻,长沙太守刘先。其余郡守仍留地方,安抚百姓,不可轻动。”刘磐答道。 之前刘琦与王粲谈话中提及的外郡太守,并非是指外郡所有太守,而是指太守中那些核心人物。如刘磐作为宗室的代表,霍峻作为军功武人的代表,刘先作为刘表老臣及荆南士族的代表。 熊翰思量良久,说道:“恕翰妄言,霍南郡、刘长沙与将军皆是荆楚上卿,今使君患病,不足以让三君入汉寿。信中所言大事,应怕是咨议嗣子之事。” “嗣子之事?” 刘磐心有不宁,说道:“使君正值壮年,今患疾病,怎会如此严重!” “天有司命,地有九渊。疾病之事,非年岁可论。敢问将军,若使君不幸弃世,不知将军之意是?”熊翰说道。 “嗯?” 刘磐不解其意,疑惑说道:“不知博文所指之事是?” 熊翰捋着胡须,饶有深意说道:“使君膝下有二位公子,长公子刘溥,长于妇人之手,胆怯懦弱,素无名望,难守基业。二公子年仅六岁,又非嫡子,于乱世之中,安能坐稳州牧之位?” 说着,熊翰意有所指,说道:“除二位公子外,能继荆楚基业者,非将军不可。” “博文怎能出此言语?” 刘磐神色微变,说道:“我乃使君之弟,情深义重。使君若立长公子为嗣,我当尽心辅佐,岂能心有它意!” 刘磐话说的看似大义凛然,但语气却有不足,他隐约间明白了熊翰话语中的深意。 熊翰扶须而笑,说道:“将军之言,乃忠信之语。然今时北有曹操,东有刘备。若使君不幸弃世,以长公子之心性,怕是难服从众人,且于乱世中欲保荆楚基业亦是难尔!” “刘备素有雄略,借东出江东及金口御曹之二事,得江左四郡。以刘备之心,当能满足四郡之所否?” “以翰观之,刘备早有窥视荆楚之心,今时不图荆楚,仅因先君及使君予刘备之恩尔!” 熊翰向刘磐拱手,沉声说道:“将军既是使君之从弟,当有保全刘氏基业之任。今使君膝下二位公子难担大任,将军理应义不容辞,为山阳刘氏计,为刘氏之基而思。” 得闻熊翰这番言语,刘磐沉默下来,不知如何回复。熊翰所说不无道理,刘溥能力缺乏,让他坐稳荆州牧之位,荆州必然成为众人口中的肥肉。 除了刘溥外,今下谁有资格继承荆州牧之人,似乎也就剩他了。他作为刘表的侄子,刘琦的堂弟,虽在礼法继承上不如刘溥。但不论是他的军事能力,还是个人威望都胜过刘溥。 畅想下,刘磐的心脏在那剧烈跳动,口津不由发干,某种东西在他心中发芽。 沉默半响,刘磐说道:“不可胡言乱语,使君今时犹在。我等当尽心辅佐,岂能心有他念。若形势真如博文所言,刘备欲进吞我刘氏基业,磐当阻之。” 熊翰听出了刘磐的言外之意,思量少许,说道:“翰言语欠妥,望将军恕罪。将军身为武陵太守,有控卫汉寿之职。使君病情不明,将军宜率三千精锐奔赴汉寿。” 刘磐出任武陵太守,非是临时性的。而是刘琦得知荆襄无法收复,决定州治移到汉寿后,所作出的结果。 刘琦让刘磐出任武陵太守,不仅是让刘磐执掌武陵军政大权,实际也让他肩负了控卫汉寿的重任。紧急之时,可率兵赶赴汉寿,稳定秩序。 “率兵入汉寿?”刘磐迟疑问道。 “将军兵入汉寿,一是从使君旧时之语,保卫中枢州治。二是为奸邪作乱,毕竟荆南地动,秩序混乱,为非作歹者不少。”熊翰说道:“若使君有万一之事,将军有兵马在手,不论心有何图,皆可从容不迫。” 熊翰后面的话虽没说,但有之前的铺垫,刘磐岂能不明白熊翰言语之意。 刘磐沉吟良久,说道:“可从博文之言也!” 且不言刘磐的真实想法如何,但他征战多年,行事颇是果断。今定下计策后,当即率三千军士走沅水前往汉寿。临沅与汉寿毗邻甚近,刘磐乘舟舸而行,仅花了两天,便兵至汉寿。 此时,汉寿城中以潘浚、王粲、殷观、王凯等州牧府上文武也收到了刘磐兵进汉寿的消息,众人议论纷纷。 “承明,我等书信与刘武陵,不曾言及率军士入城。刘武陵之举意欲何为?”王粲在堂中踱步,担忧问道。 不仅是王粲忧虑不解,潘浚也心怀疑惑。刘琦身患重疾在榻,作为从弟的刘磐率军而来,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潘浚神色沉稳,从榻上站起来,冷静说道:“使君身卧病榻,今无使君口命,外军不可轻易入城,以免另生事端。” 潘浚作为政治人物,岂能不知道外军入中枢的影响。今下不论是为刘琦考虑,还是为荆楚政坛考虑,他必须阻止刘磐的举动。 军队这种暴力机器,一旦开动起来,其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荆楚政坛当前相对稳定,根本用不到军队来巩固政坛,反而军队会破坏当前的稳定性。 说着,潘浚行为果决,说道:“仲宣入见使君,若使君有命刘武陵率军入城,当力劝阻之。若是无命,则是下达军令即可。我先入刘武陵军中,劝其舍军入城。” “好!” 王粲、潘浚分头行动,潘浚单乘马车,领上左右数人,入军拜见刘磐。 此时刘磐正率军士下船登岸,得知潘浚单人入军,请到跟前谈话。 一见刘磐,潘浚沉着脸色,责问说道:“州府传令将军入汉寿,并无令文让将军率军而来,不知将军意欲何为?” 见潘浚如此询问,刘磐心中略有慌乱。但刘磐依旧是冷静回答说道:“使君患病在榻,后宅不宁,我为从弟,当有安宅之责;荆南地动,各地失序,我奉使君旧令,当有安抚汉寿之任。于公于私而言,磐不得不率兵入汉寿。” 潘浚脸色放缓,拱手说道:“将军为公之心,浚深感钦佩。然为荆楚大事计,请将军当舍军入城。” 继而,潘浚解释说道:“后宅之事,使君已有处置。将军既为从弟,不可越礼行事。且后宅多是妇孺琐碎之事,将军欲为使君安宅,将军一人便够,无需兵马甲士。” “至于使君旧令之事,浚与王长史等荆官吏寡有耳闻,不敢让军士入城。今暂请将军命军士离城百里扎营,等候使君口令,以免让霍南郡、长沙二位太守误会,各率兵马而来。” 面对潘浚的言语,刘磐开始之时,并不在意。但听到南郡太守霍峻、长沙太守刘先时,他的脸色骤然不同。 刘先初为荆州别驾,在刘表治下时,其声誉颇高。金口之战后,刘先作为荆南唯一一个明确支持刘琦的太守,官职虽没变更,但刘先被拜为中郎将,又授都亭侯,名声高崇。 至于霍峻更不用说了,手握两万大军坐镇荆北,其军韬略超群,威震荆楚,非他所能比。 若他率兵入汉寿,从而引发霍峻、刘先带兵而来,这般的场面非他所能控制,也非他所想见到的。 恰好此时,王粲已得到刘琦的口令,命张存持令而出。令刘磐率军离城七十里扎营,又让刘磐舍军入城,不可携带超过五十人军士。 在潘浚、王粲的联手下,刘磐率军入汉寿的目的被阻止。但是也不能说刘磐完全失败,军士离城七十里扎营,急行军赶路,半日便能抵达汉寿。 且不言刘磐率军后撤扎营,南郡离汉寿三百余里。刘磐率军抵达汉寿之时,信使才送信到江陵。然霍峻不在江陵城,而是身在公安城。 之前霍峻有意北伐襄樊,今特意北上公安,了解前线守备情况。 霍峻止步于公安城旁的山岭,俯视原野上的屋舍座座,炊烟袅袅的公安城南,问道:“公安城营造的何如?南迁百姓又是如何?” 徐盛手指村舍,说道:“以工代赈,百姓有食所依,有屋可住。盛于江水河畔,划分农田,民户各有其田,百姓明岁将可自给自足。” “至于公安城郭,依山而建,又以砖石修筑,工期甚长。今仅将外城修筑完毕,内城、瓮城、观楼仍在修筑当中。明岁春时,公安新城将可营造完毕。” 霍峻眯眼瞭望城野内外,满意地点了点头。徐盛本为孙氏降将,从下江东入伍吴楚。经数年的战事历练,逐渐成长为军中大将。 让徐盛出任汉水督,又负责公安城的建造,也是霍峻的大胆提拔。但从现在来看,徐盛并未辜负霍峻的期望。 “文向辛苦了!” 顿了顿,霍峻说道:“我已上书使君,欲于明岁北……” 话音未落,刘忠风尘仆仆从山坡上爬了上来,说道:“忠求见恩主,汉寿急报。” 霍峻转头看向大汗淋漓的刘忠,惊讶问道:“正臣不在江陵,怎赶来公安?” 刘忠将怀中两封书信交了上去,喘气说道:“启禀府君,昨夜王长史密函送至,忠见信件紧急,连夜乘马赶路,不敢耽搁。” 霍峻升迁到南郡太守,刘忠也从鄱阳郡调到南郡,出任郡主簿。经过多年的效力,刘忠因自身的品行,被霍峻引为心腹要人,掌管机密事务。 霍峻脸色微变,汉寿一封书信,王粲又有密函寄来,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必然有大事发生。 见状,徐盛斟酌几许,退下回避。 霍峻并未阻止徐盛,而是拆开两封书信,先后阅读起来。浏览汉寿书信时,霍峻的脸色凝重,当看到王粲的密函,霍峻的脸已是放下来。 见霍峻的脸色不对,刘忠试探问道:“恩主,汉寿有何要事?” 霍峻将书信揣入怀中,简要说道:“荆南地动,使君受惊染病。今身体日沉,恐有性命之忧。” “使君身患重病?”刘忠震惊应道。 “嗯!” 霍峻眼观四周,缓缓说道:“刘武陵率军欲入汉寿,被潘治中呵斥,又得使君下令。刘武陵离城扎营,只身入城。” “啊?”刘忠又被惊讶道。 顿了顿,刘忠低声问道:“那恩主今后是~” 对于刘忠的询问,霍峻沉默下来。 当下的他心思复杂,对于刘琦的患病,霍峻心含伤感之情。然伤感之余,似乎还藏着几丝解脱之情。 初下江左,二刘尚且亲密无间。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慢慢的出现,二刘关系渐疏。作为中间人的霍峻,对于二刘产生的问题,基本就是避而不见,唯恐深陷其中,导致自己难以抽身。如今刘琦身患重病,这让饱受三者关系折磨的霍峻,很难说没有解脱之感。 霍峻负手背腰,踱步思量。 许久后,霍峻解下腰间的白毦鞭,交予刘忠,说道:“正臣,你莫回江陵。今时立马乘船下江东,持鞭见玄德公,言明使君患疾,让他前来看望使君,莫要被濡须口战事耽搁。” 似乎看出刘忠的不解,霍峻隐晦解释说道:“此为荆楚安宁而虑,亦为使君及其子嗣而思。” “诺!”刘忠虽仍有不解,但也没多问。 见刘忠持鞭而走,霍峻心思纷乱难平。 以刘琦对霍峻的恩遇,霍峻无法做出背刺恩主的举动。但刘琦如果病逝,以霍峻的角度来看,刘溥非是荆楚合适的继承人。真正能继承荆楚的人,或许唯有刘备。 刘琦能凭借刘表遗产、宗族、夺取江左的功绩,安抚住荆南。但以刘溥的能力及威望而言,怕是坐不稳荆楚。坐不稳荆楚,强行扶刘溥上位,岂不是害了他。 从未来的角度来看,随着刘备的壮大,刘琦的自保,吴楚之间未来必有地域纠纷。这种事的产生,必然严重损坏吴楚同盟,从而会让曹操得利。 如果刘备的继承刘琦的位置,不仅可以避免吴楚纠纷,亦可让刘琦子嗣刘溥恩享高官厚爵,从而快乐一生。对于霍峻而言,不仅能够解脱,亦能更进一步。 想法总是美好的,但刘备欲继承荆州,又谈何容易。 刘备对于刘琦的宗族而言,属于是外人,毫无血缘关系。从血缘关系上来看,即便是刘磐,其继承顺位也比刘备来得高。 今时与历史不同,历史上刘备借着刘琦的名义打下荆南,从而可以在刘琦去世后顺理成章继承荆州牧。 但在这个位面,刘琦势力之大,双方形势截然不同,注定了刘备缺乏继承荆州的礼法性。且荆楚各方势力关系之复杂,也非常人所能想象,即便是霍峻也仅是荆楚大佬之一。 霍峻让刘忠持鞭去见刘备,让刘备入汉寿,实际上是在为刘备争取继承刘琦位置的入场券。 如果刘备不来汉寿,刘备大概率无法继承荆楚。即便是刘备入汉寿,也无法保证他百分百能继位,仅是有资格而已。 待刘忠走远,徐盛趋步上前,拱手问道:“府君,今天已晚,不如留在公安歇息。” 霍峻摆了摆手,说道:“使君患病,我需赶赴汉寿。公安守备之责,将交由文向了。” 说着,霍峻吩咐左右,说道:“命承渊、公礼各率千名羆虺军赶赴江南油江口,听我军令行事。” “诺!” 今天没了,明天可能要请假! (本章完) 第137章秋冬休兵 九月,秋。 夜幕下的黄山山区,比平原地区冷得多。 草木搭建的棚帐当中,受伤的将士同躺在大通铺上,为疼痛而哀嚎着。医师或在为士卒包扎伤口,敷上随军携带的草药;或是端着汤药喂着士卒饮下,缓解他们的疼痛。 听着络绎不绝地的呻吟声,刘备披着外袍,抚慰受伤士卒。 “主公!” 受伤的军士们见到刘备前来,纷纷想挣扎起身。 刘备双手下压,笑道:“诸子有伤,无需多礼,好好养伤即可。” “谢主公!”众军士感激地答道。 在战后探望受伤军士,这是刘备养成多年的习惯了。他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物,深知普通士卒怎么想。若想让军士为自己效力,该有的关心,可不能少。将领视手下为手足,手下才会以性命相报。 刘备也从来不是画饼大师,关羽、张飞能如此不离不弃,并非他魅力有多么爆表,仅是待人以诚,视关、张二人为家人、心腹而已。 刘备拍了拍身侧年轻士卒的肩膀,神情温和说道:“身体如何?” 年轻士卒红着脸,说道:“左手被砍了一刀,并无大碍,不久便能为主公效力。” 刘备见士卒所盖被子薄,不由伸手探入感受温度,仅感温热传来。继而又摸了摸士卒的腿,发现他身躯蜷缩。 “怎么回事?” 刘备皱着眉头,带着怒气说道:“受伤军士被单怎么如此单薄,没有厚的被褥吗?” 跟在刘备身后的军候走上一步,面露难色,说道:“启禀主公,我等多次向后勤催促,皆言冬装、被褥还没送到,非是在下有意为之。” “冬装、被褥还未送到吗?”刘备的脸色并不好看,扭头看向孙乾,说道:“公佑,不是让你催促元直、承明了吗?” 孙乾趋步而出,摇头说道:“启禀主公,元直、承明向荆州书信求冬季军需,然蔡瑁回信言,大军被褥不幸走水,仓库被烧,今已严查官吏,一一问责,让我军先行筹备冬季军需。” “今元直、承明已紧急调配豫章、鄱阳二郡妇女,筹备冬季被褥、棉服,可能会慢上几日。” 刘备忍着怒气,将孙乾拉到棚帐外面,低声说道:“公佑为何不早说?” 孙乾叹了口气,说道:“大战在即,我等怕动摇军心,故而不敢禀告主公。本想待主公询问战果之时,再告知主公。不料~” “哎!” 刘备紧握着剑柄,冷声说道:“蔡瑁奸人,屡用走水借口,致使我军军需短缺;又行刺杀之法,害某于檀溪。今后若有机会,备必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今时得胜孙权,刘备本欲乘胜追击,深入吴郡之中,彻底灭孙权,拿下江东。不曾想蔡瑁又在扯自己后腿,拖着冬季的军需服装不给。面对绵长的补给线,没有棉服又无被褥,在冬季深入吴郡,大军根本就打不了仗,说不准还会非战斗性减员。 刘备看了眼身后的棚帐,吩咐说道:“此战得胜,我军缴获江东军辎重不少,尽快将被褥送与伤兵避寒。且让人多在帐内生火盆,以驱寒气。” “诺!” 刘备抚慰完伤兵后,进而回到大帐,处理军务。 “主公,此战我军大胜斩首二千六百余人,俘虏江东兵卒四千余人,斩杀敌将周泰、董袭、程咨等三名将领,又缴获战马一百余匹,甲胄四百余领,弓弩千张,粮草、辎重难以计数……” 诸葛亮将战俘及战损情况,递上去说道:“我军阵亡将士约七百多人,轻重伤将士一千二百人左右……” 诸葛亮的文疏颇是详细,上至具体斩俘,下到缴获军需数目,让刘备一目了然。 刘备端坐在榻上,将文疏放了下来,不甘心说道:“孙权所部大败而走,麾下精壮将士多有死伤,若能乘胜追击,必能攻入吴郡。可惜蔡瑁又借走水为名,短缺我军冬季辎重。”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主公,亮以为我军即便有冬季辎重,亦不可轻易进兵。” “哦!” 刘备抬头看向诸葛亮,好奇说道:“孔明何出此言?”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羽扇,说道:“启禀主公,近月以来刘荆州病情加重,难以理事,襄阳内外皆被蔡瑁、蒯越二人把持。昔主公得以南下,乃蔡瑁、蒯越二人谋划到紧要关头,唯恐主公与长公子破坏二人谋划。” “今蔡瑁、蒯越得手,隔绝刘荆州内外音信。今秋冬可以走水为名,断绝我军冬季辎重。明岁春夏恐又会以缺粮为由,不向我军提供兵马钱粮,届时我军又当如何是好?” 诸葛亮又用羽扇遥指黟山,说道:“且黟山六县尚未攻取,金奇拥万户于乌聊山,毛甘握万户屯安勒山,陈仆、祖山等率两万户屯守林历山。得主公赐粮之恩,山越诸蛮归心者数千户。” “以亮之见,主公与长公子何不收兵回师,安抚黟山六县,以兵威降服五万户宗帅、山越,编户齐民,出兵纳赋,教化诸蛮;又施以德政于鄱阳、豫章二郡,休兵罢战,聚拢钱粮,以待明年作战。届时即便蔡瑁、蒯越断大军军需辎重,我等郡县亦可自我筹备。” 诸葛亮的行为偏好是稳扎稳打,徐徐而进,不太喜欢过度征伐,滥用军力,且又伤害百姓。 在诸葛亮看来刘备借荆州之力下江东,早期是没有问题,但如今刘表患病在榻,蔡瑁、蒯越渐渐掌握襄阳内外大权。刘备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过度依赖荆州,而是需要搭建自己的行政体系,通过占领区的县乡提供兵马钱粮与大军。 孙乾亦有同感,说道:“主公军师所言不无道理,彼时我军下江东如婴孩,仰人鼻息。今我等已壮,又攻略丹阳诸县,若再仰人鼻息,届时擒住我等咽喉,我军将受制于人也。”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孔明、公佑所言备岂能不知,仅是备担心曹操脚步。备从仲邈口中得知,曹操已克河北,二袁北逃。若不抓紧时间,备担忧江东未克,曹操却已率兵南下。” 诸葛亮挺直腰板,朗声说道:“河北局势,亮略有知晓。曹操虽取河北,但并州高干仍在,二袁北逃幽州,且有塞外乌桓为援;辽东公孙氏,又恃远不服。以亮观之,曹操当西取并州,北灭乌桓二袁。若二袁逃至辽东,曹操挥兵至辽东,荡除辽东,取二袁首级,方敢南下。” “北方辽阔,曹操虽兵马强壮,但少则三年,长则五年,不能扫荡诸雄。今孙氏仅剩吴会二郡,待主公内修民政,越至明年,挥兵东征,一年足可灭孙氏。届时内修武功,修船练兵,可待曹操南下矣!” 刘备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 见状,步骘拱手说道:“主公,我步氏族人从山阴迁徙而出,骘得族人书信,言孙权帐下平东校尉贺齐率军征讨会稽山越蛮夷而回,兵马约有万人之众。且吴郡乃孙氏起兵之地,族人聚集之所,孙权得此万人,又借地势民情,当可与我军相抗。” 闻言,刘备神情微动,抿了抿嘴,说道:“既然如此,就此休战,命诸将进取黟山六县,备于此收编山越、宗帅。明年春,出兵吴郡,剿灭孙权。” “主公英明!” (本章完) 第138章编户谋三郡 刘备起身凭空虚扶金奇、毛甘、尤骞等人,笑道:“诸位首领行奉汉室,孤身守义,不愿降服孙氏。且又能在鏖战之际,出兵援救,备深感幸焉,当上表天子,为诸位表功。” 在刘备大胜孙权后,简雍驱车前往拜会二人,又晓以利弊,劝服金奇、毛甘二人下山归降。刘备对金奇、毛甘二人率部众二万户归降自己,甚是欣喜,以上表天子为名,封二人为关内侯,以赏功绩。 对于山越蛮人尤骞,刘备亦厚恩相待,封尤骞为校尉,命其入山规劝山越蛮人下山。尤骞受领校尉,尽心尽责,入山劝得五千户山越下山归顺。刘备加封尤骞为抚越校尉,又精选山越蛮兵千人,交由尤骞统领。 “谢将军仁德,我等当竭尽忠心,以报将军恩德。”众人大喜,拜谢说道。 刘备面浮笑容,说道:“诸位归义,手下族人甚多,当二、三万户之众,仅歙县一地,不足以治之,且今丹阳太平,数万百姓屯于山间,地狭民贫,难言安乐。” “备命诸葛亮军师勘察歙县周围乡亭地段,挑选水土肥沃之地,处于山水之间,宜耕种稻田,又可得鱼虾之丰,三岁劳作,当可存一岁之粮。诸位当从诸葛军师调遣,迁往浙阳、新定、始新三县。” 浙阳在歙县的西乡地,后世黄山市所在地,之前属于亭,因土壤肥沃被诸葛亮看重。 新定、始新二县,位于浙水的下游,后世千岛湖所在地,属于乡里级别。在千岛湖水库未建的汉末,仍然是盆地地形,临湖近山,水土丰茂。诸葛亮与步骘、严畯几人跋山涉水,见到如此地貌,便决定在此地设立二县。 诸葛亮持扇拱手,笑道:“劳烦诸位相助亮规劝山民下山,移入新居。” 在刘备采纳诸葛亮自力更生的方针后,表诸葛亮为军师校尉,使督丹阳郡,调其赋税,安抚山越、宗帅。 糜竺已从庐陵太守,调为丹阳太守,由于郡治宛陵不在手上,暂时以歙县为治所。 “诺!” 金奇、毛甘二人对视一眼略有迟疑,想到即将到手的关内侯,及刘备恐怖的军事力量,还是应了下来。 待三人走后,刘备收起笑容,说道:“孔明,今新设三县,百姓迁徙事务繁重,非有才能之人不能任之,不知孔明心中可有人选?”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主公,诸葛子瑜,步子山、卫子旗、严曼才,皆是江淮贤人,主公若能委以要职,以示崇贤礼士之风。届时无论是江淮北人,亦或是江东士族皆会投效至主公帐下。” 卫子旗,卫旌,徐州广陵郡人,乃是步骘的好友。随着刘备拿下丹阳,势力随之壮大,这些江淮士人纷纷心动。受步骘举荐,卫旌出仕刘备,然与诸葛瑾、步骘三人一样,虽有官名,却无实权。 刘备斟酌半响,担忧说道:“子瑜乃孔明兄长,备尚可信之。但子山、子旗、曼才三人初入帐下,不敢授予县守要职,恐会坏了大事。” 诸葛亮眉头微皱,说道:“主公何出此言?公事之中岂有兄弟之亲,诸葛子瑜与亮同为主公帐下效力,即是同僚;归于家中,述兄弟之情,方为兄弟。亮举荐三人贤士,乃是为主公大计而思,而非蝇头苟利。” 刘备见自家鱼儿发脾气了,连忙哄道:“军师,备失言也。备仅是忧虑四位贤士才干不及,又是初入备帐下效力,且他们多人还曾为孙权宾客。若孙权兵至,就怕……”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主公所忧不无道理,亮以为可让亲信将兼领县长屯驻边县,又命大将率精兵屯扎歙县,若有敌寇进犯,则挥兵阻之。让初入主公帐下贤士,出任内地县长。” 说着,诸葛亮用羽扇指点舆图,说道:“主公,诸葛子瑜性情敦仁,秉事以仁,可为始新县长;严曼才为人忠厚,才华过人,可任浙阳县长……” 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卫旌出任新定县长,糜竺以丹阳太守治歙县。 顿了顿,诸葛亮用羽扇轻敲黟县,说道:“启禀主公,金奇、毛甘二人归降,然陈仆、祖山率二万户山民屯于林厉山,自恃山势险峻,据不从命。亮以为可命张将军率本部兵马征讨二人,又命步子山随军从之,及克二贼,设海阳一县,将二贼部众分迁陵阳、黟县、海阳三县,授步子山为海阳县长。” 在刘备的兵威下,大量的山越、宗帅归降,但仍有少部分人高估自己的能力,自以为可以与正规军较量。 刘备听着诸葛亮的安排,数着舆图上的郡县,笑道:“本欲谋取黟山六县,却不料得军师布置安排,可得黟山九县,民五六万户,口三十余万。若能全据丹阳,兼治理得当,丹阳百姓不少于七八十万之众。” 说着,刘备的嘴角灿烂起来,说道:“若能合吴郡、豫章、鄱阳、庐陵、会稽五郡人口,当有两百万之盛,倾江东兵马,至少可出十万兵,精兵亦能有五万。” 江东在两汉处于吴越之地,受中原士人鄙夷。连诸葛亮也难逃这种影响,知道殷礼乃江东本地人,也不由赞叹芦苇之地能出如此俊杰人才。 但在北方长时间的战争混乱中,人口大量死亡,百姓奔赴江南,实际上在一定上抹平了南方与北方的巨大的差距。 丹阳七八十万人口多吗?在战乱的年代看来确实多,然而在和平年代,却不过是中原普通郡的人口而已。 孙权在未拿下荆州之前,能与曹操在巢湖打了四场战皆不分胜负,除了有水军优势外,与江东拥有的大量人口有关。毕竟在汉末乱世中,江东遭遇屠戮、兵乱的次数较少。 盘算着这些人口、兵马数字,刘备仿佛见到曹操南下荆州,自己率雄兵十万,与他在荆州对峙。那时曹操纵有万骑奔驰,踏江惊水,但自己也有千船为马,据江为城。 诸葛亮似乎看出了刘备正在幻想中,轻咳一声,说道:“江东地广人稀,山脉纵横,蛮越盘踞,需缓缓图之,切不可急切行事。且主公仅领丹阳郡,养二万精兵已是乏力,又何谈供养五万精兵。” 从幻想中被打击出来,刘备兴致不高,叹息说道:“刘荆州仅授备丹阳一郡,备可养士卒二、三万,但不足养如此数目精兵,当真受制于人啊。”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亮有一策,可让主公多得精锐万人,又能多辖一郡。” “哦?” 刘备心生好奇,问道:“不知孔明计从何出?” 诸葛亮将羽扇轻敲会稽郡,说道:“会稽郡古为越君之所,被秦灭之。会稽南部常有越人盘踞,袭扰县城,攻杀官吏。三年前山越诸部起兵数万人,扰乱会稽,贺齐率军从征,降服壮丁众多。” “主公可借剪除孙权羽翼之名,遣一上将率兵入会稽郡,以南部都尉之名,征讨山越,管辖会稽南部之地,自置县城,收编蛮夷,取为精锐。届时主公名虽仅有丹阳一郡,加上会稽南部都尉之地,可有两郡之地。” 说着,诸葛亮又轻点移到鄱阳郡,露出笑容说道:“此则为三郡之地。” 刘备扶着膝盖,若有所思说道:“云长出征会稽可为否?” “舍关将军之外,无人可以委任。”诸葛亮说道。 “恩!”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云长名声高崇,受领亭侯,出任南部都尉颇是合适。就不知云长所在庐陵战况如何,不知何时能胜孙贲、孙辅兄弟。” “孙权败走吴县,以亮猜之,关将军不日可胜孙贲、孙辅二人也。”诸葛亮说道。 刘备抿了口茶水,说道:“黟山天寒,备与长公子将率兵回豫章过冬,孔明可待翼德平定陈仆、祖山二贼后,与备于豫章会合。” “诺!” (本章完) 第139章温酒劝降 庐陵,赣县。 庐陵位于豫章郡南部,会稽郡西北方。自刘备、刘琦二人从荆州回来,兵分三路。刘备自统大军入黟山,又命霍峻攻庐江,关羽节制黄忠讨孙贲、孙辅兄弟。 关羽本部三千五百人,黄忠帐下二千兵马,合计五千五百兵马;而孙贲、孙辅兄弟二人,虽两次败于刘备之手,但他们帐下亦有五千余众的兵。 当孙贲、孙辅据赣县自守,不与关羽交战。关羽仅凭借手上的那些兵马,想短时间内击败孙贲、孙辅兄弟二人,亦是无可奈何。 但两军对峙数月之久,关羽也并非没有办法,其命手下诸将降服周围诸县,慢慢端掉孙贲、孙辅的补给物资。 今近冬季,关羽的战术奏效了,孙氏兄弟的物资果然出现短缺,逃亡者不少。 中军营帐内,关羽捋着长须,浏览刘备送来的战报。 “咦!” 看着霍峻得胜的战果,关羽惊讶了声,说道:“霍仲邈居然能以背水列阵,击败夏侯渊、孙瑜二人,颇是精彩啊!” 说着,关羽轻笑说道:“夏侯渊不过莽夫尔,于禁赏罚不明,孙瑜好文弱武,败之却也不难。不曾想他们败于背水列阵之手,徒给后世留了几分笑话。” 言语间,可以听出关羽几分惊奇之感,然也仅是惊奇而已。在他眼中更多是对夏侯渊、于禁、孙瑜三人的不以为然,他与夏侯渊、于禁有过了解,知道二人真实水平如何。 黄忠坐于位上,拱手说道:“关君侯,今霍将军大败孙曹联军,刘豫州得胜孙权大军。孙氏已撤至江左吴郡,孙贲兄弟二人已无援军,我军又断其军需粮草,不日赣县可下也!” 关羽上扬嘴角,扬了扬手中的战报,说道:“孙氏兄弟困守数月,粮草已尽,今冬时将至,又无冬衣,安能久守。二人不过欲观孙权能否救援赣县,安有死战之念乎?” 黄忠迟疑少许,问道:“若依君侯之见,接下当如何行事?” 将兄长战报送入城中,抄写数十封射入城中,以乱孙氏军心。” 关羽捋着胡须,微眯双眸,说道:“于赣县城外布设宴席,请孙贲单人赴宴,言其家眷儿女之事,又述旧情。” 当初荆州大军攻入南昌之时,孙贲来不及带上家眷。致使家眷落入荆州军手中,荆州军以礼相遇其家眷。 “诺!” …… 晚秋之时,天气渐冷,关羽离赣县三百步设为帷帐,左右军士远离。独自坐在帐内,煮着温酒,等候孙贲。 半响,孙贲骑着战马,在随从的护卫下,出了城门。帷帐周围并无伏兵,且军士远离帷帐,仅有关羽一人,心中微微安心。但面对关羽的勇力,孙贲有些畏惧,离着帷帐十几步距离,独自不敢入帐。 关羽坐在帐中,笑道:“昔兄侍袁术之时,你我曾是见过,今何故畏羽。羽仅是欲与伯阳兄聊聊而已。” 孙坚去世后,孙贲带着孙坚的部曲兵马投效袁术,当时关羽曾与孙贲有一面之缘,且也互相对战过。 孙贲犹豫少许,想到关羽的名声,最终还是下了马,与关羽对坐。 关羽提起酒壶,为孙贲倒了杯酒,说道:“天寒地冻,伯阳固守城池不便,柴薪难得,取火不便,且饮此酒,暖暖身子。” 孙贲脸色微变却又迅速恢复正常,说道:“我城中柴薪不缺,云长何故如此言语?” 关羽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笑道:“我军营中有数十名伯阳军中士卒,贵军缺衣少粮,某又岂能不知。” 孙贲沉默半响,闷声问道:“云长既知我军虚实,又何故以家眷之名,诓骗某出城赴宴。” 关羽喝下杯中的温酒,语气温和说道:“我与伯阳相同,有二子一女,长子关平,次子关兴。羽出征之时,曾见过嫂夫人及侄儿。侄儿颇是出众,有伯阳兄风范。” 孙贲叹了口气,说道:“长女远嫁许昌,长子多病,多得云长照料。” 关羽捋着胡须,说道:“伯阳应该已得战报消息,今岁孙权引兵攻彭泽不克,转败黄祖,屯于柴桑,欲与伯阳南北呼应。然丹阳叛乱,孙河、孙翊身死,孙权回援丹阳。” “入夏秋以来,战局骤然变化,我军大将霍仲邈击夏侯渊、孙瑜于皖,尽得庐江诸县,进围京口;刘豫州击孙权于黟山,大胜破之,孙权撤至吴县。以今下兵势观之,我军南北夹击,进围困孙权于吴县。孙权兵败,不过是时日问题。” “当下将军既无外援,粮草又是缺乏,何必困守死地?伯阳兄率部抵御我军时有一年半之久,牵制我军兵马颇久,已是居功至伟,今何不为己而思?” 面对关羽利弊言语,孙贲双手不由紧握酒樽,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关羽见孙贲不语,又是说道:“伯阳兄若不愿归降,无非趁夜突围而走。但伯阳出走,又能前往何处?” “去往会稽?” “会稽蛮夷众多,道路崎岖,伯阳率败兵败逃入会稽,何其难也。” 孙贲心中一紧,思虑难宁,手掌感受着酒樽的质感,说道:“那以云长之见,贲当如何行事?” 关羽捋着胡须,笑道:“伯阳兄年岁已高,何必行兵戈奔波之事,不如与家眷团聚,恩享天伦之乐,且莫忘君尚有长女嫁与曹彰为妻。以伯阳之身份,奔入许昌,天下富贵轻易可得也。” 孙贲神情微动,说道:“云长能否让某北投曹公乎?” 关羽轻抿着温酒,说道:“伯阳兄留下兵马,羽礼送将军及君弟家眷出境,让君北上江淮。” 汉末时期,虽然群雄割据,互相攻伐,但仍有底线可言。即若不是登基称帝这样的篡逆之辈,基本来说是不会硬要致对方于死路,仍保留春秋战国的些许风俗习惯。 如会稽太守王朗战败被俘,孙策仅是不予理睬,当朝廷的征召到了,王朗大摇大摆的北上任官;豫章太守华歆归降后,不愿为孙权效力,任凭孙权怎么劝说,孙权也只能礼送华歆出境;扬州刺史刘繇病故,孙策善遇其家眷,其子刘基出任要职。 毕竟大家明面上都是天子册封的官,仍在大汉王朝的官职体系中,不会轻易撕破脸,非要致对方于死地。刘璋归降,刘备将其家眷迁至公安居住。 即便是三国格局初分之时,于禁兵败被俘虏,关羽也仅是选择囚禁。只是谁也没想到孙权如此离谱,俘虏关羽,居然杀之。 孙贲握着酒樽犹豫不决,说道:“贲担忧刘荆州是否会阻拦?” 关羽放下酒樽,沉声说道:“请伯阳放心,君献城归降,羽性命担保,命亲信送伯阳至合肥。” 顿了顿,关羽说道:“刘荆州亦是看重羽翼之人,断不会阻拦。” 若是江东之主孙权,关羽不敢许诺,放他与家眷北归曹操。但孙贲、孙辅二人能力不强,仅是因为孙氏族人的关系,才得以出任太守,让他们北投曹操掀不起什么浪花。 “好!” 孙贲深思前后,一饮而尽酒水,沉声说道:“贲与弟辅出城归降,云长保我等安然北投曹公。” “君子一言,驷不及舌!” 《三国志》:“权从兄豫章太守贲,女为曹公子妇,及曹公破荆州,威震南土,贲畏惧,欲遣子入质。”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40章兴治皖城 庐江郡,皖城。 刘备决定休兵罢战,重点治理黟山六县之事。霍峻也从京口城下撤围,在东面仅留下高翔坐镇濡须口戍,益兵千人,共二千人兵,用来监视孙氏与江淮的之间的联系。 之前霍峻欲移治皖城的请求,得到刘琦的同意。刘琦大笔一挥,反正庐江七县孤悬江北,利攻不利守,又与江南的鄱阳郡相呼应,调整了郡县辖区,命霍峻以鄱阳太守之职,兼领水师都督。 新的鄱阳郡地跨江水大江南北,以一个‘t’字形插在豫章与丹阳二郡的中间,且东起濡须口,西至寻阳。江北以皖城、居巢、寻阳、松兹、舒县、临湖、襄安等江北七县,江南则是以彭泽、鄱阳、余汗、鄡阳、广昌五县,合计十二县。 刘琦学会不少政治手段,在他的一番操作下来,霍峻看似管辖区域变大,郡下的县也变多了。实际上,江北七县中,舒县、临湖、襄安二县已无多少百姓,皖城被屠迁后,仅有霍峻安排的军士屯田。 无论如何,霍峻权力的增加毫无疑问,他成为江东抵御江淮曹兵南下的第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刘琦自领的豫章郡将鄱阳郡吐出来的三县又吞并了进去,糜竺出任丹阳太守后,将空出来的庐陵郡,委命刘磐出任太守。 扬州当下的政治格局,即鄱阳太守霍峻、丹阳太守糜竺、庐陵太守刘磐、刘琦自领豫章。 刘琦帐下的官职体系,文职方面,别驾王粲、治中潘峻、参军蒋济等;武职方面,豫章督兵文聘、中郎将黄忠、校尉张南等人。 丹阳之战,众人各有收获,刘备得到堪比一郡的人口,刘琦巩固了自己的地盘。作为鄱阳太守的霍峻带着从孙瑜手上缴获的大量战船回师皖口,又治政于皖城。 霍峻在皖口停留几日,将水师操练交予甘宁、陈越二人,又让霍笃负责操练步,霍峻便乘小舟逆皖口北上,抵达郡治皖城。 “府君!” 皖水畔的丘陵上,霍峻示意郡中属官不用多礼,说道:“峻受命太守,移治皖城。今皖城残破,人烟稀少,复兴城郭,将有赖诸位。” “不敢!”众人应道。 霍峻移镇皖城,不仅是为了控扼长江水道外,还有为日后进图江淮而作考虑。皖城北靠大别山,东有巢湖,具备山水地利,利守不利攻。若能将皖城打造成进图江淮的基地,将可长期威胁合肥。当北方进攻之时,也可与濡须口形成呼应配合。 历史上,孙权对皖城的控制并不是牢固,陷入与曹操的争夺战当中。石亭之战,曹休敢深入庐江,不仅有周鲂的诈降因素在,还有庐江属于双方互相交替掌握的地带。 今曹操战略重心在北,霍峻若不趁机在皖城扎下根,等曹操调整战略重心,又要陷入与曹操的争斗战当中。 霍峻眺望了无人影的荒田,神情温和,说道:“诸子之中有皖城人士,有善治政安民之人,不知谁有复兴皖城之策。” 对于庐江皖城,霍峻虽在皖水上打过仗,但对于具体的风土人情,及资源情况并不十分清楚,因而必须通过庐江或是江淮本地人的口述进行深入了解。 “子通、子华、正臣?”霍峻把目光看向蒋济、司马芝、刘忠三人。 蒋济,以参军之职,兼领鄱阳郡长史;为邓艾教书的司马芝,在战前被霍峻征辟为五官掾;旧吏刘忠有务实之风,委任为功曹吏。这就是太守的权利之一,可以自行征辟属下。 司马芝沉吟少许,说道:“芝见识浅薄,勉强谈之。皖城之毁,在于孙权屠戮、迁徙百姓。自古以来,兴治城郭,首在聚民。何以聚民?无非轻徭薄税,境内太平,水土肥沃,交通便捷,律法公正,此五项若有,何愁百姓不至。” 顿了顿,司马芝分析说道:“得府君威名,背水破敌,得以威慑敌寇,孙曹不敢进犯,此可谓境内太平。凡能新编入郡百姓,免除二年赋税,此可谓轻徭薄税;水路交通四通大达,皖城得以富裕。今尚缺水土肥沃、律法公正二事,府君可深思一二。” 霍峻看着注入长江的皖水,问道:“皖水、潜水充沛,以此二水灌田,种以水稻,可谓水土肥沃否?” 刘忠迟疑少许,说道:“启禀府君,皖水出于大山,流入大江,其间支流密布,若时雨季,多有洪涝之害,冲毁田亩;潜水亦是如此,仅因水量不如皖水之大,其之危害,少有人知。” 霍峻微微踱步,问道:“皖、潜二水可修陂塘、河渠否?” 河水造成泛滥问题,解决的办法不多,在古代唯有修建陂塘、河渠,通过人工的方式,用来减少河水泛滥,或是降低天气干旱带来的影响。如都江堰、芍陂皆是人工修缮的水利工程,河渠灌溉田亩,将旱地变成水田,亩产可以提高颇多。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启禀府君,济于州府任职之时,曾听刘元颖(刘馥)曾言古时庐江潜水、皖水有吴塘、乌石二陂,但因战乱不休,兼有二水汹涌之故,坝石已坏。府君若欲兴治皖城,必先重建吴塘、乌石二陂,以溉稻田。” “人手不足,若欲修建,吴塘、乌石二陂当以何为先?”霍峻问道。 “皖水水大,潜水水小,今值秋冬,当修乌石堰,引潜水灌田亩。待百姓多至,田亩不足,可重修吴塘,灌溉田亩。”蒋济说道:府君可同时让人上山,劝说百姓下山居住、耕种。” “好!”霍峻说道:“可从蒋长史所言,正臣于冬时募民以重修乌石堰,某发千人士卒助之。蒋长史安排人手劝说百姓下山耕种,分发田亩,免其赋税。” “诺!”二人应道。 霍峻念及律法公正,沉吟少许,说道:“子华素知律法,又初入庐江不久,可以五官掾之职,行督邮之事,替峻巡视鄱阳诸县,纠正不法之事,若有作奸犯科之人,当处以严法治之。” 司马芝挺直腰板,说道:“芝愿行督邮之权,纠正不法之事。” 五官掾掌虽是掌郡内春秋祭祀之事,然而其权利十分灵活,并无固定职务,皆看主官的安排。霍峻考虑到司马芝初来鄱阳,对地方民情不熟,因而这样安排。 今让司马芝巡视诸县,不仅有纠正地方风气,也有让司马芝了解鄱阳民情的考虑。 将工作吩咐下去后,霍峻对众人叮嘱说道:“峻身兼军政之事,郡内政务,诸位当多多上心。” “诺!” 来晚了 (本章完) 第268章刘公手段 在霍峻与刘琦陈述利害后的日子里,刘琦时而昏迷,时而苏醒。而刘备也以超乎常人般的速度,从数千里外的濡须口赶到汉寿。 初入汉寿,刘备便与关羽携人参、鹿茸等珍宝入州牧府,看望刘琦。 进入刘琦屋中,刺鼻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刘备微皱了下眉。却见身形削瘦,脸色蜡黄的刘琦躺在病榻上,听见刘、关二人脚步声,便侧头望去。 “伯玮!” 刘备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握住刘琦的手掌。关羽虎步于后,向躺在榻上的刘琦行礼,心中暗叹了口气。 “叔父!” “云长!” 刘琦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欲倚靠在床头。见状,刘备从旁拿过软枕垫在刘琦腰背部。 见刘备如此贴心,刘琦微动嘴角,问道:“濡须口战事何如?可要动用荆楚兵马否?” 刘备握着刘琦的手,温声说道:“濡须口战事已经结束,云长大破敌将张辽,备又于东关降服江淮百姓约有二十万之众。曹操见春水将生,兵锋受挫,畏我军舟舸,今已败走寿春。” “叔父骁勇,仅凭江左四郡,便能逼退曹操兵势,令其不敢南顾。”刘琦看着眼前的刘备,淡笑说道:“得若叔父坐拥吴楚,将是何等意气风发?怕不是曹操都将忌惮不已。” 刘备似乎仅听见了后前半句话,并未听到后半句话。 神色不变,刘备说道:“今能击退曹操,非备一人之力,亦有借伯玮之名。备放出风声,言伯玮将率兵马东援。曹操心畏之下,不得已北撤。” 说着,刘备招了招手,示意拎着人参、鹿茸的关羽上前。 望着自己的刘琦,一向行事豪爽的关羽,亦不由放缓声音,说道:“亲家公,羽居并州时,并州以人参著世。其能大补元气,延长岁寿。今得幸击败曹军,缴获上等人参。特携药而来,奉与亲家,望君身体早日康复。” 人参入药,早在东汉时便有。无论是《伤寒杂病论》亦或是《神农本草经》都将人参列为上等药物。 然人参之物,南方并无出产,唯有在北方有产。然即便是北方有产,也仅存在于并州上党郡,及幽州辽东诸郡。 刘备又指着装有鹿茸的锦盒,说道:“此鹿茸乃黄毛茸,亦是鹿茸之上品。按北人言语,鹿茸海萃人参,能活死人命。今备特送上此二物,看能否为伯玮所用。” 刘琦见到如此珍品,微露笑容,说道:“叔父、亲家有心了,孤当深谢二君。” 刘备见刘琦神色略有疲倦,说道:“十二月,乃祭祀先祖之时,备入府中,不见祭祀之物,亦不见祭祀之礼。伯玮虽患病在榻,怎不让翰宏(刘溥字)理事祭之?” 正月即过年,在过年前的十二月,为了保佑明岁太平顺利,家家户户都会祭祀神灵、先祖。且与后世习俗一样,家家户户也会走亲访友,问候贫穷的族人,拜见恩师,与友人聚会。 即《四民月令》言:十二月……齊、馔、扫、涤,遂腊先祖、五祀。其明日,是谓“小新岁”,进酒降神。其进酒尊长,及修刺贺君、师、耆老……祀家事毕,乃请召宗亲、婚姻、宾旅,讲好和礼,以笃恩纪。 陆绩幼年不谙人事,陆逊代其掌家,实际上就是帮助陆绩操持家业外,以及负责家族的祭祀活动。 刘琦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小子痴长十八,不懂祭祀礼法,族人尽数在北,孤又患病于榻,何人能祭?” “去岁景升兄病逝,今岁不可不祭!” 刘备沉吟少许,拱手说道:“今时伯玮卧榻,而我身在汉寿。若伯玮不弃,恕备越礼,代君操持祭礼。冢祀景升兄,又祀孝景皇帝,望诸天神灵佑伯玮早日康复,与备携手共襄汉室。” “祭祀?” 刘琦略有迟疑,但又很快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叔父代劳。” 刘备拍着刘琦的手背,感触说道:“你我虽非同宗,但却同是孝景皇帝玄孙血脉。今乱世之中,人心复杂,备与伯玮及先君情谊恩重,今时岂能坐视不理。” 西汉景帝有子十四名,汉武帝刘彻是汉景帝第十子。刘琦的祖先鲁恭王刘余乃是第四子,刘备的祖先中山靖王是景帝第九子。东汉刘秀一脉,其祖先长沙定王刘发是汉景帝第六子。 刘备与刘表向上追溯祖先,都能追溯到大汉棋圣。因而作为西汉诸侯王的后代,二刘与东汉皇室没有任何瓜葛。三国演义中,刘协尊刘备为皇叔,更是无从谈及。 然刘备始终姓刘,他拥有称帝的宣称。不仅是刘备如此,刘表、刘焉作为刘姓人,都具备称帝的宣称。 霍峻、诸葛亮、鲁肃称刘备为帝室贵胄,皆表达刘备具备自立汉室的合法性。 顿了顿,刘备伤感说道:“今见伯玮如此,备心中悲怆不已。” 抹了抹眼泪,刘备说道:“今打扰伯玮已久,备与云长且先退下。若有他事,伯玮遣人唤备即可。” 刘琦见刘备神情如此,心中感触不已,说道:“叔父千里奔波,怕已是疲倦,且先退下休息。” “善!” 望着刘备的背影,刘琦深叹了口气。今日得见刘备,不得不说他有被刘备的言行感动到。 然这便是刘备所希望达到的目的,他初入汉寿,直奔州牧府。即便见到刘琦也仅言私事,而不谈公事,便是想让刘琦明白他的诚意。毕竟世间上绝大部分的人的行为抉择,有时不是出于个人理性思考,而是发自内心的倾向。 刘琦自然是无法避免这种感性的行为,因而刘备初见刘琦,便是想通过自己的言行从而打动刘琦。若是单刀直入,与刘琦深谈利益,刘备便落入下风了。 今时刘备深知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即与刘琦非血亲关系,若能在情感上打动刘琦,则大事成矣!故而缓缓进图,逐渐让刘琦及荆楚众人认识到他的能力与诚意,才是王道。 今日刘备一番操作下来,拿到代为祭祀的权利。祭祀先祖的事虽小,但却能向刘琦表明刘备的心意。 刘备出了州牧府,在外等候的鲁肃迎了上来,问道:“主公何如?” 刘备神色自若,说道:“荆州患病卧榻,让某代其操持祭祀先人之事。” 鲁肃面露喜悦,但碍于周围有人不敢多言,见关羽不在刘备身侧,问道:“怎不见关将军?” 刘备登上马车,说道:“云长为伯玮亲家,今许久未见女儿,留宿府上。你我不必理他。” 坐上马车,刘备整理仪容,问道:“孔明去往何处?” “孔明拜访荆楚友人去了,他为主公谋划,让主公专心于刘荆州,不必管他。” 刘备的手段可不仅是拜见刘琦,他让关羽留在府上,是为了亲近刘溥;诸葛亮拜访友人,是替刘备在运作,宣传他在濡须口击退曹操的战功。 初入汉寿,刘备手段尽出,从内宅到刘琦,再到荆楚舆论,刘备都安排了人手。 刘备点了点头,问道:“子敬拜会仲邈可有所得?” 鲁肃掀起车帘,说道:“仲邈欲见主公,今为避嫌,已在前方马车上等候主公。” “善!” 两辆马车于隐蔽的巷间停留,刘备登上霍峻的马车,鲁肃坐车独自回驿邸。 刘备初入马车,二人互相问好行礼。 坐在紧凑的车厢内,刘备拱手说道:“若无仲邈千里传信,恐备难知此事,今不胜感激。” 霍峻急忙扶起刘备,说道:“使君且莫多礼,刘荆州病重,荆楚若不得贤君,吴楚何能敌曹操乎?昔峻博望对之语,能否计成,尽在今时。”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叹息说道:“往昔以来,仲邈身处两家之间,形势艰难。备每逢念起,心中惭愧不已。若非当初荒谬言语,何有仲邈之难。” 霍峻感受刘备手掌的粗糙,说道:“过往之事,犹如饮茶,初入苦涩,后有感甘甜,回味无穷。今苦尽甘来,宜当勉之。” 刘备紧握霍峻的手掌,沉声说道:“从今往后,孤绝不负卿。” 霍峻面露感激之色,说道:“使君之心,峻岂能不知!” 顿了顿,霍峻问道:“然峻身受刘荆州恩遇,不可不报,望使君体谅。今欲问使君,即若功成之时,刘荆州二子,将何以待之。” 闻言,刘备神色收敛,说道:“仲邈恩信之人,备岂敢怪之。且伯玮父子待备恩重,我亦不敢不报。若备得有荆楚,伯玮之子,即为备之子侄。” “若成南北之势,中兴汉室,我子如何,则伯玮子嗣当是如何,绝不弃言。” 得到刘备的承诺,霍峻心中忧虑已去,说道:“使君仁义感慨,峻已无忧。今时使君欲继荆楚之位,非大展才能不可,令众人心服,今下之时不可藏拙。” 荆楚换主之际,众人又非刘琦,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们自然是渴望有明主保证他们的利益,带领他们前行。 今下刘备越是藏拙,则缺少继任的希望;越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让荆楚士人敬佩,刘琦则越会考虑刘备继任。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我亦有此念,然不知仲邈有何教我?”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苍梧太守吴巨驱逐刺史赖恭,裂土恃强,不顺荆楚。峻以为不可不除,否则荆楚威信不存。” 刘备心有所思,说道:“苍梧吴巨,备素有了解,亦有交际。此人武夫也,为人轻悍,非是强敌,平之易尔!” 刘磐被称为有勇寡谋,并非为虚。诸多机会放在他面前,却不知如何去把握。而刘备初入汉寿,便抓住到大量的机会,可见二者能力差别之大,非是同等对手。 (本章完) 第141章初议妻事 鄱阳郡治所移至皖城,大军又屯于皖口,也就意味着从枝江离开奔走两三年的霍峻有了新的立足点。 因此霍峻也把之前搬迁到鄱阳的霍氏数千族人及南郡高氏迁徙到皖城,安置于水土肥沃之所。也算是军属家眷响应自己的号召,为兴治皖城做出贡献。 一大早,金鸡破晓,冬日的暖阳照射大地。 霍峻伸手往身侧摸了摸,佳人早已不在,微有佳人剩下的余温。继而霍峻微睁双眸,只见佳人早已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听到霍峻的声响,李芊梳着长发看去,见其睡眼朦胧,问道:“夫君,今日无需理事吗?” 今族人搬迁至皖城,李芊自然也随族人而来。当兵两三年,丑女赛貂蝉。姿色秀丽的李芊在霍峻眼中,恍如天仙,连续几日腥风血雨,让霍峻吃了个饱,李芊亦是容光焕发。 霍峻打着哈欠,说道:“今日休沐,可晚些起来。” “嗯!”李芊已梳完头发,继而退下睡袍,长发及腰的乌黑密发,与那恍如白玉的娇躯形成强烈对比。 霍峻枕靠床头,欣赏佳人换装美景。 欣赏不过片刻,佳人又裹上罗衣,遮掩凹凸有致的身材,然而薄衣紧致,皓腕高抬捆绑发髻,依稀可见弧线饱满。 生田被人开荒数年,早已是熟田,插上开垦人的牌印。 已做人妇多年的李芊,早已学会打扮。肌肤冷白,粉妆扑面些许,又用眉笔将眉角拉长,脂粉增添五官颜色。略加捯饬,姿色已是秀丽的她,美貌又加了几分。 插着发簪打扮之时,李芊艳红色的樱唇轻启,说道:“族人迁治皖城,妾需出面与族老商讨族中杂事。今夫君休沐,不知欲亲往否。”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今日还有些许事务,芊儿替某前去处理即可。” 今日需出面替霍峻处理族内杂事,李芊衣裳穿得艳而不媚,以显自己的端庄。在霍峻的欣赏中,李芊穿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将自己玲珑的身材遮掩住,取而代之的是初有仪态的高官少妇。 霍峻见李芊即将打扮完,迟疑少许,闷闷说道:“芊儿,我将娶妻也!” 正为自己披上外袍的李芊手中停顿片刻,望着镜子里秀丽的自己,继而又披上,说道:“夫君贵为二千石高官,至今无妻,恐是被人取笑。芊仅是为妾,得夫君宠爱,替夫君理事,已是不合礼仪。” 古代之时,妾的身份低下,仅比奴仆高了一等。这么多年以来,李芊能操持族内财务,除了有霍峻的宠爱,还有李芊身上带着冲喜救夫的光环。 救活了霍峻,给霍氏带去荣华富贵,这是李芊得以掌管族内财政支出的依仗。否则霍峻再怎么宠爱,李芊也难以管事。毕竟霍氏族人那么多,霍笃的妻子亦在。 说着,李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谦和的笑容,说道:“夫君有妻,妾便可安心在家中服侍夫君及夫人。” 李芊扭头看向霍峻,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不知何家女郎有幸,能得夫君喜爱,娶以为妻。” 霍峻招了招手,摇头说道:“某仅是拜托长公子、刘使君、仲宣、承明等好友,帮我寻找荆楚江淮士族,看是否有合适之女郎。” 作为威震江东,虎步江淮,荆楚名将的霍峻,不是在娶妻子,而是在选妻子。 毫不夸张地说,以霍峻现在的地位,用归降献城为条件,曹操都愿意嫁女儿给霍峻。 那个荆南、江淮的世家大族,谁把女儿嫁给霍峻,谁就中大发了。至于要不要彩礼,如果霍峻不要脸的话,啥钱都可以不用出,甚至还能让对方出出嫁妆陪嫁。 佳人入怀,霍峻搂着娇躯,低声说道:“今告知与你,仅是让你心中做好准备,以免家中突然迎来大妇,让你手足无措。” “谢夫君!” 李芊眼角沾着泪水,说道:“夫君能有此行,芊岂能不知足。” 二人温存了半响,霍峻轻抚腰背,笑道:“若再不出门,事恐迟也!” “诺!” 李芊仪度端庄而出,霍峻在侍女的服侍下,简单洗漱一番。在头脑清醒下,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活动筋骨。 等厨娘奉上的早饭时,霍峻入座吃着早饭,又询问了下邓范的学习近况。 及早饭撤下后,霍峻便浏览属吏送上的政务报告。 刘忠征调郡民,又在霍峻出兵的帮助下,潜水流域的乌石堰耗费一个月时间,已经修缮完毕。潜水灌入田亩,以种稻田。霍氏、高氏及寻城所募的军士家眷所分到的田亩,皆在潜水两侧。 同时在蒋济的劝说下,潜山、天柱山及躲藏在湖泊水域中的百姓约计四千余人迁至皖城居住,郡县以授每户授百亩,又分下口粮。 短时间内,此前荒废的皖城涌入上万百姓,荒凉的乡野初有人烟,若是巡游皖城,到处可见黑烟滚滚,百姓烧田开荒。而这便是南方地区独特的开荒及耕种方式,即火耕水耨。 南方百姓以火为烧田,将田地里的杂草、灌木烧干净,将稻米的种子播散下去。等到烧剩的杂草与水稻一起长大,将那些杂草割掉,并灌水令其腐烂,起到自然肥田的效果。 对于如此简单粗暴的耕种方式,霍峻没有出面阻止。当下郡内百姓初迁至皖城,根本达不到精耕细作的人力要求,利用水稻的自然条件,用来耕种产粮,先让百姓撑过迁徙缺粮的阶段。到后面慢慢推广先进的耕种方式,搭配农具耕种,也是不迟。 至于火耕水耨伤害土地肥力,需要轮换耕种,对于皖城来说不成问题,毕竟当下的皖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 “府君,陈越、甘宁二人求见!”霍熊拱手说道。 “请!” “诺!” 从皖口乘船赶来的陈越、甘宁二人,抖了抖身上的黑色烟尘。皖城田亩开荒,杂草灌木被烧,寒风吹过,这些烟尘粉末满天飞扬。 “见过府君!”陈越、甘宁趋步而行礼,说道。 “起身吧!” 霍峻示意二人上前入座,说道:“飞度,峻曾听说伱与淮南雷绪有旧可是如此?” “启禀府君,正是如此。”陈越微微颔首,说道:“雷绪,庐江人,越与其同乡,当初其依附袁术,招某前去投效。然时逢孙策破城屠戮,越南走江东,为正礼公效力。彭虎反叛之时,越欲投效雷绪,不料得将军厚爱,得以入将军帐下效力。” 霍峻露出笑容,将一封书信交予陈越,说道:“不知可否劳烦飞度替峻拜访雷将军,携上金银,又带上此信,为峻交好雷将军。” 陈越接过书信,迟疑问道:“府君可是有结交雷将军,诱其南投江东之意?” 霍峻笑了笑,解释说道:“雷将军帐下有数万男女,与梅乾、陈兰等人割据江淮,岂能轻易招抚,仅为交好雷将军而已。毕竟我军占据皖城,北依潜山,与江淮群豪相临,以礼结交,可保北部安宁。” 霍峻此举无非是未雨绸缪罢了,江淮非曹操的根基所在,刘馥单骑造城,安抚江淮群匪,方才得保太平。霍峻施展外交手段,结交江淮群匪,就是为日后北取江淮,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诺!”陈越心中了然,拱手应道。 霍峻目光落到甘宁身上,说道:“斥候来禀,言曹操派遣蒋干南下已至舒县,不知兴霸知否?” 甘宁点了点头,说道:“某略有所闻。” 霍峻嘴角上扬,示意甘宁侧身而来,低声说道:“蒋干此行而来,奉曹操之命招呼我等,我于军中招待蒋干,有劳兴霸这般……如此行事。” “仲邈这是?” 甘宁的眼睛渐渐发亮。 “某已告知过刘使君了。”霍峻笑道。 ps:起点卡的好严啊! (本章完) 第142章醉罚大将 皖口,荆州军大营。 大帐内,江东舆图挂在帐墙,霍峻负手背腰,思索军事部署。 蒋济趋步入帐,走至霍峻身侧,说道:“都督观舆图已久,不知所思如何?” 屯治皖城二月有余,时入冬季。刘琦、刘备二人也致信于霍峻,让霍峻处理完手上事务,赶赴豫章南昌,共商灭孙之策。 孙权手握吴郡一郡,会稽、丹阳两个半郡,兵力勉强可至二万,已是刘强孙弱,可以进入三步走战略中的最后一步。如今霍峻就在思索如何一战灭吴,彻底拿下江东。 霍峻转身离开舆图,含糊说道:“以强克弱,兵分多路,回于笠泽,可一战灭孙。” “子通入帐可是那蒋干到了?”霍峻问道。 “正是!”蒋济拱手说道:“蒋干已至寨外,以布衣之身请见都督。” 都督之称谓,来自刘琦、刘备授命霍峻都督两军水师之权。 霍峻嘴角浮现笑容,问道:“子通以为蒋干此行意欲何为?”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蒋干以善辩之名,独步江淮。刘元颖招抚江淮群寇,多赖蒋干游说。都督背水扬威,击败夏侯、于禁,又驱孙瑜于京口,得以名震江淮。以济观之,蒋干当是奉曹公之名南下,劝降都督北归朝廷。” 霍峻着衷甲,扶长剑出帐,说道:“今曹操虎踞中原,攻取河北,帐下甲士当有百万之众。有朝一日,曹操举北方之众以临吴楚,不知子通以为如何?是战,亦或是降?” 说着,霍峻扭头看向蒋济,说道:“无需多忧,君可放心言之。” 蒋济捋着胡须,隐晦说道:“都督,江东卧有二虎,曹公举百万之众南下吴楚,二虎若不能共存,则难胜曹公;即便二虎联合,举兵抗曹,又恐荆州不合,难以胜之。” “那以子通之见,吴楚可是难抗中原?”霍峻问道。 斟酌少许,蒋济低声说道:“吴楚欲抗中原,需都督统江东大军,以寡胜众,行那官渡之事,击败北方之众方可。若都督不能领兵,则吴楚无人可胜曹操。” “呵呵!” 霍峻踏步而行,笑道:“子通何以高抬我也?” 蒋济快步跟上霍峻的脚步,说道:“刘豫州虽有雄略,然不得水战之精妙,且我观刘豫州用兵,兵少则可胜,兵多则难治。曹操举北方之众,不以水战胜之,而欲用陆战胜之,将是笑语尔!” “济入都督帐下,观都督韬略多时。都督兼备文武之略,胸含纵横之能,背水临敌,通水陆战法之妙,若欲击败曹操,非都督不能胜任。” 顿了顿,蒋济神情认真,说道:“若都督有心欲与曹操战之,届时济将助都督一臂之力。” 霍峻利用皖水,背水败夏侯,顺江溃孙瑜,两处分别皆是以寡胜众,这让当事人的蒋济对霍峻惊叹。且他入帐下以来,观霍峻军政布置举措,更让蒋济打心眼里佩服霍峻。 在他眼中整个荆楚迄今为止,霍峻用兵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将赖子通助力尔!” 霍峻搂着蒋济的肩膀,自信说道:“曹操不善水战,安能胜我吴楚水师?” 说话间,霍峻领着蒋济及师从数人来到寨门,只见一人身有七尺有余,相貌端正,衣着简朴,言行举止可见书卷之气,令人难生恶感。 “敢问可是江淮名士蒋子翼否?”霍峻拱手说道。 蒋干见来人以袍裹甲,身兼英武之气,心中亦生出好感,问道:“敢问将军可是背水列阵,击溃强敌,南郡霍仲邈否?” 说着,蒋干因身份低于霍峻的缘故,将自己的名刺奉上。霍峻亦取出自己的名刺,与蒋干做了交换。 霍峻仔细看了下蒋干的名刺,肃然起敬说道:“子翼之师原是骢马御史,久仰,久仰!” 骢马御史,乃已故光禄勋桓典的雅称。在东汉后期,宦官当道,桓典任侍御史之时,无所回避,又因常乘骢马,故称骢马御史。后与何进谋诛宦官,官拜光禄勋,于建安六年(201)病故。 桓典出身谯郡龙亢桓氏,其先祖桓荣因善治《尚书》,与子孙三代成为东汉五代帝王之师,名声崇高。 蒋干神情谦和,笑道:“家师刚正不阿,以才学著世,干为其弟子,不敢外称家师姓名,恐有损其名声。今为得见霍将军,侥以报上家师名讳。” 霍峻将名刺收入袖中,说道:“子翼以辩士著称,素有张仪、苏秦之能,不知远涉江湖,可是欲为曹操说客?” 蒋干脸色平静,说道:“将军名震江淮,干久闻大名,特来拜见,求得酒水一饮。若将军不愿,干当下便是可走。” 说着,蒋干做出要走的意思。 霍峻则是赶忙拉住蒋干,说道:“峻仅是询问一二,岂有赶人之意。” 拉着蒋干的手臂入寨,霍峻说道:“子翼于江淮名声,峻多有耳闻。今天气寒冷,可入大帐谈话。” “子通,备酒设宴。” “诺!” …… 蒋干入大军营帐,霍峻设了一个小型宴会,仅有蒋济、霍笃、徐盛等寥寥数人参加。 霍峻请蒋干入席,笑道:“峻治军以来,少有饮酒。今子翼拜会,峻当与属吏小饮一二,以迎子翼。” “多谢将军!” 蒋干捧着酒樽,语气热烈,礼敬众人说道:“诸位将军英武善战,与霍将军克胜强敌。今干得见诸位,见诸君骁勇,心生敬慕之情。干先饮此樽,诸君随意。” 蒋干一饮而尽,又向众人拱手示意。 众人见对这个能言善道的蒋干心生好感,皆热烈的回礼饮酒。 接下来,蒋干展示了什么是江淮辩士的风范,口中称赞众人不停,又将霍峻吹捧为不世英才,将略有冷淡的氛围弄得火热。 就在众人宴饮之际,侍从小跑入帐,着急说道:“启禀都督,甘中郎巡视之际饮酒,士卒劝慰不听,反而鞭笞士卒。” “什么?” 霍峻放下酒杯,面色不悦,问道:“军中有令巡视之时,不得饮酒。甘中郎怎能饮酒,不怕军法责罚吗?” “文向何在?” “末将在!” 霍峻厉声说道:“你率本督帐下侍从将甘宁押送到帐中,本督当以军法治之。” “诺!” 徐盛拱手应命,大步出帐。 霍峻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蒋干,说道:“今军中突发急事,不得不理。子翼~” 蒋干作为聪明人岂能不知霍峻之意,起身致歉说道:“将军少有饮酒,今为干设宴,多有感激。将军当以要事为先,干先行退下。” “可!”霍峻起身相送,拱手说道:“待军务之后,峻再夜拜子翼兄。” “诺!” 蒋干被两名侍从引路至营帐,但这个营帐却离大帐不远,仅隔着一座营帐。 少顷,准备入帐的蒋干被铃铛声所吸引,寻声望去只见徐盛将醉熏熏的甘宁擒住,那铃铛声正是甘宁身上发出。 蒋干心生好奇,询问说道:“身携铃铛之人,可是甘中郎否?” “是甘中郎!” “不知甘中郎又是何人?” 站在帐口,周睦介绍甘宁,说道:“甘中郎姓甘名宁,字兴霸。其因武力过人,被刘豫州表为授横江中郎将。至于身携铃铛乃是因早年率众以锦为帆,纵横长江,劫掠百姓。” 蒋干佯装惊呼一声,套话说道:“刘豫州素以仁德著世,怎会举用一水贼为将?” 周睦见蒋干不知其间奥秘,似乎倾诉欲爆棚,说道:“昔刘豫州下江东,兵无水师,见甘中郎以千人投效,便举其为将,为此还因甘中郎与黄祖结仇?” “怎么说呢?”蒋干又是引诱周睦说话。 周睦沉吟少许,说道:“此事军中众人皆知,甘中郎初为水贼时,劫掠无度,先投西投刘璋,后又东入江夏。因在军中杀害军吏,甘中郎率众叛走,投入刘豫州帐下。” “当时刘豫州不知甘中郎深浅,仓促收下为将。不料与黄祖结怨,不得已之下,刘豫州用马为其赎罪……” 说话间,营帐中传来霍峻的呵斥声,“甘兴霸,你既为军中大将,怎不知军中以戒酒为上?” 甘宁心有不服,大声回道:“霍仲邈,你在军中设宴饮酒可,我甘兴霸怎不能于巡视饮酒,岂有此理?” “大胆!” 霍峻怒拍案几,说道:“甘兴霸,伱于巡视之时饮酒,乃是在公事触犯军法,怎能与我相同。” 甘宁上仰着脖子,红着脸喊道:“我于左将军帐下效力,张翼德都可饮酒,我于你军中怎不能喝酒?”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你敢拿刘豫州压我?” 说着,霍峻站起身子,扔下军令,沉声说道:甘宁触犯军法,仗一百军棍。” “诺!” 甘宁勃然大怒,挣扎喊道:“我对刘豫州有功,我要见刘豫州。” “打!” 霍峻插着腰,怒声说道:“今刘玄德来,你亦要受此刑罚。” “啊!” “啊!” 橘黄色火光将甘宁受杖刑的影子射到帐布上,蒋干眼眸微眯,进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面露忧虑,说道:“霍将军不顾刘豫州颜面,责罚甘中郎,恐会与刘豫州生怨啊!” 周睦似乎没察觉到自己泄露军机,不以为然说道:“甘兴霸乃卑鄙之人,当初刘豫州不得已将其收下为将,岂能会因甘兴霸与我家都督结怨。且刘豫州不过刘扬州帐下客军,虽领丹阳一郡,却不足为虑。” 蒋干捋着胡须,眼眸中露出兴奋之色,他似乎探听到了不得的东西。 “干且先入帐休息,劳烦足下解疑。” 蒋干掀开营帐,见四下无人,差点笑出声来。 晚上没了 (本章完) 第143章以骄操心 视角不同,所得到的消息亦是不同。 对于核心人员而言,知道霍峻将甘宁追了回来,并将甘宁举荐于刘备。而对外人而言,仅知霍峻与刘备有过交际,出仕于刘琦帐下。甘宁是半途中加入刘备的军队,且是水贼出身,杀吏逃军。 蒋干所欢喜之事,不是他发现甘宁可以拉拢,而是他察觉到刘琦、刘备之间二人的合作没那么紧密。 他奉曹操之命南下,除了有招抚霍峻的任务,还有探查江东二刘内情的重任。 历代以来无论是军事家,还是智谋之士,做出精准的预测不是他们能未卜先知,而是他们手上拥有足够支持他们判断出得失的情报。 郭嘉建议曹操南下,让二袁自相残杀,不是郭嘉有能力让袁谭、袁尚二人自相残杀,而是郭嘉知道他们因袁绍立嗣之事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猜中孙策会身死于匹夫之手,在于曹军对江东内部有深度了解。毕竟在郭嘉谈论这件事之时,曹操已是提前知道孙策有渡江奔袭许昌之意。 刘琦、刘备兵入江东,曹操留在江东的棋子几乎无用。当下曹操对江东情况的了解,需要从荆州转一圈,让蔡瑁、蒯越转手送到他手上。然得到的情报,也仅是战报与官职升迁内容。 曹操为了深入了解二刘的具体内部情况,同时也为了招抚霍峻,这才有安排蒋干下江东。 今蒋干得到二刘内有龃龉的消息,即便招抚霍峻不成,他亦有功绩去面见曹操。 至于二刘之间的龃龉,对曹操来说有什么帮助,他就不负责判断了,他仅是曹操帐下的外层手下,哪管得了曹操、郭嘉等人的决断。 “子翼兄睡否?” 就在蒋干思索下一步动作之时,营帐外传来霍峻的声音。 蒋干从榻上起身,整理自己身上凌乱的外袍。他能成为江淮知名的说客,除了靠会捧人的言语,能够设身处地为被游说方分析利弊外,还有他人畜无害,谦逊温和的态度。 “请!” 蒋干殷勤地为霍峻掀起帐帘,笑道:“干本不知将军为何能够得胜夏侯渊、孙瑜二将,今日得见已知其中奥秘也。” “哦!”霍峻问道:“子翼从何而知?” 蒋干指了指外面,笑道:“将军处罚公正,赏罚公平,将士得以效死力胜敌,恐多赖于此。” 霍峻似乎被吹捧得开心,笑道:“峻掌管二军水师,若不能处罚公正,将何以立威?今夜之事,让子翼兄见笑了。” 蒋干迟疑些许,说道:“将军虽以军法治军,但恐将军有不顾大局之嫌。” 霍峻看着一副为自己思量的蒋干,心中暗笑,却也在认真配合他的演出,面露不解问道:“子翼何出此言?” 蒋干与霍峻对位而坐,认真分析说道:“甘中郎乃刘公帐下将校,今将军执掌大权,不顾刘公颜面处罚。若让刘公知晓甘中郎之事,当会心生不满。即便刘公以宽容之心相待,但甘中郎及刘公帐下将校又怎会心无怨言。” 看着沉默下来的霍峻,蒋干继而又说道:“将军不为自己而思,亦要为刘扬州而思。刘扬州与刘公共取江东,今两军将校怎能心生龃龉呢!” 闻言,霍峻冷笑一声,说道:“刘豫州枭雄也,能得人心。今入江东以来,多有喧宾夺主之举。今若不假借律法处置,以制其心……” 说到一半,霍峻似乎意识到什么,紧忙改口,说道:“子翼兄规劝有礼,峻当注意一二。” 蒋干抓住霍峻泄露的那十几个字,心中已是了然。眼眸精光一闪而过,迅速又换上无害的笑容,说道:“干乃外人,不知内情,妄自谈论,望请见谅。” 霍峻眼睛斜视蒋干,似笑非笑,说道:“子翼可是奉曹公之命,下江东为其探查军事机密?” 蒋干捋着胡须,神情自若,笑道:“将军何出此言?” 霍峻一手抓住蒋干的袖子,冷声说道:“子翼入营以来,言语尽是探查我军机密,莫非峻不知否?” 蒋干略有慌张,却又迅速隐去,说道:“曹公攻略河北,征讨袁氏,怎会心记江东战事。今干而来,仅是仰慕将军而已。” “哼!” 霍峻探头靠近蒋干,厉声说道:“自君以布衣入营拜见,峻便知君欲行劝降之事。君如此欺骗与我,莫以为我剑不利否?” 剑微出鞘,寒芒渐露。 蒋干额头流着汗水,说道:“既然如此,将军为何请干入营,又设宴款待。莫非将军有欲归顺朝廷之意?” 霍峻起身按剑踱步,大笑说道:“大丈夫处世,当上报君恩,下结情义。言行计从,祸福共之。今长公子以太守授之,又拜都督之职,峻又安能行不义之事。” “那将军之意是?” 霍峻转身看向蒋干,沉声说道:“今设宴款待足下,有欲见君之风度,亦有让君替某传话之意。” “传话与谁?” “曹操!” 霍峻身姿挺拔,单手扶剑,大笑说道:“峻素闻司空有吞吐天下之志,欲行王莽篡逆之举。峻军略不济,愿于江东待司空举兵南下,战于大江之上。” “王莽!” 蒋干望着英气勃发的,年轻气盛的霍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将军英气勃发,敢与司空约战,乃世间少有之人啊!” “年轻者,若不气盛,何谈为年轻人!” 霍峻嘴角上扬,笑道:“韩信二十有八之龄,爵至齐王。二十九岁之时,四面楚歌之于项羽;霍去病十八岁从军,爵至冠军侯。二十有二之龄,横扫漠之于匈奴;今峻军略或不及前人,但心欲效之。” 蒋干看着在自己眼前挥斥八极,尽显豪迈英烈之气的霍峻,心中本欲讥讽他,但想到霍峻迄今为止打出的耀眼战绩,却又说不出口。又想起自己二十几岁还在籍籍无名之时,不由对当下的霍峻心生敬服。 曹操是何许人也?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帐下良将谋士千人,拥百万熊虎之士。身经百战,扫除中原群雄,仅差几步便能一统天下的枭雄。 霍峻呢? 仅是区区一个太守,临水列阵大胜联军,名声鹊起的年轻将才。 二者身份资源完全不匹配,今却在他面前放下与曹操约战的话。不是盲目自大之人,便是心有韬略之徒。 蒋干长揖而拜,说道:“将军心有大志,干深敬服之,必将君之言语转告司空。” 就在霍峻准备与蒋干继续闲聊之时,侍从拿着书信在帐外汇报,说道:“都督,友人来信。” 霍峻面露歉意,说道:“今有军务暂且告辞。” “将军慢走!”蒋干趋步而送霍峻出帐,说道。 侍从见霍峻出来开口说道:“此乃雷将军书~” “咳!” 但见到身后跟着的蒋干,侍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继而沉默不语。直到霍峻离开,侍从才将书信交到霍峻手中。 蒋干盯着霍峻的背影,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雷将军? 蒋干扭头看向周睦,问道:“干与雷将军有旧,不知雷将军今在何处镇守?” 周睦头冒问号,说道:“我军之中并无姓雷的将军,先生可是记错了。” “嗯?” 蒋干眼睛微眯,似乎他联想到什么。雷将军?是江淮那个雷绪吗? 果然霍峻所图甚大,今江东未克,便欲勾结雷绪、梅乾等江淮巨寇。 蒋干疯狂脑补之际,霍峻笑吟吟的回到大帐中,手中‘雷将军’的书信早被他不知扔哪里去了。 蒋济见霍峻回营起身,问道:“何如?” 霍峻示意蒋济坐下,笑道:“蒋干心思细腻,某已在言谈举止中透露些许信息。” 蒋济为霍峻倒了盏茶,说道:“都督欲示己方内乱,以安曹操之心。今蒋干北上,必能如都督之意。” 霍峻为蒋干演了这出戏,不为其他。仅向曹操表明江东二刘也有矛盾,刘琦帐下有不满刘备之人,刘备有吞下刘琦之意,让征讨北方的曹操安心北上而已。 至于为什么怎么安排,霍峻与刘备通过气。今曹操已初定河北,但江东未克。不如展示自方有内乱之嫌,以骄曹操之心,免得曹操提前挥兵南下,为江东争取更多的时间,用来操练水师,精选兵马。 霍峻抿了口茶,笑道:“就恐曹操以为峻乃狂妄之徒!” 闻言,蒋济哑然失笑,说道:“都督不是吗?” “哈哈!” (本章完) 第144章名刺盈车 歙县,步氏宅院。 狭小的院落中,二八之龄的妙龄少女端着身姿,在寒风中尽可能作出甜美的笑容。锦缎制成的深衣略大,但在少女端坐的姿势下,依是尽显婀娜的身姿,腰肢纤细,浑圆的髋部略与肩宽。 “女郎不可轻动。” 画师提着毛笔,时而抬起头,时而下笔,在巾帛上勾勒着少女的容貌身形。 “嗯!” 少女迎着西边的余晖,又是挺起发酸的腰肢。灿烂霞光照射在清纯的脸庞上,映得她肌肤如霞,宛若凝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清澈如泉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羞涩之感。 为女郎作画的画师猛地心跳加速,暗自惊叹步氏女郎的容貌。 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漂亮少妇,用手指点巾帛上的女郎画像,说道:“将两侧脸颊画小些。” 步氏女郎听闻母亲这么说,皱了皱鼻子,肉嘟嘟的脸颊颇是惹人可爱。 “诺!” 画师嗅着扑鼻的香气,不敢心生他念。这位女郎的母亲美则美,但眉目间太过凶冷,令人心生畏惧之感。 “我等乃海阳县步县长的亲族,你若画得好,赏赐不少。”少妇衣服不似贵妇,恐画师不尽心做事,极力强调她的身份。 少顷,在步母的指点下,画师终于将女郎的人物像画好。 步母拿起巾帛,仔细打量着上面的画像,微微点头了点头,说道:“多劳画师了。” 只见画像上的女郎极似端坐的步氏女郎,眉目口鼻匀称美颜绝伦,在画师的微修下,脸上多了几分诱人的风情,而这几分风情却与步母脸上微笑所彰显的神情相似,少了分清纯,多了分娇艳,似乎这就是步氏女郎略长几岁后的容貌。 得到认可后,画师收拾笔墨,在侍从的引路下告退而走。 步氏女郎从榻上起身,迈着修长的大腿凑到母亲身侧,嘟嘴说道:“阿母,真要把这画送到南昌吗?” “好让人难为情啊!”女郎羞红的脸,说道:“这般好似给人挑选。” 步母用她那带有茧子的手掌抚摸着女郎的脸庞,说道:“这可是鄱阳郡霍太守,官至二千石,名震江淮的大丈夫。你若能嫁与他,从今之后将不用受奔波操劳之苦,享受荣华富贵,阿母亦不用日夜吃苦织布。” “且又不是你一个人送画像,我从伱堂兄子山信里得知那豫章的雷氏、莫氏这几家皆在名刺中塞入画像,荆州女郎名刺如山。今若想让霍太守记住你,唯有此法。” 步母饱受过颠沛流离之苦,从徐州逃难到庐江,又从庐江逃难到会稽山阴。今因为步骘出仕刘备,又从山阴搬迁到丹阳歙县。 初到江东时,步氏穷得都要去种瓜,步骘屈居县内豪强门下,仅为族内的瓜得以销售。就这样步母辛苦的将步练师拉扯大,尽量给予良好的教育,将她往名门淑女培养。 今天步练师身上的深衣还是步母出嫁时所穿的衣服,可谓生活不易。当下的步母与后世的某些母亲,并无什么两样,仅为生计及女儿未来而思。 步练师靠在母亲的怀里,眨着大眼睛,思绪纷乱。自幼被母亲灌输这种思想的她,早已习惯遵守母亲这样的思想。 …… 南昌,郡府。 刘备望着江东舆图,手里握着简牍,正无意识地在手心里拍打着,发出“啪啪”有节奏的声响。 徐庶捧着案牍文书入府,问道:“主公可是在思江东战事?” 刘备停下动作,说道:“不是,某在思仲邈借蒋干之口,向曹操示弱之事。” 案牍文书堆积太多,徐庶难以下腰,喊道:“简君,可否帮庶拿下公文?” “我来即可!” 门外的太史亨小跑入内,帮徐庶将文书放到案几上。 诸葛亮捧着数斤重的木箱入内,见到众人在堂,吐槽说道:“仲邈欲取妻子,长公子与我放出风声。数月间,竟收到近百家士族名刺及女郎画像,看来南郡霍郎之名早已响彻吴楚啊!” “可有哪些士族?” 简雍走了过去,带着好奇心,掀开木箱的盖子,翻阅那些名刺,口中念叨说道:“南阳朱氏、阴氏、邓氏、吴氏、宗氏、来氏、冯氏……;襄阳杨氏、马氏、习氏、庞氏、繁仲氏、罗氏……;豫章雷氏、周氏、彭氏……。” 看着这些自己听过及没听过的士族,简雍倒吸一口凉气,摇头说道:“早知道某也晚上十几年取妻了,说不准今日这些士族女郎,雍也能挑选一二。” 说着,简雍下意识想拿起某张女郎的画像。 见状,刘备拿着简牍伸手阻止简雍,笑道:“这些女郎画像乃是送给仲邈,我等外人不便相看。” 诸葛亮亦是拿起盖子合上,说道:“亮亦不曾看过,这些由王仲宣整理,亮仅是转交与仲邈。” 简雍也不生气,指着在旁偷听的太史亨,说道:“主公要不为元复张罗妻子,毕竟元复已有十六岁了。” 太史亨这个纯情少年,瞬间涨红了脸,拱手逃离此处,众人在堂内哄然大笑。 玩闹完后,众人开始忙于军政大事。 “主公!” 诸葛亮将此前征讨陈仆、祖山二人的战报文疏送到刘备手上,说道:“张将军平定林厉山,陈仆、祖山二人身死,斩首一千余众,林厉山两万户百姓已分别迁至陵阳、黟县、海阳三县,由各县长及属下官员安置。” 刘备翻阅着内容,说道:“可有人督察迁民情况?” 徐庶从席上起身,拱手说道:“启禀主公,自正旦后,庶将驱车巡视丹阳九县,观属县官吏是否有贪赃枉法者,或是渎职懈怠之人。” “有劳元直了!” 在诸葛亮入刘备军后,徐庶彻底转为行政,协助诸葛亮治理丹阳,转督军粮。而诸葛亮对于做事严谨的徐庶,颇是欣赏,二人不仅在工作上的默契的搭档,也是生活中的挚友。 刘备将文疏放到案几上,说道:“孔明,云长温酒劝降孙贲、孙辅兄弟,并将其遣送许昌。豫章以南,庐陵之地,已为我军所用。今曹操平定河北,虽有仲邈使策骄之,但我军亦要抓紧时间,图谋自强,不知以军师之见,我军何时可伐吴会?”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孙权坐拥吴郡,上通江水,下达会稽。若欲灭之,需从长计议。明岁春时,豫章、鄱阳、庐陵、丹阳四郡可出钱粮,主公若欲灭孙权,可待此时出兵。” 顿了顿,诸葛亮再次强调说道:“二袁尚在,北逃幽州;仲邈使策,以骄操心。短期之内,曹操暂无南下江东之心。主公可于春时出兵,于秋冬收兵,尽得江东全地,休养生息,以待曹操。”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明岁云长率兵征讨会稽,扫略蛮夷;某率主力出黟山,攻克吴郡诸县,与孙氏决战,进而灭之。何如?”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仲邈将至南昌,不如彼时共商伐吴大事,毕竟仲邈善水战之法。” “可!” 《世说新语·容止》:“时鄱阳太守霍仲邈英姿绝伦,名扬天下,年二十有六,欲娶妻。吴楚江淮女郎投刺盈车,画像萦屋,委求为妻。同族人霍文颖仿之,于城乡求妻,群妪齐共乱唾之。” 还有一章可能会晚些 (本章完) 第145章年终封赏 那日宴席后,霍峻又让蒋干发现二刘间隙的小事,最终让蒋干深信不疑。同时,孙贲、孙辅兄弟二人及家眷乘船经过皖口,蒋干便以顺路为由,搭上船队告辞。 霍峻、蒋济等几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南昌,参加年末的表彰大会及灭孙的军事会议。到了南昌之时,天空上上飘散着雪花,城池内外白雪皑皑,乡野间炊烟袅袅而生。 霍峻外披大氅,内饰衷甲,行于雪天之中,英姿飒飒。有了李芊在身旁的照料,霍峻的衣服搭配又有新的装扮。 “霍都督!” 面对众人的称呼问好,霍峻以微笑相对,在侍从的引路下,来到堂外。抖了抖大氅的雪花,继而脱覆趋步入堂。 走入堂内,霍峻顿感热气扑面,坐着数十人的大堂早已人声鼎沸,文人将校分列两侧而座。张飞向王粲口吐飞沫,求教作赋的学问;关羽捋着长须,与徐庶交谈;诸葛亮与潘浚谈笑风生,聊着政务趣闻。 “呼!” 一股冷气伴随着霍峻、蒋济、甘宁等人而入,众人转头齐望而去。先是沉默下来,在大门关上后,众人纷纷起身,向霍峻拱手问道。 “霍都督!” “诸位好!” 诸葛亮领头欢迎,称赞说道:“半岁不见都督,英气依在,且更胜一筹。都督于皖水大战,背水列阵,大破夏侯渊、于禁、孙瑜三人,虎步江淮。夏侯窥视庐江,得都督书信,却不敢过雷池半步,迎败兵退至合肥,令亮属实惊叹。” “不敢!” 诸葛亮如此高抬自己,霍峻亦是回敬,说道:“孔明军师破周瑜妙计,又收降六万户山越,功勋卓著,令峻敬服。” 霍峻的行为处事简单,你敬我一丈,我也让你一丈。诸葛亮如此给面子,霍峻自然也给面子。 王粲与霍峻关系友好,握着霍峻的手,大笑说道:“昔我言仲邈有吴子之能,襄阳众人不信。今背水列阵,岂无吴子之韬略。” 说着,王粲消息灵通,拍着霍峻的手背,当着众人的面,佯装低声说道:“仲邈封侯表文,乃粲所写,不知凭此可得驴肉食否?” “送仲宣两头驴,可否?” “岂能不可,诸君亦能同享食之。” “哈哈!” 张飞欲向霍峻道贺,见自家兄长关羽端坐侧位高座上,独自捋着长须不语,低声问道:“兄长,怎不向仲邈道贺!” 关羽眼睛微眯,淡淡说道:“为兄受天子命拜领汉寿亭侯,偏将军,岂能向下官恭贺。” 关羽年岁四旬有余,身经百战,儿子关平也有二十了。你让关羽这个老干部向就比他儿子大几岁的霍峻行礼恭贺,心里难过得了这门槛。 且关羽与这些小年轻没什么共同话题,诸葛亮、霍峻、王粲、潘峻、徐庶全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能聊诗书礼乐,江南风雪。关羽与他们融不到一块,自然也放不下脸面与凑热闹。 毕竟他不是张飞,喜欢结交士人,遇见才华过人的王粲,舔了好几日,最终睡了一晚。 “这~” 张飞还未说什么,霍峻便走了上来,向张飞、关羽行礼。关羽见霍峻主动前来,也不摆架子,友好的寒暄一番。 在与众人寒暄完后,霍峻坐到刘琦帐下文武的次位,与张飞相对而坐,居他之上乃偏将军刘磐。 少顷,在侍从的高声当中,刘琦、刘备二人齐步入内。不同上次大会,刘琦居主,刘备居次的位次。而是由诸葛亮创造性地弄了个左右分座的位子,不分上下,仅分年幼。 刘备年长,官职又高,由他率先发声,说道:“今岁以来,霍鄱阳背水列阵,大破孙曹合兵,得克江北诸县;关将军兵入庐陵,降服孙氏二人,平庐陵一郡;某与刘扬州率兵深入黟山,大败孙权,扩丹阳诸县。” “经此三战,孙权仅剩吴会之地,退守太湖,苟且存活。然能有此功,诸位文武皆功不可没。今我与刘扬州会同刘荆州上表天子,蒙天子下诏,得以封赏诸位。” 天下大乱,除了天子这个门面,兵强马壮者可用之。刘氏族人使用起来,最没有心理负担。将表文送到许昌,管伱认不认,你都要认。 至于表封官职这件事,刘备、刘琦二人已经在前些天,送奏疏入襄阳,率先举荐刘表为车骑将军。然后刘备又举刘琦为镇南将军,继刘表之前的位置。 “孔明!” “诺!” 诸葛亮上前接过诏书,朗声起读,封赏立下战功的文武将校。 庐陵太守糜竺,转丹阳太守。 偏将军关羽,出任会稽南部都尉。 偏将军刘磐,出任庐陵太守。 靖北中郎将霍峻,升裨将军,封关内侯,领鄱阳太守,都督两军水师。 蒋济,迁镇南参军,参议鄱阳军事。 …… 诸葛亮,任军师校尉,将兵二百。 …… 诸葛瑾,任始新县长。 卫旌,任新定县长。 刘备、刘琦这种独特的合作形式,极其少见。少见归少见,但又不能独自各表自己家将领,在自家圈子里玩,不受对方官吏的认可。因而在诸葛亮、王粲的建议下,二刘以扬州为核心,分表郡县的官职,在众人面前宣读委任令,让双方得到认可,从而平衡两方的官职体系。 “为天子正旦贺喜,愿嘉福永受。” “谢二公封奏。” 众人先是恭贺远在许昌的天子,后又向座位上的刘琦、刘备二人行礼。继而侍女们捧着印绶,让刘备、刘琦为属下们更换印绶,象征二人对属下的主导权。 霍峻也领到他人生中第一个侯印,关内侯印以黄金为材质,上有龟纽,下镌有“关内侯印”四字。关内侯,不能世袭,亦无封地,仅食邑可领。少则数户,多则三百户。 刘表虽然抠,但不是傻,给了百户作为霍峻的食邑。百户对于霍峻而言,才达到目标进度的1%,即他的梦想乃食邑万户。 把玩着侯印,表彰封赏之事也渐入尾声,到了今天的一议题——军议灭孙。 ps:官爵分表,让人头疼,来晚了。 (本章完) 第146章灭孙军议 刘备、刘琦两叔侄搭配甚好,刘备负责开场白,活跃气氛,表明两家齐心协力灭孙。继而入了正题,作为扬州刺史的刘琦需要发话,毕竟他属于孙权的上级,具备对吴郡、会稽二郡开战的正当性理由。 刘琦挥袖合手,环视众人,说道:“孙氏割据江左,自命太守,残害士族,杀戮百姓。琦奉天子之诏,车骑将军之令,征讨孙氏。时至今日,鏖战数次,已克豫章、鄱阳、庐陵、丹阳等郡县。” “丹阳之役,孙氏退缩吴会二郡,屯兵于笠泽,聚拢舟船水师,控扼险要。今我与刘豫州欲征讨孙氏,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潘浚挺腰拱手,说道:“孙权继父兄基业,今虽实力受挫,但帐下水陆兵马仍有两万之众,兼吴会富庶,非骤时可下。以浚之见,将军不如缓缓图之,寻机而胜之。且我军初定诸县,地方未稳,不可操之过急。”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潘治中所言,颇有道理。然只见其利,不见其弊。孙权虽继父兄基业,将校能效死力。但孙权丧师失土,屡败我手。攻彭泽城,亡黄盖、潘璋、宋谦等将;战丹阳,又死韩当、董袭、周泰等将。” “今孙权虽有两万水陆兵马,但为供养兵马,横征暴敛,士女生怨。二公素以仁孝著世,挥兵入吴会,百姓则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潘君不见丹阳之役,尤校尉率山越之士,奔袭救主;金奇、毛甘二人献民归降乎?” 说着,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孙权难言服众,以亮之见,今乃灭亡之机,可起水路兵马攻取吴会二郡。至于潘治中所言,亮深以为然,但以为可先平江左,再安六郡士女。” “叔父?” 刘琦扭头低声,问道:“何如?” “伯玮可以继续让官吏发言,我与你不用急于插手。”刘备提醒说道。 “嗯!” 刘琦面浮笑容,问道:“不知诸位可有其他之见?” 已脱下大氅的霍峻,弓步起身,说道:“启禀二公,孙曹合盟之事,素来已久。曹操大败二袁,攻克河北,袁谭臣服,袁熙奔走幽州。今不挥兵南下,乃是顾忌二袁残存,并州未克,需征讨北方诸郡。” “及曹操克北方,孙氏盘踞吴会,我军虽拥吴楚二地,却无大江之险。南北相战,孙权迎曹操入江左,我军岂能挡乎?” “欲挡曹操北方之众,非大江不可。举吴楚舟船为马,奔驰江湖之上;又以江水为城,据敌于江北,寻机将可胜之。” 扬声高论,霍峻儒袍一甩,朗声道:“今观吴会局势,孙氏犹如隆冬之长虫,僵而不死。若得曹操援救,舒展筋骨,必为我军心腹之患,不可不骤除。宜将剩勇追穷寇,岂可效纵虎归山之事。” 相较于诸葛亮谈论孙刘两军内部形势,霍峻的讲述的内容更从宏观战略上去考虑。 历史上,曹操举兵南下,饮马长江,刘备败于当阳,退守江夏。孙权深思之下,为自己的基业,与刘备联手,于赤壁大败曹操,奠定三分天下的格局。 但在这个位面,孙权被刘表、刘备、刘琦三刘联合,打得仅剩吴会二郡。曹操如果挥兵南下,最开心的莫过于孙权。毕竟大腿来了,能救得了自己。孙权为了自己的未来,当带路党估计最积极了。 指望孙权与二刘联合,共抗曹操,倒不如指望孙权带路,认曹操当干爹来得靠谱。从天下战略格局来看,江东六郡必须要全部掌握住,才能够放心。 “彩!” 王粲率先鼓掌,随后连同潘浚在那的众人亦是鼓掌喝彩。众人对于霍峻这个理由,他们非常认可。内部治理问题虽重要,但有曹操这个巨大的威胁,内部问题需放到后面再解决。 毕竟台湾光头那种,攘外必先安内的脑回路,非常人所能有。 刘琦向刘备微微点头,开口说道:“诸位所言皆是有理,但观时局而言,当速下孙权。今孙权屯兵吴县,不知诸位有何韬略胜敌?” 刘琦发完言,刘备补充说道:“诸位但说无妨。” 刘备与刘琦的搭配甚好,一人主持一部分的会议内容。刘备尽量不喧宾夺主,刘琦也尽量给予刘备相对的地位。 二刘心中都知道,现在的他们属于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若非刘备与刘琦是同姓之人,刘备都有将女儿嫁给刘琦之子的想法,以巩固双方的关系。 进入商讨军议的环节,文官集体静默,倒是武将们跃跃欲试。 关羽捋着胡须,没有说话。他这场仗的任务将是率五千兵马入会稽,作为偏军席卷会稽南部,攻略会稽,彻底斩断孙权得到会稽的支援。 张飞嘿嘿一笑,说道:“我军士气正盛,不如从黟山出兵,率大军绕过笠泽。直扑吴县,一战定胜负。兄长出兵会稽,平定会稽山越,这吴会二郡不就轻易拿下来了吗?” 诸葛亮抚着羽扇,劝阻说道:“张将军不可操之过急,孙氏扎根吴郡多年,深得将校之心。今强攻吴县,各地兵马纷纷支援,我军则容易腹背受敌,从而陷于危局当中。” 闻言,张飞面露不悦,说道:“军师言今乃灭亡孙氏之际,怎又言不可操之过急,言语矛盾,令人费解。” “这~”诸葛亮一时语塞,却不知道怎么向张飞解释。 面露思索的文聘,开口说道:“可攻归可攻,但亦有分轻重缓急。诸葛军师之意,乃孙权固守吴县,今举大兵攻之,诸县恐举兵支援。为解我军后顾之忧,应先攻略宛陵、余杭、钱塘、乌程等县,然后再进攻吴县。” “文将军所言,乃亮之本意也!”诸葛亮微微而笑,说道。 张飞冷笑一声,说道:“若按文将军与军师所言,我等分兵去打略宛陵、余杭、钱塘,孙权就不会发兵救援了吗?” 诸葛亮也不生气,笑道:“孙权顾虑吴县安危,岂敢分兵救之。且水陆兵马汇集笠泽,若上岸入原野,江东兵马又怎会是我军对手,此孙周之所畏也!” 在旁看戏的霍峻心中暗笑,他总算明白诸葛亮为什么大冬天都要拿着羽扇了,和人沟通太累了,没有羽扇风降火,怕是会发火。 往昔之时,关羽性傲,张飞凌下,为了两军关系,刘备常出面缓和退让。如此前出现的战功争夺,便是双方存在矛盾的证明,刘备以各计战功的方式,消除了这一麻烦点。 两军矛盾不少,自诸葛亮入刘备帐下,在他长袖善舞之下,双刘联军的友好度上升了几分。 但诸葛亮也才二十三、四岁出头,属于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天天弄调解之事,又怎不会生气。摇着羽扇或许是在提醒他,要冷静下来,不可动怒。 看完戏的霍峻,趋步而出,拱手说道:“启禀二公,诸葛军师所言不无道理。笠泽辽阔,水网密布,我军若是绕行,孙氏水师入河水,断我军之粮草。且亦有各县派兵支援,易行夹击之事。” “若我军此战不胜,孙氏喘息休养,得曹操兵马粮钱支援,遏守京口,屯兵笠泽,修缮黟山营垒,我军若欲寻机胜之,将是难也!” “故峻以为可行‘剪除羽翼,会战笠泽’之略,大军从南北进发,峻率水师取京口,从丹徒水道入笠泽;刘豫州可兵出余杭、钱塘,从钱塘水入笠泽;关将军率兵向会钱塘以南,席卷会稽,断会稽援兵。” “峻率水师与二公大军汇合于笠泽,与孙权大军对峙,寻战机破之,届时可一战定江东。” 笠泽,后世称为太湖,周围水网密布,属于江左的富裕地区。在秦汉时期,江东已有运河水道,称为丹徒水道,起于钱塘水,流经太湖,然后从京口注入长江。 之前孙瑜在兵败之下为何要固守京口,核心在于京口卡住了丹徒水道的路口。而想在笠泽作战,必须要有水师进入大泽之中,争夺笠泽的控制权。若没有水域的控制权,荆州军将很容易败给江东兵马。 在五代十国之时,江东为什么会出现南唐与吴越并存的局势,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吴越国掌握了笠泽水域的控制权,并依托崎岖的黄山山道构成工事,挡住了南唐的进攻。 二刘想要避免历史上南唐与吴越的尴尬局面,必须夺取笠泽水域的控制权,在大泽中击败江东,进而彻底平定笠泽以东的县城。 如果这场仗拿不下来,等曹操料理完北方,又派兵支援孙权,届时整个江左的局面将会重演南唐与吴越的格局。 这也是为什么霍峻、诸葛亮都建议分兵攻略外围的城池的缘故,就是要蚕食江东军,进而一战灭之。如果一战不克,在外围据点没有被拔除的情况下,孙权有江淮钱粮的支援,不知局势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曹操能注意到霍峻,派遣蒋干来江东,绝不可能不会派人去增进孙权的关系。曹操这种具备宏观战略视角的顶级军事家,肯定会将自己手上的牌利用好。 (本章完) 孙氏治所变迁及丹徒水道 在孙策统一江东后,其治所在吴郡的吴县,而非在今天的南京、镇江。及孙权继位亦是在吴县,而非金陵。 孙策兄弟之所以选在吴县作为他们的治所,核心在于丹徒水道。丹徒由秦始皇开凿,孙策命孙河驻京口,又疏通丹徒水道,以入通吴会。 三国志吴书中的京城即京口。 丹徒水道从京口开始,与太湖沟通,太湖又与钱塘水连接。这便是孙策、孙权以吴县作为治所的原因,利用太湖的水运便捷,上通长江,下至钱塘,将太湖流域的钱财赋税汇集于吴县(苏州)。 赤壁时,孙权移镇京口,实际上还是为了控制吴会,控制入吴会的交通要道。 毕竟那时,贺齐已经基本平定会稽的山越,周瑜、孙瑜剿灭麻、保二屯贼。陆逊、朱然等江东士族子弟为孙权效力了。 孙权的统治已经稳固下来,因此镇守吴县的意义不大,从而坐镇京口,靠近前线战事。 孙权在京口不过数月,在赤壁后,孙权又迁至金陵,目标地即江淮。 至于江北的庐江郡,在孙策早期时拥有过。然而孙权灭李术后荒废了,因为孙权的重心仍在巩固自己地位上。 这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孙权缺乏战略眼光的表现。孙权不要的庐江,被曹操翻山越岭派人拿下来。 如果若拥有庐江,又拥有一定的人口,在攻取合肥上就不会能么吃力。 到孙吴的中后期,诸葛恪为了谋取江淮,首在就是屯兵皖城,用来窥视合肥、寿春。 孙吴在庐江郡上的得失,不如说成东吴在北伐战略的变化。 孙策之所以比孙权强,除了出色指挥能力,在宏观军事上也比孙权出众。 之前我写袭取豫章上,有简单提及过,孙策生前的布置。 周瑜屯兵豫章的巴丘(水陆险要),太史慈屯海昌,孙贲、辅兄弟出任太守,又有江北的李术。 南北皆有重兵防御,霍峻那种计策无法奏效。 结果孙权上位后,周瑜回吴县,李术被灭,放弃江北。完整的防线被失去了两个,在霍峻开天眼的战略视野下,豫章被拿只能是情有可原。 从而一定意义上,孙权自己砍断自己的防守体系。 也幸亏刘表不想打仗,黄祖被孙策打废,否则孙权能否坐稳江东亦是两说! (地图今晚会发在彩蛋章里) 晚上还有两章! (本章完) 第147章互相伤害 在霍峻宏观的战略视野下,又在清晰的言语表述下,在场众人几乎都被说服。 刘琦、刘备二人拍板定策,采纳霍峻三步走战略中的最后一步,即剪除羽翼,会战笠泽的战略方针。出兵三万,兵分两路,继而再兵分三路,全取吴会二郡。 刘备、刘琦、关羽三人率二万人,出黟山诸县,兵入于潜,攻余杭、富春、钱塘等县。及克钱塘(杭州)后,关羽独领五千兵马,渡过浙水,向南攻略会稽郡;刘备、刘琦二人率一万五千人,北上攻略吴郡的乌程、海盐等地,抵达笠泽。 霍峻将兵水陆兵马万人,拿下京口,走丹徒水道,沿途攻略湖熟、句容、江乘,与刘备会师于笠泽。继而两军与孙权、周瑜的大军会战于笠泽,分出胜负。 军议结束,众人尽皆散去。喜欢聚会作乐的王粲,拉上潘浚、霍峻、诸葛亮、徐庶等人,弄了一条船,舟舸游于江湖之间。 冬日的南昌别有一番风味,雪花纷纷,飘落湖面,舟舸浮水而行,搭配白雪皑皑的湖畔远山,不禁令人沉迷其中。 舟舸舱内,众人畅聊荆楚趣事,也闲聊思细琐家事。 王粲夹起鲫鱼鱼肉,一口吞入,感受鱼肉的鲜美滋味,问道:“仲邈为何不食鱼,莫非心中怀忧?” 诸葛亮端着酒樽,开玩笑说道:“仲邈莫非忧愁吴楚女郎太多,不知作何挑选?” 霍峻放下船帘,笑道:“大丈夫处于世间,岂能局限一妻乎?我不似孔明。” “哈哈!” 众人看向诸葛亮,失声而笑。诸葛亮被霍峻吐槽了一句,亦是无奈的笑了笑。 诸葛亮惧妻之名,在他们这群人中流传已久。娶襄阳大族黄氏女为妻,数年无子,却也不敢纳妾。今被霍峻cue,众人会心而笑。 二刘手下都有各自的小圈子,诸葛亮、王粲、霍峻、潘峻、徐庶等人,虽不是纯粹的襄阳人,但他们却因襄阳而联络到一起。 王粲作为社交达人,及诸葛亮入江东后,二人关系逐渐亲密。毕竟都是北方来人,又有出色学识见解,岁数又相仿,很容易熟络起来。 王粲一脸坏笑问道:“我曾闻伯钟(黄射)所说,仲邈欲娶国色为妻,纳江东二乔为妾,可是如此?” 当时黄祖曾询问霍峻是否娶妻,被霍峻用大小乔作为借口遮掩过去。今不曾想亦是慢慢的流传开来,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霍峻想纳大小乔为妾。 霍峻颇是坦然,说道:“此男儿本色也!” 受本身的影响,霍峻对一妻多妾制颇是接受。且好色怎么了,我霍某人就好色了。 人建立功名,若不能享受自己所获得的成功多是无聊。 毕竟谁也不是诸葛亮,严于律己,甘守清贫,为了蜀汉耗尽自己浑身精力。 当然也不是说霍峻会被欲望所牵着走,没有边际的去享受欲望。他而是会在自己合理的范围内去享受金钱,享受地位,享受美色。 说着,霍峻向诸葛亮挑了挑眉,说道:“若孔明也喜美色,峻可将小乔分与孔明。”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亮家中有妻,无福消受。仲邈英姿勃发,又扬名江淮,纳二乔回府,亦是一件美事!” “非是家中有妻,恐是家中有虎。”霍峻吐槽说道。 “仲邈~” “哈哈!”众人又是笑道。 一向好脾气的诸葛亮被霍峻弄破防,将手中的羽扇扔向霍峻,哭笑不得说道:“月英贤淑,岂是你这般胡言乱语。” 抓住羽扇,霍峻独自轻摇起来。 “元直可是如此?”王粲问道。 徐庶挥着手,却是笑而不语,抬起酒樽,说道:“喝酒!” 众人笑闹后,也开始认真谈事了。 诸葛亮抿着温酒,问道:“自从军议之后,仲邈眉目不展,可是为京口城固而忧?” 霍峻轻摇羽扇,说道:“实如孔明所言,峻率兵马至京口城下,进围数月,仅是断绝城外粮草,却不敢攻城。京口南据峻岭,北临大江,经孙河修缮,早已坚固,非重兵不能克。然以当下观之,破城何其难也!” 京口作为丹徒水道的北口,镇守丹徒水道与长江的连接口。孙策生前早有命人布置,任命族人孙河镇守京口,疏通丹徒水道,修缮城池。 庐江太守李术反叛,孙权进而屠城迁民。委任镇守京口的孙河兼任庐江太守,孙河依旧是屯驻京口,控卫重要的丹徒水道。 在丹阳郡妫览、戴员二人杀害孙翊后,孙河从京口赶赴过去询问,结果被二人杀害。闻讯之下,孙河的侄子孙韶上位,接手兵马,建置楼橹,修理军械。孙韶虽是年轻,但在他整治下京口防备森严。 上次霍峻趁得胜之势,因麾下兵力仅有数千人,顾及到孙瑜帐下兵马也有数千之众,因而没有攻城,仅是袭取周围县城,试图切断京口从外围得到的粮草。 可惜刘备撤军,自己计策无法实施下去,便从京口城下撤退。这次京口有了防备,储存粮草,修缮城郭,整修军备。以京口的险固,霍峻起兵万人围攻,不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估计是打不下京口。 毕竟城池坚固之下,打攻城战是真困难。刘备入蜀,花了一年的时间围攻雒城,且庞统还死在攻城战中;南郡之战,周瑜趁赤壁之威,又有关羽、张飞相助,打了一年多,才拿下江陵;邺城之战,曹操有漳水灌邺城的帮助下,依旧花了半年,在有人开城献门情况下,方才拿下邺城。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亮不如仲邈知兵,私以为强敌固守,若欲以奇破之,仅有奇袭、诱战、水淹、内应等四策。仲邈善晓兵略,不如从这四策思之。” 说着,诸葛亮恐霍峻不悦,笑道:“仅亮胡乱之语,仲邈且听即可。”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孔明所言有理,亦是我之所思,岂是胡乱之语。皖水诱战,峻夺取皖口,今当下敌寡我众,诱战恐是难成;京口虽是近江,但水淹着实困难。为今之计,仅有奇袭、内应二策。” 之前攻略柴桑,霍峻就是利用名将黄射在北门吸引火力,自己命军士潜伏在湖泊中的芦苇荡里,待兵力空虚之际,利用船只快速的特点,趁机杀出,飞钩夺城,从而攻破柴桑城。 顿了顿,霍峻抚摸羽扇,说道:“今且容峻深思一二,看能否用奇袭、内应二策破敌。” “来人,传令于高翔,命他派人渡过大江,给我密切监视京口,不可懈怠,看能否得到京口军机秘闻。” “诺!” “今乃闲暇时刻,不谈军事。话说过来,那些荆楚江淮女郎可还等着仲邈挑选。”王粲为霍峻倒了杯酒,笑道:“孔明那些名刺、画像可有带来?” “在罘罳后间,亮并无看过。”诸葛亮指了指罘罳,说道:“仲邈可挑选女郎,多看其是否贤淑,不可仅观美色。切记,娶妻当娶贤!” “谢孔明!” 霍峻撑案而起,将羽扇还给了诸葛亮,趋步入罘罳侧间。 掀开木盖,霍峻看着被塞着满满的名刺、画像,亦是有些被惊讶到。上辈子,自己能谈恋爱,不缺女友,但也没享受过这般待遇。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潘驴邓小闲’但凡有几样,就根本不缺女郎。穿越后的自己,除了没‘闲’之外,基本都具备。不过他有比闲更好的东西,即名。 名扬江淮,官拜二千石,任一方太守,家无父母,英气勃勃,又是年轻,在那些士族女郎眼中真就是香馍馍。 当然能弄到这么多的士族女郎的名刺,与刘琦、刘备、王粲等人的张罗密不可分。毕竟送上门让人挑,对于有身份的大士族而言,总感觉有失颜面。 “仲邈,襄阳士族女郎在上。”王粲提醒道。 “嗯!” 霍峻认真翻阅了下襄阳士族女郎,又仔细看了那几张有画像的女郎,微微皱眉,总感觉差了点感觉。继而将习氏、马氏这两家的女郎挑选出来,放在案几上,作为备选。 习氏,此前诸葛亮偷偷向他提前讲过,相貌端正,知书达理,性情温和,贤惠达人,今庞氏在为庞统之弟庞林询问婚事。 马氏,马良之妹,马谡之姐。与马氏五常类似,马父从小让马氏与兄弟五人一起读书,颇有书卷气,相貌亦是良好。 “嗯?” “淮阴步氏!” 霍峻看到名刺上的族氏之时,微微发愣了下,会是历史上的那个步氏吗? 这封步氏的名刺格外的长,讲述他们乃是晋国郤叔虎之后,因子杨食有功封至步邑,故以步为姓。后步叔城乘又是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传至秦汉因战功封为淮阴侯。转入两汉,步氏先人很少有提及。 显然这个来自淮阴的步氏没落了,没有赶上时代的列车,能够谈及的仅是他们数百年前的祖先。 拆开用丝绢系着画像,‘哗’得一声摊开,只见一名女郎端坐在榻上,挺腰直背,尽显身姿婀娜,那樱唇含笑,鼻目匀称绝伦,脸上似笑非笑,既有清纯之感,又有娇艳之气。 霍峻惊叹些许,画像能有如此美颜,其真人必定会比这更出彩,目光上移只见练师二字,隽秀地写在左上角。 “步练师?” 霍峻的心又猛地跳了几下,这就是艳冠后庭的步练师吗? 美貌与贤惠并存,且又不善嫉。 受时代限制,无法自由恋爱,那娶一个历史上当过皇后的女子做自己妻子不香吗? 轻咽口水,霍峻清声问道:“孔明,淮阴步氏可是与海阳县长步子山同族?” “正是!”诸葛亮笑道:“子山言其妹有国色之姿,看来其所言不假。能被仲邈看重,确实姿色过人。” 霍峻只见到步练师的画像收起来,将马氏、习氏等人画像重新放回木盒中,含笑趋步而出。 “步氏女郎?”诸葛亮好奇地问道。 “正是!” 霍峻将步氏的名刺放到王粲跟前,说道:“仲宣可与某兄替峻向步氏纳采,后遵以六礼,向步氏下聘,娶步氏女郎为妻。” 王粲比霍峻大一岁,二人关系极佳。在张罗女郎上,王粲可是费尽心思,写了许多封信,基本以兄长的身份操持,他又博学有才,知晓利益,身份高崇。让王粲与兄长霍笃替自己纳采,最合适不过。 王粲看着步氏的名刺,微微挑眉问道:“仲邈可是想好?淮阴步氏已是没落,虽有族人步子山任官,但亦不如仲邈啊!” 霍峻手持着画卷,笑道:“峻无诗书传家,随毛师习读,因军功进身,得明主提拔,拜二千石之官。不敢言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有文武兼济之能,功名我可自取,妻子门楣与我何关?” “且娶妻以贤,某观步氏女郎贤淑,当可勤持后府。” 对于妻子的门楣,霍峻真不怎么看重。在这个乱世中,家族的兴衰很快。自己凭借战功晋升太守,孙氏也能因兵败而衰弱。且步氏仅是在崛起的前夕,步骘文武皆有,虽算不上国士,但他也是千人平交州,夷陵斩马良的文武大将。 诸葛亮借机吐槽了句,“仲邈不见其人怎知贤淑与否,莫非是观色见性,因其美貌而知贤淑。” “哈哈!”众人大笑。 被诸葛亮吐槽,霍峻轻笑几声,说道:“贤淑与否,诸君今后便知。” 王粲笑着收下名刺,拱手说道:“仲邈安心忙于军事,婚事六礼,粲与伯充替仲邈操之。” “谢仲宣兄!”霍峻拱手称谢道。 《世说新语》:时中祖即克吴郡,鄱阳太守霍峻、军师校尉诸葛亮扬名于外,峻谓亮曰:“孙策、周瑜纳桥公二女,二女虽是国色,然不得贤夫。孔明,可与我各纳为妾,何如?”亮曰:“家有贤妻。”峻曰:“恐家有虎也!”亮以扇掷峻,峻大笑避之。 《世说新语》:鄱阳太守霍峻因步氏女美艳,欲取之。军师诸葛亮问曰:“贤淑否?”峻曰:“甚是贤淑。”亮问:“君怎知之?”峻不能答,亮笑曰:“观色知贤淑,以貌而娶人,妙哉!” ps:今天7千字,达到了以前三更的量了。 (本章完) 第148章故人闻故事 公元205年,建安十年,正月。 春风得意马蹄疾,曹操兵入南皮城。 果如曹操克邺城般所料,袁尚、袁熙兵败之后,袁谭开始不安分起来。在曹操治理河北之时,袁谭拿下甘陵、安平、勃海、河间等郡,联络柳城乌桓,反叛曹操。 早有准备的曹操,痛斥袁谭的无耻,将袁谭女儿遣送回去,断绝曹整与袁谭女儿的婚约。继而率大军开赴海滨青冀等郡,仅花了一个月,曹操率军攻入南皮,将袁谭及其家眷尽皆斩之,彻底拿下冀、青二州。 “子经出使柳城,说服乌桓峭王归顺汉室。又不坠我中原之名,呵斥辽东使臣韩忠,振我大汉朝廷声威,颇有功绩啊!” 逐渐走向人生巅峰的曹操,笑容满面,说道:“孤愿委卿为军谋掾,何如?” 牵招不卑不亢,充满茧子的手合掌作礼,沉声说道:“明公不弃招之愚钝,招怎敢不从。” 牵招,字子经,年少时与刘备的刎颈之交。早年在袁绍手下任职,又得袁尚器重。在袁尚战败后,牵招欲说服高干迎奉袁尚,被其记恨,不得已投靠曹操。曹操征辟牵招为冀州从事,柳城乌桓欲助袁谭,与乌桓人打过交道的牵招,受命出使柳城。 时辽东公孙康亦遣使者韩忠出使,峭王用心险恶,让牵招与韩忠对峙,又言及汉室的正统性问题。牵招义正言辞,用刀要去砍韩忠。峭王惶恐之下,受领曹操的单于印。 曹操坐在榻上,说道:“袁谭已灭,渔阳王松献城而降,幽州大将焦触、张南二人起兵反袁,不日幽州可归汉土。唯有防并州高干不附,不知子经以为并州高干何如?” 牵招沉吟少许,说道:“启禀明公,并州高干心有雄心而无雄才,有自谋之心久矣。今归附明公乃因时局所迫,若得时机高干必叛明公。” 曹操向左右满意的点头,说道:“子经所言乃孤之所想,命荀监军派人加紧监视高干,防止其兵出恒山,奔袭邺城。” “诺!” 荀监军,非说荀彧,而是荀彧的三兄荀衍,字休若。以监军校尉守邺城,都督河北军事,曹操将如此重要的职务交给荀衍,可以说曹操与颍川荀氏的关系,又是亲密了几分。 至于说曹操与荀彧之间的关系如何,只能说曹操迄今为止建立的功绩,与荀彧密不可分。荀彧不仅是担任张良的角色,还要扮演萧何的角色。在曹操陷于犹豫,或是即将做出错误的战略选择时,荀彧都将错误的战略路线扳正,从而让曹操得以驰骋中原。 就在曹操准备浏览张辽奉上的战报时,侍从入内禀告,说道:“启禀明公,从事蒋干从江淮返回,请求觐见明公。” “咦!子翼甚是速也。” 曹操放下战报,笑道:“来人,宣蒋子翼入堂。” “明公既有要事,招不敢打搅。”牵招见有机密之事,念及自己身份,拱手说道, “不急!” 曹操见牵招有避嫌之意,笑道:“子翼奉孤之命,南下劝降鄱阳太守霍仲邈,且探查刘备、刘琦动向。君与刘备有刎颈之交,且可留下,为孤参谋一二。” 说话间,曹操笑归笑,然眼眸却是紧盯着牵招脸庞。 “诺!” 牵招嘴角含笑,处变不惊,说道:“招不知刘玄德音讯久矣,愿为明公参谋。” 曹操扶着膝盖,感叹说道:“刘玄德起于涿郡,奔波十余年。操念及洛阳往日旧情,礼遇与他。他却心怀他念,与奸人联络,杀孤车胄,占徐州反叛。奔走袁绍,又南逃刘表。今至江东,欺凌孙氏,侥得一地安生。” 牵招束手不语,他知道以他的身份说什么都有问题,倒不如不说。 长吁短叹间,曹操见蒋干趋步入堂,问道:“子翼出使江淮,此行何如?” 蒋干面露愧色,说道:“启禀明公,干出使江淮,有得亦有失。干劝降无果,霍仲邈心念刘表、刘琦父子之恩,不愿归附明公。且江淮群寇似与霍峻有紧密往来。” “陈兰、梅乾、雷绪等人不足为虑。” 曹操见不动怒,笑道:“霍峻其人如何,可是徒有虚名之辈?” 蒋干斟酌少许,说道:“启禀明公,霍仲邈名副其实,英姿勃发,气度宽宏,文武兼备,麾下将士精锐,军纪严明,实有荆楚名将之风。” 顿了顿,蒋干说道:“然干却在霍仲邈军中,探得刘备、刘琦二人密事。刘备、刘琦二人同下江东,然二刘之间已有间隙。刘备入江东以来,招兵买马,渐有夺主之貌;刘琦帐下文武,如霍仲邈已有忌惮刘备之心。其鞭挞……” 曹操捋着胡须,沉思说道:“依子翼所见,江东二刘将会如何?” “刘备今有夺主之貌,刘琦帐下将校深忌之。二刘间隙已生,若孙氏被灭。刘备兵众,却不能得地,刘琦不能制之,二刘恐有兵戈之乱。”蒋干说道。 “奉孝以为如何?”曹操问道。 郭嘉皱着眉毛,说道:“刘备世之枭雄,不甘居于人下,自当不愿为刘琦效力。然刘备又以信义立世,若背弃刘表父子,名声尽毁。可待时势分明之时,或可料之。” 郭嘉虽是顶级的谋士,然而他是人不是神,蒋干给的消息看似多,实则颇是少,且又具备迷惑性。 从郭嘉可得到的情报来看,刘备一向以信义作为他的标签,有这个标签在,除非自毁人设,否则刘备又不太可能背刺刘表。 但刘备又不是白莲花,他属于是世之枭雄,今已有迹象表明刘备有喧宾夺主之势,情急之下背刺刘表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刘备又不是没背刺过人,益州基业就是刘备从刘璋手上拿下来的。 只能说让子弹再飞一会,等局势鲜明一些,郭嘉才能做出判断。 曹操目光看向牵招,问道:“子经以为如何?” 牵招微微摇头,说道:“某初知江东内情,不知妄下结论。” 曹操面容谦和,笑道:“子经素与刘玄德少小相识,可从其性情如何,言之一二。” “诺!” “明公可知公孙瓒否?”牵招说道。 曹操微微挑眉,笑道:“孤非刘备、公孙瓒,岂知他们二人之事。” 牵招沉吟良久,说道:“刘玄德兵败高唐,奔走入公孙瓒帐下,得其举荐,拜平原国相。公孙瓒委刘玄德与青州刺史田楷御袁本初,且又举兵应和袁术。然兵救徐州后,刘玄德为任徐州刺史之职,出使亲和袁绍,背弃公孙之恩。” 曹操似笑非笑盯着牵招,问道:“子经之意是?” 牵招躬身拱手,说道:“明公,招以为公孙之事,明公之鉴,可知刘景升父子后事。” “哈哈哈!” 曹操大笑起身,绕着牵招踱步,说道:“子经与刘玄德有刎颈之交,今怎如实相告。” 牵招脸色如常,拱手说道:“明公乃招之君父;玄德乃招之兄弟。今处公事,当以君父为先,兄弟次之。招如实相告,不敢隐瞒。” “奉孝何如?”曹操又问道。 郭嘉咳嗽几声,说道:“启禀明公,子经所言不无道理。刘备不甘居于人下,故而刘景升常有防备。无论如何,明公不可使刘备坐大,否则明公南下之时,刘备必为明公心腹之患。” 曹操捋着胡须,头疼说道:“刘表已据荆楚,今又将克江东,若是让其占据大江上下,今后必为孤之祸患。” “这孙权怎如此不堪一击,被刘备、霍峻二人连战连捷,已是退守吴会。靠我江淮输血,方才可以苟活。孤恨并州高干、乌桓袁尚、辽东公孙三人尚在,北方战事不容脱身,否则岂能坐视刘表、刘备二人坐大。” 踱步之时,曹操忍不住吐槽说道:“妙才亦是不争气,竟败于霍峻临水列阵之手。” 接着,曹操又将目光落到蒋干身上,说道:“子翼出使江淮,可还有所得否?” “启禀明公,干回程之时,恰逢孙伯阳兄弟及家眷。其被关羽劝降献城,北投许昌。”蒋干说道。 听着关羽温酒降服孙贲兄弟之事,曹操含笑说道:“云长风采不改啊!” “来人,让文若好生安排孙伯阳,其可是彰儿之翁!” “诺!” 蒋干见笑容满脸的曹操,心中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将霍峻的那番话说出来。 曹操余光撇见蒋干欲言又止,笑道:“子翼,素以辩才著世,今怎如此了。” 蒋干斟酌言语,说道:“明公,干北上之时,霍仲邈让干送句话与明公。干恐惹明公不悦,不知当说不当说。” 曹操坐到榻上,姿态威仪,说道:“子翼乃传话之人,但说无妨,孤岂会追究子翼之责。” 蒋干低头偷瞄曹操神情,说道:“霍峻言他素闻司空有吞吐天下之志,行……他于江东待司空举兵南下,与司空战于大江。” “哈哈!” 出乎蒋干的预料,曹操不怒反笑,手搭在剑柄上,说道:“霍峻年轻气盛,莫以为仅凭大江之水便败孤!” “请明公恕罪!” “无事!子翼、子经奔走辛苦,可先退下休息。”曹操挥了挥手,示意蒋干、牵招出去。 “诺!” 待二人退出去后,曹操面色沉了下来,冷笑说道:“霍峻狂妄自大,侥幸得败妙才,莫以为我中国无人否!” 曹操微微眯着眼,问道:“刘备、刘琦欲灭孙氏,孤欲助孙权,不知奉孝有计可出否?” 郭嘉捋着胡须,说道:“明公降服南皮,青徐二州敬畏。臧霸遣麾下诸将父兄家眷迁于邺城,明己恭顺之心。今明公欲助孙权,不如让臧霸率偏军南临江淮,以为策应。” “孤恐臧霸不尽心助之!”曹操担忧说道。 “启禀明公,江淮兵力稀疏,夏侯督军败于霍峻之手,且群贼与霍峻关系亲密,不可妄动江淮兵马。臧霸或不尽心,但却可牵制二刘兵力,减轻孙权压力。” 郭嘉咳嗽一声,说道:“我军当下需速平北方,不可征调兵力南下。刘表看似手握荆楚、江左,但蔡瑁、蒯越二人已有归顺我等之意。明公借二人之手,谋取荆州,离间二刘,趁势扫灭江左。” “可从奉孝之意!” 走出府的牵招摇头微叹,却是喃喃说道:“玄德公,好自为之啊!” (本章完) 第149章烽火台 正月隆冬时节,寒风萧瑟,京口背山临江,伫立江水畔上。 周瑜披氅扶剑,立于北固山亭,寒风拂过,吹动鬓发,露出一张忧郁而又俊朗的脸庞,双眸眺望京口险城。 自丹阳战败后,孙权、周瑜退守吴会,聚拢败兵,广募百姓,又得贺齐万人兵马。孙权终于又重振旗鼓,在吴县、钱塘一带聚兵两万余众。孙瑜、孙韶屯兵京口,招募丹阳百姓,合之前的兵众亦有六、七千人。至于战斗力而言,如今的孙氏军队中掺杂了大量的新兵,质量肯定不及此前。 周瑜扶剑而行,问道:“仲异,京口城战备如何?” 孙瑜指着京口城防,说道:“得江淮粮草器械支援,我军又兴治城橹器械。城中备有强弓硬弩二千余张,箭矢百万支,盾橹一千余面,床弩二十余架。若霍峻强攻,必是碰得头破血流。” “若霍峻顾忌城防坚固,欲行断粮之策,但瑜在城内囤积粮盈仓,可支大军一年之用。瑜坚守京口,据霍峻于丹徒水道之外。公瑾可与麾下率大军诱敌深入,于笠泽大破刘备。” 霍峻、诸葛亮能建议出‘剪除羽翼,会战笠泽’的作战方针,加上刘备在黟山诸县布置的手段,江东人又不是瞎子,大体能猜出刘备会从黟山进犯吴郡。霍峻的话,大概会跟上次一样,从京口入丹徒,进而兵入笠泽。 周瑜推演出霍峻、刘备的进军路线,深思了作战方式后,向孙权力主建议诱刘备深入太湖作战,将霍峻的水师卡在京口。即先击败刘备主力,后再战霍峻水师。 从割据江东,再到退守吴会,其中落差不可谓不大。但现实就摆在那,孙权采纳周瑜的战略意见,委周瑜为督军中郎将,都督各军。在得到任命后,周瑜马不停蹄的从吴县赶赴京口城,巡视京口城防,检查器械。 听着孙瑜几乎完美的布置,周瑜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孙子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仲异城防布置妥当,可知霍峻所为否?” 孙瑜紧随周瑜身侧,笑道:“瑜已命人严密监视皖口,斥候传报霍峻将娶娇妻,忙于婚事,军士虽有戒备,但却无犯我之心。” 说着,孙瑜犹豫少许,说道:“公瑾,似乎有谣言,言霍峻入庐江,知道乔公二女颜色出众,又嫁与……” 周瑜面露愠色,单手紧握剑柄,打断说道:“此乃谣言而已,女子与战事有何关系。必是霍峻为激你等发怒,不可中其计也!” 对于这个突然在江东流传开来的谣言,周瑜怎会不生气。虽然小乔仅是他的妾,而非他的妻子。但不管怎么是说,其他男人窥视他的女人,作为有血性的男人都忍受不了。 “嗯!” 情绪缓和下来,周瑜眉头微皱,说道:“霍峻,乃荆楚名将,善于用兵。仲异败于霍峻之手不久,岂可又懈怠下来。霍峻屯兵皖口,便有窥视京口之意,今怎以娶妻与否,而断言其无犯境之意。” “且以瑜观之,京口城池看似坚固,仲异布置妥当,但亦有破绽可寻,并非不可破也!” 孙瑜收敛神情,拱手说道:“请公瑾细说。” 周瑜站在山坡上,迎着寒风,指点说道:“皖口至京口,航道千里。及春水方升之时,舟船顺江而下,皖口至京口,一日可至。敢问仲异,霍峻挥兵南下,又有细作潜入城中,内外夹击之下,城坚又有何用?” 孙瑜沉吟少许,说道:“公瑾所言极是,江水奔流,一日可至,不可不备。瑜将去沿江上下,从牛渚始至京口百余里,选高阜处置一烽火台,或二十里,或三十里,每台用五十军守之;倘霍峻率大军渡江而下,夜则燃明火为号,昼则点狼烟为警。” 将在北方的烽火台间距常有十里,但沿江水而建,情况便是不同。毕竟船只的行驶速度快,不同于陆地上。因而以二十里为距离建设烽火台,最合适不过。 说着,孙瑜不禁笑了出来,说道:“届时霍峻兵至牛渚,我于京口则知其动向。兵至城下,京口已有戒备。霍峻虽智,但亦要临城而叹。” 周瑜难展的眉目,亦是舒展开来,说道:“外有烽火台警戒,内有重兵把守。实如仲异所言,霍峻兵至城下,亦要望城兴叹。进则难克京口,退则无助战事,仅能派兵围城而已。” 顿了顿,周瑜又叮嘱,说道:“江淮钱粮多从京口入笠泽,又送于吴县。仲异职责重大,当不可小觑,务必日夜戒备,不可放松。” “诺!” 孙瑜迟疑少许,问道:“我军仅剩吴会二郡,及丹阳十县在手。即便此战得胜,但刘琦、刘备有荆州为援,亦难全复旧土。以公瑾之见,我孙氏今后当何去何从?” 周瑜叹了口气,说道:“以当今局势而言,曹操势大,刘表次之。为今之计,唯借曹氏之力,以抗刘氏。江左地形奇特,中有黟山为阻,豫章、吴郡分于两侧。豫章入吴郡,唯有走大江、黟山可行。” “黟山山道崎岖,自黟山入吴会仅有数条山道,皆崎岖难行。因而击退刘备后,当于山道险要之所,依托山势设立关隘,阻敌于黟山之中,据险恃守。” “走大江而行,需夺京口,入丹徒水道。因而我军可深修城郭,恭顺曹氏,得江淮之助,以抗荆州水师。” 周瑜的战略眼光还是出色,知道孙氏的未来走向。当下的孙氏已经失去了割据一方的资格,唯一的希望就是此战得胜刘备,恭顺曹操,借力割据吴会二郡。 孙瑜心中了然,向周瑜拱手说道:“请公瑾安心辅佐麾下,瑜与公礼(孙韶)誓守京口。” 孙权能割据江东六郡,早期上与孙家的族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坐镇地方,帮助孙权巩固住了地位。 如今在孙权统治的危机关头,孙权所能信赖的人也只能是孙氏族人,而非外姓将领。周瑜能得孙权信任,核心在于周瑜过往的表现,得到了孙权的信赖。 周瑜亦是拱手,沉声说道:“请仲异放心,守住京口,断荆州水师入笠泽,瑜便有计策胜敌。” 周瑜面对霍峻、刘备分兵进取的钳形攻势,应对方法简单。即以孙瑜守京口,阻霍峻于丹徒水道外,而他引诱刘备入太湖,借助水师的力量击败刘备,破解了刘备的攻势,霍峻水师大概率不战自退。 至于刘备会不会上钩,只能说刘备不得不深入太湖。若是刘备停步不前的话,江东水师可以从丹徒水道进攻京口城下的霍峻所部。刘备唯有不断逼近吴县,才能牵制住孙权大军。 ps:今天状态不对,只能两更了,明天三更走起。 (本章完) 第279章初议合肥 霍峻在武汉停留几日,与刘备又深议江淮军事,便回了江陵。 昔南郡兵马两万,归由霍峻统属。今时霍峻前往江淮,自然不可能全部带走。在得到刘备批准下,徐盛、高翔两部五千精锐,及霍峻帐下的五千羆虺军,合计万人军士,将随镇江北。 今时他回郡府,安排家眷搬回皖城,又与众手下见面,传达刘备封赏的官职。 怀有身孕的小乔与姐姐大乔,在庭院内指挥仆人搬运行李。 屋内,步练师收拾着衣裳,略有不满,说道:“从皖城到江陵,住了仅一年,今怎又要回皖城?弋儿正随凤雏先生习学,今至江北,何人可以为师?” 霍峻怀里抱着霍弋,笑道:“官职升迁,政务变动,不得已为之。皖城亦有置业,何愁无处容身!” 说着,逗了逗自己的儿子,笑道:“士元是为才学,但为夫帐下亦有子华、子通二位贤士,何不愁无人教导。” 霍峻在外,忙碌军政。常是步练师操持家中,教导霍弋,帮衬族人。然随着霍弋步入习学之龄,不曾想步练师找上了庞统给他当老师。可惜仅教了几个月,霍弋便要随霍峻至皖城。 步练师微微蹙眉,说道:“子华(司马芝)饱读经书,贞洁之士,或可为弋儿之师。子通(蒋济)好酒贪财,城府深沉,怕是难为弋儿之师。” 霍峻将儿子放下,意味深长说道:“贪财并非大事,弋儿若能习得子通之学,霍氏二代之盛当在弋儿也!” 霍峻并非在吹捧蒋济,通过他与诸葛亮、庞统、潘浚等荆楚上士的接触,深感蒋济的才能及名望被低估。 蒋济能在历史上混得风生水起,与司马懿结交甚密,深得曹丕、曹叡两代君主的器重,历任中护军、领军将军,岂是那么简单之人。 霍弋真若有蒋济之能,挑起霍氏的大梁不成问题。即便霍弋不成器,霍峻亦有后手可保霍氏门楣兴盛。 步练师思量少顷,笑道:“妾以为弋儿能似子华先生便好,其为人恭孝,世间少有!” “皆可!” 霍峻见儿子跑了出去,搂着步练师渐渐隆起的腹部,笑道:“弋儿若是不成器,夫人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位吗!” 说着,轻咬洁白如玉的耳垂,嘀咕说道:“若是不成,再生几个也成!” “讨厌!” “哈哈!” 不仅是小乔怀了,步练师以及李芊也都怀了。唯有大乔眼巴巴地望着霍峻,她也渴望成为母亲。 玩闹归玩闹,霍峻尚有正事处理。 正堂,庞统向霍峻辞别,拱手说道:“多谢府~使君举荐,统将赶赴武汉,拜见主公。” 霍峻坐在榻上,笑道:“无某举荐,以士元之才,犹如锥之处囊中,早晚锋芒毕露,何待峻推举尔!” 以庞统在荆楚吹捧出来的名望,无论是投靠刘琦,亦或是投效刘备,都能得到厚遇。然始终不为所动,在南郡出任功曹,盖或是等候大势。 今大势已显,庞统也不犹豫,在得到霍峻的举荐后,准备直奔武汉,觐见刘备。 “然使君举荐之情,统不敢相忘。”庞统说道:“进取巴蜀之策,统当细言内应杨汉之事。” 霍峻坐镇南郡期间,广汉郡杨氏豪强找上门来,商讨蜀锦贩卖。今刘备执掌吴楚,杨氏家主杨汉押注刘备,向霍峻表明如果刘备入蜀,他愿意举部曲千人帮助。 杨汉,字季勋,在刘璋治下时期,凭借部曲占据沱江险要,控制鳖灵峡津口,亦是思乱求贵之人。 至于沱江者,又称内江,与涪江、岷江称为蜀中三江。 蜀中三江者,皆为长江支流,入巴地欲取蜀,唯走三江可至成都。外江岷江从南安(乐山市)走外线到成都,内江沱江从汉安(内江市)至成都,中江涪江走垫江(合江)至成都。 历史上,刘备从中江进攻成都,赵云从外江进攻成都,诸葛亮、张飞走内江进攻成都。三江并行,合围刘璋于成都。 “可!”霍峻笑眯眯说道:“入蜀之事,州府之人多有议论,望士元勉之。” 刘备窥视益州,命张飞、陆议驻扎在宜都,西入之意明显,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来。 庞统欲成为刘备的谋士要臣,唯有献西取巴蜀的计策作为他的进身之资。然今时之刘备非旧时之刘备,有识之士能看出刘备窥视益州,怎会不知巴蜀是他们最后容易建功的机会。 霍峻离开武汉以来,法正天天跟在刘备身侧,劝刘备早日准备进军巴蜀。因此庞统欲上位可没历史那么容易,必须拿出真材实料。杨汉这种地方豪强暗附,或许能成为庞统的筹码之一。 看着庞统离开的背影,霍峻面露玩味。 刘备深知一个萝卜一个坑,提拔鲁肃出任交州刺史,岂是将鲁肃发配到岭南,而是让鲁肃刷功绩去。除了交州外,容易啃得地盘就剩益州,内卷将会是刘备帐下文武的主题。 从刘备今下的人事委任来看,不出霍峻所料,入蜀者当以张飞为先,女婿陆逊为辅,搭配中年轻将校。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散出,入蜀非是他所忧虑之事。今下他且多想想,如何攻略合肥,方是他核心任务。 霍峻整理手上的任务,吩咐说道:“士载,你且先赴江北,详细绘制合肥舆图,不可有缺!” “诺!” 领命后的邓范,犹豫良久,拱手说道:“范自幼由父亲抚养长大,今得蒙父亲厚恩,得配主公贵女。范深思以来,惶恐至极,无以为报。望父亲答应,范愿改姓,服侍父亲于榻前,爱护族子弟妹,兴我霍氏门楣。” 霍峻挑起眉毛,问道:“既入霍氏,今后当弃邓姓,绝邓氏祭祀,为父之爵亦难继之。可能从否?” 邓范跪地叩首,说道:“多谢父亲。今世间混乱之际,兵戈四起,既为我霍氏儿郎,当有从军封侯之心。岂能蒙父辈之余恩,坠我男儿之志。” “善!”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即日起,你则为我子,为我霍氏族人。” “诺!”霍范拱手应道。 多年以前,霍峻收邓范为义子,纯粹是一时兴起。若是不成器,入军成为自己的部曲。若是成器,则是另言。 在经过师父司马芝的调教,邓范不似历史上那么看重名利,反而多似司马芝孝顺母亲的品性,对霍峻亦怀有深感抚养之恩。 待霍范退下,霍峻看向坐在榻侧的蒋济,皱眉问道:“此出于子通之语?”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将军莫不想成他人之美乎?主公嫁女于下,岂是嫁邓姓子,必定是嫁霍姓子。” 果然不出霍峻所料,邓范请求改姓出自于蒋济的点拨。 “邓范天资聪明,熟爱兵略,未来可期。仅以义子待之,岂不可惜,何不以此为机,收为子嗣。将军从征戎伍,可为亲信之人。”蒋济说道。 蒋济说得不无道理,刘备嫁得不是女儿,而是政治表态。作为属下的霍峻,不管怎么样,亦要表明态度,改姓便是信息回复之一。 霍峻摇了摇头,感叹说道:“子通,心思细腻,峻不能及。我数次欲举荐子通与主公,但皆不舍子通智谋。” 司马芝、蒋济属于是霍峻的左右手,一人理政,一人督军,且多年相处下来,他们也融入霍峻的事业当中。一旦剥离,霍峻找不到其他人代替。 蒋济扶须而笑,说道:“主公左右贤能众多,何需济也!倒不如在将军身侧自在,钱财、美酒应有尽有。” 霍峻手上的俸邑可不是就他一个人享用,他是在用俸邑补贴蒋济、司马芝、刘忠等这些吏员。他们那点属吏的工资,哪够他们开销。 然蒋济所说又岂是真心话,跟在霍峻身边,与跟在刘备身边的前途岂能相比。是故为了补偿蒋济,霍峻替他向刘备要了个遥领九江太守的官职。 霍峻斟酌少许,问道:“今峻将远镇江淮,子通既任九江太守,不知可有计策下合肥否?” 蒋济沉吟良久,说道:“合肥城小虽坚,但远离孤悬江淮,欲克并非难事。济以为二事若能成,将军当必破合肥尔!” “请言!”霍峻脸色收敛,请教说道。 “其一,合肥城小,然有曹氏骁将固守,兵有数千之众,将军需围敌军于城中;其二,合肥为寿春前哨,围攻合肥。寿春必救,曹操必援,将军需退曹操援军。” “围合肥,退援军,破城入之!”霍峻理解蒋济之意,说道。 “正是!” 蒋济说道:“欲破合肥,济窃以为唯有此法!” 别看蒋济提出的三个步骤似乎不难做到,然孙十万连第一步都做不到,在合肥城下留下除了蒋一封、张八百、满数百等曹军将领的别称。 “善!”霍峻点头思索,说道:“峻已知子通之意,且容我斟酌思量。” “远赴江淮,家务繁多,济且告退!”蒋济拱手说道。 见蒋济欲走,霍峻叮嘱说道:“子通,有空且多指点士载!” “诺!” ps:卡文了,诸位且看。 (本章完) 第150章造谣生事 霍峻于南昌多逗留几日,即过正旦之后,从南昌返回皖城。临出发之时,霍峻便收到王粲的消息,步氏收下纳采的雁,孙乾成为女方的妁人,与男方的媒人王粲,对接后续的婚事流程。 男方曰媒,谓谋合二姓;女方曰妁,谓斟酌二姓。即从周代以来,成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 既有步母、霍笃操持,又有王粲、孙乾为媒妁。实际上婚礼不需要霍峻操办了,因而在他从南昌回皖城后,即与诸将商谈进军京口的计划。 大帐内,京口依山临水城郭的沙盘摆在中央,军中文武围聚左右。 丁奉用细杆指点京口城的地势,分析说道:“奉领都督之命,探查京口城郭,历经数月制成沙石舆图,诸君可观详略。” 霍峻领兵作战有个癖好,无沙盘不打仗。此前他常会亲手制作沙盘,但当上了都督后,便让部下中表现出色的将校轮流制作沙盘。而这个沙盘制作的地域,常是霍峻所预设的作战区域。 如龙逢亭的背水一战,别看霍峻在兵力上处于下风,但那个作战区域却是霍峻精心挑选。水位下降,小舟入皖水,限制孙瑜大船朔江而上;龙逢周围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然若撤退则是道路崎岖,难以通行。 谋定而后动,预设战场,将敌人放入自己预先设计的区域内作战,属于是霍峻的作战风格。即孙子所言,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 细杆沿着京口城环绕,丁奉说道:“京口城郭坚固异常,依北固山而建。仅开西南二门,东、北二墙建于山体之上,城小而墙高,从城中可至北固山山峰。” “北固山山壁陡峭,难以攀援而上。登北固山可观大江战事。今北固山上修筑烽火台,可知外犯之敌进退。且孙瑜从牛渚始至京口百余里间,隔二十余里,在高处皆筑有烽火台。” 顿了顿,丁奉特意指了指城墙,说道:“京口城用青砖所筑,非是夯土所筑。去岁我军因京口城郭坚固,忧虑攻城之难,故只得行断粮之策。今孙瑜得助江淮钱粮支援,粮草恐是不缺了。” 三国时期城池基本是从秦汉遗留下来,大部分的城池是夯土材料。京口城修筑时间不长,修筑起于孙河屯兵时期,但这也导致京口城用上新式的筑墙材料,即青砖。 京口城的定位也与其他城池不同,其修建的目的在于控卫丹徒水道,属于军事要塞,而非百姓生活的城池。 众将目目相觑,去年没打下的京口,今年难度又上一个等级。 徐盛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京口城本就城固,如今军资充沛,又布设烽火台,这该怎么打?” 霍峻双手撑在沙盘上,问道:“细作能否潜入城中?” 丁奉摇了摇头,说道:“启禀都督,奉欲遣细作入城,但城中守备森严,仅有士卒家眷在其中。斥候扮成流民为他们搬运粮草,方才得以入城窥探其间布置。” “斥候留在城内?” “没有,斥候被他们赶出城外。”丁奉说道。 不仅是众人难绷,连霍峻眉头亦是紧皱。拥有烽火台的京口,自己想奇袭都奇袭不成。且京口城又是军事要塞,细作几乎难以潜入。 说实话,他之前听到烽火台,下意识还真想起吕蒙的白衣渡江。然而仔细分析前后,吕蒙白衣渡江那套还真玩不了。 那时汉吴合盟,江东与荆州往来密切,商业贸易正常。如关羽曾向江东买过粮,或是江东盐贩卖至荆州。今下战事频发,商人避之不及,怎又会航行于大江之上。 且外加糜芳、士仁归降东吴,导致江陵城轻易可下。今孙瑜、孙韶这种孙氏族人守城,怎么可能会轻易投降。 霍峻食指轻敲着案几,脑海中不断深思可行的方案。今京口绕不过,又无内应,必须选择攻城,但攻城也需讲究方案。 就在霍峻思虑之时,甘宁指向沙盘北面的江北,问道:“今孙曹合盟,我军将攻吴会,不知江淮可有动作?” 丁奉沉吟少许,说道:“自从去岁我军撤离京口后,江淮输送大量钱粮辎重与孙氏,京口船只络绎不绝。幸我军水师屯于皖口,时有顺江而下,袭击水道,方才遏其运粮之势。” 这就是屯兵皖口的优势,配合高翔的所部,水师顺江而下,可直接切断江淮与吴会的联络。 顿了顿,丁奉开口说道:“据高中郎禀告,江淮疑似有曹氏大军开拔而至的迹象,今暂时不知此部曹军兵马人数,且也不知归谁节制。不过依高中郎之见,人数至少有数千人。” 闻言,甘宁轻捶案几,震得沙盘摇晃不已,郁闷说道:“京口本就难克,今江淮又有曹氏援军,这该怎么打呀!” 众人的脸色愈发凝重,京口城坚难克,外加曹氏援军不久又至江北。虽说水师拥有大船,曹军与孙氏难以像上次那样配合。但不管怎么样,曹军至江北必然会影响到他们的作战。 “都督?” 丁奉扭头看向霍峻,目光中带着尊敬之意,喊道。 随着丁奉音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陷入沉思的霍峻。自征战以来,他们跟随霍峻无所不克,今出现了难题,自然下意识地看向霍峻。 出乎他们的意料,霍峻的心思似乎不在战事上,笑道:“京口城坚,曹军援兵又是将至,孙曹屯兵江北,我军难克京口,今暂且后议军事。” 紧接着,霍峻又是说道:“峻婚事将至,届时诸将率水师舟舸随峻前往迎亲,路上务必鼓乐齐鸣,张红结彩,让鄱阳、豫章士女知我娶亲。” “这?” 众将相互对视,徐盛硬着头皮,说道:“都督,水师舟舸为征伐之所用,今都督却驱使水师将士迎亲,恐有违军体。我等为都督部下,为都督迎亲,乃我等幸事。但盛忧刘扬州、刘豫州二公得知,将会心生不悦,从而责罚都督。” 在霍峻布置的军法中,可没有规定水师战船不能用于捕鱼、迎亲等事。实际上霍峻为了丰富军粮的搭配,经常让辅兵驾战船入江扑鱼。 霍峻怒而拍案,愤然说道:“本君率师征战多年,于扬州有功勋卓著,且水师又是某一手组建,今怎不能用于迎亲。军中鼓乐手操练喜乐,水师战船悬挂红布彩锦,以待迎亲之日。” “诺!” 众将见霍峻气在头上,不敢轻易说话,只得拱手应下。 待众将出帐后,蒋济走到霍峻身侧,说道:“都督,水师迎亲之事,非同小可。然欲让鄱阳、豫章二郡及江淮黄童白叟得知,倒不如言都督之妻步夫人有西施之美,有沉鱼落雁之貌。” “嗯?” 霍峻深深地看了眼蒋济,示意让他继续说。 蒋济捋着胡须,解释说道:“古来老妪妇人喜谈故剑情深之事,士人俊杰爱谈相如与文君故事。吴越之争,西施之美,深入江东老少之心。自古以来,便有吴越人言吴国败亡之际,范蠡携西施归隐。都督欲让好事人议论,不如将步夫人比及西施,又有都督之行,何愁世人不知。” 霍峻嘴角含笑,蒋济可谓知晓人心,难怪能以一封信吓走孙权。 自古以来,恒定不变。女人喜欢看霸道总裁,灰姑娘的童话故事;而男人喜欢看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穷小子逆袭高富帅装逼打脸的爽文。那些男女老少喜欢议论闲聊八卦之事,如xx风流史,xx上位史。 自己锣鼓喧天迎亲,仅能让他们闲聊片刻,却不足以广泛流传。蒋济这番话颇有道理,若不是杜夫人出名,谁知道秦宜禄这个人,且还能与曹操、关羽二人散发出不得不说的三角故事。 甚至有后世人臆想关羽背弃曹操,乃是因为曹操夺了杜氏,导致关羽弃曹操而走。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子通,你且观这般如何!” “西施于河边浣纱,鱼儿见之,迷其美色,忘却游泳,竟沉于河底;昭君奉诏出塞和亲,大雁见其美色,忘却展翅,落于慕野;王允歌女貂蝉有闭月之貌,被王允使美人计,诱吕布杀董;峻之妻有羞花之貌,峻见之,便被其所迷,求之以为妻。” “闭月,羞花?”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都督以二词比喻佳人美貌甚好,然貂蝉乃是宫女官名,世人安有以此为名?” 霍峻负手背腰,笑道:“十常侍之乱,王允率军入宫平叛,见一貂蝉官美艳绝伦,私掠为歌姬。后见汉室倾废,方才献出以让董卓、吕布自相残杀。” 蒋济鼓掌而笑,说道:“若是天下太平之时,都督可为虞初也。” 虞初乃西汉武帝时期的家,以方士任侍郎,专门将街谈巷语、听途说的野史故事记录下来,著有《虞初周说》。 继而,蒋济说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督又是少年英才,有荒唐之举,又怎会令人生疑。届时都督迎亲之事,可让王别驾作赋一首,以为证明美貌之用。” 霍峻微微颔首,笑道:“子通深谙我心,不如由君替峻为之。” 蒋济躬身拱手,沉声说道:“愿为都督操持。” 看着作揖告辞的蒋济,霍峻暗自惊叹。蒋济这人对人心的揣测可真强,难怪在历史上能以江淮士人的身份爬到曹魏核心阶层,与司马懿成为好友,甚至配合他完成反杀曹爽之举。 曹魏官职亲疏有分,能力重要,但比能力重要的是站队。蒋济从跟随曹操开始,算不上什么重要人员;但到了曹丕之时,拜为东中郎将,能够暂统曹仁兵马;及曹叡之时,已官至中护军。 文武兼济,查缺补漏。自己背水一战,除了击败孙曹联军外,最大的收获就是抓住蒋济,并聘为参军。 …… 军议压下,蒋济忙于散播言论外。 霍峻与步练师的婚事,筹办的也很快。毕竟双方郎有情妾有意,也没什么人反对。且兄长霍笃也着急,马上要打仗,若不快点结婚,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结婚六礼复杂,华夏又素以礼仪为重,因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些婚礼流程基本不能缺少。但大部分人哪里懂这些礼仪,唯有媒妁在其中谋划盘算,替双方解决这些六礼流程。 因而在王粲、孙乾的帮助下,婚礼流程进展迅速,在霍峻将自己一年的俸禄当作聘礼送去了步氏家中后。二人根据霍峻、步练师的生辰八字,选定了在二月八这一天作为结婚的日子。 与此同时,在蒋济的操作下,步练师之名渐在江左流传开来。伴随着步练师之名,则是霍峻贪恋女色,以水师迎亲的恶事。 (本章完) 第151章推波助澜 “叔父!” 刘琦在堂前脱履之时,便伸手招呼堂内的刘备。 刘备见刘琦神情颇是着急,连忙放下手上的舆图,起身相迎,说道:“伯玮怎么如此着急?” 刘琦径直趋步而来,握住刘备的双手,说道:“叔父,可知仲邈娶妻否?” “略有耳闻。”刘备携手与刘琦坐下,说道:“莫非有何不妥?” 刘琦叹了口气,说道:“叔父有所不知,今南昌城内传得热热闹闹,仲邈为娶那步姬,且博美人欢心,将于迎亲之日,征调水师战船,张灯结彩,迎那步姬回皖城。” “啊!” 刘备颇感吃惊,说道:“仲邈常以公事为先,今征战在即,怎会荒废军事,为博妇人欢悦,调发水师战船迎亲?” 顿了顿,刘备问道:“伯玮,其中莫非有假,有人欲污蔑仲邈?” 刘琦摇了摇头,说道:“我已遣人相问过,仲邈确有此意。” “这~” 刘备也是犯了难,说道:“今发兵在即,仲邈怎能如此行事。” 按照此前讨论的安排,刘备、霍峻将在二月十日发兵。今霍峻将时间卡在二月八日迎亲,几乎将与出兵日子撞上。即便考虑到霍峻走水路,可以晚上几日出发。但是在战前征发水师士卒前去迎亲,不让将士备战,亦是兵家大忌。 就在刘备斟酌是否写信劝说霍峻之时,却见诸葛亮亦从堂外入内,摇着羽扇,神情颇是愉悦。 “孔明?” 见到诸葛亮,刘备仿佛看见问题的答案,问道:“孔明,可知仲邈迎亲之事否?”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步姬之美,仲邈博佳人欢笑之举,亮已有耳闻。” 刘备面露忧色,说道:“仲邈荒废军事,孔明怎么还笑得出来。” 刘琦揉搓双掌,烦恼说道:“若今无战事,仲邈即便欲发万人迎亲,琦亦助之。然今战事在即,岂能因私废公,忘却兵戈之重。” “我与孔明连那子山一齐写信劝仲邈不可如此行事,何如?”刘备说道。 诸葛亮笑吟吟,说道:“二公且勿着急,仲邈仅见过步姬画像,又不曾亲眼见过人貌,怎会如此着迷,依亮所见其中必有玄机。” “嗯?”刘琦面露疑色,说道:“外人皆言步姬有倾国倾城之貌,西施沉鱼,昭君落雁;貂蝉闭月,步姬羞花。仲邈偶然于郊野见之,惊为天人。今怎~” 诸葛亮放下羽扇,笑道:“亮以为此乃谣言,自古以来沉鱼落雁非指西施、昭君二人,而是指毛嫱、丽姬。至于连环计之中,貂蝉此人,就需问主公人。” 知晓详情内外后,刘备亦是明白了什么,说道:“王公正直,怎会行私掠宫人之事。且吕布反杀董卓,也非王允帐下歌姬,而是董卓府上侍婢私通。貂蝉之名,子虚乌有之说,然而董、吕二人好色不假。吕布私通侍婢,心惧董卓,故被王公所用。” 刘备虽不是吕董之乱的当事人,但他却与吕布相处过,也与许多经历者在许昌呆过。若是在中原,貂蝉这种谣言,根本传不出去。然而在这犄角旮旯的江东,不好意思大部分人连扬州都没出去过,更不用说了解政治斗争中的隐秘内容了。 实际上当刘备了解其中的隐秘后,真就不屑吕布为人。吕布贪恋好色,认董卓为义父,偷了自己的小妈。为了自保,便与王允联手杀了董卓。而且吕布贪恋女色,已经没了边际了,甚爱诸将妇。 只能说在好色上,曹老板比吕布好,虽爱人妻,但所爱人妻大多为寡妇。吕布能被天下诸侯嫌弃,也不是没有原因。 知道隐秘内容后,刘琦摸着胡子,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孔明有何高见?”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亮以为此谣言或许是仲邈命人散播出去,以骄京口将士之心,为破敌之用。” “哦?”刘琦好奇问道:“孔明从何可知?” “二公不见背水列阵否?”诸葛亮说道。 闻言,刘备微微皱眉说道:“仲邈已用过骄兵之计,孙瑜又怎会再次中计。” 诸葛亮深吸了口气,感叹说道:“仲邈用兵犹如羚羊挂角,捉摸不透,岂是外人所能知。今大张声势,自污名声,应有骄兵之意。” 霍峻打仗从来不拘泥于形势,作战前引而不发,静候时机,一旦发现战机,常是一招毙命。这种作战风格既有以正取胜的特点,亦有善用奇兵破敌的鲜明风格。 说着,诸葛亮换一个语气,说道:“仲邈既有骄兵之意,二公不如助之。命人传播仲邈贪花好色,又言步姬有国色之貌。选貌美侍女侍奉步姬左右,于亲迎之时,让士女广而见。” “岂能不可!”二人相视笑道。 …… 二月八,宜嫁娶、祭祀。 从周公旦作周礼时,秦汉以来,凡结婚事者,首在秋冬时,次在初春,恶在夏。 夏者,阴阳相争,死生之分,虫蛇滋生。君子当斋戒、止声色,薄滋味,定心气。及秋八月,暑气渐散,蛇虫消亡,可纳妇。至初春,百卉萌动,蛰虫启户,可祈福祥,故可纳妻。 从此来看,何谓春秋,不难理解。仅因春秋乃是古人祭祀、农耕、社会生产最活跃的季节。因而霍峻若不与步练师闪婚,则是要等到半年后的秋天了。 亲迎清晨,霍峻率六千水师,大小船只约达百余艘,大船挂彩,小船奏乐,声势浩大地停在鄡阳水面。 此时鄡阳居民听闻鼓乐之声,纷纷聚众来看热闹,真见到霍峻用水师迎亲之时,众人亦是惊呼不已。 等霍峻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些妇孺见其束发戴冠,身袭玄服,真就惊叹仪表堂堂。心中羡慕那步姬怎么就如此好运,被霍峻看上;而那些农夫、商贾则是夸张描述步姬之美,又对羡慕的妇人嗤之以鼻。 霍峻驾车与近百人的迎亲队伍,前往城中亲迎步练师。行至鄡阳县步氏住所,霍峻手里捧着一只大雁,止步于步府门庭等候,向步氏族人奉上系着红绳的大雁。 霍峻等候间,只见步母趋步而出,玄服包裹住她那丰腴且曼妙的身姿,头戴发簪,冰冷的眉目已被喜悦所替,腰胯扭动间,尽显妇人风情。 “外姑!” 霍峻恍惚些许,紧忙拱手称呼。 秦汉婚礼亲迎,男不入女屋,仅至庭院,等候长者亲迎至中庭,待妻子出堂。今步父已亡,步母则是尊者。 “郎婿!” 步母微行常礼,低头问好。 抬头间,霍峻这才得以仔细看见步母的容颜及身段,心中猛地跳动几下,却是不敢再看,眼睛安分下来。 “请入中堂静候。” “诺!” 霍峻眼睛不敢乱飘,略慢步母半步,仅是联想着其母都有这等颜色,不知步练师又是如何国色。 霍峻站在中堂,束手而立以候佳人。 步氏族人见霍峻站在那,欲有交谈以示亲近,却顾忌身份不敢多语。而步母迎送之后,仅是温和笑着,时而偷瞄霍峻,又暗自满意女婿英武,一表人才,欲问候几句,又念及霍峻的背景,又是不敢多言。 少顷,似乎知道霍峻已至,只见步练师纤纤而行,细步至堂院,耳挂薄纱,若隐若现遮饰那国色的面容。 初春之时,寒气未退。步练师穿着三层衣裳,外袍乃绛色礼服,色彩鲜艳耀眼,上绣精美图案。内两层的细布衣,及贴身罗衣,合身包裹着娇体。 迎握芊芊玉手,除了感觉到佳人的羞涩外,霍峻似乎还嗅到诱人的体香,借着阳光,透过薄纱,似乎得见那张精致的面庞,红红的耳垂,微烫的脸庞。虽无画上的风情,但却有不一样的清纯感, 细步下阶,外层那绛色礼服却也遮掩不住美妙的体型曲线,那鼓囊囊的胸襟,柔韧美妙的纤腰,以及略比肩宽的臀部曲线。身姿虽不及其母,但亦是玲珑有致,亭亭玉立,且那胸怀不是同龄人该有的。假以时日,亦能成就大器。 步氏虽是落魄,但礼仪仍在。步练师的仪态端庄,在辞别步母,登车而走时,举止亦是如常。 回程路上,被诸葛亮选出的姿色出众的侍女步行于后,那些路人不禁惊叹这等美人居然仅是侍女,又是猜想步练师的美貌如何。 在他们的憧憬下,步练师披着面纱,探头出了车帘,又放下车帘。那张若隐若现的面容,又是引起众人的畅想,男人们则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面容带入进去。 从头到尾,步练师就没露过脸,仅是凭借那些姿色出众的侍女,及那张若隐若现的面容让人幻想的容貌。 只能说霍峻、诸葛亮二人真就懂得怎么炒作,朦胧美才是美,有衬托的美才是真的美。 车内,霍峻握着步练师的手,脑海中却是想着接下来的布局。 “子通,这几日京口布置如何?”霍峻隔着车帘,问道。 “未有松懈!” “加派人手探查江北、江南情报。” “诺!” 晚上还有一小章 (本章完) 第152章醉生梦死 自从霍峻迎娶步练师后,二月眨眼便过,时光转至三月中旬。刘备已率大军出发,霍峻却是在那醉生梦死。 大营内,众将齐聚一堂,分坐两侧,本应热热闹闹的大帐,却因主位空落落,霍峻久久不至,从而导致气氛凝重。 脸色难看的甘宁,直接拍案而起,怒声说道:“二公已发两封书信催促都督出兵,今都督却在那贪恋女色,荒废军务,岂有此理!” 继而,甘宁大骂说道:“若我事先知晓步姬能如此蛊惑人心,宁必在迎亲那日将她射杀。” “咳咳!” 陈越拉着甘宁坐下来,提醒说道:“兴霸当小心谨慎,不可胡言乱语。都督甚爱步姬,若闻此言必然又是动怒。” 在陈越的连番劝说下,甘宁气冲冲坐了下来,闷声说道:“你等倒是不急,臧霸率兵南下江淮,兵有六千之盛,南北皆有重兵,今京口怎么能取?” 徐盛苦笑了声,说道:“今下关键之事,在于如何劝都督重操军务,即便拿不下京口,亦要打出战绩。毕竟二公今已兵入浙水,将攻于潜、余杭,我军若不能……” 就在徐盛说话之时,蒋济摇着头回到帐中。徐盛起身询问,说道:“蒋参军,都督怎么说?” 蒋济叹了口气,说道:“都督让诸位安心操练,听其军令。” 高翔刷得站起身子,皱眉说道:“参军可有向都督言明,臧霸兵至巢湖,濡须口兵力不多,恐难坚守。若是弃守濡须口,防线将被收缩到舒县,江淮钱粮可源源不断送至吴会,二公大军恐会难以作战。” “说了!” 蒋济忧心说道:“都督言濡须口难守,今不如撤之,退守舒县。” “这?” 众人目目相觑,甘宁气得不行,紧握着剑柄,就要阔步而出。 陈越的手拽着甘宁,问道:“兴霸,欲意何为?连伯充兄劝谏都是无果,你不可轻易劝谏。” 上次军议,霍峻没有参加会议,众人便让霍笃去催促。结果霍笃言语过于激烈,被霍峻发配到舒县。 甘宁甩开陈越的手,说道:“某去询问都督何时可以出兵?” 蒋济轻咳一声,说道:“步姬今日思家,都督言陪同步姬省亲后,观形势再行用兵。省亲那日,诸位亦要率水师陪同,此乃都督军令。” “妖女!” 甘宁实在忍不住,拔出长剑重重挥下,将那案几劈成两半,木屑横飞。众人见此场景,皆是被吓了一跳。 “甘中郎!” 甘宁喘着怒气,冷声说道:“都督军令,宁当是奉从。” …… 又是过了几日,步姬省亲的消息已是传了出去。 天色已是昏沉,屋内却是烛火通明。若有人在屋外偷听,当可听到缠绵不绝好似猫叫声,时断时续,时而如诉如泣,时而又是长声叹息,犹如在人中挠痒,勾人上火。 李芊束手立于外屋,盯着那摇摇晃晃的帷幕,听着猫叫声,双腿不由交错摩擦,又是轻咬丹唇。 约莫过了三刻,猫叫声终于停下。李芊平缓呼吸,在霍峻的呼喊声中进入了里屋。 只见恍如白蛇的娇躯躺在床榻上,见到李芊入内,玉手拉过锦被遮掩住自己的三区,仅露出粉色的爱痕,那双浑然天成的白腿,不由轻轻发颤。 “呼!” 李芊的双耳可听见步练师急促的呼吸声,她又见到爱郎魁梧的身躯,下意识地也加快了自己的呼吸。 “芊儿,这几日外界怎是谈论我的?” 披头散发的霍峻接过李芊递来的锦袍,随手为自己披上,光着脚走在冰冷的木板上。 李芊迟疑少许,说道:“自从传出郎君为夫人归家省亲,又命将士乘水师相送,已是谣言一片。” 坐到铜镜前,霍峻下意识拿起酒樽,问道:“什么谣言?” 李芊看了眼内屋动静,小声说道:“夫人虽是美艳,但非是贤妻,将有害将军仕途。甚至有人谣言夫人乃是妖女,今至都督身侧,当有败坏……” 见霍峻的脸色不太好看,李芊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便止住了言语,然而她的心中却是暗暗窃喜。 “这是蒋参军刚刚送到的信件!”李芊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巾帛拿了上去。 霍峻放下酒樽,摊开巾帛。只见蒋济在巾帛上介绍了当下的形势,弃守濡须口后,江北失去了高翔的屯扎,江淮的钱粮从合肥入巢湖,轻而易举通过长江,进入丹徒水道,送往吴会。 且臧霸兵屯巢湖周围陆地上,保护运输江淮粮草的舟船。舟船在水寨,臧霸在陆上,水陆营寨隔着三四里设立。其屯兵的地点在巢湖东侧的长宁亭,紧临合肥。 看来上次的背水列阵击败夏侯渊、孙瑜二人,依旧是给臧霸造成一定的心理压迫。当然臧霸作为独立性高的小军阀,初到陌生的江淮地区,他也是不想与自己死磕。逼退屯兵在濡须口的高翔,他也是见好就收,对于巢湖西侧的庐江地带,并不感冒。 “郎君!”李芊壮着胆子,说道:“今外人都在议论郎君迷恋女色,不理军务,妾以为不可如此。” 霍峻站起身子,凑到李芊的耳畔,轻飘飘的说道:“明日到你了!” 李芊的脸瞬间滚烫起来,支吾说道:“妾岂是如此之人,仅是关心郎君而已。” 霍峻拍了拍她那浑圆的臀部,笑道:“为夫心中有数!” 说话间,步练师裹着罗衣,系着腰带,身姿妖娆地走出。 李芊见到步练师低下了头,说道:“蒋参军言,根据江淮细作报告,不日将有批粮草要送至巢湖水寨。” “好!” “妾身告退。” 李芊趋步而走,合门上屋,将空间留给霍峻与步练师。 步练师打着哈欠,双手抱住霍峻魁梧的身躯,轻声说道:“夫君从上月至今,几乎与妾日夜缠绵,岂可如此!” “夫君既有重任在身,怎能因私废公。夫君虽常言自有谋划,但若将士离心,又怎愿为夫君效力。” 说着,步练师略有委屈,说道:“若夫君大志可成,妾为妖女又是如何。今唯恐就是担忧夫君计谋难成,又害夫君背上恶名,届时妾将无地自容。” 霍峻见步练师如此,搂住盈盈可握的腰肢,轻抚光滑的背部,嘴里不断说着安慰步练师的话。 二八之龄的姑娘,好不容易嫁入文武杰出的青年才俊,却在遭受别人的质疑,这让小姑娘不成熟的心灵怎么受得了呢! “妾不用省亲,夫君无需带妾归家。”小姑娘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道。 闻言,霍峻笑了笑,说道:“省亲?怎能不省。” 今天码了小9k字 (本章完) 第153章怠敌激将 江淮晚春,经过春天的细雨滋润,江水已涨。且随着渐入夏季,暴雨也接踵而至,大雨过后,江水更是波涛汹涌。从皖口至京口,舟船水师朝发夜至,其间一千余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大帐之中,众将唉声叹气,气氛甚是沉闷。 刘忠微微挺腰,缓和气氛,说道:“诸位将军,都督将携夫人过江省亲,已分下酒食赏于帐下将士。” “啪!” 闻言,甘宁愤怒地将剑扣在案几上,说道:“我军将士不缺酒食,缺少能指挥我等作战的都督。” 刘忠面露尴尬,说道:“都督不日将领军作战,甘中郎何出此言?” 甘宁摊腿而坐,面容冷峻,说道:“都督已非都督,今胸无大志,沉迷女色,弃大军而不顾,亦无视二公与我等将士。” 陈越轻咳一声,说道:“二公大军兵进如风,已至钱塘。若二公战事进展顺利,击败孙权、周瑜,攻克吴县尚可。但若因都督荒废军务,导致大军战败,越恐二公将会降罪责罚都督。” 现在霍峻这么乱搞,全靠他过往立下的战功在挽尊。就如陈越这么说,刘备得胜还好说,但若兵败绝对会责罚霍峻。 顿了顿,陈越认真说道:“今不为大军而思,亦要为都督前程而思。” 刘忠与众将沉默不语,唯有甘宁在那紧握剑柄,似乎思考着什么决定。 少顷,在众将的目光中,仅有蒋济的身影入帐,不见霍峻的其人,心中又是长叹了口气。 这快二个月以来,七日一次的军议,除了诸将正常到之外,霍峻长期缺席已是常态。众将从早期的体谅,到中期的愤怒,再到现在的无奈。今不见霍峻身影,却已经是习惯了。 蒋济环视失望的众将,咳嗽一声,说道:“都督言诸位已无战心,不可用之,今罢军议。” “什么?” 此言一出,寂静的营帐犹如开水炸锅般,众将扯着嗓子大喊,表达对蒋济这番言论的不满。 “霍仲邈贪恋女色,却言我等无战心,岂有此理!”甘宁撞开众人,走到蒋济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道。 “是啊!” 徐盛亦是不满蒋济及霍峻的污蔑,大声说道:“我等力建都督出战多次,却被都督一一驳斥,今何故言我等不可用之!” “我等要见都督!” 蒋济见众人情绪激动,扯着嗓子喊道:“今都督若向京口用兵,你等又如何自证言语!” 脸色涨红的徐盛,大声喊道:“盛敢立军令状,不破京口,盛奉上头颅。” 说着,徐盛冷笑一声,说道:“就不知都督何在?” “愿立军令状,敢问都督何在!”帐中众将群情激奋的喊道。 看着一群已是上头的众将,蒋济背部发凉,真担心这些愤怒的诸将会杀了他。 蒋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欲说什么时,他身后的帐帘被人掀开了。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只见霍峻佩剑于腰,衷甲模样打扮,脸色不怒不喜。 “都督!” 刹那间,情绪激动的众将冷静了下来,纷纷散开,让出道路,且又是各自归座。 霍峻跪坐榻上,沉声说道:“诸位言语,不知是真是假?” 徐盛扶剑而起,奋然说道:“我等观都督行事,都督用我等迎亲、省亲,我等则是击鼓鸣金,军无战心;若都督用我等出征、作战;我等则是骁将锐士,悍不畏死。” “今都督若欲战京口,盛愿立军令状,率军先登,为大军破城。” 甘宁跪坐弓步起身,说道:“宁虽草莽,却亦知治军之事。为将者,若是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则是吏卒无常,陈兵乱横。今敢战与否,在乎都督,不在乎我等。都督若欲战,宁愿立军令状,亦率军先登破城。” “恳请都督出兵,我等愿立军令状。” 众将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朝着高位上的霍峻拱手说道。 “好!” 霍峻不怒反喜,鼓掌说道:“峻本担心诸子休整多月,已无战心,却不料士气如此高涨。军心可用,峻又岂能违背军心。” “那都督省亲之事呢?”丁奉挠头问道。 “哈哈!” 霍峻紧握剑柄,大声而笑,说道:“峻虽爱女色,但岂是沉迷女色之辈。往昔谣言轶事,皆乃峻与夫人联手所使怠敌之策。今战机已至,军心可用,岂能因女子事而废军务。” 说着,霍峻抽剑而出,说道:“升帐,议军事。” “诺!” 实话而言,霍峻假戏真做了,他本想表现出沉迷女色的假象,却不料自己真沉迷女色当中。一个多月以来,几乎大部分的时间与步练师腻歪在一起。 人家姑娘虽小,但发育却不差。对于好为人师的霍峻而言,真就在日夜教导,将她变成自己的形状。 少顷,几名侍从抬着京口城池的沙盘上来,众将聚拢到沙盘周围。 霍峻用剑尖指着舆图上的牛渚,说道:“夏水猛涨,本君与诸位率水师从皖口出发,行至牛渚水域,静候黄昏时分。至黄昏时,兴霸、飞度、丰露,你等三部各率将士,驾船奔袭京口。” “至京口时,已入夜幕,霍中郎将命人接应诸位。兴霸率精锐千人从西门袭攻京口,飞度率精锐千人从南门围攻城池,丰露亦率精锐千人攻东门。起兵四面,不分主次,全力强攻京口。” 众将紧皱眉头,聪明的将校已是隐约明白霍峻的用兵之意。 诸葛亮说霍峻是骄兵之策,有正确的地方,亦有不正确的地方。他长达一个月在表演沉迷女色的样子,能骗得了大部分人,却骗不了小部分人。因而霍峻的真实目的是让曹孙军士在戒备时产生懈怠感,而不是针对孙瑜、臧霸二人。 利用娶妻为饵,又是佯装沉迷女色,让敌懈怠。进而以省亲为名,利用夏季多雨的特点,长江水暴涨,大船顺江而下,行驶速度极快。一千余里,旦夕可至。在夜幕的掩护下,奔袭京口城。又趁敌于夜幕中不备,发精锐四面围攻京口。 但其中却有致命的漏洞,为了防止霍峻的奔袭,孙瑜采纳周瑜的建议,从牛渚至京口百余里之间,于高处修筑了烽火台。 有了烽火台,霍峻这种奇袭之策,几乎完不成。要想成功,就要端掉外围的烽火台。 陈越指着沙盘上的烽火台,说道:“都督,孙氏烽火台分布于大江南岸,夜燃明火为号,昼点狼烟为警。我军即便于夜间率水师奔袭京口城,必然被敌军斥候所探查。牛渚至京口,明火为号,一刻可传至京口城,届时我军至京口,城池已有防备,这当如何是好?” 霍峻却也不急,缓缓说道:“烽火台之事,峻已吩咐下去。我军至牛渚时,烽火台皆将入我军手中。” 丁奉上前一步,指向北固山上的烽火台,说道:“都督,京口烽火台,筑于北固山上,北临大江,山壁陡峭,难以攀缘。若欲夺此处烽火台,需从京口城上山,除临江北面以外,三面皆布置岗哨。” “都督欲奔袭烽火台,牛渚以下皆可夺,唯有北固山烽火台难以夺取。北固山烽火台不克,都督奔袭之策则难成。我军水师舟舸近岸,必被烽火台所探查。燃火为号,京口戒备,将士难克也。” 丁奉作为负责探查京口周围地势的将校,怎能不知道烽火台的布置。孙瑜为人稳重,他从牛渚到京口城布置烽火台。但又担心烽火台被夺,京口无法接收到。因而他又根据京口城以山为城的特点,在北固山布置烽火台,作为观察大江上的船只往来。 面对丁奉的疑问,霍峻仅是双手撑在沙盘上,淡定说道:“诸子听某军令即可,明日以省亲为名,发兵京口。” “诺!” 众将心中虽有疑虑,但亦是选择相信霍峻。 (本章完) 第154章‘曹军\’渡江 霍峻自读兵书、征战以来,在兵书中记得最深刻的话,即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者如此重要,那么指挥作战的将帅又是如何的存在呢? 战争以人为主体,那么战争也具备人性的弱点,无论敌我双方皆是如此。 因而孙子在《九变篇》中不胜其烦的强调,为将者需要克服自己的弱点。勇而无谋,易死于他人之手;贪生怕死,则易被人所擒;性情急躁,轻敌失智易兵败;爱名尊望,受羞恼怒易覆军;爱民过甚,忧民而不能战。 当然孙子不仅告诉你克制自己的弱点,也教你如何利用弱点去取胜。利用人性的弱点去作战看似荒诞,但这就是战争的一部分。 霍峻在布置计策之时,不仅是在赌步练师的名声,更是在赌他的一切。战败了,他的名声就臭了;得胜了,所有人都会盛赞他。 如同他在皖水列下的却月阵,背水一战。若是战败,他就是第二个赵括,马谡需要在后面排队等着;若是得胜,他就会被吹成第二韩信。 今日也是一样,胜则名动天下,败则兵败名裂。 在霍峻召集众将军议之时,远在舒城的霍笃早就在那磨刀霍霍。兄长霍笃明面上被霍峻发配到舒县,实际上却是奉命袭击曹军水寨,进而夺取烽火台。 霍峻的怠敌之策,怠的不是臧霸,也不是孙瑜。从他得知孙瑜修筑烽火台时,他就考虑过白衣渡江。因背景环境不同,吕蒙的那套招数用不到孙瑜身上。 但是并非不能学习借鉴,霍峻又不是战争外的门外汉,也不是马谡那种死读书的人。戚大帅的鸳鸯阵,刘宋武帝的却月阵,他都有学习借鉴过。今学习陆逊、吕蒙联手组合的白衣渡江,亦是有所收获。 在那场军议后,臧霸到来之前,霍峻早已好思索计策细节,即核心关键在于恢复江淮与江东的粮草援助,进而夺取江淮的粮船,假扮成粮船队伍,袭击那些烽火台。 那么如何恢复江淮与江东的粮船往来,其中亦有玄机可言。大战将起,皖口水师及屯兵濡须口的高翔能切断江淮、江东的水运联系,江淮不敢运粮到江东。 为了让双方恢复水运,且能利用粮船夺取烽火台,霍峻可是苦心孤诣地演了这出戏。弄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故事,又编撰自己好色之名。进而弄出了自己沉迷女色,搞得众将非议。 及臧霸入抵巢湖,进攻濡须戍。高翔撤离濡须口,战线收缩到舒县,这才拉开此战的序幕。 那么霍峻如何保证江淮会恢复水运,从而支援江东钱粮。关键的一点,在于刘备、关羽二人,他们二人已率军深入吴会二郡。粮草本就不多的江东,经过春、冬二季的消耗,他们急需来自江淮的钱粮支援。 因而霍峻表现出沉迷女色,荒废军务,仅是为了收缩战线,并故意将巢湖及长江下游的水道让出去。 不出霍峻所料,在面对霍峻收缩战线,让出水道后。受孙瑜之请求,刘馥转运江淮的粮草至合肥,准备在巢湖装上船只,从而运往吴会战场。 当敌人已经按照自己的步骤而行时,霍峻果断采取行动,让霍笃从舒县出发,进掠巢湖长宁亭曹军水寨。自己则是以省亲之名遮掩自己的行动,作为大军后至京口城下。 是夜,霍笃率二千人从舒县出发,顺着龙舒水,乘舟进入巢湖,向曹军的长宁亭水寨而去。 龙舒水,河水流量颇大,巢湖水量的百分之六十由龙舒水注入的。 夜色昏暗之时,曹军水寨灯火忽暗忽明,犹如黑夜中的篝火,似乎在吸引着飞蛾。水寨外数十条小船在霍笃的调度下,伏于夜色之下,就像那在潜伏于夜色下的毒蛇。 忽然,寂静的夜空中响起鼓声,这是霍笃发动袭水寨的信号。数十条小船在黑夜中暴起,从芦苇荡杀出,突入水寨当中。 水寨似乎面对霍笃的突袭甚是意外,被荆州军士轻而易举地杀入水寨中。不过就在水寨欲发起反抗之时,霍笃仅是夺取了十几艘用于装粮的舫舟,及擒获十几名水手便撤走。 这些舫舟上,‘曹’旗高竖,江风吹过,旗帜猎猎作响。 船上的军士手持火把,照亮甲板,荆州军士将一袋袋的粮草从己方的战船,搬到甲板上,或是船舱内。为了不暴露破绽,船舱内可没潜伏人手,而是正儿八经地装上粮草。 霍笃迅速更换曹氏校尉的装扮,除了水手外,其余士卒尽数换上曹军服饰。同时,霍笃又从俘虏口中得知一切情况正常,考虑到时间紧急,不能让江东军知晓水寨受袭的细节,即命将士趁夜出发,奔赴至牛渚烽火台。 …… 牛渚,又名采石矶(今马鞍山市),金陵以西,濡须口以东。地势险要,自古以来,横渡长江,采石矶甚是便捷。 今非南北方对抗,而是长江上下游对抗,孙瑜在高处修筑烽火台,观察从巢湖而出或是从上游下来的船只。 夏晨之时,牛渚矶水域,薄雾朦胧,烟波浩渺,江水上涨,水流湍急。 十余艘舫船上,水手们摇动着船桨,荡开波浪,白帆迎风而动,船底破浪而行。 曹军校尉夏侯笃站于甲板上,气定神闲持剑而立。周围船上的士卒稀稀拉拉分布着。 烽火台上,江东军士李二打着哈欠,正与他人闲聊。 拄着长矛,李二羡慕说道:“听闻那步姬有西施之容貌,霍峻被她迷得都不想出战。可惜就她那不知相貌如何,应该有比村头卖酒的赵姬漂亮。” 赵大嘿嘿笑道:“赵姬算得了什么,你是没见过贵女。她们十指不沾水,肌肤如玉,浑身亮白如玉,又会唱歌又会跳舞。普通贵女且是如此,更不用说堪比西施的步姬了……” 说着,赵大摇了摇头,感慨说道:“堪比西施之貌,若我是霍峻必然心甘情愿以水师迎亲,让她享尽富贵,好生把玩。当然某可不似霍峻,沉迷女色以致荒废军事。” 赵大话音未落,李二似乎得见远处十几艘的舫船,喊道:“屯长,有船驶过来了。” 屯长朱八眯着眼观望一会,大声喊道:“准备火种,士卒备战,若有异动,烧烟为号。” “诺!” 夏侯笃盯着愈近的烽火台,说道:“命所有将士不得轻举妄动,暴露军机者,立斩不赦。” “诺!” 随着临近烽火台,十几艘舫船缓缓降下船帆,靠近采石矶烽火台。 撑在台墙上,朱八看清‘曹’‘汉’字旗帜,微微放下心中戒备,大声喊道:“伱等为何突然在此停船?” “你可识得上面的旗帜。”夏侯笃大声呵斥,说道:“我军可是奉曹司空,刘扬州之命为你等送粮,今风浪大,暂时停歇,莫非不可?” 朱八略有迟疑,说道:“烽火台重地,不可停留。” “大胆!”夏侯笃暴怒而起,大声呵斥说道:“孙瑜见我都不敢这么说话。你是什么人,给我滚下来。否则待我至京口,必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见状,赵大拉了拉朱八的袖子,说道:“江淮粮船,屯长让他们停留些许。若是得罪他们,我等皆不好看。” “好!” 朱八探头观望舫船,见船上全是粮草,也就放下心来,喊道:“将军刚刚多有得罪!烽火重地,防备皖口水师。” 此语一出,船上的众人大声而笑,说道:“霍峻早就不理军事了,今带那步姬回乡省亲,怎还会到此。” 烽火台上的众人亦是大笑,皆放下手中的武器。拿火把的军士见是曹军,也将火把熄灭。 停泊间,夏侯笃带着几名军士送了几坛酒水去烽火台,又说了些亲近话。屯长朱八早就乐得不行,点头哈腰,感谢要为他美言的夏侯笃。 夏侯笃又见烽火台军士过得可怜,借以与朱八聊得投机为由,继而让朱八带人去船上搬粮草。 几杯酒下肚,朱八早就忘乎所以,又是心生贪念,招了招手领着三十几名士卒就准备去搬粮草。 与此同时,夏侯笃挥手示意,十几名军士趁机涌入烽火台,将那台上守备的军士擒获。欲有点火起烟之人,当场被斩杀。 随着烽火台一声声的惨叫,站在岸上朱八神志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喊道:“将军为何如此待某?” 夏侯笃仰头大笑,说道:“我乃中郎将霍笃,可不是你口中的夏侯将军,今奉霍鄱阳之命而来。” “啊!” 朱八陷入震惊之中,失声说道:“你打扮曹军模样诈骗我等,以夺烽火台。” “哈哈!” 霍笃大声呵斥,说道:“还不速速归降。” 朱八见船上的士卒早已拿着手握弓弩瞄准他们,只得放下兵刃,与赵大、李二等人一起跪地投降。 牛渚烽火台被夺,之后的烽火台被运粮的夏侯笃又是成功骗到手,一日间拿下除北固山以外的所有烽火台。 (本章完) 第155章援壁 申时时分,清晨出发的荆州水师,在江水顺流的帮助下,抵达牛渚水域。烽火台早已被霍笃手下接管,并为荆州水师寻好停泊的港湾。 踏上牛渚的众将,见到早已被自己军士夺取的烽火台,皆是目瞪口呆。 胆大如牛的甘宁,微张嘴巴,表情震惊,说道:“这烽火台不是敌寇的吗?” 咽了咽口水,甘宁说道:“今怎么落入我军手中,莫非都督早已命人劝降牛渚烽火台?” 丁奉观望左右,不可思议说道:“都督莫非神人,我军兵马未至,烽火台便被我军拿下。” “哈哈!” 霍峻与蒋济对视一眼,二人大笑不已。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都督昨日能布置行军,说明牛渚至京口百余里将的烽火台已尽被我军夺取,诸位见事怎如此之晚?” “今日清晨,我军出发之际,霍中郎便奉都督之命,打扮成曹军运粮船队,骗袭烽火台诸台。” 说着,蒋济目光带着敬佩的目光看向霍峻,说道:“至于其中布置,都督早有谋划。无论是高中郎撤离濡须口,还是霍中郎调至舒县,亦或是都督佯作沉迷女色之貌。今之种种,皆在都督预料之中。” 闻言,甘宁、高翔、陈越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继而他们看向了自家都督。只见其单手扶剑,肩披随风而卷,身姿挺拔地立于岸畔,目光远眺江水,宠辱不惊。 刹那间,众将对霍峻心中的敬仰之情骤然而升,用兵如神,布局深远,令他们叹为天人。 都督就在他们的眼前,调动布置他们也能知晓,但他们真就没猜到自家都督的谋划。他们居然还天真的以为都督真就沉迷女色,不能自拔,殊不知小丑是他们自己。 性情桀骜的甘宁拱手称赞,说道:“都督之用兵,世人莫能及也,唯孙、吴方可比之。” 霍峻嘴角微微上扬,手微甩披风。在江风吹拂下,披风飞扬,更显他的英武之气。 醉卧美人膝,千里夺烽台。既要又要的事,在他手中完美的做到了! “都督真乃神人也!” 蒋济领头拜之,众将继而随后拱手齐呼。 霍峻凭空虚扶众将,笑道:“峻之用兵岂敢比及孙、吴二人。且今仅下牛渚至北固山烽火台,京口城坚难克,将赖诸位奋勇作战也!” “请都督吩咐!”众将答道。 霍峻遥指巢湖,说道:“臧霸兵至巢湖,今虽止步不前,但若得知我军强攻京口城,恐会渡江救之。文向率千人驾大船,驻扎牛渚,虚张声势,以吓臧霸。臧霸初至江淮,不识江水地理,今见大船,必不敢轻易渡江。” “诺!” 徐盛拱手应道。 霍峻又东指京口方向,说道:“今诸位暂时停泊于牛渚休整,入夜随本督奔袭京口城。” “诺!”众人应道。 丁奉迟疑少许,说道:“北固山烽火台,北临大江,山壁陡峭,难以被克。若是被其发现,我军奇袭之策则是难成。” 陈越拍了拍丁奉的肩膀,笑道:“都督于千里之外能破百里烽火台,今北固山烽火台也必有方法破之。” 在这波奇袭烽火台后,众人对己家都督的能力,再无怀疑之心。在他们眼中似乎真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倒霍峻。 霍峻含笑不语,仅是目光东望。北固山烽火台的夺取方法,他与霍笃商讨多次,甚至让军士也操练过数次,若不出意外,成功的概率极大。 …… 夜色昏沉,十余艘舫船打着‘曹’旗,顺着江水而下,于夜间浮至京口水域。 在夏侯笃出面交涉下,京口水卒简单核查了下舫船,见全是粮草,心中也不生疑。巡逻江面的水卒佰长见夏侯笃欲连夜赶路,欲邀请船队靠岸停泊休息过夜,却被夏侯笃婉拒,言军事紧急,不敢耽搁。 通过京口水域的船队,借着明月的亮光,又在船上灯火的照明下,沿着岸边缓缓而行。 北固山烽火台,士卒张三看着近岸而行的灯火,喊道:“什长,有船队靠近。” 什长谢动眯了眯眼,说道:不用管,军士已经核查过了。夜间行船多半难行,注意动向即可。” “诺!” 二人也不在意,北固山临江的那面,山壁陡峭,犹如刀削,难以攀爬。烽火台修筑在山上,仅是占据高处,为京口观望来犯之敌。因而台内的士卒也不足五十人,仅有二十余人昼夜交替驻守。 江浪滔滔,舫船漂浮,灯光明暗间,船队逐渐靠近北固山绝壁。 “将军!” 霍渊抬头看了眼壁高四十余米的山壁,喊道:“我军已至北固山,上面便是烽火台了。” 霍笃扬了扬手,说道:“命船上精锐士卒汇集五艘舫船上,其余士卒行船而下,不可惊动北固山上敌寇。” “诺!” 水手将锚扔到江下,以为固定船体。但在汹涌的江浪下,船锚仅能固定船不会乱飘,但船体却是不断地上下起伏。船上熄灭了灯火,又隐藏在山壁下,恰好卡住了烽火台士卒的视线。 五艘奉命留下的舫船站满了人,约有四五百人之众,站在上下起伏的船上,站立的士卒似乎与船连为了一体,丝毫不受涛浪的影响。 “大黄弩,上飞钩。” “诺!” 二十几架的大黄弩上装填上飞钩弩箭,那些能夜视的弩手站在船上瞄准北固山顶。 这就是霍峻苦思冥想后的方法,北固山虽险,但它却是不高,临于江边,仅高五十米左右。若有善于援壁之人,在飞钩的帮助下登上北固山不成问题。 且自古以来利用这种方法破敌之人也不是没有,红军在长征途中为破险要关卡,曾多次徒手攀援奇袭险要碉堡。今又不是攻克敌军大营,仅是为破北固烽火台又为何做不到呢。 四五十米的北固山高度,十石的大黄弩足够将飞钩抛射上去。利用飞钩卡住山顶树木或是巨石,身体轻盈、善于攀登的士卒便能攀援岩壁而上,然后放下绳梯,接应自己的同伴上来。 “放!” “嗖!” 在江风呼啸声的遮掩下,装填飞钩的弩矢斜射上天,身后系着长绳,犹如飞蛇在夜空中穿梭,进而抛射到北固山壁顶上。 “拉!” 在士卒大力的拉扯下,射上山顶的飞钩大部分没有钩到东西,被轻而易举地拉拽下来,唯有两根飞钩咬住树木及石头凹槽。 “上山!” 确保绳索的牢固下,矮小轻盈的二名步卒,口衔枚,负绳梯,将援壁而上。 江浪碰撞山壁,溅湿裤管,二人将绳索系在腰间,借着月光,双手拉着绳索,双腿蹬在凹凸不平的山岩上。即便踩空,也仅是略微慌张,口中被枚所阻,根本发不出声来。 在江风的呼啸声中,二人与黑夜融为一体,缓缓地援壁而上。船上的众人虽不看见二人身影,但心中却是紧张不已,能否成功皆在二人身上。 少顷,山顶上卷下两架六十米长的绳梯,梯绳上端被那二人在树木上打上死结,确保绳梯的牢固。 霍笃用脚蹬了蹬绳梯,随即领着三人登梯而上。又是六人上了北固山,继而又放下数架绳梯,让船上大量的士卒攀援而上。 “走!” 霍笃留下几名士卒看守绳梯,点起二十人向远处的烽火台摸去。 草木间,昆虫鸣叫,把守烽火台门口的两名士卒靠在台壁上打着瞌睡。两名荆州军步卒几乎同步捂住二人的口鼻,匕首划破二人脖颈,动脉血管破,鲜血飞溅而出,闷哼了几声,身体无力地倒下。 台上的张三听着台下的异动,抬头往下看了看,喊道:“李四在不?” 回应他的却只有呼噜声,张三暗骂了一声,说道:“老子在守夜,你睡得倒是挺香的。” 张三闲着无聊,继而又观望江面,却见顺江而下的舫船,观其灯火似乎少了三分之一,又仔细数了数,确实少了几艘。 “什长,船队上亮光似乎少了一些。”张三汇报道。 早已入下到台内休息的什长,仅是敷衍回复道:“说不准你看错了,怎会平白无故少了几艘船。” 张三挠头闷声说道:“我没记错,确实少了几艘啊!” 然而什长却没有回应他了,听见上台的脚步声,他还以为是什长,转头间却是一张陌生且又充满杀机的面孔。 “噗嗤!” 手中的长矛来不及动,冰冷的环首刀戳入他的胸膛当中。张三口中的‘敌袭’二字还未喊出,便已是身死。 霍笃走上烽火台,指挥手下拆卸烽火台的示警的器具,吩咐说道:“来人举五把火为号,让霍渊逆江而上率部射杀巡江士卒,且让顺江而下的船队登岸,静候都督水师。” “诺!” 半个时辰后,江面上火把稀稀拉拉地亮起来,向北固山上示意他们已经消灭京口水域的巡逻水卒。进而又在北固山东面的岸边,点燃起表明他们成功登岸的火把。 京口城外围哨卡、烽火台尽被霍笃拿下。此时顺江而下的荆州水师,在远处得到霍渊的信号,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各部根据战前的布置,各自上岸行军。 (本章完) 第156章烽火取京口 世间之事有利必有弊,少有两全事。 孙瑜从牛渚至京口百余里长江上修筑烽火台,于外而言,有烽火预警之效;京口城江面布置哨卡,北固山上又修筑烽台瞭望,于内而言,有金鼓调动之效。 北固山烽火台不仅有瞭望长江,防备敌袭的效果;同时烽火台位于高处,还有金鼓鸣号的作用。 即与霍笃的使用效果一样,接受江面哨卡的信息,又有将信息反馈于江面士卒。对于京口城的话,则会鸣金擂鼓,知会京口城内守军备战的作用。 在这种一环套一环的防守中,京口城内士卒毫无疑问容易产生懈怠之心。就如霍笃曹军奇袭烽火台一样,除了牛渚花费一番功夫外,拿下后续的烽火台并无多大的困难。 行至京口水域时,江东水师丝毫没有怀疑霍笃的身份。因此当北固山烽火台被拿下后,荆州水师抵达京口岸边时,京口城内守夜的士卒仍蒙在鼓里,不知外界变化。 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甘宁、陈越各率千名精锐登上陆地。继而在军鼓声及火光中,二人慢慢聚拢了自己帐下的步卒。 为了不让京口城内的士卒发现,甘宁、陈越二人勒令军士熄灭火把,让夜视能力强的士卒在前缓缓开路。其余士卒紧随其后,手中用绳索相连各人,以免走失。 夜色下,二千名精锐士卒分开而行,一部向南,一部向东。众士卒口中衔着枚,在微弱的月光中,慢慢地向京口城摸去。 与此同时,高翔乘船顺江而下,留下数百人从绳梯爬上北固山外,自己则率千人在此前登陆的地点,在荆州军士卒的帮助下登上岸边。继而如同陈越、甘宁二部一样,集结帐下士卒,向京口城的东门摸去。 去岁征剿彭虎,霍峻帐下士卒膨胀至万人,新卒虽占据五、六千人,但在皖水之战后,有过征战经验,且在长期操练下,这些新卒大部分转化为老兵,其中勇卒可以算是各部帐下的精锐。今发四千精锐,分四部围攻京口,并不是什么难题。 京口城郭与北固山的地形图,众将不知看了多少遍,有北固山烽火台、京口城两个地标性建筑下,众将很快各就位,静候烽火台上的信号。 寅时时分,霍峻率亲兵数人,从西侧小路登上北固山。在兄长霍笃的清剿下,北固山近江的后峰已被荆州军掌握,而霍峻也将在北固山上指挥作战。 “甘宁、高翔、陈越三部潜伏到城外,今皆已到位。”霍笃拱手,说道:“都督,末将帐下士卒也潜伏到京口北门外。” 看见亲自操盘这件事的自家兄长,霍峻顾不上军中规矩,上前抱住兄长,说道:“此战能成皆赖兄长操持也!” “兄长辛苦了!” “仲邈!” 霍笃双手抱紧自家的弟弟,欲说贴己话,但想到战事将起,转而又说道:“今将士到位,请仲邈下令。” 霍峻松开霍笃,叮嘱说道:“战场刀剑无眼,当多多小心。” “好!” 霍峻登上烽火台,将京口城郭内外尽收眼中,沉声说道:“点大火,起精锐,四面攻之!” “诺!” 高台上,火把点燃火堆,火光冲天而起,数里内外荆州军士皆可望见。这把火犹如助燃剂,原本处在黑夜中的京口城外瞬间热烈起来,士卒奔走的脚步声、将校的呼喊声、军中的号角声,响彻城郭内外。 “冲!” 西门外,甘宁口衔刀,身负甲,手握飞钩,他遵守军令状,将以先登破城。同甘宁一起的还有数十名臂力强劲的步卒们,他们亦是先登勇士。同时还有二百余名弓弩手紧随其后,将为他们提供弓弩掩护。 京口城北、东、南三面依山而建,唯有西门位于平坦的原野上。百步的冲刺顷刻便至,抵近城池时,他们挥舞手中的飞钩,将飞钩用力抛出,铁制的飞钩卡住女墙。 “敌袭!” 在京口城上守备的江东军士卒见到城墙外的荆州军,神情惶恐的喊道:“敌袭,荆州军在城外。” 夜色下,京口城郭上的士卒自然不比白天的时候多,且又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约三百四十余步(今四百八十米)长的城墙上,守夜士卒少得可怜,仅仅寥寥一百来号人,若是加上在城楼内休整的数十人,勉强可以凑出二百来号人。 “射箭,掩护!” 先登者使飞钩上城墙,弓弩手早已在城外布置好,凭借城楼上的火光,敢冒头的步卒直接被集火点死。 “啊!” 一名探头想观望城外形势的步卒刚冒头,即刻胸口中箭,惨叫一声,身子前倾,倒在城墙上。 “上!” 将飞钩扔到不易被发现的暗处,甘宁口衔刀,双手拽着飞钩就往上爬,双脚蹬在粗糙的砖墙上,臂膀猛地发力,几步间,甘宁就爬到京口城墙的一半高。在他观察四周时,却见几名攀城而上先登被长矛戳中胸口,惨叫一声,摔到城下。 甘宁心中有了防备,又是几步,甘宁等着弓弩停止射击时,一口气翻越到京口城墙后,目光四望,在他立足未稳之际,便见寒芒一闪,长矛朝他戳来。 甘宁侧身闪过,嘴里含着刀,赤手空拳寻机抓住来矛,进而奋力一拉,将士卒拽了过来,下踢裆部,上戳双眼,趁这敌士卒吃痛之时,取下口中的汉刀,一刀砍翻敌寇。 又是寒芒闪来,甘宁挥刀格挡,跻身而入,又是一刀砍翻来敌。有了甘宁与几名登上城的勇士,后续的士卒陆续顺着飞钩爬上城墙。顷刻间,城楼上便有五十余名荆州军,而且人手还在增加。 城楼上守备的一两百号步卒,见到突然杀至城上的荆州军,根本就是猝不及防。甘宁与其帐下锦帆兵本就是长于对决,短于阵战,今凭借个人武力,他们在城楼上迅速站稳脚跟,且杀得守军节节败退。 京口城内四面城墙告急的钟鼓声响着不停,城内从睡梦中醒来的士卒手足无措,新兵太多,反而陷入混乱当中。 作为城中主将的孙瑜已从梦中惊醒。 他听到夜空中传来的若隐若现的金鼓声,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光着脚从榻上迅速起身,拿过手中的长剑,推开窗户观望烽火台的方向,只见烽火台上已是火光冲天。 “敌袭?” “烽火台点燃,荆州军袭击!” 孙瑜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霍峻率荆州水师顺江而下,行至牛渚即将向他的京口发动进攻。 “嗯?” 静心倾听,孙瑜似乎听见热烈的金鼓声,还有士卒的喊杀声。瞬间,他的脑袋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不对!若是敌寇进至牛渚,城中不至于乱成这样。 莫非荆州军兵临京口,并已派出士卒向京口城发动夜袭,北固山烽火台点火预警? 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但孙瑜却也顾不上细思,拿过甲胄就往自己身上套,准备聚将议兵,了解当下的战况。 “将军!” 就在孙瑜穿戴甲胄时,侍从连滚带爬到闯入的屋内,惊恐喊道:“荆州军从四面登上城墙,今已杀入城内了!” “什么!” 孙瑜脸色大变,不敢相信说道:“烽火台不是预警了吗?今怎被敌寇杀入城中?” 侍从一脸茫然,摇头说道:烽火台不像是预警,反而像是荆州军攻城的信号。” “攻城信号?” 孙瑜陷入懵逼当中,说道:“烽火台守军莫非被荆州收买?” “不对啊!”孙瑜迷茫说道:“烽火台士卒刚更替一批,怎会被收买。” “可是被夺?”侍从问道。 “不可能!” 孙瑜披甲出门,连声否决说道:“北固山烽火台不可能被夺。我有布置哨卡于江面,台上又居高临下,可见敌寇。敌军若是进犯,我军怎么不会知道,除非他们能飞上天。” 迟疑少许,孙瑜心中又是泛起嘀咕声,若没有被夺,那烽火台出了什么事。且牛渚至京口的一系列烽火台,也都没有反应。转瞬,孙瑜又是忧虑城中的战况,只得等候各城门校尉传来的消息。 孙瑜性情稳重,知道京口城池得失的重要性。他命帐下四名心腹出任城门校尉,驻扎在城门周围,负责城门的守卫。今突发敌袭,这些心腹将会率兵支援各门,且今空中四面响彻不断的金鼓,便是城门遇袭的信号。 他的副将孙韶率本部精锐驻扎城中,作为京口城的机动兵力,非重要时刻不动。 就在孙瑜召集部曲之时,忽然象征西门遭袭的金鼓声停了。 “怎么回事?” 孙瑜眯着眼试图了解西门的战果,可惜夜幕中视线受阻,难以看见情况。 “莫非西城校尉击退荆州贼寇?”侍从欢喜说道。 话音未落,孙韶帐下的士卒奔跑来报,说道:“启禀将军,西城校尉被荆州骁将甘宁斩杀,且西城城门被甘宁所夺,西门已落入荆州军手中。今城门大开,荆州军士涌入城中,我家将军正率麾下将士支援西门。” “什么!” 孙瑜失声说道:“任宗自诩骁勇,怎么就战死了。” 任宗,早年随孙策起兵,亦是功勋卓著,武力过人。孙瑜驻京口时,则以任宗为西门校尉,固守京口最重要的西门。 京口城依山而建,仅开西、南二门,北、东二门因临近北固山就没有城门。因而京口城最重要则是西、南二门,孙瑜委任任宗守西门,则是相当信任的存在,却不料死在甘宁手上。 孙瑜知道西门重要,霍峻又岂能不知,他命甘宁攻西城便有此想法。拿下城门,引荆州大军入城。 当然孙瑜的惊喜不仅是西门失守,在孙韶士卒来禀后,又一名士卒奔跑而来,拱手说道:“北门校尉告急,恳请将军支援。” “好!” 孙瑜连忙招呼,说道:“蔡御,你率三百人支援北门;路继,你率五百人支援南门……” 话音刚落,先是北门的鼓声停下来,继而东、南二门的鼓声前后脚也停了下来。 “启禀将军,今二门失守,我等还救援吗?” 蔡御、路继二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所措,拱手问道。 短时间内,四面城门前后失守让孙瑜手足无措,恍惚说道:“四座城门都失守了吗?” 实际上怪不得孙瑜手足无措,城门四校尉各统千人兵马,今全部被击破,也就意味着四千兵马失去了建制。 京口城中新老兵马合起来有七、八千人,四千人马被击溃,且是防守城池的中坚力量,剩下来的三、四千人还能干什么呢? 京口城门四校尉唯西、南二营老卒多,新卒少,且守备略为森严些。在甘宁夺下城门后,率精锐数百人直接袭击了西城校尉营地,还在睡梦中的军士仓促迎战,完全抵挡不住甘宁的骁勇。 如任宗纠集百人核心精锐作战,却被甘宁所部撞上,几个冲击会合下来,任宗被甘宁斩杀,帐下百人部曲死伤大半,于夜色中四散而逃。缺少主将的指挥,西门营地直接被破。 直到作为机动部队的孙韶率兵而来,方才抵挡住甘宁及帐下军士的脚步,在街巷间搏杀起来。 西营尚且如此,临山的京口北、东二门更是不堪,霍笃从夺取北固山的中峰,顺着北固山与北城连接的阁楼,不使用飞钩夺城,直接杀上城楼。 北固山方向来袭,北门士卒比西门将士还是惶恐,直接溃散而走。一口气之下,霍笃率精锐千人直接奔袭北门校尉营地,新兵众多的北城营地直接发生营啸,在突袭与营啸下,北门校尉死于乱军之中。 霍笃从北固山烽火台杀下来,突破北门,又破北门营地,直逼城中的孙瑜大本营。而孙瑜在惶恐片刻后,在手下将领的建议下,率兵向孙韶靠拢,试图合军夺回西门。 烽火台上,霍峻见城中的火把动向,嘴角冷笑不已,看了眼即将天亮的天色,吩咐说道:“擂鼓鸣金,示意城中各部围杀残军。” “诺!” “传令士仁,让他率骑卒游弋至西门,寻机追杀。” “诺!” 霍峻选择四面围攻,目的就是想打歼灭战。若是孙瑜胆怯从薄弱的南门陈越处逃走,士仁率领着五百骑卒将会把这些溃军撕裂,一点一点的吞下。若是想负隅顽抗,将在四面围攻下陷入绝地。 至于城中残兵能否突破甘宁所部,霍峻毫不担心,因为在甘宁率先夺下西门后,他已命丁奉率千人从西门入城,帮助甘宁站稳脚跟。 京口作为军事要塞不大,南北长三百四十余步,东西长二百一十余步(三百米),城西至城东奔走一会便至。之所以划分四门校尉,仅是为了便于管辖。 当孙瑜聚集中军的人向西门而动,霍峻又命突入城中的高翔、霍笃、陈越三部围杀而去,加上甘宁、丁奉的二部,西城早已是人挤人,短兵相交,展开你死我活的白刃战。 此时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不用凭借灯火也能隐约可见敌人旗帜。甘宁为占据地势,命军士退至城门五六十步列阵,正面与那些负隅顽抗的江东军作战,双方搏杀,喊杀声此起彼伏。 “放箭!” 丁奉率弓弩手布阵于城墙上,对着簇拥成一团的江东军攒射而出,二百余支箭矢划破长空,落入江东军中,哀嚎声响彻不绝。 几波箭雨打击下,那些仓促起身,缺少甲胄、盾牌的江东军士卒根本无法抵御,只能连连后撤以来躲避箭雨,或是凭借周围的工事遮挡箭雨。 见状,甘宁抓住机会,率帐下精锐士卒破阵冲杀上去。 甘宁快步上前,砍死一名后撤的士卒,继而又用盾牌挡住挥刀砍来的江东军士卒。甘宁止步发力,单盾前压,握紧环首刀从盾侧捅进了敌人的侧腹。发力用刀刃搅了搅敌人的腹腔,确保死透后,方才拔刀而出。 甘宁冲杀一阵后,却也不贪战,又后撤到西城前六十步,静候江东军士来攻。江东军士畏惧弓弩,又哪里敢来进攻。且他们也感受到北、东、南三面的压力,江东军士已是无处可逃。 “缴械不杀,投降不杀。” 忽然间,荆州军士齐声呐喊道:“缴械不杀,投降不杀。” 江东军中,孙瑜望着西城上树立的‘霍’大纛,露出愤然之色,仰天长叹,说道:“夺我孙氏之基,非是二刘,实乃霍峻也!” 作战到现在的孙瑜虽不知霍峻用的是什么手段,但他却是知道自己又是被他击败,而且是被他彻彻底底的击败。 他为了防备京口城,已经是绞尽脑汁,对于霍峻娶亲,沉迷女色的套路,他也不曾上当,修筑烽火台,勒令军士严加守备。 即便如这般严密,霍峻依然能够找到空隙,犹如神兵天降般杀入京口城中。如此恐怖的敌人,孙瑜已经是丧失作战的信心。 不仅是孙瑜,那些士气不高的江东军士见到‘霍’大纛,士气瞬间低迷下来,配合那一声声的劝降声,他们已无战心。甚至一些步卒直接弃械,逃向荆州军阵归降。 蔡御苦笑一声,说道:“将军,不如投了吧!” “投了吧!” 陷入包围的将校已无战心,见到霍峻大纛,他们仅存的战意也没有了。 “公礼!” 孙瑜看向孙韶,试图想了解他的想法,却见孙韶一脸的垂头丧气。 孙韶年仅十八岁,他对自己的统兵之能颇是骄傲。若按照历史路线,他会在对魏战事中表现出色而被孙权授予重任,出任广陵太守,镇守东吴北境,在三国中亦能称得上良将。 但他出道以来,与荆州军两次作战,皆被霍峻用碾压的手段击败。他心中那傲气早已不在,反而见到霍峻心中便犯怵,真就被打怕了。 至于伱问孙韶想不想投降,年轻人好颜面,怎又轻易言归降之事。 西门城楼上,在丁奉与十几名军士用盾牌簇拥下,霍峻站在人群中,喊道:“孙贲、孙辅兄弟,家眷、钱财尽存,我军不取丝毫,且还送二人北上许昌。孙君不见二人之事乎?” 见霍峻亲自劝降,孙瑜长叹口气,说道:“投了吧!” “谢将军!” 孙瑜率军士归降,霍峻尽取京口城。 今天字数8.4k (本章完) 第157章收将取诸县 北固山上,霍峻伫立于山峰,装饰臂铠的手搭在剑柄上,明亮的双目注视着滔滔江水。江风扑面时,儒雅的绣袍猎猎作响,露出酝酿冷气的甲胄,配上霍峻那英武的容貌,儒将之感油然而发。 可惜霍峻造型摆好了,但缺少摄影师拍摄下来,进而把霍都督送上头条。像那五星上将麦天皇,仗打得不咋地,但就是会营销,报纸期刊从来少不了麦天皇。 如今汉末乱世,霍都督想留名千古仅能寄托于历代文人的吹捧了。 抚剑而立,霍峻见江水秀丽,心有豪情,吟道:“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吟至江字,霍峻却是忘记了后续的诗词,不禁摇头叹息。先圣之诗,豪迈磅礴,即便是略懂诗词的人,亦能读出其心胸之辽阔。 蒋济领着众将,行至霍峻身后,赞扬说道:“都督所吟诵诗词,虽不符律诗工整,词语押韵。但其间词语却是气势磅礴,心含江河大地,令人心旷神怡。可惜未得全篇诗词,实乃人间憾事。” 霍峻见众人到此,叹道:“此诗非峻所作,乃峻之师,毛公巡游江夏时所作。今见江水浩瀚,不禁吟诵,不料峻却是有所遗忘。” 蒋济心生敬佩,拱手称道:“毛师之名,济略有所闻,习传《诗经》。今闻毛师大作,济深感敬服。若得天下太平之时,以毛师之才当能进仕,著诗扬名于天下。” 霍峻却是笑而不语,太平之时,阶层固化,即便是大才之人,也难有出头的机会。他自己就是例子,豪强出身,若是天下太平,最多官至郡吏,想成为太守、将军,先看自己是否是豪门大族,或是有名师提携。 “今京口城内如何?”霍峻问道:“战事是否已经平息?” 高翔从人群中走出一步,说道:“启禀都督,在孙瑜、孙韶二人率军士归降,又在蔡御、路续等江左诸将的配合下,翔奉都督之命肃清乱军,今城中战事已经平息。” 昨夜袭击京口城,不仅是两军发生作战,江东军营内也发生营啸。两者影响下,京口城中乱糟糟,居住在城中的军士家眷受到侵扰。在高翔所部的弹压下,京口城方才恢复治安。 “凡逃窜出城的少数溃兵,也已被我军骑卒所擒获,不曾流落乡间,以祸乱百姓。”士仁拱手说道。 寻了石头,霍峻坐到石面上,问道:“今可有数清俘虏多少士卒?” 蒋济从袖口中掏出一条竹简递上去,说道:“济粗略统计人口,其余甲胄、辎重、弓弩等军械辎重还在整理中。” “斩首二千余人,俘获兵丁六千五百余人。”霍峻翻了一面,又见那条竹简上写着“擒获兵丁家眷三千六百余户”。 蒋济解释说道:“启禀都督,京口城小,孙瑜仅将老卒家眷安置在城中,以安老卒人心。” 霍峻将竹简交还到蒋济手中,问道:“子通以为今下京口城中的被俘兵卒应当如何处置?” 降兵六千余人,归降人数众多看似好事,但其中亦是弊端。除了消耗人口外,看守降兵也需要人手。今霍峻在京口城中兵马有七千之数,从人数上来看,与此战中归降的江东军人数相差不大。因而对于接下来还有战斗的荆州军而言,六千余人的降兵,处理起来也是一个麻烦事。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都督,济以为新卒皆丹阳郡诸县人士,今从军习戎,乃是被孙瑜强征入军。以济之见,都督不如施以恩义,将新卒尽数放回乡里,又赏以钱粮,以扬都督恩德之名。” “届时诸县闻都督兵威,又晓都督仁义。都督命人传檄县乡,则江南诸县必会望风归降,以迎我荆州兵马。” 霍峻拿下京口,打通丹徒水道,不代表可以直接进入太湖。毕竟京口与太湖还隔着数百里,其间存在大量县城。如石城、芜湖、丹阳、湖熟、句容、江乘等十余县。 若霍峻轻易深入,有忠于孙氏之人反叛,截断丹徒水道,水师后路断绝,将陷入进退不得的处境,非常危险。 因而首要之务如蒋济所言,需招降纳叛,让诸县归降。且江北还有臧霸大军,虎视眈眈。不解决后顾之忧,霍峻怎么敢深入吴郡太湖!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子通所言甚合兵家之理,被俘新卒可从子通之言,分发钱粮,让他们归乡安居。” 顿了顿,霍峻问道:“江东老卒善于水战,今有家眷在手,可勉强用之。诸位可有江东良将举荐,峻欲让其统率旧部,为我军征战沙场。” 简单来说,霍峻帐下人手不足,以万人大军根本做不到既要把守庐江、保护长江,又要南下吴郡出兵作战。 甘宁沉吟少许,拱手说道:“启禀都督,宁与江左将校多有交手,窃以为孙韶可以用之。” “嗯?” “孙韶,本姓俞,因伯父孙河之故,从列孙氏宗族。孙河,孙坚、孙策旧部,旧为庐江太守,因妫览、戴员二人之事,亡命丹阳。孙韶收孙河余部,缮治京口,以御外敌。今京口城中布置,多操于孙韶之手。都督欲用江东老卒,孙韶或是胜任。” 踱步少许,霍峻问道:“今孙瑜、孙韶二人何在?” “今在山下。”蒋济说道。 “让二人上山!”霍峻说道:“孙瑜乃庐江太守,今之归降我军,当礼遇之。” “诺!” 半响,孙瑜、孙韶二人趋步上山,恭敬称道:“败军之将,见过霍将军。” 二人在得见霍峻之前,被他的军事才能所这份到,今见到真人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太年轻了! 不到三十岁,能指挥出这般的战役,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想象。且霍峻又是英气朗朗,举手投足间具有儒将风范,不由让二人心生敬佩之感。 “二人请坐!” 霍峻坐在马扎上,抬手说道:“诸位能忧虑将士性命,领军归降,峻感激不尽。” “不敢!”孙瑜苦涩笑道:“我虽不中将军骄兵之策,但将军恍如天降神兵,瑜不降又能如何?” “呵呵!” 众将见孙瑜仍蒙在鼓里,笑了几声。 霍峻示意让人奉上茶水,笑道:“将军烽火台之策,京口守备之严,亦是让峻头疼几日。” “仅让将军头疼几日?”孙瑜惊诧地反问道。 霍峻露出笑容,说道:“准确而言,峻仅是头疼二日而已,便思得破城之策。” “二日!” 孙瑜、孙韶二人满脸不可思议,失声说道。 “将军可否解我等之惑也!”孙韶拱手说道。 “烽火台长达百里,并非没有缺陷。峻行骄兵之策,命将士撤离濡须口,便是让将军与江淮恢复漕运。待漕运恢复,峻命手下将士扮成粮队,成功袭取烽火台……”霍峻解释说道。 “那北固山烽火台怎无音讯,且江面哨卡亦无反应?”孙韶问道。 霍峻笑了笑,说道:“粮队趁夜色通过江面哨卡,船至北固山下。北固山险而不高,用大黄强弩,以飞钩为矢,后系绳索,射至山上。又命善于攀援之卒,负梯而上,即破北固山烽火台。” “烽火台及克,又知哨卡细节,命人袭杀,甚是方便。哨卡被夺,烽台被克,京口已无耳目,士卒潜伏至城下有何难处!” “神乎其技!” 听着霍峻讲述的战场细节,孙瑜不禁摇头长叹,说道:“将军用兵如白、韩,瑜怎是将军之对手。” 说着,孙瑜苦笑说道:“瑜自以为识破将军骄兵之策,于众将面前窃窃自喜,却不料已中将军之计。” 霍峻看向孙瑜,笑道:“将军既归降我军,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孙瑜斟酌少许,说道:“瑜愿举家眷北归许昌,不知将军准否?” 在襄阳与许昌面前,孙瑜不是傻子自然会选择许昌。许昌乃汉帝所居之所,作为大汉正统官吏不跑去投靠许昌,反而归降襄阳,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且到了许昌,凭借庐江太守的身份,说不准能混混九卿官职。毕竟孙瑜也认识到自己的才能,真不合适打仗,出任闲散官职就挺好的。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孙仲邈归降,州牧自是不愿放行北上。但将军有意北归,我军自不阻挡。” 孙权作为孙策实际上的继承人,即便霍峻愿意放他到曹操那,刘表肯定也是不愿意。且孙策的儿子,刘表估计不会放。 “多谢将军恩德!”孙瑜拱手说道:“瑜不敢忘也!” “举手之劳!”霍峻回礼笑道:“山水相逢,望将军北行顺利。” 霍峻与孙瑜这种前一天还打着你死我活的对手,战事结束能友好交谈,且还能放对方生路,也就尚有春秋遗风的两汉存在。 进而,霍峻将目光落到孙韶身上,说道:“若峻没记错,校尉当姓俞是否?” 俞韶愣了愣,答道:“启禀将军,韶旧姓俞,后随伯父改姓。” “丹阳俞氏?” “非丹阳,乃吴郡之俞氏。”俞韶纠正说道。 “嗯!” 霍峻扶剑而起,说道:“孙氏将迁徙许昌,校尉既非是孙氏族人,不如与家眷留居江左。毕竟君母年岁已长,奔走迁徙,远离亲族,甚是不便。” 说着,霍峻拍了拍俞韶的肩膀,说道:“校尉素有将略,天资达人。若勤奋学习,必能出众。今若北归,得一闲散官爵,荒废自身才略,岂不可惜!” 言语间,霍峻将自己对俞韶的器重之意表露无疑,且为俞韶的未来分析利弊。 闻言,俞韶心中甚是欢喜,谁也不愿背井离乡,跑到许昌去。且他不比孙贲、孙辅、孙瑜三人,他们属于是二千石太守,他仅是小小一个校尉。 当然值得让他欢喜的是名震天下的霍峻认为他有将略,且有栽培他的意思。俞韶虽是年轻,却也知道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机遇,怎能轻易放过。 早被霍峻打服的俞韶,弓腰作揖说道:“若将军不弃,韶愿为入将军帐下,听将军教诲。” “好!” 霍峻扶起俞韶,笑道:“峻表公礼为承烈校尉,今统旧部一千五百人。” “谢都督!” (本章完) 第158章安忍夺之! 且不言霍峻花费一日时间,便夺取京口城。在吴会腹地,刘备、刘琦进攻十分顺利,余杭、钱塘、于潜等县尽入荆州军囊中。 在兵入钱塘(杭州)后,为防止会稽出兵北上,夹击大军的腹背,关羽领兵五千渡过钱塘江,进取会稽郡的山阴、上虞等地。刘备则是北上进攻乌程,击败程普所部,拿下乌程,临近太湖。 “哈哈!” 刘备坐在榻上内,心情甚是愉悦,说道:“蒋钦、程普连败于我军,今兵至乌程,孙权不日将败亡也!” 说着,刘备又将目光看向刘琦,笑道:“伯玮,孙权若是兵败,吴县入我军囊中,则江左六郡尽归伯玮所有。” 刘琦虽也是笑着开心,但却是握住刘备的手,说道:“叔父放心,琦当不忘昔日之言。琦才疏学浅,江左治理,将多赖叔父。” 二刘相视而笑,其中意味不明自白。显然刘备是在提醒刘琦,我帮你拿到江东,你且不要忘记答应我的承诺。刘琦亦是一点就通,告诉刘备,自己没忘记诺言。 刘备反握着刘琦的手,说道:“战后,备屯丹阳,当为江东屏障。” “谢叔父!”刘琦感激说道:“日后荆州之事,将有赖叔父了。” “放心!”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景升兄待备不薄,伯玮又为与我关系亲厚。怎能忍心见荆州基业落入蔡瑁、蒯越二人手中,致使奸人作乱。” 刘琦用手点了点案几上的书信,愤慨说道:“若非伊从事书信至江东,琦尚被蔡氏蒙在鼓里。私藏战报,涂抹书信,蒙蔽父亲,属实令人可恶。” 上次重返回襄阳后,刘琦、刘备为不让自己耳目遮蔽,特意让伊籍留在襄阳传递襄阳内部。 近日伊籍从襄阳传来书信,禀明了当前襄阳内发生的变化。在刘琦走后,刘表病情恶化,病卧榻上,蔡氏利用自己的身份,拦截了所有从江东发来的战报,隐瞒江东战况。也是在那时候,蔡瑁断了刘备的冬季戎服。 直到大捷发生,又恰逢刘表病情好转,见瞒不住才将战报奉上。刘表得知丹阳、皖水得胜,刘琦、刘备又表他为车骑将军,心中大悦,亲自操办了将士的封赏,并拨下大量的钱粮送到江东,以为劳军之用。 到了年后,刘表的病情又严重起来,蔡氏又开始拦截不利刘琮的消息。蔡瑁趁着刘表进位车骑将军,成为了车骑将军府军师,彻底掌握了荆州襄阳的防务。 伊籍则是被排挤在核心圈子外,向左右众人打探,才探听到这些情报内容。得到情报内容,伊籍立即书信寄到江东来。 “不急!” 刘备安抚刘琦说道:“荆州之事虽重,但却是远忧。眼下吴县孙权,乃是近虑,不得不除。” 闻言,刘琦面露期待之色,说道:“仲邈仍在皖城,行那骄敌之策,不知何时能克京口。今我军已抵乌程,连战连捷,不知我军能否率先兵入吴县?还是待仲邈至,二军合一进军。” 语气中,刘琦夹杂着点无奈之感。 时至今日,他们大军都快打到孙权的老家了。刘琦从皖城收到的最新消息,霍峻仍是泡在皖城中,与步练师缠绵不倦。霍峻属于他的心腹,又是推动兵下江东战略的核心人员,今懈怠军事,这让刘琦不知道怎么批评。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京口坚固,有烽火台为警,又有重兵把守,孔明言仲邈为此而忧。以备用兵观之,即便仲邈不行那骄敌之策,亦是难破京口。且臧霸兵至巢湖,虎视庐江,仲邈即便欲出兵,江水相隔千里,易让臧霸乘虚而入。” 倒不是刘备为霍峻说好话,而是霍峻所面临的困难不小了。皖城距离京口千余里,声势浩大的出兵,则容易被臧霸探查。臧霸虽是小诸侯,近期归降曹操,但不代表臧霸不愿捡功劳。 但凡霍峻在京口城下呆得久,臧霸必然越过巢湖进攻空虚的庐江。除非霍峻能在臧霸没反应过来前拿下京口,从而整合江南与庐江的力量对敌。 只能说千里奔袭京口,一日尽取烽火台,这种指挥作战实在太骚气了。可惜的是相隔太远,刘备、刘琦根本不知道霍峻那边的战况。 “那以叔父之见呢?”刘琦问道。 刘备思虑半响,说道:“仲邈短期难克京口,若我军能打下吴县,京口亦将不战自降。” “可!”刘琦起身告辞,说道:“既然如此,劳烦叔父指挥用兵了。” “慢走!” 待刘琦离开后,诸葛亮从屏风后走出,感叹说道:“长公子性情敦厚,世间难得啊!” “伯玮性情敦厚,具有仁孝之风。故威硕、宪和劝备夺伯玮基业之时,备于心不安啊!” 刘备招呼诸葛亮坐下,叹息说道:“某入襄阳,徒有名气,景升兄忌惮于某。幸得伯玮信任,与备同下江东,助某挣脱牢笼,展翅高飞。” “今若夺之,虽得江东基业,但备却已是无信之徒。今后安有颜面见景升兄父子乎?” 在战事进展顺利的当下,刘琰、简雍二人提议在拿下吴县后,刘备向刘琦下手,夺取刘琦手上的兵马,占据江东为基业。 但刘备怎么舍得下手,故以不忍夺之为由,拒绝了他们二人的建议。刘琰又言担心拿下江东后,站稳脚跟的刘琦会翻脸不认人,极力劝刘备深思考虑。 刘备拿捏不准,今日邀刘琦密谈,便是有试探刘琦之意。今言语试探刘琦,不见刘琦有反悔的迹象,仍是诚心相待,这让猜忌的刘备深感惭愧。 诸葛亮跪坐到榻上,为刘备倒了盏茶,说道:“主公仁义著世,非曹操、公孙瓒之徒可比。今长公子不改契言,以诚待主公。为御曹操举兵南下,亦或是奸诈之辈离间关系,主公当与长公子交好,以免让外人离间得逞。” 在诸葛亮看来,刘备不夺刘琦基业,那么接下来他与刘琦的关系应当要更加亲密几分。毕竟有人这么劝刘备,难免没有人这么劝刘琦。 刘备抿着茶水,说道:“我与伯玮虽非同宗,却是同姓,欲行和亲交好之事亦是不能。”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主公与长公子同姓不婚,但关、张二位将军与主公情同手足,他们之女不就是主公之女?” “亮素闻关将军膝下有一女,性情……。” 忽然间,诸葛亮却不知怎么称赞关羽之女性情,毕竟女似父,可不太好。 斟酌少许,诸葛亮说道:“性情纯真,又知诗经儒学,许以长公子之子为妻,倒也是可行。” 闻言,刘备脸色颇怪,说道:“伯玮之子,性情柔弱,以云长之女配之,岂不是家宅难宁。且云长之女年纪尚小,这不太合适吧!” 说着,刘备打量了下诸葛亮,好奇问道:“仲邈之言莫非不假?” “皆仲邈胡言乱语!” 诸葛亮含糊隐晦,说道:“今恐关将军不愿将长女嫁与长公子之子。” 刘备沉吟良久,说道:“若我开口云长必愿,但不知伯玮意下如何,且其子是否有婚配。” 实际上,诸葛亮的建议让刘备颇是心动,刘表时常猜忌他不轨之心,又担心刘琦难御。如果让关羽之女许配给刘琦之子,让刘琦与关羽的关系紧密起来,刘表也能放心一二。且关羽在平定江东后,也能凭借刘琦的关系,获得具有实权的官职。 顿了顿,刘备说道:“婚配之事,可待备问云长、伯玮之意,再进行深议。今战事在即,且议军事先!” “孔明,备欲率军深入笠泽,何如?”刘备问道。 诸葛亮抚着羽扇,微微皱眉说道:“我军自入吴会以来,诸县尽降,程普、蒋钦皆是兵败。以亮观之,太过顺利了,其中颇是奇怪。” “如吴会二郡乃孙权根基之所,今孙权不起大兵与我军相争,而是聚集兵马至笠泽周围。但江东善水战,孙权、周瑜此举也算正常。” 说着,诸葛亮担忧说道:“主公已克乌程,离笠泽不过数十里,今若轻易深入笠泽,敌寇从笠泽上岸击乌程,我军后路则是断绝。以亮观之,我军当小心为上,徐徐进入,观仲邈动向。毕竟仲邈水师不入笠泽,我军欲破吴军则是难也。” 刘备亦是皱起眉头,说道:“仲邈被臧霸,又受限于京口,今当如何解之?” 摊开舆图,诸葛亮用羽扇指着舆图,说道:“不如这般,主公从乌程向东北而行,兵至邱城。邱城虽是残破,但背有弁山为垒,主公于邱城周围扎营,背水临湖,命人探查笠泽,知晓江东军深浅。若仲邈得破京口,入丹徒水道,则可接应之。” 羽扇又指点乌程、钱塘二地,诸葛亮说道:“乌程,我军后路所在,需命可信之人驻扎。钱塘城乃我军粮草、辎重所在,且又是我军与云长联系之所在,命大将镇守方可。” 听着诸葛亮的分析,刘备抱膝问道:“孔明可有将校人选?” “主公,可命子龙将军守乌程,仲业将军守钱塘。”诸葛亮举荐说道。 刘备微微颔首,心生考究问道:“何以如此安排?” “子龙将军性情稳重,武艺绝伦,知晓陆战,可为主公镇守乌程;仲业将军忠贞可用,善晓军略,习水陆之法,镇守钱塘要地,非他不可。”诸葛亮分析说道。 钱塘(今杭州),位于钱塘江边上,位于入海口不远。舟船可以通过大海,逆钱塘江至城下。因而钱塘属于水路要冲,不识水战之法的人无法固守,纵观军中将校上下,唯有文聘合适。 “好!” 刘备拍案说道:“即按孔明布置安排。” “诺!” 6.6k (本章完) 第159章平乱入笠泽 霍峻攻克京口城后,采纳蒋济的建议,释放被俘的新卒归乡,并分发归乡的口粮,此举拉拢了江南诸县的百姓人心。 人心初附后,霍峻一边写信劝说各县长官归降,一边又命陈越、霍笃、丁奉、钟离斐四将各领本部兵马征讨各不服诸县。 在人心、武力、大势的三项攻势下,石城、芜湖、丹阳、湖熟、句容、江乘等十余县纷纷更换旗帜,归顺荆州军。 当然平定江南诸县的战事,并非一帆风顺。得知京口被夺后,亦有散落各地的江东军余孽割据山林,或是占据城郭,聚兵为乱。 霍峻并非没有对策,今日他便唤来俞韶,欲用他平息各地的兵贼。 “公礼!” 霍峻坐在榻上,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俞韶,说道:“可知徐明否?” 俞韶双手接过战报,恭敬说道:“启禀都督,徐明乃我伯父帐下旧将,徐州下邳人,韶素有耳闻。” 说着,俞韶摊开战报,见是丁奉发来的战报,言孙氏旧将徐明不愿归降,攻取芜湖,自命为芜湖都尉。聚兵作乱,袭扰周围郡县,且又遣人北渡长江,欲勾结臧霸,引其南下。 霍峻抿了抿茶,说道:“徐明作乱芜湖,欲勾结臧霸不可不除。众人劝本君委甘中郎出镇讨贼,然峻却以为公礼或可任之。不知公礼以为如何?” 俞韶看着战报上的内容,迟疑少许。他倒不是为讨贼难度而迟疑,而是为征讨徐明这人感到犹豫。 孙河是他的伯父,他承袭孙河的部曲。徐明属于是孙河的旧部,因而与徐明也有过交集。他归降荆州,若听命率兵征讨徐明,则是让他拿徐明的人头当投名状,这让俞韶有些犹豫。 见俞韶心中犹豫,霍峻站起身子,搂着俞韶的肩膀,循循善诱说道:“峻知公礼性情,今将征讨孙仲谋,以校尉性情难以从之,故命公礼出征徐明。且公礼习读兵书,实乃璞玉,若能雕琢一二,必成大器。用兵徐明,实乃公礼施展才干之时,不可错失良机啊!” 十八岁的俞韶年纪轻,本就对霍峻的兵略心服口服。今听霍峻如此‘关照’,不让自己从征孙权,又在磨砺自己兵略,进而心中愈发感激霍峻。转念间,俞韶便将征讨徐明的尴尬心理抛之脑后。 俞韶面露感激之色,拱手说道:“请都督放心,韶必破徐明,平息江南兵匪。” 迟疑少许,俞韶说道:“都督,江北臧霸兵众,若徐明与其勾结,以韶之兵恐难挡之。” 霍峻拍了拍俞韶的肩膀,笑道:“本督已命文向屯兵濡须口,舟舸巡视大江,臧霸若敢南下,必当击之。不知公礼可有他求否?” 俞韶摇了摇头,说道:“都督安排妥当,韶已无他求。” 又寒叙了一番,俞韶受命告辞,归营准备平息芜湖的叛乱。 待俞韶出堂时,蒋济后脚便入堂。 “都督!”蒋济看了眼俞韶的背影,问道:“何如?” 霍峻招呼蒋济坐下,笑道:“公礼已出兵芜湖,徐明兵乱将可平。我等不日亦可率水师入丹徒水道,与二公兵马汇于笠泽。” 收降孙氏旧部有利有弊,其利在于能够安抚人心,壮大己身的力量,又能迅速收复各地的县城;其弊在于有反复之嫌疑,难以让人用得放心,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跳水。 霍峻让俞韶率军出征徐明,不仅有平息叛乱的想法,亦有支开、试探俞韶的目的。今拿下京口已有近十日,江南诸县也已陆续归附,霍峻也有率军进入丹徒水道,联系上刘备、刘琦二军,攻取吴县的念头。 毕竟时间也到了建安十年,袁谭身死,二袁远逃塞外,离曹操彻底平息中原已是不远了。若不能在今年前平定江左,霍峻真担心曹操会抽出兵力,插手荆扬之事。 蒋济捋着胡须,担忧说道:“都督,臧霸非无谋之辈,其具勇略,今屯兵巢湖。我军若率军南下,则庐江、江南诸县空虚,恐会被其所趁。” “此事易尔!” 霍峻从竹简下抽出一份布防图,摊开指点说道:“臧霸屯兵巢湖,坐观江水南北。其兵欲入庐江,庐江北靠潜山,南近江水,唯东可入,故屯守舒县即可。今峻已命高晨领兵千人屯舒县,以御臧霸西进庐江。” “若臧霸欲横渡长江,袭扰江南诸县,唯有从濡须口、采石矶、京口等地渡江。采石矶至京口长有百里,烽火台修筑江岸,可观臧霸动向,故分兵屯守濡须戍及京口即可。” “今峻已命徐盛率水师屯濡须戍,观烽火台迹象,巡视江水。峻兄霍中郎驻扎京口城,以镇江南诸县,节制徐盛。且俞韶兵马征讨芜湖,危机之时,亦可用之。” 事关自己的后路问题,霍峻不敢委任他人出镇,而是让自己的兄长霍笃坐镇京口。他将都督甘宁、高翔、陈越、丁奉、钟离斐、李巍等将,率水师七千人入丹徒水道,与江东水师决战。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舒县、濡须戍二地毗邻,水陆互为犄角。采石矶至京口百里,有烽火台示警,且霍中郎屯兵京口,足可绝臧霸渡江之意。” 说着,蒋济笑了一声,说道:“孙瑜辛苦修建的烽火台不曾拦住都督帐下的‘曹军’,今却要拦住曹操帐下的曹军了。” “哈哈~” “报!” 侍从趋步小跑入堂,拱手说道:“诸葛军师来信!” “咦!大军来战报,不知刘豫州进展如何?” 霍峻拿过书信,拆开阅读起来。见其上的内容,霍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都督,怎么了?”蒋济见霍峻的神情,问道。 霍峻没有说话,仅是将书信拿给蒋济,大步走到挂在墙上的吴会舆图上。 蒋济拿着书信,看着墙上的舆图,说道:“大军北入笠泽,恐钱塘有危啊!” 进而,蒋济在舆图上比画,说道:“笠泽与大洋之间,有松江作为沟通。兵船可出松江至大洋,向南近岸航行,可逆钱塘江北上,抵钱塘城下。” 古人用兵并不局限于江水湖泊,利用大海的进军,早在春秋之时便有。吴王夫差伐齐,水陆并进,在黄海上爆发大规模海战。越灭吴时,范蠡受命从大海入长江,阻击夫差回国。 “嗯!”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孔明深晓吴越地势,知道钱塘处水陆要冲,关乎大军命门,今已命文聘固守钱塘。” 说着,霍峻用点了点笠泽,皱眉说道:“峻所忧之事,乃是不知孙权、周瑜大军所在何处。自大军入吴会以来,仅有程普、蒋钦迎战,却不见江东大军踪迹,其中必有蹊跷。” 仅凭诸葛亮书信上的内容,霍峻用他那敏锐的战争嗅觉,便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毕竟就如诸葛亮说的吴会属于孙权的大本营,至今不见大军迎战,肯定有问题。 蒋济根据诸葛亮在书信的内容,说道:“据孔明书信所言,大军于邱城废墟扎营,营寨背靠弁山,前抵笠泽。且孔明已让斥候从水陆两端,仔细搜索江东大军踪迹,却始终不见其动向。” “不见敌寇主力,刘豫州只得原地扎营,不敢率大军从笠泽左右绕行,恐江左水师绝其后路。今刘豫州询问我军近况如何?若是不成,刘豫州欲率军北上,取笠泽以西诸县,诱孙权、周瑜二人上岸出战。” 兵进吴县,并非是唯一的计划。根据霍峻拿不下京口为前提,刘备已经准备好其他计划,如尽取太湖以西的县乡,隔着太湖对峙,寻找办法战胜江东水师。 “子通,我军需尽快出兵。” 霍峻盯着舆图上的笠泽,沉声说道:“我军水师一旦进入笠泽,江左大军必然现身。” “诺!”蒋济应道。 (本章完) 第160章浮兵袭营 太湖,夫椒山。 周瑜登山而望,那张俊朗的脸庞,朝望天水一色的湖水,江风凛冽,白袍飞卷,犹如佳人遗世而独立。江左周郎之名,并非虚言! 若说霍峻英气勃发,兼有儒将之风。那周瑜作为舒城周氏的子弟,纯粹的名门士大夫出身,则是更为典雅、儒气,但又从小好兵事,使得周瑜兼有几分杀伐之气。 若将二人外表进行比较,周瑜比那霍峻英俊些许,且兼有儒学之气。但霍峻较周瑜身姿更为修长,体格壮硕,因长武事,阳刚英武之气颇重。 “子敬啊!” 周瑜抚剑而立,指点江山说道:“春秋之时,吴越于笠泽大战三次,吴王夫差雄才大略,二次得胜,几尽灭越;越王勾践隐忍吞声,一战取胜,倾灭吴国。” 说着,周瑜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今敌我之势亦如当初之吴越,刘备自恃兵强,深入笠泽。我军以逸待劳,必能胜之。” 鲁肃目光看向周瑜,说道:“霍峻千里奔袭破京口,若待其平定江南诸县,率水师入笠泽,与刘备合军,不知公瑾凭何能胜?” 听鲁肃如此之言,周瑜收敛笑容,心中颇是忌惮霍峻。 京口城防,他亲自检查过。修筑烽火台的主意,不仅是孙瑜的,也是他亲手敲定。因而他对京口城的防守,十分具有信心,甚至他也换位思考过,若他是霍峻会如何率兵进攻京口城。 周瑜思索良久,最终认为没有什么计策,想破京口城,唯有强攻方可。然而在他眼中几乎无懈可击的京口城防御,在霍峻手下居然挺不过一日。 若不看霍峻花里胡哨的操作,仅看用兵时间。霍峻在皖城磨蹭一个多月,然后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拿下了京口城,如此用兵简直恍如天人。 这种强敌,让周瑜感到巨大的压力。当然周瑜并非轻易认输之人,继而神情又是自信满满。 “霍峻、刘备合兵确实难胜,但今仅有刘备大军,此时不击,更待何时!”周瑜自信说道:“刘备深入吴会,屯兵邱城,钱塘孤悬。我军收兵聚湖,以逸待劳。敌在明,我在暗,夜袭敌军,以火烧之,必能得胜。” 周瑜目光落到鲁肃身上,沉声说道:“击败刘备,断其归路,霍峻入笠泽,无异于飞蛾扑火。” 目光远望,周瑜气沉丹田,扶剑而立,豪气说道:“笠泽之上,将是刘备、霍峻兵败之地,亦是某成名之时!” 鲁肃感受到周瑜心中那股积蓄已久的情绪正在喷涌,那种渴望得胜的心情,以及那种压在心间不满的情绪,随着周瑜的言语正在流露而出。 周瑜并非无能之辈,几年以来的不利局面,让他颇感束缚。攻彭泽不利,转攻黄祖得胜,周瑜扭转局势;又因丹阳兵变,黟山战败,局势危急起来。 今为了得胜,他不惜说服孙权,放弃外部城池,诱敌深入,然后利用水军,歼灭刘备。孙权被周瑜说服,采纳了他的计策,而他也以功成报主。 霍峻能谋划布局,而周瑜就不能谋划布局吗? 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如是而已! 鲁肃怔怔地看着周瑜,良久之后回神,弓腰拱手说道:“肃恭候都督成功之音讯!” 舟舸千艘,甲兵万人,这是孙权授予周瑜的人马。且孙权表周瑜为都督,程普为副督,节制诸将。 笠泽,荆州军大营。 天空月光皎洁,冷冷地照耀江水湖面,犹如银蛇。营内篝火明亮,橘黄色亮光驱散黑夜,亮如白昼, 大帐内,刘备与众人正在议论霍峻传来的战报,又是在惊叹霍峻用兵的操作。 刘琦瞪目结舌,说道:“仲邈怀抱佳人一个多月,花了一天的时间从皖城奔赴千里京口,其间攻取百里烽火台,又拿下京口坚城,如此用兵闻所未闻。” 刘备摇了摇头,这种用兵的方式,他亦是第一次听说。如果说上一次霍峻利用皖水的退潮,分取夏侯渊、孙瑜二人;今时利用曹军的运粮队袭击烽火台,且是在夏季江水上涨,乘船一日奔赴千里夺城。 诸葛亮轻抚羽扇,感慨说道:“仲邈不动兵则已,一动兵必是惊人。兵进如迅雷,不以掩耳之势,伏手尽起,尽克目标,令人防不胜防。就如此战,我等仅知仲邈取妻骄敌之策,却不晓其意何在!”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若言水战之妙,仲邈首屈一指,非常人所能比也!” 这就是霍峻的用兵习惯,他不喜欢与敌人长期对峙。而是喜欢寻觅战机,忽至战场,兵进如风,从而击败对手。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与敌人长期对峙,主要在于两军久持,进攻方久攻不下,则容易造成兵锋折损,锐气受挫。且长期消耗物资,又会劳财伤民,毕竟战争的旷日持久,不可能对参战国有利。 就如司马懿与诸葛亮数次对垒,司马懿见打不过诸葛亮,选择据守不战,硬生生得将诸葛亮耗死在五丈原。若从战争角度来看,司马懿打不过诸葛亮,即便穿女装,也要畏敌避战不出。若换到曹魏的角度,无疑司马懿是胜利者,敌军统帅因他而死。司马懿不战而胜。 张飞啧着嘴,对霍峻这种用兵的操作,亦是敬服不已。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琦扬着战报,苦笑说道:“能阻仲邈用兵,唯琦与叔父,幸得孔明规劝,否则仲邈之策难成。” 显然经历此一战,刘琦对霍峻能力的认知更上一层。他已深刻明白,能阻挡住神一般的队友,唯有自己这个不知兵的领导。 刘琦感慨了半响,兴奋说道:“叔父,今仲邈攻略京口,待其入笠泽,两军合一,水陆并进,何愁孙权不灭!”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今江东大军隐而不发,必是藏于笠泽之中。待仲邈率水师兵至,其取夫椒山,我军则向南绕行笠泽,渡过松江,取吴县。届时笠泽尽入我手,孙权将无处可逃。”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以为何如?” 诸葛亮沉吟良久,说道:“仲邈攻克京口的消息,我军能知。孙权、周瑜二军,又如何不知?” “两军合一则难胜之,周瑜为求得胜,恐会北击仲邈,或进取我军。故亮以为我军当提防一二,以免让敌人有机可乘。” “好!” 刘备吩咐说道:“今夜起加派队巡逻士卒,营寨外哨卡不得松懈。明日命士卒上山伐木,加固营垒工事。” “诺!” …… 军议结束后,众人散去归营休憩。 几朵云彩遮掩住了月亮,夜色愈发漆黑。唯有笠泽旁的荆州军营寨灯火通明,巡逻士卒披甲穿梭不息,昆虫脆鸣不停。 “将军有令,你等守备仔细些。” “不许偷睡,否则以军法处置。” 负责巡察的军候刘傅,来到营寨外的哨卡,不断的叮嘱说道。 “诺!” 将士不敢放松,齐声应道。 话音未落之际,站在哨卡高处的士卒忽然发现什么,指向湖畔上的明亮点,大声喊道:“似乎有敌军在湖上。” “什么!” 巡逻守夜的刘傅,三步并作两步登上高点,只见湖畔上的火光似乎越来越多,且远方还有战鼓声传来。 “敌袭!” 脑袋一个激灵,刘傅大喊道:“鸣号!” “来人,快通知将军。” “诺!” 刘磐得到消息后,迅速命人通知中军的刘备、刘琦二人。 “主公!” 太史亨闯入大帐,用手推着刚入梦不久的刘备,唤道:“有紧急军报!” 刘备被太史亨的声音吵醒,眯着眼,睡意朦胧问道:“元复,有何要事?” 太史亨递上一碗凉水,说道:“国安将军,言在湖畔上有江东军上岸,且湖面鼓声大作。” “什么?” 刘备脑子已是清醒,急忙穿上鞋子,在太史亨的帮助下,披上甲胄,匆匆忙忙地出了营帐。而此时得到消息的诸葛亮也正在披着外袍,匆匆忙忙离帐。 “孔明!” “主公!” 少顷,刘磐派出第二名侍从也到了,说道:“刘豫州,我军方向有大股江东兵马出没,鼓声响彻不停,有袭击我军之意。我家将军已命士卒起身,整军待战。” “叔父!” 刘琦披着外袍姗姗来迟,说道:“江东军有夜袭击国安之意,宜当发兵救之。” 荆州军背山临湖扎营,刘备率中军居中,张飞部屯于右营,刘磐于左营屯兵。刘磐所部近河,因而需防守正面的湖畔,及侧翼的河水。张飞帐下将校多是中原人,屯于弁山山脚下。 “主公,长公子所言有理。”孙乾说道:“江东军藏于泽中,久而不现,今出兵夜袭,有破我军之意。且国安将军营寨近河,侧翼易受袭击,不可不救。” “且慢!” 诸葛亮按住刘备欲发兵的手,说道:“实如孙先生所言,江东军久而不现,今日出兵必有所图。且若是夜袭我军,怎会大张旗鼓,亮以为其中必有玄机。” 刘备缓过神来,问道:“那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踮脚看着刘磐营寨,说道:“主公,让国安将军迅速整兵,分兵出阵,行半渡而击之策。我中军与翼德将军二部不可轻动,以防江东军士后手。” “好!” 刘备沉吟少许,吩咐说道:“周瑜素有谋略,定不会如此简单行事。让国安分兵御敌,中军将士戒备,若有异常,当奔赴救之。” “诺!” 湖面上,周瑜立于艨艟上,眺望荆州军大营。 “都督,据快舟探查,唯有刘磐大营有兵马调动,其余二营军营严肃备战。”斥候禀告道。 周瑜挥了挥手,吩咐说道:“击鼓,攻张飞营垒!” “诺!” 半响后,张飞大营所对的正面湖畔,传来如雷的鼓声。大量的火光从张飞侧翼的湖畔上亮起,似乎有渡湖上岸侧击张飞的意思。 “弓弩手布上!” 已经醒来的张飞,在营中连踢带踹,让这些守备的弓弩手动作快点。 接着,张飞用手拽住侍从的领子,喊道:“传令到中军,言敌寇袭我军营垒,且有军士上岸。” “诺!” 黑夜下的荆州军军营,人声鼎沸,嘈杂异常,有找不到己方长官之人,亦有不知所措之人。但总体而言,荆州军面对突然袭来的江东军尚可,没有发生营啸。 “主公,张将军营寨遭江东军袭击,营外鼓声如雷,不知敌寇多少。”斥候禀告道。 刘备观望左右二营局势,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恍如死寂的黑夜,心中颇是不安。 刘备握紧剑柄,说道:“翼德、国安二营受袭,当救否?” 顿了顿,刘备又讲出心中的顾虑,说道:“江东水军猛攻我军左右二营,中军临水,却是不攻,甚是奇怪。”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停了下来,沉声说道:“以亮之见,周瑜应当意取我军大营。” 说着,诸葛亮双手摊开,说道:“主公,周瑜猛攻左侧大营当是佯攻,意图在于吸引我中军分兵救之;攻我军右营亦是佯攻,试图分走我中军剩余兵力。我军分兵救之,犹如亮双臂之姿势,双拳已出,心腹空虚。” 刘备亦是恍然大悟,以拳捶掌,说道:“备已明白了!” “周瑜浮兵于湖泊上,与我军营垒分而对之,两翼用金鼓、火把虚张声势,佯攻我军二营。待我中军分兵救之,必率大军乘虚而入,猛攻我军中营。” “正是!”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主公当命弓弩手列阵于营壁,若待敌船之,以弓弩齐射之。” “叔至率白毦兵增援前营。”刘备吩咐说道。 “诺!” 在军令下,陈到率领千名白毦兵手持强弓硬弩,行至正面太湖的营壁。目光紧紧盯着漆黑的湖面上,手中握紧弓弩。 忽然间,瞭望台上的步卒大喊道:“湖面有船,船上有人!” 陈到的黑色眼眸,似乎也发现什么东西,云朵飘散,月光洒落下来,只见湖面上漂浮着大量船只,船头上人影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敌人。没有鼓声,没有火光,仿佛幽灵般,眼力不好的人,根本难以很难发现。 头皮发麻,陈到大声喊道:“射箭,不许敌军近岸!” “诺!” 不计其数的箭矢划过黑幕,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到夜幕下的船只上。 “啊!” 几声中箭的惨叫声响起,继而更多是射到船体、木头上的声音。亦有不少的箭矢从船上飞出,落到中军大营里。就这样双方展开互射,箭矢横飞,时有惨叫声响起,颇是热闹。 “主公!” 太史亨带着战报而回,喘气说道:“果如军师所料,周瑜命人夜渡湖水,无鼓声,亦无火火下,突袭我军大营。今陈校尉、刘校尉率弓弩手,齐射之,阻敌于湖上,令其不得靠近。” “好!” 刘琦鼓掌大笑,说道:“孔明料敌于先,周瑜虽善兵谋,但亦要不敌孔明。” 刘备笑道:“孔明当记一大功啊!” 相比于众人的开心,诸葛亮抓着太史亨询问战况,说道:“元复,前方战况如何?” 太史亨沉吟少许,讲述说道:“启禀军师,湖泊之上浮有大量舟舸,船上人影密集,我军以弓弩射之,敌以弓弩还之,两军互射不休。” “那有敌船突进否?”诸葛亮问道。 太史亨摇了摇头,说道:“敌船不曾靠近,或许是因弓弩太猛,不敢靠近。” 闻言,诸葛亮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见状,刘备好奇问道:“孔明料中周瑜布置,怎反而不神情凝重。” 诸葛亮又停止了羽扇,说道:“主公,舟舸奔袭营寨,不求迅速突进,反而与我军对射,此事甚怪!” “如元复之言,弓弩太多,不敢靠近。”刘备说道。 诸葛亮摇头说道:“仲邈突击取柴桑之时,其舟舸快如奔雷,先登之士取城,后辅以弓弩手,其中还有盾牌遮挡箭矢。” “以孔明之见?”刘备问道。 诸葛亮以手持扇,笃定说道:“此非周瑜真正后手,其中还有玄机。” “周瑜浮兵于湖畔之上!” 继而,诸葛亮脑中闪过什么,喊道:“国安将军大营有危。” “主公,速派人救援左营。”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疾跑而来,说道:“启禀二公,左营遭江东军士猛攻,刘将军兵马二分,根本抵挡不住了,今已被江东军士攻入。” 说话间,左营已是烟火四起,喊杀声络绎不绝。 太湖上,周瑜目光凌冽,望着荆州军大营,露出冷笑,低声说道:“能逃的了今日,却难逃得了明日。” 说着,周瑜抬头望月,自言自语道:“麾下与全柔想必已是出兵,刘备将无路可逃!” 中军内,刘备手搭在剑柄上,神色严肃,说道:“国安军营遭袭,宜当救之。” “且慢!” 诸葛亮深呼吸说道:“不可救也!” “为何?”众人惊讶问道。 二合一! (本章完) 第161章釜底抽薪 凡用兵者,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是故昼战各旌旗,夜战多金鼓。 夜战之要在于术法,目难见人,故以金鼓迷之,又可以火光惑之。夜黑风高,席卷入营,杀人放火,搅乱军心。如赤壁之败,联军以火船袭之,曹军兵虽众,但因夜黑混乱,不战而败。 刘备征战沙场多年,深谙兵略,扎营结寨自当稳固,且又有诸葛亮出谋划策,营寨举措得当。即便遭遇夜袭,除非营啸,亦能结队作战,逼退外敌。 荆州军营垒之固,周瑜又岂能不知,故而他以寡兵鸣金鼓,船立假人,高举火把以惑两翼军士,进而试图调动荆州中军兵马,以精锐袭之。却不料诸葛亮稳重异常,不受外界干扰,宁可坐视左右二营遭袭,亦不让刘备分兵救之。 周瑜浮江而上,可察荆州中军动向,见营中无大批军士调动的迹象,便知诸葛亮可能识破他的计策。 继而,周瑜当即变招,让立有假人的船只进潜至中军湖面,后布数百弓弩手于船上,与中军对射。由蒋钦部分精锐统率,突杀入刘磐军营,己留精锐兵力,静观战场局势变化。 最先遭遇夜袭的刘磐所部,得到中军的指令后,兵分二部,一部拦截试图上岸的江东军,留一部固守大营。蒋钦所率庐江精锐,在既无金鼓声,又无火光的照明下,募二百名勇士突进,精锐于后兵至,用弓弩手辅之。 蒋钦所选的位置刁钻,不从此前虚张声势的方向突进,而是选择不曾发动进攻的方向突进。面对黑夜中突然杀出的江东军精锐,刘磐帐下的步卒虽有警戒,但紧急调兵的情况下,仍是慢了半步。两百勇士率先杀入寨中,一路上杀人放火,搅乱军营的秩序。 刘磐反应过来,率军士于营中厮杀,围杀那些突入营中的死士。接着,蒋钦率精锐支援而来,整个左营火光冲天,两军军士在营中展开近身肉搏战,场面混乱不堪。 荆州中军,诸葛亮阻止刘备欲发兵救左营的举措,说道:“孙子曰:‘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今敌在暗,我在明,我军若处处救之,则必被周瑜所趁。” 刘备指着左营,沉声说道:“孔明,今周瑜后手已出,两翼先是为饵,佯击中军,实取左营。今若不救,恐左营不存,进而波及中军。” “主公~” 刘备打断诸葛亮的话,认真说道:“备征战半生,敌军虚实,又岂能不知。今周瑜手段尽出,若不发兵救国安,而是坐其攻营,将动摇大军军心!” 刘备为何要这么坚定地去救刘磐,除了刘备认为周瑜已是尽出手段外。且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二刘合兵,刘琦是吉祥物,他刘备是主将。今若不救刘磐,导致刘磐兵败的话,必定会引起刘琦那边的人对他的非议。 支援刘磐,对于刘备而言,不仅是军事问题,亦是政治问题。刘备隐晦的强调‘军心’之词,试图让诸葛亮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以诸葛亮的智慧岂能不明白深层次的含义,但诸葛亮仍然坚定自己的意见,并且纠正说道:“主公,周瑜根本之目的,非是实取左营,而是实取中军。仅是因我军中军不动,周瑜不敢发兵击之,为分我军之心,故转攻左营,我中军若是轻动,周瑜必会发兵袭之。” “何以见得?”刘备皱眉问道。 橘黄色的火光下,诸葛亮那俊朗的面容忽暗忽明,斟酌说道:“夜袭之要在于军士无备,今两翼已是有备,周瑜奔袭虽是得手,但却无奔袭之效。” “诸君,且听左营动向!” “左营虽是烟火四起,喊杀声不绝。但听其金鼓之声,整齐有序,可知左营军士并未混乱。若周瑜以大兵夹攻,左营动静当不仅于此。故亮以为周瑜目的仍是中军,而非左营。” “左军若失,大军尚可存;中军若失,大军安在?”诸葛亮发问道。 “那左营怎么办?”刘琦关切问道:“国安尚在其中,能否派遣少数兵马救之,暂解其围。” 诸葛亮苦笑说道:“扬州,且观今下战事,天色昏暗,左营混乱,不知具体情况,人少则无用,兵多则军寡。今不知敌情,仓促救之,于军而言,并非良事。”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以亮之见,不如弃左营营垒、辎重,收左营兵马至中军。虽是断尾求生,但却可稳固大军营垒,使周瑜之策难成。” 在诸葛亮眼中,放任左营遭遇攻击,又不便救之。倒不如让刘磐撤军到中军,不仅能增强营垒的守备力量,又能让周瑜试图从左营上做文章的想法落空。 毕竟他已看透周瑜的手段,利用黑夜作为掩护,玩声东击西之策,让己方大军分散兵力,从而举重兵破营。那他不如反其道而行,你想让我分兵,我就聚兵。聚兵防守中军与右营,周瑜想玩声东击西的策略也玩不了。 你想点火,我就抽了你的薪! “大火烧至中军,又当奈何?”简雍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中军与左营之间,草木早已尽除,大火难至中军。且挪动鹿角于左翼,收左营兵马,且布设弓弩阻敌。” 诸葛亮作为军师,他的职权仅在劝谏刘备身上,对于中军营垒,他具有指点的资格。一向以稳为主的诸葛亮,虽说在统兵的技能点上暂时还没开发,但在兵事上,他却已有一些日后的想法。 他与韩信、白起这种满级挂大佬不同,他了解兵事从兵书上得到。因而他基本是根据兵书里来布置扎营,力求稳扎稳打,抓细节,完美的学霸。像这种各营之间的防火带,刘备不弄,他早已命人安排。在中军营中,诸葛亮都命人备上水缸,以防走水时,无水可灭。 “叔父?”刘琦问道。 “可从孔明之言,周瑜乘船夜袭而来,天明必走。”刘备赞许地看了眼诸葛亮,吩咐说道:“命魏延率五百人出中营,聚集左营乱兵,帮助国安撤至我军。” “诺!” 魏延在丹阳之战中表现出色,刘备任命他为别部司马。这种情况下,刘备相信魏延能成功帮助刘磐撤至中军。 待吩咐完后,诸葛亮却是忧虑,说道:“江东大军引而不发数月,今朝出兵,恐其意不仅于此。亮深忧乌程、钱塘二城,此二城若是有失,恐我军后路将断。” 刘备脸色不由凝重下来,他似乎隐约察觉到周瑜的战略意图。诱敌深入,夜袭大军,截抄后路,试图将他们覆灭在吴会。 缓了缓,刘备开口说道:“我料那周瑜无此智谋,即便有此兵略,子龙守乌程,仲业守钱塘,亦能保守二城。” “咦!” 江面上,周瑜见荆州军的中军仍是稳固不动,眉头愈发紧蹙。实如诸葛亮所言,他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中军,而非左营。包括二刘联军,出于政治因素,刘备大概率会出兵救援刘磐,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可是这般辛苦谋划的计策,居然还被荆州军识破,他颇是恼怒。既有对战况的不满,亦有对敌人的愤恨。 左营拿下,动摇不了大军;中军拿下,方能引起大军混乱。 “咚!” 周瑜用拳头狠狠地捶到船墙上,暗骂一声,说道:“混蛋!” “都督?” “欲猎猛虎,却得鸡雉。” 周瑜无视拳头上流的鲜血,吩咐说道:“刘备奸诈,中军难以谋取。命军士全力攻取左营,放火烧营,看能否将火烧至中军。” “诺!” 收拾心情,周瑜平心静气,对左右说道:“今夜虽不能破刘备大营,但麾下、全都尉若能分取钱塘、乌程,刘备亦将兵败。” (本章完) 第162章各显其能 乌程(今湖州市)距离邱城甚近,与钱塘亦是不远,位于荆州军与钱塘城的中间城池。控卫大军的粮道,若是乌程丢失,刘备大军的粮道将会被截断。 如此重要的城池,非心腹之人不能重用。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刘备委任赵云镇守乌程。 毕竟赵云手下骑卒众多,今大军将临湖而战,且太湖周围的河水众多,地形稀碎,不利于骑卒作战。把赵云放到乌程坐镇,有利于骑卒游弋,保卫大军的粮道。 在周瑜奔袭荆州军大营,且左营火势大起之时,坐镇乌程的赵云迅速召集将士,派出斥候探查战况如何。 树木在灼烧,橘黄色的火光照亮天际。赵云披着甲胄,双手撑在城墙上,焦急的目光远望大营方向。 “赵将军,今大军营垒遭敌军夜袭,观其火势,恐怕二公有危。将军既统骑卒,不如率骑卒救之。” 一名温文尔雅的书生,趋步至赵云身侧,劝说道。 赵云寻声望去,见是新降不久的乌程长陆议,心中甚是犹豫,说道:“主公命云在此屯扎乌程,今无军令不可轻动。今若救之,恐敌寇进犯夺城。” 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书生自归降以来,用他那出色的政治能力,帮助赵云颇多。这让赵云对陆议心中没那么猜忌,反而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陆议眼神微动,说道:“将军名震彭泽,江东儿郎多畏之。自将军镇守乌程以来,境内兵贼尽退,不敢进犯。今将军率骑救主,安有敌寇敢犯城池!” “且乌程虽重,但二公方是紧急之事。若是二公不幸兵败身覆,将军得保乌程,又能如何?” 城外夜色寂静,东边大火燃空。赵云眺望远方,听着陆议的劝谏,心中却仍是迟疑难定。 城中兵马不足千人,如果他将兵马带走了,乌程兵力将是空虚。且城池归降不久,城中无亲信之人可以坐镇。赵云担心他这一走,有孙氏余孽会在城中作妖。 见赵云好拿不下决心,陆议却是不好继续言语。继而,陆议观望城外局势,试图在寻找什么。 半响,几十名大营溃兵从远方逃窜而来,行至乌程城下。 “城下何人?” 负责警戒瞭望的士卒眼尖,发现了他们大声问道。 领头的荆州军士卒神情狼狈,满脸烟尘,用他那江夏口音,喊道:“我乃国安将军帐下士卒,大营被江东大军夜袭,我等来不及防备,转眼间大营被破。” 赵云迅速走到城楼上,望着城下衣衫褴褛的士卒,问道:“刘豫州及长公子情况如何?” 士卒答道:“启禀将军,军中大乱,我等四处奔走,亡命而逃,属实不知刘豫州、长公子情况。仅知大营全部被破,张将军遇袭身亡,其余之事我就不知如何了!” “翼德!” 赵云脸色大变,问道:“可是张翼德将军?” “正是!”士卒说道:“张飞将军勇冠三军,敌寇从湖上奔袭,张飞将军率军出营,不幸中箭而亡。” “翼德啊!” 赵云奋力捶了下城墙,仰天长叹,心中顿时伤感不已。 见赵云如此表现,城下队伍中的一名士卒,似乎恍然大悟,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出逃之时,见刘豫州弃马奔走弁山,似乎有江东军士衔尾追杀。” “主公!” 赵云单手紧握剑柄,心中已是怒气腾腾,恨不得立即率骑去寻刘备。 陆议脸色慌乱,问道:“赵将军,翼德将军战死,豫州兵败而逃,今当如何是好?” 赵云咬了咬牙,问道:“伯言可信否?” 陆议神情肃然,拱手说道:“请将军吩咐。” “定方!” “今城池便交由定方镇守。伯言既为乌程长,当辅佐定方守城。云率骑卒出城,若有溃兵,当仔细核查,不可轻放入城。”赵云说道。 “诺!”赵烈拱手应道。 陆议眼神中闪过一抹喜色,拱手答道:“必不负将军之器重。” “将军我等可以入城否?”溃兵在城下喊道。 赵云挥了挥手,示意把守城门的士卒,将他们放进来。 “将军,翼德将军武艺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怎遭袭身死?”赵烈皱着眉头,说道。 陆议解释说道:“敌寇从湖面上夜袭大营,张将军率军出战,不幸中箭而亡。” 闻言,赵云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大喊道:“城下溃兵乃敌寇所扮,非是国安将军帐下士卒。” “将军?” 轮到陆议脸色大变,说道:“将军何出此言?” 赵云神色肃然,沉声说道:“张将军素来晕船,仅能陆战。今敌寇来袭,张将军怎敢乘船出战!” “嗯?” 陆议一脸茫然,却又不知怎么说了。张飞晕船之事,他们闻所未闻,仅知张飞、关羽不善水战。 见赵云有放他们入城的意思,陆议瞬间脸色苍白,迅速拉住赵云的手,说道:“赵将军,城外溃兵既是敌寇假扮,不可放他们入城。若是突然暴起夺门,兼有内应,乌程恐是难保。” 说着,陆议拉着赵云,来到城楼上,指着寂静的城外,分析说道:“将军,城外寂静,恐有埋伏兵马。届时溃兵夺城,又有内应,以将军之勇,亦难敌之。” 赵云颇是欣赏地看向陆议,说道:“伯言,见识出众,甚是有理。” “来人,将城外溃兵射杀。” 赵云吩咐说道:“且命人警戒城楼,不可松懈。加派斥候,探查大军消息。” 闻言,陆议神情稍微放松,当即指挥军士射杀城下溃卒,态度甚是积极。 赵云亦是不敢放松,不断来回巡视城楼,又时不时询问是否斥候归来。 城外,全琮摸着黑而来,着急说道:“父亲,赵云识破我军溃兵,将他们射死在城下。” 全柔观望夜幕下的乌程城,皱着眉问道:“城楼上可有信号发出?” 全琮摇了摇头,说道:“启禀父亲,城楼上未有信号。” “唉~” 全柔踱步几下,烦躁说道:“暂且等等。” “诺!” …… 浙水,天色初亮,晨阳初升。水手们奋力挥摇船桨,白帆顺风而动,百余艘舟舸逆江而上。江风呼啸而过,‘孙’旗猎猎作响。 孙权扶剑立于艨艟之上,眺望钱塘城,心中颇是兴奋。 自丹阳之战后,孙权便深刻认识到陆战,他们真可能打不过刘备。进而他采纳周瑜的建议,采取诱敌深入的计策,将钱塘、乌程让于刘备。及刘备兵至太湖之时,周瑜趁夜奔袭刘备大营,全柔父子取乌程,而他率六千兵马,出松江,浮海至钱塘。 如果这计策能成,刘备败于周瑜之手,有了全柔拿下乌程,刘备兵败之下,加之乌程被夺,必定撤退。而他拿下钱塘截断刘备与关羽的联系,追杀刘备大军,进而整个吴会的局势将会逆转。若是顺利的话,甚至还能兵入黟山,重新拿回战争的主动权。 “朱公,能否加快速度!”孙权着急的说道。 朱治微微颔首,说道:“麾下,逆流而上,已是迅速。且钱塘将至,不必急于一时。” “嗯!”孙权按耐心中的急切之心,应道。 江东军来袭的消息,被守城的步卒探得,急忙快步禀报文聘。 此时文聘刚从榻上醒来,微睁眼睛,缓和少许便准备起床。 “将军,不好了!” 副将焦冶闯入文聘的屋子,不顾礼仪喊道:“江东军浮动江来攻,舟舸百余艘,声势浩大。” “什么!” 文聘从榻上掀开被单,猛地惊醒起来。 副将焦冶神情颇是紧张,说道:“将军,江东军已至江畔,即将下船登岸。百姓散落城外,平寇军士暂未归城,今城中步卒不足千人,且守城器具不全,今何以对之?” 钱塘城暂且还不是日后的著名的临安、杭州,今时的钱塘仅是吴郡下的一个县,虽有城郭防备,却是简陋。文聘入驻后,修缮城郭,大治城防,勉强可用。 文聘坐在榻上,呆滞少许,吩咐说道:“你即让城中百姓躲于屋内,大开城门,不可让孙权得见。且率五百军士,藏于城墙之后。若敌寇斥候探查,不伤性命,敌寇大军来袭,以弓弩齐射之。” “这?” 见焦冶不解,文聘解释说道:“孙权浮海至钱塘,有取我城郭之意。然初至钱塘必不知我军深浅,示敌以弱必会令其生疑。若孙权派遣士卒欲入城,弓弩齐射,其当以为城中必有诈,不敢入犯。” “那孙权不撤当又是如何?”焦冶问道。 文聘躺到榻上,打着哈欠说道:“午间时分,外出平叛的军士将会回城,届时合兵足可退敌。” 焦冶见文聘准备睡觉,震惊说道:“将军不亲自指挥吗?” 文聘盖上被子,闭眼说道:“敌来则发弓弩,当能退敌,又何需某亲自前往!” 见自家主将不慌不忙,焦冶心中紧张的情绪,平息了许多。 “替某合上门!” “诺!” 焦冶合门而出,迅速召集军士,根据文聘的吩咐布置城郭。 当孙权兵至钱塘城下时,只见钱塘城楼上仅有‘文’‘刘’旗帜迎风飘动,城门大开,不见百姓,亦不见军士,恍如一座空城。 “报!”斥候禀告说道:“启禀麾下,钱塘城楼并无荆州士卒,且城门左右也无百姓,甚是奇怪!” 孙权策马出阵,观望钱塘城池布防,却见无人防守,心中疑虑升起。 “朱公!” 孙权扬鞭指着钱塘城,皱眉说道:“文聘怎如此布置?” 朱治拽着缰绳,也是拿捏不准,说道:“文聘乃荆州大将,并非无谋之人。钱塘紧要,二刘委其坐镇此城,怎会如此轻备?” 说着,朱治纠正说道:“不能说是轻备,已是城中无备。” 朱治作为孙坚、孙策老将,此次随军出征,便是为了协助孙权统军作战。 顿了顿,朱治建议说道:“麾下,不如命斥候入城探查,内情如何。” “可!” 少顷,几名斥候进入城郭,因担心伏兵问题。仅是在城门逗留,观望四方,又出城禀告情报。 “启禀麾下,城中无人!”斥候说道。 “朱公?” 朱治说道:“可派六百士卒入内探查细情。” “可!” 在孙权的军令下,六百步卒手持盾牌小心翼翼而行,临近城下见仍无军士方才放心些许。 “射!” 忽然间,城楼上冒出五百步卒,吓得持盾而进的江东步卒紧忙后撤。五百步卒各个手持弓弩,近距离齐射,将箭雨倾泻而出。 “啊!” 缺少防备的江东步卒纷纷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步卒不是倒地而亡,就是受伤而逃,根本不敢停留于城下。 “咚咚!” 紧接着,城楼上金鼓齐鸣,似乎有前军万马杀出。城楼上旗帜飘动,似有大量士兵在城楼出现。 “有伏兵!”朱治失声喊道。 孙权脸色大变,带头喊道:“文聘狡猾,以空城待我,又设伏兵,我军初至城下,不可战之,宜当速撤。” “诺!” 在愈发激烈的鼓声下,孙权率兵而走,大军撤至船上,以免遭袭。 时至午间,孙权方才从百姓口中得知钱塘城虚实,自以为有失颜面,大怒不已,准备挥兵攻城,却闻有八百步卒回城。朱治以顾全大局为劝,孙权自知城池有备,拿不下钱塘城,只得引兵而走,撤回太湖。 屋外,焦冶拱手禀告道:“将军,孙权撤军了!” 酣睡已久的文聘,伸了伸懒腰方才起床! 今晚无了! (本章完) 第163章会师安人心 汉末笠泽与今之太湖不同,汉末笠泽面积更广,将今之太湖周围的湖泊几乎包含进来。因而笠泽与长江水的连通的丹徒水道,与京杭大运河的水道并非一回事。 霍峻率水师七千人,大小舟舸数百艘,从京口起程,顺长江而下,在焦山一带,走长江内水,节约大量的航行时间。继而,水师至毗陵(常州市)时,走河水入无锡湖,进而通过无锡湖与笠泽的连接航道,兵至笠泽。 入笠泽,霍峻、刘备二军也联系上,进而水师入抵荆州大营,舟舸靠岸,兵卒下船。 “靠近!” 荆州大营沿湖搭建的水寨上,接引兵卒正在指挥霍峻的艨艟旗舰靠岸。 “下锚!” “降帆!” 岸上的水手接过船上抛下来的麻绳,手脚麻利的将麻绳系在木桩上,与船上的水手调整缆绳的长度。直到船身停稳后,船上方才将踏板伸出,搭在甲板与码头上。 诸葛亮、张飞领着十几名文武从码头上走来,见到从踏板上走下来的霍峻,拱手恭贺。 诸葛亮笑吟吟地拱手,说道:“京口城固,烽火台以为警;曹兵至巢湖,威慑庐江,亮深虑都督不能克敌。却不料都督巧施妙计,千里取京口。亮闻之时,与众人皆惊叹不已。” 张飞咧着嘴,笑道:“仲邈兵略,俺甚是敬佩。今水战破敌,俺不行,将仰仗仲邈了。” “不敢!” 霍峻拱手回礼,称赞说道:“军师布置有方,识周瑜之策,今后战事,将赖军师计划谋略;翼德将军,有万人之勇,攻城略地,非将军不能。” “嘿嘿!”张飞挽着霍峻的手,说道:“兄长、长公子已在帐中设宴,款待仲邈。” “请!” 几人并肩而行,霍峻见忙碌不停的水寨,说道:“大军初至,将赖孔明构图营造水寨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举手之劳,数日前周瑜湖而来,率大军袭营。敌军虽退,但战后想来营垒有所不足。又想仲邈不日将至,便欲重建营寨。” 说着,诸葛亮扇指深入湖水中的瞭望台,说道:“亮已命人在湖水中打下木桩,延伸入湖水,进而建造水台,命将士在塔上瞭望。顺瞭台至营寨,沿途搭建木桥,划分区域,又可供仲邈水师停泊。” 霍峻抬头观望水寨布置,不禁微微点头。诸葛亮新搭建的水寨颇有玄机,不仅满足水师停泊作战,又兼顾了水陆合一营寨的警戒作用。 诸葛亮非戎伍出身,日后却能统兵作战,兼顾文武,不是诸葛亮天生就这么厉害,而是诸葛亮会自我进化。遭周瑜水军夜袭,诸葛亮自我反省,自我研究,补上营垒中的不足。 霍峻与诸葛亮相处以来,感触最深的就是诸葛亮对细节的把握,不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皆是如此。当然诸葛亮对细节的苛求,不代表他对追求繁琐。为了节省繁琐拖拉的出现,诸葛亮却是身体力行。 “孔明水寨营造精妙,舟舸出入有序。高台调兵,瞭塔观敌。”霍峻赞扬说道。 诸葛亮用羽扇点出陆议,说道:“亮不敢贪功,陆从事献策纳言,出力颇多。” “议见过都督。”陆议拱手说道:“都督威震江左,虎步江淮,议心中不胜敬仰!” 陆议的话倒是不假,霍峻比陆议年长五岁,比诸葛亮年长三岁。作为汉末新崛起的将帅,霍峻通过他的战功,几乎成为江淮两地年轻人羡慕且又敬仰的对象。 特别是陆议初出茅庐不久,仅是一儒学书生,见到已是功勋卓著的大将,又怎不心生敬佩。 诸葛亮介绍道:“伯言以乌程长初归我军,子龙将军镇守以来,伯言多有建功。亮欲营造水寨时,伯言上书纳见,便调至军中任职效力。” 霍峻打量陆议几眼,笑道:“今天下局势纷乱,伯言若有见解,可多多献策。刘豫州赏罚分明,乃英明之主。” “诺!”陆议应道。 陆议躬身退入人群中,却是暗自吐了口浊气,接下来的他要为自己的美好明天而奋斗。 在谋取乌程的计划中,他即是内应。他两年前效力孙权的幕府,为了一举覆灭刘备大军。陆议受周瑜之命,献乌程而降,在夜袭之时,作为城中内应举兵,呼应全琮。 却不曾想赵云坐镇乌程,其彭泽之战,已是让众人胆寒。为了成功,只得诓骗赵云出城。却不料他们言语上出了差错,被赵云所识破计策。 面对赵云欲放溃兵入城,他着实慌了。溃兵入城,他作为内应,怕是瞒不住。陆议为求自保,当即反水,阻止了那些溃兵的入城。 事后得知周瑜夜袭之策不成,陆议基本能料到孙氏危在旦夕,因而也就顺水推舟,假降成真降。并为自己在日后江东的地位,积极谋划。 至于为谁做事,陆议也在观望二刘,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众人攀谈闲聊间,也到了中军大帐。 刘琦领头出迎,见到霍峻颇是喜悦,挽臂笑谈。霍峻一面与刘琦聊着,一面也在与刘备聊天,兼顾刘备的感受,免得他多思。 众人入席分座,酒宴未启。 刘备坐在榻上,心有余悸,说道:“我军直入笠泽,周瑜引而不发,以骄我军之心,诱敌深入。寻得战机,周瑜率众浮江而来,夜袭我军营寨,以金鼓惑敌,多次欲攻中军大营,险被其得逞,皆幸孔明识破。” “且周瑜为覆灭我军,命人暗取乌程,又浮海攻钱塘。若非子龙稳重,仲业畅晓兵略,二城将失也。二城若失,大军后路断绝,恐将兵败。今后大战,当不可小觑周瑜。” 这场周瑜蓄谋已久的反攻计划,当真吓到刘备。左营受创,辎重尽付之一炬,将士死伤失踪一千多人,近两千人左右。若是让周瑜攻入中军,估计真就引发大军的溃败。加上乌城、钱塘的失守,即便霍峻水师入笠泽,大军亦会受到重创,关羽南下军队,将会覆灭于会稽郡中。 刘备不止一次庆幸,他采纳诸葛亮的建议,让赵云、文聘坐镇乌程、钱塘二城。若换上他人,恐怕二城必然失守。 说着,刘备看向霍峻,提醒说道:“仲邈领兵至此,将与周瑜水战,宜当小心。孙氏举吴会之兵于笠泽,将卒善水战,船大且多,当不可轻敌。”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都督,周瑜大军藏于笠泽辎重,难知动向。今欲战之,当探查敌军动向,不可大意入泽。” “周瑜兵略仅此而已!” 霍峻跪坐于席,笑道:“阻敌于外,浮湖袭营,声东击西,断绝后路,虽是正奇变幻,看似兵略过人,却仅是拾前人之牙慧罢了。” “昔吴越之争,吴王夫差,越王勾践战于笠泽。越忌吴之强兵,范蠡献策,命水师浮于江心,发寡兵攻吴之左右二营,夫差调动中军分于左右,范蠡则遣越君子军六千猛击中军,中军受袭,吴军大败。及三战,皆不敌,夫差兵败身死。” 霍峻手扶剑柄,神情自若说道:“周瑜化用范蠡之策,按兵不动,欲求一击必中之法。今夜袭不成,周瑜已是无谋可用,当不足为惧。”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霍峻从后世上所学到的兵家之学。 作为对手,实际上霍峻对周瑜不仅没有贬低,而是打心眼里欣赏他。在他眼中入二刘入江东最大的对手,不是孙权,而是周瑜这种具有出色才能的军事将领。 但可惜周瑜上位太晚了,荆州军大举进攻豫章郡时,因徐琨攻夏口身死,孙权自领兵权。若非他据守彭泽城期间,斩杀黄盖、宋谦、潘璋等江东军将领,战况陷入危机当中,否则孙权也不会把指挥权交给周瑜。 拿到指挥权的周瑜,虽没攻下自己的坚守的彭泽城,却也是带领江东军奔袭斩杀黄祖,一举扭转了战场局势。但可惜丹阳郡叛乱,两名孙氏宗族的郡守身亡。不得已之下,江东只得回军平叛。 战火重燃,丹阳之战,惜败刘备之手;今反击之战,周瑜巧施兵谋,欲扭转战局,却遇上诸葛亮。 听着霍峻如此自信的话,刘备问道:“周瑜盘踞笠泽之内,兵力不少,手握大船。仲邈帐下七千士卒,大船不多,何以战之?” 霍峻统领的水师,虽从孙瑜手上夺取数十艘大船,但与江东水师舰船相比,在大船数量上少于江东水师。因而两军汇合,仅代表有希望打败江东水师。想要获胜的话,可并不那么简单。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笠泽辽阔,洲屿众多,若峻所料不差,江东水师屯于夫椒山等湖泊港湾之内。山屿伫立,笠泽水道复杂,今若欲战,当仔细探查,记录水道详情。” “至于舟船大小,二者皆有利弊。江水之中,大船兵多且坚,远胜小船。但在湖泊水战,小舟胜在机动灵敏,与大船比之,并非不能得胜,皆在水道利用之上。” 这一席话,让众人心中安定不少! (本章完) 第164章是带头大哥 夜幕笼罩天际,夫椒山水寨内灯火通明,舟舸穿梭。 半山坡上,扶剑而立的周瑜神情忧愁,那张俊朗的面容仿佛沧桑了许多,叹息说道。 “近日征战之困,瑜深感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河水,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生!” 鲁肃眺望湖面上的水师,沉默半响说道:“谋略难成,非公瑾之过,或乃天意也!” “天意?” 周瑜苦笑几声,却是无奈说道:“谋略不成,夜袭未克,瑜又怎敢怪麾下及全都尉。” 这场策划下来,周瑜真就道心崩溃了。作为内应的陆议没有任何反应,溃兵夺城之策,亦被赵云识破,全柔在外被蚊子咬一个晚上。 期望颇重的孙权一路,率重兵浮海到钱塘,被文聘的空城计吓退。等孙权反应过来时,钱塘城已有了防备,顾虑粮草问题,又浮海撤回太湖。 在周瑜眼中这种仗能打成这样,且浪费了他这么久的谋划,真就令他不知道说什么。怪他自己,还是怪队友太菜。 如今霍峻与刘备两军会师,他们接下来已经没有可以容错的空间,若是兵败,孙氏集团则是覆灭不存。 即便此战得胜,他们想达到之前割据吴会的战略目标,亦将是困难。毕竟京口、钱塘、于潜这些外围城池已经全部被拔除,而且关羽正在挥兵攻略会稽诸县。 一战决胜负,且对手又是霍峻这种的水师大将,周瑜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鲁肃面前叹息人生之艰难。 鲁肃先是默然无语,转而安慰说道:“公瑾帐下水师众多,有大船之优,今在笠泽决战,我军又知地理,击败霍峻并非没有机会。” 周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希望吧!” 作为霍峻的对手,周瑜观察霍峻用兵多时,深知霍峻的兵略。别看霍峻总是用奇,似乎不如稳战稳打的将领靠谱,但亦要看不同将领来讨论。 霍峻这种一招必中的将领,可不是那种剑走偏锋的将领可比。他这种奇则是建立在知己知彼上。如那韩信背水一战,别看韩信很浪,实际上韩信对自对彼都有深刻的了解。知道李左车的计策没被采纳,这才是他方敢进军的底气。 若他没猜错,霍峻率水师屯笠泽,估计首要之事便是探察太湖水道。 在周瑜收拾心情之时,朱然趋步而来,拱手说道:“都督,帐中张公劝麾下归顺刘琦,今麾下不知如何是好,请都督回营商讨。” “好!” 大帐内,孙权脸色凝重,在左手侧坐着一名老者。头发虽是半白,但精神上佳,谈吐言语带有浓烈的徐州口音。 “麾下,刘备、刘琦豺狼也,奉刘表之命征讨江东,已克豫章、庐陵、丹阳等郡,兵指吴县。我军欲诱敌深入,欲行奇谋破之,但却是不成。今霍峻克京口,兵入笠泽,其治有水师,艨艟斗舰众多。” “刘备善治步兵,兼有骑卒。霍峻、刘备水陆并进,又是得胜之师,士气旺盛,难以敌之。愚以为麾下不如献郡举兵降之,以会稽太守之职,暂归刘琦治下。及曹公下江南,麾下则可起兵迎之。” 张昭不仅是在劝孙权投降,而是在劝孙权暂时委曲求全,以当下的军事力量为条件,进而让孙权出镇太守,及曹操南下,孙权趁机起兵配合曹操。 张昭不顾孙权的脸色不悦,说道:“今奇谋不成,我军难以胜敌,今若兵败,官职被夺事小,恐麾下将被刘表囚禁终身,亦难保全家眷啊!” 张昭之所以如此规劝孙权,实在是他看不到孙权胜利的希望,且他仅是儒学士大夫,又不知兵。对于他而言,则是希望完成孙策交代他的遗命。 孙策临终前深忧江东这个摊子不好接,弟弟孙权太年轻,仅有政治能力,缺乏军事能力,且地方上孙氏宗族坐镇地方,容易形成割据势力。不知道那些将领是否会服从孙权,也不知道刘表是否会顺江攻略江东。 因而孙策在临终前,几乎没什么时间顺利接班,仅是告诉张昭。“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即孙权能管事,你们就辅佐;不能管事,你张昭可以自己上位;如果形势不利,归顺他人就行,不必有心理压力。 可见孙策对于自家弟弟的未来并不那么看好,一切看孙权自己的造化。 面对张昭的建议,孙权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当下的他陷入迷茫中,仗打了两年多,战线在不断的收缩,反击大作战也失败了。 说实话,他想继续作战,但是他也怕如张昭所说一样,兵败被俘,被人囚禁起来,最终抑郁而死。 至于兵败身死,孙权脑海中还真没这想法。他才活了二十几岁,好好活着不香吗?自己与刘表虽有杀父之仇,但刘表对自己又没什么仇。 孙权不知道说什么,继而看向张纮。却见张纮低头无言以对。 “麾下当深思以明利害啊!”张昭苦口婆心说道。 “张公何出此言?” 话音未落,周瑜扶剑入帐,一副胸有成竹之色,不负此前忧愁。 “公瑾!” 见状,孙权面露喜色,说道:“公瑾请先入座。” 周瑜向孙权拱手行礼,说道:“启禀麾下,瑜以为张公所言,言语有失恰当,切不可信之。” 闻言,张昭面露不忿之色,说道:“公瑾,又何出此言?今破敌之谋不成,霍峻又兵入笠泽,刘琦背靠荆楚,我军如何能胜?” 周瑜浅浅而笑,说道:“张公岂不知蔡瑁乎?蔡瑁与刘琦间隙颇深,欲扶刘琮继刘表之位,刘琦又何谈背依荆楚?” 说着,周瑜拱手说道:“麾下,张公言献郡举兵而降,求换太守之位,瑜以为颇是荒诞。我孙氏治江东已有二代,孙讨逆定江左,昔不幸身亡;麾下继之,坐领江东六郡。麾下乃孙氏之主,即便归降,求镇会稽,刘表又怎会答应。瑜恐麾下举兵归降荆州,反而会被刘表深忌之,可得高官,却不能得太守之职。” 放弃拳头,将希望放在刘表身上,在周瑜眼中基本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毕竟他若是刘表,对方君主投降,自己肯定不会养虎为患。将孙权放在会稽,相当于作死。以刘表猜忌的心理,大体以虚职太守封赏,然后将孙权扔到襄阳,囚禁起来。 张昭被周瑜这么一怼,冷哼说道:“归降尚且能得礼遇,若是兵败于敌寇之手,届时麾下安有富贵可得?” 周瑜挺直腰背,沉声说道:“霍峻虽兵入笠泽,但并非不能胜之。我军与荆州军人数所差不大,刘备帐下锐士习于步战,而我军长于水战。今之交锋,胜负犹未可知?此乃我军一胜荆州军。” “我军水师船大兵多,霍峻帐下水师船小兵少,此乃我军二胜;我军兼知笠泽水情、地势,霍峻初来乍到,不知内情,此我军三胜也。有此三胜,足可胜敌。” “我军得胜荆州水师,届时上奉许昌,以恭顺曹操。今曹操已定河北,我军迎曹操兵马下江南,以抗荆州二刘,届时曹操必以厚爵重官赏之。若归降刘表,安有如此待遇!” “若能逼退二刘,我军可利用水师隔绝江水,据江而守,驱曹兵出江左,麾下亦可得保基业。若曹操势大,统一中国,麾下助其纳土吴楚,可比后汉之窦融。故举兵归降刘表,实乃下策也。” 孙权心思已是倾向周瑜的言论,问道:“公瑾此战当真可胜?” 周瑜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请麾下放心,瑜愿立军令状,此战不胜,愿军法从事!” “麾下?”张昭再次喊道。 “张公勿言!” 孙权已下决定,抬手阻止了张昭,说道:“孤深信公瑾,此战得胜与否,孤之荣辱,皆在公瑾之手。” “谢麾下!” 周瑜脸色动容,感激说道:“瑜将以死报麾下器重之情,誓破荆州兵马。” …… 霍峻水师的到来几乎盘活了战场的局势,有了水军保障大军的侧翼及后路。刘备也有了动作,采用步步蚕食的方略,命不善水的张飞率中原士卒向东南进攻,拿下东南四县,从南部挤压江东军生存的空间。 霍峻则是率水师屯于水寨,没有急于进军,而是命人探查江水地势,又从诸葛亮整理的资料中了解周围太湖水情。 大帐内,甘宁指着笠泽沙盘,说道:“都督,此乃大雷山,小雷山。过二山后,可至东山、西山。江东水师屯于西山(夫椒山)与东山之间,东顾松江,凡遇渡河者,从水寨发兵,可半渡击之。” 不是刘备、诸葛亮不会灵活变通,不懂绕过太湖,从道路进攻吴县。而是江东水师屯于太湖之中,控制了周围的水域,若有军队趁机偷渡过,一旦被水军截断,将是全军覆没。 汉代的太湖浩瀚,在南部不仅上海还没出现,连南通、吴淞、如皋等地也都没影子。在太湖的北面,霍峻率水师的入太湖的周围也是沼泽湖泊。缺乏水师,除非荆州军队人均天使,插有翅膀,否则他们就只能等霍峻的水师。 说着,甘宁在沙盘画圈,说道:“大小雷山与东西二山之间水域,因靠近江东军水师,斥候仅能于夜间探查水域,其中水深不一,或深或浅,无法明确而言。” 实际上几天之内想探查清楚太湖水域,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简略知晓水情,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沉吟良久,霍峻用手敲了敲舆图上的东山,说道:“东山周围错综复杂,兴霸命人深入东山水域,详细探查。” 甘宁点了点头,说道:“东山临近湖岸,又是接近松江,我军多是小舟,若想与江东水师抗衡,在东山附近作战最为合适。若至湖水中央与敌作战,则利于敌寇大船。” 太湖呈现半圆月的形状,西山孤立于太湖之中,山与岸之间有小岛错落分布。东山并非孤立于太湖之中,有陆地与岸上连接。而松江在东山的东南方向,也是整个太湖的东南角。 霍峻正欲说些什么,营帐外传来诸葛亮的声音。 “你等先退下商议笠泽水情,峻与诸葛亮军师有事相谈。”霍峻改口说道。 “诺!” 众将拱手告退。 此时诸葛亮亦趋步入帐,笑道:“仲邈,近日水情探查如何?” 霍峻指了指沙盘上的舆图,说道:“近日所得皆在舆图之上。” 诸葛亮看着插上红旗的东山,问道:“仲邈准备在东山周围与江东军作战。” “勘探一二!”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毕竟我军之长在与水陆结合,且舟舸矮小,不可与江东军于湖中死战。”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今时值五月,东南大风强劲,河水高涨之际。仲邈若是难以进军,不如待秋季雨水渐少,河水下降之际,仿皖水之战时,用小舟控遏水域,与周瑜战之。”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夏季用兵,有弊有利;秋季用兵,有利亦有弊。且观东山水域情况如何。” 打水仗,要懂得利用水流、水深、风向等基本客观条件。而这些客观条件,又是相辅相成,时而有利,时而有弊。比如在长江上作战,水流永远顺势注入大海,但是河道曲折不断,水流也会发生改变方向,搭配夏季的东南风,还是冬季的西北风,对于战场而言又有变数。 顿了顿,霍峻问道:“孔明,今外围战况如何?” 诸葛亮走到舆图前,比画说道:“主公命国安将军向北攻略阳羡,让翼德将军向南攻略盐官、海盐、嘉兴、由拳等东南四县。今除笠泽以东诸县,其余外围县城皆被我军拔除。” 霍峻轻敲着案几,说道:“诸围皆克,看来就差峻何时率水师进军了。” 当下的刘备已是不着急了,只要能击败江左水师,或是控制住水道,他就能率军士直取吴县。 霍峻负手背腰,说道:“孔明,我过些日率水师与周瑜小战一场,观其虚实如何,再思进军之事。何如?” “一切以仲邈为主!” 7.1k (本章完) 第165章借风? 东山水域附近,两支舰队互相缠斗,舟舸碰撞,箭矢横飞,喊杀声震天。 “都督,避箭!” 霍熊兄弟左右举盾,将霍峻护在身后。 今日霍峻本想与周瑜水师稍微较量下,了解对方的实力。霍峻将舰队分成五队,甘宁、丁奉前脚刚走,却不料江东水师将领跟疯了一样,蒋钦、凌统驾驶舟舸径直朝着船阵中的霍峻旗舰冲杀而来。 荆州水师船小,面对蒋钦、凌统的操作的大船,根本无法抵挡,畏惧之徒甚至驾船避开。 杀到霍峻旗舰附近,江东水师的箭矢如不要钱般地飞射而来,箭矢呼啸破空,继而噼噼啪啪地落下来,虽大部分扎在甲板上,但仍有少部分射中水卒,吓得众人保护霍峻。 “砰!” 石弹砸落湖水中,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霍峻面对空中的箭矢,却也不畏惧,大声喊道:“对射!让周围舰船围杀。” “诺!” 船长李巍指挥甲板上的水手,抛射箭矢,作为反击。 旗舰的稳住了,高翔率水师从左右包抄围杀,可惜荆州舟舸矮小。除了高翔的艨艟大船,其余的小船只能仰攻江东大船,箭矢朝天抛射,难以奈何大船上的江东水卒。而那些江东水师,却可以居高临下,用箭矢打击。 一艘荆州水军的斗船上,被箭矢集火,数十支箭矢插在快马小舟上,数名水手身中箭矢倒到甲板上。荆州水卒举着盾牌,急忙操作快马,沿着大船周围走位,躲避大船的箭矢。 一支船队吃不下蒋钦所部,陈越率舰船也包围而来。以多击寡之下,方才遏制住这些深入舟船之中的江东水师。 艨艟上,霍峻早已没有了过往的潇洒之气,狼狈地躲在盾牌后,指挥军士作战。 “都督,我军大船多在甘中郎手上,不可与敌船久战。” 说着,披着甲胄的蒋济,指着朝着船队而来的十几支江东大船,说道:“周瑜又遣大船驰援,欲围剿都督大船,暂请都督撤军。” 霍峻用手中的盾牌挡住蒋济的身躯,又抬头观望战局,实如蒋济所言,甘宁大船被江东船队拖住,周瑜又派出大船试图围剿自己的旗舰。 “好!” 试探出江东水师战斗力的霍峻,大声喊道:“鸣金,撤军。不可恋战。” “诺!” 两军水师大战从早晨持续到中午,荆州水师率先鸣金而退,甘宁率部殿后。周瑜此战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又不甘霍峻轻易退走,一路追到水寨。被诸葛亮提前备下的暗桩、强弩逼退,霍峻方才顺利回师。 “都督,大喜啊!” 蒋钦咧着嘴,笑呵呵说道。 仗打了这么久,他们少有战果。今回到他们熟悉的水战上,取得小胜,这让他们这些一线将领着实欢喜。 回到夫椒山水寨,得胜而归的周瑜颇是喜悦,笑道:“今日虽是试探,但霍峻却是知难而退。凭借水战,我军仍能自保于吴会之地。” 周瑜身上的压力大,若是正面水战都不能占据优势,估计军中士气大跌,军士思降。今日小胜,战果虽是不大,但却难得可贵。周瑜拿出来宣言,有安抚人心之意。 “是啊!”众人应和说道。 …… 荆州水寨,大帐中。 “仲邈何如?”诸葛亮问道。 霍峻摘下兜鍪,发髻散乱,摇了摇头,说道:“江东水师实力仍在,将士依仗大船,敢于作战。” 双方初次交锋结束,江东水师略胜一筹。荆州水师自身伤亡不大,死伤五六百人,但凭借甘宁、丁奉、高翔的骁勇作战,舟舸虽是矮小,但依旧夺取两艘斗船,斩杀江东水卒三百余人。 高翔用舟舸模型演示,说道:“都督,今日试探交锋,我军船小优劣尽显。江东大船居高临下,用箭矢射之,我军需仰攻大船,且不敢靠近大船,恐被其所撞。然我小船凭借船小,却能调头之便,与大船纠缠。” “正是!” 丁奉说道:“我与甘中郎率队杀入江东船阵当中,甘中郎率大船猛攻敌船,奉率小船游走其间,江东大船不能制之。” 甘宁无奈的拍了拍桌案,说道:“我军水卒骁勇,但碍于大船稀少,不能得胜。若有大船在手,必能破江东水师。” 蒋济迟疑少许,说道:“都督,济曾闻荆州艨艟、斗船数以百计,今水师船小,可否请得荆州大船支援。”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刘荆州理事,必然允诺。但蔡氏隔绝内外,恐是难成。” 当初黄祖水师覆灭,刘表果断从南郡调配大量水师支援豫章。但随着刘表身体日渐不爽,蔡氏姐弟掌握内外,他们想让刘表看什么,刘表才能看什么。除非事情影响过大,隐瞒不住。 “孔明,豫章大船何时可营造好?” 诸葛亮摇着羽扇,说道:“约有半年之久,豫章可出艨艟、斗船等大船三十余艘。” 顿了顿,诸葛亮建议说道:“仲邈不如等待几月,及入秋季,不仅雨水下降,我军亦可得豫章大船。” “或者?” 诸葛亮换了一个语气,说道:“亮虽不深晓水战,但亦知水战之中,火攻为上。” 甘宁出声打断,说道:“军师能知火攻利害,我等将校又怎不知晓火攻利害。我军缺西南风,不知军师能否为我军借得西南风否?” “借风?” “今东南风大盛,亮非神人,岂能借到西南风。”诸葛亮坦然说道:“西南风虽无,但亮闻伯言之语,水泽之中东南风与南风常有转化。” 闻言,霍峻抬头看了眼诸葛亮,心中暗笑不已。你不仅会设坛借风,还会行七星灯借寿之法。 “南风?” 甘宁皱起眉毛,说道:“以南风行火攻之策,颇是困难。周瑜在东,利于抢占东南风向;既在东南向,转向南向甚是易之。我军实难占据风向之利,行火攻之法。” 沉默已久的霍峻,却是嘴角浮笑,说道:“东南风怎不能火攻?” “都督!” 帐中众人齐刷刷得看向站在沙盘前的霍峻,眼神中既有疑惑,又有惊讶,甚至还有惊喜。 (本章完) 第166章伏杀霍峻 夫椒山,江东军水寨。 大帐内,周瑜正与众将探讨刘备所部在太湖南侧的进军形势。 “报,紧急军情!” 斥候小跑入帐,禀告道:“启禀都督,程都督传来军报,刘备率军从由拳进军,向松江而行,似乎要从松水渡河,兵锋直指吴县。” 吴县所恃险要,于西乃太湖,于南乃松江。因而孙权命周瑜率水师屯太湖,命程普军屯松江。刘备从南向松江进军,一旦渡过松江水,以刘备麾下将士战斗力,吴县将会岌岌可危。 “刘备不怕我们水军吗?” 蒋钦将目光聚集到舆图的松江上,不能理解说道:“我军水师过东山岛,入松江,断其粮道,刘备将全军覆灭也!” 周瑜凝起俊秀的眉毛,摇头说道:“刘备此举异常,以我所料霍峻当会举水师配合,保护刘备大军侧翼。” 蒋钦急忙问道:“荆州水师可有异动?” “并无异动!”斥候说道:“仅是派出快马探查东山水域。” “东山水域!” 周瑜目光在松江与东山之间移动,眼睛微眯起来,他似乎已经知道霍峻的计划是什么了。 当然不仅是周瑜知道,熟知太湖水域的将校也捕捉到霍峻的想法。 陈武神情微变,指着舆图上的东山水域,说道:“我军欲至松江,需过东山岛。若霍峻在东山岛水域扎营,将能卡住我军入松江要道。届时刘备可无后顾之忧,渡过松江。” 太湖东山岛,三面环水。东面有河滩与岸上相接,北面与西山对望,南面与湖岸相隔十余里。整个水域构成了一个葫芦口的形状,入口即山与湖岸构成的数里的狭窄通道,进入葫芦口,则是辽阔的河道。 继续深入,河道又是收缩,形成闭环,仅有松水这一处出口。因而若是霍峻率水师卡住东山水域入口,江东水师将无法进入松江及周围湖泽,刘备可无后顾之忧的深入吴县作战。 陈武恍然大悟说道:“霍峻自料水师不敌我军,转守不战,欲保刘备侧翼,让其兵入吴县。” 顿了顿,陈武说道:“都督,我军移兵东山,提前在此布寨,不可让霍峻于此地布寨,否则我军将前功尽弃也!” 周瑜沉吟少许,笑道:“霍峻想要移师到东山就让他移师吧!” “都督?” “霍峻非无谋之辈,我军移师东山,兵力二分,其怎会坐视不理。我若是他必率水师袭取夫椒水寨,届时大营失守,兵力有损,我军将危矣!”周瑜说道。 说着,周瑜拿起朱红在舆图上标个几下,舆图上赫然出现他所思的破局之道。 只见周瑜标记出霍峻从邱城水寨至东山的行军路线,同时还有一条从西山水寨到东山水域的箭头,似乎有将荆州水师横切两半的势头。 周瑜的意图很明显,即让霍峻水师战船先到东山水域,接着他率水师战舰杀到,将荆州水师歼灭在东山水域。 “命人昼夜探查荆州水师情报,荆州水师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周瑜用拳头重捶在舆图上,沉声说道:“此战必将荆州水师覆灭!” “诺!” …… 次日天明时分,侍从带着紧急军情,将睡梦中的周瑜唤醒。 “都督,前线斥候传来紧急军令。” “速说!” “荆州水寨有所异动,辎重搬运上船,舟舸于夜中开拔,似乎要向东南而行。”斥候说道。 用冷水扑面清醒自己的周瑜,猛地大笑起来,说道:“霍峻果如瑜之所料,其将趁夜色之时,我军懈怠之际,率水师开拔至东山流域。” 兴奋间,周瑜手臂将铜盆打翻,铜盆呯铃磅啷在地上滚动,盆内的冷水溅了他一身,也湿了一地。 周瑜却是顾及不了这么多,赤裸着双脚在湿漉漉的地面走动,出了营帐,大声喊道:“战机已至,传令诸将,整军开拔。” “诺!” “公瑾,这是怎么了?”鲁肃睡眼朦胧掀起帐帘,好奇问道。 周瑜笑容满面,比他当初出任中护军时更加开心,双手擒住鲁肃的臂膀,笑道:“霍峻露出破绽,被我抓到了。明日一战,必能得胜破敌。击败霍峻水师,刘备不战自败,危机将消也。” 鲁肃望着已经陷入极度欢喜情绪中的周瑜,认真问道:“公瑾,此会不会是霍峻的诱敌之策?” “子敬过虑了!” 周瑜挥了挥手,笑道:“霍峻水战之中,因船小不敌我军大船,已是无法力战取胜。因而移师东山水寨,以保刘备侧翼,以让其顺利渡过松江。瑜率水师后至,将在霍峻水师至东山水域时,趁机攻之,彻底覆灭敌寇水师。” 邱城荆州水寨到东山水域,约有九十余里;夫椒山江东水寨到东山水域,约有四十余里。 在周瑜眼中自己将是谋定而后动,霍峻先出兵,他再出兵击之,其中又有什么危险?除非霍峻能掏出比他还多的大船,否则霍峻必然要被他抓住击败。 鲁肃看着自信的周瑜不知道怎么说,论兵略周瑜胜他许多,但他却担心周瑜这种求战心切的情绪,会影响他理性的判断。 “子敬且在大营,等瑜大捷而归。” 周瑜顾不上与鲁肃闲聊,入营换上甲胄,系上佩剑,又是美周郎之貌,进而大步出营,指挥水师军士去了。 鲁肃望着周瑜远离的身影,进而又听着军营中此起彼伏的军鼓声,忽然间睡意全无。抬头东望,天际却已有微光,驱散夜幕的边缘,鸥鹭展翅高飞,声鸣九皋。 天要亮了,不知亮得是刘备的明日,还是驱散孙权的黑幕。江左之地,却不知入何家之手? 周瑜、霍峻,兵略孰强孰弱,明日亦能知晓! …… 夏季时分,天亮得格外的早。 凌晨便出发赶路的荆州水师已是逼近东山水域,舰队分成两小两部,各部呈三角而行。霍峻艨艟旗舰居中,斗船簇拥左右,进而又是小舟游弋在外围。除霍峻大部外,另外一部则是甘宁所部,相较霍峻舰船,甘宁帐下大船的比例更高,除甘宁艨艟战舰外,还有二艘艨艟在左右,斗船兼有十艘。 周瑜所统舰船则埋伏于东山的北面,斥候居山眺望,时不时传递情报下来。 “都督,霍峻水师已进入东山水域。蒋中郎询问是否出击?” 周瑜稳坐艨艟大船之上,说道:“不急,此时出战将会吓退霍峻水师。” “命斥候仔细探查周围,观霍峻兵卒战船多少?” “诺!” 半响后,斥候又是来禀,问道:“霍峻水师大船三四十艘,小船百余艘,水寨战船已是尽出。” 周瑜在甲板上踱步,问道:“霍峻水师动向如何?” “都督,今荆州水师已至七溪亭。”斥候答道。 七溪亭在湖畔的岸上,周围港湾优良,便于舟船停泊。又与东山岛眺望,形成数里宽的狭窄水域,凡欲入松江舟船皆需过此处。 “可有停泊扎营的想法?”周瑜着急问道。 “有!” 斥候说道:“敌寇渐渐靠岸而去,似有上岸扎营的想法。且斥候向我军而来,后部大船警戒四周。” “好!” “好!” 周瑜拍着船墙,大喜过望,连说几个好。 铿锵一声,周瑜拔出腰间佩剑,怒声喊道:“来人擂鼓,命诸将出击突袭荆州水师,直取霍峻旗舰。” “诺!” 属吏孟封不解问道:“都督,为何不趁敌军上岸扎营之际,突袭杀之,败其军,夺其船。” 周瑜望着浮动的舟舸,笑道:“其若扎营结寨,船只靠岸,下锚上绳,我军难夺其船。且刘备大军在岸上附近不远,若待刘备兵至,船只固定于岸,两军登船作战,不利我军之长。” 周瑜看得透彻,舟舸固定到岸边,缺少风浪之下,那些善于步战的军士开展夺船战,胜负难以分说。不如在即将扎营,水卒懈怠,船队混乱之际,率水师大船杀出,直取霍峻旗舰。 “咚!” 东山后,鼓声响彻惊天,歇息在东山上的鸟群慌乱飞起。 先是一艘白帆船,又是二艘白帆船,继而数十艘白帆船迎风而出。船桨破浪,旌旗卷卷,气势浩大,令人生畏,直接冲七溪亭湖畔的荆州舰船而去。 “敌袭!” 舟舸上,荆州水卒见到江东敌舰,敲响预警的军号声。荆州水师似乎面对突然出现的江东水师,却是手足无措,急忙调整阵型。 此时从天空往下望去,只见荆州舰队呈现‘一’排列,而江东水师呈‘1’杀来,隐约形成‘丁’形,周瑜似乎想将荆州水师截成两半。 (本章完) 第167章火烧周瑜(7k) 你问非风帆战舰时代的‘t’字头有用吗? 还真没用,风帆战舰时期‘t’头,横队利用火炮相近诸元,对纵队敌舰造成火力伤害。而纵队的敌舰因头尾两船相隔过大,尾部舰船难以发挥火炮作用。同时头部敌舰将会承受横队火力最大的伤害,即伤人十指,不如断人一指。 在这个玩接舷战的年代,荆州水师摆出横队阵型,又被江东战舰伏击。荆州水师在战斗未开始前,就落入了下风。 毕竟无论是陆地作战,还是在水中作战,最切忌以横队行军,又在中途被人伏击,舰队被拦腰截断两段,头尾不能相顾。 七溪亭水域狭窄,河道不足十里宽。荆州水师在此扎营,可以控扼河道。反之荆州水师一旦在此被伏击,除了迎战外,几乎难以后撤。 可以说周瑜选择将七溪亭作为决战之所,从地理上占据了优势。同时选择在荆州水师呈横队之时杀出,又在作战时机上占据了优势。加上周瑜帐下大船众多,江东水师毫无疑问占据了作战的优势。 面对突然杀出的江东水师,荆州水师只得仓促,且阵型甚是松散。即将靠岸的霍峻大部紧急驶离岸边,妄图想调头作战。作为后部甘宁负责警戒,率本部战舰迎上,试图阻挡江东水师,为霍峻大部争取时间。 江东水师旗舰艨艟上,周瑜站在高处,得望荆州军水师阵型松散,大笑不已,进而喊道:“来人,让陈武、朱然、吕蒙等部随本将围杀霍峻大船。” “诺!” 周瑜在进攻之前,早就布置好作战的方针,利用自身大船兵多的优势,将荆州水师从薄弱处纵切杀入。利用七溪亭独特的狭窄河道,蒋钦负责拦截作战骁勇的甘宁,周瑜、陈武、邓当等部围杀霍峻。 先锋蒋钦率船分队,与甘宁船队接战。周瑜、陈武、朱然、吕蒙等部率水师斜向直击荆州水师大部。 少顷,在东山这片狭窄的水域上,两支水军展开了作战。 “放箭!” 见到江东的舰船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率先接战的高翔拔出长剑,高声呼喊。 “嗖!” 弓弦震动,百余支的箭矢从艨艟上呼啸而起,以抛射形势飞向江东舰船。江东舰船亦是不甘示弱,甲板上手持弓箭的士卒,在女墙的遮掩下,拉弓搭箭向对方抛射。 箭矢横飞间,江东水师为了切割荆州水师,艨艟、斗船突入小船群中。高大的战舰,冲撞入小舟中,横冲直撞,小舟纷纷避让,不甘直面大船。 “快躲开!” 面对破浪而来的斗船,荆州水卒惶恐地操作船桨躲避,生怕与他们相撞,进而船覆人亡。 “哈哈!” 见到水面上,犹如老鼠乱窜的小舟,斗船上的江东水卒纷纷大笑,继而举弓搭箭,居高临下地将箭矢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去。走舸上的荆州水卒举着盾牌,以避大船上的箭雨。 但并非所有人都有防备,一艘小船紧急避让,却被斗船上的水卒盯上,十几数支箭矢精准地射到小舟上,几名水手躲避不及,纷纷身中箭矢,或倒在甲板上,或是一头栽入湖中。 那些小船水卒举弓便射,却因仰攻的缘故,不是射到船墙上,就是飞到甲板上,箭矢的精准度感人。 “杀!” 有胆大的荆州水卒乘着小舟,举着长矛往上戳人。而那斗船上的江东水卒,仅是简单的抬矛下捅,挑开对方兵器,锋利的矛尖刺入敌寇胸膛,滚烫鲜血涌了出来。 “啊!” 矛尖轻轻一拔,荆州水卒惨叫一声,扑通一声,从小舟上跌落湖水。殷红的鲜血与湖水混在一起,顿时染红一片水面。 大小船仅是简单交锋,大船的碾压性优势显露无疑,弓箭仰射、低射,二者精准度出现了差距;交错而战,长矛具有高度优势;甚至小船都不敢相碰,犹如被猫所驱赶的鼠群,四处逃窜。 小船虽是不敌大船,但是荆州大船还可与江东水师一战。 被蒋钦缠住的甘宁见无法挣脱,遂率本部大船与蒋钦、凌统二人大战起来。参战人数及舟舸虽不如两军大部来得多,但是惨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箭矢对射,空中呼啸声四起;石弹抛射,巨大的水花飞溅而出。艨艟、斗船冒着箭矢、石弹,突至敌船周围,利用钩拒近船,捉对厮杀。 “嘭!” 甘宁战舰与凌统战舰相撞,船体摩擦发出嘎吱声,这是双方交错时,过于靠近船桨被撞断。 湖水中作战,不似江水作战,顺江而下流速快。在这平缓的湖水中,双方船只碰撞,虽然有冲击力,却不会那么的大。两船交错接舷时,士卒们拽紧船绳,几乎都站住了脚步。 两船合一! 下一刻,甘宁举着刀盾,从己方的船上跳到江东大船上。跳跃间,他身上的铃铛在空中摇晃响起,身后同样有大量的铃铛声响起,这是锦帆兵跟上的声音。 当甘宁标志性的铃铛声响起,这艘战船上的将校却已是难以控制他心中的怒火。他单手持握刀盾,又披轻便披甲,大喊道:“甘兴霸,可记得我凌统否?” 说话间,凌统如履平地奔走到甲板上,朝着甘宁劈砍而去。 大决战前,凌统特意向周瑜主动请缨,随蒋钦一同大战甘宁,要为父亲凌操报仇。缠斗中他早就盯上甘宁这艘显目的锦帆大船,今日之战不是甘宁身死,便是他亡。 甘宁挥刀砍翻一名江东水卒,顺手举盾挡住劈来的刀锋。 “啊!” 凌统大喝一声,他的满脑都是父亲两年前战死的模样。如今甘宁在前,凌统又怎会轻易的放过他。脚步冲刺,凌统举着盾牌向甘宁的下颚击打过去。 甘宁抬头躲闪盾牌,凌统的刀锋借着盾牌的掩护,朝着他胸口戳刺过来。 “日!” 甘宁爆了下粗口,后撤几步躲闪凌统的刀刃,盾护胸腔。 凌统利用自己突袭的机会,挥舞手中的汉刀,刀刀力大,劲风呼啸,与甘宁进行疯狂的对抗,压得甘宁只得步步防守,缺少反击的机会。 恰时,锦帆兵见状,挥刀而来,朝着凌统的手臂砍下。凌统回刀收手,转瞬间,用手中的盾撞击锦帆兵的头部,弄得锦帆兵脑袋发懵,凌统迅速补上一刀了结锦帆兵。 刀锋凌厉,下手狠辣,凌统已不是两年前的他。这两年来,他疯狂磨砺武艺,在赵云枪下捡回一条命的他,武艺较以往更胜一筹。 空隙间,甘宁、凌统二人对视,凌统肃脸怒视,脸上的疤痕颇是狰狞。 甘宁眯眼上下打量凌统,忽然想起什么,轻蔑笑道:“夏口时,轻舟突击,被我所杀的凌操是你爹吧!” 见凌统的瞪大眼睛,甘宁又讥讽说道:“你爹武艺羸弱,又自恃孤傲,当时死的时候,拼命向我求饶,都尿湿裆了。” “啊!” 面对甘宁的凌辱,凌统心中的仇恨再次奔涌,怒吼一声,挥刀砍去。 “哈哈!” 甘宁挥刀反击,凭借着他娴熟的武艺,与气头上的凌统作战。同时他的垃圾话不断的冒出来激怒凌统,让凌统失去理智,竭尽全力,疯狂挥刀,劈砍甘宁。 不仅是甘宁与凌统在肉搏作战,舰船上也在进行激烈的战斗,铃铛声、惨叫声、喊骂声,此起彼伏。除了这艘大船,整个水域也都在进行激烈的搏斗,不断有士卒掉入湖中。 接舷战,气勇也! 被激怒的凌统刀刀致命,甘宁却是冷静躲避,消耗凌统的精力。对了二十招,年轻如凌统也不由力泄,额头上有汗珠冒出,无法保持高强度的进攻。 此时久经沙场的甘宁抓住机会,发起比凌统更加凌厉的猛攻。手中环首刀大开大合,或横砍,或竖劈,配合手中的盾牌,招术连贯多变,且刀刀致命。 即便有凌统部下来救,甘宁花费两招劈死来寇,又压迫住凌统。凌统无法力敌,且战且退,甘宁如此迅猛的攻击,让他不禁想起彭泽城下的赵云。 铃铛声响起,甘宁收刀举盾,冲刺前压。身体失衡下,凌统踉跄后撤。甘宁收臂继而在盾牌的掩护下,环首刀插入凌统的侧腹。 “啊!” 凌统吃痛而叫,甘宁低声嘲讽说道:“伱还太年轻,这招还给你。” 说着,甘宁用力的搅动凌统的腹部,脏器受损,鲜血奔涌而出,溅满甘宁一手。 凌统瞪大眼睛怒视甘宁,手中的长刀向那甘宁的腰部捅去。甘宁似乎知道来招,紧急闪避后撤,但近身了,哪有那么容易离开,依旧被凌统的汉刀扎了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甘宁撤身而走,受重创的凌统无力支撑,双膝跪在地上,捂着腹腔喷涌的鲜血。继而坚持了半响,又扑通倒在甲板上。 临死前,凌统似乎看见了他的父亲,喃喃说道:“父亲,对不起!” 汉末乱世,你死我活,互相搏杀,哪有什么怜悯可言。不知多少百姓,多少家族,覆灭于兵戈战争之中。 对普通人而言,能活下来便是难得,建功立业,永远属于幸存者及有精英者,凌统父子仅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甘宁凭借着水上万人敌的能力,斩杀江东敌将凌统,让手下军士士气大振。 忽然间,张顺抬头眺望,见霍峻旗舰升起后撤的旗帜,失声喊道。 “将军,都督兵败而走了!” 甘宁抹了脸拭去挡住他视线的鲜血,只见在江东水师大船猛攻下,小舟败退,大船遭遇围攻,不敌之下,霍峻旗舰升起向东撤军的旗帜。而甘宁所部则是与霍峻大船渐行渐远,中间被江东水师截断。 此时从天空上望下去,原先的‘t’字,已是变成‘川’字,甘宁、霍峻两军被江东军截断。而且霍峻水师被阻在东山河道内,北是东山河滩,南是湖岸,西是周瑜水师,陷入死地当中。 张顺脸色大变,说道:“将军,都督大军被周瑜堵在东山河道内,出不来了。” 甘宁凝紧眉毛,抬头观望旗帜,东南风吹来,旗帜向西北而扬起,沉声说道:“不必惊慌,我等率精锐围杀蒋钦,尽可能堵住夹击江东水师。” 张顺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说道:“将军,我军船队被江东水师拦腰截断,都督被逼入绝地,兵败在即。恐不是我军前后夹击敌军,而是敌军中心开花。” 甘宁脸色微沉,大声呵斥道:“升旗,指挥诸军作战。” “诺!”张顺无奈应道。 正如张顺所说,江东大军聚集中央,将霍峻、甘宁切割开来,霍峻不敌兵败而走,将入绝地,江东水师得胜在即。 江东水师旗舰上,周瑜笑容比战前更甚,大笑说道:“霍峻纵然用兵过人,兵略非常人所能及。但他却是过于自信,移师至七溪亭,被瑜趁机所败,逼入绝地当中。” 当今局势下,霍峻被他击败,困于东南角,左右皆有河滩,前有江东水师,唯一一条出路仅是走松江,可以说是霍峻兵败在即。 江东水师驶入狭窄的七溪亭河道,追击败逃的霍峻大部。河道上到处可见被霍峻船队抛弃的辎重,兵败之下,荆州水师,为了提高船速,将此前搬运到船上的辎重全部扔到水中,以来减轻船速。 周瑜见湖面上漂浮的大量辎重,又是忍不住大声而笑,说道:“霍峻本欲用此河道阻敌,却不料竟将成为他的绝地。” 说着,周瑜环顾左右,见水道两端不过数里,已被己方大船填充,又见东南风大起,心中生疑,问道:“倘若以火船攻之,此河道拥挤难撤,如之奈何?” 话音未落,还在逃窜的荆州水师已有动作。 荆州旗舰上,霍峻早已是汗流浃背,早先作战荆州水师勉强抵挡,今被逼入绝境,若后手失败,搞不好他真会命丧于此! “承渊何在?” 趴在船墙上,霍峻大喊道:“火船准备好了吗?” 丁奉从小船的船舱内冒出,大声喊道:“请都督放心,二十余艘火船已备,等候都督发令。” “快!” “快!” 霍峻手指向追击而来的江东水师,大声喊道:“今东南大风已起,周瑜水师大船尽入河道追击,火船速上,以烧其大船。” “诺!” 时间紧张,霍峻拽住李巍,喊道:“命令所有舰船转向,等候本督军令。” “诺!” 随着霍峻命令下达,丁奉开始行动。 祝融大旗树起,丁奉站在船头,大声发令,喊道:“吹号,驾船而出。” “诺!” 荆州水卒从腰间摘下号角,鼓足双腮,吹响短促的进攻声。 “呜~” 号角声响起,在那些不知底细的荆州士卒目光中,只见二十余艘走舸伴随着号角声,从船队而出。船桨飞摇,船速迅猛,旌旗猎猎,顺风而行。 继而,离船队不远,二十余艘走舸忽然冒起火光,在东南风的吹拂下,向江东水师飞驰而去。 艨艟上,笑容满脸的周瑜已是惊慌失措,在那又喊又叫,哪里有美周郎之貌! “快让人拦住他们!”周瑜惶恐喊道:“不可让火船入阵。” 作为水军名将,周瑜深知火攻的威力,因而他在与霍峻作战中,颇是警惕火攻,每次作战皆占据上风口。可是他千防万防,依旧被霍峻算计到了,主动进入到霍峻的陷阱当中。 霍峻知道周瑜兵略过人,因而他所有的计策都是真的,包括兵败也是真的,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所在。 他让刘备兵向松江,就是戳到江东军的肺管子。因而霍峻兵向七溪亭,周瑜不得救。不得不救之下,搭配东山水域的地形,埋伏霍峻水师对于周瑜而言,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一切也皆如周瑜所料,荆州水师被伏击仓促迎战,横队被结成两半,霍峻兵败,被困守于东山水域,形势完全朝着周瑜的预期所料。周瑜仅要追击些许,霍峻大军将会覆灭于还东山水域。 但霍峻就只要这一步,东山水域位于太湖的东南角,水师败退而入,利用夏季的东南大风,即可完成火攻之策。东南大风的时间,霍峻也精心把握,每日午间,必要东南大风。 这场戏的剧本是霍峻亲自为周瑜所写,让周瑜配合他完成这场戏的演出。周瑜是前半段戏的主角,而这场戏的后半段霍峻才是主角! 这场戏容不得周瑜不演,荆州水师被击败成那样,也容不得周瑜不追。不追,他拿什么击败荆州联军。 不演,七溪亭被霍峻占据,周瑜拿什么和荆州军作战! 上岸?鱼虾上岸,又有几分水上功力! 风助火势,烟火迷茫。 敢死之士冒着箭雨,悍不畏死地操作船桨直向江东水师大船撞去。 “嗖!” 一支锋箭破空而来,正中在船尾操作船舵的荆州水卒的胸膛,其应声落水,继而另外一名的荆州水卒接替上,继续撞向水师大船。 那些追击得正欢的江东大船,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又见箭雨抵挡不了,心中更是慌乱。 火船行驶到一定距离,丁奉感受着背部传来的灼烧感,大喊道:“跳船,走!” 扑通一声,丁奉跳入水中,随即又有百余名是死士跳入水中,消失在湖面上,留下已成大火的小舟。 不足十里宽的河道上,舟舸遍布河道,易进难出,二十余艘火船,轻而易举地撞向大船。 “砰”的几声,燃烧的火船撞在艨艟上,硫磺、火油、木柴等易燃物结合下,火焰蔓延到艨艟上。又在东南风的帮助下,风吹日晒,早已干燥的木料遇上了火焰迅速被点着,发出阵阵嗤嗤的声响。大火冲天而起,从船底开始吞噬船身。 很快,大火蔓延至船墙,甚至到艨艟的甲板上。船上的江东水师惊慌不已,或从船上跳到河里,或是在那呼喊救援。 不仅是一艘艨艟,还有十余艘斗船、艨艟皆是如此。火势燃起,顺着缆绳,大火吞噬帆布,大船难以操作,兵卒又是惶恐,纷纷弃船而走,几乎无人愿意操作大船。 大船失去控制,船帆又被点燃,在东南风下左右摇晃,撞上周围的小船,小船却是倾覆在太湖之中,船毁而人亡。 陈武的坐舰艨艟被烧,陈武声嘶力竭呼喊军士灭火,可那从湖水中打上来的水太过稀少,根本难以扑灭大火。军士畏惧大火,欲逃窜而走。 陈武举刀劈砍那些逃窜的军士,喊道:“灭火,谁敢逃者,立斩不赦。” 船上乱糟糟,火势已蔓延到甲板上,哔哩哔啦的响声,在陈武耳畔回荡。军士四散而来,陈武呵斥不住。 “将军速上小船!”侍从好心说道。 陈武砍死一名逃窜的军士,泣不成声说道:“我受麾下重任,率军作战,今怎能委身而去!” “将军!” 见陈武不走,侍从径直与众人上了大船携带的小舟撤退。 霍峻望着被火焰吞没的陈武旗舰,不由放声大笑,对左右说道:“周瑜善晓水战之法,今却中峻火烧之计,此乃命也!” 谋划到如此,紧绷神经的霍峻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得以向众人夸耀自己。 “都督,用兵如神,此战覆灭江东水师,江东可平,孙氏将服!”蒋济赞扬说道。 “周瑜纵有韬略,但与峻相较却是计穷。”霍峻大笑而道。 可惜今日之周瑜不似赤壁之周瑜,若是自己得胜赤壁之周瑜,又将是如何? 谈笑间,霍峻抬头北望,连这周瑜都败于他的火攻之下,就不知曹操又能如何? 霍峻拔剑出鞘,喊道:“命火船继续出战,火烧敌军。大小船缓缓逼近,小心火船。” “诺!” 伴随着战鼓声,荆州水师反杀回去。江东水师被火船点燃,却阻挡住大去路,早就在就地转向,却与身后的船只互相碰撞。战船试图从南北两侧水道后撤,小舟得以顺利渡过,而那大船却是被浅浅的河滩卡住,进退不得。 一时间,整个水域被堵,舰船混乱不堪。霍峻又派出一批火船,在已被点燃的大船中穿行。撞上那些互相碰撞的船只,点燃一艘,继而又是第二艘,浓浓的黑烟缓缓升起。 江东水师旗舰上的周瑜早已放弃进军的计划,而是命令大军水师转向而出,撤离这个狭窄的河口。然而甘宁早就与蒋钦率部在河口周围展开激烈的接舷战,船只相连,将水师退路堵住。 原本中心开花的‘川’,却变成了两面夹击。前方是霍峻的大船,后方是甘宁与蒋钦缠斗在一起的大量船只阻塞河口,不利水师后撤而出。而那些试图撤军的战舰拥挤到一处,将可通行的河道也堵住了。 “都督!”侍从慌乱说道:“蒋将军正与敌寇水师搏斗,船只相连,堵塞退路,今当如何是好?” “火船来了!”水卒惊恐喊道。 “什么?” 被卡在中央难以进退的周瑜旗舰早就被荆州将校盯上,负责第二批火攻的高翔命装有火料的五只小舟深入江东军船队,火烧周瑜旗舰。一番辗转腾挪,三只火船被拦截,二艘火船从左右夹击周瑜大船。 “砰!” 刹那间,火船撞上周瑜,火趁风威,风助火势。周瑜的艨艟大船,左右着火,火焰从船桨蔓延到船身,船身又烧船墙,船墙又点燃甲板、船帆。 周瑜望着已被大火点燃的旗舰,又眺望前方正熊熊燃烧的战舰,仰天愤懑呐喊,说道:“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吾之壮志为何难展?” “江水征程多艰,却有入海之时。吾之壮志,却又为何难以实现!” 发髻散乱,满脸汗水的周瑜在火船中却是悲伤不已,说道:“纵瑜计谋百出,自料能胜霍峻、刘备,却依旧被他们所败。” “都督,船只着火,请到小舟撤离!”周瑜被扈从拽着手臂,说道。 周瑜平静下来,叹息说道:“我向麾下许下军令状,此战不胜,当以军法从事。瑜无谋寡智,贪功心切,中霍峻火攻之策,已是无颜得见麾下。今日水师覆灭祝融之手,瑜当随之。” “今日兵败,以都督大才,归降荆州,亦能得到重用啊!” 闻言,周瑜仰天大笑,说道:“归降荆州,折辱于小人之手?败军之将,岂能得之重用,囚禁襄阳,郁郁而死,岂是某之所愿。” “你等且逃去!” 周瑜看着汹汹燃烧的大火,似乎看见自己往昔得意之时,低吟道:“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讬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 随着‘周’旗被灼烧殆尽,周瑜的身躯也消失在火焰当中,与他的江东水师同生共死。 水域上烟焰涨天,黑烟直冲云霄。 借着火攻军威之势,甘宁愈发骁勇,在斩杀凌统外,趁着蒋钦露头指挥之际,一箭射死蒋钦。 江东水师战舰非逃即降,吕蒙所部试图从河滩绕行,舟船搁浅,向岸上的张飞所部归降。朱然率所部舟舸,向霍峻投降。 (本章完) 第168章尾声前奏 东山水域,夕阳西下,黑烟渐渐消散。 经过熊熊烈火的灼烧,那些江东大船早已烧焦,仅剩黑乎乎的残干断体,漂浮在水面上。那些肉体凡胎的江东将士化为乌有,变成空中飞扬的灰烬。 水域上漂浮着死难的将士的尸体,残缺旌旗随波而动。荆州士卒乘着小舟打捞辎重兵刃,或将不知生死的敌我将士救上来。 河畔上,霍峻坐在岩石上,静静地盯着眼前被大火烧过的水域,手里掰着胡饼,往嘴里喂着。 此时的霍峻早已无放火得逞,兵败江东水师的快乐,心中有些惆怅。按道理来说,他征战已有几年,死于他手的将士数以千计,本因已是习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心态,今不知为何见到大火之后的场景,却是心怀惆怅。 上次惆怅,还是在太史慈身死之时;这次惆怅,为的是周瑜? 大争之时,贪生怕死者,得以苟活;英豪俊杰者,亡命兵戈。 “敬周郎一樽!” 霍峻举起手中的酒囊,酒水倾倒于地上,叹息说道:“两军相交,各为其主。君之兵略,峻甚是叹服之。可惜得其时,不得其主。英年早逝,叹哉!叹哉!” 饮了一口酒,霍峻心中的不得劲,方才慢慢褪去。他是贪乱之人,亦是好色之人,但他却也有英豪情节。 初读三国,羡慕周郎伟气;今败亡他手,有为英雄而叹! 缓了少许,霍峻非长吁短气之人,已收拾好心情。 “兴霸,臂膀如何?” 霍峻将手中的酒囊扔向甘宁,问道。 甘宁左臂抓住空中的酒囊,他的右臂肩窝被流矢射中,今已敷上金疮药,医师也为他包扎了下。 “爽!” 大口喝了酒,甘宁舒服地喊了声,微微动了下臂膀,笑道:“并无大事,仅被箭矢咬了一口。” 霍峻走了过去,用手拍了拍甘宁的肩膀,说道:“此战得胜,兴霸居功至伟。” 甘宁咧着嘴,感触说道:“人行于世,能得明君,又有知己贵人,施展人生抱负,虽赴汤蹈火,但宁亦不曾所畏!” 霍峻抿了抿嘴,笑道:“兴霸胆略绝伦,当为斗将,水上万人敌也!” “哈哈!” 霍甘二人交谈时,刘备骑马奔驰而来,翻身下马,喊道:“仲邈、兴霸!” “主公!” “豫州!” 刘备握着马鞭,快步而来,双手别住霍甘二人,眺望湖面上被大火燃烧过的痕迹,感叹说道:“仲邈兵行险招,以身犯险,诱周瑜进犯,得胜江东水师,仲邈当是首功;兴霸辅军阻敌,阻敌退路,斩将破敌,击败江东大军,兴霸居其次。” “此战皆仲邈计策,宁仅以勇武辅之。”甘宁略有谦虚的说道。 “不敢!” 得见刘备,霍峻不敢自夸自耀,笑道:“能胜周瑜,得赖将军率军直入松江,非峻一人之功绩。” 顿了顿,霍峻随着刘备而走,说道:“江东水师覆灭,周瑜已亡,笠泽之险尽入我军之手。孙权无兵可用,无险可守,今可一战而下。” 刘备把臂二人,说道:“孙权帐下青徐江淮人士颇多,如那长史张昭、主簿孙邵,在仲邈得胜之际,某已命公祐(孙乾)、宪和(简雍)二人为使,入江东大营,劝降孙权及手下将校文武。” 带头大哥张昭不必说了,主簿孙邵的话,曾是北海太守孔融帐下的功曹,被孔融盛赞为‘廊庙之才’即可官至九卿之才。刘备与他有过交际,孙乾与他有乡人关系。孙邵后随扬州刺史刘繇下江东,又入孙策帐下任职,孙权对孙邵甚是器重。 今刘备让孙乾、简雍出使,看来不仅是劝降孙权,也有瓦解孙权手下文人谋士的念头。 霍峻扶剑而行,笑道:“将军此举可行,周瑜战死,水师覆灭。孙权已无战心,若能劝说归降,又让其帐下将校归附,则江左之乱平息。” 江东水师覆灭,孙权可用兵马仅剩程普这一支。程普把守松江,防备刘备率军渡河,深入吴县。若能劝降孙权,程普、全柔、贺齐等将不战而降,亦是一件美事。 闲聊许久,甘宁借机离去。留下刘备、霍峻二人,深入探讨江左问题。 刘备环顾周围,低声问道:“孔明欲让云长之女与伯玮之子,结两家之好,仲邈以为如何?”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孔明之言有理,使君当可行之。长公子即克江左,收士门人众多,不免有居心叵测之徒,行谄媚之语,离间使君与长公子之关系。若有姻亲关系,可安长公子之心,亦退小人谗言。” 在博望坡献策之时,那时候霍峻不曾阴侍刘琦,当时他构思刘备可以架空刘琦。但随着他入刘琦帐下,以及从政多年来看,架空刘琦是件不太可能的事。 除自己大军之外,潘浚、文聘、刘磐、黄忠等人皆是刘琦帐下文武,且不言刘琦的个人能力如何,单论他的爹,以及他现在的身份,就难以被架空。只能说他当初的想法,属于是不成熟的想法,幸好仅在设想阶段,不曾与刘备说过。 接下来江东六郡平息,将要转入文治。而文治上又是属于复杂问题,无论是刘琦,还是刘备都属于外来人。为保持政治的稳定,不论从刘备角度出发,亦是从刘琦角度出发,他们二刘进一步合作,对于巩固江左局势,帮助甚大。 这种背景下,联姻已经不是属于个人喜好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两家集团必须要的问题。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说道:“初定之下,两家结姻亲之好,着实有必要。届时若有间隙发生,仲邈当调节我与伯玮之间关系,切莫让奸人得逞。” 霍峻微微颔首,认真说道:“我观使君不仅要与长公子结姻亲之好,必要之时,当以咨询之身份留守吴县,融洽关系。丹阳郡政务,可交由孔明、元直等贤士负责,使君浏览文书即可。” “留守吴县?”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伯伟曾言不晓州郡政务,欲向某请教。倒是可以借此留在吴县,与伯玮亲近关系,亦可结好江左士族。” 说着,刘备目光看向霍峻,问道:“以仲邈之见,将如何为伯玮谋取荆州?” 霍峻斟酌良久,问道:“孔明之见如何?” 刘备如实说道:“孔明以为当缓缓图之,蔡瑁、蒯越把持襄阳内外,行重耳之略,寻机谋之。” “孔明之策稳重。” 点了点头,霍峻认同说道:“今曹操已克河北,不日南下。且刘荆州尚在,不可与荆州操戈动兵,以坏长公子名声。” 别看将克江东,刘琦出任扬州刺史,刘备分走丹阳郡自治,但实际上江东的名义统治者乃是刘表。子叛父乃是大忌之事,除非刘表病故,否则江左没有任何的理由向荆州用兵,甚至还要听荆州的安排布置。 “可!”刘备说道:“既然如此,备当于江左练兵,休养生息,招揽贤士,待时而谋。” 刘备紧紧握住霍峻的手掌,感激说道:“三年前,备颠沛流离,兵败至新野,本以为当碌碌无为。却不料仲邈献策于备,行天下二分之略。今江东虽不属于备,但亦有备一半之疆土。” “深思观之,无仲邈谋划之功,将无备之今日!” 此言此语发自刘备内心,他深知霍峻在这中间立下的功劳。如果没有霍峻提供下江东的方案,并且屡建奇功,江东是否能下犹未可知。 霍峻见刘备欲行礼,连忙扶起,说道:“峻乃豪强小吏,能有今日之盛,亦要感谢使君。” 霍峻能在平寇鄱阳贼后,领万人兵马,刘备居功至伟。他说服了刘琦及众将,也向刘表上疏举荐霍峻。以当时霍峻的官职及资历,想统率万人大军,很是困难。 “荣辱共之!”刘备沉声说道。 “峻愿随使君左右!”霍峻拱手称道。 ps:今天快日万了,求个票票。 (本章完) 第169章江左归附 昏暗的灯光下,一封江东水师的战报摆在案上,孙权呆坐在榻上,神情既痛苦,又悲伤。 “公瑾、子烈、公奕、幼平……” 在孙权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几年间死难十余位的江左将校。既有孙氏三代老臣,亦有孙权的心腹爱将。 孙权又念起了兄长孙策的临终前的遗言,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哎!” 孙权苦笑不已,喃喃说道:“实如兄长所言,某败于军略之上。” 继而,孙权又叹息自语说道:“若给孤几年时间,收将校之心,举贤纳众,江左当可稳固不失,怎又有今日之局面?” 孙权虽不知大势如何,但他心中却有隐约的感觉。两年多前的夏口之战,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的表哥兼岳父徐琨身亡,他彻底成为江左之主,执掌兵权,开府理事。 如果没有二刘入江左,他可以理顺军事,内安群寇,外攘群雄,坐稳江东。却不曾想那年初回师平寇,开府理事不久,二刘气势汹汹,兵入豫章,自己的命运也再次改变。 “麾下,众人已至议堂,张公请麾下出席。”侍从说道。 “好!” 孙权从侍女手上拿过冷巾敷脸,缓了缓情绪。即便他兵败,不日将受拘于他人之手,他亦要保持他的风度。 少顷,孙权又是衣冠楚楚,威仪有度,坐至议堂榻上。 孙邵暗叹了口气,说道:“启禀麾下,东山一役,周公瑾、陈子烈、蒋公奕等将校军士战死,水师战舰付之一炬。军士逃命,吏员弃职,百姓惶恐。今局势危急,恳请麾下明之,以定夺生死之事!” 孙权挤出笑容,问道:“诸位乃我江左重臣,不知有何高见?” 朱治沉默良久,说道:“麾下若不愿归降荆州,可出海向南,浮海至会稽侯官(今福州)。会稽侯官地势险峻,山岭丛生,聚拢蛮夷,可与荆州作战。” 朱治这个方案并非痴人说梦,孙策平王朗之时,王朗不愿归顺孙策,率部曲坐船,南渡会稽侯官。虽然依旧被击败了,但亦是一条靠谱的方案。就是孙权可能要与蛮夷为伍了,且愿随他南逃至侯官的官吏,估摸没几个。 “不可!”张昭否决说道:“会稽虽是崇山峻岭,敌寇难入,但山越却是久反之众,我孙氏待其无恩。今南逃侯官,恐遭大祸,麾下切不可渡海投之!” 孙权张了张嘴,又看向众人,说道:“今北上投效曹操何如?” 张纮捋着胡须,说道:“曹操挟天子令群雄,大汉正统于中原。以麾下之声望投效天子,必能得其重用。且麾下亲族多在许昌,有姻亲之关系,可保富贵无忧。” 张昭又摇头说道:“东部所言不无道理,然北上渡海投效曹公,若遇风暴大雨,则船毁人亡。今夏季多雨多风,岂可冒此风险。且荆州之人知我等北投曹公,必遣舟师追之。以昭观之,当不如为刘表效力,可得恩遇厚礼。” “这?” 孙权皱起眉毛,在他心目中真就不想归顺刘表。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名义大势,自己北投曹操,必能得其礼遇。而那刘表名不正言不顺,既无名义可言,兵马疆土又比不上曹操,自己可能还会因江东之主的原因,被刘表囚禁起来,这笔买卖真就不划算。 张昭似乎看出了孙权的犹豫,说道:“启禀麾下,今曹操虽据大义,兵马又众,但效之者众多。麾下投之,其必不以为然;刘表虽弱,却有好名之心,见众孙氏北归,心中自然不悦。今麾下愿投而效之,其得我必喜。” “报!” 侍从趋步入堂,惶恐说道:“启禀麾下,霍峻率荆州水师攻入我军畔海水寨,尽夺舟船,截断海道。” “什么!” 众人失声惊呼,畔海水寨被夺,想要大规模通过渡海外逃已经是难以实现了,除非孙权愿意只身北漂。今剩下就两条道路,一是负隅顽抗,二是举手归降。 孙权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有劳张公、东部等尊者出使,与荆州议归降之事。” “诺!” …… 张昭、张纮、孙邵三人向刘琦献表归降。实际如张昭所说,荆州方面对孙权的归降颇是重视。不管孙权当下的官职如何,但孙权以江东之主的身份归降,无疑是涨了刘表的颜面。 在刘备的建议下,刘琦收下表文,好生安抚三人,并与刘备向刘表举荐孙权以平西将军,都亭侯。又举孙绍为骑都尉,兼乌程侯。 孙权的官职往上跃迁一级,从讨逆将军至平西将军。虽是虚官遥领,但亦可表明荆州方面对孙权的器重。孙权安心之下,孙乾、简雍与张昭、张纮等人奔走归降事宜进展顺利,孙氏正式归降刘表。 手握扬州人口案牍文书,又仔细翻阅丹阳郡的人口数据,刘备甚是欢喜。 “孔明,后汉永和五年时,核验江左吴郡、会稽、豫章、丹阳旧四郡,居有户八十万,口三百五十万人。扬州竟然如此富庶,实在出乎我预料之外。”刘备感慨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主公切不可被案牍文书所迷惑,后汉南方诸郡郡守为求政绩,于文书中统计人丁,常将蛮夷计入其中。故南方州郡人口,并无文书上所载如此之多。” “竟有此事?”刘备惊讶问道。 刘备常年在北方中原混迹,北方郡县统计人口,士族豪强遮蔽人口,常往少了计算。今来到南方,刘备亦是不曾想人口还可虚报,毕竟人口与赋税挂钩,你人口多了,赋税自然就高,岂有人口多了,赋税还减少的道理。 诸葛亮笑道:“主公不中其中缘由,属实正常。亮叔父曾任豫章太守,亮颇知其中深浅。后汉人丁赋税统计,有汉夷两分。汉民出赋纳税,民户越多,赋税则是越多;夷民不出税赋,仅出户钱,如大口输布一匹,小口出布二丈。汉民转夷民者不少,夷民又难以教化,郡县为免蛮夷叛乱,常计人口,却不收赋税……” 从春秋至两汉,华夏大地不断向外扩张,征服、设郡县、移民、汉化。从赋税征收的历史变迁上,可见其中深层次征服与治理的智慧。 如西汉时期,大部分的领土初入王朝之中,统治者们为不引起地方蛮夷的叛乱,对地方蛮夷不收赋税,施以恩德,派遣郡守县令治理蛮夷地带。 经过长达一两百年的变迁,逐渐有了汉民,城郭已建,又有兵甲。至东汉之时,东汉统治者向四方蛮夷征收少量赋税。但这就涉及蛮夷利益问题,引起蛮夷叛乱,则是无法避免。 如东汉长达百年的羌乱,实际上更多是汉人侵占羌民的生活资源,且东汉向羌人征收赋税,又让羌人服兵役,其中贪官污吏横行,羌民受压榨之下,故而起兵反叛。 在大汉的南方,蛮夷起兵叛乱不少。地方郡守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对可掌控的蛮夷收取赋税,或是往蛮夷户中加人,或是将汉民的赋税转化成蛮夷缴纳的布匹。如此操作下,南方郡县人口存在大量水分。 诸葛亮将案几上的案牍文书皆扔到一旁,说道:“主公,扬州新下,兵戈之下,百姓流徙,百废待兴。户口文书可为参考,却不能为准确数目。亮以为欲知百姓户口,当命郡县重新核查,剔除山越蛮夷,且命将校征讨山越,令其出税,或为出兵。” 诸葛亮作为名相,其手段从来都是果断狠辣。当初刘琦问诸葛亮荆州人口很多,在记载于案的很少,应当怎么办?诸葛亮仅答重核人口。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孔明既有此言,备当听之。从君入某帐下,屡建功勋,治民理政,献策据敌,皆有成效。备欲拜君为军师中郎将,督丹阳、会南赋税,核查案牍人口。何如?” 诸葛亮持扇下榻,拱手说道:“亮岂敢不愿,多谢主公恩礼遇。” “江左初定,将多赖孔明辛苦奔走。”刘备扶起诸葛亮说道。 “不敢!” 诸葛亮重新上榻,说道:“主公,治理江左之事,乃是远虑。今有近忧大乱,主公怎视而不见?” “嗯?” 刘备颇是惊讶,问道:“孙权已降,江左归附,今怎还有大乱?” 诸葛亮以扇指外,沉声说道:“自古以来,重军纪者,究赏罚分明,众将征讨至今,少有犒劳。今大事已成,不分钱财,不赏官职,军士怎会心服口服,恐将生乱。” 听诸葛亮这么一说,刘备猛地惊醒过来。他手下将士能打仗,不就靠钱财激励,赏罚分明。自古以来,军士屠城,很大部分就是为了掠夺军资。不想让军士屠城,就要花钱去养他们。 毕竟封建社会,你讲兴复汉室,将士和你讲钱财;伱讲军纪,将士还是和你讲钱财。哪有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 “孔明所言有理!”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备即与伯玮商议,赐吴会府库金银与兵将,以安众人之心。出江左女婢奴仆,分予诸将。” ps;家里有事,更晚了。晚上还有一更。 两本书紫苏凌都上盟主了,周府甚是感谢!最近三、四天有事。忙完之后,我为盟主加更。 (本章完) 第170章择地举贤 《汉纪·昭武纪》:“建安十年夏,霍峻破周瑜于笠泽,进围吴县十数日,权出降。吴会富庶丰乐,帝置酒食飨士卒,取吴城中金银田宅以犒将士。帝领江左半数之地,霍峻、诸葛亮为左右,关羽、张飞、甘宁、赵云为爪牙,徐庶、诸葛瑾、步骘为谋主……” 吴县位于笠泽之滨,自春秋吴国起,筑有城池,历代以来多有修筑,分内城外郭之属。城池内外河网密布,水陆交通十分方便。 霍峻率众将校十余人,从胥门入郭,行于坦途大道。他留帐下水师将士于夫椒水寨,以免入吴县乡野扰民。 蒋济指着城门上的‘胥门’二字,笑道:“莫非此乃伍子胥之门?” 昔伍子胥被夫差赐死,留有遗言让子嗣把他的双眸挂在城门之上,要亲眼看着吴国被越国灭亡,故而蒋济以为胥门因伍子胥而得名。 鲁肃抬头望之,笑道:“此非伍子胥之门,而是盖胥之门。盖胥,舜王之臣,因功封于吴,有庙于笠泽,故而称胥门。吴人常唤为姑胥门,吴语之中,姑为方言之音。” 周瑜兵败,夫椒水寨已是归降霍峻,鲁肃亦在其中。霍峻知鲁肃能力,以宾客礼遇,进而准备将鲁肃举荐给刘备。 “姑苏!” “姑胥!” 霍峻用官话念叨了几句,笑道:“吴语软侬与楚语雅言不同,甚有几分韵味。明日之宴,诸子可听吴语之乐,食笠泽之鱼。” “笠泽白鱼味美肉鲜,宁记之久矣!”甘宁亦是享乐之人,笑道。 “且走!” 今日霍峻入城的目的甚是简单,带着众人来吴县参加二刘举行的庆功宴。 今距离孙权归降过了十几日,在孙权出面投降下,程普、全柔、贺齐三将归降,江左降兵被接管,吴郡诸县又传檄即降。 继而,刘备又听从诸葛亮的建议,取城中府库赏赐将士,又分发酒食,安抚住了军中将士。内外问题都解决了,江左又已平定,二刘决定犒劳封赏军中将校,赐予金银田宅。 在霍峻入城之时,刘备正与心腹几人谈论紧要之事。 “今克江左,我等暂居吴县,但此非长久之计。丹阳郡治宛陵虽可兼治黟山诸县,顾及江南之所。但却难屏蔽吴会二郡,保护江左之地。” 刘备坐在榻上,说道:“诸位以为当选何地治之,既能兼顾丹阳,又可屏障吴会二郡?某咨询仲邈,仲邈以为京口、秣陵二地可为左将军治所。” 从豫章赶至吴县的徐庶,说道:“庶顺江而下,船过金陵时,见其临江控山,恃要凭险,商旅通达,实乃兴治之所。主公欲成霸业,可治金陵。” 顿了顿,徐庶低声说道:“昔始皇巡至东南,闻金陵有天子之气,怒而改其名,遂而称秣陵。” 刘备目光闪烁几下,沉默不语,仅是观望属下众人动向。众人皆是面露喜色,交头接耳,谈论秣陵。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秣陵也好,金陵也罢,皆不是主公可居之所。” “嗯?”刘备将疑虑的目光投向诸葛亮。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金陵,有天子气之语,古来知者众多。主公本被刘荆州忌之,今又移治金陵,练兵秣马,若有心人进以谗言,恐会让刘荆州难以心安。主公,以亮之见,不如居治京口。” “京口者,控卫丹徒水道,上至江淮,下达吴会,水陆便捷。其城池坚固,依山而建,是为险要。” “今曹操已平河北,主公若欲与之抗衡,需广积粮秣,招兵练卒,修筑城郭,借吴楚之力,阻敌于江北。故亮以为主公当治京口,显恭顺之心,示己为吴会屏障。” 点了点头,刘备说道:“孔明所言不无道理,金陵虽好,却非备之所能居。京口既可兼顾丹阳,又可屏障吴会二郡,当选此地为郡治。” 刘琰心念富贵,笑道:“主公,我军将士多是北方之人,远离乡野,不似长公子帐下将校,不知可分京口屋舍及园地桑田与诸将,以安将士之心否?” “呵呵!” 刘备看出了刘琰的意思,又见众人皆有如此想法,笑道:“诸位随备从北至南,又征战江左数年,威硕不言此事,备亦有此念。” 话音初落,一直不发言的赵云,忽然发言说道:“启禀主公,昔前汉之时,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之语,舍孝武皇帝封赏。今国贼非但匈奴,乃有曹操,未可求安也。需天下太平之时,方敢议各返桑梓,归耕守宅。” “今江左人民,初遭兵戈,流离失所,无心耕种,当让其各归田宅,令安居复业。户籍已成,可从兵调,或出赋税,如此可得丹阳百姓之欢心。” 赵云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心有不悦。 刘备微微挑眉,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又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领会意思,拱手说道:“启禀主公,威硕之言甚有道理,众文武追随主公多年,背井离乡,立下无数功劳,当得居所。但子龙将军之语,亦是忠君爱国之语。” “亮观京口城布局,乃屯兵之所。今为治所,当兼治民之用,不如修缮宅院让文武居之;江左地广人稀,又遭兵乱,桑田废弃,寡有人领。不如选无主之地,分于将士。” 别看刘琰、赵云在看田宅问题,实际上刘琰想让刘备允许他们这些有功之臣,去侵占京口百姓的良田,进而将百姓变为他们的佃户。 毕竟没有一个官僚自己亲自下田种地,都是由大量的佃户及奴婢打理田亩。因而土地兼并,必然伴随着侵吞人口,隐瞒赋税的情况出现。 历史上的蜀汉政权,从入蜀中开始,缺乏根基的元从、荆州将校,为蜀汉竭尽全力效忠的同时,实际上也成为恶龙。西晋灭蜀汉时,将元从、荆州官吏从蜀中尽数迁走,实际上搬迁了数万户之多。 赵云听出刘琰的意思,作为元从的一份子,自然知道刘琰是在为他们争取利益,而他却不太想接受。就如他所说,这些百姓可以编户齐民,缴纳赋税,出兵作战。如果他们侵占了,这些百姓将成为他们的佃户,从而损害到整体的利益。 作为统治者的刘备自然认可赵云的意见,但刘备也知道赵云的意见,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你看刘琰、简雍、糜竺、糜芳、薛永、士仁这些人哪个不希望得到富贵。糜竺、糜芳兄弟作为刘备的天使投资人,倾家荡产,出资嫁妹,颠沛流离,如果不回报他们,刘备哪里有脸放,手下众人亦会离心离德。 至于诸葛亮之语,仅是缓和两方观点而已。为他们修建宅院,又分发无主田亩,暂时满足刘琰、糜竺等人的需求。实际上他们本质需要佃户、奴婢为他们劳作,方能满足他们的诉求。 刘备神情温和,笑道:“丹阳初下,农耕荒废,且让百姓归居。今金银已发,宅院将建,诸位暂可安居。若有所缺,可寻孔明,度支府库。” “谢主公仁德!” 又闲聊半响,众人退下,大门紧闭。堂中仅留寥寥几人,霍峻不知从何处冒出,向刘备、诸葛亮、徐庶问好。 几人寒暄后,刘备又说道:“今孙权虽是归降,但孙氏旧臣众多。孙权不可久居吴郡,备与长公子欲将孙氏迁至襄阳,但又恐孙氏旧臣不愿。何如?” 徐庶捋着胡须,说道:“将孙氏尽数迁至襄阳,恐有刻薄之嫌。不如将孙权及其家眷迁至襄阳,将孙策之子孙绍留居乌程,以安抚孙氏旧臣之心。” 顿了顿,徐庶解释道:“孙绍年幼,不足为虑。及其年长,绍欲为乱,江左已安,挥手可平。孙权,某观其容貌,有英伟之风,非是凡人,不可留之。”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孙氏旧臣,如程普、朱治不可留居,久留必为乱。程普滥杀数百归降兵卒,朱治有吴郡太守又有名望,二人乃孙氏三代之臣,忠心耿耿,当举家眷迁居襄阳。凡义子如朱然,改为施姓。” 当江左水师覆灭,程普手下军士听闻消息,聚数百人叛投荆州,不料被程普抓住。当晚,孙权让程普归降的消息也传到军中。程普不顾众人求情,怒杀数百人,可谓心狠手辣。 这种孙氏老臣用又不敢用,留在江左注定是祸患,不如扔到襄阳。 “那张昭、张纮二人呢?”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江左二张,虽受孙策旧恩,但名声崇高,性情高洁,难行卑贱之事。主公与长公子可推崇二张,让二人修治典籍,以名士养之。” 顿了顿,诸葛亮笑道:“二张之名,连那曹操都欲求之为官。主公、长公子切莫忌而不用,用虚名厚待即可。至于其余江左旧人,主公可征辟青徐士人为官,又设招贤馆纳江左士人。” 二刘入江东除了瓜分郡县外,对于人才的瓜分亦有存在问题。诸葛亮认为对于二张这种顶级名望的士人,让他们治学讲经即可。青徐士人,刘备具有优势,可以选择征辟。江左士人,让他们自行认主,省得与刘琦发生冲突。 “可从诸位之语!”刘备点了点头,认可说道。 霍峻微挺腰背,说道:“使君,峻入江左水寨,得一贤能之士,本为孙权帐下旧人,江淮人士,姓鲁名肃,字子敬。心有韬略,为人方正,临事不苟,有周郎旧风,大将之略。” “今子敬举于使君,愿使君信之任之!” 刘备神情颇是欢喜。霍峻一般不举用人,一旦推举,皆是上士。甘宁且不说了,为刘琦举荐的潘俊、王粲二人,其能力,才学有目共睹。 “好!” 刘备鼓掌笑道:“今夜备当见之,听其策论。” (本章完) 三汉称呼 我简单给诸位解释下,西汉在东汉的称呼,东汉自称,以及季汉之意。 西汉在东汉称为:先汉。 纂问朴曰:“至於贵州养生之具,实绝馀州矣,不知士人何如馀州也?”朴对曰:“乃自先汉以来,其爵位者或不如馀州耳,至於著作为世师式,不负於馀州也。严君平见黄、老作指归,扬雄见易作太玄,见论语作法言,司马相如为武帝制封禅之文,于今天下所共闻也。”《三国志·秦宓传》 东汉自称:汉,季汉。 《三国志·袁术传》陈珪答袁术书曰:“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 《三国志·三少帝纪》“往者季汉分崩,九土颠覆,刘备、孙权乘间作祸。” 蜀汉称东汉:中汉;自称:季汉。 蜀汉杨戏《季汉辅臣赞》:“自我中汉之末,王纲弃柄,雄豪并起,役殷难结,生人涂地。” 解释为何东汉、蜀汉出现自认季汉的问题。 季非是少,小之意,而是有末之意。末汉之意看似奇怪,似乎有王朝诅咒自己无后的意思。 但若换一个意思则是通顺理解,如把秦始皇的话贴过来,则不难理解了。 “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後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即末之意,不如把季汉理解成‘我这个汉千秋万代,永不断绝’。 至于有书友非抓着称东汉为‘后汉’这个问题,我想问换成‘季汉’你不奇怪吗? 且不论后、季二者是否相通之意。 在论事中为区分两汉政治,称西汉为先汉,称东汉为后汉,又有什么问题? 当然我可以称呼东汉为‘季汉’,就问你奇不奇怪。 而且蜀汉称呼东汉为中汉,不就自认为‘后汉’‘季汉’吗? 至于对于唯、诺之分,我自然也是清楚。但是便于书写、理解上,我统一变成诺。 我个人认为,历史,既要有历史严谨性,也要有通达性。 (本章完) 第171章榻上之策 侧间内,鲁肃奉刘备之命,趋步入间。 那张脸五官端正,颌下略有胡须,双眸有神,有正直豪侠之气。 “肃拜见使君!素闻将军英略,今日得见,肃深感幸焉!”鲁肃拱手拜道。 “子敬无需多礼,请上位谈之。” 初见鲁肃,刘备心生好感,唤道:“来人,为鲁先生奉茶。” “谢使君。” 鲁肃先向对案的刘备行礼,继而微坐在榻上,不敢失礼。 刘备从侍女手上拿过茶,亲自为鲁肃递上,说道:“子敬之贤名,备于江淮之间素有耳闻。今备初下江左,将治京口,不知子敬有何教我?” 当下的刘备得到霍峻的博望对,及诸葛亮的江上对,在大战略方针上总体已是明确。且在早些时候,甘宁与刘备畅谈时,也有提出的相应的二分天下方针。占据江左,谋取荆益二州。当然甘宁作为武将,他的方案必然不如霍峻、诸葛亮的详细,但让刘备也看到甘宁身上的闪光点。 鲁肃连忙接过刘备的茶盏,说道:“霍都督之才胜肃十倍,献南北之策,为使君谋基建业。肃乃愚钝之人,不敢言教。今略有所得,故敢进见使君。” 对于霍峻泄露南北之策,刘备并不意外。鲁肃能得霍峻赏识,又得到他的举荐,说明鲁肃在某种意义上,值得他的信任。 “请先生言之。”刘备说道。 整了整脑中的思绪,鲁肃说道:“今曹操势大,已定中原。将军暂居江左,受刘表节制。欲与曹操抗衡,非借吴楚之力不可。时将军退曹操,可得南方之望。” “刘琦素无进取之心,使君可拥其领荆楚,安荆州诸将之心,以御中原之众。又借江陵为基,逆流取巴蜀,又命上将下交州。届时将军势大,令人深劝长公子,许以诸侯王。时将军握四州之地,可建国复汉也!” 霍峻与鲁肃有深入谈及,但并非什么事都与鲁肃言明。鲁肃在不知未来的情况下,为刘备提供了一条,规避与刘琦发生冲突的方法。即凭借对曹战事中,取得声望,改变当前现状,成为二刘合作的主导者, 进而拿下益州、交州,利诱刘琦,许以王爵,献荆楚归降。从而成功占据南方四州,完成季兴汉室的目标。 刘备露出笑容,说道:“子敬之言深得我心,果有大才,今备以茶代酒,敬之。” 鲁肃举茶轻抿,谦虚说道:“此言若对将军有益,肃荣幸之至。” 面对手下背刺刘琦,夺取基业的做法,刘备并不认可。且不言刘表猜忌他的想法,就论如今的待遇,刘表父子对他着实不薄。因而他想通过政治手段,尽可能避免与刘琦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得到他所希望的东西。 鲁肃这个方案颇符合他的胃口,用政治手段,利益谈判,来解决荆州这个问题。并非用阴谋诡计,去骗去抢,从而拿到荆州。 顿了顿,鲁肃又是问道:“今移治京口,肃敢问使君规划如何?”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实不相瞒,欲募兵练卒,安顿郡县,重核户民,积蓄钱粮。且与长公子结姻亲之好,退小人离间之语。” 鲁肃捋着胡须,笑道:“江淮之地,本非曹氏所有。因曹操拥天子,故江淮郡县蜂拥投效。使君久居徐州,素有名望,何不结交徐淮群豪,纳而为用,或进谋江淮,或诱其叛乱。” 刘备沉思良久,说道:“子敬之言有理,备与泰山群豪,素有交际。昔某得徐州时,与曹氏作战,群豪颇有助力。闲暇之时,备修书北上,看能否为我所用。” 说着,刘备亦是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元龙病逝,否则元龙居广陵,备与其联手,委以大任,则可进谋徐州。” 刘备在徐淮混了那么多年,人脉可是不少。即便到了江左,他也有认识的人。书信沟通过往友人,即便现在自己用不上,保不准以后用得上。如泰山群寇之中,臧霸或许无法联系,但昌豨这种人却可以利用。 握着鲁肃的手,刘备笑道:“子敬胸中素有韬略,今不如暂留此处,与备卧榻同眠,探讨天下之事。” 鲁肃挺腰拱手,受宠如惊说道:“岂敢不愿!” …… 在鲁肃与刘备深入交谈之时,霍峻在拜见刘琦,与其商讨江东事务。 刘琦揉了揉发涨的脑袋,说道:“仲邈,江左初定,各地时有叛乱,荆州军士镇守吴郡不敢轻动,今何以对之?” 霍峻轻抿茶水,说道:“公子帐下文武皆有,归降将校众多,平息贼寇,轻而易举。丹阳郡归刘豫州自治,会稽之南由关将军征讨。今之忧者,不过豫章、庐陵、吴郡、会稽以北。” “仲业将军空城退敌,性情忠贞,可以重用,可让仲业将军平息吴郡、会稽之北;国安将军作战骁勇,公子亲族,又为庐陵太守,今不如举为任豫章太守,镇守豫章诸县;中郎将黄汉升功勋卓著,国安将军之旧将,可屯庐陵。” 说着,霍峻又列举几个人名,说道:“冯习、高翔、叶澄皆可用之。又如归降将校,全柔、贺齐、施然、俞韶等人,虽是初降,但征讨蛮夷贼乱,足可胜任。” 二刘瓜分江左人才,江淮士人大部分投奔刘备,如孙邵、吕蒙、鲁肃、吕范、吕岱、徐原等人;江左旧人则是投入刘琦帐下,如全柔、贺齐、顾雍、顾徽、朱桓。 这种现象虽然奇怪,但亦是不难理解。刘备乃豫州牧,又出任过徐州刺史,吕蒙、吕范、吕岱自然天生倾向。 江左旧人,又多为吴郡本地人,为扬州刺史做事,属于是正常选择。若刘备统治江左,吴郡本地人自然方为刘备效力。 刘琦点了点头,说道:“仲邈所言有理,我且深思之。” “公子,曹操拥北方之众,有数十万雄兵,虎视眈眈吴楚。今江左战事虽平,但曹操不可不备。峻请公子募兵练卒,兴治水师。”霍峻拱手说道。 刘琦微微皱眉,问道:“今江左已灭,大江之上,仅有荆州、扬州水师,皆归我刘氏所用。兴治水师,可有必要?” 霍峻见左右无人,沉声说道:“明公嗣君之位,悬而未决。公子虽拥战功,但蔡瑁、蒯越却在襄阳。蔡氏于荆州根基颇深,当有备无患。” “且曹操居中原,地大物博,兵强马壮,吴楚欲御曹操于江北,非水师不可。今之水师,大船稀少,多是小船,笠泽一战,峻几败周瑜之手,若非火攻,恐难取胜。” “可从仲邈之言!” 刘琦大方说道:“水师舟舸交由仲邈兴建,若有所缺报至吴县。至于招募兵卒,琦亦允之。江北防务,需由仲邈劳心镇守。” “诺!” 头疼事解决完,刘琦露出本性,挑了挑眉,说道:“仲邈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明日功宴,当有擢升。且仲邈所求佳人,琦已命人送至宅院。” “佳人?” 霍峻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刘琦伸出两根手指,在霍峻眼前动了动,低笑道:“好事成双。若非琦替仲邈护住佳人,恐早被他人所掠。” 啧啧几声,刘琦坏笑说道:“仲邈今夜有福了!” 今日卡文! (本章完) 第172章手揽二乔,进封亭侯 吴县东南角的宅院内,灯盏逐渐亮起,驱散屋内的夜色。 手持铜灯的妇人眉目露哀情,望着亮堂的屋内,心中恐慌渐渐散去。她怕黑,怕那深夜闯入宅院的那群悍卒再来。 至今她依然记得,那群悍卒举着火把进入宅院,用那赤裸裸的目光凝视她可人的面容,打量着她的凹凸有致的娇躯。进而把她强行带走,说有贵人看上她。惶恐了一个晚上,她不敢入眠,一旦入眠似乎耳边,又能响起那群悍卒的脚步声。 直到清晨,她的姐姐亦被人带到宅院内,见到亲眷的她,泣不成声,心中的恐慌方才稍稍褪去。二人诉说心中的恐惧,深怕遭遇屈辱的对待。但随着无人前来,她才渐渐习惯了环境。 今日突然来人,言贵人将至,让她们做好准备。她的心又悬了起来,继而她知道了那贵人的身份——霍仲邈。那位名震江左,火烧她夫君的敌将。瞬间,她心中充满屈辱。 “妹妹。” 婀娜多姿的少妇见小乔柳眉微蹙,心伤神哀,便上前握住她妹妹的皓腕,关切说道:“又是怎么了?” 相较于面露哀色的小乔,大乔却是从容之色。她被孙策掠为妾室后,仅过三、四月,孙策便遇刺身死。你问她对孙策什么感觉,并无多少感觉。在孙策亡后,她便守寡。无女无子,受人排挤。 今被人掠,不过又是重复五年前的场景而已。粗暴的武夫,性情暴躁,少有柔情。 “呜呜~” 小乔扑在大乔怀中微微抽泣,大乔抚顺着小乔的清秀乌黑的长发,微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怕,但对于她以前的生活而言,或许是从一个坑掉入另外一个坑,并无什么差别。 “咳!” 霍峻行至门前,故意重咳几声,又用力踩了几下。 说实话掠人妾妇这件事,无论是今世还是前生都是第一次干。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他亦是头一回。既有兴奋,又有紧张,好似他回到了告白高中女神一样。 当初告白高中女神,紧张女神会拒绝,害怕连朋友都没机会做。却又兴奋不已,期待可能女神会答应自己;而他这次情况不同,屋内二女任凭自己的处置,但却又紧张他自己将要触犯前世的道德律令。 说来亦是可笑,这种道德律令,大部分古人都没有。曹操,一炮亡三贤;孙策,掠姐妹与兄弟;刘备,破成都娶刘璋之嫂。 深呼吸间,霍峻推开房门。见到姊妹二人,心中愈发火热。 “见过将军!” 听着开门声,小乔似乎被电了下,迅速离开大乔的怀中,向入屋的霍峻行礼。 只见大小乔拘束站立,任凭霍峻打量。小乔因做过四、五年的人妇,身材很有张力,汉服被高高撑起,身形虽被那宽松的袍服遮掩,但凭霍峻过人的经验,能够确认这妇人的身形必是丰腴有致。 似乎感觉到霍峻的目光,小乔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脖子发红,似乎开始了羞意。不出霍大官人所料,又是一尊玉美人。 那双微微发红的美眸,配合眉目的哀色,让人不禁想伸手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至于大乔颇是从容,敢与霍峻目光接触,并不似小乔微微低头。 相较其妹,大乔身材则是羞涩些许,盖因缺乏开垦的缘故。婷婷而立,腰背笔直,脖颈修长,甚是气质。鹅蛋般的脸蛋甚是精致,脸颊微有扑粉,嘴唇红润,一双杏眼似乎暗含情语。 “你是姐姐?” 霍峻从怀中取出干净的巾帕,送到小乔面前。 小乔犹如胆怯的小兔,微微后撤一下,见霍峻并无动作。继而方用玉手抽过巾帕,低声说道:“将军,我是小乔。” 余光扫视二女的胸脯,霍峻了然。看来大者非大乔,小者非小乔! 大乔壮着胆子,轻启樱唇,说道:“将军稍等,妾为将军端上饭菜。” 小乔似乎也不呆滞,低声说道:“将军且入榻,妾为将军洗漱。” “让人多烧些热水!” “且唤我郎君即可。” “诺!” 小乔那晶莹剔透的耳朵顿时发红发烫,她似乎听出霍峻的言外之意,柔弱应道。 少顷,霍峻褪去外袍,躺坐在榻上。 而那小乔端着木盆趋步而入,行至榻前屈身下蹲,为霍峻脱鞋去袜,葱指微曲,带起热水,洒在粗糙的脚丫上,问道:“郎君,水温尚可否?” “嗯!” 盯着小乔惹人怜惜的面容,霍峻心中甚是火热,伸手挑起小乔的下颌,望着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眸,说道:“今后我会好生待你们姐妹二人。” 说话间,手指在小乔的樱唇上微抚,又是柔声说道:“大妇贤惠,并不善嫉。” 小乔脸颊发红,迅速低了下头。心中暗念,霍郎君虽不如公瑾温文尔雅,却也非粗鄙之人,且较公瑾更有英武之气。 念及公瑾,小乔心中又是泛起苦意,却不敢言语、哭泣。她虽被赐予周瑜,但周瑜待她甚好,与自己弹琴诵诗,好不亲热。今夫君忽亡,被与他人为妾,自然仍记着过往。 霍峻似乎瞧出了小乔的想法,却也不着急。肌肤之亲,配上长久相处,无疑是让女人转变态度的最好方法。 很快,小乔为霍峻洗好脚,并擦拭完后,捧着木盆而出。接着,大乔摇曳的身姿而来,屈膝半躬,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显露而出。 相较享用饭菜,霍峻更有意佳人。 “啪!” 碟盘掉落的声音从帷帐传出,继而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郎君可先吃饭?” “此妆甚美,让我尝尝胭脂。” “头发幽香,可是为我梳洗?” “嗯~” 先是扭捏之声,后是大乔轻语透过帷帐,从外堂入内的小乔耳朵又是涨红。听着如诉如泣的声音,小乔停了脚步,不敢入内,别着双腿,坐到外堂。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情愿地被姐姐大乔骗了进去。继而寂静的屋内,又多了道猫叫声。 鲁肃榻上策,刘备抵足眠;佳人卧榻吟,霍峻揽二乔。 …… 次日清晨,霍峻被自己的生物钟闹醒,睁开朦胧双眼,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到榻上。二女仍在熟睡当中,仅是翻了一个身又昏沉沉地睡去。 “哎!” 霍峻双脚踩地,顿时感觉发软,缓了缓沉沉的脑袋,这才站立起身,看着散乱一地的杂物,又揉了揉脑袋。 昨夜的霍都督殚精竭力,又熬夜征战,甚是辛劳。大者生疏,小者娴熟,滋味亦是不同,各有千秋。 在侍从的服侍下,霍峻好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外堂又趁机眯了一会。及临近午间,霍峻向二乔知会了声,继而前往郡府,参加庆功之宴。 此庆功之宴,表平吴郡之功,又计以往战功,不仅是霍峻受封纳赏,二刘帐下文武也受功封赏。毕竟钱财赏赐归赏赐,官爵授封归官爵授封。 “都督,好福气!” 初入府堂,得见水军将校,打趣霍峻。 霍峻笑而不语,二女虽是妾,但他却没有分享的习惯。在他眼中妻妾皆是自己的女人,仅是家中地位有分,在外他需要维护她们。且二女颇是不容易,不论自己是否会介入,二女守寡属于必然,自己拯救二人于水火之中,自当需要怜惜一二。 见都督不语,将校自讨没趣。霍峻治军从严,却又战功赫赫,帐下将校哪敢放肆玩笑。 “仲邈!” 霍峻寻声望去,却见向自己挤眉弄眼的王粲。 以霍峻当下的名望,除了诸葛亮、王粲、潘浚等少数几人,已无多少人敢唤仲邈。 王粲意气勃发,挥袖而来,笑道:“仲邈可要双喜临门了!” 霍峻笑了笑,说道:“仲宣辅公子治政,可展胸中才华。” 二年前,王粲还在犹豫是否要蹚浑水,被霍峻极力说服。今平扬州,王粲得拜镇南将军长史,为镇南将军府幕僚之长。 “时众人笑粲言仲邈才略有夸大之语,今若见仲邈英气风发,升官授爵,恐会羞煞众襄阳士人。”王粲感慨说道。 三年之内,换谁也想不到市津小吏,能在三年后拜将授爵,扬名天下。 “哈哈!” 霍峻大笑不已,抬手说道:“且入!” 二人携手同入大堂,在座的二刘文武向霍峻拱手称贺。除了征讨的会稽南部的关羽军外,其余军中将校皆到。 关羽军在会稽郡内进展顺利,连克诸县,得勇士留赞,又收编县内军士。此前贺齐征战多年打出来的战果,因回军北援,被山越叛军反推回去。 因而关羽兵至侯官,继续征讨山越叛军。且根据关羽的来信,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即到建安十一年(206年)才能初步平定会稽南部诸县。 入座不久,张飞又找上王粲,讨教吟诗作赋之事。 说来亦是有趣,张飞这万人敌猛将不喜他的儿子接触武事,欲让他们从文治经。因而张飞甚是讨好大文豪王粲,凡有好酒都会与王粲分享。王粲亦是不回绝,早在醉酒之际,收下从未见过面的弟子。 张飞这种想法亦能理解,他来自河北幽州。自东汉以降,以武传业者,几乎没有,传承至今的家族几乎都以治经传业。在张飞眼中想让自己的家族传承下去,唯有学习中原大家族治经方可。 众人攀谈半响,在侍从的高声呼喊中,刘琦、刘备二人趋步入榻,左右入座。在刘备的身侧鲁肃紧随其后,看来昨夜鲁肃让刘备很满意,故而引为心腹。 作为扬州之主的刘琦,率先发言,说道:“征战二载有余,某幸得刘豫州帮衬,又有仲邈、国安、仲宣、承明等文武辅佐,破豫章,夺丹阳,平吴郡,纳江左之地入楚。今我与刘豫州,得车骑将军之准,上表许昌。天子贤明,准我等表功。” 上次的表功,曹操气得不行。表封归表封,大家按照流程来,心照不宣不行吗?非要表刘琦为扬州刺史,那他委任的扬州刺史该怎么弄,大汉天下岂有两个扬州刺史乎? 最终曹操在荀彧的劝说下,捏着鼻子,认下了刘琦为扬州刺史,刘表出任车骑将军。至于扬州刺史刘馥,改任为九江太守,总督扬州七郡。 说着,刘琦目光看向刘备,低声问道:“刘豫州可有言语?” 刘备轻咳一声,说道:“江左战事虽是平息,但国贼仍在。我与刘扬州齐心讨贼,望诸位能携手齐力辅佐。” “诺!”众人应道。 “孔明可宣读表功之文!” 诸葛亮上前拿过文书,朗声起读,立下战功的文武将校皆有被宣读到。 偏将军关羽,封荡寇将军,兼会稽南部都尉,领汉寿亭侯,增邑百户。 偏将军刘磐,封讨贼将军,兼豫章太守,领关内侯。 裨将军霍峻,封靖北将军,兼鄱阳太守,领云阳亭侯。 丹阳太守糜竺,进位抚义中郎将。 中郎将张飞,进位威远将军,丹阳东部都尉。 中郎将甘宁,进位横江将军,关内侯。 中郎将赵云,进位牙门将军。 中郎将霍笃,进牙门将。 …… 军师校尉诸葛亮,进封军师中郎将,将兵五百人。 …… 鲁肃芜湖县长,领平寇校尉。 陆逊海昌县长,领定威校尉。 …… “天子圣明礼贤,愿嘉福永受。” 众人先拜北面的天子,又拜谢座位上的二公,说道:“谢二公封奏。” 在官爵位中霍峻的升官速度犹如火箭,初为麦城市长,今为靖北将军,受领云阳亭侯。超越军中大部分人,除了少关羽一百户食邑外,几乎可与关羽平起平坐。 云阳亭侯,食邑三百邑,在万户的进度条上仅是3%,仍需努力。 刘琦为霍峻更换云阳亭侯印,与关内侯印相同,仍然是鎏金、龟纽,可世袭,有封地。其云阳亭距离京口城不远,显然有纪念霍峻千破京口的战功,且其中亦有刘备努力的结果。 把玩亭侯金印,心念二乔佳人! 霍峻不禁嘴角上扬,人生如此,岂能不乐? ps:又被封禁了。 (本章完) 第172章手揽二乔,进封亭侯 吴县东南角的宅院内,灯盏逐渐亮起,驱散屋内的夜色。 手持铜灯的妇人眉目露哀情,望着亮堂的屋内,心中恐慌渐渐散去。她怕黑,怕那深夜闯入宅院的那群悍卒再来。 至今她依然记得,那群悍卒举着火把进入宅院,用那赤裸裸的目光凝视她可人的面容,打量着她的凹凸有致的娇躯。进而把她强行带走,说有贵人看上她。惶恐了一个晚上,她不敢入眠,一旦入眠似乎耳边,又能响起那群悍卒的脚步声。 直到清晨,她的姐姐亦被人带到宅院内,见到亲眷的她,泣不成声,心中的恐慌方才稍稍褪去。二人诉说心中的恐惧,深怕遭遇屈辱的对待。但随着无人前来,她才渐渐习惯了环境。 今日突然来人,言贵人将至,让她们做好准备。她的心又悬了起来,继而她知道了那贵人的身份——霍仲邈。那位名震江左,火烧她夫君的敌将。瞬间,她心中充满屈辱。 “妹妹。” 婀娜多姿的少妇见小乔柳眉微蹙,心伤神哀,便上前握住她妹妹的皓腕,关切说道:“又是怎么了?” 相较于面露哀色的小乔,大乔却是从容之色。她被孙策掠为妾室后,仅过三、四月,孙策便遇刺身死。你问她对孙策什么感觉,并无多少感觉。在孙策亡后,她便守寡。无女无子,受人排挤。 今被人掠,不过又是重复五年前的场景而已。粗暴的武夫,性情暴躁,少有柔情。 “呜呜~” 小乔扑在大乔怀中微微抽泣,大乔抚顺着小乔的清秀乌黑的长发,微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怕,但对于她以前的生活而言,或许是从一个坑掉入另外一个坑,并无什么差别。 “咳!” 霍峻行至门前,故意重咳几声,又用力踩了几下。 说实话掠人妾妇这件事,无论是今世还是前生都是第一次干。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他亦是头一回。既有兴奋,又有紧张,好似他回到了告白高中女神一样。 当初告白高中女神,紧张女神会拒绝,害怕连朋友都没机会做。却又兴奋不已,期待可能女神会答应自己;而他这次情况不同,屋内二女任凭自己的处置,但却又紧张他自己将要触犯前世的道德律令。 说来亦是可笑,这种道德律令,大部分古人都没有。曹操,一炮亡三贤;孙策,掠姐妹与兄弟;刘备,破成都娶刘璋之嫂。 深呼吸间,霍峻推开房门。见到姊妹二人,心中愈发火热。 “见过将军!” 听着开门声,小乔似乎被电了下,迅速离开大乔的怀中,向入屋的霍峻行礼。 只见大小乔拘束站立,任凭霍峻打量。小乔因做过四、五年的人妇,身材很有张力,汉服被高高撑起,身形虽被那宽松的袍服遮掩,但凭霍峻过人的经验,能够确认这妇人的身形必是丰腴有致。 似乎感觉到霍峻的目光,小乔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脖子发红,似乎开始了羞意。不出霍大官人所料,又是一尊玉美人。 那双微微发红的美眸,配合眉目的哀色,让人不禁想伸手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至于大乔颇是从容,敢与霍峻目光接触,并不似小乔微微低头。 相较其妹,大乔身材则是羞涩些许,盖因缺乏开垦的缘故。婷婷而立,腰背笔直,脖颈修长,甚是气质。鹅蛋般的脸蛋甚是精致,脸颊微有扑粉,嘴唇红润,一双杏眼似乎暗含情语。 “你是姐姐?” 霍峻从怀中取出干净的巾帕,送到小乔面前。 小乔犹如胆怯的小兔,微微后撤一下,见霍峻并无动作。继而方用玉手抽过巾帕,低声说道:“将军,我是小乔。” 余光扫视二女的胸脯,霍峻了然。看来大者非大乔,小者非小乔! 大乔壮着胆子,轻启樱唇,说道:“将军稍等,妾为将军端上饭菜。” 小乔似乎也不呆滞,低声说道:“将军且入榻,妾为将军洗漱。” “让人多烧些热水!” “且唤我郎君即可。” “诺!” 小乔那晶莹剔透的耳朵顿时发红发烫,她似乎听出霍峻的言外之意,柔弱应道。 少顷,霍峻褪去外袍,躺坐在榻上。 而那小乔端着木盆趋步而入,行至榻前屈身下蹲,为霍峻脱鞋去袜,葱指微曲,带起热水,洒在粗糙的脚丫上,问道:“郎君,水温尚可否?” “嗯!” 盯着小乔惹人怜惜的面容,霍峻心中甚是火热,伸手挑起小乔的下颌,望着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眸,说道:“今后我会好生待你们姐妹二人。” 说话间,手指在小乔的樱唇上微抚,又是柔声说道:“大妇贤惠,并不善嫉。” 小乔脸颊发红,迅速低了下头。心中暗念,霍郎君虽不如公瑾温文尔雅,却也非粗鄙之人,且较公瑾更有英武之气。 念及公瑾,小乔心中又是泛起苦意,却不敢言语、哭泣。她虽被赐予周瑜,但周瑜待她甚好,与自己弹琴诵诗,好不亲热。今夫君忽亡,被与他人为妾,自然仍记着过往。 霍峻似乎瞧出了小乔的想法,却也不着急。肌肤之亲,配上长久相处,无疑是让女人转变态度的最好方法。 很快,小乔为霍峻洗好脚,并擦拭完后,捧着木盆而出。接着,大乔摇曳的身姿而来,屈膝半躬,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显露而出。 相较享用饭菜,霍峻更有意佳人。 “啪!” 碟盘掉落的声音从帷帐传出,继而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郎君可先吃饭?” “此妆甚美,让我尝尝胭脂。” “头发幽香,可是为我梳洗?” “嗯~” 先是扭捏之声,后是大乔轻语透过帷帐,从外堂入内的小乔耳朵又是涨红。听着如诉如泣的声音,小乔停了脚步,不敢入内,别着双腿,坐到外堂。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情愿地被姐姐大乔骗了进去。继而寂静的屋内,又多了道猫叫声。 鲁肃榻上策,刘备抵足眠;佳人卧榻吟,霍峻揽二乔。 …… 次日清晨,霍峻被自己的生物钟闹醒,睁开朦胧双眼,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到榻上。二女仍在熟睡当中,仅是翻了一个身又昏沉沉地睡去。 “哎!” 霍峻双脚踩地,顿时感觉发软,缓了缓沉沉的脑袋,这才站立起身,看着散乱一地的杂物,又揉了揉脑袋。 昨夜的霍都督殚精竭力,又熬夜征战,甚是辛劳。大者生疏,小者娴熟,滋味亦是不同,各有千秋。 在侍从的服侍下,霍峻好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外堂又趁机眯了一会。及临近午间,霍峻向二乔知会了声,继而前往郡府,参加庆功之宴。 此庆功之宴,表平吴郡之功,又计以往战功,不仅是霍峻受封纳赏,二刘帐下文武也受功封赏。毕竟钱财赏赐归赏赐,官爵授封归官爵授封。 “都督,好福气!” 初入府堂,得见水军将校,打趣霍峻。 霍峻笑而不语,二女虽是妾,但他却没有分享的习惯。在他眼中妻妾皆是自己的女人,仅是家中地位有分,在外他需要维护她们。且二女颇是不容易,不论自己是否会介入,二女守寡属于必然,自己拯救二人于水火之中,自当需要怜惜一二。 见都督不语,将校自讨没趣。霍峻治军从严,却又战功赫赫,帐下将校哪敢放肆玩笑。 “仲邈!” 霍峻寻声望去,却见向自己挤眉弄眼的王粲。 以霍峻当下的名望,除了诸葛亮、王粲、潘浚等少数几人,已无多少人敢唤仲邈。 王粲意气勃发,挥袖而来,笑道:“仲邈可要双喜临门了!” 霍峻笑了笑,说道:“仲宣辅公子治政,可展胸中才华。” 二年前,王粲还在犹豫是否要蹚浑水,被霍峻极力说服。今平扬州,王粲得拜镇南将军长史,为镇南将军府幕僚之长。 “时众人笑粲言仲邈才略有夸大之语,今若见仲邈英气风发,升官授爵,恐会羞煞众襄阳士人。”王粲感慨说道。 三年之内,换谁也想不到市津小吏,能在三年后拜将授爵,扬名天下。 “哈哈!” 霍峻大笑不已,抬手说道:“且入!” 二人携手同入大堂,在座的二刘文武向霍峻拱手称贺。除了征讨的会稽南部的关羽军外,其余军中将校皆到。 关羽军在会稽郡内进展顺利,连克诸县,得勇士留赞,又收编县内军士。此前贺齐征战多年打出来的战果,因回军北援,被山越叛军反推回去。 因而关羽兵至侯官,继续征讨山越叛军。且根据关羽的来信,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即到建安十一年(206年)才能初步平定会稽南部诸县。 入座不久,张飞又找上王粲,讨教吟诗作赋之事。 说来亦是有趣,张飞这万人敌猛将不喜他的儿子接触武事,欲让他们从文治经。因而张飞甚是讨好大文豪王粲,凡有好酒都会与王粲分享。王粲亦是不回绝,早在醉酒之际,收下从未见过面的弟子。 张飞这种想法亦能理解,他来自河北幽州。自东汉以降,以武传业者,几乎没有,传承至今的家族几乎都以治经传业。在张飞眼中想让自己的家族传承下去,唯有学习中原大家族治经方可。 众人攀谈半响,在侍从的高声呼喊中,刘琦、刘备二人趋步入榻,左右入座。在刘备的身侧鲁肃紧随其后,看来昨夜鲁肃让刘备很满意,故而引为心腹。 作为扬州之主的刘琦,率先发言,说道:“征战二载有余,某幸得刘豫州帮衬,又有仲邈、国安、仲宣、承明等文武辅佐,破豫章,夺丹阳,平吴郡,纳江左之地入楚。今我与刘豫州,得车骑将军之准,上表许昌。天子贤明,准我等表功。” 上次的表功,曹操气得不行。表封归表封,大家按照流程来,心照不宣不行吗?非要表刘琦为扬州刺史,那他委任的扬州刺史该怎么弄,大汉天下岂有两个扬州刺史乎? 最终曹操在荀彧的劝说下,捏着鼻子,认下了刘琦为扬州刺史,刘表出任车骑将军。至于扬州刺史刘馥,改任为九江太守,总督扬州七郡。 说着,刘琦目光看向刘备,低声问道:“刘豫州可有言语?” 刘备轻咳一声,说道:“江左战事虽是平息,但国贼仍在。我与刘扬州齐心讨贼,望诸位能携手齐力辅佐。” “诺!”众人应道。 “孔明可宣读表功之文!” 诸葛亮上前拿过文书,朗声起读,立下战功的文武将校皆有被宣读到。 偏将军关羽,封荡寇将军,兼会稽南部都尉,领汉寿亭侯,增邑百户。 偏将军刘磐,封讨贼将军,兼豫章太守,领关内侯。 裨将军霍峻,封靖北将军,兼鄱阳太守,领云阳亭侯。 丹阳太守糜竺,进位抚义中郎将。 中郎将张飞,进位威远将军,丹阳东部都尉。 中郎将甘宁,进位横江将军,关内侯。 中郎将赵云,进位牙门将军。 中郎将霍笃,进牙门将。 …… 军师校尉诸葛亮,进封军师中郎将,将兵五百人。 …… 鲁肃芜湖县长,领平寇校尉。 陆逊海昌县长,领定威校尉。 …… “天子圣明礼贤,愿嘉福永受。” 众人先拜北面的天子,又拜谢座位上的二公,说道:“谢二公封奏。” 在官爵位中霍峻的升官速度犹如火箭,初为麦城市长,今为靖北将军,受领云阳亭侯。超越军中大部分人,除了少关羽一百户食邑外,几乎可与关羽平起平坐。 云阳亭侯,食邑三百邑,在万户的进度条上仅是3%,仍需努力。 刘琦为霍峻更换云阳亭侯印,与关内侯印相同,仍然是鎏金、龟纽,可世袭,有封地。其云阳亭距离京口城不远,显然有纪念霍峻千破京口的战功,且其中亦有刘备努力的结果。 把玩亭侯金印,心念二乔佳人! 霍峻不禁嘴角上扬,人生如此,岂能不乐? ps:又被封禁了。 (本章完) 第304章耳目之重 下邳,淮陵。 淮陵县,因淮水高地命名,位于淮水南畔。两汉之时,多是富庶之地。然因袁术大乱江淮,曹操、刘备、吕布、陈氏等势力轮番登场,早已凋敝,人烟稀少。 淮陵距离合肥约有两三百里,离秣陵、江都约有两百余里。自霍峻北伐合肥起,俞韶便广派斥候深入淮河流域探查敌情。 地广而人稀,百里无鸡鸣,野草多生,水泽寂静便是这里的写照。 高丘上,南军斥候席地休息,五六个人在空地上玩蹴鞠,三四人在山陵上眺望四周。 “什长,看那!” 忽然间,南军斥候目光瞄见远方有大股的炊烟升起,推了推与下属谈笑的什长,喊道:“当是徐州方向来敌。” 江淮人烟稀少有利有弊,对于斥候而言。帮助他们更好的隐藏,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凡有大股炊烟升起,便知有敌寇南下,能让他们迅速察觉。 什长史敬脸色大变,说道:“以敌寇炊烟观之,来敌必定不少,或有数千,乃至万人。你且在这留守,李二随我去探查一二。” “诺!” 史敬与下属李二从山丘走了下去,骑上马向炊烟升起的方向摸去。盖因江淮人烟稀少,灌木、草树格外的茂盛,二人沿着树林小路而走,不敢走大路。在临近敌营时,二人下马而行,唯恐被曹军斥候发现 隔着三四里地远,史敬猫在灌木林内,观察这股从淮北而来的曹军。却见这股曹军于河畔扎营,军士拎着水桶汲取河水,辅兵持斧头在周围砍伐木柴。 “什长,敌将姓吴,按营寨数目来看,人马约有万人左右。”身形矮小的李二,从灌木丛中冒出,说道:“应是东海太守吴敦及其兄吴靖,未有孙观、臧霸二人。” “快走!” 史敬又瞄了几眼营寨,说道:“敌寇应是支援合肥,当迅速报至都督。” “诺!” 斥候者,需为人机敏,耳目出众,胆大心细,能识算数。行军打仗,无斥候,大军则无耳目。愚钝之卒,安能胜任大军的耳目? 古代军队营寨,凡正常营帐长一丈六尺,可容纳十人。万人大军以十人为一营,则有千营。 然计千顶营帐又怎会快? 实际上军营中又常树有旗帜,利用旗帜与营帐,常能较为快速的统计出敌军人数。当然,敌军撤走遗留下来的灶台,也能推算出人数多寡。 行军打仗虽看似虚无缥缈,但实际可以看作一门科学。 当吴敦、吴靖兄弟二人率军士就地扎营时,当日史敬便吩咐善于奔走的斥候,将徐州兵卒的消息送往合肥大营。 善奔走者,于斥候而言,也是必不可少,军情如火,怠慢不得。淮陵自合肥两三百里,斥候乘马星夜兼程送信,不足两日便将情报送到合肥。 两三百里脚程,对于善走之人,算不了什么。三国善奔走者,有史可载。司马懿、虞翻二人当为先,曹叡病逝,司马懿日行四百多里;孙策平江东,虞翻一日步行三百里。 合肥,南军大帐。 得闻援军的战报,贺齐皱起眉头,说道:“都督不是派遣糜丹阳率军北上郁洲,袭扰徐州海滨,今徐州吴敦怎敢率军来援?莫非糜丹阳被臧霸击败,亦或是牵制不住?” 霍峻于帐中踱步,说道:“子方所部仅有万人老弱,能袭海滨者不过数千之众。今合肥事急,徐州分兵万人来援,并非没有可能。” 蒋济捋着胡须,赞同说道:“曹操择夏侯惇出镇江淮,非重夏侯惇兵略,而是用其名望。臧霸、孙观、吴敦等将,不敢逆夏侯惇之令。” 说着,蒋济看向霍峻,说道:“如贼兵万人援至,都督需变计策否?” 贺齐面露忧虑,说道:“都督,夏侯惇有兵两万余众,合肥城中可战之兵亦有六七千甲士,今若加上徐州援兵万人,兵力当胜过我军。届时表里俱发,齐恐我军难挡。” 顿了顿,贺齐建议说道:“今不如收缩兵力,修筑长垒,以待寇至。雨季将至之时,敌救合肥,我以长垒据敌。待肥水灌城,张辽不得出,我则以聚兵以战敌。敌寇退却,合肥不日将破。” “张辽非凡将,我以长垒据敌于外,外实而中空,张辽必起精锐出战。”高翔否决道:“都督,不如退至巢湖,静观形势,再以进军。或向江左求援军,集重兵战夏侯。” 霍峻停下脚步,说道:“今主公分兵取蜀,吴楚已无援军。我军除战之外,唯退而已。以今之形势,江淮雨季将至,安能轻言退军?” 说着,霍峻加重声音,强调说道:“贼军兵马虽胜过我军,但兵力分属合肥、成德、淮陵三地,故今乃我军用兵之时也!” “围城打援之精妙,非以众兵胜寡军,当以机动之兵迎战敌军各部。孙子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蓄水灌城,引敌来援,如是而已!” 徐州援军的到来并没有打乱霍峻的计划,甚至说某种意义上说霍峻能料猜到徐州会有援军。毕竟对于糜芳的能力,霍峻始终是将信将疑。 此次出战,徐州不派援军来,糜芳便立有大功。然若派部分士卒过来,也当是糜芳牵制敌军的功劳,故而霍峻都做了两手准备。 如徐州无援军,霍峻则会迎战南下的夏侯惇大军,且诱张辽出城。然如今夏侯惇大军先至,徐州援军后至,霍峻依旧可以实施之前的计策,仅是略微改变而已。 围城打援为何屡用不爽,核心在于调动了敌人兵力。己方可以情报了解敌人的进军布置,从而作出针对性的安排。 故而围城打援,对于己家兵源素质要求高,对奔走行军能力要求更是不能低。且对斥候搜集情报的能力,也要超乎其他军队。但凡斥候情报搜集不到,或是传递速度慢了,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霍峻手抚剑柄,沉声说道:“诸将军听令!” “在!” 众将闻声而起,拱手候命。 “羆虺军何在?” “末将在!” 丁奉、俞韶、高歆三人出席领命。 霍峻抽出军令,吩咐说道:“吴敦兄弟率万人来援,欲与夏侯惇于成德汇合。你三人率羆虺军,披甲持器,赴五日之粮,日趋百余里,往东北而行,会战敌寇。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诺!” 俞韶趋步上前,欲领军令。 霍峻拍着俞韶的肩膀,叮嘱说道:“我知你素来谨慎,故将羆虺军交予伱执掌。今形势紧急,不可让吴敦与夏侯惇汇合,此战当显我羆虺军之雄风。得胜之后,立刻回师合肥。” “诺!” 俞韶郑重地接过军令,向霍峻拱手行礼。 “霍笃、高翔、贺齐、蒋济何在?”霍峻唤道。 “末将在!” “霍笃为主将,高翔、贺齐二人为副将,蒋济为军师,持率两万兵马北上,与夏侯惇大军对垒,不与之战。”霍峻说道。 “那都督呢?”霍笃问道。 “我留于大营,与汉升、子龙二位将军驻守河堰。” 霍峻将军令交予霍笃,吩咐说道:“此番领兵北上,不与敌寇交战,固守道路即可。” “诺!” 霍笃迟疑少许,说道:“都督仅以万人留守河堰,但小心为上。” 霍峻微微颔首,看向黄忠、赵云二人,吩咐说道:“大军走后,移营至河堰之上。老将军率本部兵马固守河堰,子龙帐下精锐藏于营中而不动。” 黄忠犹豫少许,说道:“都督,忠帐下军士多老弱,合肥城中多甲士。若张辽率锐士出城,忠帐下军士恐不能阻,且难护都督安危。” 霍峻神色不变,说道:“听从军令即可。” 继而,霍峻手搭于剑柄上,沉声说道:“破合肥,尽在此役,望诸公勉之。” “诺!”众将拱手应道。 ps:晚上丈母娘生日,更新会晚点。 (本章完) 第172章揽二桥,拜亭侯 吴县东南角的宅院内,灯盏逐渐亮起,驱散屋内的夜色。 手持铜灯的妇人眉目露哀情,望着亮堂的屋内,心中恐慌渐渐散去。她怕黑,怕那深夜闯入宅院的那群悍卒再来。 至今她依然记得,那群悍卒举着火把进入宅院,用那赤裸裸的目光凝视她可人的面容,打量着她的凹凸有致的娇躯。进而把她强行带走,说有贵人看上她。惶恐了一个晚上,她不敢入眠,一旦入眠似乎耳边,又能响起那群悍卒的脚步声。 直到清晨,她的姐姐亦被人带到宅院内,见到亲眷的她,泣不成声,心中的恐慌方才稍稍褪去。二人诉说心中的恐惧,深怕遭遇屈辱的对待。但随着无人前来,她才渐渐习惯了环境。 今日突然来人,言贵人将至,让她们做好准备。她的心又悬了起来,继而她知道了那贵人的身份——霍仲邈。那位名震江左,火烧她夫君的敌将。瞬间,她心中充满屈辱。 “妹妹。” 婀娜多姿的少妇见小乔柳眉微蹙,心伤神哀,便上前握住她妹妹的皓腕,关切说道:“又是怎么了?” 相较于面露哀色的小乔,大乔却是从容之色。她被孙策掠为妾室后,仅过三、四月,孙策便遇刺身死。你问她对孙策什么感觉,并无多少感觉。在孙策亡后,她便守寡。无女无子,受人排挤。 今被人掠,不过又是重复五年前的场景而已。粗暴的武夫,性情暴躁,少有柔情。 “呜呜~” 小乔扑在大乔怀中微微抽泣,大乔抚顺着小乔的清秀乌黑的长发,微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怕,但对于她以前的生活而言,或许是从一个坑掉入另外一个坑,并无什么差别。 “咳!” 霍峻行至门前,故意重咳几声,又用力踩了几下。 说实话掠人妾妇这件事,无论是今世还是前生都是第一次干。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他亦是头一回。既有兴奋,又有紧张,好似他回到了告白高中女神一样。 当初告白高中女神,紧张女神会拒绝,害怕连朋友都没机会做。却又兴奋不已,期待可能女神会答应自己;而他这次情况不同,屋内二女任凭自己的处置,但却又紧张他自己将要触犯前世的道德律令。 说来亦是可笑,这种道德律令,大部分古人都没有。曹操,一炮亡三贤;孙策,掠姐妹与兄弟;刘备,破成都娶刘璋之嫂。 深呼吸间,霍峻推开房门。见到姊妹二人,心中愈发火热。 “见过将军!” 听着开门声,小乔似乎被电了下,迅速离开大乔的怀中,向入屋的霍峻行礼。 只见大小乔拘束站立,任凭霍峻打量。小乔因做过四、五年的人妇,身材很有张力,汉服被高高撑起,身形虽被那宽松的袍服遮掩,但凭霍峻过人的经验,能够确认这妇人的身形必是丰腴有致。 似乎感觉到霍峻的目光,小乔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脖子发红,似乎开始了羞意。不出霍大官人所料,又是一尊玉美人。 那双微微发红的美眸,配合眉目的哀色,让人不禁想伸手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至于大乔颇是从容,敢与霍峻目光接触,并不似小乔微微低头。 相较其妹,大乔身材则是羞涩些许,盖因缺乏开垦的缘故。婷婷而立,腰背笔直,脖颈修长,甚是气质。鹅蛋般的脸蛋甚是精致,脸颊微有扑粉,嘴唇红润,一双杏眼似乎暗含情语。 “你是姐姐?” 霍峻从怀中取出干净的巾帕,送到小乔面前。 小乔犹如胆怯的小兔,微微后撤一下,见霍峻并无动作。继而方用玉手抽过巾帕,低声说道:“将军,我是小乔。” 余光扫视二女的胸脯,霍峻了然。看来大者非大乔,小者非小乔! 大乔壮着胆子,轻启樱唇,说道:“将军稍等,妾为将军端上饭菜。” 小乔似乎也不呆滞,低声说道:“将军且入榻,妾为将军洗漱。” “让人多烧些热水!” “且唤我郎君即可。” “诺!” 小乔那晶莹剔透的耳朵顿时发红发烫,她似乎听出霍峻的言外之意,柔弱应道。 少顷,霍峻褪去外袍,躺坐在榻上。 而那小乔端着木盆趋步而入,行至榻前屈身下蹲,为霍峻脱鞋去袜,葱指微曲,带起热水,洒在粗糙的脚丫上,问道:“郎君,水温尚可否?” “嗯!” 盯着小乔惹人怜惜的面容,霍峻心中甚是火热,伸手挑起小乔的下颌,望着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眸,说道:“今后我会好生待你们姐妹二人。” 说话间,手指在小乔的樱唇上微抚,又是柔声说道:“大妇贤惠,并不善嫉。” 小乔脸颊发红,迅速低了下头。心中暗念,霍郎君虽不如公瑾温文尔雅,却也非粗鄙之人,且较公瑾更有英武之气。 念及公瑾,小乔心中又是泛起苦意,却不敢言语、哭泣。她虽被赐予周瑜,但周瑜待她甚好,与自己弹琴诵诗,好不亲热。今夫君忽亡,被与他人为妾,自然仍记着过往。 霍峻似乎瞧出了小乔的想法,却也不着急。肌肤之亲,配上长久相处,无疑是让女人转变态度的最好方法。 很快,小乔为霍峻洗好脚,并擦拭完后,捧着木盆而出。接着,大乔摇曳的身姿而来,屈膝半躬,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显露而出。 相较享用饭菜,霍峻更有意佳人。 “啪!” 碟盘掉落的声音从帷帐传出,继而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郎君可先吃饭?” “此妆甚美,让我尝尝胭脂。” “头发幽香,可是为我梳洗?” “嗯~” 先是扭捏之声,后是大乔轻语透过帷帐,从外堂入内的小乔耳朵又是涨红。听着如诉如泣的声音,小乔停了脚步,不敢入内,别着双腿,坐到外堂。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情愿地被姐姐大乔骗了进去。继而寂静的屋内,又多了道猫叫声。 鲁肃榻上策,刘备抵足眠;佳人卧榻吟,霍峻揽二乔。 …… 次日清晨,霍峻被自己的生物钟闹醒,睁开朦胧双眼,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到榻上。二女仍在熟睡当中,仅是翻了一个身又昏沉沉地睡去。 “哎!” 霍峻双脚踩地,顿时感觉发软,缓了缓沉沉的脑袋,这才站立起身,看着散乱一地的杂物,又揉了揉脑袋。 昨夜的霍都督殚精竭力,又熬夜征战,甚是辛劳。大者生疏,小者娴熟,滋味亦是不同,各有千秋。 在侍从的服侍下,霍峻好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外堂又趁机眯了一会。及临近午间,霍峻向二乔知会了声,继而前往郡府,参加庆功之宴。 此庆功之宴,表平吴郡之功,又计以往战功,不仅是霍峻受封纳赏,二刘帐下文武也受功封赏。毕竟钱财赏赐归赏赐,官爵授封归官爵授封。 “都督,好福气!” 初入府堂,得见水军将校,打趣霍峻。 霍峻笑而不语,二女虽是妾,但他却没有分享的习惯。在他眼中妻妾皆是自己的女人,仅是家中地位有分,在外他需要维护她们。且二女颇是不容易,不论自己是否会介入,二女守寡属于必然,自己拯救二人于水火之中,自当需要怜惜一二。 见都督不语,将校自讨没趣。霍峻治军从严,却又战功赫赫,帐下将校哪敢放肆玩笑。 “仲邈!” 霍峻寻声望去,却见向自己挤眉弄眼的王粲。 以霍峻当下的名望,除了诸葛亮、王粲、潘浚等少数几人,已无多少人敢唤仲邈。 王粲意气勃发,挥袖而来,笑道:“仲邈可要双喜临门了!” 霍峻笑了笑,说道:“仲宣辅公子治政,可展胸中才华。” 二年前,王粲还在犹豫是否要蹚浑水,被霍峻极力说服。今平扬州,王粲得拜镇南将军长史,为镇南将军府幕僚之长。 “时众人笑粲言仲邈才略有夸大之语,今若见仲邈英气风发,升官授爵,恐会羞煞众襄阳士人。”王粲感慨说道。 三年之内,换谁也想不到市津小吏,能在三年后拜将授爵,扬名天下。 “哈哈!” 霍峻大笑不已,抬手说道:“且入!” 二人携手同入大堂,在座的二刘文武向霍峻拱手称贺。除了征讨的会稽南部的关羽军外,其余军中将校皆到。 关羽军在会稽郡内进展顺利,连克诸县,得勇士留赞,又收编县内军士。此前贺齐征战多年打出来的战果,因回军北援,被山越叛军反推回去。 因而关羽兵至侯官,继续征讨山越叛军。且根据关羽的来信,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即到建安十一年(206年)才能初步平定会稽南部诸县。 入座不久,张飞又找上王粲,讨教吟诗作赋之事。 说来亦是有趣,张飞这万人敌猛将不喜他的儿子接触武事,欲让他们从文治经。因而张飞甚是讨好大文豪王粲,凡有好酒都会与王粲分享。王粲亦是不回绝,早在醉酒之际,收下从未见过面的弟子。 张飞这种想法亦能理解,他来自河北幽州。自东汉以降,以武传业者,几乎没有,传承至今的家族几乎都以治经传业。在张飞眼中想让自己的家族传承下去,唯有学习中原大家族治经方可。 众人攀谈半响,在侍从的高声呼喊中,刘琦、刘备二人趋步入榻,左右入座。在刘备的身侧鲁肃紧随其后,看来昨夜鲁肃让刘备很满意,故而引为心腹。 作为扬州之主的刘琦,率先发言,说道:“征战二载有余,某幸得刘豫州帮衬,又有仲邈、国安、仲宣、承明等文武辅佐,破豫章,夺丹阳,平吴郡,纳江左之地入楚。今我与刘豫州,得车骑将军之准,上表许昌。天子贤明,准我等表功。” 上次的表功,曹操气得不行。表封归表封,大家按照流程来,心照不宣不行吗?非要表刘琦为扬州刺史,那他委任的扬州刺史该怎么弄,大汉天下岂有两个扬州刺史乎? 最终曹操在荀彧的劝说下,捏着鼻子,认下了刘琦为扬州刺史,刘表出任车骑将军。至于扬州刺史刘馥,改任为九江太守,总督扬州七郡。 说着,刘琦目光看向刘备,低声问道:“刘豫州可有言语?” 刘备轻咳一声,说道:“江左战事虽是平息,但国贼仍在。我与刘扬州齐心讨贼,望诸位能携手齐力辅佐。” “诺!”众人应道。 “孔明可宣读表功之文!” 诸葛亮上前拿过文书,朗声起读,立下战功的文武将校皆有被宣读到。 偏将军关羽,封荡寇将军,兼会稽南部都尉,领汉寿亭侯,增邑百户。 偏将军刘磐,封讨贼将军,兼豫章太守,领关内侯。 裨将军霍峻,封靖北将军,兼鄱阳太守,领云阳亭侯。 丹阳太守糜竺,进位抚义中郎将。 中郎将张飞,进位威远将军,丹阳东部都尉。 中郎将甘宁,进位横江将军,关内侯。 中郎将赵云,进位牙门将军。 中郎将霍笃,进牙门将。 …… 军师校尉诸葛亮,进封军师中郎将,将兵五百人。 …… 鲁肃芜湖县长,领平寇校尉。 陆逊海昌县长,领定威校尉。 …… “天子圣明礼贤,愿嘉福永受。” 众人先拜北面的天子,又拜谢座位上的二公,说道:“谢二公封奏。” 在官爵位中霍峻的升官速度犹如火箭,初为麦城市长,今为靖北将军,受领云阳亭侯。超越军中大部分人,除了少关羽一百户食邑外,几乎可与关羽平起平坐。 云阳亭侯,食邑三百邑,在万户的进度条上仅是3%,仍需努力。 刘琦为霍峻更换云阳亭侯印,与关内侯印相同,仍然是鎏金、龟纽,可世袭,有封地。其云阳亭距离京口城不远,显然有纪念霍峻千破京口的战功,且其中亦有刘备努力的结果。 把玩亭侯金印,心念二乔佳人! 霍峻不禁嘴角上扬,人生如此,岂能不乐? ps:又被封禁了。 (本章完) 第173章议南北之事 建安十年,八月,易水。 曹操驻马于丘坡,观易水南北侧,人烟稀少,坟堆处处,叹息一声,对左右说道:“天地间,当以人为贵。孤征讨幽燕得归,深思念来,天下为何有君?因为牧民而立。故无民则无君,无君则无吏。” “幽燕处边疆塞外,受乌桓胡人袭扰,又遭袁氏荼毒,今当庇护百姓,令其休养生息,免兵戈之苦。” 曹洪吹捧,说道:“明公仁德,爱惜河北士女。今驱除乌桓得归,幽燕可得安宁。” 有了曹洪的开头,众人没有扫兴,亦是应和几句,让曹操心中颇是舒坦。 许褚疑惑地挠了挠头,他在曹操身侧多时,总感觉主君说的话,与做的内容有出入。 去年他随主君征讨袁谭,河水冻结。主君征调百姓凿冰破冻,百姓惊吓而走。主君大怒,言不接受百姓的归降。 不久,有逃亡的百姓过来自首,主君对他们言:‘接受他们的自首,则违背军令,必须杀了他们。让他们回去躲藏,不要让官吏抓住。’百姓感恩戴德地离去,却在不久后被官吏抓住,一一处死。 主君若真珍惜百姓,不应该免其死罪嘛? 心中疑惑归疑惑,许褚却没说出来,他虽是憨厚,但不是傻子。话少不乱说,这是他能成为曹操心腹侍卫的关键因素。毕竟若是乱说话,他就怕主君又来招,孤好梦中杀人,到时候自己反抗不是,不反抗亦不行。 “报!” 斥候从远方奔驰而来,下马说道:“启禀司空,江淮急报。” “念!” “霍峻占据京口城,率水师入笠泽,与江左水师大战,借东南风向,火烧败之,周瑜、陈武等将战死。刘备、刘琦大军渡过松江,围困吴县。孙权内外受困之下,献城率军归降,今江左已尽归荆州。”斥候说道。 闻言,众文武议论纷纷,曹操亦是脸色一变。 岁初,他斩杀袁谭,平息青州海滨,焦触、张南在幽州反叛袁熙、袁尚二人,驱除二袁至塞外。不久,赵犊、霍奴掀起幽州叛乱,斩杀焦触、张南二人,联络二袁。 曹操只得率大军北讨赵犊、霍奴二人,驱除入寇乌桓。斩杀二贼,继而威服太行,张燕率众十余万归降。兵威赫赫之下,曹操回师邺城,欲厉兵秣马,彻底威服河朔。 不料江左这么得不抗揍,即便自己派出臧霸在江北拉扯兵力,孙权、周瑜二人还是抵抗不住刘备、霍峻二人的进攻。不到半年,吴会尽归荆州所有。孙策病逝,整个江左乱成散沙,那些孙氏郡守被打着,一个一个往自己这边跑,真就打仗不行,享福第一名。 自己解决了河北袁氏,吴楚冒出了刘氏。若非刘氏内部存在问题,刘表老迈,二子争位,刘备心存不轨,估计自己又会是坐卧不安。 程昱捋着胡须,说道:“明公,刘表地跨江汉,拥兵十万,已是大害。今得江左,地有千里,据江而守。今虽立足不稳,但时日一长,必为中国大患,不可不平。以昱之见,明公不如厉兵秣马,挥兵南方,征讨荆州。” “征讨荆州?” 曹操握着马鞭,皱眉而思。 “正是!” 程昱说道:“今河北初定,张燕归降,二袁入塞,西北暂归,中国已无大忧。若让吴楚合一,拒江自保,以舟舸为马,届时则难下之。今需趁江左人心未附之际,兵卒寡少之时,率军南下,以征荆州。” 曹操目光看向不断咳嗽的郭嘉,问道:“奉孝以为何如?” “咳~” 郭嘉咳嗽几声,喘气说道:“明公,嘉以为短时之间,刘表不足为虑,但长久之后,嘉恐吴楚为我军心腹之患,难以制之。” “可否细说!” 曹操下马,示意侍从给郭嘉拿交椅,说道。 郭嘉坐在交椅上,深呼吸说道:“刘备身有雄才,能得人心。霍峻善用兵法,兵略超群,世之名将,荆州得江左,多赖此人。张飞、关羽、甘宁、赵云此皆万人敌也。” “备终不为人下,其谋深难测。嘉观之,刘备若合江左之力,拥刘琦争荆州,并吴楚之力,据江而守,当为中国之敌也。且朔江而上夺益州,全据大江,又可下纳交州,得四州之地,乃公心腹大害。” “江南四州虽是地广人稀,但中国以来多征战,户口不富。中国虽胜人和,但大江辽阔,非大河可比,可得地利。故嘉以为河北初安,可争江左,不可纵敌坐大。” 曹操难以理解,说道:“刘表坐襄阳,今大兵入南阳,可借骑卒之利;争夺江左,恐无水军可用。” 郭嘉摇了摇头,纠正说道:“明公莫非忘记官渡之事乎?刘备据徐州反叛,袁绍跨河击我。” 曹操猛地醒悟过来,在官渡之战爆发前夕,刘备杀车胄,占据徐州反叛。众人都说需要先打袁绍,当时他却看出袁绍的优柔寡断的性情,果断出兵,灭了刘备,进而全心全意地征讨袁绍,方有官渡之胜。 今之想来亦是如此,刘表病卒之间,刘备野心勃勃。自己打荆楚,刘备必然率兵支援;自己若击刘备,刘表无心东顾,当不会出兵支援。 牵招沉吟少许,说道:“启禀明公,刘备虽是虎狼,却是远虑;塞外二袁尚在,实乃近忧。河北幽燕得袁氏之恩者不少,明公举兵南下,恐二袁引乌桓胡人入塞,袭扰幽燕,图谋中国。” 曹操打量着牵招,眯眼笑道:“幽州已平,子经何故如此忧心?” 牵招垂眼下视,拱手说道:“招久历边塞,深知乌桓之害。昔袁绍为败公孙瓒,赐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人单于号。又予宗人女嫁蹋顿为妻,得乌桓之力,败公孙于易京。” “蹋顿其人,乃丘力居从子,骁武异常,习汉人之法,据辽西之土,威镇百蛮,操练弓马。其常有效匈奴冒顿和鲜卑檀石槐之意,边塞胡人亦比为匈奴冒顿。今蹋顿得二袁相助,必袭幽燕,入寇河北,掠夺百姓。” 曹操疑心渐渐散去,笑道:“奉孝以为子经所言如何?” 郭嘉咳嗽一声,说道:“启禀明公,子经所言有理。二袁虽入塞外,但图谋中原之心不死。今刘备初下江左,渐有做大之感。南北皆有危害,且观明公如何定夺。” 曹操伫立于山丘上,叹息道:“若将二袁与刘玄德相比,实乃狗与龙凤相比,有天壤之别。刘玄德能服于人,不甘居人下,江左迟早归其所有。今若不讨,我心难安。” “袁氏荼毒河北,二袁勾结蹋顿,盘踞塞外,今若不灭,我心亦是难安。今南北取舍,孤甚难取舍啊!” 踱步些许,曹操说道:“让人书信与荀公,询问其意。” “诺!” 侍从退下不久,又一名斥候急驰而来,说道:“启禀司空,荀监军(荀衍)发来急报,并州刺史高干阴谋反叛,擒拿上党太守,派兵拒守壶关,遣兵突袭邺城,被邺城大军击败。” 曹操拿过书信冷笑一声,说道:“果不出孤所料,高干因事急归降,今二袁初有根基,便举兵复叛,实乃愚不可及。” 说着,曹操将书信随手交给郭嘉,沉声说道:“命乐进、李典二将率兵攻壶关。又令司隶校尉钟繇率西北诸将,入河东讨高干。孤率大军从河北入太行,破并州。” “诺!” 曹操对左右众人,笑道:“且擒杀叛将高干,为天子正旦贺。明岁可征刘备,且于明岁正旦降俘许昌。” 曹操的言语暴露了他的心思,相较于二袁,曹操更想征讨刘备。毕竟刘备给他带来的心理伤害太大了,好不容易真诚一次,却被刘备骗人又骗城。 “明公威武!”众人拱手称道。 (本章完) 第308章全复淮南 徐州援军败,吴敦战死。合肥城破,张、李二将战死,朱光、薛悌二人趁夜出城而逃。 成德,曹军营寨。 大帐内,独眼夏侯打量着朱光、薛悌二人,二人低着头,甚是羞愧。 夏侯惇面露愤懑,沉声问道:“可是合肥失守了?” 朱光硬着头皮,悲呛说道:“将军,张、李二位将军出战,中霍峻计策,两位将军尽数没于军中,军士非死既降。光与护军念兵马折损严重,难守城郭,不得已弃城而走。” 接着,薛悌拱手请罪,说道:“悌与朱将军守城不利,请将军责罚。” 夏侯惇强压心中的怒气,下榻扶起二人,说道:“丞相言守城百日,降敌可赦。二位坚守合肥百余日,已全丞相昔日之语。” “将军!” 薛悌、朱光不敢起身,向夏侯惇深拜哀求。 夏侯惇见薛悌如此,叹了口气。哪里不知二人何意,无非是担心曹操会因合肥失守,张、李二将战死,从而迁怒到二人身上。希望得到自己庇护,让自己向曹操劝谏几句。 念着今下战事不利,时值用人之际,夏侯惇给予承诺。 夏侯惇安抚说道:“张、李二位将军率重兵出城破堰,兵败而身死,致使合肥无兵可用。你二人不降霍峻,留存千余兵马,丞相又怎会惩处二位?” “多谢将军!” 朱、薛二人见夏侯惇担保,感恩戴德地行礼。 “你二人且退下休息!” “诺!” 二人退下后,夏侯惇脸色沉了下来,闷声问道:“霍峻遣帐下大军北上御我,今率偏军兵破合肥。徐州兵马又至今未至。敢问诸位,当何以对之?” 众人议论纷纷,刘晔蹙眉苦思,满宠凝眉不语,各有神态。 孙权见众人不语,直接说道:“将军,以权之见,宜当撤至寿春,不可与霍峻战之。” “撤至寿春?” 夏侯惇心有意动,却又不敢直说。 孙权脸色坦然,说道:“霍峻兵取合肥,丞相命我等救援合肥,已是不成,故今下需为后事计。霍峻执掌数万之兵,携破合肥之胜,我军怕是难敌。” “若我军一旦有失,霍峻将可长驱直入,兵取寿春。时豫、兖二州动荡,中原不宁,丞相岂能专顾西事?望将军以大局为重,退守寿春,以遏霍峻兵锋。” 夏侯惇微微颔首,望向温恢、刘晔二人,问道:“二君理扬州事,今有何高见?” 刘晔捋着胡须,说道:“将军,孙护军所言不无道理。江淮数百里间寡有人烟,唯芍陂有民屯居。今合肥已失,霍峻兵众,雨季将至,将军何以战之?退守寿春,据保芍陂,或是良策。” 顿了顿,刘晔思索,说道:“至于徐州援军,时闻二人言,羆虺军与大军同时北上,羆虺军不见踪影,思来唯有迎战吴敦援军。今不闻徐州援军音讯,恐已败于霍峻帐下羆虺军之手。” 夏侯惇的脸色愈发难看,问道:“援军兵败,我军退守寿春,又何以御霍峻兵马北进?” 刘晔沉吟少许,说道:“江淮凋敝,百姓稀少。寿春北近中原,可得中原兵粮补给。霍峻深入寿春,唯依江东越数百里供给大军,不可久持,安能与我军战之?” 刘晔不可不谓是才华横溢之士,对于兵家之事看得透彻。 江淮地区水泽乡野,十里无人烟,百里无鸡鸣。对于霍峻大军而言,越往北行,补给压力越大。 寿春背后就是汝南、沛郡,汝南经过满宠长时间的治理,已有几分生机;沛郡之地,曹操的家乡谯县便在沛郡。因而今时兵退寿春,可以说是合肥失守后,最稳妥的选择。 “善!” 夏侯惇拍案定言,说道:“既是撤军,明日烧毁营垒撤军,由满汝南率军殿后,阻敌追击。” “诺!” 众文武见夏侯惇撤军皆松了口气,霍峻名声显赫,与他对战,心里压力太大了。 人群中温恢摇头不已,今合肥放弃,退守寿春,虽能保住淮河一线,但他所负责的扬州还能剩多少? 此前有大部分的九江郡以及少部分的庐江郡在手,今时被霍峻拿下合肥,估计仅剩寥寥无几的淮南诸县了。尚且不如之前的一个郡。 —— 夏侯惇采纳孙权的建议,烧营率军退守寿春。同时,夏侯惇向曹操上疏江淮战报,请治救援不利之罪。 马良奉上前线的战报,说道:“都督,夏侯惇纳孙权之策,烧寨弃粮,轻装撤军,退守寿春去了。” 霍峻望着书信,无奈说道:“我不畏夏侯惇敢战,独虑孙权撤军,据守寿春。” 三面来敌今已解决合肥兵马,击溃徐州援军,唯有北面遣人阻击。如果夏侯惇头铁,待霍峻于合肥休整几日,便可北上击败夏侯惇。然夏侯惇采纳怂人孙权之策,烧毁营寨,龟缩撤军,霍峻也无办法阻止。 马良立于案侧,用那敬佩地目光看向霍峻,问道:“都督,夏侯惇既退守寿春,敢问今下当如何用兵?” 霍峻看向蒋济,笑道:“子通执掌九江郡,是为江淮人士,可有高见教我?” 蒋济此前是遥领九江太守,今拿下合肥,即从遥领成实领。 蒋济这位新鲜出炉的二千石上卿,笑容满脸,颇是欣喜。 捋着胡须,蒋济说道:“都督,寿春距合肥两百余里,其间百姓稀少,民生凋敝。肥水分南北,互不相通,军粮从江东远给,都督何以北伐寿春乎?” 肥水分为东南西北四条肥水,南肥水为施水,流经合肥,注入巢湖。此南肥水既霍峻修筑河堰,引水灌城之肥水。因起源于大蜀山,故而水位受季节影响大。东肥水常称肥水,从芍陂流经寿春。 历史上曹操为了南征孙权,在东、南肥水之间开凿人工运河,称为曹操河、以来运输粮草。今时这个位面曹操方才南征一次,安能疏通二水? “今肥水不通,都督欲伐寿春,当凿通肥水,以通粮草。若欲发百姓运粮,又无百姓可用。欲伐寿春,欲破夏侯,唯困于粮草尔。”蒋济说道。 霍峻用拳轻捶案几,叹息说道:“江淮十室九空,荒草丛生。可恨袁术祸乱江淮,残害生灵。若无袁术,江淮安能凋敝于此?” 蒋济劝道:“都督,长江不与淮河通,故夫差凿邗沟。今战事纷乱,邗沟堵塞。欲兵至淮河,求破寿春。当从长计议,急于求成,反遭兵败。” 霍峻思量许久,颔首说道:“糜太守北行郁洲已久,不日将返。今出兵北上,中原必有兵马支援,兵寡难战,后无援军,如子通所言,进军非是上策。” 见霍峻采纳自己的建议,蒋济说道:“合肥初下,都督若不安之,曹操起兵来夺,怕是有失。” 接着,蒋济意味深长,说道:“都督既斩张、李二将,威震江淮,名动华夏,何不收取淮南数十县,复淮南之功。即言巢湖有祥瑞而出,献于君上,此汉室当复之兆。” 马良蹙眉而思,说道:“先生,今献祥瑞是否过早了?” 蒋济见马良不解深意,指点说道:“待取下巴蜀后,劝君上进位者,论官排位,岂能轮到季常?” 说着,蒋济暗示说道:“君上年岁渐老,志在天下,安能止步于此尔!” 听得蒋济如此指点,马良豁然开朗,向蒋济拱手称谢,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良尤胜感激。” 蒋济所言不无道理,等到刘备打下巴蜀,进献祥瑞,劝进刘备之人必然不少。今时不先劝,等别人先劝,论功行赏,则没有你的份了。 当然刘备现在不采纳,不代表他不用,仅是时间不到而已。作为臣子,当然将要表明伱的态度。 “善!” 霍峻从榻上起身,说道:“江淮凋敝,不可不复。今当趁合肥兵胜之际,进取淮南诸县。” “马良何在?” “在!” 霍峻抬头望着舆图,吩咐说道:“命霍笃向西进军,复六安、安丰、雩娄、潜山等庐江诸县。” “命贺齐向东进军,复阴陵、钟离、成德等九江诸县。” “诺!” 马良持笔于巾帛上疾书,将霍峻的命令记录下来。 “又命高翔西至下邳郡,复淮水之南,东成、淮陵、高山等县。” “命赵云向广陵进军,收取东阳、平安、射阳、高邮等广陵诸县。” “本督留镇合肥,安抚人心。以上四军,凡能迁民者,务必向南迁民,不可让夏侯惇迁民过淮。” “诺!” 霍峻手搭在剑柄上,沉声说道:“待分取诸县,峻当向主公上报,此役收淮南庐江、下邳、广陵、九江四郡,三十余县,为众文武表功。” “谢都督!” 说完,霍峻目光落到蒋济身上,笑道:“巢湖祥瑞,则有劳子通了。” “不敢!”蒋济拱手领命。 见马良欲退下,霍峻喊住马良,从案几上取出书信,说道:“让降卒送此信于孙权。” 马良茫然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教他破合肥!” 霍峻大笑几声,抚剑出堂。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74章北府与水师 九月,时入秋季。 距离孙权归降过去三个月,霍峻携二乔,率大军从吴县而回。回到皖县的霍峻,除了种田、安民,继而就是着重在建设军队上。 为进图江淮,霍大都督以鄱阳郡治在江北为由,向刘琦求赐军名,号‘北府’。刘琦大笔一挥,满足了霍某人恶趣味,赐号‘北府’。霍峻这个靖北将军,又被时人称为‘北府将军’。 军号求赐后,因江左战事结束,霍峻也失去了节制两家水师的意义。特别是刘备移治京口,需要水师力量保护。甘宁率帐下二千五百人回到刘备帐下,与吕蒙形成控卫京口及长江下游水面的力量。 北府兵失去了甘宁所部,霍峻念要重新部署军队,干脆重整军中建制。 作为靖北将军的霍峻,督兵万人,新兵募兵二千余人,填补甘宁所部离军的空缺。霍笃、高翔因入江左以来,多立功勋,如霍笃奇袭烽火台,勇夺北固山,官领牙门将;高翔率水师破敌,官至裨将军,各领兵各五千。陈越、徐盛、俞韶、霍渊皆至中郎将,各领兵二千五百人……。 万人的北府军,霍大都督选出骁勇精锐千人,委丁奉为奋勇校尉,常领千人锐士。又选善骑者五百人,由士仁暂时统率。 军队编制问题初步解决后,霍峻将重心放在水师战舰打造上。从平定鄱阳水贼开始,到皖水之战击败孙瑜夺取大船战舰,又到太湖水战,由于紧密的战事,霍峻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水师战船及兵卒人员搭配上。 为了迎接未来可能会南下的曹操,彻底掌握长江制水权及制海权,霍峻聚集豫章、鄱阳二郡六百多名船匠,又募船工千余人,在鄡阳县(今都昌)建设船厂,并将多年以来思考的战船革新搬运了出来。 巾帛被渐渐摊开,霍峻与五六名船师汇聚于战船图形前。 霍峻指着斗船图纸说道:“诸位且看,我欲在斗船新设拍杆,其形制如大桅,上置巨石,以麻绳贯之,下作绞车,置于斗船船头。何如?” 拍杆,这一水战利器,从南北朝投入水战开始使用,一直沿用到明朝。在明朝的水师建制中,拍杆在江船水师中一度都有保留,直到火炮的进一步发展,才逐渐取代拍杆。 中国为何会出现拍杆这种奇特的水战利器,实质上是为填补江河战船缺少冲撞伤害。毕竟除了极少数的情况下,长江水战几乎都是以接舷战+远距离作战,而无地中海的撞角作战。 为了增加水战的战斗形式,将杠杆与巨石结合而成,从高处往下砸,造成敌船的倾覆或损伤。 拍杆的具体样式规格,霍峻不得而知,但凭借他前世的记忆及简单的杠杆原理,设计了一款v型的拍杆,按照在斗船上。 负责的桅杆制作的船师,仔细打量,建议说道:“府君,拍杆之物上悬巨石,头重而尾轻,船只难以转向,且有倾覆之危,可在船尾再置拍杆。斗船头尾各有拍杆,虽难转向,但可免有失轻重,致使船只倾覆。” “可按你所说而行!” 霍峻目光看向另外一名的船师,说道:“绞车放置在甲板以下,船头开窗以辨来敌,能否?” 营造船舱的船师沉吟少许,说道:“并无难事,但船尾有舵,尾巴拍杆需安置在甲板上,但周围有起女墙,可遮挡箭矢。” 说着,船师壮着胆子,用手指向了斗船下的龙骨,疑惑问道:“某造船多年,从未见过此物,敢问府君此何物?” 霍峻见左右船师皆有惑色,解释说道:“某唤此物为龙骨,连接船首至船尾。古来江风浪大之时,常有船只倾覆。今上加拍杆,船愈重,若遇大风大浪,此船易倾覆。” “某深思前后,以为可用良木为底,左右用船肋加固,形以尖状为破浪船底。凡遇侧风转向,亦或是逆风航行,龙骨可受倾撑,有利船只稳固航行。即遭遇大风大浪之时,船只不易倾覆。” 霍峻拿着他亲手制作的模型,说道:“海上风浪滔滔,旧之帆船入海,遇风浪则有倾覆之危,常需避风浪而行。有此龙骨船只,不仅可入江,亦可入海。周船师可为否?” 霍峻口中的周船师,乃豫章一带知名的船匠周豫,其字伯安,从祖上起就从事造船,造船功底深厚。造船厂成立后,霍峻委任周豫为掌管造船厂,以技术人员掌管造船厂。 且入造船厂分为五组,各组皆有船师负责掌管,下有船匠、船工做事。这些人计入官身,领享官俸,由江左出资供养。 鬓角已白的周豫,面露震惊之色。他造过海船,知道江船与海船的区别。在海船中船底是有v型,但并未有这样的架构。 常年的造船的他,可以隐约察觉到无论是江船亦或是海船,换上这种龙骨船,船只抗风浪的能力将会大大提升。若以龙骨船对上旧式船,其船只性能不可同日可语。 这霍府君不仅是水军大将,亦是造船大师! 周豫语气恭敬,说道:“此龙骨船,豫从未造过。但仅从府君口中讲述,窃以为可行。但其中龙骨粗细宽窄,需要深议。若轻易造船下水,恐有断骨之危。” 作为老船师的周豫凭借着多年的造船技术,依旧看出了龙骨船的名堂,他需要时间去核验斗船适配多少宽细窄粗的龙骨。 顿了顿,周豫说道:“府君,龙骨船虽可避风浪,但船底为尖,吃水颇深,可否还要营造旧式斗船?” “旧式斗船暂时不必营造,今且营造新式龙骨斗船,头尾各置拍杆。三月之内营造二十艘,军中急需。”霍峻说道。 周豫面露难色,说道:“启禀府君,若是旧式斗船,豫三月可成。但新式龙骨斗船,豫无营造经验,三月建成恐是难办。且三月之船,仅能供两三年之用,不可久用。” 霍峻斟酌少许,说道:“准你半载,但船要多造四十艘。且龙骨亦要上艨艟。待斗船营造后,便要营造龙骨艨艟。” “诺!”周豫咬着牙应了下来。 霍峻准备将所有老式的大船淘汰,换上具有龙骨的大船。配备拍杆的斗船将会是霍峻水师的主力舰艇。艨艟因体型庞大,缺少机动能力,除了战争需要,大部分的情况下作为将领的旗舰使用。 楼船这种大型内河船只,霍峻碰都不准备碰,除了体积庞大能装更多的士卒外,几乎毫无用处,遇大风大浪极容易倾斜,不适用于江水作战。 内河道吃水深度问题,霍峻早有考虑过,将斗船缩小尺寸即可。 实际上明朝水师亦如霍峻这么操作,在明朝水师建制中,四、五百料内河大船,几乎都拿来作将领的旗舰。二百料船只(斗船)配备拍杆,成为江水作战的主力舰艇。 又考虑到吃水问题,将二百料船只缩造成一百五十料的战船,平时配合二百料战船作战,入浅水区域则成为主力战舰。 按照霍峻的水师规划建设中,赤马(斥候)每船二十余人,冒突(突袭)每船装三十名步卒,斗船(主力)每船装六十名士卒,中号艨艟百人,大号艨艟一百六十人。根据他当前的万人水师,大小船只至少标配在三百艘左右。 ps:感谢xxc1005的盟主,加更记上。这几天连上次的盟主大佬,一起加更! 古代水师资料极其难找,我只能根据明代水师及历代水师战船去考究,编配水师编制战舰。 (本章完) 第175章论基思进退 从鄡阳船厂得归,霍峻并未回皖城,而是到皖口止步,与北上襄阳的刘备会面。 二刘联军进克江左,又将孙权家眷及程普、朱治等心腹要人送至襄阳。刘表大喜过望,趁着自己精神之际,将刘备、刘琦二人唤入襄阳中。 刘备屯治京口,有事欲垂询霍峻,率先乘船到皖口与霍峻会面,进而在皖口与刘琦会合北上襄阳。与刘备同行之人不是诸葛亮,而是新进宠臣鲁肃。 自丹阳郡归由刘备自治后,诸葛亮成为实质意义上的丹阳太守,与诸葛瑾、步骘、徐庶等人核查丹阳郡人口,调配赋税,劝导山越下山。 鲁肃升迁速度犹如火江,芜湖县长出任二个多月,刘备以左将军参军的身份请入京口,完成身份上的镀金。继而魏延出任芜湖县长,平江南群匪。 “使君!” “子敬!” 霍峻与刘备同入大帐,随行有鲁肃,丁奉、太史亨各守帐门。蒋济虽作为参军,知晓鄱阳郡内外的军政机密,但这种密事暂时非他所能知。今已被霍峻安排到郡中,替霍峻处理政务。 “仲邈!” “都督!” 霍峻、刘备同榻而坐,鲁肃居次位,三人座位不远。 几个月未见,刘备并未马上谈及要事,而是玩笑说道:“仲邈,近日家宅宁否?” 霍峻笑了几下,说道:“峻不似孔明,步氏不善嫉,二乔亦恭顺,家宅甚宁,与往日如常。” 小姑娘吃醋属于正常,霍峻用甜言蜜语哄哄,加上步练师出自江淮步氏,有家风教导,并不善嫉,二乔的事很快就揭了过去。小姑娘反而装作大妇的模样,替他安置二乔。 “孔明?” 刘备无奈说道:“备见孔明无子嗣,赐美人两名与他。孔明婉拒弗受,其间缘由恐如仲邈所言。” 霍峻为刘备倒了盏茶,笑道:“使君膝下无子,宜当多多上心。” 江左即克,刘备出于繁衍子嗣的念头,纳两名寡居妇人为妾。加上甘、麋等夫人,府上妻妾已有六名,比霍峻还多两位。但除了生下二女,其他至今没有动静。 闻言,刘备压低声音,说道:“仲邈于皖城不知密事,备之妾甘氏已有喜事。今封锁内外消息,不得被外人所知。” “咦!” 见霍峻神色惊讶,刘备低声解释说道:“今为见景升兄,不得已而为之,以免让其徒增疑心。” 刘备也不容易,早些年的儿子被吕布弄没了。如今四旬有余的岁数,生个孩子都要小心翼翼,怕让刘表知道,不敢公布出来。 霍峻不言及这种尴尬事,换了个话题,笑道:“峻之妻步氏近日亦有喜事,估摸时日与甘夫人相差不远。” 为安抚吃味的步练师,霍大都督连日操劳。就在这几日步练师有了反应了,医师把脉确认了下,步练师确实有喜。步练师怀孕,霍峻开心了好几天,毕竟两世为人,能有子嗣血脉延绵,又怎能不喜。 “咦!” 当下轮到刘备惊讶了,笑道:“仲邈不曾言语,当真可喜可贺啊!” “近日之事,即便是军中之人知道亦是不多。”霍峻解释说道。 “好!” 刘备笑着鼓掌,说道:及克江左,翼德、仲邈皆有子嗣,可喜可贺。” 张飞之妻夏侯氏早在三个月前怀孕,那时候张飞便大张声势地向众人嚷嚷,霍峻当时亦有耳闻。当下除了诸葛亮外,其他人皆有子嗣。 又聊了半响,刘备终于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刘备抱膝而坐,叹息说道:“仲邈,备今年近五旬,仅得丹阳一隅之地。今天下纷乱,却不知何时可定?” 霍峻轻抿茶水,问道:“不知子敬、孔明如何言语?” 刘备斟酌少许,说道:“孔明以为当缓缓图之,以曹操比及项羽,项羽起不由得,虽霸中原,但终被高祖所灭。” “肃学识浅薄,窃以为主公当据江而立,先兴汉室,后伐中原。”鲁肃拱手说道。 “那使君之意呢?”霍峻问道。 “蔡瑁、蒯越欲扶刘琮继位,曹操临近襄阳,我离襄阳甚远。若曹操率军南下攻略襄阳,我等于千里之外,备恐荆州难得。且江淮之所,并无大军镇守,备得东海太守昌豨书信,今下却不知何为!” 说着,刘备把昌豨答应举兵的书信,拿到案几上说道。 昌豨,与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各自聚众叛乱,泰山诸寇之一。初随吕布作战,在吕布败亡后,昌豨归降曹操,被任命为东海太守。 后刘备杀车胄,占据徐州,昌豨起兵叛乱,帮助刘备抵御曹操。刘备被曹操击败,昌豨归降曹操;官渡之战后,昌豨再一次反叛,夏侯渊、张辽率兵征讨,昌豨再次归降曹操。 后出师表中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其昌霸本是东海太守昌豨。 霍峻心中了然,刘备担心蔡瑁、刘琮问题,曹操会比他早拿荆州,故刘备心虑荆楚。且有东海太守昌豨与他书信外来,答应举兵反叛,刘备又惦记江淮。 霍峻放下书信,拱手问道:“恕峻斗胆,曹操为项羽,敢问使君可比高祖、世祖否?” 次席的鲁肃神色一凝,担忧刘备会因此而不悦。然出乎他的意料,刘备叹了口气,承认说道:“备不如高祖,亦不如世祖。” 刘备很有自知之明,苦笑说道:“高祖起兵七载灭暴秦,杀项羽,得平天下;世祖征战十二年败新莽,亡公孙,复兴汉室;备起兵二十年仅得丹阳一隅之地,兵事不及二祖,政略不及二祖,知事又晚,安能比及二祖?” 高祖起兵七年,称帝之时,他仅是平原县令,听从公孙瓒;刘秀征战十二年,复兴大汉之时,他被吕布偷家,流落海西。拿刘邦、刘秀与刘备相比,刘备自愧不如,哪里敢还口。 见刘备人没飘,霍峻宽慰说道:“使君非高世二祖,曹操亦非项羽其人,扭转取胜并非不能。” “请仲邈细言!”刘备拱手请教说道。 “使君记得吕布袭兖州,曹操率军流亡,险些覆灭否?”霍峻问道。 点了点头,刘备说道:“曹操流亡乘氏,已无军粮,人相食。那时备初领徐州,曹操转灭吕布,重夺兖州,兵势大振。” 霍峻点评说道:“曹操彼时此举,如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衡天下。进可攻,退可守,故而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若曹操畏吕布之兵锋,虑粮草之得失,转取徐州,便乃自寻死路之举。” “昔之曹操,犹如使君。荆楚虽好,但人心不附;兵马虽多,却非我之所有;土地虽广,然非是我可宜居。江淮之所看似可谋,但畏曹操兵势,难为我用。” “使君领江左半数之地,今虽残坏,犹能自保,是亦使君之关中、河北也,不可以不先安,不可以不先抚。” 荀彧之所以在曹操集团中地位如此崇高,归根到底在于荀彧一次又一次挽救了曹操。当时曹操被吕布偷袭后,想趁着陶谦病逝,夺取徐州。被荀彧规劝了回来,击败吕布重夺兖州。 如果没荀彧这番话,曹操进攻徐州,大概率败亡于刘备之手。那时候刘备凭借击败曹操的战功,能在徐州站稳,进图中原。 今在霍峻看来,曹操南下在即,江左内部本身就不安。若不自保江左,反而惦记江淮这种地盘,实在太危险了。 且荆楚内部问题,又岂是那么容易解决。刘表还没死,刘备、刘琦缺乏名分。即便有名分,不论是襄阳本地士人,还是北方流亡士人,一堆带路党等着曹操。如那历史上,刘琮有抵抗曹操的想法,结果一群人架着他投降。 刘备心中渐渐有谱了,感慨说道:“此行入襄阳,备本欲谏景升兄立伯玮为嗣子,让伯玮继领荆州牧,联手荆楚;江淮又有昌豨内应,我举兵伐之,可全南北之策。孔明劝备缓图之,备徘徊不决,今又得仲邈建言,备当无此思耶!” 霍峻为自己倒了盏茶,抬头认真说道:“使君切莫与车骑将军言立嗣之事,恐会让车骑将军多增疑心。且蒯越非无谋之辈,峻听襄阳友人言,蔡氏已隔绝内外,除刘虎外,汉水南北诸将多听蔡瑁军令。” 二刘打江东,蔡瑁、蒯越也没闲着,蔡瑁利用二姐蔡氏的关系,他又为车骑将军军师,二人联手在刘表病重期间几乎隔绝了内外。而且致命的是,刘琦下江东带走了文聘、刘磐这种忠心度高的将领,荆楚之内已没多少能够可靠的将领。 像伊籍、王凯这种与二刘有关系的士人,已经被排挤出政治圈子内,伊籍已被赶到江东,出任左将军从事。王凯凭借刘表女婿的身份,勉强留在襄阳城里,如今江东能得到襄阳的核心消息,全靠王凯了。 “这~” 刘备微微皱眉,心思辗转难定,吐气说道:“若立嗣之事不成,备与伯玮迅速退回江左,绝不逗留。” “嗯!”霍峻笑道:“有子敬出谋划策,使君此行必然无碍。” 晚上暂时没了,明天三更走起 (本章完) 第176章铸兵治鄱阳 刘备借着学习水师战术打法的名义,在皖口停留了几日,等到了刘琦一行人,继而逆江而上,奔赴襄阳。 之前从豫章回襄阳,水路近有千里之遥。今从吴会到豫章,水路也接近千里之遥,约有两千里的江水航路,又是逆水而行,足够二刘花时间赶路。 在皖口送别二人,霍峻返回皖城继续处理他种田治军的事业。 此前霍峻力排众议,选择荒废的皖城作为鄱阳郡的新郡治,众人难以理解。但皖城所展现出来的独特资源地理优势,却是让众人渐渐扫除了当初的质疑。 修缮完成的乌石堰,引皖水灌溉东西两岸的田亩四千余顷,这些搬迁到皖城的百姓利用火耕水耨,从去岁开始种植水稻,风调雨顺,今年稻米丰收,官府不收税收,搬迁来皖城的兵卒家眷终于可以自我足食。 实际上,霍峻的帐下督万人兵马,并不正确。那万人士卒不属于脱产士兵,而是属于军户,闲时操练,农忙耕作,仅以免税作为募兵条件,为了保证军纪及战斗力,士兵作战时也要给工资。 在丹阳之战后,来自荆楚的物资、钱粮逐渐枯竭,豫章、庐陵亦是入不敷出。军士作战的利益更多靠战后的缴获,因而在平定吴县后,二刘尽取出府库金银犒劳将士。其目的不仅有分封战功的意味,更有激发将士下一次作战的想法。 在江左平息后,霍峻帐下保留万人兵卒,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霍峻除了保留丁奉统率的千人精锐,将剩余的九千人分成三批轮换,每批三千人,戍卫舒城及巢湖,为期二个月。 万人军士的由荆州豪人、浔阳矿工、鄱阳渔民、江左败卒等部分组成。这万人军士及其家眷,几乎都被霍峻安排到鄱阳郡的江北流域。没有作战,万人军士每年从军四个月;若逢紧急作战,万人军士可在十日内完成集结。 有良田可安置军队家眷,皖城的另外的一种资源也让霍峻利用起来,即天柱山内的铁矿资源。 自东汉以来,随着江淮被开发,皖城所在的潜山盆地有了大量人口居住,随之皖城周围的铁矿也被人所发现。在潜水以北,天柱山边缘的水喉亭便有铁矿被发掘,即山治铸铁石,铸造农耕器具。 今日霍峻从皖口坐船顺潜水北上,便是为了到水喉亭视察铁矿的进展状况。 潜水上,数艘舟舸逆江而上,行至河畔泥泞河滩,霍峻指着河道说道:“潜水从天柱山而出,河流汹涌,别观左右两岸,春夏季涨水,秋冬降水,可为水田耕种之地。” 说着,霍峻看向司马芝,问道:“今乌石堰四千余顷良田够否?我观田亩多是百姓耕作,少有荒废。” 汉代之时,一顷地为240亩,四千顷地则是在960,000亩左右,按照五口之家治田百亩的估算,仅够九千六百户的百姓耕种,且不算入因无人耕种,有百姓多占田亩等事。 当初设计开灌的乌石堰,初步满足了当下军户家眷及迁徙而来的百姓的耕种生活需求。若皖城想进一步扩张,修筑潜水堰势在必行。 主簿司马芝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府君,皖水流野入江,百姓得鱼虾之饶,又有水亩之耕,足可食之。修筑潜水堰,灌溉水入田,行以耕作,并非不行,但人力限制,百姓缺水牛耕作,又少农牧器具。” 当下皖城有军户及江北流民耕作,暂时有了人口。火耕水耨是水田的耕种手段,但不代表水田不需要耕牛劳作。没有耕牛负重,只能让人劳作,且缺少铁制农具,也进一步限制了人力开发皖城。 因而对于霍峻修筑潜水堰的建议,司马芝并不认同,而是建议尽可能为百姓获取耕牛,打造铁制农具。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吴会有铜铁之利,海盐之饶,某书信一封让承明送批农具而来。且孔明在丹阳手治盐铁,亦可向买卖农具。至于耕牛,且看日后征战缴获。” 铁制农具,霍峻尚且能从江东搞到一些,但是耕牛却是无从下手。历朝历代,中原王朝总体上都缺耕牛,在战乱年代,耕牛更加少了。 耕牛与地区农业有很大的关系,比如地区的富庶除了有开发早的缘故,亦有耕牛分布的因素。汉唐时期,关中地区为何田亩沃野,其有西北之利的因素,西北凉州牲畜为天下饶,关中可得到大量耕牛,用于耕作。 川蜀地区,临近西部、南部少数民族的养殖区域,也能得到大量耕牛。江淮盛产耕牛,还要等到宋代,随着经济转移南方,两浙、福建、两湖才盛产耕牛。 “诺!” 司马芝拱了拱手,说到:“芝斟酌农具数目,届时向府君汇报。” “嗯!” 舟船逆江北上,到了天柱山内的水喉亭冶铁工坊。水喉亭冶铁工坊位于矿区所在地,且又依潜水而建。将挖矿、冶炼、铸兵的三个功能合为一处,由刘忠负责督建管理。 刘忠为霍峻介绍工坊,说道:“铁石被挖掘而出,送至冶炼匠师手上,让其击治铁石,求其中之铁,烧冶之使成水,后又让工匠锻之,制作成兵器。” 战事结束后,霍峻开始轰轰烈烈的军事大发展,不仅修建船厂,汇聚船工,打造水师。且向刘琦上书请求江左铁匠百人,又在豫章、鄱阳、庐陵三郡募人,在水喉亭建造三合一的兵工厂。之前曹魏战败的战俘当做挖矿的劳力,期满五年免罪,赐予民籍之身。 说着,刘忠指向潜水边的水排,说道:“奉府君之命,我等向诸葛军师请教,得水排制作之法。于激流处制作,架木立轴,用水激下轮,鼓风带橐,冶炼铁石,可省工匠鼓风之力。” 冶铁需要鼓风,在东汉时南阳太守杜诗发明水排代替旧式的马排用于炼铁。刘忠出自浔阳,对于铜铁冶炼有所了解,可以说是技术性官僚,霍峻便让刘忠向诸葛亮请教水排的制作方法。 望着轰轰烈烈的工地现场,霍峻问道:“铁坊何时可用?又可出多少兵刃、甲胄、箭矢?” 刘忠估摸着时间,说道:“启禀府君,铁坊不过千人,规模不大,约十日后可建成。但具体可出多少兵刃、甲胄,忠不敢妄言,据忠所知,千人之坊,分有冶铁、铸造二职,待时间固定,月可出环首刀八九十把,铁甲月可出七、八领,箭矢四、五千支。” 历代以来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兵器亦有耐久度,出征作战,不携带多余的兵器,几乎就打不了仗。如砍柴、开路、拒马这些不仅要用人,更要用到刀斧。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兵器、甲胄、箭矢太少了。铁坊建成后,某从鄱阳、豫章募一批机敏农夫入坊,务必提高甲胄、环首刀数目。” 不仅霍峻缺工匠,整个江东都缺铁匠。如刘备为了发展军力,将部队精良化,也在打造兵器、甲胄。且大战之后,百姓重回农田劳作,也需要农具劳作。 “对了!” 霍峻纠正说道:“今后可省箭矢,多铸短矛。” 打了这么久的水战,霍峻渐渐发现了弓箭的弊端。在江水上作战,弓箭看似便捷,具备杀伤力,但江水湖泊之上,弓箭的精准度感人。除非像甘宁这种的精通箭术,又习水战之法的人,一般人在江水湖泊上作战,发挥不出非常大的作用。 在霍峻深思之后,决定在船队上加配标枪,用于增加杀伤力,即五百支箭矢,配备五十支短矛。远距离作战用弓箭,近距离接舷战时,可用拍杆,继而又用标枪投掷。如此配备下,水师战船的火力又增加几分。 “诺!” 刘忠为官务实,亦不多问,仅是点头应下。 (本章完) 回下盟主ccx1005的话 这本书评论太多,我基本就没怎么看了,基本都是看最新章的评论内容,看最近情节反馈。 而且我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内容,有书友喜欢战争戏,有书友喜欢政治,喜欢权谋,喜欢开车,诸如此类不同的内容。 我是一名网文作者需要尽可能满足每个人不同的阅读内容。历史文需要局势推演+战争剧情,我写二乔纯粹是为了调节下战后的气氛。 可能受众不同,诸位互相理解下! 我当然也看到了争议情节,我这几章也就正常写种田+剧情内容。我的小说本身也极少写到这种开车内容。 我本身也是一个认真的人,对于历史资料,战争地图花时间研究。因而对于数次被封禁的章节,自然会去修改深化,尽可能给书友们好的阅读。 盟主一千,起点收5百,我拿5百。 我周某人虽以写网文谋生,但不至于说图的盟主钱,我不敢回复你之类的。 若兄弟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地方,可以加书友群私聊我,咱们私下解决。 诸位书友且消消火,作为作者的我希望诸位尽量互相体谅下! 打扰各位书友了,深感抱歉! 晚上还有两更! 《季汉大司马》回下盟x1005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7章襄阳水深 霍峻在搞皖城的大生产,水路一千数百余里,刘备、刘琦路上且停且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二人率亲随部众终于到了襄阳北门。 出乎二人意料,率荆州文武出迎接他们,不是荆州牧刘表,而是二公子刘琮。 距离于荆州文武五十余步之外,刘备用手拉住刘琦的手臂,神色一凛,说道:“此非恰当之礼,伯玮不可前行。” “嗯?” 刘琦面露不解,说道:“叔父何出此言?” 刘备指了指左右旌旗,又示意了刘琦看向前方,说道:“伯玮,且仔细观察,上次我等回襄阳,景升兄出迎,声势可没如此浩大!” 刘琦仔细瞧了瞧,猛地反应过来,说道:“车驾五马,旌旗八道,六佾舞者。此礼与父亲出行相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琮之意是?” 自周礼降,天子六驷,诸侯王五驷,卿大夫四驷;天子八佾(六十四人)舞者,诸侯王六佾舞者,卿大夫四佾舞者。 益州的刘焉早些年以帝王礼出行,被刘表所抨击,言其为有谋逆之心。刘表虽不敢行天子礼,但他却常年行诸侯王礼,而非卿大夫之礼。上次他迎接刘备、刘琦的礼仪卿大夫礼,唯他单独以诸侯王礼。 鲁肃观望一二,解释说道:“长公子今非嗣子,车骑将军又素重礼节,今病重不能出迎。长公子、主公若以诸侯礼入城,若有奸人进言一二,恐会让车骑将军疑心长公子。” 作为这次陪同二刘襄阳的鲁肃,在来的路上早就向诸葛亮取好经,又从众人口中深入了解荆州内情。 “那当如何是好?”刘琦不知所措问道。 鲁肃主动请缨,说道:“二公止步于此,肃先行为让琮公子撤下不合规制之礼。” “有劳参军!” 鲁肃趋步行数十步,走到刘琮、蔡瑁、蒯越、张允等荆州文武面前。 刘琮见刘琦、刘备没上前,皱眉问道:“兄长何在,刘豫州何在,你且又是何人?” 刘琮不似父,亦不像兄。其五官端正,脸型微长,脸颊无肉,双目间距较短,有骄纵之气。相貌不似刘琦,亦不像刘表,但却有几分贵公子之貌。 鲁肃不卑不亢,拱手行礼说道:“江淮士人鲁子敬见过琮公子及荆州诸贤,长公子言恭贺之礼不合规矩,不敢上前相见诸位,劳烦琮公子行合规之礼。” 见刘琦识破,蒯越面露微笑,说道:“长公子牧守一方,自命官长将校,已经是牧守一方,又怎言此礼不合规制?” 鲁肃低垂眼眸,说道:“车骑将军节制荆、扬、益三州军事,长公子虽为扬州刺史,但却归由车骑将军统辖。且长公子又是车骑将军之子,若行诸侯礼,不知车骑将军又行何礼适宜?” 此言一出,荆州文武脸色微微变。 蒯越亦是打量鲁肃几眼,深感鲁肃之机敏,继而笑道:“我等倒是忘却此事,幸子敬先生提醒!” “琮公子!”蒯越提醒道。 刘琮瞪了眼鲁肃,不甘心说道:“换四驷车驾,撤下二佾舞者,旗下两面。” “诺!” “谢琮公子!” 少顷,刘琦、刘备二人领着左右亲随而来,向刘琮、蒯越等人行礼问好。 刘琮换上笑脸,招了招手说道:“兄长、豫州远征江东,甚是辛苦。弟备上薄酒,以犒劳兄长及豫州。” 刘琦好酒之人,在船上奔波多日,早已口舌生津。正准备笑纳之时,鲁肃暗中扯了扯刘琦的袖子,示意他别贪杯喝酒。 刘琦被鲁肃扯袖子疑惑时,刘备适当出面,婉拒笑道:“多谢琮公子关心,备身体抱恙,医师言今日不得饮酒。不知车骑将军身体如何,我等心中甚是挂念?” 刘琦虽不知深浅,但见刘备打样,拱手拒绝说道:“父亲身体有恙,兄心中甚是难过,无饮酒之心。” 刘琮的脸色渐渐放下来,似乎对二人的表态并不满意,冷声说道:“兄长可莫行嘴上关切之语,忘却仁义之行。” 蒯越深深地看了眼鲁肃,让侍从把酒樽撤了下去,缓和气氛,说道:“明公近日病情有所好转,但身体仍有不爽,心念江左之胜,故将二君唤来襄阳。” 又闲聊了几句,刘琦心念父亲病情,拱手说道:“多谢诸位出城迎接,今父亲患病,需前往探望病情。” 说完,刘琦、刘备二人领着亲随,向刘琮、蒯越等人告别,独自入城。 车驾上,刘琦不解问道:“刚刚子敬为何拉扯琦之衣袖?” 鲁肃捋着胡须,解释说道:“琮公子劝长公子饮酒,非是简单之事。若肃所料不差,此酒甚烈,公子饮下,必有酒气。届时领长公子拜会车骑将军,将军见之,则不喜公子,若加旁人恶语,恐会与公子生隙。” 闻言,刘琦倒吸了口凉气,说道:“仲璜怎有如此细腻之心,行此事害我?” 刘备扶着车驾,说道:“琮公子无此智谋,蔡瑁好勇寡谋,大体可能是蒯越所献之策。” “蒯越?” 刘琦念叨几下,心生忌惮,说道:“蒯越智谋过人,今日之策必是其所出。昔日其助我父,剿灭襄阳群贼,又定江夏,可谓计策百出。” 说着,刘琦感叹说道:“幸有子敬提醒,否则琦将中他们之奸策。” “此细微之事,外人易知其间不同之事。”鲁肃谦虚说道。 “御~” 驭手拽着缰绳,说道:“公子、使君到了!” 刘琦、刘备二人在下了车,向刘表官邸通报求见。、 府内,侍从脚步匆匆而来,向蔡氏禀告。 “夫人,长公子、刘玄德得见明公。” 蔡氏理了理自己的发髻,说道:“将军精神如何?” “明公精神尚可,已命人迎二人入堂。”侍从说道。 蔡氏沉吟少许,说道:“让人端碗药汤与我。” “诺!”侍女应道。 蔡氏趋步出屋,从小道入大堂的侧后方。那些守卫的士卒视若无睹,任凭蔡氏入屋,进而坐到罘罳后,倾听堂中的三人对话,而堂中三人根本不知蔡氏行踪。 榻上刘表身形已是佝偻,脸上布满了皱纹,二三年前的意气风发之貌早已从脸上褪去,整个人变得苍老许多,唯有双眸尚且有神。与二刘交谈时,脸上的笑容颇浓,皱纹也愈发明显。 “今江左能克,得赖玄德辅佐,否则伯玮又岂能击败孙权。”刘表笑道。 刘备微起身子,拱手说道:“备愧不敢当,伯玮帐下荆州将士悍勇能战,兵略过人。如那霍仲邈胸有韬略,背水败夏侯,千里取京口,烧敌于笠泽,得取江左,多赖于他;亦或是国安将军,作战骁勇,力挫强敌人。” 刘表拉着毯子盖在下半身上,笑道:“玄德谦虚了,孙权此人,表也见过。其容貌威仪,进退自如,心有城府,非等闲之辈。以他之能力当胜过伯玮、仲璜兄弟二人。” 孙权举家入襄阳,刘表自然需要接见一二,通过孙权的话语,了解江东。毕竟不管怎么样,刘表始终是下江东计划的大股东,江左明面上属于刘表。 说着,刘表看向刘琦,问道:“我听闻你为溥儿议了门亲事是吗?” “正是!” 刘琦颇是乖巧,拱手说道:“关君侯长女聪明贤淑,又善经诗,故以为可为溥儿之妻。” 刘表看了眼神态自若的刘备,说道:“云长虽是武人出身,但其善治《春秋》,以忠义著世。溥儿娶云长之女为妻,亦是件美事。” 对于刘琦巩固刘家在江东的统治,刘表甚是认可。毕竟关羽与刘备情同手足,与关羽结亲,反而能把刘琦与刘备进一步捆在一起。今后刘备想与刘琦翻脸,亦要顾及关羽与刘琦的关系。 “那是否需要在襄阳办婚礼,让父亲开心开心。”刘琦笑道。 刘表没有多少兴致,摇头说道:“在江左办婚礼即可,在襄阳操办太远了。” 对于自己这个长孙刘溥,或许因性格柔弱,又不知书,刘表并没多么喜爱。反而刘表颇喜欢刘琮与蔡氏生下的是幼孙,肥嘟嘟,肉乎乎,甚是可爱。 听出了刘表的意思,刘琦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说。 刘备适当插话,说道:“今曹操平息河北,中原初定,恐有南下犯我之意。我等平息江左,是否要让……” 话未说完,蔡氏端着药汤走出侧堂,向二刘笑道:“州牧身体抱恙,已至服用汤药之时。” 说着,蔡氏佯装生气,说道:“州牧又不顾医师叮嘱,忘记饮用汤药,怎能如此!” 被打断了说话,刘备识趣地合上嘴巴。 见到自家妻子的生气,刘表笑道:“好不容易得见玄德、伯玮,闲聊之下,忘却了时间。” 蔡氏瞥了眼刘琦,似乎在发牢骚,说道:“我看还是仲璜好,你患病以来为伱忙前忙后,亲奉汤药,数日未睡。” “二子都好!”刘表笑呵呵道。 刘备见刘表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主动告辞说道:“兄长且先养病,我与伯玮先退下。” “好!” 刘表也不挽留,便放二刘出门。 “哼~” 蔡氏瞄了眼二刘的背影,心中冷哼一声。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78章刘景升父子 建安十年,十二月。 深冬之时,襄阳亦是下了点小雪。 “呸!” 刘表将眼前的汤药推开,咳嗽好几下,又吐了好几口唾沫,咽喉难受。 刘琦后退了几步,连忙放下手上那碗汤药,轻抚刘表的背部,连忙问道:“父亲怎么回事?” 刘表缓了缓,脾气暴躁骂道:“想辛死老夫吗?” 刘琦甚是茫然,说道:“此乃汤药,并无辛辣之物?” 说话间,刘琦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抿了口汤药,满口茱萸的辛苦味。刘琦直接吐到碗里,也咳嗽了好几下。 在辣椒传入中国之前,古人以茱萸制作辣椒,味辛而苦。但因茱萸产量的问题,一直无法大面积铺开。 刘琦赶紧解释说道:“父亲,琦不知其中有茱萸,此前琦亲尝过汤药,并无辛辣之物。当是琦刚刚离开,有人暗中更换汤药。” 刘表面色不悦,说道:“这汤药是我所喝,如果有人更换汤药,是不是在谋害我?我服用药石一年以来,还是初次发生此事。” “这~” 刘琦欲争口舌之利时,蔡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出来,笑道:“夫君且喝汤药,琮儿亲自为夫君熬制。” 说完,蔡氏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眼刘琦。 刘琦怒从心起,他大体反应过来了,这汤药的问题必然是蔡氏从中捣鬼,否则怎么会出问题。 “怎么回事?”刘表指了指刘琦的汤药,问道。 刘琦忍着怒气之时,蔡氏坐到刘表身侧,柔声说道:“伯玮走了神,当是不小心把妾冬季熬制的茱萸汤当成夫君的汤药,端了过来。” 说着,蔡氏用那嘲弄的眼神看向刘琦,好心叮嘱说道:“伯玮不可粗心大意,今拿错掺有茱萸的汤药尚可,并无什么影响。若下次换成有毒之物品,恐你父有性命之危。” “且故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你为刺史,镇守江左,却如此粗略,怎能继大事呢?” “父亲,事实并非如此!” 刘琦哪受过这委屈,再次解释说道:“父亲,琦今日从王医师手上拿的汤药,我亲自尝过,想必其中另有蹊跷。” 闻言,刘表拄着拐杖,不满说道:“王医师今日有事告假,怎么还会出现在府上。” “嗯?” 刘琦瞪大眼睛,看向一脸无辜的蔡氏,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肯定被坑了,肯定是这几日自己在父亲面前刷孝顺的行为,戳到刘琮的肺管子。蔡氏勾结、王医师先给自己正常的汤药,又让侍女趁自己不备暗中替换汤药,以来达到给自己上眼药的目的。 见刘琦心有不满,刘表沉着脸,说道:“我本以为你能下江东,磨炼自己,理政治军,能改粗略之行。今日看来,伱并无多大长进,甚让为父失望。” 在刘表看来,刘琦的过多解释是在掩饰他错误的行为,特别是王医师的出入问题上,让刘表在怀疑刘琦是不是在说谎。 被鲁肃、刘备多次叮嘱的刘琦,克制自己的脾气,没有继续争辩,而是拱手说道:“既然有母亲侍奉汤药,儿先退下。” “嗯!” 刘表没好气的让刘琦退下。 “夫君别生气!” 蔡氏端着汤药,柔声说道:“琮儿知夫君怕苦,特意让往中加了糖饴,今且尝尝。” 刘表感慨说道:“琮儿甚是仁孝啊!” 刘琦的孝顺被刘琮拿来用了,在刘表患病时,刘琮奔走操劳,为刘表端屎端尿,端茶送药,让刘表甚是感动。毕竟人老病重之时,最感动的不就是这种孝顺的儿子吗? 刘琦在外征战,又怎么能照顾得到。且之前刘琦回豫章,已经把家眷带走。刘表病重期间,全由蔡氏、刘琮操持。待刘表病稍微好了点,对刘琮甚是喜爱,夸奖不已。 出了大堂,刘琦眼见还脸上抹灰的刘琮,朝他面前走来。 刘琮面带笑容,说道:“兄长,服侍父亲非你之所能。今且归府休息,切莫不要再惹父亲生气。” 刘琦露出不屑的表情,讥讽说道:“莫非你以为行如此被卑劣之事,便能得到嗣子之位?” 刘琮见刘琦气闷,笑容愈发热烈,说道:“成与不成,不在兄长,而在父亲。” “哼!” 刘琦带着愤懑的心情出了府,冒着雪花,继而坐上马车回到府上。 刘琦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大氅交给侍从,气闷说道:“叔父,琦被小人暗算,更换父亲汤药,以来中伤我。父亲又被那蔡氏蒙蔽耳目,不听我分说言语。” 坐在榻上阅览书籍的刘备,放下手中的事,问道:“怎么回事?” 面对关切的刘备,刘琦将事情经过吐露出来,又抱怨了蔡氏的阴险,以及刘琮的卑鄙之事。 知晓事情经过,刘备心中亦是愤愤,说道:“此妇人之心甚毒,今府上婢女侍从都被其收买,切不可再行侍奉汤药之举。” 刘琦面露忧愁,说道:“子敬,今我父亲久不下立嗣之心,刘琮又借文学虚名,拉拢荆楚士人,渐增名望,今当如何是好?” 刘琦当下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以为凭借拿下江左的战功,回到荆州能稳稳的成为嗣子。可没想到刘琮在刘表患病期间,凭借着侍奉汤药的行为,又利用蔡氏、蒯氏的资源,拉拢那些知名的荆楚文人,以为争夺嗣子之位。 在蔡氏、蒯氏的帮助下,除了水镜司马徽外,众文人与刘琮往来亲密。有了这些文人的吹捧支持,刘表长期之下,又见刘琮仁孝,亦是动摇了立刘琦为嗣子的念头。 二刘入襄阳以来,刘备言语谈论间有隐约谈及嗣子之位时,不是被蔡夫人打扰,就是被其他人打扰。且刘表的态度亦是隐晦不明,似乎认为当下不用立嗣子。 鲁肃紧皱眉头,说道:“公子,蔡氏深得车骑将军信任,秉持府上,不可与其力争内务之事。今公子立下战功,令人瞩目,无人能夺。以肃观之,当静候时机,每日向将军问好,结交荆州贤才。” “只得如此!”刘琦叹息说道。 在州牧府上,喝完汤药的刘表顾忌自己的身体健康,叹息说道:“身体久病难好,恐怕命不久矣!” 蔡夫人认真地为刘表擦拭身体,说道:“夫君身体硬朗,何来胡言乱语。今曹操威震河北,夫君降服江左,当为中国双雄。若夫君不在,谁能抵御曹操?刘琦粗略,又无大才,安能挡之!” 刘表望着屋顶上的梁木,心中嘀咕道:“伯玮不成,莫非仲璜能成?” 刘表心中难以定夺在于嗣子之位,不是他不想选择,而是他难以选择。选择刘琦为嗣子,蔡瑁、蒯越这些人不服;选择刘琮为嗣子,意味着刘备及霍峻可能会背弃刘琮。 他虽不知襄阳城内情况如何,但他却知道现在能维系双方这段关系的人唯有他自己。一旦他选择其中一人担任嗣子,势必会引起一方的巨大震动。 曹操一统北方,数十万大军在手,天下能抵御曹操,除了他的吴楚,谁还能与曹操抗衡。在曹操南下在即前,选择任何人出任嗣子,似乎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要活着啊!” 刘表深叹了口气,握着蔡氏的手,深情说道:“我今能走,却不舍爱妻。” 蔡氏温柔地笑了笑,继而又专心地为刘表擦拭老迈的身体。 群号:740753945 来晚了 (本章完) 第179章议兵吴楚 公元206年,建安十一年,正月。 隆冬北国,雪花纷飞,山岭白雪皑皑。 壶关城楼上,曹操望着崎岖艰险的太行山道,心中诗意大发,沉声诵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好诗!” 曹操话音刚落,曹仁立即鼓掌喝彩,说道:“司空文韬武略俱全,大志蕴含于胸,古来少有豪杰如此!” “不知此诗为何名?”曹仁问道。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孤征讨壶关,行太行山道,见羊肠坂之艰险,观太行大山之崔嵬,心中之感慨。此诗且名为《苦寒行》何如?” “彩!” 曹仁带头鼓掌喝彩,众文武开口喝彩。 “哈哈!” 曹操看向陈琳,笑道:“孔璋,孤做此诗何如?” 祭酒陈琳沉吟少许,敬服说道:“司空之诗,古直悲凉,情真切切,暗含沉郁之气。琳吟读而来,不禁回忆起羊肠坂之艰险,我军行军之难。” 说着,陈琳拱手说道:“恭贺司空既破壶关天险,又为世间留此佳作。” “哈哈!” 曹操挥了挥手,笑道:“此《苦寒行》孤斟酌多日方得,或有字词纰漏。孔璋文采斐然,且劳烦为孤推敲诗词不足之处。” “《苦寒行》已经是佳作。”陈琳谦虚说道:“琳且退下,为司空抄录诗词。” “可!” 陈琳退下,曹操将目光落在曹仁身上,说道:“今日得破壶关,子孝谋略有功。今思子孝前后战功,可向天子奏封你为都亭侯了。” 闻言,曹仁大喜过望,躬身拱手,说道:“多谢司空赏识,仁当竭尽忠心以报国!” 曹操举兵围攻壶关一个多月,因城池坚固难克,大为暴怒,下令城破之时,城中将士尽坑杀之。 曹仁及时劝谏,言壶关城池坚固,粮草丰蓄,将士见无生还之希望,必会奋力抵抗,让曹操以仁德示下,壶关则易克之。曹操从曹仁之语,过了几日,壶关果被攻克。 “文谦何在?” “末将在!” 个子矮小,有好斗之气的乐进趋步而出。 “文谦率军攻破壶关,战功卓著,今孤已向天子表你为折冲将军。”曹操说道。 乐进面露喜色,拱手说道:“谢明公恩典,进莫敢忘明公提拔之恩!” 曹操拍了拍乐进的肩膀,对于这个亲自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甚有好感。相比于曹仁当下才封都亭侯,乐进早在十年前征讨吕布之时,便拜封都亭侯了。 说着,曹操看向众人说道:“得破壶关,大破高干,诸位之封赏,孤已命人奏表,送至许昌天子之手。” “谢司空恩德!”众人拱手应道。 程昱捋着胡须,问道:“司空,我军攻克壶关,高干败军而逃,远走南匈奴求援,今当奈何?” 曹操手扶剑柄,不以为然说道:“高干败走,已不成大害。袁氏消亡,河北平定,呼厨泉岂敢收留贼子高干?” 在官渡之战时,南匈奴呼厨泉应袁绍之命,配合郭援、高干出兵关中。钟繇联合关中诸将,以马超、庞德为将,大败袁氏联军。呼厨泉转而臣服曹操,不敢进犯关中。 “奉孝?” 郭嘉裹紧身上的大氅,咳嗽说道:“明公,高干败军而逃,远走南匈奴。呼厨泉必不敢收留,然嘉恐高干将从关中、洛邑南下,投靠刘表。今当命人严加巡逻,不可放高干下荆州。” 曹操吩咐说道:“可从奉孝所言!” 顿了顿,曹操又心有顾虑说道:“南匈奴自入塞以来,人口激增,常扰并州百姓。孤欲治之,又恐南匈奴不顺,令其反叛,将如何知其心?” 郭嘉斟酌些许,说道:“明公,南匈奴二百年来,入并州移居,虽有胡人之风,但亦有我汉民之俗。且我大汉以护匈奴校尉治之,单于臣服我朝,是为汉妾,虽有反复,但可以信之。” 自从汉武帝北击匈奴开始,两汉不断打击匈奴,最终导致南北匈奴分裂。南匈奴南下归顺东汉,北匈奴留居草原。南匈奴便成为了东汉王朝的看门狗,护卫边疆,亦有随军北击北匈奴。但随着东汉没落,鲜卑南侵,南匈奴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顿了顿,郭嘉说道:“嘉听闻伯喈公之女蔡昭姬,于关中之乱时,被南匈奴左贤王所掠,产有二子。明公欲试探南匈奴是否有谋叛之心,不如命人以金赎买蔡琰。若左贤王能忍此辱,则南匈奴无叛乱之心。” 曹操点了点头,笑道:“奉孝之策巧妙,孤与伯喈兄素有往来,今其身亡,又无子嗣,可以此为名用金换蔡昭姬归国。” “明公英明!”郭嘉、程昱恭维道。 谈话间,侍从趋步而来,说道:“启禀司空,荀军师携令公之书信,从许昌归来,且有重要事宜上禀。” “公达!” 曹操面露喜色,急忙说道:“且让军师到大帐等候,孤速速便来。” 说着,曹操对郭嘉、程昱,说道:“今并州得平,河北安定。今令公书信又来,可议征南伐北之事。” “诺!” 从曹操收到高干叛乱的消息,到初平并州之乱花了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期间为确定下一步的战略方向,让荀攸回了趟许昌,与荀彧联系沟通。 至于荀彧为何被尊称为令公,在于荀彧出任尚书令,因名高重德,故尊称荀令公。 …… 大帐内,曹操坐在榻上,左右荀攸、郭嘉、程昱、曹仁等心腹要人分坐。 荀攸手中捧着热水,以驱寒气,说道:“明公,益州刘璋遣中郎将阴溥入朝奉礼致敬。令公斟酌再三以为可表加璋为振威将军,其兄刘瑁为平寇将军。其阴溥之言语,常有谦卑恭顺之意,言益州上下心慕明公威德。” 曹操翻阅刘璋送表的公文,露出了笑容,说道:“江左并入荆楚,倒是让刘璋深感威胁。今遣使送表,当向天子臣服之意。” “正是!” 荀攸露出笑容,说道:“攸停留许昌多时,与阴溥多有畅谈。刘璋暗弱,外不能制张鲁,内不能抚士女。今公大败袁绍,全取北方,已统中国大半,益州思求明主。” 说着,荀攸给出了好消息,说道:“阴溥曾与攸暗言,若明公挥兵南下,益州愿意为明公提供军资,遣兵助军。” “嗯?” 曹操上扬眉毛,笑道:“刘璋可用否?” 荀攸抿了口温水,说道:“益州应是可用。昔关中、洛邑大乱,入蜀不能归乡者不在少数。益州人常唤为东州人,刘焉招纳北人为军,以东州人制益州人。今刘璋继位,昏庸怯弱,难为明主。” 可以说曹操席卷北方,除了扩张领土外,也将他的声望推到最高峰。不仅是荆州内部一群带路党,益州也有带路党等着曹操。 历史上,曹操打荆州,刘璋比曹操还着急。接受曹操的军令,始受徵役,遣兵给军。南郡之战时,为断绝南郡与外部的沟通,除了安排关羽绝北道,也安排了甘宁取夷陵。 曹操心中甚是火热,问道:“二袁入塞外,与乌桓蹋顿联合;二刘取江左,荆楚入刘表之手。今高干已平,南北舍取,公达与文若有何见解?”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荀令与某之见有些许出入,各有不同。” 沉吟少许,荀攸说道:“攸以为荆州之中蔡瑁、蒯越二人暗服,把持襄阳内外,刘表身患重病,二子争嗣,不足为惧。待刘表身死,二子生隙,犹如二袁之事。” “彼时明公可效征讨河北之法,平息吴楚之地。吴楚若平,益州归顺,西北群服,则天下归一!故攸以为可先征讨乌桓,后治水卒,再讨吴楚。” 曹操微微皱眉,问道:“文若以为如何?” 荀攸如实说道:“荀令以为刘备远胜二袁,居江左恐为大患。且刘备于徐淮深得人心,今之昌豨,旧之陈登,皆从刘备谋逆,不可不理。霍峻虎步江淮,连同江淮群寇,不可小觑。” “江淮之敌,非公之基本,归心者寡,皆赖刘九江兴治城郭,外连群豪,得以还百姓之太平。今二贼不敢犯江左,乃因江左初克。若让二贼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则江淮危矣!” “那文若之意是?”曹操问道。 “荀令以为可借征讨刘表之名,派兵入驻江淮诸县,退敌于江北。又可命猛将讨江夏,观荆州动向。若荆州暗弱,江左无备,明公可举大兵伐之。” “二袁入塞外,所恃之人乃蹋顿而已。今出征辽西,路有上千里之遥,不可急取。可观荆州动向,再议伐取辽西乌桓,降服辽东公孙之事。” “观荆楚动向,后定夺南北之事。”曹操捋着胡须,喃喃自语说道。 “你等以为文若之策如何?”曹操问道。 郭嘉沉吟少许,说道:“江分南北,我军南下,亦难急取江左。明公可从荀令之言。” “刘备如虎,今入江左,当虎入群山。即便不伐,亦要遏其势。”程昱说道。 “那谁可伐江夏?”曹操也不含糊,直接问道。 “张辽!” 荀攸说道:“张辽作战骁勇,勇冠三军,乃万人敌也。令文远讨江夏必有所得,亦可观吴楚反应。若能兵临江水,遏断吴楚,则吴楚或可一鼓而下。” “那江淮可用何人?” “可命张郃益兵与夏侯督军,令其节制吕虔、于禁、臧霸、孙观、张郃等将,率军南下江淮,巩固江北。”郭嘉建议。 “好!” 曹操站起身子,沉声说道:“命张郃、张辽率军南下,孤率大军回师邺城,以观吴楚反应。” “诺!” (本章完) 第180章修陂以养卒 江左所带来的影响变化,已经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仅影响荆州内部,亦在影响曹操、刘璋等人的决策。毕竟刘表占据荆州七郡便让曹操顾虑万分,今连纵江左六郡,已非昔日可比。 但对于刘备军势力而言,刘备、鲁肃在襄阳斡旋社交,在诸葛亮书信的介绍下,刘备亦认识了襄阳士人廖立、马良、向朗等人。而诸葛亮留守丹阳,与张飞、徐庶等人发展军政事务,扩兵练卒。 “孔明,翼德将军平黟山诸县叛乱山越,俘民八千余人,今计过往之民,得民男女当有三万余众。”徐庶说道:“主公还临行前命我等精选士卒,又募兵军士。今可募丹阳山越从军,选其精锐。”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昔歙县之战,山越蛮夷从军以来,作战悍勇,所向无前,甚是可靠。今募山越从军并非不可,但需移户至京口、秣陵,不可居黟山之中。” 盘算家底,诸葛亮说道:“今翼德将军掠有五千户左右,选其中精壮千户下于京口耕种。且之前金奇、毛甘以两万户归降,斩陈仆、祖山二贼收两万户,此四五万户百姓分置诸县之中,今可再选精壮二千户下山从军。” “此三千户山民,免除赋税徭役,户出一兵,可有三千人,兵为三校,让主公选勇武将校督之。加之此前从丹阳郡中募兵三千人,共六千人,可有二万军士。” 当下的刘备兵力人马数量已今非昔比,当初下江左仅有几千人。击败孙贲、太史慈等人兵马扩充到万人左右,质量参差不齐。在经历惨烈的歙县之战,刘备帐下兵马折损不少,后又扩充到万余人,质量较以前好了些许。 在大决战前后,刘备兵马军力虽有折损,但得益于收降江左归降军队,军力又有扩充。在甘宁率部归队后,丹阳郡内军力膨胀到一万八千人之众。 移至京口后,刘备巡视诸部军营,发现老弱军士太多了,且各部人马参差不齐。因而刘备决定让诸葛亮负责裁撤数千老弱出军营,且再募兵六千,合得二万精壮士卒。 至于为何要仅能称为精壮,而不能称精锐,在于军士操练、武艺、纪律,及甲胄、兵器、弓弩等武器配备上。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今兵虽有二万之众,但新卒甚多。今裁撤四千老弱回归郡县,岂不可惜?不如保留下来,令其镇守城郭,或是督运军粮。”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主公以为可重启郡县兵制,此四千军中老弱今后落户丹阳,按前汉法度,由丹阳太守管辖,负责军伍调配,入为民籍,出则戍郭。” 光武中兴后,吸取西汉的教训,又为与民休息,放弃西汉的郡县兵制,转而使用募兵制,利用中军、边防军征讨四方。后随着东汉政治局势的恶劣,黄巾起义发生,东汉为平息叛乱,只得让地方自行募兵。 诸葛亮与刘备深入探讨两汉政治,决定重启郡县兵制,将这批老弱利用起来。重新毕竟丹阳郡大,山越又多,在地方上保持武装力量,颇有必要性。且他们归属民籍,与负责征战的军户不同。 徐庶点了点头,担忧说道:“启用郡县兵制亦是可行,但主公欲养两万兵马,仅凭丹阳一郡之力恐有不足啊!” 诸葛亮撑在丹阳郡的舆图上,说道:“可行轮换戍卫之制,以七千兵马为常数,三批更换。以丹阳郡当下赋税钱粮,足可供给七千兵马。让军户闲时劳作,积蓄粮草,以备作战外出,家中无人劳作。” 说着,诸葛亮手指在舆图上比画,说道:“句容周围湖泊众多,土地肥沃。山越三千军户,可移到此处屯居。迁徙募兵之事,暂劳元直负责。” “诺!” 诸葛亮将募兵、迁徙之事与左将军府上的官吏协调好,将军政要事写成书信让人送到襄阳,让刘备委任将校及核验政务。 次日,诸葛亮又带着左将军属吏,向南乘船数十里到曲阿县。 站在高陵水畔,严畯摊开水利舆图,说道:“高陵水过曲阿,于此处与诸水汇为巨浸,夏秋雨多,水势汹涌,常会侵犯农田。后汉时曲阿县数次上报,州郡置之不理。” 严畯在山越迁民,新设浙阳县上表现出众,被刘备提拔为曲阿县令,离京口、秣陵甚近。从县长到县令,严畯无疑是升迁了。 一向了解水情的严畯初到曲阿县不久,便向左将军府汇报曲阿后湖的水势灾害。诸葛亮抽出时间,赶到曲阿解决问题。 诸葛亮轻摇羽扇,指着水利舆图,说道:“高骊山拔地而起,此为低洼之所,甚易汇聚成泽。泽虽易泛灾,但周围土壤肥沃,若能得湖水灌溉,又可成为一富庶之所。” 说着,诸葛亮眺望高陵水河畔,指点说道:“曼才,你且善知水势,若在此截留高陵水、马陵溪,令其汇聚成湖泽,以灌溉周围田亩,何如?” 严畯沉吟少许,说道:“截留二水,上筑堤坝,开渠入田,诸水汇成湖,修为塘陂。若简单估算,至少可灌溉数千顷良田。” “对!” 诸葛亮早就探访了解过曲阿的水势,说道:“修筑成塘陂,正春夏,雨水涨满,可引溉田苗。河水干浅,又得湖水灌注,商旅往来,可用舟舸,免用牛牵。若霖雨泛溢,即开渎泄水,通流入江。” 继而,诸葛亮笑道:“届时丹徒、武进等地,或可受此湖水之利。百姓可得富饶。田亩肥沃,百姓宜耕,粮草盈仓,甲兵可食,则民众亦可丰饶。” 他人扩军基本是穷兵黩武,但诸葛亮敢让刘备扩兵二万,说明他有信心能养得起二万兵马,甚至能养得好。 在严畯上报曲阿的水情状况后,诸葛亮早就留心。在来曲阿前,诸葛亮了解过句容、武进周围二县水情,又翻阅了水利舆图,心中有了打算,才来到曲阿,与县令严畯畅谈计划。 “军师,若截水成湖,那周围农田将被淹没。”严畯说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今至末冬,百姓禾苗未下,及春成塘陂,灌溉田亩荒田。可选良田倍偿百姓,立下契据,以安百姓之心。” “善!”严畯笑道:“若陂塘修成,则利大利百姓。” “亮即可征发句容、武进等地百姓徭役,让薛茂长(薛永)督领,与曼才截水成湖陂,又修筑堤坝、河渠。”诸葛亮吩咐说道。 “此陂若成,可为何名?”严畯问道。 诸葛亮停下手中的羽扇,笑道:“修此湖陂,乃为练兵养卒之用,即为练湖吧!” 《汉纪·诸葛丞相世家》:“十一年春,亮治丹阳,督句容长薛永、曲阿令严畯,遏高陵、马林溪以溉曲阿,谓之练塘,溉田数千顷。及练塘成,军资所出,粮以富饶。时郡人亦唤为‘葛湖’,暗立庙祭之。”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81章点将御曹军(为盟主紫苏凌加更) 建安十一年,春。 “驾!” “闪开,江夏急报。” 斥候从舟舸上下来,背负信深红信囊,一路快步入襄阳,口中让左右挡他路的闲杂人等避让。街道上行走的百姓纷纷闪开,且把守城门的军士根本不敢阻拦。 车骑将军属衙,侍从手举简牍文书,急步入庭,喊道:“蔡军师,江夏军情,十万火急!” 正与属吏的谈笑的蔡瑁,脸色微变。江东已入刘表之手,曾经作为边疆的江夏地位下降,远不如当初之重。剩下的作用,唯有驻守义阳三关,防备豫州的曹操势力。 今文书加急,莫非曹军进犯? 可是曹军进犯荆州,他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思索间,蔡瑁在众属吏的目光下,检查了下结绳上的封泥印章,扯开封泥,摊开文书查阅起来。 看了几眼,蔡瑁脸色猛地大变,说道:“曹军攻江夏,张辽已破西阳,督兵苏飞败走武胜关。今张辽兵马已至弋阳三关,黄太守紧急求援。” “什么!” 属吏亦是惊呼不已,众人互相交头接耳。莫非太平已久的日子,将要被打破了。 大别山与桐柏山两大山脉的会合处,自然形成三个险要隘口。春秋之时楚国修筑三关,以御中原地区的诸侯国,进可攻退可守。 柏举之战时,吴国为避免走长江被楚国发现,吴王阖闾与孙武、伍子胥率军从弋阳三关攻入楚国腹地,在柏举与楚军大战,大战五次,击败楚国,攻入郢都。 除了北部的南阳外,中原实际上可以走弋阳三关入楚,饮马长江水。 正在喝汤药的刘表听闻消息,不小心将汤药呛住口鼻,连连咳嗽,震惊道:“曹操进犯了?” “不敢隐瞒明公!” 刘表稳住心神,急忙说道:“速请玄德、伯玮到议堂商议兵事。” “诺!” “夫人快为我更衣!”刘表招呼蔡氏说道。 蔡氏见刘表心念刘琦,心有不悦说道:“又非曹操亲至,夫君何故如此着急!” 刘表见蔡氏如此言语,呵斥说道:“此乃妇人之见!” “张辽乃曹操帐下大将,玄德曾言张辽之勇不下关云长。今之来犯,气势汹汹,已非黄射、苏飞可以抵挡。若江夏被克,曹操率军从三关入犯,饮马江水,吴楚之间联系将被截断,届时则难抵御曹操。”刘表解释说道。 长江蜿蜒曲折,从重庆过后中下游的长江河道犹如‘w’,中间的凸起则是夏口(武汉)。江夏被曹军占据,曹军则容易截断长江,让荆楚、吴越难以联系。 听得刘表的解释,蔡氏也不敢怠慢,赶紧为刘表更衣。 她与兄长蔡瑁虽一同反对刘琦,不想让刘琦上位。但不代表她与蔡瑁一样,与曹操有勾结。她总体上希望刘琮保守荆楚,而不是归顺曹操。当然蔡瑁知道她这点,她却不知蔡瑁有暗通曹操。 大堂上,刘表强打精神,召集众人议事。闻讯的众人也在匆忙赶来,分坐左右两列。 半响,刘备、刘琦终于到了。刘表见要人都到,咳嗽一声,说道:“今张辽率兵入寇江夏,督兵苏飞出战不敌,被张辽击败,今退至武胜关。黄江夏恐不能抵挡,请求增援。诸位以为曹操此举何意?” 弋阳三关分别为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三道关都需要守备。但凡其中任何一关被攻破,皆可兵入江夏,也意味着其余二关失去作用了。因而弋阳三关看似艰险,但实际上考虑到兵力分布的问题,没那么容易把守。 蔡瑁脸不红心不跳,说道:“启禀明公,今曹操平息河北,已有伐我之意。今江夏遭张辽攻袭,恐以声东击西之策,诱我襄阳兵马救援江夏。我军当慎之又慎,以防曹军南下征讨襄樊。” 刘表微微皱眉,不悦说道:“莫非军师之意可是让孤坐视曹军进取江夏否?” 蔡瑁低垂眼眸,说道:“瑁非此意,襄樊近中原之所,远离江北,又为我军根基之本,不可轻动。今欲救江夏,或可让江左出兵。霍鄱阳屯兵江北,临近江夏,让其率军北上,可轻易救之。” “霍仲邈?” 刘表念叨几声说道。 “正是!” 蒯越补充说道:“霍鄱阳兵略超群,背水败夏侯,千里取京口,数败敌寇,世人赞有韩白之能。” 刘备暗道不妙,连忙开口说道:“明公,霍鄱阳镇守江北,不可轻离皖城。” “嗯?”刘表看向刘备,疑惑问道:“玄德何出此言?” 整理之前鲁肃说的话,刘备开口分析说道:“明公得江左之地,地跨上千里,曹操闻之心畏。今曹操南下,备窃以为其意在江左,而非荆襄。” “江左初下,人心未附,军士不精。曹操熟知兵略,岂能不晓江左之弊。今霍鄱阳屯兵江北,控卫大江,驻兵濡须口,若率军轻易离去。江淮兵马可轻易南渡,届时江左危矣!” 当下的江左全指望霍峻帐下万人水师,控卫江北,保护长江水道。一旦霍峻率兵支援,长江防线处处皆是漏洞。指望甘宁、吕蒙二将手中的水师,真就不够看。蒯越、蔡瑁二人建议霍峻出兵,纯粹是在破坏江左防线。 刘表咳嗽几声,心中烦闷,说道:“荆襄兵马不可用,江左兵马又不可用,那江夏谁可救之?荆南兵马少经战事,恐不敌张辽,莫非遣国安北上御敌?” “当是可行!”张允点头应和说道:“刘豫章作战骁勇,或可率兵北上支援。” 刘备皱了皱眉,拱手说道:“备曾与张辽交过手,其勇冠三军,擅骑战之要,兵略亦是达人。国安将军虽是骁勇,但久历江南战事,恐难与张辽作战。” 刘表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满说道:“玄德且言谁可领兵据敌?” 沉吟少许,刘备拱手说道:“备以为荡寇将军关羽可敌张辽。” 有趣的是,在张辽南下之际,曹操也封张辽为荡寇将军。今关羽若往江夏,则是两个荡寇将军对决。 “关云长?” 刘表心中有所意动,说道:“云长远在会稽,距江夏当有上千里之遥,安能救之?” 刘备挺直腰板,自豪说道:“自钱塘分兵,云长率兵收复会稽北部诸县,转战上饶,又入崇山峻岭,兵至侯官,重设南部都尉于旗山。历经数战,大破洪明、洪进及苑御三贼,降服万户山越百姓,置永宁、松阳、章平三县。” “及入冬,云长深入闽水不毛,击败吴免、华当二贼,山越头领越蛮头举众归服,又得二万民户,设南平、建安、汉兴、荡寇四县,今至庐陵郡休整。若明公以为可行,备可让部众暂时支援江夏,以待云长兵至,抵御张辽。” 站在贺齐花费三年平山越的基础上,关羽花了一年的时间,率兵打穿了浙江、福建,从南平顺江而上到庐陵郡(江西),与外界取得联系。 关羽此战平山越,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马从五千人膨胀到二三万人。为保护他新设的那七县,手上仅保留精锐万人,其余万余人马分驻七县,会稽南部都尉的治所则是设在侯官(福州)。 刘表大笑几声,说道:“云长威震山越,果是骁勇善战。今让其北上得援江夏,甚是可行。” 说着,刘表目光落在刘备,笑道:“既然如此,有劳云长奔走江夏。今曹兵南下,玄德言江左有危,不知可要回京口坐镇?”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今江左初克,备与刘扬州离镇已久,恐曹操南下江淮,暂请归程。” “归江左?” 刘表感叹一声,目光又看向刘琦,心中甚是犹豫。继而看了眼蒯越、蔡瑁、张允等荆州诸文武的面容,心中叹了口气。 “伯玮归江左需勉励而行,务必要得保江左。” 刘表说道:“即日起长沙、武陵等荆南四郡兵马集结,以备曹军南下荆襄。江左六郡整军备战,听孤之军令。” “诺!” (本章完) 第182章玄德领遗令 “咳咳!” 刘表一只手捂着嘴巴在那咳嗽,一只手在招呼刘备坐下。 侧堂屋内,婢女侍从全部退下,唯有刘备与刘表在场。刘备小步上前,用手帮刘表拍背顺气。 缓了几口,气管通畅了,刘表呼吸也正常了起来。 “玄德有心了。” 刘表用巾帕擦了擦嘴角的污渍,感叹说道:“年过六旬以来,为兄身体每况愈下,疾病缠身,难以痊愈。今观玄德身体硬朗,又能上马征战,兄甚羡之。” 刘备坐在刘表对面,担忧说道:“今袁本初已亡,天下能抗曹操者,非景升兄不可!兄身负国家大任,当保重身体。” 刘备自嘲了句,说道:“备也渐渐老迈,身手不似以往矫健。从今观来,备无子为后,而观兄儿孙满堂,心甚羡慕啊!” 刘表笑了笑,说道:“玄德四旬有余,纳几房美妾,老年得子,亦是可行。” 说着,刘表叹息说道:“兄虽有子嗣三人,然皆不成器。至今观来唯有伯玮、仲璜可用,但二子亦有不足之处。今曹操虎踞中原,即将南下吴楚,从大局而言,能担大事者,伯玮可为嗣子。” “但蔡瑁、蒯越素不喜伯玮,而欲扶仲璜继位。仲璜者,虽礼贤下士,但不善兵略,少有历练,恐难担大任。故表为嗣子之事,忧心不已。” 若按历史路线走,刘琦没下江东,因蔡瑁、蒯越等襄阳士人的排斥,让刘表深思前后,为抵御曹操,只得选择刘琮作为他的继承人。 这个位面,刘琦下江左,又有了霍峻、文聘这些荆州豪强武人的支持,势力上能够与蔡瑁、蒯越等人所代表的襄阳士族较量。在双方势力的均衡下,刘表在立嗣上反而犯了难。 刘备想劝刘表立刘琦为嗣子,但念及当初霍峻的言语,迟疑少许,说道:“今张辽犯江夏,曹操有南下之意,兄长何不如借观战事,以来权衡伯玮、仲璜。毕竟兄长年岁已高,若再不定下嗣子之位,恐生内乱。” 刘表抬起头,略有惊讶之意,说道:“我以为玄德会劝兄立伯玮为嗣子,不曾想有如此之言。” 刘备心速微快,说道:“伯玮,备之侄儿;仲璜亦是备之侄儿。今虽心向伯玮,但备却不敢忘兄长收容之恩。今为兄大业而思,故有此言。” “玄德,厚道人也!” 刘表感慨说道:“昔兄接纳玄德之时,有人以为玄德久历中原,身经百战,世之英豪,难以御之。今多年思来,玄德仁厚,为实乃吾弟也!” 刘备的好名声不是吹出来,而是实打实做事做出来。作为中原第一打手,刘备无论是为公孙瓒,亦或为陶谦、袁绍做事,都在尽心尽力干活。至于背弃曹操,杀车胄,割据徐州,刘备亦是有大义在手。 进入荆州以来,刘备也在勤勤恳恳做事,抛去结交宾客、豪强等行为,刘备在攻打江左上,无疑是一名合格的打手。多年的结交信任下来,刘表对刘备也愈发信任。 顿了顿,刘表握着刘备布满茧子的手,诚恳说道:“玄德,若兄不幸弃世,我儿不才,且诸将逐渐凋落。兄死之后,当由玄德辅我儿治吴楚,以御曹军。” “兄长!” 刘备面露伤感之色,说道:“兄长何出此言,今当忧病休养为上,岂能轻言死字。” 刘表靠在凭几上,咳嗽几声,说道:“自家身体,兄又岂能不知。生死之事,操于司命之手,非我等所愿。” 说着,刘表拍了拍刘备的手掌,温声说道:“张辽进犯江夏,云长若将其逼退。有劳玄德屯兵夏口,以为策应荆扬二州。” 刘备心有所动,但却推辞说道:“江夏已有太守黄伯钟,助其退兵可以,今备屯兵夏口,恐不合适。且京口险要,备亦要兼顾,屏障江左。若兄长忧江夏兵少,备可命子龙益兵支援江夏。” 刘表微微皱眉,说道:“自黄祖身死兵败,水师覆灭,江夏兵力空虚。黄射其人,才略远逊其父,委其领江夏太守,有抚慰黄祖战死之意,又思江夏无兵戈之忧。今曹军南下,已非黄射所能敌。” 继而,刘表压低声音,说道:“玄德屯兵夏口,若得兄之遗命,可驱兵乘船赶赴襄阳,逆汉水而上,遵我遗令,辅兄嗣子,坐镇樊城,抵御中原强敌。丹阳郡,玄德仍可兼领;京口,可命亲信大将镇守。” 刘备心中了然,刘表在为自己去世后的局势而谋划。襄阳城中大多是蒯越、蔡瑁二人的势力,不论谁上位,局势都会失去控制。 自己屯兵夏口,名义上策应荆扬两地的战局,实际上是作为刘表的后手。一旦他去世,自己率兵入襄阳,将作为平衡双方的重要砝码,巩固那时的乱局。 无论是这个位面,还是原历史。刘表即有利用刘备,又有制衡刘备。原历史上,刘表去世前几年,已经命刘备移屯樊城,让他平衡襄阳城中的政治格局。 今时地跨二州的刘表,依然选择刘备移屯夏口。既能避免刘备在他死后吞并江左,又能让刘备作为重要的棋子,平衡襄阳城内的政治平衡。 刘表虽是优柔寡断,难以下定决心,但依然利用他的政治手段,尽量制衡他治下的双方势力。襄阳士族盘踞襄阳多时,蒯越政治手段高明,让刘磐这种勇夫入襄阳,估计会被他们连人带骨头吃下去,连渣都不剩。唯有把刘备这头猛虎引入襄阳,方能制衡蒯越、蔡瑁这些地头蛇。 明白刘表的心意,刘备亦不含糊,拱手说道:“请兄长放心,备屯兵夏口,遵循兄之军令,奔赴荆扬,救难战事。” 刘备话音未落,堂门外传来蔡氏的呵斥声,说道:“你二人不认识我是谁吗?快放我进去!” 紧接着,蔡氏闯过侍卫的把守,强推开大门。 刘表起身相迎,笑道:“夫人何故如此发怒?” 蔡氏瞥了眼刘备,说道:“夫君患病,今又忘记喝药,妾心虑之,故来看看。” 刘表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曹军南下在即,与玄德深谈军事,差点忘却按时服药。” 说着,刘表看向刘备,问道:“玄德,云长离江夏尚且有些距离,今张辽兵势汹涌,恐要其他人暂时救之。” 刘备无视蔡氏,拱手说道:“兄长,备与伯玮北上襄阳,手中有千人亲随。兵势危机,备可命陈叔至益亲卫千人,暂且支援夏口,可缓张辽兵锋。” 刘表微微颔首,问道:“玄德准备何时归程,可需为兄设宴送别否?” “兄长患病在身,当多多休养。今军情紧急,备不敢逗留,即刻乘船归程。”刘备说道。 “玄德慢走!” 在蔡氏的注视下,刘备离开侧堂,进而出了府。 府外,鲁肃早在那等候,见到刘备的身影迎了上去,问道:“主公,情况如何?” 刘备登上马车,答道:“果如子敬所料,蒯越、蔡瑁等人欲让仲邈抵御张辽兵锋。今已被我否决,让云长出兵北上,支援夏口。我等即刻回程,防止曹操用兵江左。” 鲁肃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道:“不知车骑将军与主公聊了什么?” 刘备小声说道:“景升兄在为身后之事谋划,今逼退张辽,让某屯兵夏口,以策应吴楚战事。” 闻言,鲁肃面露惊讶之色,问道:“车骑将军当真不行了?”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景升兄头脑仍虽敏锐,但身体之老迈,神情之憔悴,某肉眼可见。” “那嗣子之位,车骑将军可有透露人选?”鲁肃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景升兄直言难以定夺,并未言明具体人选!” 鲁肃捋着胡须,笑道:“我观车骑将军已有嗣子之人选,今不言明仅因曹军南下在即,不敢多生祸端罢了!” (本章完) 第183章兵马汇巢湖 丹阳,京口。 左将军府衙内,中榻无人,糜竺侧坐小榻之上,诸葛亮、简雍、刘琰、吕范、吕岱、孙邵、孙乾、赵云等十几名文武分坐。 糜竺轻咳一声,说道:“今主公不在京口,远在荆州。据霍鄱阳来信,江淮有大批曹军集结,吕虔、张郃、于禁、臧霸、孙观等部皆有在寿春出没。今霍鄱阳已率水师前往巢湖,于濡须口一带布阵结营。以诸位之见,我等当如何为之?” 霍峻在屯兵江北之后,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往寿春,探听情报。毕竟任何的曹军兵马想南下进攻江左,都要到寿春集结,无一例外。 甘宁不能理解问道:“江北有敌寇大军出没,当意谋我江左。今遣兵助之,有何疑虑?” 糜竺耐着性子,说道:“今主公不在京口,竺无调兵之权,且翼德将军身未至京口,故而为之忧。” 对于任何势力的君主而言,遣将调兵的权利皆属于禁忌,非臣子所能触碰。即便是受宠幸的诸葛亮也无兵权,仅能派遣五百兵马。 刘备离去并非没有对兵权做出安排,他将兵符放到锦盒当中,交由赵云保管。且盒内还附有书信,言明使用的权限及范围。 简雍捋着胡须,说道:“糜太守,主公留有锦盒,今有兵乱可启盒,观书信核验,用兵符调动。” “从事且慢!” 单手扶剑的赵云,说道:“主公有言,开锦盒时,需糜太守、诸葛军师,徐主簿、简从事、张将军等五人在。少一人,便不能开此盒。今张将军还在路上,且诸位暂且等候。” 有赵云的言语,众人只得静心等候张飞。又过了半响,从黟山赶来的张飞,终于姗姗来迟。 “诸位久等了!” 未入堂,张飞的声音便传到众人耳中。继而趋步入堂,张飞坐到榻上,赵云才有所动作。 赵云将锦盒端上来,在众人的关注下,取出锦盒内的书信,亲自拆开,读道:“江左贼寇作乱,翼德将军自理,诸葛军师督之。江北曹军来袭,兵少,则佐北府将军御之,兴霸、子明归其节制;贼兵多,翼德领兵,军师督之,与北府议兵,子龙守京口。” 说完,赵云将刘备的书信让众人浏览。 “那今下兵多,亦是兵少?”简雍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贼发六军,约有三万人马,已是兵众,怎能称为兵寡。” 说着,诸葛亮拱手说道:“今可让甘将军、吕校尉率水师至巢湖,听命霍鄱阳调遣。翼德将军在京口聚兵,以观江北局势,贼众则渡江,贼寡则守城。亮前往巢湖拜会霍鄱阳,与其商讨军略布置。” “那劳烦诸葛军师了!”糜竺向诸葛亮回礼,说道。 张飞受领虎符,笑道:“我在京口聚兵,等候孔明消息。” “诺!” …… 在诸葛亮乘船过江之时,霍峻正与众人商讨濡须口的军队布置。 濡须山上,霍峻眺望西面的七宝山,说道:“文向,率你部军士上西侧七宝山,于紧要处扎营筑垒,与东关遥相呼应。” “诺!” 濡须水连接巢湖与长江,所谓的濡须口便是濡须水与巢湖的连接处。在连接处左右分为两座大山,东为濡须山(太湖山),西为七宝山(今银屏山)。 霍峻帐下将领所屯兵的濡须口,则是在濡须山上,依托山势水情,修筑船坞及营垒。在历史上发生多次的濡须口之战,便是围绕霍峻当前的所在之地。 且所谓的东关指得是濡须山上的船坞及营垒,西关则是当下霍峻命徐盛上七宝山即将修筑的营垒。 “丰露,你且率三千水卒为前部,乘船入巢湖,屯于洲屿之上,以为大军前部。若敌寇远道而来,则可率精锐袭之。” “诺!”高翔拱手应道。 “报!” 侍从快步上山,拱手说道:“启禀将军,诸葛军师从江南而来,询问当下军情。” “援兵至矣!” 霍峻笑道:“子通,剩余交由你来布置!” “诺!” 霍峻手中的布置交予蒋济,自己则是在东关的大帐内,得见到踱步的诸葛亮。 见到身披衷甲的霍峻入帐,诸葛亮迎了上去,询问道:“江淮军情如何?” 霍峻胸有成竹,自信说道:“今大治巢湖营垒,江淮曹军不足为惧。” 见霍峻心中有数,诸葛亮也放下忧愁,笑道:“莫非仲邈已有退敌之略?” 走到舆图前,霍峻指点说道:“今曹军大兵集结于寿春,似有南下之意,其兵虽众,但寡有大船水师。春水上涨,夏水将临,届时巢湖水位猛涨,斗船、艨艟可入湖中。曹军小船寡舟,不足为惧。” “若无水师可用,曹军欲破濡须口,则临水攻山。我命水师战舰于濡须水上,上布数千强弓硬弩,敌若攻东关,船上弓弩箭矢齐发,敌必多死伤。我又可命舟师入河水,袭扰曹军粮道,袭其兵马。何如?” 当下正值春水上涨的时节,且夏雨将至,水师大船借助水势,入巢湖助阵,即便不能败敌,但固守住濡须口几乎没有问题。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亮本忧江北作战困难,欲让丹阳兵马过江支援,却不料仲邈兵略超群,早已布置妥当。” “哈哈!” 霍峻苦笑了几声,说道:“虽有兵图布置已有,但手中缺兵,难成全策。即便孔明不来,我亦要到京口求兵。” “甘兴霸、吕子明率四千水师可支援仲邈,若仍是不足。翼德将军正在京口聚集万余兵马,随时可过大江,按仲邈兵图布置。” 诸葛亮指点舆图,补充说道:“且今仲邈大军集结于巢湖,若曹军走潜山击皖城,掠夺军士家眷,恐乱大军军心。” 霍峻沉吟少许,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说道:“我万人大军全部集结至巢湖,以备江淮曹军南下。今皖城、旬阳、松滋等江北诸县虽无我军驻防,但峻已书信与国安、汉升二位将军请兵援助。” “国安将军已率豫章军士八千入驻江北,保护军士家眷,且控卫我大军侧翼。今除兴霸、子明二将,丹阳再益兵精锐千人,得兵五千之众,即可固守巢湖,不让曹军南下。翼德将军率众驻守京口、秣陵等江南县乡,以防曹军偷渡江水,袭取京口要害。” 江东的长江长达上千里,单守巢湖肯定不够。在巢湖的下游,京口、秣陵等江南诸县,也存在适合登陆江南的江渚。曹军缺少大型舟船难以渡江,但派遣小股部队渡江袭扰并非不可。 停下手中的羽扇,诸葛亮说道:“亮让魏校尉率芜湖兵马过江,其骁勇善战,曾斩江左猛将周泰,所部悍勇。加兴霸、子明二部,当有了五千五百名精锐将士,何如?” 霍峻抚掌笑道:“得兴霸、子明、文长三将,又有五千余众精锐,安能不足!” 诸葛亮用舆图指向江夏,问道:“今江夏受张辽突袭,仲邈可知战事如何?” 霍峻的鄱阳郡位于江夏郡的旁边,对于荆州战事的了解比千里之外的京口多。 霍峻根据荆州来的消息,说道:“张辽攻江夏,督兵苏飞不敌,退守三关。使君命陈叔至率千人亲随增援武胜关,今坐镇西陵城,观望三关战事。当下关将军奉命率万人,乘船从庐陵逆江而上,不日将可抵达三关。” 诸葛亮微微皱眉,说道:“曹操命张辽取江夏,让夏侯渊督诸将兵马,当有拦腰截断吴楚,兵取江左之意。关将军出战,足以解江夏之危。唯恐曹操举北方之众,而兵临江左。” 霍峻手扶长剑,分析说道:“今二袁逃入塞外,勾结蹋顿,窥视幽燕。曹操初下并州,便仓促遣兵南下,欲图谋江左,其意势不能成。若乌桓入寇河北,曹操将会挥兵北上,以解决身后之患。” 诸葛亮思索半响,说道:“以仲邈之意,可是曹操并无大举用兵之意?” 顺着这个思路,诸葛亮已是了然,说道:“欲伐江左,需治水师,今无船只,曹操命人仓促南下,多半是为了巩固江淮之意。除非张辽、夏侯渊二人势如破竹,我军难御,否则曹操不会轻易南下。” “可能如此!” 霍峻回忆历史上的内容,说道:“二袁虽败逃塞外,但窥视河北之心不亡。若得乌桓相助,二袁依仗袁氏旧恩,将会入寇河北。” 历史上曹操打乌桓可不是闲着蛋疼,领兵长驱一、两千里,从中原深入辽西,去塞外面对骑兵强敌乌桓。必然有什么事情的发生,逼曹操不得不北上,率兵征讨蹋顿。毕竟打仗就是在花钱,领军作战,又不是旅游,非紧急之时,知兵之人一般不会轻易动兵。 在探悉了这一点,霍峻除了刚开始担心自己改变了历史路线外,到后面反而冷静下来。他虽改变了部分历史,造成了不一样的历史剧情,但有些事始终是避免不了。 叹了口气,霍峻说道:“无论如何,我军都需戒备以待。三万兵马,以目前兵力可御敌于江北;若是十万兵马,将舍弃江北,退守江南,凭借大江天险,舟师之利,与中原之众抗衡。” 江左的力量尚未整合完成,新招募的士卒战斗力不够强。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霍峻实在不想与曹操正面对上。毕竟当下的江东军力还不如历史上的孙刘联军。 “今刘扬州将回吴郡,仍可调吴会万余兵马。四万兵马据江而守,足可挡十万兵马。”诸葛亮宽慰道。 “嗯!” 晚上没了,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184章羽辽相逢 江夏,黄岘关(九里关)。 “苏飞、陈到固守武靖关,将军声东击西,以蛊惑敌寇。今率精锐突袭黄岘关,敌寇无备之下,必有所得也。” 冯楷挽着缰绳,赞扬说道:“若能得破黄岘,控遏黄湖,引兵过大别,入夏口,则能兵威江水,江夏贼寇必然胆怯。” 黄岘关位于两山之间,坐落在峡谷中,关南临大湖,关北道路略微宽阔。 至于大别山之名,自春秋时便有。大别名字虽怪,但却能反映大别山的独特地理环境,即山南、山北之貌,山景大别不同。 对于副将冯楷的赞扬,张辽无动于衷,抬头观望两山之间的地势,说道:“大别山地势破碎,道路复杂多变,刘备素晓兵略,不可轻视。” 说话间,张辽抬起头,露出那张怒不自威的脸,双眉浓密,脸颊略有络腮,鼻根高挺,双瞳炯炯有神,有沉稳敢战之气。 “且观关前左右地势,若有精锐埋伏前方,趁我军攻略关隘之时,忽然从我军身后杀出,我军必然大败。” 闻言,冯楷亦是抬头眺望前方道路两侧的地形,他们所在的道路辽阔,深入进攻关隘的话,道路进而狭窄收缩。若按张辽所言,有兵马埋伏,趁他们进攻关隘杀出,他们所部何止是兵败,恐怕是要全军覆没。 冯楷微微皱眉,说道:“我军留大部在武胜关,虚张声势,今率精锐奔袭黄岘关,敌寇岂能提前知晓,伏兵于此?” 张辽摇了摇头,说道:“两山太过安静了,连鸟雀声都少得可怜。” “来人,加派斥候再次探查前方道路两侧,以防敌军趁机设伏,且命全军备战。若无敌寇埋伏,则迅速通过,猛攻黄岘关隘。” “诺!” 侍从拱手退下,二十几名斥候从队列中而出,向两侧山坡搜索探查。 张辽虽出身边塞,习于骑战,作战果勇,善于突击猛攻。但却不代表他粗心,性情不沉稳。实际上善于突击猛攻之将,他们对局势判断之精准非同常人。 毕竟勇而无智之将几乎都死在了冲锋的战场上,能经历汉末乱活到现在的骁勇将领除了运气好,对军事的理解定然也是过人之处。 就在斥候即将上山探查伏兵之时,忽然间数十支箭矢飞射而出,将几名斥候射倒在地,吓得其余斥候纷纷后撤。紧接着,山体两侧响起军鼓之声,鼓声如雷,惊吓起山间无数飞鸟。 在张辽的目光中山间竖起大量旌旗,最为瞩目的则是那面‘关’大纛旗,左右各书有‘汉寿亭侯’、‘荡寇将军’。继而旗帜摇曳,山林间人头攒动。 望着山上的大纛旗,冯楷惊恐说道:“关羽怎出现在此?” 又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冯楷心有余悸,说道:“若非将军心有戒备,我军轻易入山道,必被关羽所败。” 少顷,关羽领着数十名骑兵下山,背后高立‘关’大纛旗。 “数年不见,文远可是安好?”关羽那浑厚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传入张辽耳中。 张辽拍了拍冯楷的手臂,亦率从骑出阵数十步,隔空而谈,答道:“白马一别,已有六年之久。今日得见故人,辽甚喜之,然军务在身,不敢拜会云长。” 关羽捋着胡须,笑道:“文远公私分明,羽怎敢怪罪。当初羽暂归曹公,若非文远为羽奔走担保,羽岂能再与兄长相会。” 刘备杀车胄,割据徐州,被曹操所败。刘备、张飞奔走袁绍,驻守下邳的关羽被曹操擒获。关羽暂归曹操,曹操待之以厚礼,封为偏将军。 曹操为知关羽是否愿意为他效力,让张辽前去询问。关羽直接向张辽表明,自己只愿为刘备效力。见关羽如此诚恳直接,作为好友的张辽属实头疼,只得向曹操表明关羽心中的想法。 但为了不让曹操杀关羽,张辽向曹操担保,关羽必报曹公之恩,方会离开曹操的帐下。对于张辽作为中间人的奔走担保,关羽又怎能不记着他的恩情。 张辽挽着缰绳,笑道:“曹公甚爱云长,即便无辽担保奔走,亦不会斩杀将军。但今见云长风采依旧,辽深感欣慰!” 关羽感慨说道:“那白马一战,若无文远,为羽掠战。某又岂能轻易斩杀颜良,取功绩以报曹公,离军而奔河北,与兄长相会。可惜某离军之时,文远征讨鲁国不能见别。” 当初白马之战,荀攸谋划,关羽、张辽为先锋,徐晃亦在其中参战。战斗规模不小,毕竟关羽是人不是神,单骑斩颜良过于神话。但关羽之骁勇不容被掩盖,在张辽的掠阵下,关羽打出了迄今生涯最巅峰的战斗,破阵斩颜良,取首级而还军。 “云长得偿所愿,奔入玄德公帐下,辽彼时闻之,亦有为君而叹。以君之勇武,投效曹公帐下,今时亦能荣归乡里,何必流落山蛮之地。”张辽说道。 关羽不可否认,沉声说道:“富贵、故里虽好,但却乃身外之物,所重者仍有忠义。我遇兄长于前,逢曹公于后,故今生仅能报效兄长。羽非文远,文远所托非人,今逢明主,幸甚至哉!” 关羽与曹操的情感复杂,你若说关羽不思曹操的好,那是不可能的。若关羽没先遇见刘备,而先遇见曹操,情况又会有不同。可惜二人之间存在刘备,而刘备与曹操之间,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两汉之君臣关系,非同宋明那种死板的君臣关系。即君父虽尊,却不夺臣子所好爱;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如刘备反曹,之所以不被人所苛责,则是刘备奉天子之诏,站在了更高的道义上。至于曹氏集团的文武认为刘备背弃曹操,则是站在他们的立场角度上。 收敛笑容,张辽手握长槊,沉声说道:“云长从山蛮之地,千里奔走而来。若不出辽之所料,君帐下士卒已疲,且军士寡少,今能阻辽攻关否?” 有了蔡瑁、蒯越那群襄阳士人,关羽远征会稽的消息,又怎能瞒得住。且江左初下,派遣斥候过江,探听军情谍报亦是不难。 关羽挽着缰绳,马蹄踏步,说道:“文远仍乃公私分明之人!” 接着,关羽话锋一转,厉声说道:“文远莫不知舟舸之利否,千里争利,军士无损,转进自如。若非文远谨慎,此时你已被我所败。” 张辽眯着眼,眺望山间,心中有了犹豫。 他刚刚借着与关羽谈话之际,观察山林间存在的埋伏军士。发现山林间旌旗虽多,但似乎军士的声势不够大,因而他怀疑关羽手上的军士不多。今下关羽可能在虚张声势,有恐吓逼退之意图。 张辽又见关羽神情自若,从骑亦是从容得当,不见神情惶恐。念及关羽此前埋伏之举,关隘恐是有了防备,张辽心生退意。 关羽手扶长须,冷笑说道:“某率万人大军而来,弋阳三关皆已有备。文远行声东击西之策,明攻武靖,暗取黄岘。若欲与某战之,请当列阵,你我于沙场上,一较高下。若无征战之念,当速速撤军,以免军士攻城,徒增伤亡。” 听闻关羽识破自己的计策,又率万人大军而来。张辽微微皱眉,拱手说道:“云长既识辽之谋略,辽自当退兵。今日之后,伱我战场相逢,刀剑无眼,请勿见怪!” 说完,张辽策马便走。 “张将军,且慢!” 关羽的从骑捧着锦盒出阵,追赶张辽,喊道:“关将军征讨会稽,幸得明珠六颗,今特送与将军。” 张辽接过小锦盒,抬头看向关羽,大声回道:“谢云长挂念之恩。” “文远慢走!” 待见张辽退却,关羽长呼了口气,说道:“立即回关,整顿军械备战,以防张辽回击。” “诺!” 从庐陵赶到夏口,又从夏口赶到三关,岂能那么简单。关羽奉命北上,几乎是在日夜赶路。行至夏口时,他手上的军士仅有四千人马,其余六千军士还在长江航道上。 从夏口到黄岘有二、三百里的路程,关羽收到刘备的书信,率四千人马兼程赶赴黄岘,路上光掉队的士卒就有二千多号人。 关羽抵达黄岘关时,张辽来袭,他手上的兵马仅二千多人。且大半是疲倦之师,张辽识破他的埋伏,如果率精锐作战,关羽讨不到什么好处。今言语逼退张辽,又等待掉队的兵马陆续抵达,固守住三关没有任何问题。 (本章完) 第185章受挫伐乌桓 邺城,冀州牧府。 曹操翻阅来自江淮地区上报的战事,眉头紧皱不已,说道:“奉孝,妙才书信言,霍峻率二万之众,屯兵濡须口,水师控遏巢湖。妙才欲命江淮舟舸出战,但船小而败。今江淮夏季大雨,河水暴涨,道路泥泞不堪,军无战心。” 在夏侯渊兵入合肥,挥兵进攻湖东营垒时,屯扎在巢湖东部的高翔,利用舟舸入河,保护营垒,击退夏侯渊。 得到丹阳方面的支援,霍峻手上兵力充沛,命高翔复行却月阵,试图再败夏侯渊。吃一堑长一智的夏侯渊,根本不给高翔机会,派骑卒巡视河岸,但凡军士下船上岸立即击之。却月阵复行不成,霍峻也不着急,考虑到江淮地区将至的夏季,让命军士安心驻守。 今年的江淮夏季,雨水丰富,连下十日,道路泥泞。驻扎在濡须山、七宝山的霍峻军士不受任何影响,反而那些初到江淮不久的曹军被雨水浸泡。夏侯渊不得已之下,率大军撤到合肥城北,远离地势低洼的巢湖区域。 郭嘉浏览着江淮送来的江北舆图,仔细思索霍峻的屯兵布置,摇头说道:“霍仲邈熟知地情,早有防备,此战夏侯督军恐难有所得。” “奉孝何出此言?”曹操疑惑问道。 郭嘉用手指着舆图上的巢湖,说道:“江北之重在于巢湖,我军若能得巢湖,控制濡须口,可于还湖中修建船坞,以威江左。今霍峻有备,早命将士入驻濡须口,水师入巢湖。” “巢湖水域被霍峻全取,江淮小舟怎能敌之?除非夏侯督军能跨江过水,攻略濡须口,封闭巢湖。且霍峻固守濡须口,左右二山互为犄角之势,大军实难破之……” 历史上东吴与曹魏为何多次在濡须口爆发战争,主要是为了争夺巢湖。 为何曹魏非要争夺巢湖?即为了拿下巢湖,西取庐江。在巢湖内打造战船,进而渡过长江,引江淮兵马入江东。 如果在江淮地区打造战船入长江,又会如何?那便是曹丕伐吴之策,建造大船走邗沟入长江水。 那孙权留下的那句‘春水方生’,为何能逼退曹操呢? 核心在于濡须水,濡须水联通长江、巢湖。在秋冬之时,水位下降,江东的大型战舰受限于水位,难以驶入巢湖。唯有小型战船可以使用,而曹操也可使用江淮的小型战船与孙权争锋,故而曹操都在冬季南下作战。 及入春夏,水位上涨,水师大船可从濡须水进入巢湖,江淮的小型舟舸,则无法与江东大船抗衡。 这也是为什么霍峻信心满满,能守住的濡须口的核心原因。春夏之际,河水上涨,他有战船可以驶入巢湖,拿到巢湖的制水权,夏侯渊几乎难以取胜。 当郭嘉为曹操拆解完巢湖周围地势之时,曹操说道:“若按奉孝之语,需举十万之众,攻克濡须口,封闭巢湖。妙才三万之众,当有所不足。” “正是!” 郭嘉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恐怕要明公出马,亲自征讨方可。” 曹操用手点了点濡须口,感慨说道:“霍仲邈善用地利,果非凡将。其屯兵江北,犹如边塞之长城,屏蔽江北。荆楚蛮荒之地,竟有如此将帅!” 说着,曹操调转语气,问道:“孤率大军南下何如?” 斟酌少许,郭嘉摇头,说道:“明公进军江淮,当趁冬时,今乃夏季,用兵江淮,并非良机。” “公达以为如何?” 研究江淮战报的荀攸,亦是摇头,说道:“启禀明公,文远来报,言关羽率万人兵马进屯弋阳三关。大别山山势破碎,道路崎岖,三关扼守险要,难以攻克。” “其攻武靖关,关羽出黄岘关袭扰;若攻黄岘关,武靖关出兵袭之。兵力二分,则难挡之。今文远已撤至弋阳,上书言明战事之难。” 自张辽被关羽骗退后,关羽帐下的万人大军支援三关,张辽失去了战事的先机,顾虑到三关这种首尾相连的地势,张辽帐下兵马不足以占据兵力优势,不敢与关羽力战,只得退守弋阳、西阳等县,保住他此前的战果。 “云长也率兵支援江夏了?” 曹操看着舆图上弋阳三关,说道:“此战非文远之过,刘备、云长二人皆至大别山。今之战事,除非孤亲率大军南下,方能取胜。” 沉吟少许,曹操问道:“襄阳那边,刘表有何举动?” “有!” 荀攸将蔡瑁的书信交给曹操,说道:“刘表已命荆扬二州兵马备战,刘备、关羽屯江夏,抗张辽兵锋;刘琦、霍峻驻江北,御江淮重兵;其命荆州四郡太守率兵马入汉水集结襄阳,共有七万大军云集。” 说着,荀攸用手在舆图上比画,说道:“襄阳兵马七万,夏口兵力万余人,江北兵马二万余众。今刘表已集结十万大军,呈兵江汉,利用舟舸,虽有千里,但驰援便捷。” “且江左兵马仍在集结,据孙贲等人所说江东户籍人数,江左至少可出四万之众。荆州户籍众多,刘表或可再征发两三万之众。届时荆扬兵力可至十五万之众,不同小觑。” “十五万可战之兵?” 即便可以调动二十万大军的曹操亦是被这刘表可动用的兵马,吓得倒吸了口凉气。他调动十万大军,征发民夫至少要有二到三十万之多。而这刘表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动用十万大军。 曹操不禁失笑,说道:“孤举兵四万,而这刘表径直调动十万大军备战。看来孤之威名已扬播吴楚!” 郭嘉点评说道:“荆州看似兵马众多,然缺乏征战,若到郊野作战,必不如我军,且襄阳城内有我军内应。刘表可用之人,不过刘备、霍峻、关羽等寥寥数将。” “明公,东海昌豨又反了!”荀攸拆开徐州来的战报,说道。 “昌豨又反?” 曹操看了眼书信,愤而将书信扔了,咒骂道:“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无不念孤之恩。唯昌豨反复无常,叛而又降,降而复反,非是人子也!” 郭嘉指着舆图,说道:“明公,夏侯督军难克霍峻,不如让其率兵马回师平叛。今徐州泰山亦有叛乱贼寇,吕泰山当也需回兵平乱。” “回师?” “报!幽州广阳郡军情。” 就在曹操犹豫之际,斥候背负旗帜闯入议堂,即便是许褚都未阻拦。 “启禀司空,袁熙、袁尚联合蹋顿,率乌桓数万胡骑,入寇广阳,百姓多被劫掠。” 少顷,又一名斥候入内,喊道:“启禀司空,涿郡军情,乌桓入塞,劫掠百姓。” “报!乌桓破居庸关,入塞劫掠上谷。” “报!冀州中山国军情,辽西乌桓单于楼班入寇抄掠北平、蒲阴、阳城等县。” “报!河间国军情,易县、文安、高阳等县遭右北平乌桓单于能臣入境劫掠。” 短短半个二刻时辰内,幽冀五郡陆续传来乌桓骑兵进犯的消息。 曹操的脸已经冷了下来,在墙上也挂上了幽州边境图。 “明公,乌桓三部兼二袁兵力约在四万之众,皆是骑卒。二袁帐下幽州人士不少,熟知边塞地利。绕过边境关隘,劫掠幽冀边塞郡县。” 被曹操喊来的牵招根据他所已知的情报,又从那些斥候口中得到消息,向曹操汇报军情。 “四万骑卒劫掠幽冀?” 闻言,曹操顿感肉疼,他虽不是那种爱民之人,但他也知人口之重要。二袁出塞已裹挟走不少百姓,今入寇河北,不知又要裹挟走多少百姓。此时的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南下,若是大军南下,不知河北局势将会糜烂成什么样。 牵招低垂眼眸,拱手说道:“乌桓盘踞辽西,毗邻幽冀,自从乱世以来,时常作乱不平。袁绍降服河北,又赐单于号,嫁宗女为妻,乌桓方才顺服。今若不平乌桓,则河北难安。” “果如子经所言啊!” 出乎还牵招的预料,曹操背了自己判断失误的锅。 曹操双手扶住腰带,沉声说道:“命曹仁、曹洪、徐晃、李典等部开拔向北,驱除入寇乌桓,尽快平息幽燕战火。” “诺!” 接着,曹操又吩咐说道:“张辽征讨江夏诸县有功,加封其为都亭侯,急调北上。命夏侯渊、于禁回师征讨昌豨,孙观、臧霸、尹礼等将各回郡县,张郃率军北上。” “明公,张郃、张辽二将远在江淮,兵至冀州,乌桓兵马已退!”荀攸提醒道。 曹操目光紧盯着辽西上,冷冷说道:“二袁不死,孤心难安。今先征辽西,再灭吴楚。文远、儁乂善骑卒之将,欲讨塞外强敌,非文远不可。” 郭嘉微微颔首,说道:“刘表身患重病,不日将死。刘琮、刘琦二子相争,明公可待彼时南下。” 顿了顿,郭嘉又提醒道:“昌豨素与刘备亲密,今时反叛,我军北上,恐刘备将救昌豨。明公可让孙观、臧霸等将把守要冲,敌救则击之。” “可!” 曹操看着江淮舆图,感慨说道:“刘表虽迟暮,而爪牙尤在,且待其死后而取吴楚。” ps:最近内容如何?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86章下乡言耕作 建安十一年,七月。 乌桓举兵入犯边境,又因南部战事缺少进展。曹操放弃讨伐吴楚的念头,命张辽、张郃二将火速北上。 双方各自动用数万大军,虽没爆发大规模的军事战争。但却让曹操清楚认识到吴楚合一,足以与北方抗衡的恐怖军事力量。 身处重病中的刘表通过逼退曹操,告诉吴楚军吏百姓,作为吴楚霸主的他依旧有能力保护他们,大大地涨了波士气。 那些向刘琦、刘备归降的江左士人,似乎也认识到取代孙氏家族统治之二刘,比孙氏家族更加强大,也更加的具备合法性,也进而逐渐归心,认真地为二刘效力。 对于刘备、霍峻而言,这场存在数月的军事冲突,可以看成仿真的军事演习。磨砺了那些军士,也探了探曹军真实实力。 总体而言,老兵经过二年多的作战,已是悍勇之精锐。那些征战一年左右的军士,亦可用之。入伍不久的军士,除了在舟舸上,上了地几乎无法与曹军较量。 在夏侯渊撤兵之后,甘宁、魏延、吕蒙三将回丹阳复命。霍峻解散三千军士回乡,保留了七千军士。二千军士驻守江北诸城,五千军士分由高翔、徐盛、俞韶统率,坐镇濡须口,防止夏侯渊玩了招回马枪。 霍峻在濡须口逗留了几日,确保敌寇退兵,又因步练师即将临盆的缘故,方才赶回郡治皖城。回到皖城,见了富态的步练师,让她放了心,陪伴了一两日。 霍峻与郡吏视察皖城周围的农业状况,不同于刚移治到皖城荒废的状态,经过二年的开垦,田野阡陌纵横,田间百姓劳作,颇是生机勃勃之景。 毕竟皖城从建安五年(公元200)被孙权放弃从而荒废,再到建安九年被霍峻重新启用,时间上仅过了四年。良田虽被荒废,但不同于从零开始。在原有的百姓生活的基础上,花费功夫整治房屋,又重开荒废的田亩,皖城渐渐有了生机,初有两三分太平年间的模样。 田野间,暑气已是消退,时将入秋季。 老农头戴斗笠,感受着空气中的凉爽,擦了擦头上的汗液。夏收已过,他正在种植芜菁。抬头看了眼玩闹的孙子,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浮现出笑容。 他们家是军户,早年在鄱阳湖讨生活,被那彭虎裹挟。在被郡守率军击败后,他的儿子从了军,他们也被迁到这生活。府君仁德,因儿子从军,家中被免了赋税,又分了百亩的土地,便生活于此。 初到这里的口粮拮据,除了城里的救济,他们挖野草,又去河水里捞鱼虾,一家人艰辛的活了下来。有赖于火耕水耨,他们较为轻松地得到了夏收的口粮。虽粮草不多,但通过后续的忙活,得以渡过秋冬。 今岁早春,儿子在家,帮衬了些许时日。因军中有战事又走了,但所幸战事没有波及皖城,夏季丰收,家中又有存粮。当下就希望他的儿子能平安归来。 “阿奴!” 见到玩闹的几个小孩似乎惊扰城中官吏,老农连忙小跑上去,向贵人行礼求饶。 “贵人若有冲撞,还望见谅。” 说着,老汉就要抽自家的孙子,口中骂骂咧咧,说道:“让你安分点,就不听……” “不必了!” 霍峻伸手阻止,说道:“小儿玩闹而已,并无惊扰我等,不必动怒。” 孙子被吓坏了,在那哭着不停。老汉却在那点着头,哈着腰,笑道:“府君仁厚,老汉替孙儿致歉。” “无事!” 霍峻神情温和,摸了摸瘦弱孩童,问道:“前些日战事可有耽搁夏收?” 老农见霍峻和蔼,心中放了下来,又见身侧官吏并无怒目之人,如实笑道:“幸得府君庇护,战事并未波及我等。今岁稻田耕种又是丰收,我等今岁口粮有了着落。若积几年,家中也可攒点积蓄。” 古代农业社会,其积蓄年收非按月算,而是根据作物丰收的年算。经常是三岁之耕,可积一年之粮。而这一年的口粮,并不代表可以拿来花,而是为了预备今后的灾年。以免干旱、洪涝,导致作物减产,家中无粮。 霍峻走到老农的田畔,叉着腰眺望田亩,问道:“田亩算是肥沃,今岁夏收共收多少石粮?” 老农见霍峻有心询问,认真答道:“启禀府君,某家中有我与老妇及儿媳三人,老农能耕种九大亩,老妇及儿媳合耕十二大亩。今岁得稻米七十余石,舍弃耕种之稻种,亦有六十多石。” 汉代大亩与小亩有差,大体是1大亩等于2.4小亩。在南方火耕水耨方便,常常是成年男子可耕种九——十亩。一大亩的稻米播种量约在两斗半,水田产量有分高低,基本在2.5石到4石,皖城的土地肥沃,又有水渠灌溉,大体亩产在3.3石左右。 每人月食用一石半,这一家子三人加孙子,至少每月需要四石半,即年食54石。一年积蓄下来,扣除每年的播种量,及为来年预留的播种量,实际上一家子存不下多少粮食。 当然夏收之后,秋季时节各家又都会种植点其余农作物,如芜菁,小蒜,胡葱,或是入河水扑鱼,捡拾河蚌为补充。 这就是汉代的江南家庭,依靠火耕水耨,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总体上因为地广人稀少,又缺乏先进的耕作技术,以及重要的耕牛,江南总体上不算富裕,亦不算贫寒。 心中盘算了一遍,霍峻感叹说道:“若有壮丁于春夏在家,不伤农时,家中亦可多些积蓄。” 老农摸着孙子的脑袋,说道:“府君已是仁德,征兵不收赋税,我等劳作数年,亦能有所得。” 战乱之下,军户不征赋税,田亩按正常分配,家人得有所食,似乎已是幸运。但若疾病来袭,或是遭遇灾害,又是两说。 霍峻叹了口气,领着郡吏而走,说道:“治下百姓火耕水耨仅能裹腹而食,难称为富裕。昔迁徙皖城之难,故让百姓以火耕水耨耕作,今困难之时渡过,需让百姓学以耕作技艺,多增亩产。” 当下的汉代江南耕作技术,仅有一年一丰收,既无麦稻轮作制,又无一年两熟的耕作技巧。 一年两熟的水稻是江南经济腾飞的基础,在宋之前南方大部分水稻皆是一年一熟,其水稻的品种不同。从宋代开始江南才种植一年两熟的水稻,搭配稻麦轮作制度,南方可以一年两熟至三熟,相比于仍是两年三熟的北方,南方几乎碾压了北方。 来到三国后,霍峻才逐渐了解南方耕作的方式与现代完全不同。历史书上提及的人口南下迁徙,根本不是江南经济起飞的重要原因。真正让江南经济起飞的关键因素在于远超北方的作物产量,足够养活更多百姓,养得起更多闲人。 那问题来了,霍峻对水稻的进化史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一年两熟的水稻如何出现的。但幸运的是他还知道可以尝试麦稻轮作,夏收完水稻,让百姓种植冬小麦,以为轮作,增加亩产。 司马芝点了点头,说道:“府君,耕作技艺,芝常带人下乡劝农。今若精耕细作,还缺耕牛。缺乏耕牛,人需负犁具而行。”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耕牛缺乏,峻已向荆楚求购。峻观农事已久,窃以为可让百姓于稻田丰收之后,令百姓种宿麦越年。一年二熟,百姓可得丰饶。” “种植宿麦?” 司马芝若有所思,说道:“中原之人种以豆、粟,秋冬种宿麦,越明年则收,二岁三收。今江南若种植宿麦,则春种水稻,秋种宿麦,即一岁两收。” 说着,司马芝眼睛一亮,说道:“若是能成,则田野亩收将增数成!” 上本书的耕作方式有重大问题,我写到后面才发现。这本书我重新仔细研究了我国农作物变迁史,方有这章节 (本章完) 第187章宿麦与临盆 宿麦即冬小麦,其种植起于战国,在西汉成为官方力荐的救灾作物。昔汉武帝时,黄河下游发大水,汉武帝派遣谒者劝种宿麦。从那时起,在关东地区冬小麦与粟逐渐成为北方的主食。 实际上两汉以来关东士族、豪强能迅速崛起,并且成为东汉的核心话语集团,与武帝时下诏关东种植宿麦有极大的关系。 即如后世的江南一样,关东有了宿麦作为轮作产品,关东百姓依靠两年三熟的作物,积累大量的钱财,完成原始的资产积累,超越关西地区,成为东汉最为富庶的区域。 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后世南方文人辈出,超过北方文人,其根本也在于南方的经济基础超过了北方的经济基础。 至于南方的稻麦轮作何时出现,在东汉时便有雏形。作为南北交汇的南阳地区,已有百姓进行稻麦轮作,但并未推广开来。 不仅是因为传播缓慢的缘故,还有在火耕水耨的江南地区,真就饿不死人。如两汉每逢灾年,百姓流离失所,官府都会让流民前往江南。饿不死人的情况下,又因农业社会的缘故,自然缺乏传播动力。 及北方战乱,黄河流域的百姓逃亡江南,江南地区传入轮作技术。加上东晋元帝时期鼓励开展宿麦种植,随着时代的变化,到了宋朝时期,南方地区才全面掌握稻麦轮作制,加上占城稻,双季稻,形成了南方独有的一年两熟至三熟的作物生产。 相比于北方两年三熟的作物产量,南方这种一年可抵其两年的产出,超越北方迟早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皖城百姓渡过了初期饥饿的时期,百姓们拥有了实现稻麦轮作的物质基础。因而霍大都督思索一番,决定让司马芝在小区域范围内种植冬小麦,当做试验田,通过种植中出现的问题,为接下来的传播打下牢固的基础。 府衙内,司马芝正向霍峻汇报冬小麦试验田的情况。 “府君,芝已命人种以宿麦,约耕作三十亩田地。且按照府君的意思,三十亩田选种时间不同。及明年三、四月,当可收获。届时可观宿麦轮作产出。若是可行,芝于明年秋,令皖城乡野百姓种植。” 司马芝的效率颇快,让有种植冬麦经验的百姓种植,又为了选出适当的耕种时间,设立对照组。毕竟南北方气候存在差异,北方的冬麦种植的经验可以借鉴,但因气候湿度问题需要修改。 霍峻简单翻阅了下,司马芝记载于案的内容,问道:“子华乃河内人士,又有在襄阳耕读。以子华观之,宿麦若让江南百姓种植,可增几成亩收?” 司马芝沉吟,说道:“府君,南人少有种植宿麦,多种稻谷,不得技巧。即便能轮耕稻麦,亩产恐会不高。虽是如此,但芝以为每亩增一石半,或是可行。若精进技巧,可得富庶。” 霍峻满意地点了点头,亩收一石半看似不多,相较于亩产3石左右的水稻丰收仅有一半左右。但总体上来看,却是为每户家庭增收一半的收入。此前能得温饱,今下岁岁可得积蓄。如此下来,他治下的百姓又岂能不富。 霍峻抬头看向司马芝,笑道:“子华,今后你且任郡中长史,若某率军出征之时,郡中政务皆交由卿操持。” 闻言,司马芝心中喜悦,拱手说道:“多谢府君赏识之恩,芝当尽心效劳,不负君侯之期望。” 司马芝从荆州而来,跟随霍峻二年有余,政绩甚是出众。此前蒋济帮衬霍峻政务,但随着军队士卒的激增,蒋济重心倾向于军务上。郡中缺乏相应的人辅助他,挑选之下司马芝成为霍峻的心仪人选。 初到郡中,霍峻让司马芝以督邮之权,巡视郡中诸县。司马芝亲下乡野,了解各县状况,进而杀了几名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吏,江南诸县为之肃然,不敢违令。 转任从事以来,对于治下的农事,司马芝很是上心,常入乡劝农,帮助迁徙到皖城的百姓渡过艰难的时期。表现出色,且司马芝又是他的友人,霍峻委任司马芝出任长史亦是顺理成章的事。 霍峻将户籍文书交予司马芝,说道:“今曹兵退却,我军声威大涨。今可核查郡中户籍人口,重核赋税。凡豪强、大族隐匿人口,拒不缴纳赋税者,当严查到底,若有不从则以盗寇论处,某遣兵围剿之。” 握着文书,司马芝迟疑半响,问道:“那将军族人可否核查?” 霍峻用那眼神打量着司马芝,却是笑道:“但查无妨,不查我之族人,又何谈严查郡内豪强、大族。” “诺!”司马芝拱手说道。 霍峻真不怕司马芝查出什么,他霍氏族人家家从军,不缴赋税,又非那种拒不服从兵役,且又不缴纳赋税的豪强、大族。 商谈间,邓范急匆匆地跑至穿入堂内,急促几口气,说道:“府君!” “何事?” 霍峻见邓范不顾礼仪的闯入,面露不悦。 邓范赶紧说道:“夫人正临盆!” 此言一出,霍峻面露喜色,司马芝拱手庆贺道:“恭喜府君!” “政事如此前所布置,有劳子华操持。” 叮嘱了一句,霍峻跟随着邓范疾步回府,匆匆赶往内堂。 等到霍峻赶来时,内堂外已是众人聚集。步母、李芊、二乔在门口,连那嫂子王氏,也从自家中赶了过来。 “里面情况如何?” 霍峻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痛吟声,心中不免焦急。 李芊握住霍峻的手,安抚说道:“郎君,夫人刚刚腹痛难忍,稳婆伺候左右,认为将是临盆。今已在生产,郎君且再等等。” 踮了踮脚,却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又听着屋内不断传出的痛吟声,霍峻心中冷静不下来,在屋外来回踱步,心扑通扑通直跳。 古代之时生产皆是难事,为何西汉时期,皇帝娶寡妇没有问题,核心在于寡妇多是已生产过的妇女,利于皇室的血脉传承。小豆芽在两汉时期,从来不是主流审美。 今步练师初产,霍峻又怎么不会担心。 霍峻念着步练师音貌,抓住大乔的手,着急说道:“若是不行,宁可要大……” 大乔打断话语,说道:“今之时,不可言此不吉利之语。且夫人臀宽,生产必不成问题。” 步母瞧了眼霍峻,嘴上没说话,心中却为女儿欢喜。 就在霍峻煎熬的等待之时,屋内的痛吟声忽然消失,他的心悬了起来。大乔抓住他的手,宽慰说道:“当是夫人临盆好了!” 果如大乔所言,稳婆虽是疲惫不已,身上带着血气而出,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笑道:“府君大喜,夫人生了个公子啊!” “好!” 霍峻兴奋地挥了挥三拳,大笑说道:“府上众人皆是有赏。” “谢家主。” 说完,霍峻便急匆匆的入内。 此时的屋内传出婴儿的哭泣声,随霍峻入屋的步母脸上这才彻底放下心。 “郎君!” 见霍峻入内,躺在床上已是精疲力竭的步练师欲起身。 霍峻几步合一,上前握住步练师的手,将那玉手贴在脸上。望着憔悴的容颜,霍峻心疼说道:“辛苦夫人了!” 步练师向霍峻回了个甜美的微笑,说道:“且看看孩子吧!” 步母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儿而来,笑道:“不知仲邈可有为孩子取名?” 步练师逗弄着孩子,露出慈母般的笑容,继而抬头又看向霍峻。 霍峻沉吟少许,笑道:“大名为弋,小名叫阿牛。” 说着,霍峻伸手逗了逗霍弋,笑道:“翼德将军心念男丁,却生下双女。我反不念男女,得一长子,是乃命也!” 在步练师临盆前三四个月,张飞的妻子夏侯氏生下双胞胎女儿,让期望男丁的张飞郁闷不易。但张飞却也马上大笑,直言自己一下子生下两女,这辈子不用生女娃了。 (本章完) 第188章寄奴与海路 随着霍弋的出生,皖城端是热闹了几分。军中将校及郡内官吏的家眷多有登门拜访,送礼以庆府君子嗣的出生。 两汉郡守的权利远比明清的知府来得大,且霍峻手握重兵,今之鄱阳郡,除非刘琦介入,否则郡内就是霍峻一人说得算。虽是如此,但霍峻亦是有操守之人,并未过分利用自己的权利,进行中饱私囊,或是收取贿赂。 但对于人际关系往来,霍峻并未拒绝不收,而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讨了喜头,将其中贵重的物品退还回去。对于那些豪强、士族攀附关系所送来的东西,霍峻命手下笑拒。 趁着空闲之时,霍峻给自己放了这几天假,陪了陪步练师,又与二乔厮混两三日。直到刘备从江夏回京口,路过鄱阳郡,霍峻才离开温柔之乡。 刘备看着被侍女抱回去的霍弋,笑道:“小子可爱,见人不畏,反冲我笑着不停,当是少见。” 霍峻为刘备奉上茶水,笑道:“若时间不差,夫人也已诞下子嗣了吧!” 刘备嘴角上咧,说道:“与仲邈相同,甘氏为某生下男丁。” “恭贺使君!” 霍峻向刘备拱了拱手,笑道:“使君能有长公子可喜可贺,今峻与群下官吏亦能为之安心。” 刘备与霍峻不同,他作为派系君主没有子嗣,年岁又大,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他收刘封为子,除了拉拢寇氏的念头,实际上也有让手下官吏安心。毕竟不管刘封能力怎么样,在某种意义上他具有继承刘备的资格。 闻言,刘备不喜反忧,问道:“仲邈与孔明皆不喜封儿吗?” “封儿颇具勇力,可上阵杀敌,调兵征战。且封儿仁孝,常有尽孝于我膝前。今时言之,备若猝亡,封儿当可继任也!”刘备说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若使君仅欲保丹阳一郡,以封公子之勇可为使君嗣子。但若使君有吞吐天下之志,封公子勇而无谋,岂能为使君之后。” “言语若有惹使君不悦,望请见谅!” 刘备抱膝而坐,说道:“仲邈所言不无道理,你与孔明皆为我百年之计而思,我又岂能怪之!” 继而,刘备感叹说道:“封儿刚勇,若加以调教,或可用之。今小子初生,不知习性,亦不知品德,岂能料今后之事。备当注意一二,以免后人毁我基业。” 霍峻换了个话题,问道:“公子出生京口,不知使君可有取名,今又在何处?” “其母怀小子时,仰吞北斗,备欲取小名为‘阿斗’。”刘备思索说道:“今欲让阿斗继我之位,备欲取名为禅。” 顿了顿,刘备低声说道:“为不让景升兄知阿斗,备欲让阿斗暂时寄养在孔明家中。” 寄养,京口,刘姓…… 霍峻上扬嘴角,恶趣味说道:“公子寄养孔明家中,不如又取小名‘寄奴’如何?” 古人常取卑贱小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够顺顺当当地成大,以奴为孩子的小名不少,但是寄养他人家中,让别人抚养属实少见。 “寄奴?” 刘备愣了愣,又念叨一声,说道:“刘寄奴?” 霍峻以为刘备不满自己取的小名,笑道:“此乃峻玩笑之语,阿斗小名已是甚好!” “好!” 刘备大笑几声,说道:“阿斗小名太过福气了,恐他不成器。今加寄奴小名,却可压压阿斗福气之名。” 霍峻哭笑不得,京口刘寄奴提前几百年出现,真就恶趣味。也不知道刘禅背上刘寄奴这个小名,是否能变得靠谱些,不要只听相父话。没了相父及相父后人,全然抓瞎。 闲话聊完,刘备将话题引入正题当中,问道。 “仲邈,景升兄身患疾病,已托后事于备。今虽无立下嗣子,但子敬却以为景升兄心属伯玮。碍于蔡瑁、蒯越二人,恐襄阳士族不愿,又畏于曹操在北。为全二州之力,故暂不立嗣子。何如?”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子敬所言甚有道理。车骑将军单骑入襄阳,依仗蔡瑁、蒯越二人及襄阳等将,方据荆州七郡。福兮祸依,车骑将军犹如大木,襄阳之人是为藤蔓,二者互生,难以剥离。” “若大木魁梧雄壮之时,藤蔓可为其用,以避虫害;若大木旦夕将亡,藤蔓反而其害,榨取滋养。车骑将军便是如此,即便欲挣脱襄阳士人,也挣脱不得。” 刘表能在乱世中空手得荆州,虎踞江汉十几年,成为吴楚霸主,并非能力不行。仅是身受束缚,自己又无军事能力,难以大展宏图而已。能自称为周文王,刘表对自己的处境及能力也有一定认知。 “景升兄地跨千里,却也受限于襄阳寸土之间,实属令人可惜!” 刘备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今景升兄命某屯兵夏口,若得其军令,则起兵入襄阳。仲邈以为此布置如何?” 霍峻微皱眉目,说道:“蔡氏把持内外,我恐车骑将军病危之时,即便欲唤使君入襄阳,怕亦是不能传令入襄阳。” “那当如何是好?”刘备问道。 摇了摇头,霍峻坦然说道:“今别无他法,只能麻烦子旋(王凯)为我等努力奔走。” 幸亏霍峻拉拢到王粲南下江东,以亲族的身份拉拢王凯,否则王凯怎愿帮助江东传递机密。若王凯都被蔡瑁、蒯越等人驱逐出襄阳城,刘琦、刘备将耳聋眼瞎难知襄阳内部之事。 “蔡瑁、蒯越心怀鬼胎,唯靠我等自我谋略,依仗江左之士,抵御强寇。” 刘备抿了口茶,感叹问道:“江左初下,并不稳固,所幸乌桓大举入寇,曹操北上柳城。否则曹操全力南下,胜负将是两说。” 说着,刘备迟疑少许,问道:“仲邈,今曹操北上柳城,你以为当下我军可趁势用兵否?” “欲袭扰北方可行,但若欲取城郭恐是不可。” 霍峻解释说道:“曹操虽北上征讨柳城,但知我等在南,必有兵马布防。如那夏侯渊北上征讨昌豨,但泰山诸将亦有在险要布防。且曹操又益兵合肥,合肥非轻易所能克。” 不仅于此,当下江左需要时间,除了让百姓休养外。亦需要让新兵训练,打造战舰,铸造兵甲。毕竟举大兵北上,能否破城不好说,但破坏江左节奏是肯定的。 刘备放下茶盏,笑道:“备不欲取江北城郭,而是思能否袭扰中原。且那昌豨因我等反叛,今被夏侯渊征讨,就不知能否救之。” 说起来昌豨也虎,当初刘备与他联系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结果昌豨见夏侯渊南下,徐州空虚,直接举兵反叛。他这一举兵反叛,某种意义上,也解了江左的兵威。 霍峻思索半响,说道:“或是可行,且容峻思索几日,若有所得某当赴京口。” “可!” 刘备似乎想起什么,好奇问道:“我听闻仲邈命人寻找知晓辽东海路的商贾,可是如此?” “正是!” 霍峻微微颔首,承认说道:“峻曾听人言,江左距三韩仅有千里之遥,去辽东有二三千里之海路。今若能开辟海路,得以连接辽东,我江左可向辽东购买马匹,充我江左骑兵之匮乏。” “咦!” 刘备面露惊讶,说道:“备本以为是谣传,却不料真有此事。江左通往辽东,某今方知此事也!” ps:今天有事,无更了。还欠盟主一章 (本章完) 第189章 辟线建马场 “夫人且将阿牛抱去!” 见到步练师入屋,霍峻急忙将怀中哭闹不停的婴儿送到步练师怀中。 步练师双手抱过小霍弋,哄着娃娃,明知故问道:“郎君怎么不抱阿牛了?” 霍峻讪讪而笑,说道:“阿牛哭闹不停,哭着我心烦。” 步练师白了眼霍峻,笑道:“郎君能治万人大军,却治不了小小一婴童,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霍峻笑着脸,说道:“男女之事,各有所长。峻治万人,用以棍棒恩义,明于军法。夫人抚阿牛,行以柔情仁爱,感化其心,此峻不如夫人。” 哄着小霍弋的步练师,心中恍如吃了糖蜜。她年龄小,在族中少有人畏她,多是因霍峻夫人的身份敬她。族内的事务,她又难以插手,心中有时难免多想。今霍峻承认自己的不如,言及她的长处,倒是让她心中欢喜。 嘴角的笑容难以掩盖,但步练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郎君可是将率军乘船出海,远渡至辽东?” “夫人怎知此事?”霍峻问道。 霍峻治家的首要,即不向家中谈及工作内容。步练师不知他的谋划,也不知他的机密。步练师若问,霍峻常以含糊答之。 步练师将小霍弋哄睡着后,小声解释说道:“妾不知郎君之事,但近日见郎君收集海图,又常唤江左商贾,咨询辽东之事,故而闻之。” 说着,步练师担忧说道:“妾听闻海上大风大浪,常有船毁人倾之事,郎君既为江左上将,岂能率舟师赴渡海,弃性命于危险之上?” 从秦汉到大航海时期,乘船渡海基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如北海人管宁从辽东回归中原,走长山列岛航线,跨越渤海海峡,途中遭遇大风暴,除了他所在的船只外,所有船只倾覆,无一幸免。 跨越短短的渤海都尚且如此之难,更不用说从江左航行两三千里到辽东了,可谓难之又难。 霍峻笑了笑,解释说道:“峻不渡大海至辽东,今率水师出海北上至东海郡朐县郁洲驻扎(今连云港),出海不过数百里,并无危险,沿途皆海岸。至郁洲时,为夫便命人北上至东莱郡,乘船越海至辽东。且今时秋冬之季,少有风雨,此行妥当,不必忧虑。” 东海郡的朐县,步练师有所耳闻。她乃是淮阴人,幼年曾听母亲讲过田横之死的典故,昔田横渡海避难,便是逃到朐县的郁洲生活。郁洲距离江左不远,又是临近朐县,应当并无多大风险。 步练师微蹙柳眉,叮嘱说道:“郎君既有布置,妾不便多言,一切当以小心为上。” “嗯!” 海路的危险,连那步练师都知道,霍峻又怎会不知。乘船到辽东,他是不可能亲自前往。不仅是怕海上的风浪倾覆船只,更是担心公孙康脑抽。 历史上孙权派万人出海,远渡重洋到辽东,册封公孙渊为大魏吴王的燕王。公孙渊畏惧曹魏,将孙权派出的使者杀了,又将那些万人吞没,气得孙权就要跨海击辽东,幸被陆逊等人劝阻下来。 今时公孙康畏惧曹操,说不准会连他的脑袋及二袁的头颅,一起送到曹操手上,到时候自己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步练师抱着小霍弋离开书房,霍峻在那研究江左商贾口中的航海路线,及他手上已有的海图。 霍峻心有打通辽东航海路线的想法已久,他在去年建造龙骨大船除了用于水战外,便有想利用龙骨大船开辟江左至辽东的海路。 至于为何想开辟辽东海路,原因既简单,又不简单。简单在于辽东具备江左必备的战略资源战马;其不简单在于霍峻想在江淮地区开设马场。 嗯! 江淮地区可以养马,且可以大面积饲养战马,养得战马亦是精良。 霍峻怎知江淮可以养马?无它,唯在朱元璋身上。 众人云,历代以来唯有朱元璋以南伐北取胜。殊不知元末时期除了江南富庶超越北方,且北方大元内部自身混乱的原因外。还要重要的一点,在于朱元璋不同于其他的南方政权,他继承了元朝的遗产,即庐州马场。 元朝在灭了金朝之后,蒙古人入驻中原,渐渐被汉人同化,不饲养战马,转而如汉人般开始耕垦播殖。习于农事,可带来富贵,但也让蒙古人失去自傲的战马。 逢国内战事,蒙古军中则缺战马。如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雄之时,占据中原的忽必烈军中缺马,不得已之下,忽必烈自己花钱购买数万战马补充入军。 及平南宋后,南方时常反叛,元朝为镇压南方叛乱。忽必烈决定将马场开设到江南地区,苦苦寻找一番,最终在大别山周围的庐州选为马场。 庐州,即汉之合肥、舒城、皖城一带,几乎与霍峻所在的江北诸县重合。朱元璋起兵于淮西,与元朝的庐州马场近在咫尺。 这也是为何,朱元璋手下的徐达、常遇春等淮西军功集团善于骑战的根本原因,即他们或许从小接触马匹,对于骑兵并不陌生。 后世之事可为借鉴,江北大别山山区可为养马地,霍峻让士仁早就试过。军中几匹母马与公马已成功生下幼马,近期又健壮成长。故而霍峻下定决心,打通辽东海路,在江北开设马场。 江左有了骑兵,即使不如北方之盛,但通过辽东战马,亦可自给自足,在野战上缩小与曹军的差距。 毕竟缺乏战马的军队,与战马充沛的敌军作战,即便能打赢对方,但你也打不崩对方。敌人拥有战马来去如风,怎能胜得过。强如岳飞能屡次击败金军,也是依仗帐下的骑队强悍。 为了江淮马场的发展战略,霍峻必须亲自出马,坐镇军中。 当然昌豨也要救援! 思索海图间,霍峻拿起了刘备送来的书信。其信中言语,昌豨反叛后,得知夏侯渊、于禁北上征讨他,昌豨向京口送来求援信,希望刘备能率军北上救他。 救援昌豨又岂是那么容易救援,昌豨身在东海郡,在徐州之中,淮河以北。但凡刘备有能力举兵至淮河,早就北上攻略合肥、寿春诸地了,今下又何必退守江南。 若走邗沟入淮河,除了秋季之时,水位下降,淤泥堵塞等一系列问题。而且夏侯渊早有防备,命利城太守吴敦、琅琊相臧霸屯兵邗沟险要,阻敌北上。 曹操为防止泰山诸将反复,将昌豨的东海郡直接并入臧霸的琅琊国,以此来安抚臧霸,再用臧霸来安泰山诸将之心。 沉吟少许,霍峻给刘备回了封信,即言明昌豨可救,自己将在几日后前往京口,与刘备会面。 “来人,将此信送与京口。” “诺!” 晚上还有两章 (本章完) 第190章换郡出郁洲 在霍峻仔细斟酌航海路线两日,向刘琦写了封文疏,简单提及了开辟辽东海路的必要性,及救援昌豨的意义。 又令蒋济下达文书,命陈越、丁奉、俞韶三将各领千人军士,又调郡中水手千人,合计四千水卒,携船两百余艘出海,备足淡水、粮草、橘桔等物资。 在船队整理物资之时,霍峻率先前往京口,与刘备会面。恰好刘琦也至京口,三人再次会面。至于刘琦为何至京口,除了与刘备商议荆州事务外,还有与江左政治格局变化有关。 关羽之女关金屏嫁与刘琦之子刘溥,关羽成为刘琦的姻亲,在州内地位上升不少。且加之关羽征讨会稽郡有功,招抚蛮夷、宗贼数万户,设会稽南部都尉,又新置荡寇、汉兴、南平、建安等七县。 刘琦上疏荆州,将会稽郡与南部都尉切割,将会稽南部都尉辖地升格为建安郡,让关羽出任建安郡太守。关羽虽任建安太守,但却是遥领,今下的关羽替刘备坐镇夏口。 其中变数就在这,黄射似乎意识到江夏太守,没他想象中的逍遥自在,即将成为南北对峙的焦点。在与王粲几番书信联络后,得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思想指导,黄射向刘琦写信,询问能否将他改任到扬州任职。 当下扬州诸郡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位置空给黄射。但考虑到夏口的位置的关键,刘琦深思前后,欲用关羽手上的建安郡,来换取黄射手上已是残破的江夏郡。 江夏郡残破,孙策西塞山之战大败荆州联军,江夏军几乎全军覆没,士卒死伤者达万人,黄祖、黄射父子只身逃走,孙策破城,裹挟百姓而走。遭遇大败的江夏郡元气大伤,后几年间黄祖又组建一批军队,结果在柴桑身死兵败。 两次重大打击下,江夏郡又怎会富庶呢? 江夏虽是残破,但考虑到江夏控扼吴楚头尾的重要性,刘备建议刘琦表黄射为建安太守,免得让黄射联系上蔡瑁、蒯越等人,从而错失江夏要塞。 有了刘备的表态,刘琦也没辜负关羽,当即与黄射联手向刘表进疏,举关羽为江夏太守,坐镇西陵,督三关守备。同时刘琦将会稽郡的永宁、罗阳、松阳三县多划给建安郡,新的建安郡管辖九县,黄射出任建安郡太守。 江夏十三县,张辽南下攻略大别山北的江夏四县,今江夏仅剩九县。刘琦用完好的建安九县,去换取残破的江夏九县,对黄射已经够意思了。黄射虽是跑到扬州蛮夷之地,但他却也认为自己躲过一劫。 收到二人文书的刘表,斟酌良久,虽有蔡瑁、蒯越等人的劝阻。刘表以曹军在北,进犯江夏为借口,让关羽出任江夏郡太守。 关羽、黄射互换辖郡,也代表着刘琦的手伸入荆州。配合上刘备屯兵江夏的举动,刘表欲立谁为嗣,似乎呼之欲出。 当然这些暂时与霍峻关系不大,当下的他正与刘备、刘琦沟通出师渡海北上。 刘琦面露忧虑之色,说道:“江北守备多赖仲邈,今渡海北上郁洲,若曹军南下进攻,恐无人可御之啊!” 刘琦的忧虑并非他一个人的想法,甚至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似乎患上了霍峻依赖症,但凡遇见水战,或是强敌入寇江北。众人所想的是有霍峻在北,督军作战,必能得胜。 这种依赖症,并不是众人无能,而是他们长期习惯了霍峻领军作战,可胜强敌。且霍峻手上握有江左水师,他的率军北上,对于众人而言,长江防线似乎已是垮了一半。 霍峻安抚刘琦说道:“曹操欲击乌桓,北上柳城,今中原虽有军士驻守,但却无力南下。如那夏侯渊、于禁二将征讨昌豨,无曹操之军令,亦是无法南下江左。且峻北上解救昌豨,有为国事而思。” “其一,昌豨者,数次举兵反叛曹操,令曹操颜面大失。今昌豨起兵又反,我军若能救之,可在江淮之间扬我军之声望,又可重创曹操之威名,令江淮士民敬服我军。” “其二,昌豨者,受拜东海太守,素有武力,治下部曲男女数万,精锐者数千。我军若能施恩而救之,可令其屯兵广陵之南,句容以北,袭扰江淮曹军,可保我江左之安危。届时峻居西,刘豫州屯中,昌豨守东,江左必然无碍。” 救昌豨,从实际利益上仅能得数万男女。但若从政治影响上看,则是不仅于此。如霍峻所说,昌豨数次反叛,颇是挫伤曹操在江淮的颜面。但如果江左能从夏侯渊、于禁二人手中救下昌豨,将是在曹操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有利于动摇曹操在江淮的统治。 刘备亦在劝说道:“昔备占据徐州之时,昌豨与备友善,常助备抵御曹操。先贤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我等不及曹操,若不能合众人之力,安能胜过曹操?且昌豨亲近我等,起兵于东海,解我江左兵危,今岂能不救?” 刘琦心中动摇,问道:“仲邈北上郁洲,不知何时可返,濡须口防备,可交由谁?” 霍峻挺直腰背,拱手答道:“启禀扬州,濡须口防备,峻已布置妥当,由将军高翔坐镇。若江淮举万人兵而来,高翔可轻易拒之;若夏侯渊举数万兵至,丹阳、豫章可出兵马支援,可保江北安全。” “那仲邈何时能归?”刘琦又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此行北上快则三月,中则半年,慢则一年,可全功绩。” “嗯?” 不待刘琦说话,刘备便疑惑问道:“一年之久,恐也太长了。仲邈军需辎重,从何处补给可得?” 霍峻见二刘误解,说道:“峻此行不仅是欲救援昌豨,且有开辟辽东海路之所求。峻屯兵于郁洲,得救昌豨及其帐下男女,则送至江左。其间大军补给,由军士乘船往返江左携带。待北上将士渡海辽东,购买骏马成功,航路得以开辟,海图绘制而成,则可率军士南下。” 顿了顿,霍峻说道:“约估无需一年,七八月应当可返江左。” 刘琦点了点头,心生好奇问道:“郁洲大小如何?可是始皇遣徐福出海,求仙丹之洲?” 摇了摇头,霍峻说道:“非是秦皇求丹之洲,峻不曾到过郁洲,但听商贾言,郁洲周回数百里,浮于大海之上,形势险固,且有田畴鱼盐之利,唯用舟舸可与中原往来。” 刘琦眼睛微亮,说道:“难怪仲邈屯兵于郁洲,郁洲周回数百里,可置城郭以安民。” 三国时期,连云港不与陆地接连,浮在大海之中。及入明清,随着海涨沙淤,海口渐塞,逐渐与陆地连接。 “峻或有此意!”霍峻笑道。 刘备沉吟良久,说道:“仲邈率军赴海至郁洲,入东海救援昌豨。备恐仲邈帐下军士无人知东海朐县地势,今不如让子方(糜芳)率军士二千人随行助之。何如?” 糜竺、糜芳兄弟乃东海朐县人,常年走商经营,对东海郡内地势甚是了解。如此安排,霍峻当是欢喜,今有糜芳这种地头蛇带队,东海地形将不成问题。 “相救昌豨本乃备之事,今劳烦仲邈出马。备派兵随征,望能帮助仲邈。”刘备道。 “多谢刘豫州相助!”霍峻说道。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91章彼之道,还之彼身 建安十一年,冬。 有了刘琦、刘备的支持,霍峻率军士及水手六千人,携带大小船只两百余艘,在江左商贾作为向导的情况下,出长江口,沿着海岸而行。 自春秋起,华夏先民便有航海的历史,但由于造船技术的不足,他们只能沿着海岸而行。凡遇狂风暴雨,船只则必须靠岸停泊,以免发生侧翻倾覆。 即便是在造船技术不足的情况下,江左与辽东半岛、朝鲜三韩也存在经济上的交流,如南方的陶器、漆具等物通过海路,传到辽东半岛及三韩地区。 但由于漫长的辽东海路,江左商贾更多沿着海岸线到徐州,将特产贩卖于徐州商贩。再让徐州商贾转一手,在山东半岛上船,沿着两个半岛间排列的海岛逐一航行至到辽东。 长久以往下来,这条从江东出发,历经淮河海岸,抵至东莱;再从东莱出发,前往辽东的海上商路逐渐成熟起来。航道、季风、洋流、天象等航海经验知识,被商贾船夫所掌握熟悉。 在大海间航行,风浪远超长江流域中的风浪。那些没有龙骨的舰船,在风浪中带动下,船只倾斜幅度大。那些龙骨的战船因有龙骨支撑,船只更为平稳。 从京口出发,走海路至郁洲,海路近有千里之遥。霍峻所率舰队在向导的指引下,出于安全考虑,昼行夜泊,花费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抵达郁洲。 郁洲内并非没有人烟,霍峻在登洲前,命陈越率先上岸占领郁洲,降服洲上的百姓,进而霍峻才敢命全军上岸停泊。 郁洲海滨上,二百余艘船陆续停靠在天然的河港内,水手军士各司其职,不是在修缮码头,便是在修筑营地。 霍峻从龙骨艨艟上下来,踩到结实的河滩上,让习惯了漂浮的霍峻甚是奇怪,多踩了几下地,方感土地的真实。 冬季的海滨冷风呼啸,让人不由裹了裹身上的棉服。 霍峻眺望四周,说道:“此便是郁洲否?” 糜芳似乎颇有感触,说道:“此便是郁洲,我等眼前山峦则是郁洲山(今云台山)。每逢春秋之时,芳常乘船出海,至郁洲游玩。今离家已有十年,郁洲仍是未变。” 继而糜芳面露骄色,说道:“那时使君败于袁术之手,徐州被吕布袭取,颠沛流离至东海,那时军中饥饿,军吏人相食。其皆赖我与兄长供给家资,若无我等,不知使君那时将会何去何从。” 霍峻手抚长剑,眺望对岸,问道:“朐县何在?” 糜芳指向郁洲的西面,说道:“郁洲与朐县隔水相望,登郁洲山,可观望朐县之城郭。我军舰船入抵郁洲,恐朐县已知我军动向。仲邈需速派人攻取朐县,以免走了风声,失了先机。” 霍峻面浮笑容,说道:“峻昨夜已命俞韶率精锐千人趁机上岸,估摸已克朐县。今时见我军至此,不久将乘船赶赴郁洲。” “咦!” 糜芳惊叹了声,说道:“仲邈用兵如此谨慎,芳倒是多虑了。” 霍峻没有时间与糜芳闲聊,说道:“朐县虽被我军拿下,但时间一久,我军动向亦会被夏侯渊探查。且昌豨被夏侯渊、于禁围攻,不知胜败如何,今当迅速进军,不可耽搁。” 昌豨任东海太守,但在霍峻出发时,刘备、刘琦委任昌豨为广陵太守,如霍峻所言,让他屯驻广陵,袭扰江淮。 说话间,霍峻拿出简陋的东海舆图,问道:“据昌豨书信所言,其在郯国城,不知郯国城与我军所在郁洲相隔多远?” 糜芳侧头看着舆图,指点说道:“郯国在朐县正西,约有二百里左右,其间皆是平坦原野,若是急行奔赴,军士轻装便携,三五日足可至郯国。” “可有水道转运?” 糜芳回忆良久,说道:“大河多为南北走向,如游水、沭水。其间唯有小河东西而行,如石梁河,贯通沭水与大海之间。郯国城背依沭水而建,城郭如何,芳已不记得具体印象了。” 谈话间,侍从来报,说道:“启禀将军,俞将军已上岸,今请求得见将军。” “速请!” 少顷,俞韶身披甲胄,趋步而来,拱手说道:“韶不负将军之望,已率军士拿下朐县。且韶广派斥候探查之下,已有昌太守战事消息。” 俞韶自从归入霍峻帐下,凡任何战事皆冲锋于前。在夏侯渊南下时,俞韶所统将士精锐严整,可称强军。且俞韶探查情报甚是尽心,常派斥候深入敌后。今霍峻让他作为先锋攻取朐县,实乃重用之意。 霍峻示意俞韶走到他的身侧,说道:“公礼可在舆图上指点!” 俞韶手指在舆图上的郯国城,说道:“启禀将军,夏侯渊所部率先北征东海,昌太守沿着河水布置数屯,夏侯渊难以攻克。时于禁率军后至,于河水上游渡河,侧击军屯,昌太守不敌败退而走,退入城中,已被夏侯渊、于禁二人所率万人从南、西、北三面合围。东面乃是沭水,恐是插翅难飞了。” “何如?” 霍峻环视众将,询问道:“今已得当下战况,又知郯国城地势,可救昌太守否?” 众将却是默然无语,皆陷入深思当中。 丁奉跃跃欲试,说道:“敌不知我军已至朐县,今将军若率大军前行,行进必然缓慢,将被夏侯渊所知踪迹。届时敌军必占地势,我军远道而至,实难与敌争锋,恐会被其所败。” 说着,丁奉拱手说道:“若将军可信在下,奉愿率帐下精锐奔袭敌营。” 糜芳略有迟疑,说道:“将军敌寇兵众,结营扎寨,趋百里而争利,恐将士至敌营已是疲倦。且天气寒冷,若值雨雪,奔袭破敌,怕是困难。” 霍峻不以为意,说道:“出敌之不意,攻其之不备,此乃兵法之要。昌豨反复之人,其与于禁友善,若值势穷,恐会复归于禁。今当急行,不可慢行。且臧霸屯兵于周边,若是被其探查,我军势孤则将败矣!” 这场出海作战本就是欲趁曹军不备,奇袭救之,若让夏侯渊等人发现,这场仗也不用打了。今下敌明我暗,若不奔袭破营,岂不可惜? 夏侯渊常喜用奔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今日他也回敬下夏侯渊,告诉他怎么玩奔袭作战。 说着,霍峻收起舆图,吩咐说道:“承渊所言深得我意,今且命你率本部千人为先锋奔袭敌营,且公礼(俞韶)子祭(傅肜)各率千人为后援,共破敌营。” 傅肜从刘备下江东间,作战骁勇,屡立战功,被拔为校尉。今随糜芳两千人之中,其中有一千人归傅肜统率。 “那将军呢?”丁奉问道。 霍峻大笑几声,说道:“此战有你三人足矣,行军之间,作战之中若有难调之事,由公礼负责。某坐镇朐县,以为接应。” “这?” 三人皆是年岁不长的小将,今让他们独自行动,对付夏侯渊、于禁二将,难免有些畏手畏脚。 “莫非不敢?” 但也仅是迟疑半响,拥有过统兵数千人经验的俞韶,沉声说道:“愿从将军之命。” “岂有不敢!”傅肜、丁奉奋然应道。 (本章完) 第192章雪夜奋短兵 次日,天空飘散着雪花,三千军士在丁奉、俞韶、傅肜的率领下,从郁洲出发,乘舟登陆。 郁洲山上,迎着风雪,糜芳、霍峻等人目送三将离开。 糜芳面露忧色,说道:“夏侯渊、于禁皆乃宿将,深谙兵法。而那三将皆不过二十余岁,好斗锐勇之年,宜当遵令而行。若是莽撞行事,此行进军怕是有失。” 霍峻手抚剑柄,笑道:“论将之能,岂能以资历比之。昔孝武帝时,李广历经三朝,资历深厚,然论用兵却不及卫、霍。今时之战,非是寻常作战,我军以奇至郁洲,当以迅猛进之。三人好斗之年,驱兵猛进,正是恰当。” 对于三人的勇武兵略,霍峻知道不少,颇是信任,要不然他也不敢用这三将。 丁奉出身卑贱,不识吏书,却有军事天赋,作战悍勇,常身先士卒;俞韶出身孙氏,耳濡目染征战,十八岁统数千兵马,性情稳重,可以督军;傅肜出身豪强,得入刘备帐下,作战骁勇,可以用之。 见霍峻想法坚持,糜芳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实如霍峻所言,打仗这种事真不看年龄,可不可以全靠胜负说话。 天气寒冷,糜芳搓了搓手,说道:“芳已从仲邈之意,让手下乡人上岸,迁朐县百姓上郁洲,大体能有二千余户百姓。” 霍峻从京口北上郁洲,当然不可能仅救昌豨及他部下数万男女,要不然这趟岂不是太亏了。他准备趁着曹操远征乌桓,无力南顾之时,多将徐州沿海的百姓迁到江东,二千余户的朐县百姓仅是开胃菜而已,大的还在后面。 说着,糜芳斟酌言语,问道:“听闻仲邈欲命人沿岸北上,寻海道至辽东可是如此?” “确有此意。莫非子方兄有适当人选,亦或是有海道路线?”霍峻问道。 摇了摇头,糜芳露出市侩的笑容,说道:“芳旧时经商,曾与东莱、琅琊、北海商贾多有往来,彼时为主公奔走之际,商贾多有相助。仲邈若是放心,不如让某操持辽东海路,骏马、皮草、人参,仲邈欲求之物,芳皆可为君求得。” 进而,糜芳低声说道:“且那三韩婢女乃是一绝,温顺乖巧,肤白貌美,青徐士族常溢钱购买。仲邈若有兴趣,芳亦可为君讨得上几名。” 舔了舔嘴唇,霍峻饶有兴趣,三韩婢女加以调教,岂不是自己养了支韩国女团。 不过霍峻也看出了糜芳的心思,欲借辽东海路为求己方之利,其行为说大了因公谋私,说小了也就夹带点特产回江左。 当然对于糜芳的行为,霍峻并无阻止之念,且有利用之意。此行北上后,辽东海路总要有人负责,糜芳只能保证了马匹的质量与数量,随他怎么折腾都行。 “咳咳~” 霍峻咳嗽几声,搂着糜芳的肩膀,说道:“辽东海路交予子芳兄,峻以为甚是可行。但出行当以大事为重,通辽东海路,战马为先。某欲在江北潜山区内,建设马场,中间所缺之物,可不能缺少,如善识马性之人,能治马疾之医。且公马不可被骟过,母马需健壮之马。” 糜芳眼睛一亮,领悟了霍峻的意思,笑道:“请仲邈放心,良马当不会少,必能让仲邈满意。” “子芳既欲操持此辽东海路,不知欲如何之?”霍峻问道。 糜芳嘿嘿一笑,说道:“辽东海路,东莱海商尽知。芳花点钱打点,寻几名老手同行出海即可。”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辽东海路虽东莱海商尽知,但我江左之人少知。劳烦子芳绘制海图,探明辽东航道,以便下次出海。” “好说!” 糜芳笑呵呵地应下,说道:“芳沿途北上标记岛屿,若有沿海城郭,当告知仲邈,迁其民众南下。” …… 与此同时,丁奉、傅肜、俞韶三将率部乘小舟入石梁水,因人多舟寡的缘故,只得让大部队在岸上强行军,将甲胄、兵器及少数部队放到舟舸上托运,轮换岸上疲倦的士卒。 朐县至郯国城约有二百里,丁奉等人在舟舸托运的帮助下,轻装二日一夜趋进二百余里地,行进迅速。 大帐内,木堆被大火点燃,释放出滚烫的热气,驱散帐内寒意。 “将军,昌豨粮尽向司空请降,我等当纳其降否?”广陵太守徐翕问道。 徐翕,曹操之旧部。昔张邈反叛,兖州大乱,曹操回军平叛成功,徐翕、毛晖畏惧曹操,率部逃往到臧霸帐下。刘备曾奉曹操之令,让臧霸奉上二人头颅。但臧霸认为自己能称霸一方,首在守义,岂能行此不义之事,拒绝曹操的要求。 曹操心中虽是不悦,但见臧霸有心庇护徐、毛二人,出于考虑便委任二人出任太守。徐翕受领广陵郡,屯兵射阳,今奉夏侯渊之命,北上围攻昌豨。 抿了口温酒,于禁说道:“徐太守莫非不知司空军令,围而后降者不赦,我等当奉法行令,岂能违节?” 曹操为了减少敌寇据城坚守数量,则是下达军令。凡围城之后,出城归降者,必斩敌寇首级,至于是否屠城,观反抗力度。 当然曹操也会灵活变通,如徐晃之于易阳,曹仁之于壶关,皆视情况而定,并不是一味的杀戮。若是于禁想让昌豨活下来,向曹操求情一番,昌豨基本可以活下来。 徐翕迟疑少许,说道:“昌豨与将军有旧,不降夏侯督军而降将军实乃欲求生路。今不如上报司空,让司空定夺昌豨性命。” 于禁乃泰山郡人,不仅与昌豨有久,实际上与泰山群将的关系都不错。 于禁脸色不悦,将酒樽放到案几上,说道:“昌豨反复叛乱,每征则降,司空震怒。今昌豨暗通刘备,举城复叛,已触司空禁忌,禁岂敢念及私情,而恕之。且今日纵敌,恐明日昌豨复通刘备又反,当不敢赦之。” 顿了顿,于禁沉声说道:“与夏侯督军知会一声,明日趁昌豨降时,斩其首级,驱兵入城,彻底平息叛乱。” “诺!” 夜幕已深,天空中雪花飘落,天气寒冷,曹军营寨甚是寂静。 石梁河上,数十条小舟上,江东军士持戈握刀,身裹戎服,潜伏于船中。 “校尉,敌营在前,可出击否?”军士问道。 丁奉立于船头,吩咐说道:“将小船近岸,破袭夏侯渊营垒。” “那于禁、徐翕二营呢?”军士问道。 丁奉眯着眼,说道:“据公礼斥候探查,于禁军营严整,军士守备有素,恐难破之。得破夏侯渊、徐翕二营,于禁所部当知难而退。” 于禁在城西扎营,夏侯渊、徐翕分别在城池的南北城池。今俞韶、傅肜将小舟全部给了丁奉,让丁奉得以顺沭水而来,出现在夏侯渊的东北方向。傅肜从东南方向摸向徐翕军营,仅待丁奉率先发起进攻。 言语间,小舟渐渐靠岸,船上的精锐士卒已是跃跃欲试。他们这部千人乃是霍峻从万人之中挑选而出的精锐,甲胄、兵器优先供给,常年操练,甚是骁勇精锐。 小舟靠岸,丁奉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手持火把,跳到高处,大声喊道:“将军恩育我等多时,今日乃我等报效将军之际。” 接着,丁奉扯下身上的甲胄,歇斯底里喊道:“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 说完,丁奉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筋骨,身上刀创剑伤颇多,大吼一声,手持刀盾,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率先冲锋。 “杀!” 有了丁奉裸衣冲锋陷阵的扮演,其手下千名精锐勇者,安敢不分奋力而行。跳入水中,感受冰冷的河水,众人精神抖擞。不少勇者亦效仿丁奉褪去甲衣,赤裸上身,不畏严寒冲杀。 夏侯渊军营这边为了防备昌豨从城中杀出,特意在营垒的正面布下森严的工事,在营垒的背面守备难言严整。 丁奉冲杀到几百步之外时,守夜的军士方才发现,敲响象征夜袭的军鼓声。欲挽弓射箭,却发现太过寒冷,手已被冻僵,难以拉弓。而那些来袭的军士犹如疯了般褪去上衣,赤裸上身杀来,令人难以想象。 当营中军士闻讯起夜之时,丁奉已率千人精锐杀到军营。拒马被军士搬开,栅墙被众人推翻,千人步卒嗷嗷叫地冲进曹军营门。 丁奉用盾挡开曹军来袭的长矛,继而跻身而入,手中环首刀戳去,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锋利的刀刃切开曹军身上的戎服,从腰腹部砍入,滚烫的鲜血瞬间迸溅而出,洒在地上,染红了白雪。 “杀!” 拔刀而出,丁奉身上腱子肉在橘黄色的篝火下映得彤红,如此冰冷的雪下,丁奉因厮杀太过激烈,居然有汗液溢出。喘气间,口鼻大量的白气被呼出。 沿着营帐间的道路奔走,江东军士赤裸臂膀,持刀握盾。仓促起身的曹军士卒遇上他们非死即死,整个曹军营寨开始哀呼奔走。 “点火,烧营!” 军营的后方常囤积草料、辎重等杂物,今江东士卒杀入营中,已是盯上了草料场。解决完看守草料场的曹军军士,江东士卒将手中的火把扔到草堆之中,火焰瞬间吞没草料。 草料被引燃,大火借助风势,开始蔓延吞噬帷帐、梁木,瞬息之间,烟火冲天而起,数里之外清晰可见。 营寨内响彻着如此热烈的声音,立即将夏侯渊从梦中弄醒。 听着震天的喊杀声,以及如雷鸣般的金鼓声。强烈的危机感猛地袭上心头,夏侯渊心中暗道不妙,迅速拿过甲胄往身上套。 “督军,督军!” 亲卫惊慌地闯入大帐,大喊道:“我军遭遇夜袭,从我军北面空虚之处杀入营中,外围军士根本无法阻挡,今时已杀至中军周围。” “什么?” 夏侯渊脸色大变,拿上环首刀,大步出了营帐。走出了营帐的瞬间,因帐外寒冷的天气,夏侯渊不由打了个哆嗦。 在夏侯渊观望之下,营寨中声音嘈杂像那潮水般涌入他的耳朵,喊杀声、哀嚎声听得很清楚。及目而视,营中已是混乱不堪,北面已是火光冲天,双方军士在那搏杀混战。 见如此状况,夏侯渊心中疑惑不已,昌豨在城中,若是袭营,不应该是从正面进攻吗?北面来敌会是谁?莫非泰山诸将中有人反叛以应和昌豨,但自己不可能没有消息,此部大军犹如天降之敌。 不仅是夏侯渊疑惑,实际上整个军营的人都在发懵,众人都在酣梦之际,夜幕中突然出现一批赤裸上身的猛男从营垒背面破营而入,在那叱喝挥刀大砍大杀,换谁都发懵。仓促之下,营垒完全抵挡不住。 “督军,今营中大乱,遭敌袭怎么办?”侍从着急问道。 话声初落,营寨中的厮杀声就已经逼近而来。 “夏侯渊何在?还不速受死?” 一声暴喝从夜幕中骤然响起,随即一名手持刀盾的悍将,率领手下数十名军士出现在夏侯渊眼前。只见领头之人面容狰狞,赤裸的上身早已溅满了浓稠的血液,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犹如人间太岁神。 见如此勇夫,初醒的夏侯渊被吓得彻底清醒过来,见左右无可用之人,根本不敢抵挡,带上左右侍从,借着夜色逃向于禁的营垒。 丁奉杀入中军周围,欲寻夏侯渊的人影,连砍数人,四处搜寻却也没发现夏侯渊的踪迹。气闷之下,一刀砍断‘夏侯’大旗,旗杆嘎吱一声,轰然倾倒于地上。 除了丁奉所部杀入夏侯渊大营,傅肜率本部也成功冲入徐翕军营中。 徐翕得知昌豨归降后,心中已生懈怠之情。从于禁所部回到营中,并未像往常叮嘱将士警惕戒备。在傅肜率部如丁奉般,从薄弱处杀入军营后,迅速引起了军士们的溃败。 在雪花纷飞的夜幕中,曹军军士从睡梦中惊醒,被傅肜所部砍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几乎毫无抵抗之心。 睡梦中徐翕被部曲叫醒,急忙换上甲胄,持矛出帐。刚出营帐,其脸色骤然大变,江左军士已杀到中军。 徐翕与部曲仓皇逃窜,也欲逃向于禁营寨,却不料出营的时候,撞上袭击于禁营垒失败的俞韶所部。徐翕与部曲人少怎敌得住江东士卒,且想逃也没地方逃。几番交手下来,徐翕被军士削去了脑袋,其部曲非死既降。 夏侯渊、于禁、徐翕三部除了于禁所部外,其余二部尽数被破。 实际上于禁营垒也遭遇俞韶的夜袭,但因为于禁治军有方,营垒戒备森严。俞韶及入于禁营外,便被发现动向,俞韶见无从下手,从而返回帮助傅肜所部。 此时的于禁正在巡视营寨,全营篝火通明,将士戒备有序。于禁不知黑夜中是否有伏兵,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收拢夏侯渊、徐翕二部的败军。 及夏侯渊逃入营寨中,于禁匆匆而来,问道:“督军可知来敌是谁?” 可惜夏侯渊也是不知道来敌是谁,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敌寇赤裸上身,骁勇敢战,非是常人。但渊左右思之,却也不知敌寇是谁?” 闻言,于禁不禁气闷。仗打到这地步,夏侯渊居然告诉他不知道敌寇是谁,他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侯渊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离谱,猜测说道:“我听敌将口音似乎是江淮人士,莫非是与昌豨友善的江淮贼寇?” 于禁微微皱眉,说道:“江淮贼寇岂敢放肆作乱,且此部来敌,甚是骁勇精锐,非是凡兵。” “可是那霍峻乎?”副将试探性问道。 听闻霍峻之名,夏侯渊跳了脚,否认说道:“霍峻屯兵濡须口,若北上东海,必会被我军军士发现,怎么可能会是他?” “那就是吴敦、尹礼、孙观等人,其与昌豨交好,今见昌豨被困,亦被刘备蛊惑,发兵营救。”副将又说道。 于禁沉吟少许,说道:“泰山诸将早已归顺司空,今虽不似我等,但亦可用之,非是反复勾结刘备之人。” 顿了顿,于禁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泰山诸将倒好,就怕是霍峻帐下部将。” 夏侯渊低垂脑袋,今之遇袭兵败,若不能拿下昌豨,他真就没脸得见曹操了。 “今当如何是好?”夏侯渊问道。 于禁踱步半响,说道:“今下二部皆遭兵败,唯有禁本部可战。敌军实力不知,天明之后当烧营而走,命人探查敌军底细。” “好!”夏侯渊说道:“某且书信与臧琅琊,让其支援我军。”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93章奔走入郁洲(盟主xxc1005加更) 建安十二年,正月。 奔袭作战之要意,急行军仅是其必备条件之一。若仅具备急行军,却不知敌如何,则易陷军于危难当中。若能得知敌寇当下如何,不用说趋百里而争利,趋千里亦可行之。 如那孟达反叛,司马懿远在宛城,距离有一千二百余里。司马懿知孟达心性,日行百余里,仅花了八日便兵临城下,发兵猛攻,十六日破城,斩杀孟达。相较于夏侯渊善奔走之名,司马懿才是实打实的闪电战的高手。 今霍峻讨了巧,乘船北上渡海至郁洲,遣精锐三千进取奔赴,两日一夜行进二三百里,以丁奉、傅肜之勇得破夏侯渊所部。 夏侯渊遭袭奔走入于禁营垒,于禁收拢败军于次日天明,烧毁营垒及辎重,断昌豨、丁奉追击之路。 实际上于禁也多想了,击破夏侯渊、徐翕二营,丁奉、傅肜、俞韶他们就已无法追击了。他们所部三千人趋兵而行,为求奇袭的效果,身上仅有六日之口粮,今已用去二日,剩下的口粮不足以追击。若追击不成,恐就要饿死在路上。 而那昌豨在外屯被击败,手上军士不多,且城中数万人也缺口粮。他早已无了战心,否则也不会试图向于禁投降,准备暂居于曹操治下,等到时机成熟,继续反叛。 你问昌豨为什么那么讨厌曹操,老是想曹操的造反,除了昌豨本身的心性的问题,那就要问曹操在徐州犯下的缺德事了。 即曹操屠杀徐州百姓以及在东海郡犯下的罪孽,昔曹操举兵进攻徐州,连克五城皆破,多屠戮。及入东海郡,曹豹与刘备守郯国城,曹操攻不克,转攻取应、睢陵、夏丘、襄贲等城。 若从徐州地图上看,彭城、下邳两郡遭殃,东海郡以西亦是被糟蹋过,整个泗水为之而不流,数十万百姓被杀,残忍至极! 得益于曹操未攻克郯国城,琅琊郡及东海郡东部幸免于难,因而诸如吴敦、尹礼、孙观、臧霸等泰山诸将他们并未与曹操有过仇恨,唯有昌豨亲人被曹操摧残过。有此仇恨之下,昌豨数次叛乱曹操亦不奇怪。 当然就昌豨而言,能数次降叛曹操,也就意味着他不是安分之人。 在丁奉、傅肜袭营之时,昌豨观望半响见夏侯渊军营实在无备,方才出兵配合丁奉等人作战。 得胜曹军后,昌豨打探清楚来人底细,知道刘备为他派出的援救。以昌豨心性亦是有所感动,但这种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昌豨与三将寒暄完,笑着脸说道:“今下我部粮草短缺,不知可否让霍将军救济些粮草,以供我百姓渡过冬季。” 数万人被困城中,其粮草消耗可想而知。昌豨有心留在东海,不想搬家,因而向俞韶讨要粮草。 俞韶作为三人中的话事人,作为昔日庐江郡太守的孙河侄子,其亦有耳濡目染,对昌豨当下的心思或可猜到一些。 斟酌少许,俞韶笑道:“昌太守,刘使君及刘扬州在江左已备好钱粮,且欲将广陵郡交予太守驻守,今可随我等南下江左。” “这?” 昌豨迟疑片刻,说道:“某帐下部曲多为东海人,今若让他们离开乡土颇是不舍。若能得刘使君支援,某可在江淮牵扯曹操。” 俞韶心中冷笑,说道:“我军远渡大海而救太守,在于出其不意。下次夏侯渊恐有提防,将军又能如何自保?” 昌豨不以为然,说道:“吴敦、尹礼、孙观、臧霸等皆为豨之友人,那于禁亦是豨旧识,我在东海必然无碍。” “昌将军是指曹操欲杀将军而后快,且那将军口中友人于禁也欲杀将军否?” 说话间,傅肜将一名徐翕帐下的将领带了下来,摇头叹息说道:“我本以为将军得刘使君看重,乃是审时度势之辈,却不料……。” “这是?”昌豨面露惑色,问道。 “子远,你且说之。”傅肜示意降将王逸开口说话。 “诺!” 王逸微微躬身,说道:“拜见昌将军,将军欲重降曹公,众将以为可让曹公定夺将军之身死。于将军闻之,却以为昌将军触犯曹公军令,围而归降者不赦,欲处死将军。” “且于将军亦言,将军与刘使君联络已逆曹公之禁忌。无论如何,将军归降自当必死,令我等于今日将军归降之时,将将军斩杀,趋兵入城,彻底平息叛乱。” 闻言,昌豨的脸色大变,连他的好友于禁都容不下他,他是真明白自己反复横跳的行为已经让曹操气愤不已。以当下的情况,自己除了举部曲南下江左,也没多少路可以走了。 顿了顿,王逸认真说道:“此逸所言不敢有假,将军若不信可问其他将校。” 心略有怀疑的昌豨听闻此语,心彻底凉了,勉强笑道:“刘使君以厚礼待我,霍将军又千里援我,豨岂敢忘恩。欲留在东海,仅因乡土难舍离而已。” 俞韶起身拱手,说道:“我等军士粮草难支,且兵力寡弱,将于两日后出发归程,请昌广陵迅速命部曲及百姓搬迁而走。若于禁知我军底细,必遣军士击之,宜早不宜晚。” “好!”昌豨下决心,说道:“我随诸位一起于两日后而走,” 昌豨也认清楚现实了,家乡虽好,但没命可享受不了。刘备那边待自己甚好,委任一郡,让自己屯兵广陵。江都一带,水土肥沃,有鱼虾之利,又有海盐之丰,亦是一个好去处。 且不言昌豨即将率帐下部曲迁徙,欲先向西至郁洲。遭遇夜袭败退到百日外兰陵的于禁、夏侯渊二人,花了五、六天功夫,也了解清楚谁袭击了他们的军队,果如副将而言,乃是屯兵濡须口的霍峻。 夏侯渊冷着脸色,说道:“霍峻未走合肥,不走邗沟至东海,唯有效孙策击陈瑀之策,率军渡海北上至朐县,进而派遣精锐袭之。如此方能说明我等布置在邗沟兵马不得霍峻行踪,其却能出现于东海。” 孙策击陈瑀之战,可以称为是汉末经典的奇袭作战。陈登、陈瑀分别屯兵在广陵郡射阳、东海郡海西二地,孙策解决陈瑀派人到江东煽风点火的行为,亦如霍峻般,命吕范、徐逸跨海攻海西,大破陈瑀,破城掠民而走。 今夏侯渊虽不知霍峻具体进军路线,但亦可通过过往战事,简单推理得知霍峻如何行军。 于禁沉思半响,说道:“霍峻辎重皆在船上,派遣军士深入郡内作战,其携带军粮当是不多,无法久战。且其救昌豨必有迁民之意,若是所料不差,昌豨已迁部曲家眷向西。今当追之,不可让昌豨轻易走脱得逞。” 于禁知兵善战之人,一眼看出了渡海作战的弊端,辎重皆在船上,仅能在沿海袭扰作战,无法深入内地郡县作战。一旦深入内地作战,除非能就地缴获物资补给,否则就要撤回到船上,无法持久作战。 夏侯渊猛地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等率军追击,让臧琅琊率军随后就到,看能否有所得。” “好!” 有了追击的想法,夏侯渊、于禁二人从兰陵出发,行到郯国城,果如于禁所说,昌豨、丁奉、傅肜等人于五日前已弃城而走,率领四、五万男女老少带着行囊向西。 幸好有小船可以转运,俞韶让拖慢行军速度的老少登船而行,顺流直下两三日即至郁洲。继而逆流而上,接应剩余的老少。从初时出发行军缓慢,日趋一二十里,到后面日可行三十余里。 二百余里地,及夏侯渊、于禁趋兵衔尾追击,在中间路上被霍峻布置的伏兵吓退。二人见到‘霍’字大纛,畏却不敢深追。及臧霸率追兵后至,三人合一方敢继续向前追击,等到朐县之时,百姓早已分批登上船只渡海而走。 三人看着对岸的郁洲大岛,只得望洋兴叹! 今天日万,又到月末,求点票票 (本章完) 第194章赐印与群豪 郁洲大吗? 作为吴承恩笔下想象中的花果山原型,郁洲又怎会不大,其周回数百里,与四面临海,与朐县隔水对望。 何为周回? 即为周长,郁洲岛周长数百里,就面积而言能够满足数万百姓在岛上居住,并没有多大问题。且岛上亦能耕种,淡水资源也够。 至于大量人口的口粮怎么解决,所幸郁洲周围拥有辽阔的渔场,即后世八大渔场的海州湾渔场,水师撒网捕鱼,常能满载而归,满足数万百姓的日常食用不成问题。 且霍峻也让战船陆续将昌豨帐下的数万男女运往江东安置,初批已至江左,及回程后又从江左带来更多的舰船,第二批由昌豨带着他心腹部下出发江左。 今昌豨将走,特来向霍峻辞别。 大帐内,霍峻在篝火上烤着鲍鱼,那汤汁从壳上流出,滴到木炭上,发出呲呲的声响。见火候到了,霍峻又撒上了点碎蒜,一起烧烤。及烧熟后,霍峻从铁网上取下蒜香鲍鱼,分与昌豨同食。 鲍鱼肉入口,鲜美多汁。然可惜的是蒜非蒜蓉,失去了灵魂。 昌豨吃完蒜香鲍鱼,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说道:“豨将往江左,可惜不能与将军同食鲍鱼。” 鲍鱼,非现代人所爱,古人亦爱之,其为古时海产八珍之一,旧名盾鱼。管仲执政后,为报答鲍叔牙,知鲍叔牙喜食盾鱼,自己出资购买盾鱼,命渔民凡打捞到盾鱼皆送至鲍叔牙府上,故齐国人常为鲍鱼。 “昌将军即往江左,何愁无故人同食鲍鱼乎?” 霍峻将盘子放到案几上,笑道:“管鲍之交,古今众人皆羡之。峻与将军相逢半月,却深感将军之大义,舍家业而奔走郁洲。及将军奔赴江左,今有一言欲送与友人,不知友人愿听否?” 昌豨神情收敛,拱手说道:“仲邈但言无妨,豨必听之。” 霍峻放缓语气,说道:“江左士人以为将军反叛无常,故不可深信用之。然刘豫州与峻却不以为然,以为将军叛曹情有可原。” “将军过往之事,如那流水东逝。想料今时心境不同前时,故岂能以今日之事,蹈昨日覆辙?” “自古以来,良禽则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但主待臣以恩,则臣奉主以忠。故峻以为良禽固然择木,也需持节自立。否则朝秦暮楚,终将自毁。” 说着,霍峻笑了笑,说道:“峻之胡言,将军且听即可。” 昌豨沉吟良久,说道:“豨乃泰山一匹夫,行于乱世之中,常有身不由己之事。玄德公恩播于下,千里援我,豨虽匹夫,但亦知恩德之重。请仲邈放心,豨谨记此语。” “好!” 霍峻见昌豨语气诚恳,也真当他听进去了。具体是否真有改变,就看昌豨日后的行动了。 昌豨站起身子,拱手说道:“豨且先回江左,今于禁、臧霸屯兵于朐县,有击郁洲之意。若辽东海路开辟成功,仲邈也可早日归程。” 于禁、臧霸为了防止霍峻登岸入寇,在朐县屯兵观望,防止霍峻又迁走大批百姓。 霍峻起身而送,笑道:“郁洲悬于海外,舟舸为阻,料那两人也无计可施。且青州之境,仍有义士反抗曹操之暴政,峻当为其后援。昌兄可先归江左,峻不日亦可归江左。” 霍峻此行北上的影响,不仅影响了徐州,实则也影响到了青州。糜芳率船队北上,意外发现青州地界仍处在动乱当中。常年发生征战,黄巾余孽仍在,州内豪杰多背叛。 此前袁谭反叛曹操,割据青州,为这些群寇诸豪授予官职。如那长广郡人管承聚众万余户被曹军击败,率残余的三千余家退守海岛。他从糜芳口中得知刘备遣军北上,继而向霍峻求援。 霍峻果断接纳管承,又私铸印绶送与管承,表他为威海校尉,兼领长广县长,且命丁奉带队运了批军备、辎重与管承。管承得到印绶,又得到有了一批辎重补给,随即放弃了投降之念,转而随丁奉南下郁洲拜会霍峻。 霍峻送别昌豨及其手下万余人,今郁洲上仅剩军士水手四千多人,岛上暂居的百姓仍有三万多人,需要江左船队再跑几趟,才能把百姓全部接走。 岛上居民原有千余人,加上被强迁而来的朐县百姓二千余户,及昌豨带来的四五万百姓,实际上岛上人口最多的时候,聚集了五六万人。 霍峻往江东运了首批几千人回去,第二批由昌豨领头搭载万余人,如今看来至少需要二批才能运往这些百姓,而且这还是建立在接下来百姓还不能增加的情况下。 但幸运的是,随着海路据点的开辟,江东至郁洲的往来航行的时间也缩短了。沿海千里而行,霍峻北上走走停停,花了半个月,到如今平均下来十日便可跑完一趟。且为了运输百姓,诸葛亮也出面向商贾借船运输,运输的量也愈大。 送别昌豨,又过了几日,管承随丁奉而来,上岸入帐拜会霍峻。 管承站在帐中,感激说道:“承拜见将军,多谢将军送粮救援之恩。” 其人常年于海滨风吹如此,皮肤黝黑,身体壮硕。然管承能拉得起那么多人的队伍,又岂是单纯武夫,神情间透露着机敏。 “且坐!” 霍峻神情柔和,抬手说道:“刘豫州心忧青徐百姓安危,得知曹操暴政,故遣峻率军北上,屯于郁洲,以援诸位。峻刚出兵救得东海昌太守,迁其部曲至江东。” 管承早已了解霍峻此次北上的军力,且也知霍峻的战绩,说道:“将军数败夏侯,名震江淮,承虽是海滨之人,却也知将军之名。且刘豫州恩德信义于世,扬威于江东。承能为二君奔波效力,深感幸焉。” 霍峻见管承有归顺之心,直接问道:“敢问子奉,今下东莱、长宁海滨可有豪杰未附?且二郡当下情况如何?” 管承坐到席上,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奉袁青州之命征战,及袁青州不幸败亡,我等不敌曹操,各自散逃。曹操为征讨我等,命乐进、李典屯青州北海、乐陵、渤海等地,劝降征讨袁青州手下。” “又划长宁新郡,及承所在之地,曹操委何夔出任太守。何夔自上来以来,施政以仁,劝抚我等。若非将军北上,承恐会因缺粮少食而归乡土。” 曹操平定青州后,为解决青州海滨盘踞的黄巾军及袁谭余孽,将东莱郡划分成南北两郡,北仍有东莱郡,南为长宁郡。新郡管辖广宁、东莱、矣平等六县之地,初任郡守为何夔。 顿了顿,管承说道:“今青州海滨豪杰众多,如王营帐下部曲亦有三千余户,屯于昌阳城;从钱手下部曲二千余户,避难于矣平险要;袁氏旧将高歆屯于不其海滨(今青岛)帐下部曲千余户,有数十骑。及过东莱,乐安、济南亦有黄巾军徐和、司马俱二人,所督帐下部曲有七八千户。……” 在管承的讲述下,霍峻大体了解山东半岛上的形势,用一句话简单概括,即大乱过后,太平之前,群寇即将降服之时。 这种局面不插一手,岂不可惜。当然这种局面举兵进犯不合时宜,且有李典、乐进等人坐镇,但若能将群豪随自己南迁江东,他便心满意足了。 即便不能让所有人都随自己迁徙到江左,但凡能有数万人便足够,加上已经到手的五六万人百姓,凑个十万百姓,这趟北上就赚大发了。 今管承三千余户,百姓约在一万五千口,达到目标并非遥不可及。且利用官职封赏,让可信之人奔走,让那些群豪归附自己的概率亦能大大增加。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子奉熟悉东莱海滨,今群豪未附,峻欲赐众人官爵,不知子奉愿替某奔走否?以劝降群豪随峻南迁江左,皆赐予土地,亦可得富贵,不必避难于海滨,受风吹日晒之苦。” 说着,霍峻摸着下颌,笑道:“且告诉群豪,其官爵高低,在于所迁百姓多少。刘豫州之信义,世人无所不知,青徐州群豪又岂能不晓。且子奉可与众人言,曹操暴虐,叛而不降者不赦,泗水之鉴即在眼前。” 霍峻北上以来,几乎不打刘琦的名头,而是拿着更为好用的刘备名义。有刘备作为背书,在青徐一带走得开。 “子奉若是事成,自当另有封赏。何如?” 管承弓步起身,沉声说道:“承愿为刘豫州及将军奔走。” (本章完) 第195章得报走卢龙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峻屯郁洲,得管承参海滨形势。峻图海滨民众,遣威海校尉管承等密至青州,使持十余印与东莱、长宁、北海等郡,昌阳王营、矣平从钱、不其高歆等众举兵应和,动摇青徐海滨。 建安十二年,春。无终。 在定下北征乌桓的进军方略后,曹操不仅将善于骑战的张辽、张郃调入军中,也让西凉战将张绣从军征伐。及诸将云集,曹操从平虐、泉州二渠北上,兵至无终,因春雨连绵,傍海道断绝,遂停兵不前。 “咳咳!” 营帐之内,郭嘉脸色苍白,躺在榻上,连连咳嗽不绝,将自己从睡梦中咳醒。 自入新年以来,郭嘉病情加重,以往是喉咙不爽咳嗽,今在春季受了寒,体质虚弱下。郭嘉身体高热难消,后食汤药,身体高热虽退,但病情却是加重了,时常低热,头疼咳嗽,难以进食,医师束手无策。 “祭酒!” 见状,侍女扶起郭嘉轻抚后背,又拿起瓷碗,将温水送入其干燥的口中,说道:“先生可好些了吗?” “咳咳~” 郭嘉抿了抿水,咳嗽几声,艰难说道:“速替某唤司空。” 侍女见郭嘉神情憔悴,呼吸困难,亦是不由着急,急忙跑去营帐,大声喊道:“郭祭酒速唤司空,司空何在?” 在视察军营的曹操闻之,心中着急,唯恐郭嘉出了事。放下手中的军务,小跑而来探望郭嘉。这种独特的待遇,唯有郭嘉能有。 “奉孝?” 见到躺在病榻上的郭嘉,曹操坐在榻侧,轻声喊道。 “明公!” 曹操看着脸庞削瘦,嘴唇发白的郭嘉,心中伤感,说道:“皆因欲平乌桓,使公长途跋涉,以致受寒染病,孤心不安啊!” 说着,曹操伸手摸了摸郭嘉的发髻,深叹了口气。 郭嘉紧握着曹操的手,说道:“明公赏识之恩,嘉虽万死,却不能报万一。” “哎!” 曹操坚韧如铁的心,闻郭嘉此语,竟也有软化之倾向。 曹操握着郭嘉的手,说道:“今春雨连绵,傍海道断绝,浅不能通车马,深又难浮船只,大军难以通行。田畴进策让孤率大军走卢龙塞,行于燕山之间。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张了张嘴唇,说道:“卢龙塞山道,嘉读史书时曾略有耳闻,燕之秦开远征东胡,趋渔水、鲍丘水连破东胡,开疆拓土上千里。今能有辽西、辽东之地,皆赖秦开之功。” “然光武复汉以来,卢龙道断绝,几近崩坏,已有二百载。今明公举大军,步卒辎重、粮草过多,过卢龙山道而至辽西柳城,恐是艰难啊!” 曹操面露忧虑之色,说道:“今正是孤所忧也!” “卢龙山道崎岖难行,据那田畴所言大道难行,唯有艰险小道可通,孤思是否撤兵冀州,遣军士广屯塞北;或是待至秋冬行军,再讨辽西乌桓……” 话音未落,曹仁掀开帐帘,见到帐内的曹操,喊道:“司空?” 继而,曹仁又吞吞吐吐不知怎么说。 曹操见曹仁如此,皱眉说道:“莫非又出了什么紧急之事?” 曹仁点了点头,走到曹操耳畔,将青徐二州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混账!” 曹操眼睛瞪大,脸色下沉,目露杀气,震怒说道:“妙才干什么吃的!平个昌豨都平定不了,还让霍峻出兵将他救走?” 说完,曹操气得在营帐内踱步。 “明公?” “咳咳~” “莫非江淮有危?”郭嘉咳嗽问道。 曹操收敛神情,说道:“江淮并无危险,仅是那霍峻乘船北上,浮海千里而救昌豨。且霍峻屯兵郁洲大岛之上,恃水师之强,隔绝海水,勾结海滨群寇。” “明公切勿动怒,霍峻难以上岸,今虽勾结海滨群寇,却无法破我城郭。青州之乱在于群匪,让诸将率军征讨即可。群寇平息,霍峻则无计可施。”郭嘉劝慰说道。 “请司空吩咐?”曹仁拱手说道。 “派乐进、李典征讨青州海滨群寇,于禁治军有方,当以封赏。夏侯渊督军有失,被霍峻所败,今令他为诸将督运粮草,不可有失。”曹操吩咐说道。 “诺!”曹仁拱手而走。 曹操心中有怒气难消,愤愤说道:“霍峻这厮属实可狠,趁孤无力南征之际,率军浮海远道入寇,袭扰海滨之所,掠我民众。其与刘备迟早败亡于孤之手。” “明公切莫大意,霍峻善晓军略,尤善水战,不可不备。”郭嘉说道。 曹操仍是心闷,说道:“幸霍峻非刘备帐下将帅,其归刘琦所统。刘备非甘居人下之辈,与刘琦争斗必有一伤。届时刘琦依仗霍峻与刘备相争,或可为我等所用。” 郭嘉有气无力,说道:“明公且先征讨辽西,平息乌桓之患。届时坐拥河北及中原二地,明公霸业已成。至于荆扬二州,明公宜当缓图,不可操之过急,务必要待刘表身死,二刘相争之际,挥兵南下。” “彼时先取荆州,再用荆州之力,借江水东流之势,下破江左水师,攻略扬州。及二刘败亡,荆扬二州已克。益、交、凉三州,遣人入州传檄可下。朝堂旧人,尊以高官,奉以荣爵,明公帝业则成。” 去年的初次试探,让曹操、荀彧、郭嘉等中原北人认清了荆扬二州恐怖的军事实力。打是不能硬打,必须利用点手段,方有机会克敌制胜,其荆扬联合体漏洞在于刘表身上。 刘表身体健康尚可,一旦病逝归西,荆扬二州必将发生动荡。且不仅是蔡瑁、蒯越等襄阳士族心慕曹操已久,连江东士族心思曹操者也不在少数。 毕竟汉末可非南北朝,亦非五代十国,无前人效仿。当下南人对于占据中原,手拥天子的曹操,打心眼里害怕。 “奉孝之言乃操所望也!” 曹操又坐到榻侧,紧握郭嘉之手,沉声说道:“奉孝当保重身体,与操共安乱世。” 曹操有登基称帝之心,有人能知,但曹操并无这么说过。荀彧希望曹操匡扶汉室,曹操亦尽量做出匡扶汉室之举,连当初大冀州的想法说不要就不要。唯有曹操与郭嘉聊过这个话题,且曹操也想把二代留给郭嘉辅佐。 顿了顿,曹操回到正题上,问道:“傍海道不可通,卢龙道荒废难行,今却不知如何是好?” 郭嘉沉吟少许,说道:“明公不如散播言语,言霍峻于江淮作乱,勾结昌豨,欲率兵南下征讨,让乌桓贼寇以为我军欲撤,让敌寇松懈无备。实则明公留下老弱步卒、辎重,率精兵速进,千里奔袭,攻其不备。” 顿了顿,郭嘉亦补充说道:“若明公行军过缓,被敌寇所知,届时轻兵突进,遇有备之敌,恐是有危。” 突袭战,本质就是以有备之军迎战无备之军,若是走了太慢,被敌人探查得知,将是非常危险。 曹操斟酌良久,下定决心说道:“兵贵神速,不可慢之。若让乌桓有备,此行又是难成。” “好!” 曹操双手握着郭嘉的手掌,温声说道:“孤将率精锐奔袭乌桓,奉孝病重于军中,无良医可治,且可先回邺城,休养身体。待孤得胜乌桓,与君南下灭刘,一统天下。” 郭嘉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挤出笑容,说道:“愿与明公同行。” ps:南北对决快了,下月初 晚上无更了,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196章辟路聚群豪 及管承奉霍峻之命,持印奔走于海滨之间。王营、高歆、从钱等人在管承的劝说下,大都愿意接受霍峻的印绶,并随船队南下。 同时为了获取更高的官职,王营、从钱二人袭扰郡县。其中唯有具备正规军的背景的高歆没干劫掠民众之事,倒是让霍峻高看一眼。 但其中也有不愿合作之将,如乐安、济南的徐和、司马俱等黄巾军残余力量,概因自己的兵力不少,自视甚高,他们只愿接受印绶,而不愿率部曲下江南。 对于不合作的群寇,霍峻也并未生气,毕竟人各有志,又强迫不了他人。且霍峻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顾及那么多人,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 利用舟舸转运,霍峻先把不愿袭扰郡县的高歆及其手下千余户带上郁洲岛。继而等候王营、从钱二人的消息,寻机将二人接到郁洲上。 期间江左舰队送了大批物资与霍峻,又转运走万余人。因高歆、管承率四千余户入岛的缘故,岛上的百姓不减反增,仍有三万余众。且人数逼近四万口,每日口粮消耗甚是恐怖,若非周围有大渔场,水军舟舸长时间捕鱼,根本扛不住这样的消耗。 霍峻到郁洲岛已有四五个月,长期下来,即便是鲍鱼、海参等珍贵海物,他都已经吃腻味了。渴望糜芳能早日辟路归来,以便他率舰队回师江左。 “咦!” 霍峻与丁奉、傅肜等巡游郁洲,却见空地上见一骑将与几名骑卒在那操练,先是手持长槊以对来人,击落二骑,继而近身缠斗长槊,又取出短矛在手,击败与自己缠斗的敌骑。作战间,左右手皆能操持矛槊,颇是骁勇。 “此为何人?” 霍峻指着骑将,问道:“我于岛上已久,怎不知军中有这等骑将?” 江东地区马匹少,连像样的骁勇骑将也少。士仁那种在刘备军中不算强的骑将,今在江东足以称道一二。否则霍峻也不会开口向刘备借调士仁,让他替自己统率骑兵。今见一人武艺比士仁强上几分,这让霍峻又怎么不为之心动呢? 丁奉瞧了瞧,说道:“此乃高歆,字麟嘉,渤海高氏子弟。袁谭帐下旧将。昔袁谭割据青州反抗曹操,为安抚海滨豪杰,遣高歆入东莱,安抚群寇。后袁谭兵败身死,高歆素受袁氏旧恩,起兵攻曹,却被张辽所败,败走不其,聚众避难于海湾。” 渤海高氏,起于东汉初年,世出官吏,太守、九卿之人亦有,如高洪、高褒、高延皆出自渤海高氏,属于是东汉上层的名门望族。 “此人骑术比你二人如何?”霍峻问道。 丁奉摇了摇头,说道:“奉善水步之战,不得骑战之要。” “论骑术而言,我亦不如高麟嘉。”傅肜直言不讳说道 众人各有擅长,但在骑术上,二人却也认为自己不如高歆。 几人谈论间,高歆看见霍峻在前,遂下马结束操练,趋步来见。 “渤海高麟嘉拜见将军。”高歆拱手拜道。 霍峻见高歆相貌端正,体格魁梧,心有爱才之意,笑道:“麟嘉骑术过人,能使长槊短矛,世之少有。” 凡武艺出众之人皆有几分看家本领,如丁奉善掷石子,黄忠擅使回马弓,甘宁的垃圾话,赵云的大怒buff…… “歆少时习步战,及成学骑术,故长槊短矛皆能使。”高歆说道:“此乃偏门小道,难以称道。” “以麟嘉之能,南渡江左,若不建功名,岂不可惜屈才。”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峻帐下缺一骑督,将骑三百,不知君愿效劳否?” 高歆神情不变,拱手说道:“将军浮海而救我等,歆又岂敢不为将军效力。” “既然如此,则有劳麟嘉了。”霍峻笑道。 骑兵编制与步卒编制不同,骑五人为骑长,骑十人为骑吏,骑百人为骑率,骑二百人为骑将。从两百人以上至校尉千人,多少人则称多少将,如五百骑,则五百将。 至于其骑督,所统人数灵活,观主将给多少骑让他统率。以高歆在袁氏军中的地位,让他出任三百骑将,当是不够看,且他帐下也有数十名骑手。故而让他出任骑督,亦是能说得过去。 能得一员骁勇骑将,倒也是意外惊喜。接下来的几日,来自江左的船队又抵达郁洲,接走岛上的万余名百姓,送了一批粮草与霍峻。 同时船队也带来家信,步练师于信中,表达了思念之情,聊了聊小霍弋的变化,望能早日盼望霍峻归来。霍峻书信了一份,浅浅谈了下当前的情况,表示不日将可归家,让船队将书信带给步练师。 船队走后不久,青徐海滨传来消息,即李典、乐进率军兵入东莱、广利二郡,群寇向霍峻求援。 丁奉走入营帐,说道。“将军,王营被李典击败,昌阳城已被李典所得,其率部众逃到海滨,向我军救援。” 霍峻放下手中的书卷,平静说道:“王营得遭此败不足为奇,某让其裹挟百姓。而他却伺机图谋城郭,欲陷城裹民而走,动静如此之大,贪心不足,被李典击败属实正常。” 这些海滨群寇可非安分之人,常自以为是,霍峻赐印与他们,并不代表他们一定会听霍峻的话。 霍峻曾建议那些群寇,让他们袭扰城乡百姓,不要贪图城郭,以免徒生伤亡。建议虽是提出,但能采纳的人却是不多。 如那王营手上握有三千余户,乌合之众数千,自视甚高,以为攻略城郭简单,便欲打下昌阳城,裹挟城中百姓而走。不料在围攻期间被赶来的李典击败,只得败逃而走。 当然亦有听从霍峻建议的人,如那矣平的从钱,手有二千余户,图谋城郭外的乡亭,从二千多户发展到三千五百余户,膨胀不少。 “矣平城的从钱何如?”霍峻问道。 “从钱得知李典进犯,聚拢手下亦向我军求援,望将军能派出船只接应他们。”丁奉说道。 “从钱倒是机敏,有自知之明!”霍峻笑道:“派出船队接应从钱、王营、张述等人,送他们上郁洲。” “诺!” 自己在青徐上折腾出的动静已是够大了,能让于禁、乐进、李典、臧霸等将集体坐镇青徐海滨,也挺看得起自己。如今也是时候接应群寇上郁洲,等待舰船送他们去往江左。 望着丁奉而出的背影,霍峻又念及糜芳,他出使辽东已有三个月,按常理而言,也应当归程,然至今未有音讯,莫非路上出了什么差池。 就在霍峻思索糜芳之时,刚出营帐的丁奉一脸欢喜地跑回帐中,欣喜说道:“将军,出使辽东的船队已经回程。” “好!” 闻言,霍峻兴奋地站起身子,用手挥了几拳。辽东海路开辟成功,又迁回大量的百姓,此次北上赚大发了,自己亦能功成圆满的回师。 大步出帐,霍峻大声吩咐道:“子芳兄开辟海路,辛苦卓绝。今夜设宴,尽出酒水,款待归程军士。” “诺!” 待霍峻行至码头上时,便见糜芳登岸,其虽是胡须拉碴,衣着杂乱,甚是邋遢,但脸上却是神采飞扬,笑容满面。 见霍峻前来,糜芳迎了上去,大笑说道:“仲邈,芳当不负君之托付,辟海路而来,且向辽东太守公孙康求购马匹成功。” 霍峻不似他人拱手作揖,而是上前抱了抱糜芳,感慨说道:“子方远行辽东,历尽艰辛,功绩甚高。自兄远行之后,峻日夜担忧,恐兄行程不顺。今兄归来,日后江左能有战马,半数之功皆在糜兄身上。” 糜芳被突如其来的厚礼弄愣住了,但紧接着他也听出了霍峻的担忧之情,心中触动不小。他这一路北上,虽不能说历经生死,但也能说辛苦不易。 糜芳亦如同霍峻般,用手拍了拍霍峻的肩膀,笑道:“仲邈可是趁我北上之际,大展身手,令海滨众寇尽服于仲邈号令。” “哈哈!” 霍峻挽着糜芳的手,笑道:“借刘豫州之名,又赖群寇不顺。若是太平之时,峻那印绶又有何用?” 顿了顿,霍峻望着被人小心翼翼牵下踏板的骏马,问道:“糜兄得归,不知收获如何?” 糜芳捋着胡须,笑道:“芳及至辽东拜会公孙康,公孙康欲结交车骑将军及刘豫州,待我之礼甚厚。及某言出资购马,公孙康甚是大方,送三百匹马于我。” “我又购得良马,但可惜船只受限,仅能再载百匹良马,今船上良马共四百匹。至于善识马性之人,能治马疾之医,芳许以重金,令他们举家迁至江左。” “四百匹?” “正是!” 糜芳望着从船上陆续被迁下来的马匹,笑道:“皆如仲邈所言,公马健壮并无被骟,母马年幼可以生育。” 霍峻走到身形瘦弱的公马旁,抚摸着鬃毛,问道:“此马怎如此瘦弱,精神气丧?” 糜芳摸着马儿的肋部,解释说道:“船上无法囤积过多干草,每日喂养的口粮不多,久而久之,马儿掉膘。” 摸了摸鬃毛,霍峻心疼说道:“今到郁洲岛上,好生喂养几日,然后再送往江左。以免长途跋涉,多有损伤。” “嗯!” (本章完) 第197章功成归江东 糜芳开辟辽东成功,不仅带回了大量的马匹,也完成了航海路线的开辟。他从郁洲(连云港)出发,顺着海岸而行,约航行一千三百余里抵达成山(今威海),凡是途中有海岛的地方,皆有标记地点于图纸上。 继而从成山向西北而行,航行七八百里至黄县(今烟台);从黄县向东北过长岛列岛,逐海岛而行,行驶三百余里至沓渚(今旅顺);又从沓渚出发,沿海岸而行,逆流入辽水,上岸至襄平(今辽阳),其间路途又有一千四百余里。 糜芳此行从郁洲岛出发,航行路途接近四千里,航行往返时间长达四个多月。加上从京口出发的一千余里路程,整个江左到辽东的航行,长达五千里左右,航行往返时间约五个月左右。 摸透了辽东海路,王营、从钱、张述三名群寇及帐下部曲也在船队的运送下,分批从东莱、广利二郡撤走。 王营被李典击败,从鼎盛的四千余户部曲,衰减到千余户部曲;从钱不贪不燥,从二千余户,发展到三千五百户左右;张述偏僻地区的宗帅,裹挟百姓,手上有四百户人家。三人投奔向郁洲,共得五千余户人家,男女二万三四千口。 继而算上高歆、管承所率的四千余家,男女一万八九千人。将这些从青徐海滨地区的贼寇、豪强的部曲核算相加,共计四万二千余人。若是考虑到昌豨四五万人,及朐县百姓二千余户,约八九千人。 总计以上部曲百姓人口,霍峻此次千里北上郁洲,开辟辽东海路,迁走百姓九万六七千人。 但是人口迁徙有多爽,管理起来就有多痛苦。此前通过江左的船队的四轮运输,将昌豨帐下的部曲全部运走,郁洲岛上剩下两万多号人,今下海滨众寇部曲涌入郁洲岛,人口又重新来到了五万多人。 五万多人的郁洲岛,水师利用战船捕捞海鱼,已是成为每日的基操。得益于此前那么多人的管理经验,霍峻采取军事化管理,让军中将校下基层,分配每日的目标规划。 长期数万人在郁洲岛上生活,每日的砍柴烧饭,烧火取暖,郁洲山都肉眼可见地秃了些许。 然而五万多人仅是偶尔之时,诸葛亮从船队口中得知郁洲岛上的消息,有预料到郁洲岛上人口数目增加。 继而派出了一批更加庞大的船队,有水师新老战舰,亦或是商贾船只,大船虽参差不齐,但船只却高达二百多艘。加上霍峻手上二百余艘大小船只,四百多艘战船,帆布张扬,遮天蔽日。驻防在朐县的于禁、臧霸、吴敦看得目瞪口呆。 手上有四百余艘战船,在霍峻的调配下,拉出三百多艘战船,载满二万多号人返回江左。 “仲邈,不欲先回江左吗?”糜芳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郁洲岛上之人多为青徐滨海之民,背井离乡多有不愿,皆赖王营、从钱等人。今峻不在此坐镇威慑,若交予他人,恐有动荡。” 岛上五万多人,霍峻准备分成两批送到江左。头批糜芳带着马匹及二万多人归程,第二批他率军士及剩余百姓集体回师。 糜芳点了点头,笑道:“无仲邈坐镇郁洲,恐那于禁、臧霸、吴敦等将将会跃跃欲试,袭扰郁洲,夺民上岸。” 自从霍峻将那些青徐海寇接到郁洲岛上,其人口之盛,让人垂怜。不仅是于禁、臧霸驻防,连利城太守吴敦也率兵赶到朐县,看能否击败霍峻,从而得到岛上的百姓。故在前几日,三人合军趁夜派出军士欲乘小船上抵郁洲,结果被巡逻的水师击退。 “无事!” 霍峻拍了拍糜芳的手臂,笑道:“糜兄可先回江左,待峻下月归程,届时你我与刘使君于京口聚聚。” 糜芳想起什么,问道:“孔明让我询问仲邈,除了昌豨所部数万人外。其余所得送至江东百姓,安置在鄱阳郡否?”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不必了,分批安置即可。此行北上非峻一人之力,可分万人到丹阳,又分万人到吴郡,其余诸郡亦可分担。其中让管承、高歆四千户至鄱阳郡安置即可。” 十万百姓迁到江左,扣除昌豨的四五万人,霍峻独自吃下剩余的四五万人,不是不可以。但是在官场之中做官,可不能自己吃独食,见者要有份,毕竟谁没有个难处,到时候你求人帮忙,人家也容易答应。 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四五万的百姓,仅凭鄱阳一郡供养颇是困难。将这些人分担到各郡,压力反而没那么大。 “好!” 糜芳领悟了霍峻的意思,笑道:“众郡守必念及仲邈之恩,芳必将此语转告于孔明。” 说着,糜芳低声问道:“那几名三韩婢女,芳替君送到家中。何如?” 霍峻笑而不语,仅是点头应和。糜芳领意,继而告辞而走。 望着糜芳的背影,霍峻却是饶有兴趣。迄今为止,他与蜀汉历史上失荆州的三大叛徒皆有接触过,甚至关系不浅。士仁在他手下干活,与糜芳合作北上开辟辽东航线,潘浚与他共同辅佐刘琦。 以他当下的观感来说,不能否认的是三人皆有能力。潘浚治政能力作为出众,与王粲、顾雍等人辅佐刘琦治理扬州,处理得井井有条,连诸葛亮亦是赞扬潘浚的政治能力。 糜芳次之,虽有私心,但能开辟辽东航线,居功至伟。士仁作战勇猛,多次身先士卒,善于统骑作战。 日后糜芳、士仁二人走水,烧毁军械库,又献南郡归降吕蒙,只能说谁也想不到。又或者说二人年纪大了,开始贪生怕死了? 但不管如何,霍峻认为糜芳这种贪图钱财,却又有能力,且地位不菲的人,应当合理利用。要么选择荣养归乡,要么给他合适的岗位,让他散发余热。 时间刹那流逝,自糜竺率船队归江左,又过二十余日,船队浩浩荡荡地重返郁洲。 在对岸于禁、吴敦等人的目送下,霍峻领军士及剩余的百姓三万多人登上船只,四百余艘的水师战舰向南航行,留下空荡荡的郁洲岛。 时值夏季,归程路上恰逢风暴大雨。因风雨过大,船只靠岸停歇一日,继而又南下而行。船队停停走走,时而上岸补充淡水资源,时而停泊上岸歇息,花了十二日,船队抵达京口。 站在船头,霍峻望着江左大地,恍如隔世。他从去岁冬季十二月北上,及今年的夏季六月归来,已在郁洲呆了小半年。 霍峻忽然向左右,问道:“今昔为几何?” “今乃建安十二年六月大暑日。”俞韶答道。 霍峻手抚剑柄之上,猜想着曹操南下的日子,喃喃说道:“那快了!” 风大,俞韶仅听见霍峻说话,却听不见具体内容,大声问道:“将军说什么快了?” 霍峻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大风,指着码头上迎接自己的诸葛亮、徐庶等人,大笑说道:“快到京口了!” 俞韶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北上辟辽东之路,又得民十万,又可进爵也!” 霍峻搂着俞韶的肩膀,笑道:“君亦有关内侯。” “谢将军!” “哈哈!” 将帅想让手下听从你的话,除了要有过硬的本事,便要能带着他们身份升官发财,否则谁跟着伱混。当然推心置腹,又有魅力之人则又要另谈了。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98章玄德初言荆州事 霍峻与众将于京口下船,在诸葛亮、徐庶等人的迎接下,进入京口洗漱赴宴。 那些船队上的百姓也被诸葛亮安排妥当,根据被分配迁徙的郡县,在不同的地方下船。如管承、高歆二人所领的四千余户被安排到鄱阳郡,即他们先至皖口,逆江而上至皖城。然后由郡长史司马芝操持,将这些百姓好生安排。 宴上很是热闹,大体上因为长期在郁洲的缘故,丁奉、傅肜、陈越等将颇是兴奋,拉着宴上的其他人猜枚饮酒,觥筹交错。而长期食用海鲜的霍峻早已腻味,在那专心啃着鸭肉。 诸葛亮端着酒樽而来,笑道:“仲邈凫(野鸭)肉味道如何?” “甚美!” 霍峻抓着鸭腿吃着津津有味,感慨说道:“孔明可不知半载食鲍鱼、海鱼之苦,味道已腻,犹食干柴。” “仲邈辛苦,亮敬一樽。” 霍峻用湿巾帕擦了擦手,拿起酒樽,笑道:“孔明在京口调度亦是辛苦。” 在霍峻北上期间,诸葛亮在京口为霍峻提供辎重、粮草,又协调江左各郡出船转运百姓,工作内容怎会简单呢? 若无诸葛亮这个出众的政治家为后盾,光迁徙十万的百姓恐怕会因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或是发生民变,或是因受饥而死。管理后勤的人常是默默无闻,且又至关重要。 “请!” 二人互相礼敬,同饮下酒水。 诸葛亮握着酒樽,笑道:“主公已至侧堂等候仲邈。” 霍峻看了眼已是空荡荡的榻座,放下酒樽,问道:“孔明不一同前来?”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仲邈且先入堂,亮于后便至。” 霍峻恋恋不舍地望了几眼案上的鸭子,吩咐说道:“今夜烤上一只凫,某要当做夜食。” “诺!” 霍峻转入罘罳,进而趋步进侧堂,却见刘备正怀抱婴儿,用筷子沾着什么菜汤逗弄着阿斗,阿斗在怀中呵呵笑着不停。 “使君!” 刘备见到霍峻入内,笑道:“寄奴甚是可爱,某每次见到总是欢喜。” “可要抱抱?” 说着,刘备就将阿斗送出去,示意让霍峻抱住。 霍峻小心翼翼地抱住阿斗,看着笑得如花儿灿烂的小脸,问道:“寄奴常在孔明家?” “嗯!” 刘备招呼霍峻坐下,说道:“孔明无子,其妻虽善嫉,但却贤惠,待寄奴视若己出。” 刘禅有两个小名,一为阿斗,二为寄奴。 “孔明妻子善嫉?” 霍峻努力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使君可与孔明言过此事?” 刘备为霍峻倒了盏茶,笑道:“此事乃孔明难言之隐,怎能与孔明诉说,你我等人知晓即可。” 霍峻见阿斗似乎有哭闹的迹象,便将其交给奶娘,急忙说道:“使君所言甚是,切不可与孔明言语。” 刘备指了指阿斗,说道:“仲邈之子再长几年,习经学之龄,届时与阿斗同读。” “多谢使君!”霍峻拱手谢道。 能与君上的子嗣同读习文,实质上这种待遇可不一般。若是确定那个陪读的子嗣为储君,基本就是保你下一代的富贵。特别刘备这种缺少族人,及储君上位后,能重用之人大体就是陪读的同学了。 “仲邈,北上半载有余,动摇海滨,联络群寇,甚是辛苦。”刘备说道。 霍峻不敢居功自傲,谦虚说道:“使君之名,青徐百姓仍记,峻之功皆得于此。” 顿了顿,霍峻问道:“敢问使君,今昌广陵屯兵至江北,不知其当下如何?” 刘备露出笑容,说道:“昌豨入江左后,主动留妻儿家眷于京口,其帐下将校数十人亦送妻儿。彼时某问之,昌豨言心中无愧,为何不敢将家眷留于京口。” “咦!” 霍峻略有惊讶,说道:“昌豨能有此举,多半可以信之。” “嗯!” 刘备缓缓说道:“某也以为如此,昔昌豨归曹操之时,留家眷于城郭。今能送到京口,或可明其心。” 扣留外镇将领的家眷属于是基本操作,历史上孟达、申氏兄弟、黄权等人的家眷在成都。但刘备仁德,孟达、申氏兄弟反叛,刘备也不从伤害他们的家眷,且黄权不得已降曹,子黄崇亦有出仕。 至于为何霍峻的家眷能得以留在皖城,那是霍峻的身份不一样,他与江左各太守一样,皆可留家眷于身侧。当然这也与刘琦没这个意识有关,将领的家眷可随意自行安排。 说着,刘备脸色渐生忧愁,说道:“二个月前,车骑将军病情加重,难以下榻,子旋暗通消息与我等。伯玮闻讯,率车船赶赴襄阳探望,然蔡瑁却遣水师堵截伯玮,又传车骑将军之令,让伯玮回江左镇守,防备曹操南下。” “伯玮见水师堵截,难以通行汉水,欲上岸前往襄阳。但水师军士又不动刀兵,严命周围禁止调配粮草,从而截断伯玮物资,使伯玮缺粮难行。僵持几日,伯玮无奈只得归程。” “今我与伯玮深议,且以为蔡瑁已执掌襄阳军士,今若探望景升兄,非操兵戈不行。”刘备难以理解说道:“但景升兄在襄阳,蔡瑁怎么敢阻伯玮赴襄阳,其不怕景升兄怪罪吗?” 霍峻握着茶盏,反问道:“使君以为车骑将军怪罪重要,还是嗣子之位重要?” 闻言,刘备脸色微变,问道:“仲邈可是言景升兄欲立伯玮为嗣子,蔡瑁等人担忧此事,故不让伯玮入襄阳。” 霍峻眼睛微眯,说道:“大体如此,车骑将军病重之时,府上事务皆被蔡氏所掌握,襄阳军政亦被蔡瑁所操持。今即便欲传令与江左,恐怕亦是不能。” “那当如何是好?” 刘备沉吟少许,说:“孔明、子敬与仲邈所见相同,今难入襄阳,无法得见景升兄。若操持兵戈,今景升兄仍在,与荆州操兵则为叛逆。且曹操在北,虎视眈眈,荆扬互相攻伐,此曹操之所愿也!” “无它!” “以今之时局观之,我等不用兵戈恐是不成。使君既屯兵于夏口,可观襄阳局势。”霍峻建议道。 “那曹操举北方之众,趁机南下又当如何?”刘备忧虑说道:“若蔡瑁降于曹操,曹操得荆州之地,顺流而东行,攻我江左,又如何是好?” “那便战吧!” “以江东一己之力与曹操正面交锋?”刘备反问道。 霍峻放下酒樽,笑道:“我江东有战船千艘,又有大江为险,何畏曹操?” “仲邈实乃英杰也!” 刘备见霍峻如此自信,感叹说道:“以一州之力御北方之众,乃不得已之事。” “今仲邈得归江左,可镇守濡须口。备也可动身赶赴夏口,观望襄阳局势。届时襄阳若有变化,我为前驱入襄阳,仲邈当趋兵后至,以为支援。”刘备说道。 刘备深层次的想法,还是希望拿到荆州,凭借荆扬二州以来抗衡曹操。毕竟如他所说凭借一州之力抗衡曹操,即便有长江天险,但也实在太困难了。 “请使君放心!”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使君屯夏口,某屯皖口,二者呼应。但使君切记不可操之过急,襄阳城坚,车骑将军尤在,若有不成,可固守夏口。” “好!”刘备沉声说道:“我带子敬同往夏口,孔明居京口,治理丹阳。” 来晚了! (本章完) 第199章归郡言轮种 六月的皖城,烈日高挂天空,闷热无比。 郡府之内,步练师拿着鼗,在小霍弋面前左右摇晃。躺在小木床上的婴儿,被逗得甚是欢乐,小腿扑腾蹬着,那粉白的小手高高抬起,欲抓住那拨浪鼓。 步练师露出甜美的笑容,在给与不给之间,逗弄小婴儿。直到快把小霍弋弄哭了,步练师才把拨浪鼓给到小霍弋手上。而小霍弋也露出呆萌的笑容,看得让人心中疼爱不已。 “夫人,家主回来了!” 大乔趋步入堂,娇艳的脸上流露些许的忧色,说道:“夫人不外出迎接家主吗?” 步练师皱了皱鼻子,说道:“你们且去迎接,言我在屋内照看阿牛,不便动身。” “这~” 见步练师如此,大乔微咬丹唇,也能猜到她的心思,碍于身份却也不多说什么。徘徊少顷,见步练师不动身,大乔只得与妹妹在门前迎接霍峻。 霍峻在京口与刘备、诸葛亮、徐庶等人寒暄几日,进而与刘备一同出发,刘备向夏口而行,霍峻回皖城。 霍峻与刘备二人共同构成江北防线,因而也存在配合。霍峻坐镇江北时,刘备常能离开京口,去襄阳,或是去吴县。但霍峻不在的半年里,刘备坐镇在京口,难以离开,除了处理丹阳郡内的公务,亦有防备曹军从江淮南下的目的。 今霍峻从郁洲回来,实际上解放了刘备。刘备向诸葛亮、徐庶、糜竺交代了一些话,继而与霍峻一同离开京口,率左右亲信赶赴夏口。 少顷,霍峻从外初入府,便得见李芊在头,身后跟着妾室、婢女,莺莺燕燕地在内堂迎接自己。 不见步练师,霍峻问道:“夫人呢?” 李芊美眸含情,说道:“公子吵闹,夫人在堂内照料。家主长久在外,颇是疲劳,妾或可带家主洗沐一番,亦可帮家主捏捏。” 大乔瞧了眼李芊,却是说道:“家主不在的时日内,夫人颇是操劳,不如先去瞧瞧夫人,亦可去看看小公子。” “你等且先退下吧!” 霍峻看了眼几人的神情,心中已有所得,笑着说道:“某先去瞧瞧夫人,芊儿可备好热水,届时我去洗漱,好久未让芊儿帮我揉捏了。” “诺!” 众人纷纷告退,而那李芊也心满意足地退下。 霍峻走至堂屋,得见步练师背对屋门,在那照料着小儿。她蹲跪之下,将那凹凸有致的身形显露而出。 霍峻得见心中已是了然,轻咳一声,说道:“为夫离家半载,阿牛可曾乖否?” 步练师脸上泛起喜色,却又克制住,闷闷说道:“我以为夫君不记得妾与阿牛呢?” “何出此言?” 霍峻笑吟吟地走到步练师身侧,说着就握住步练师的玉手,笑道。 步练师白了眼霍峻,没好气说道:“离家半载,若无妾先寄书信与夫君,夫君可还记得记家中妻儿否?” 霍峻将步练师搂在怀中,说道:“远航郁洲,恐夫人担忧,不敢多与家中言语。” 说着,霍峻从怀中取出木盒,放到步练师手中,笑道:“夫人且拆开看看。” 步练师拆开木盒,赫然得见盒内摆放着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晶莹剔透,色泽温润细腻,让任何一个女性难以移目。 “珍珠?” “嗯!” 霍峻笑道:“此乃淮水明珠,王室贡品。为夫屯郁洲时,手下打捞河蚌,侥幸于腹中取得此珠,概世间少有之珍品。思念而来,唯有夫人之容颜,方可佩得上此明珠。” 珍珠又分淡水、海水两种珍珠,淡水珍珠多来自淮河流域,海水珍珠来自交州。因出产地域不同,故而将淡水珍珠称为北珠,将海水珍珠称为南珠。 在古代相较于南珠,北珠更为珍贵。从两汉时起至清朝时期,北珠历代以来一直是历代诸侯大王皇帝的专享贡品。如在西周时,江淮夷人曾向周天子进献珍珠。 看着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的珍珠。步练师轻哼一声,说道:“夫君心中既有记着妾,妾暂不与夫君计较书信、婢女之事。” “哈哈!” 霍峻搂住步练师产后略有丰腴的腰肢,柔情说道:“夫人于家中操劳,峻在郁洲怎又不知,心中早有惦记。今略送小礼,以酬夫人之劳苦。” 步练师抬起精致的鹅蛋脸,美眸流情,心已被霍峻的情话所融化了。 小女生的情绪上来,用点小心思,拿点小礼物,说点甜言蜜语也能解决。当然若不想那么辛苦哄女生,用亿点贵重的礼物开路,搭配上甜言蜜语也能轻松地解决很多事。 霍峻前世以为郭靖能追到黄蓉,属于是傻人有傻福。但仔细了解才知道了,人家是见面砸法拉利,名贵貂裘,额外赠送几十甚是百万大钞。 当然步练师情况不同,她已是霍峻的妻子,又是古代姑娘,为人单纯,也更为好哄。即便不送东西,用点心思也能哄好。 钞能力仅是捷径,一种手段而已,能够为你减少许多困难。如果伱没有钞能力,但有其他特长也可,就如你有张俊朗的外表,不论在古代,亦或是现代,皆有很大帮助,且不论男女。 步练师仅是感觉霍峻心中无她,闹了闹别扭,想在霍峻面前得到更多的宠爱。在霍峻表达自身爱意之后,她反而将这半年来的思念之情展露出来,本质上步练师仅是小姑娘而已。 腻歪了半响,霍峻去侧堂在李芊的服侍下,洗头搓澡,美女按摩,一条龙服务下来。 沐浴更衣后,临近黄昏。夜食之际,步练师为霍峻排了出好戏,二乔弹琴唱乐,婢女进舞,莺歌燕舞,又有佳人在怀,品尝美酒、肉食,看得霍大都督好不快乐逍遥。 快乐总是短暂的,进食完晚饭,歌姬舞女尽退,霍峻在堂内接见郡长史司马芝。 “拜见府君!”司马芝拱手说道:“芝恭贺府君收民十万,辟海道功成,得胜而归郡。” 霍峻身着便服,指了指对座,示意司马芝入榻,说道:“子华,峻不在郡中半载,政务多由你操持。半载以来,郡中变化如何?” “谢府君!” 司马芝跪坐到榻上,说道:“府君去岁离郡时,曾交代芝种植宿麦,又核查郡户籍,今此二项略有所成。” “此前宿麦于秋季播种至三十亩田中,于今岁四月收成。从宿麦播种思来,芝窃以为稻麦轮耕可以施行,但亦有不可以施行之处,其中之琐碎细节,需仔细斟酌方可。” “请言!” 司马芝整理思绪,说道:“从播种时间上而言,稻禾播种常在二月,亦可推迟到三月末,四月初;然四、五月之时,却是宿麦收获之际。八九月之时,稻禾丰收;宿麦可于九、十月种之,又于次年丰收。” “然其中关键之所在于稻种麦收之际,某些稻禾需早种,某些稻禾可晚种。若欲在同亩地中行稻麦复种,需种晚稻,继种宿麦。然即便如此,欲同亩轮种,常需排水而出,以便种植宿麦。” 司马芝务过农,在宿麦种植丰收后,便发现稻麦复种的困难点。即要在同亩地上种植稻麦,需种晚稻,而不能种早麦,要不然会与冬麦产生冲突。但晚稻在三国不曾作为单一品种出现,直到南宋百姓才有晚稻与早稻的区分。 且在水稻丰收后,需将水田里的水排空,方能种植冬小麦。毕竟水田里种水稻,冬小麦在旱地里,生活情况不同,需因地适宜。 “那子华有何不同见解?” 司马芝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府君,江南地广人稀,水田常有人种,而那旱地耕种者少,晚稻难以分辨,今不如行稻麦异地种植。在水田正常种植稻禾,于夏秋之时,稻禾丰收;继而让百姓于九、十月,在旱地上种植宿麦。” “越明年,可三月种稻禾,四月收宿麦。即四月收宿麦,七八月收稻禾;二、三月种稻禾,九、十月种宿麦,即可一年二熟。” 这是司马芝经过操作后,根据实际情况为提出的建议,通过异地种植,完成另类的稻麦复种。毕竟当下的江左不似南宋之时,人地矛盾不大,收获多少不是取决于土地,而是受限于人力。 霍峻抿着茶水,笑道:“选种晚稻有何难哉?” “自世以来,南人种植少有区分早晚稻禾,常一起耕种。丰收之时,收取早稻,及晚稻熟又取之。今可以此分之,同种稻禾,取晚稻为子,明年四五月播种,及秋收得其种,又于次年复种。往复二载,可得晚稻之种。” 晚稻与早稻的成熟时间不同,早稻需要三——四月成熟,晚稻需要五个月成熟。因而汉代百姓常有不同时期的收割,一次在夏季,一次在夏秋之交。选择晚成熟的稻子一般是晚稻,这也是先民筛选晚稻的法子之一。 顿了顿,霍峻说道:“今岁秋时暂且可按子华之法,行稻麦异地轮种。若晚稻成,可让那三十亩试行稻麦同地轮种之法,观产效如何。” 稻麦同地轮种,之所以能有主要核心在于人地矛盾,人多地少,需要深度利用土地。因而霍峻也不过分追求,当下能在鄱阳郡推广稻麦异地轮种制,对于农作物产量而言,可以提高不少。继而可以反哺到赋税上,毕竟田亩产量增加,实际上也增加了赋税。 今年在鄱阳郡内推广稻麦异地轮种制,如果成效斐然,百姓亩产增加颇大。及明年,霍峻可以向州上提议推广此法,让江东诸郡皆采取稻麦异地轮种制,进一步拉平与北方的差距。 “诺!”司马芝拱手应了下来。 ps:中秋快乐,晚上一章会晚点 (本章完) 第200章户籍人口与马场 司马芝不仅向霍峻献上了稻麦轮种之法,也汇报了鄱阳郡的户籍情况。 鄱阳郡地跨长江南北,以一个‘t’字形插在豫章与丹阳二郡的中间,郡内辖区东起濡须口,西至寻阳。江北有皖城、居巢、寻阳、松兹、舒县、临湖、襄安等七县,江南有彭泽、鄱阳、余汗、鄡阳、广昌等五县。 就实际而言,江北的舒县、临湖、襄安三县已无多少百姓,唯留下空荡荡的城池。因而实际上鄱阳郡中仅有九县有人口,即江南五县,江北四县。 在司马芝及众县长的核查下,鄱阳郡九县的人口数据已经统计出来。扣除军户万户,九县共一万六千三百五十一户,人口约在七万六千八百三十二人,县均一千八百余户。若从青徐得到的四千余户,人口约可有十万人左右。 总体来说,霍峻的鄱阳郡看似大,但由于江北属于人口稀少之地,若无霍峻整治,估摸人口会更少,远远不如刘备手上的丹阳郡。 在诸葛亮的内抚丹阳山越、宗帅的操作下,为丹阳郡拉到约有十余万的人,丹阳郡户直达九万四千九百九十一户,辖二十县,人口在四十七万六千三百五十六人。且不包含军户三万,若加上三万军户,人口约有六十万人。 且据霍峻从王粲、潘浚口中得知,他们花了一两年时间统计江东人口,加上鄱阳、丹阳二郡,江东七郡有民户三十一万余众,民户在一百三十八万人,加上军户五万余户,继而也仅有一百六十万人左右。 相比于永和五年统计的江左五郡人口三百九十万人,当下建安十二年统计的一百六十万人,减少达二百三十万人,扣除蛮夷水份,不得不说战乱减民甚是严重。 战乱减民情况很多,除了死在战争期间的百姓,或是成为士族、豪强隐户;被人贩卖为奴隶;举族入山成为宗贼;亦或是因天灾人祸,百姓病死饿死。 且扬州、荆州这样算好的,如那汉末长期动荡的兖州,永和五年统计的八十余万户。到西晋太康初年时,几十年过去了,兖州仅有八万余户,可谓十室存一户。 霍峻回皖城几日,通过信件沟通,对江东户籍情况,心中也有了数。在忙完政事后,霍峻出城视察马场,顺便下乡看看被迁到皖城四千余户的青徐百姓。 皖城有两水,分别为皖水、潜水,又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水利工程,即皖水为乌石堰、潜水为潜水堰。两堰之中乌石堰被修缮,灌溉数千顷,用于军户、流民开垦荒废的农田。 今春季之时,司马芝收到诸葛亮的消息,建议修缮潜水堰,似乎有大量百姓迁移到皖城。于是司马芝发动军士民夫,修缮潜水堰,引河水入渠,以便百姓耕作。 可惜这批百姓到达的时间晚了,抵达之时已是夏季,虽错过春季水稻种植,但却能赶得上秋冬季节的冬小麦种植。在司马芝的组织下,这些迁徙到皖城的百姓,近几日在搭建房屋;又根据官府分配的田亩,捣弄田亩,以备秋季种植冬麦。 霍峻在前往马场的路上,路过这些百姓聚集的亭落。远远望去,只见百姓们互帮互助,举木搭建房屋;妇人在弄着稻草,准备用于铺设屋顶,甚是热闹,各有分工。 霍峻没入亭落,而是在马车上远远地观望,问道:“百姓口粮从何而来?” “军师实乃大才!” 司马芝同乘车驾,赞扬道:“芝与诸郡欲供口粮,又让迁徙百姓自力更生,入水猎鱼虾,进山寻林物,以配口粮食之。然军师却言,夏至秋长有数月,虽可让百姓生活下来,但郡县负担不小。” “故军师以为,可行以工代赈之法,出工三日,休沐一日,便于百姓操持家务。官府以粮草、农具为酬,以便百姓生活居住。其中具体出工何物,军师以为可修水利,或是为船厂伐木,或入山挖矿,或是诸如此类之事。” 霍峻点了点头,笑道:“孔明有经国济世之才,此策于他而言,却是信手拈来而已,不足为奇。” 战争逐渐结束,诸葛亮过人的执政能力才彰显出来,不仅能将丹阳郡打理着井井有条,更是能主动担起责任,在大事上与周围郡县联络,为他们出谋划策。 比如昌豨的数万百姓,似乎直接被他们扔到江北无人搭理。殊不知诸葛亮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在霍峻北上后,诸葛亮未雨绸缪,赶赴江北,挑选合适那些人屯守的地方。 经过诸葛亮考察后,决定让昌豨屯扎在江都(今扬州),江都境内地势平坦,河湖交织,水土肥沃,临近邗沟,便于捕猎鱼虾。在得知昌豨被救到手后,诸葛亮征调徭役,修缮水利,为初批抵达的百姓划分田亩。 在水稻春耕正式开始前,诸葛亮以工代赈,以农具、口粮为报酬,仅告诉这些田亩将会赐予这些百姓,却不让这些百姓知道那些田亩属于他们。继而开荒后,到了春季,让这些百姓分到田亩,便可下地播种。 后一批来直接可以领到田亩,又向丹阳郡借了下播种的粮食……根据不同批次抵达江都的百姓,诸葛亮制定了不一样的方案,尽可能将这些人力最大化利用起来。 自春入夏来,那几个月的时间里,诸葛亮带着丹阳郡吏入驻在江都,替昌豨操盘好这一切。直到临近夏收时间,诸葛亮方才结束他的任务回到京口,恰逢与霍峻会面。 据霍峻所知,在刘备离开京口后不久,诸葛亮又忙活军资器械。至于分配到丹阳郡的万余移民,诸葛亮早就计划好,让徐庶操盘,他就在那监督进展。 何为治理能力强,即他的统筹协调能力强,他能在有限的资源中,根据时间及不同事件,合理恰当安排不同的任务进程,即达到帕累托最优解。 统筹能力在生活中亦是常见,如安排百千人的会议,或是规划集体出游路线。这种能力既有天生,又有锻炼。而诸葛亮毫无疑问,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几乎点满了,甚至有溢出来。 霍峻观望了半响,示意驭手驱车而行,说道:“子华,可让这些百姓多入船场、铁坊二地,明岁恐有战事将生,当严加储备军需。” “明岁将生战事?”司马芝惊讶问道。 霍峻隐晦含糊,说道:“车骑将军病重,明岁荆州恐有风波,轻则小战,动则举州大战。故而不可松懈,你今后于郡中当有意储备军需。我已命周豫、刘忠二人加快督造战船、甲兵,二人若有需求,你且多多配合。” “诺!”司马芝沉声说道。 霍峻望着郊野上的风景,长叹了口气。 如今江左的宁静,恐怕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从刘琦被荆州水师拦截开始,江东进入快节奏当中,七郡都有意识地向军队倾斜更多的资源,打造甲胄兵器,建造水师舰船。 驱车向西走了许久,行至松滋县域时,车马向北而行,终于抵达马场的所在地。此马场位于潜山的山脉南段,有成片的天然草山,草山上下起伏,绵延数十里。不仅是辽东的骏马在这放牧,连军中六百匹战马也在这里生活。 马群奔腾间,草碎飞扬,阳光飘洒,令人心旷神怡,既有北国草原之苍茫雄浑,又有江淮地区的灵秀神奇。 大别山,山脉气候各有不同,景色亦有不同。大别山脉不仅有树木森林,余脉亦有草山。 霍峻瞭望宽广,苍茫的草山,和那成群的马群,心中通畅些许。 “府君!” 高歆、士仁、张承领着马场重要的官吏等十几人,前来拜会霍峻。 “今送抵的辽东马匹情况如何?”霍峻问道。 牧监张承趋步出列,低头说道:“启禀府君,辽东马匹由于浮海而来,身形骨瘦,颇是憔悴,近几日饲养观之,身形渐丰。但却有五十匹良马似乎水土不服,由马医诊治。” 霍峻微微皱眉,问道:“马医何在?水土不服可有药治否?” “在!” 马医徐天,操着辽东口音说道:“启禀府君,近日以来在下仔细考察,窃以为此非病而是四肢无力,皆因食中少盐。” 徐天,字仲雄,素识马性,能知马疾。于襄平城中颇有名气,被糜芳用重金连家带口哄到江左。 “缺盐?”霍峻问道。 徐天抚摸着战马,说道:“府君不仅人需食盐,马亦需食盐。在辽东草水之中似乎有盐,马儿食之,身体健壮。而于江南水乡,似乎水土少盐,亦或是天气燥热,马儿汗流不止。” 说着,徐天眯着眼环顾周围,说道:“此处虽已是清凉,但比辽东还是炎热。辽东寒冷,马匹毛发甚多。” 士仁拉过一匹从辽东送来的母马,观察了下马的鬃毛,已是被汗水沾湿,说道:“果然如此!” 霍峻心中了然,大概是天气炎热,来自辽东的战马不适应天气,出了太多的汗,导致盐分流失太多了。 “可是食盐即可?” 徐天点了点头,说道:“需要盐,想要马儿健壮就要吃盐,不吃盐不行,不然就会生病。” “哈哈!” 霍峻笑了几声,说道:“需要多少盐找郡上要,让郡分给马场。江淮之地,缺人,缺马,就是不缺盐。” 实际上霍峻不知道的是,元朝在江淮督办马场,除了大别山的气候问题,其中原因便是离盐场近,在江淮地区饲养的战马每十二天就要进盐,否则就容易生病。 至于辽东、蒙古地区的马儿为何不用食盐,核心在于内地草原的水土含盐量高,且气候寒冷,损失的盐分不多。而南方天气炎热,容易大量出汗,消耗的盐分比在辽东、蒙古生活时,会多上几倍。 霍峻眺望在草山上进食的马群,问道:“马场何时能出骏马?” 牧监张承沉吟良久,说道:“辽东四百匹马,三百五十匹为母马,五十匹为精壮公马。母马于春秋受孕,孕有十月,一岁一胎,一岁半受孕,十岁则难生孕。母马约可生八匹至十匹马。” 张承,字继业。刘备帐下老人,幽州涿郡人,此前刘备军中的战马皆交于他负责。今刘备知道霍峻建设马场,便推荐他出任南山马场牧监。 霍峻心中盘算了下,亦是叹了口气,果然建设马场之事,属于是长期工程,短时间内难以见效,但是越早建设也越早享受成果。 沉吟少许,霍峻吩咐说道:“君义,军中凡是母马有在八岁以下者,不可骑乘,全部送到马场中,用于生产。” “诺!” “子华替某书信一封,让糜子方下次北上时,尽量购母马用于生产。”霍峻说道。 “诺!” 马场之重在于母马多寡,如果能得到越多的母马,其所生产的幼马也越多。 霍峻不指望南山马场能产出几万匹这种不可思议的数目,但他却希望南山牧场可以正常补给军中的战马损耗。 毕竟每次作战无论胜负,实际上都有战马死伤,想保证长期保持骑兵在一定数目,不能靠缴获这种不靠谱的行为,马场每年向军中输送的战马数量很重要。 霍峻叮嘱说道:“继业,马场之事需多注意,凡有所缺,可向某申报。” 张承拱手说道:“启禀府君,马匹食草之外,亦有食有麦豆,不知郡中能给否?” “所需多少向长史言明即可。” “诺!” 果然养马就是大投入的行为,不仅要吃盐,还要麦豆喂养,真如人般。 来晚了 (本章完) 第201章白狼闻嘉亡 建安十二年,八月。 《英雄记》:“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也……辽从曹操征袁尚于柳城,于白狼山遇乌桓,时汉寡胡众,被甲者少,从骑皆惧,操心亦畏之。辽望虏阵不整,力主言战,操壮之,授麾与辽。辽纵马击之,乌桓大崩,斩单于蹋顿。” 曹操采纳郭嘉兵贵神速的计策,佯装回击霍峻,于是从徬海道撤军,暗中精选精锐,以田畴为向导,从荒废的卢龙道奔赴辽西。 然而卢龙道的难行出乎曹操的意料,两百年缺乏维护的卢龙道早已荒废,少股部队通行尚可,但大军几乎是寸步难行。五六百里的山路,曹操命军士堑山堙谷,开辟道路而行。 其中两百里的道路,缺乏淡水,大军需要靠杀战马才能维持生计。如此难行的道路,早已失去了突袭战的基本条件即兵贵神速。当曹操大军走到一半时,辽西乌桓单于蹋顿早已发现,急忙集结辽东、右北平二部的乌桓。 三部乌桓约定在白狼山会合,而那时曹军也恰好抵达了白狼山。因而从战争过程上看,白狼山之战已非郭嘉、曹操之前所设想的突袭战,而是由于卢龙道的难行,两军恰逢在白狼山遭遇,从突袭战变成了遭遇战。 双方皆是无备之下的遭遇战,即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张辽从小生活在边塞的汉人,甚是熟知胡人的作战风格,在观望乌桓松散的军阵,力主作战。曹操亦是知晓兵略之人,于是将麾授予张辽,让其指挥大军。大破乌桓,降服汉胡人口二十余万。 柳城大帐内,曹操与手下亲信数人分坐,商讨军事。 曹仁坐在席上,忧虑说道:“司空,我等击败三部乌桓,斩杀辽西蹋顿,降服部众二十余万人。然余孽仍在,如袁氏兄弟二人,与乌桓胡将速附丸、楼班、乌延等人,率数千骑奔走辽东,投靠公孙康,今当追否?” 不得不说袁氏兄弟能跑,从袁尚被曹操在邺城击败计算,从邺城跑到中山,再跑到幽州,进而与袁熙跑到乌桓,又从辽西跑到辽东,三年间奔走四千余里,可以说袁尚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在即将逃亡的路上。 “哈哈!” 曹操大笑几声,心情甚好,问道:“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捋着胡须,说道:“启禀明公,河北已下,并州在手,乌桓灭亡,今时唯有辽东尚存。以攸观之,公孙康闻我军白狼山得胜,心中早已恐慌不已,生怕明公进军征讨。若明公进讨之,公孙康必联合二袁。” 说着,荀攸也是笑了一声,说道:“若明公降恩不征,授官赐爵,我料那公孙康态度又是不同。” 荀攸所言乃是实情,公孙康对待袁氏兄弟的态度,取决于曹操对他的态度。如果率军征讨,公孙康为求自保,必然与袁氏兄弟联手。若曹操选择怀柔,公孙康则会用某种东西以表达他对曹操的服从。 今之核心问题取决于曹操是否觉得有必要征讨辽东,而不是公孙康是否愿意归顺。 曹操点了点头,感叹说道:“辽东孤远,从辽西柳城至辽东襄平,路途亦有千余里之遥。其间辽泽辽阔,以此为险,实难征之。且我军辎重短缺,需从幽州调配,从幽州至辽东,又至辽西,约近两千里,转运艰难啊!” 打仗即打后勤,数万军士不事生产,每日消耗的粮草非常恐怖,且长达二千里的辎重补给路线,光征发民夫就不知道要十几万,甚至几十万。 “司空,我军白狼山大捷,威震塞外,公孙康早已惊恐。不如趁机攻之,彻底平息辽东。至于辎重粮草,今秋冬已至,徬海道退潮结冻,辎重可从此道而来。今若不取辽东,仁恐我军走后,公孙康又会图谋作乱。”曹仁说道。 曹操略有犹豫,不知是否要趁机征讨辽东。 继而,曹操目光落到牵招身上,问道:“子经以为如何?” 牵招沉吟少许,答道:“启禀明公,辽东难以征讨,若欲征讨,当慎之又慎,以免兵败。” “哦?”曹操皱眉问道:“子经有何见解?” 牵招整理思绪,缓缓说道:“明公用兵超群,盖天下之杰出。然招以为兵略纵强,但亦有受限于天时、地理二者。” “明公及诸位大才初至辽西,不晓辽东天时、地理。辽泽东西数百里,泥泞难行,人马不通。然诸位欲在冬季进军作战,却不知辽西之冬,其酷冷无比,寒风凛冽,若无大量衣物避寒,军士冻死者当众。” “公孙康行坚壁清野之策,屯兵于辽泽以东,大军则难进之。两军对垒数月,冬季即过,又至春季,徬海道遂又难通,辎重需走卢龙道送至大军,其道难行。” “且公孙康帐下军士不少于三四万之众,明公以为多少军士能克?五万?十万?” 地理地势对将领用兵的限制很大,强如诸葛亮,在初出陇西失败后,受限于秦岭,不是因粮尽而撤军,便是被司马懿占据险要所阻挡。 今公孙康三、四万大军,采取坚壁清野的计策,恃险而守。曹操远征而来,能否得胜不谈,辎重能维持多久才是关键。 “坚壁清野?” 曹操心中已是了然,笑道:“有辽泽险阻,辽东难犯幽州,幽州难攻辽东。暂且让公孙康为孤镇边,安抚辽东胡人、三韩蛮夷。今之大敌在南,不在北。若能擒灭吴楚,公孙康必入朝归附。” 见状,荀攸趁机说道:“既然如此,明公可遣使者出使辽东,赐官授爵,公孙康心中必悦,从而心忧袁氏兄弟图谋辽东,届时二袁必死于公孙康之手。” “好!” 曹操定下方略,说道:“挑选辩士出使辽东,孤上奏天子,拜公孙康为左将军,赐襄平县侯,让其送上二袁头颅。” 顿了顿,曹操又补充说道:“且严令公孙康不准贩卖战马与江左,否则孤必率大军亲至。” “诺!” 少顷,一名侍从禀告后入帐,紧张说道:“启禀司空,邺城急报。” “何事?” 侍从咽了咽口水,悲伤说道:“七月时,郭祭酒病逝于邺城。” “什么?” “郭祭酒病逝了!” 坐在榻上的曹操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紧接着脑袋顿感发懵,整个人站立不稳。 “明公!” 荀攸急忙上前扶住曹操,又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以免曹操震怒之下,连带无辜。 曹操被荀攸搀扶到榻上,忽然间捶胸顿足,痛哭流涕说道:“痛失奉孝啊!” “孤于兖州起兵,奉孝追随左右,助孤灭袁术、擒吕布、平袁绍,时来十有一年,阻险艰难,患难与共。今天下将平,将同享富贵,怎能弃孤而走?” “明公当节哀顺变!”荀攸劝道。 曹操眼眸泛起泪花,说道:“奉孝年不满四十,公达你等与我同辈。本欲将后事托付与奉孝,何奈卒尔失之,孤心痛哉!” 荀攸无奈地叹了口气,曹操对郭嘉的甚是器重。在击败官渡之战后的那年,曹操便封郭嘉为都亭侯,能以文臣谋士封侯,何其难也! 往昔出行,能与曹操同榻而坐者,唯有郭嘉! 缓了缓情感,曹操强忍悲伤,说道:“公达替孤表文,念及奉孝往昔之功,追忆其旧日之劳,当令子弈袭爵,增其子满千户。” “诺!” 荀攸拱手应下,并将侍从拿给他的书信奉上,说道:“明公,奉孝似乎有留遗书。” 曹操望着书信上那熟悉的字迹,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下来。 拆开后,郭嘉遗书尽言南事。 “明公在上,嘉于邺城闻白狼山大捷,心中不胜喜悦。北方之敌,仅剩辽东公孙。公孙虽是不顺,却乃小患,有辽泽为阻,幽燕可安。又观今之天下,西北、巴蜀皆不足为虑,唯有吴楚乃心腹之患。” “吴楚跨有大江,甲兵二十万,舟舸千艘。北方之众是为悍将,却不习水战,且吴楚多疫,北人难适。刘表虽无大略,但能合吴楚。幸刘表患病,旦夕将亡。故欲灭吴楚,唯赖刘表尔!” “刘表病猝,我有蔡、蒯为应,襄阳可下,传檄于楚,楚地归附。时公握荆州水师,举北方之众,顺流向东,可灭刘霍。” “南方多疫,嘉体弱患病,却也不畏。能见公荡灭吴楚,虽死无悔。惜司命已至,难随明公南征!” “天下归一,即在眼前,明公勿失!” 一滴一滴的泪水落在巾帛上,沾湿郭嘉扭曲的字迹。 “孤痛失奉孝!” 曹操泪崩! (本章完) 第202章讨贼习水战 建安十二年,冬。 盘踞在黟山山脉北段的麻、保二屯拒不服命,断绝江南陆路。考虑到麻、保二屯的位于鄱阳、丹阳二郡的交界处,又城郭又位于山水之间,地势险要,难以征讨。诸葛亮欲彻底平息麻、保二屯,书信与霍峻,希望能与鄱阳郡一同征讨。 麻、保二屯顽强,且人数众多,盘踞在黟山北段,占据山间险地。孙氏曾两次征麻、保二屯,首次,孙策、太史慈征讨麻、保二屯。麻、保二屯山贼凭借山势,固守城郭,孙策因豫章战事不得已撤军。 第二次,孙权征讨江夏,凌操、徐琨身死,撤军而走。孙权举大军围攻二屯,二屯贼寇自知不敌,闻声躲入山间。凭借自身熟悉地势的特点,在山间与孙氏打游击。虽拿下屯寨,但山贼损失不大。因刘备、刘琦进犯豫章,二屯山贼逃过一劫。 在江左平息后,诸葛亮治丹阳,欲让二屯贼民归顺,渠帅黄龙拒绝,故只得用兵征讨。霍峻亲率军士六千与张飞手下七千会兵一处,进讨麻、保二屯。 能让霍峻、张飞联合征讨的贼寇,似乎还没出生。为了不给他们山贼逃窜的时间,霍峻、张飞直接提前造好攻城器械,大军开拔到城郭下,以临车、云梯攻城。霍峻攻麻屯,钟离斐为先锋,登城破门,斩渠帅黄龙,麻屯贼寇被擒。张飞攻保屯,分三部围攻,保屯被克。 麻、保二屯能盘踞那么久,体量又怎会小,战后统计二屯山民,共有万余户,人口约有四五万之盛。霍峻、张飞二人瓜分战利品,霍峻得六千户山民走,张飞代表丹阳迁走五千户,各回郡县。 这六千户百姓被霍峻分别安置在江北的浔阳、松滋、皖城三县,以充实人口。没办法鄱阳郡的人口太少了,一个郡才十万人口,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供给万人水师。 实际上近些年一直是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合力来供养江北的万人水师。否则让鄱阳郡自己供给,不谈能否养得起军士,就那些舰船就无法建造出来。 征讨麻、保二屯后,霍峻向刘备、刘琦上书,请求召集江左水师众将,于鄱阳湖操练水师,习水战技法。 十一月,甘宁、吕蒙、高翔、丁奉、徐盛、朱桓、全琮等水师众将奉令,率各部屯于桑落洲,合水师二万之众。 大帐内,巨大的彭蠡泽模型摆放中央,几十艘战船模型在沙盘上,霍峻与众将围绕沙盘,复盘前几日的水师战术打法。 霍峻拿着转载着拍杆的斗船,说道:“即今后水战,当以斗船为先,齐头并行,凡逢敌船,以船头迎战,勿以船侧迎战。新式战舰,船头下有开窗,两船逼近,先操持拍杆,以巨石砸船,当者船舫皆碎。” 拍杆这种新式武器,之前只装备在霍峻的水师中。从出海后,亲身体验过龙骨战船,继而在回程后,将新式的龙骨战船献上,江东各处的造船厂皆有大量建造。 建造归建造,但拍杆这种水战武器,类似甘宁、吕蒙、朱桓、全琮这种外军的水师将领并不熟悉。前些日操练水师,众人还是习惯先使用远程作战,后用接舷战。 为了让众将知晓问题所在,霍峻必须详细再详细介绍他革新的水战技法。 “敌船势众,从战船侧翼来攻,切勿接舷战之。需操短矛,于斗船上投掷。短矛者,远投不及弓弩之射程,近战不及兵刃之灵敏。然其力大而势沉,舟舸水师多袭薄甲,以短矛投之,中矛者非死即伤。” 霍峻环视众将,沉声说道:“今后水战必先投短矛,挫其锋芒,接舷时敌寇已是胆怯,登船掩杀,当无往不前。……” 在全新的作战技法中,霍峻将接舷战往后放了又放,在拍杆挫敌,战船面对两侧来敌,霍峻要求众人投掷短矛,而非再用弓弩。务必要用短矛大面积杀伤敌寇,进而再趁机登船肉搏。 短矛,人类社会最早的远程武器,在弓弩出现后,迅速地被弓弩取代,也逐渐退出军中的编制。除了南方军士,北方军士已少操持短矛,多用弓弩。 但短矛不代表无用,相反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短矛用处远强于弓弩,即中近距离下,敌人为甲胄单薄。被标枪投掷中,则非死即伤。 水军中并非没有标枪,但像霍峻般如此强调标枪的将校则少之又少。三百支箭,即配五十根短矛。 至于为何霍峻如此强调短矛的重要性,核心还是来自他前世所了解的明代水师作战技巧。在一两千年的演进下,明代水师已是封建王朝水师的巅峰。不仅有各式战舰,还有演进到巅峰的作战方式。 秦汉时期对水战的了解相对不够成熟,许多建制的东西并未确立。在明代水战时,标枪之重不亚于弓弩,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某些南方水师的武器配备中,标枪还多于弓弩的配备。 在讲述短矛之重后,霍峻仔细复盘了水师演习过程中的问题,即令旗传达意思不明,又点评了各部演习中的不足之处。 众将心中了然,面露思索之色,皆有所得。 吕蒙斟酌少许,问道:“斗船上有拍杆巨石,行进转向困难,若敌寇逃窜,将何以对之?” 徐盛得到霍峻的示意,拱手答道:“诸位,将军又命船厂建造车船,其车船与今船不同,无桨无楫,挟以双轮,鼓蹈而进,虽逆风行进,亦疾若挂帆。彼时斗船齐头破敌,后盛率车船于后,敌寇败走,车船疾行,追击掩杀。” “车船?” 众将接触到未知的事物,又是茫然不已。 轻咳一声,霍峻说道:“车船乃新式战船,峻近岁苦思所得,今后诸子见到自然能知。” 别看霍峻向刘备口嗨,不怕曹操那纯粹是假的。为确保战事的顺利,霍峻根据他革新的水师战术,继而又研发出车船。 车船的研发当真不难,霍峻成为水师统帅,又研究出龙骨战船,他对战船的结构颇是了解。去掉船桨,换上木轮,其科技含量并没有很高。 霍峻敲了敲木案,沉声说道:“诸位回营后,当让军士多操练短矛,二十步内必中;且各部操演拍杆技法,某当亲自视察。及十日后,重演水师战法,不可有失。” “诺!”众将沉声应道,拱手告辞出帐。 待众将退下后,蒋济奉上书信,说道:“扬州从豫章来信!” 进入冬季,刘琦以视察豫章为名义,向荆南四郡的太守们示好了下。以刘先为首的荆州四郡太守,也向刘琦送礼致敬。 这封信即刘琦从四郡太守得到的反馈,那四位太守意思明显,他们听从襄阳的意思,谁继位荆州牧,他们则奉谁为主。 当然四郡太守亦各有偏向,长沙太守刘先认为刘琦乃是嗣子第一人选,如果刘表询问他的意见,他选择支持刘琦。但除刘先外,其余三郡太守颇是中立,仅看襄阳的意思。 霍峻斟酌少许,向刘琦回了封信。建议在过冬后,核查州内的府库,确保州内军士可以紧急出战,注意来自荆州的消息。 “且将此信送与刘扬州。” “诺!” 霍峻吐了浊气,相比于众人,他更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那种紧张感! ps:有些卡文了! (本章完) 第203章进丞相兵百万 建安十三年,春。 曹操得胜白狼山后,就地驻兵至冬季,受降汉胡二十余万。且塞外乌桓部落归顺,曹操将各郡乌桓共万余落徙居中原,精壮随军作战。及至公孙康送上二袁人头,并保证不向江左售卖马匹,曹操方志满踌躇地率大军南归。 临碣石,作《步出夏门行》(观沧海);至邺城,凿玄武池操习水师;又回许昌,得见天子朝臣。 司空府花园内,冬季已过,春季已至,绿意初显,鸟语轻莺。 曹操举着酒樽,与对榻之人共饮,笑道:“孤得以北灭袁氏,西杀高干,出塞千里平胡虏,皆文若居许昌筹划之功。” 此前曹操打下并州,高干投效南匈奴,南匈奴不纳。高干无奈之下,只得南投荆州,在渡过黄河后,高干被上洛都尉捕斩。 只见对榻那人四旬有余,双眉细而挺直,五官威仪,眼眸柔和,胡须浓密微长,打理有方,颇是秀美,举手投足间带有儒雅随和之气。 “明公得以扫灭河北,多赖朝臣尽忠竭力,彧不敢贪功。”荀彧谦虚地说道。 “呵呵!” 曹操放下酒樽,笑道:“文若仍是如此谦让,群下皆有受恩赏赐,唯你拒领封赏。” 在官渡之战后,曹操为荀彧前后增加食邑达二千户。还欲授以三公之位,荀彧让荀攸替他推辞十几次才作罢。 “天子、明公待彧恩厚,某食邑已有二千户,子弟亦是富贵,再受食邑、封赏,于国有害。”荀彧说道。 顿了顿,荀彧试探问道:“赵司徒(赵温)上疏天子,请废三公,置丞相之位,司空以为如何?” 曹操眸子打量着荀彧的神情,说道:“河北大害已除,中国初安,但巴蜀刘璋、张鲁,西北马腾、韩遂,吴楚刘表、刘备等偏僻群寇不顺。唯有兴旧汉丞相之位,彻掌军政之权,方可匡扶汉室,复兴季汉(东汉)。” 荀彧微微皱眉,说道:“明公,益州刘璋已遣别驾从事张肃入许昌,觐见天子,奉上巴蜀特贡,并杂御物。且又有携精锐叟兵三百人,入许昌随公征战。” 刘璋亦是会来事之人,待曹操初安河北之时,遣使入许昌,尊奉天子。在曹操威震海内之际,送上厚礼,向曹操表示自己的心意。且这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与曹操上涨的声望完全一致。 “至于西北凉州,群寇从生,马腾、韩遂曾多助我军征战。今公威抚河北,天下靖肃,稍加安抚,马、韩二人必仿窦融之事,入朝归国,恩享富贵。” “巴蜀、西北不足为忧,今唯吴楚不顺。公举兵征南,又何需尊进丞相之职?”荀彧劝道。 曹操心中了然,知道荀彧不太认可自己废三公,置丞相位。 沉吟少许,曹操苦口婆心,说道:“文若,宦官乱政数十年,朝堂败坏,风气日丧。又逢董卓乱政,战乱难平。孤欲设丞相,非是其他,乃是欲求效前汉之事,复还天下太平,又得大治天下。” 刘秀在建立东汉后,吸取西汉的教训,废除丞相制度,权分三公,又以尚书台为内朝,与外朝保持平衡。 曹操奉天下以令诸侯,他当下的官职却是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与他平级却有司徒赵温,录尚书事。 司徒赵温所征辟的文吏,如刘馥、陈群、郭嘉、贾逵等人大多是入了司空府,犹如曹操的人才储备库。曹操之前不废司徒,属于有意强调他辅汉的名义,从而延揽天下士人。 司徒赵温也是知道曹操的目的,颇是配合曹操,绝不捣乱。但配合归配合,始终有人在瓜分曹操的权利。 今曹操借着效仿西汉制度为由,废除三公,集权到丞相手上,目的就是将尚书台与他的司空府合二为一,即内外二朝合一,从而彻底掌握朝廷里的军政大权,凡是人事升迁任免,皆要经曹操这一手。 至于刘备、刘琦为何要遵奉刘表为车骑将军,也能理解,即是在恶心曹操。又如同曹操废掉刘备的左将军之职,又表公孙渊为左将军一样。虽然仅是名头上的事,实际上却也是打击对手的一种方式。 荀彧默然良久,继而抬头看向曹操,问道:“司空已享食邑三万户,又将进丞相,可还有所求否?” 曹操大笑几声,说道:“文若,孤今之所愿,仅求吴楚覆灭,益凉归附,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说着,曹操感慨说道:“天下兴乱已久,华夏宜当安也!” 荀彧暂时得到曹操的保证心中略安,在他眼中只要曹操不要学王莽那般便足够了。 斟酌已久,荀彧说道:“明公威扶塞外,世人皆服。西北马韩二人,襄助我军多时,虽有作乱之心,却无自立之意。彧窃以为可让张既仿窦融之事,劝马腾入朝,拜其为卫尉。及马腾入朝,亦可令韩遂入朝,若其不愿,责令让其子入朝。” “可行!”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韩遂狡诈,可先让马腾入朝。待孤平息吴楚,西北归附轻而易举!” 继而,曹操又说道:“刘璋所遣别驾从事,可拜为太守,以收益州人心。” 曹操二十年积攒下来的战功,已到达他人生的巅峰。及他所到之处,几乎无人能挡,地有冀、幽、并、青、徐、兖、豫、司隶等八州之地,已是让天下人敬服。 就如他所说,等到他解决吴楚,不仅是西北归降,连益州都会举州归降。而且吴楚之内亦有不少带路党,就等着曹操举兵南下。 “不知司空欲何时南下吴楚?”荀彧问道。 曹操沉吟少许,沉声说道:“吴楚多疫病,孤欲从夏时出兵。起精锐十五万,良将谋士千员,彻底荡灭吴楚。” 在南征北战十几年下来,今曹操手上兵马有二十五万之众,盖分布中原各地,驻守险要,且亦需考虑到补给问题。十五万可以说是曹操能够动用的绝大部分力量。 抓着胡须,荀彧思索说道:“江淮有大江为险,难以渡江。今襄阳城郭有蔡瑁、蒯越二人,明公可走宛、叶之间,先下襄阳,后取江陵,降服荆州,威逼江左。” 顿了顿,荀彧说道:“刘备奉刘表之命,驻守江夏,观望襄阳。今可令领汝南太守满宠、阳安都尉李通下弋阳三关,威逼夏口;即江左之地,刘备之所在,可命臧霸、吕虔、孙观等人聚兵两三万于江淮,以威江东。” “文若所言有理,孤当从之!” 曹操站了起来,负手背腰,冷声说道:“十八万兵马南下,兵分三路。又有蔡、蒯为援,刘表不能阻挡,刘备又岂能挡之?” (本章完) 国庆快乐! 祝诸位国庆快乐,上个月更新19.8万字,快二十万字。已是超过了上个月的目标,月票、盟主的加更都在这里面了。 今日还有两更! ps:有书友言葛公的在我新书里变弱了,不似上本书那么厉害。 实际的问题是在于上本书的葛公已是完全体了,且我有加强过。这本书初出茅庐才多久。大家会成长,历史人物也会成长! 诸位如果有仔细阅读,葛公在我笔下已是很强了。为刘备养了三万兵,修筑练湖,弄了十几万的山越人口,识破周瑜的计策,迁青徐十万百姓做得努力。 且关于二爷能力,二爷在襄樊之战能指挥水师,不代表他刚到荆州就会水师。还是那句话历史人物在某个阶段,能力都是区别! 至于主角过强,我只能说没办法,主角不强,只能按三分天下走吧。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個人喜欢葛公,上本书为了研究葛公,几乎找了所有的资料。上本书说主角是刘禅,倒不如实写葛公的文武能力。 《季汉大司马》国庆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霍葛言时局 曹操在中原磨刀霍霍,于玄武池操练水师。忙活了整个冬季的江东水师演习,方才落下帷幕。除了部分奉命驻守的水师士卒,各部士卒因春耕的缘故,皆归家务农。 这便是秦汉时期兵制的特殊性,即便是世兵制亦不能免俗,除了战争期间之外,皆按‘闲时操练军伍,忙时归家务农’这套制度行事,毕竟在古代职业军人可不是轻易能够养得起。 在水师操练完后,霍峻奉命,赶赴吴县拜见刘琦。顺江而下,霍峻在京口暂休一日,与诸葛亮见了一面。 “孔明久等了!” 霍峻用巾帕擦着脸走了出来,进而将擦拭过的巾帕交到婢女的手上。 “无事!” 诸葛亮放下茶盏,笑道:“仲邈所制茶水,初饮苦意颇重,但细品之后却有甘味。苦尽甘来,又能提神醒脑,亮甚爱之。” 霍峻坐在榻上,从案几上的木盒内取出小罐茶,放在诸葛亮面前,笑道:“此茶出自大别山甚有不同,我霍氏族人所种,我谓之为霍山黄芽。” 诸葛亮拿起漆盒,打开盖子,便觉得茶香气扑鼻,甚是清新,令人精神微振。 合上漆盒,诸葛亮笑道:“仲邈好意,亮在此谢过了。” 江东的高层当中,就属霍峻最会享受,不是奢靡般的享受,而是在生活品质上很是精致。 霍峻抿了口茶,问道:“孔明近日在丹阳如何?”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为大军筹集钱粮辎重,且向夏口又益兵五千,以供主公调度。” “噫?” 霍峻好奇问道:“莫非荆州已有变动?”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主公担忧江夏兵力不足,恐担心其率兵赶赴襄阳之时,满宠、李通二将趋兵南攻弋阳三关,破城入境,以威夏口城郭。” 说着,诸葛亮皱起眉头,说道:“曹操已宁河北,坐拥中国。而车骑将军病重,至今未立嗣子,吴楚人心不宁。蔡瑁、蒯越二人心怀不轨之念,欲扶持刘琮继位。以当下局势唯有让长公子上位,方可避免吴楚分崩。” 在曹操拿下乌桓后,荆扬二地的神经属于是紧绷状态,甚是担心曹操举兵南下。实际上有了上次经验,曹操举兵南下倒也还好,重点是刘表至今没有明确表态立谁为嗣子。而刘琮与刘琦的斗争,荆扬二州的人似乎都知道。 外有强敌,主君病逝,嗣君未立。看出吴楚存在的问题,并不困难。在这种情况下,荆州人心惶惶纯属正常。 摇着羽扇,诸葛亮吐露心声,说道:“以今之局势,亮甚是忧虑车骑将军忽然离世,蔡瑁、蒯越二人与使君、长公子已有仇怨,此仇怨难以消解。长公子继位,二人必死无疑,为求自保二人恐向曹操投降。” “曹操举北方之众南下吴楚,趁乱夺取荆州。得襄樊兵马,借其威名,安抚荆南四郡,而我军所赖唯有江左尔。以江左之地抵御曹军数十万,或许所恃唯有大江舟舸尔!” 霍峻放下茶盏,说道:“蔡瑁、蒯越二人与我等素有仇怨,阻长公子进襄阳求见车骑将军。今下之局势,除非将襄阳蔡氏、蒯氏及帐下文武、亲信彻底铲除,方有机会扭转此局势。” 诸葛亮停下羽扇,皱眉说道:“那便要动兵了?” “蔡瑁执掌南郡兵马,江陵旧为其治所;及入襄阳,南阳及周围兵马,又被其所掌握。若欲惩除蔡、蒯二族,唯有举兵出战,夺取襄阳。而那襄阳城素来坚固,万人兵马足够抵挡五万大军。且襄阳离许昌甚近,步骑急行,半月可至襄樊。” 诸葛亮摇着羽扇,自我分析说道:“除非速取襄樊,否则举兵围攻,届时曹兵南下,则内外受阻,兵败无疑。且我若为曹操,见我军向襄阳动兵,挥兵必走夏口、巢湖。以曹兵之众,我军兵力之寡,安能敌也?” 江左兵马太少,曹军兵马太多,属于是当下的致命性问题。如诸葛亮所言,若不能速取襄樊,反而被襄樊阻在城外,等曹操的大军抵达,围攻襄阳的军队必败。 且不谈襄樊多么险要,需要多少兵马进攻。就光谈江北,及江夏防线就要不少人马驻守,且要承受曹军南下的巨大压力。 霍峻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案几上画着简陋着长江防线,说道:“我江左军士合兵约有七万余众,今由使君统率驻防江夏一万五千人,峻领万人水师屯兵江北,丹阳军士二万五千人含老弱,豫章、庐陵兵马八千人,吴郡、会稽、一万五千人。” 江左整体的兵力在八万左右,包含建安郡、昌豨帐下兵马。但考虑到局势问题,山越盘踞的建安郡无法抽调,昌豨屯兵江都亦不能轻动。这二地兵马定死不能动,实际上江左可用兵马就在七万余众。 接着,霍峻又为拆解说道:“大江辽阔,长达上千里。若曹操十万之众向江淮,我军守濡须口非六万不可。若曹操兵马向荆州,我军留万余人可守江左,又去江夏一万五千人,江左可用兵马四万五千余众。” 情况很现实,刘琦、刘备他们不敢大动兵戈,一旦他们动了大军,曹操可能会从江淮南下进军。今下的历史路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偏转,曹操可以选择的用兵路线不仅是荆州,还可以是江东。即曹操在观察南方局势走向,从而选择进军的路线。 仔细思索了一遍,诸葛亮说道:“如按仲邈所言,当下唯有速下襄樊,借长公子威名整合荆州之兵马。但荆州若有郡守不顺,或是襄樊城郭坚守不住,则亦被曹操兵临大江。” 不想靠江东一己之力抵御曹操,唯有迅速拿下襄樊,凭借刘琦的继承权整合荆州兵马。在这个过程中,荆州各地郡守必须十分配合刘琦,襄阳城扛得住曹军的猛攻,且那时夏口、江北整个防线都有遭遇到曹军的攻击,也必须坚守住。 “难啊!” “甚难!” 听着诸葛亮的感慨,霍峻亦是无言以对。想要拿襄樊,这就是江东面临的难题,其难度已非霍峻可以掌握,而是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亦要看天命。 “那仲邈之意是?”诸葛亮问道。 霍峻端起已是冷却的茶水,一口饮入,说道:“于襄阳御曹,观蔡瑁、蒯越二人,亦观曹操及帐下,甚至观天命行事。使君居夏口,或可寻机奔袭襄阳。” “而峻不可妄赌天命,当在江左厉兵秣马,观吴楚局势,率兵进御,率我舟舸,破敌于江水之上。” 诸葛亮点了点头,说道:“可让使君试上一试,若襄阳不可取,立刻退守江夏,我等起兵驰援夏口。用大江天堑消曹军步骑之强,即便不能破敌,但亦可令曹操退兵。” 顿了顿,诸葛亮似乎想起什么,将他身后的坛子拿了上来,笑道:“仲邈所求之物,亮命人从江都带来了!” “石油?” “对!” 诸葛亮掀开坛盖,说道:“正是仲邈口中之物,其不与水融,颇似淳漆,燃之如麻,但烟甚浓。” 昌霸所在的江都步邱(今扬州邵伯),此地乃是日后著名的苏北石油产区。在昌霸新筑城池之时,百姓向下挖掘水井,不料挖出少量石油。众人不识此物,不小心用火触碰,居然能燃起大火,从此成为趣闻传开了。 此事被诸葛亮所知,察觉到这种东西的不凡,便将这件事分享与霍峻。霍峻得知后,让诸葛亮帮他收集起来。 霍峻用木勺子捞起些许的原油,观其品相粘稠,且又是深褐色液体,嗅着浓郁的味道,笑道:“多谢孔明相助,此有大用。”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亮命人收集二十余坛,不知足否?” “已是足够!”霍峻合上酒坛,说道:“请孔明派人送到皖口水寨。” “可!”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05章进言安刘琦 从京口出发,霍峻又乘船走丹徒水道,入太湖进抵吴县。 “君侯且等候片刻,使君于内堂正与张公面谈。” 霍峻在侍从的引路下,行至侧堂而坐。霍峻甚是平心静气,坐在榻上,等候刘琦腾出时间见他。 “君侯恕罪!”侍从离去半响,又紧张而回,低头说道:“君侯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使君已命婢女二名服侍君侯,可随我来。” “不必了!” 霍峻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我在此等候即可!” “这?” “你且退下!” “诺!”侍从拱手行礼,趋步而退。 望着侍从离去的身影,霍峻摇了摇头,刘琦成为扬州刺史这么久了,其心性还是没变了。 等了半响,张昭终于从内堂而出,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对这次交谈颇是满意。 “君侯,使君有请!” 侍从趋步而出,引霍峻到内堂。 霍峻脱覆下袜,趋步入堂。只见刘琦端坐榻上,见到自己颇是喜悦,下榻相迎。 “仲邈英武不减,且坐对榻!”刘琦抬手示意,说道。 “谢公子!” 现在能称刘琦为公子的人少之又少,他当下作为扬州刺史已是今非昔比,众人多以使君称呼。与众人对刘备的称呼一样。 霍峻坐在榻上,问道:“不知使君与张公交谈什么,能让其那么开心?” 张昭、张纮在归降后,根据刘备的建议,刘琦用厚礼恩养起来,往日就在吴县授书教学。为体现对二人的尊敬,必要之时,刘琦也请他们入大堂议事,征求他们的意见想法。 刘琦揉着脑袋,叹息说道:“叔父让我礼贤下士,多向张公请教。故我每七日让人请张公入府,研讨经学诗赋,又垂询国之政务。而那张公为人刚直,丝毫不留情面,某常被其指责,甚是头疼!” 霍峻嘴角含笑,说道:“张公素有名望,江左士人多是敬服。公子此举可得江左士人之心,亦可令人称颂公子礼贤之名。” 刘琦摆了摆手,攻克说道:“自继扬州刺史之位以来,我日夜忧思军政。至今观来,唯有在荆州襄阳时,与爱妾美婢厮混最为欢乐。” 躺平当咸鱼,不仅后世人,古人亦有。当然刘琦此语听听就好,真让他回到荆州襄阳那时候,放弃扬州刺史的位置,他必然也是不愿的。就如马云常言当老师的时候最快乐,但真让他放弃那么多的资产,他必然也是不愿的。 深谙刘琦的想法,霍峻仅是应和,说道:“成大事者,必劳筋骨。公子将成大事也!” “大事将成?” 刘琦叹了口气,说道:“仲邈不知我之难处,自曹操平定乌桓,我听仲宣言语,府内吴中士人多议曹操之威名,言语之中尽是敬佩之意。” 说着,刘琦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某作为扬州刺史,众吏之主,反不如千里之外的曹操。” 刺史之位让刘琦坐得硌屁股,他依靠刘备、霍峻等人打下江左,名声威望不足。及入主吴县后,那些归降的吴中士人发现刘琦的能力远不如孙权,又观刘备之魅力,霍峻之军略,众人已有议论。 当曹操威震海内之际,且刘表又久而不立嗣子,众人在下面的议论之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吹捧曹操,贬低刘琦的能力,严重影响他的威望。而刘琦也不似好杀之人,他亦有自知之明,只得不管那些私底下的议论声了。 霍峻安慰说道:“昔下江左之时,众人以为皆难克之。却不料我等仅用两岁又半载,大破江左,降服孙权。今之曹操兵马虽众,但有大江为险,未可不行。” 刘琦握着霍峻的手,说道:“曹操远在中原,乃是远虑。刘琮身处襄阳,却是近忧。父亲病重,某欲探望却被蔡瑁、蒯越等人所阻。以仲邈之能,可否助我继领荆州否?” 霍峻亦是无奈,当下的曹操与刘琮基本是绑定在一起的,哪有近远忧虑之分。不是说刘琮铁了心归顺曹操,而是曹操会观察江左对襄阳的方式,进而采取不同的行为。 斟酌少许,霍峻说道:“公子,与蔡瑁素有间隙,阻公子继位之人,明为刘琮,实为蔡瑁、蒯越二人。公子为子,车骑将军为父。今车骑将军尚在,公子伐荆,是为不孝,不可为之。” “且峻观车骑将军之所为,已有立公子之意。峻与孔明斟酌商议,窃以为刘豫州屯兵夏口,其部可为前趋。若车骑将军授令与豫州,豫州疾驰入襄阳,奉令遗命,则公子率水师后至,入襄阳继位。” 霍峻将他与诸葛亮讨论的东西,讲了出来:“若车骑将军遗命难达,但豫州能得消息,亦可趋兵至襄阳,寻机入城,扶公子上位。届时无论如何,公子举兵伐荆,皆师出有名,令楚人心服。” “今之大军不可轻动,曹操身在中原,心在吴楚。若知江左伐荆楚,必是大悦。自当引兵南下江左,彼时我军兵力二分,难以抵挡。待曹兵过江,江左军士安能与其野战,必是败也!” 曹操帐下的中原之众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卒,陆地上单兵能力除了西北军阀的羌兵可比之外,其余地方的士卒皆不能比。若换到大军团作战,西北军阀的兵马却不如中原之士来得有纪律性。 至于江东的士卒,除了少部分的士卒可以与曹军碰上一碰,大部分的士卒唯有依赖舟舸方可。因而霍峻唯有一个念头,即他必须要利用江水舟舸击败曹操,绝不能和曹操打陆战。扬长避短,以寡击众,兵家大忌,亦是取死之道。 刘琦怒而拍案,说道:“蔡瑁、蒯越二人属实可恨,我刘氏之基业尽坏在二人手上。否则我刘氏凭借吴楚之地,岂能无法与曹操抗衡否。若有机会,某必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公子息怒,当下要紧之事,乃是探查襄阳城内消息,观车骑将军病情如何。若车骑将军病逝,而我等不知,蔡瑁、蒯越必扶刘琮上位。”霍峻叮嘱说道。 刘琦冷静下来,沉声说道:“某与仲宣书信送与子旋(王凯),并遗明珠数颗,让他务必将城中消息送至江夏。” “公子英明!”霍峻拱手说道。 刘琦微微皱眉,问道:“仲邈,今下兵马不可轻动,那某当何为?”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公子除耐心等候之外,当多派人书信与荆州各郡太守联络感情,命左右送金银以悦其亲信家眷。” “好!” 刘琦问道:“可还有其他事务?” “公子可在春耕之后,令江左军士戒备,随时可以出兵,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状态不好,诸位且看。 (本章完) 第343章恐人耻笑 五月,汉中,汉南大营。 大帐内,冯习站在帐中,拱手说道:“习奉关将军之命,率五千兵马至汉中,听候霍督调遣。” 霍峻从榻上起身,问道:“将军兵马今能战否?” 冯习脸色微正,拱手说道:“请霍督吩咐!” 霍峻走到汉中沙盘前,手指汉南,说道:“曹操派军渡河,曾多次强攻西山营。今军中军士多有部署,此营缺兵驻防。将军远道而来,不知将军能否愿增援西山营,阻曹操渡河之念。” 霍峻的话,看似在询问,但语气中却带有命令之意。 冯习直起腰,说道:“霍督之令,习当从之。” “善!” 望着冯习的背影,霍峻微叹口气。 七日前,曹操兵至汉中。带着愤怒而来的曹操,命大军渡河强攻汉南,幸亏霍峻早有布置,屯兵于汉南险要,依托定军山到梁山搭建起山垒防御工事。 曹军诸将纷纷率军强攻,不仅自身有大量伤亡,给南军也造成损失。为了保险起见,霍峻分派诸军轮换营垒,死死卡住汉南山垒,曹军不得半寸土地。 虽然有工事依托,但霍峻总归兵少,只得承受曹操的强攻。然霍峻也愿意承受损失,因为登山渡河,进攻方的曹军损失更大。 若从曹操派兵入汉中算起,夏侯渊围攻沔阳为初期,霍峻解围为中期,曹操强行率兵入汉中可以说是后期了。仅要撑过这个时期,曹操不想撤军,也要撤军。 霍峻双手撑在桌上,观望沙盘中曹、刘两家的兵马的分布,每支旗帜都代表着一营军士。 曹军以阳平关为中心,分布于关隘里外,东至沔阳,西至祁山道,整整七、八万人。 刘军以汉南的定军山至梁山为七八十里间,布置七座营垒,各营五千至万人,互为犄角。汉北二城,沔阳七千人,成固二千人。全部合计有近五万人。 五万人据险不战,固守营寨,后勤保障充足,山上有水,曹操真就奈何不了霍峻。 当然霍峻也不是没打过曹操的念头,出于对霍峻的忌惮,曹操所部营垒也在险要之间。 霍峻想动曹操,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实力。韩遂战死、马超降服,曹操在金口折损的兵力,几乎从关中、陇右找补回来。 曹操将关陇步骑纳入军中,加以调教军纪,战斗力只强不弱。特别是马超率关陇铁骑,驰骋于汉北,让缺少骑兵的霍峻颇是畏惧。 总而言之,目前曹操忌惮霍峻的兵略,不敢乱来;霍峻畏惧关陇骑兵,不敢硬上。 “霍督!” 阎圃拿着竹简入帐,说道:“巴中賨人又送三万石粮至大营,请都霍督批复。” 霍峻持笔于公文上签名,说道:“下令,今夜七营军士加食,多煮肉食。黄昏时候,将粮草沿河畔而行,务必要让曹军士卒看见。” “诺!” 陆逊见霍峻这么布置,笑道:“霍督当是欲乱曹军兵将之心啊!” 霍峻将公文交予阎圃,笑道:“祁山、陈仓二道长有数百里,道路崎岖,曹操将兵八万,骑卒不下万人,人吃马嚼,远胜我军。” 顿了顿,霍峻说道:“斥候潜入曹营,寡见肉食,可见曹军粮草多半匮乏也!” 论后勤补给困难,霍峻的难度小于曹操。 首先在兵马数目上,曹操约有八万,霍峻约有五万。因山地作战,霍峻军中马少,五万人仅两三千骑。曹操战马的数目当是数倍于霍峻,至少有万骑。 一匹战马的消耗相当于顶三名士卒,按照曹操目前的军队结构,他至少相当于十万人的消耗。 一名军士月食两大石,曹军每月消耗二十万大石粮草,而霍峻每月仅消耗十大石粮,相当于曹军的一半。 十万大石军粮的调发都需要巴中百姓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地步。你且说北方为供给曹操大军,又会折腾成什么样? 陆逊指着沙盘上的曹军,说道:“自夏侯渊战死,汉南被我军所据,汉中已非曹操所能得。今举兵进犯,多是因怒兴兵,当自寻败绩尔!”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关将军已遣吕蒙从金牛道北上,欲袭扰曹军粮道,此或为退敌之法。” 陆逊沉吟少许,说道:“既然如此,将军或可出白水间道,联络吕蒙,互通消息,看能否探得曹军粮草囤积之所。” “善!” 霍峻吩咐说道:“子均命帐下賨人打扮成砍柴百姓,出汉中与吕蒙将军联络,看能否从其手中探得曹军粮道消息。” “诺!” 且不言南军士卒得霍峻加食的消息,欢欣鼓舞。今时的曹操确实如霍峻所言,为粮草供给而头疼。 “魏公,我军兵马众多,消耗至今。粮草仅剩十万石,不足一月之用。” 杨修将营中的粮草支出数目上呈,说道:“今是否节省粮草,以备久战之用。”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关中粮草未至?” 杨修躬腰答道:“今日关中粮草运达,共五万石,合计此数,方才十万石粮。” “哦!” 曹操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午时,由卿上呈于孤批复,险些忘记!” “那是否省并粮草,以为久战之用?”杨修再次问道。 听得杨修的询问,又想起近日兵马的折损,曹操心中已有了后悔,愤怒之情也从他的脑中渐渐消失。 蜀道太难走了,汉中也不好打。除阳平关外,沔阳、汉南全在霍峻手上。霍峻利用他入蜀的这段时间里,依山傍水修缮工事,待他兵至,霍峻早就严阵以待。 作战期间,巴中不断益兵送粮,这让曹操渐生撤军之念,不想在汉中与霍峻继续磕下去。 这就是曹操与刘备的区别,刘备重感情,关羽战死,勃然大怒,发举国之兵硬磕陆逊。在夷陵对峙了半年,期望曹丕介入,死活不肯撤军。最终被陆逊火烧连营,不仅兄弟的仇没报,反而还搭进去几万大军。 曹操属于是冷酷寡情,即便是夏侯渊这种族弟亲眷战死,但他也仅是愤怒一时。不会久久冷静不下来,铁着头硬打。毕竟曹操用兵处于三国顶级行列,看他所打下的疆域便可知。 就在曹操深思之际,忽然间帐外有骚乱声响起。 曹操朝着帐外喊道:“帐外怎么回事?” 脚步声响起,曹洪通报后入帐。 “启禀魏公,南贼今日加食,于南畔沿河杀猪宰羊,香气四溢。且有千余辆粮车运至大营,堆积如山。我军将士见之,多有羡慕,询问今日能否同南贼般加食。”曹洪说道。 “嗯?” 曹操心中生疑,说道:“且随孤去看看!” “诺!” 在曹洪的带领下,曹操隔着木栏营寨,隔着汉水观望南军动向。 见五六百头猪、羊在汉水河畔冲洗,宰杀牲畜的鲜血都布满河道之间,南军火夫谈笑议论。 远方,数千名军士出营搬运车上的辎重,然后生怕曹军看不见,于高处堆积起来。 曹操眯着眼,问道:“公明,帐下军士有何议论之声?” 徐晃沉吟少许,说道:“今日渡河攻山将士多有羡慕之意,言语间多有冒犯!” “呵呵!”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霍峻以为我军无粮,故行此策,以乱我军军心。” “来人!” 曹操吩咐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加食,诸部各有份额。” “诺!”侍从领命而走。 徐晃迟疑少许,说道:“魏公,今军中粮草不济,怎能与霍峻同。何不如仅犒劳渡河攻山之军,其余诸部按往日份额进食。” 曹操面露笑容,笑上道:“粮队将至,我军粮草无忧,何需节俭?” 说着,曹操看向手下诸将,说道:“我军入讨汉中,兵卒奔波千里征战,军士多有疲惫。今夜加食,仅为犒劳军中兵卒尔!” “魏公仁德,我等代士卒叩谢盛恩!”众将说道。 “哈哈!” 曹操凭空虚扶众将,说道:“南贼山垒,望诸卿勉之。” “诺!” 杨修见曹操如此举动,心生疑惑,但细思几下,却也明白了曹操举动的深意,静看曹操表演。 曹操回帐途中,对路过的众军士,面容和蔼,说道:“今夜加食,诸子多吃,各自有份。” “多谢魏公!” “魏公仁厚!” “魏公万岁!” “万岁!” 不知谁带头高呼万岁,众军士在带动下,纷纷举臂,高呼:“万岁!” 曹操坦然接受,抬手向众人问好。 在万岁声中,曹操趋步入了大帐。 杨修欲随入帐,却被徐晃拦住,请入偏帐之中。 二人落座,杨修见徐晃有事询问,笑道:“公明将军,以你我之交,但说无妨。” 徐晃迟疑少许,说道:“魏公戎马半生,深谙兵法之妙,但唯对霍峻束手无策。今提师十万,征讨汉中,道路艰险,粮草匮乏。魏公明知此为霍峻之策,又何故从霍峻之意?” “哈哈!” 杨修笑了几声,说道:“此公明不知魏公也!” “请先生细言!”徐晃请教说道。 杨修捋着胡须,说道:“魏公兵略,不在霍峻之下。纵观古今,用兵能胜魏公者,或唯世祖皇帝尔!” “魏公用兵常有大忌,见事多疑,兵顺忘危。故有淯水之败,金口之失。魏公兵败非战之罪,实为性情使然也!” “那今时为何不顾粮草紧缺,犒劳各部军士?”徐晃不解地问道。 杨修微叹口气,说道:“公明不知魏公心意,霍峻据守险要,兵粮转运不缺,此非久战能下。魏公因怒兴兵,今见形势,怒火渐消。修料魏公已生退兵之念,无久战之意!” 徐晃恍然大悟,点头赞同说道:“先生所言,解晃心中之惑也!” 顿了顿,徐晃又问道:“如从先生所言,欲破汉中当一鼓作气。今破汉中无望,魏公何不撤军,以免图耗军士。” 杨修摇头苦笑,说道:“此次出兵未阻刘备取蜀,反而折损大将,又使军士死伤过万,可谓大败。丞相恐就此退兵,被世人耻笑,故在屯兵阳平,欲观霍峻辎重是否紧缺?” 曹操自掌握汉帝开始,他身上的包袱愈发的重,难以向外人展现自己的脆弱。特别金口之战,彻底打碎了曹操所向披靡的神话,这让曹操愈发在意自己的形象。 汉中之战,举大军欲解巴蜀之围,不料夏侯渊战死,曹操劳而无功。此番撤军,曹操注定是灰溜溜,且成就刘备的威名。 徐晃沉吟少许,说道:“先生之意,可是魏公猜测霍峻今日之举,当为迷惑我军之策,以示己兵粮草充裕。” “嗯~” 杨修捋着胡须,思量说道:“魏公多疑,应是既信霍峻不缺粮,又以为霍峻缺粮。” 徐晃再次开悟,说道:“如按先生之言,魏公应是欲激励军士奋力而战,成与不成当在今下几日。若是难破贼营,当因粮草匮乏,迎兵退却;若是兵破贼营,全取汉中,则就地休整。” 杨修微微颔首,说道:“公明之言,当是魏公心中所思!” 徐晃面露敬佩之情,拱手说道:“先生智谋无双,晃深感敬佩!” 杨修长叹口气,说道:“若修智谋无双,当早助魏公破敌取胜,又何奈与将军说这些话!” 见徐晃神情尴尬,杨修笑道:“今日之语,且当修随口胡言,公明将军无需在意!” “今日之语,晃必不与外人言!”徐晃答道。 “善!” 杨修趋步出帐,向曹操大帐而去。 张鲁的官职之前写错,一直是镇西将军 (本章完) 第206章立嗣难成 “夫人?” 刘表从昏迷中清醒,削瘦的脸庞毫无血色,微张嘴唇,开口呼道。 侍奉在旁的婢女,见刘表从昏迷中醒来,欣喜地喊道:“快告诉夫人,家主醒了。” 少顷,蔡氏发髻混乱,披着单衣,匆匆忙忙而来,见到躺在榻上的刘表,赶忙问道:“夫君身体如何?” 刘表摇了摇头,喃喃问道:“伯玮没来襄阳吗?” 蔡氏心中一紧,叹气说道:“夫君书信送至江左,伯玮言江淮军政紧要,不敢轻易离开。仅求夫君身体保重,身体早日痊愈。” 刘表先是闭上眼,继而叹了口气,低沉说道:“孤病体垂危,伯玮怎会如此不懂事。” “夫君可需传唤医师?”蔡氏关心问道。 刘表喃喃说道:“亡期将至,身体如何能愈。” “夫君!” 蔡氏眼眸中流转着泪水,她与刘表年纪岁数相差甚大,但多年相处下来,二人怎能没有情感。今听刘表如此言语,心中甚是悲伤不已。 刘表挤出笑容,伸手握着蔡氏的手,说道:“为夫病重,而未立嗣子,荆州将吏人心难安,夫人可否替孤传令命荆州文武至此!” 蔡氏正欲开口应下,又恐担心刘表欲立刘琦为嗣子,试探问道:“夫君,伯玮未至襄阳,今立嗣子是否可行?” 刘表闭目假寐,说道:“可行,怎不可行!” 闻言,神情悲伤的蔡氏,其脸上瞬间涌出一丝喜悦之情,说道:“好!夫君暂且休息,妾急忙通告襄阳文武。” 蔡氏不顾上自己的衣着,小跑而出,喊道:“车骑将军有令,先请蔡军师,蒯章陵,琮公子入府。及过半个时辰再去通告其余襄阳文武入府。” 此前刘表为依仗襄阳士人抵御曹操,蒯越被提拔为章陵太守。但随着刘表的病重,蒯越也从章陵郡返回襄阳。 “诺!” 府上的侍从应命而出,迅速奔赴三人的府上,让三人入府议事。 半响,蔡瑁、蒯越、刘琮几人坐着马车分批抵达车骑将军府,而蔡氏也已梳妆打扮完毕,在内堂会见三人。 初入榻,蔡氏便道:“将军从昏迷之中醒来,心念嗣子未立,欲传唤襄阳文武言立嗣子之事。” 刘琮心思急切,问道:“阿母,今父亲何意,欲立谁为嗣子?” 蔡氏眉飞色舞,说道:“我用言语试探,将军言刘琦至与不至襄阳皆可,从此语观之,将军有立仲璜为嗣子之意。” 蔡瑁大喜过望,说道:“蒯君,及众文武至,由明公立仲璜为嗣子,则大事成也!” “好!” 刘琮笑得很是灿烂,连连挥拳,以抒发心中的喜悦。 相比于兴奋的三人,蒯越并没那么开心,而是微皱眉目。 “大事将成,蒯君怎不喜悦?”蔡瑁不解地问道。 蒯越捋着胡须,说道:“明公病重之际,曾多次唤刘琦入襄阳,有欲立其为嗣子之念。但因书信隔绝,难以通达。苏醒之后,突然改变主意,立琮公子为嗣子,恐有不寻常。” 刘琮不以为然,说道:“家父病重期间,某侍奉汤药,衣不解带,行以仁孝。我礼贤下士,襄阳士人多亲附,名声渐有。为震慑益州,某巡视江陵,立有功勋。且得阿母在内照应,父亲对我多有赞扬。” “从此观之,父亲立某为嗣子,实是理所当然。” 蒯越见刘琮如此自信,摇头无语。刘表盘踞吴楚,地跨千里,手握重兵,心有城府,当为豪杰。却不料生出如此愚钝的儿子,真就令人啼笑皆非。 蒯越不想多说什么,仅是看向蔡瑁,说道:“德珪,若病榻之前突发意外,当看我眼神行事。” 蔡瑁似乎理解蒯越的担忧,点头说道:“请蒯君放心!” 刘琮并不知道蒯越所说的内容,当下的他已经是做起来继承荆州牧的梦。 “蔡公,若我继荆州牧之位。刘琦身处扬州,据不从命,当如何是好?且曹操趁机南下攻我,又该怎办?” 蔡瑁露出笑容,忽悠说道:“公子占据大义,刘琦若不从命,则是大义。届时我荆州兵马顺江而下,可轻而易举荡平江东。若曹操趁机南下,大兵压境,公子可以兄弟之情,又借唇寒齿亡之语,劝刘琦冰释前嫌,共御曹操。” 刘琮眉目上扬,鼓掌喝彩说道:“军师之策实乃妙计也!” 蔡瑁与蒯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四人又商谈半响,及荆州高官纷至。四人面露悲意,走出内堂,进入刘表的病榻之前。 在蔡氏的呼喊下,刘表勉强睁开双眼,看着站在榻前的刘琮、刘修、蒯越、蔡瑁、张允、宋忠、庞季、韩嵩、成奇、王凯等荆州核心文武十几人。 蔡瑁趋步上前,恭声说道:“敢问明公身体如何?” 刘表让蔡氏把自己扶起,有气无力说道:“药石难医,病入膏肓。今唤诸君至此,乃表欲托大事于诸君,且及立嗣君之事。” 站在榻侧的刘琮挺起胸膛,似乎他就是刘表口中的嗣君。 蒯越、蔡瑁领头,及文武十余人,拱手说道:“请明公吩咐,我等自当效劳。” 刘表看了一圈,咳嗽说道:“孤得赖诸位,方可单骑入襄阳。今曹操在北,虎视吴楚,孤已病重,实难保之。深思以来,长子刘琦,颇有军略,能服于人,恭敬仁孝,可为嗣君。待孤百年之后,领车骑将军,兼吴楚之地,何如?” “什么?” 闻言,在场众人皆惊。他们没想到在刘表直接明牌了,直接告诉众人,他欲立刘琦为嗣君。而那刘琮、蔡氏瞪大了眼睛,亦是难以相信,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刘表玩了他们一手。 庞季轻咳一声,说道:“明公可否再需深思一二?如立二公子,其甚有才学,又有大志,素被襄阳士人称赞。” 庞季,襄阳庞氏之人,与蒯越交好。二人曾一起劝降过江夏宗贼,让他们归降刘表。 刘表摇了摇头,说道:“琮儿尚不成器,仓促继位,恐难理政。且琦儿之妻,善嫉不孝,今欲休妻,或可纳异度(蒯越)之女为妻。” 刘琮双手紧握,心中已是怒气腾腾。只是碍于众人面前,不敢轻易发作。 蒯越抬头看了眼刘表,依是恭敬说道:“启禀明公,越之女已许德珪之子为妻,并订下婚契。长公子素来贤明,惜家女无福服侍,望公恕罪!” 刘表喃喃说道:“那甚是可惜了!” 实际上,刘表也不想以摊牌的方式与蒯越、蔡瑁等人撕破脸,但他属实是没有办法。他本想让刘琦、刘备入襄阳,然后立刘琦为嗣君。 可惜的是,他数次派出的人皆被蔡氏拦截下来,书信根本送不到江左。几经思考,刘表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外界的沟通已被蔡氏、刘琮所掌握。 今日他已病重,无法再拖下去了。唯有采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知道他想立刘琦为嗣君,并且看能否从蒯越身上寻找到突破口,可没想到蒯越铁了心,与蔡瑁站在一起。 蒯越向蔡瑁、张允等人使眼色,说道:“明公,长公子虽是贤德,但却贪恋女色,且其下江左多赖刘备。刘备者,虎狼之人,背弃朝廷,杀车胄,取徐州谋反。今据丹阳,拥兵已有数万,长公子已难御之。江左之人多知刘备,而不知我荆州。” “越冒死进言,为明公百年大计而思,不使刘备谋图江左,我等恳请明公立琮公子为嗣君。琮公子礼贤下士,能文能武,恭孝父兄,得楚人之爱戴。若能继承明公之位,可使刘备难谋江左,亦可保公之基业。” 说着,蒯越领着蔡瑁、张允、庞季、韩嵩等大部分之人,跪地说道:“恳请明公立琮公子为嗣君。” 宋忠、成奇、王凯三人面面相觑,却有些不知所措。宋忠属于是经学大儒,作为章陵郡人的他,不太想掺合夺嗣之事。成奇作为刘表的亲信,站在刘表这边,但见众人态度如此,他迫于形势不敢开口说话。 至于王凯更不能说话,他能替刘琦、刘备等人传递消息,即他是刘表的女婿,能够进出车骑将军府。如果他为刘琦说话,第二天就会像伊籍一样,被踢出襄阳城,滚到江左。 刘表见众人态度如此,长叹了口气,说道:“孤所言有失妥当,立嗣之事暂且再议。” 蔡瑁自作主张,又沉声说道:“恳请明公立琮公子为嗣君。” 刘表闭上眼睛,并不想搭理蔡瑁的话。 成奇恰当出来,缓和气氛,说道:“明公身体不爽,奇与诸位暂且退下。不如待明公身体好转之时,再议嗣君之位。” “正是!” 宋忠见刘表如此被蔡瑁逼迫,心中生不悦,说道:“明公身体不爽,暂议嗣君。” 蒯越带头起身,拱手说道:“嗣君之位关乎吴楚大事,明公身体不爽,我等暂且退下。” “嗯!”刘表轻声应了下来。 众人陆续出堂,刘琮却是气冲冲地径直走了出去。 那蔡氏瞪了眼刘表,想说些狠话,却又有些心软,气闷说道:“好生照料明公,若有差池,全部处死。” 说完,蔡氏头也不回地出了内屋。 堂外,蔡瑁不解问道:“那时为何不趁机让明公立仲璜为嗣,反而谦退而走。” 蒯越看了眼蔡瑁,叹气说道:“明公治荆州十余载,以仁德治民,南北士人多感其恩。怎能如此威逼,知进而退即可。” 刘表可非虚君,他虽受襄阳士族束缚,但他治理荆州十几年,也有属于自己的亲信、门人。若逼迫太甚,那真就不好看了,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必然会影响他们的名声。 蒯越这种人爱惜羽毛,他可不似蔡瑁那么莽撞、贪心。刘表待他不薄,他也不想撕破脸,互相明牌。 “今明公欲立刘琦为嗣,当下该如何是好?”蔡瑁问道。 “明公能行此举,我料其性命已是不久。” 蒯越捋着胡须,说道:“越说服宋忠为我等所用,成奇、王凯二人需严加看守,襄阳内外亦要仔细核查。今日之事,若被二刘知晓,必生动荡。且命快马送书信与许昌,让曹公早日南下,以免生变。” “好!” 来晚了 (本章完) 第207章进军传信 襄阳离许昌路程不足千里,快马加急之下,四五日可至。 说起来甚是离谱,当刘表病重欲立刘琦为嗣子的消息还没传开。远在许昌的曹操已经知道刘表命在垂危之间,连夜召集手下文臣武将议事。 大堂内,曹操高坐榻上,左右文武分列而坐。 曹操咳嗽一声,说道:“荆州来报,刘表于重病之中,召集荆州文武,欲立刘琦为嗣子。让其继任车骑将军,兼领吴楚二地。幸德珪、异度二人心属刘琮,力劝刘表改立。然刘表不愿,执意让刘琦继任。” “异度等人心忧生变,让刘琦、刘备及吴楚其余诸郡郡守知晓,行奉刘琦为嗣子。快马急信,让孤早日率兵南下,诸位以为何如?” 刘表病危立刘琦为嗣子,几乎是戳到蒯越、蔡瑁等襄阳士人的命门。他们这些襄阳士族掌握襄阳内外,但不代表他们能掌握整个荆州上下。 比如长沙太守刘先、交州刺史赖恭、武陵太守刘叡、零陵太守刘度等地方郡守,他们多是被刘表所提拔。因而刘表释放出的信号非常重要,如果让刘琮继位,他们会遵从刘琮。如果是刘琦继位,他们将会尊奉刘琦。 今刘表释放出信号,表明让刘琦继位,此消息若能传出去,且没有大的意外发生,他们会承认刘琦的继承权。 那何为大的意外,即无大的外力介入影响。 他们被刘表所提拔,故而承认刘表政令的合法性。如果刘表去世,外部有股巨大的外力介入,且这股外力,具备更高的合法性,也有足够的力量摧毁刘琦,他们自然会向这股外力倾斜。 这也是为什么蔡瑁、蒯越让曹操早日南下的缘故,他们怕消息走漏,刘琦、刘备拿着刘表遗命,勾结地方上的郡守,进取襄阳、江陵。 当下唯有曹操代表大汉朝廷,手握雄兵百万,具备比刘备、刘琦更高的名义,及更强的实力。 蒯越深层次含义虽未明说,但同为智谋之士的荀彧,通过荆州目前的形势,已经是反应过来。 “丞相,南下襄阳,势在必行,不可犹豫。” 荀彧点明核心要义,说道:“刘表时日无多,今襄阳内外多已被蔡瑁所掌握。若不速下,刘备得知襄阳消息,率师从夏口北上,恐襄阳有危。且刘琦于江左举兵,行奉刘表遗命,得荆南之助,届时荆州局势又大有不同。” 曹操得到荀彧支持后,即废三公,由他自己出任丞相。同时为了展现自己无篡汉之意,在设立丞相的同时,又抬出御史大夫,制衡丞相位。 但曹操又怎会让御史大夫制衡自己,曹操让早就是自己人的郗虑出任御史大夫,故曹操当下已是大权在握。所谓的御史大夫制衡丞相职权,仅是场面话。 曹操神色微敛,心已认可荀彧之语,却又问道:“文和曾见过刘表,以为如何?” 谋士所在的坐榻上,一名六旬有余的老者,即是答道:“刘表盛世三公之才,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昔二子夺嗣,顾忌蔡瑁、蒯越、刘备、霍峻等人,难下决断。今行事果决,立刘琦为嗣,若诩所料不差,其命不日将亡。” “公当从令君之言,奔袭入襄阳。及得襄樊,便得汉南;若有江陵,招抚荆南;谋取夏口,可安荆楚。且夏口控遏吴楚,公欲灭江左,非取夏口不可。今刘备屯兵夏口,且不可让其有襄樊,以免徒生事端。” 曹操神色微敛,说道:“刘备为人果决,实如二君所言,若晓襄阳之事,必急行北上襄阳。若入襄樊,据险而守,当我军之患,且不可让刘备得逞。” 说着,曹操环视众人,问道:“诸军尚未集结,以今下之形势,当如何进军?” 荀彧果断说道:“明公可命轻骑为先锋出宛、叶,奔取襄樊;明公自领中军数万南下,诸将各部各有节制于后而至。且如文和之言,又命一军,入南阳,出章陵,过随县,取夏口。” 夏口通往襄阳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乘船走汉水,一条是随枣走廊。随枣走廊西北部是章陵,东南是夏口。今蒯越放曹军通行的话,曹军入南阳不向襄阳,折向东南,即可取夏口。 荀彧建议的出兵路线,既简洁,又致命。分兵取襄阳,又拿夏口,一旦掌握二城,几乎完成了贾诩所言‘得楚望吴’之语。 “好!” 在谋士拆解分析下,曹操颇是果断,立即吩咐说道:“传令曹纯、徐晃、夏侯渊、张辽率虎豹骑五千,又统乌桓轻骑五千,共万骑,南下襄樊。孤率三万中军出许昌,及为后援。且命朱灵、路招、冯楷三将,过随县,攻夏口。于禁、张郃等部随后即至,赵俨为都督护军,督如上几部军士。其余各部兵马,如按此前布置,南下进军。” “诺!” …… 与此同时,襄阳城中王凯正在思考怎么将情报传出襄阳城,送到刘备的手上。 王凯在屋内踱步,手中握着密信,见到侍从入内,问道:“城门看守如何?” 侍从摇了摇头,说道:“家主,城池看守严密,往来商贾皆有搜查;蔡氏宾客昼夜不离门府,出门必被其尾随。” “你且下去!” 待侍从退下,王凯心烦不已,其妻刘椒从侧堂而出,说道:“夫君若欲出府送信,妾有办法,可将此密信送出去。” 刘椒,刘琦亲妹,兄妹二人关系厚重,远非刘琮可比。对于王凯为刘琦传递消息之事,亦有参与谋划,甚是支持。 “夫人可有何策教我?” 刘椒说道:“我乃刘氏女,蔡氏门人不敢得罪,我乘马车出府,婢女衣着如我。届时至市坊,我与婢女散于人群之中,可趁机将此信送出。” 传递密信之事,平常皆是王凯亲力亲为。身侧的侍从,他不敢轻信,以防走漏风声。 “好!” 王凯面露喜色,将密信放到刘椒口中,叮嘱说道:“将此信送到东市马氏瓜铺,其乃宜城马氏所有。言夏口旧人书信,其马氏之人便知。” “是否会走漏风声?”刘椒谨慎问道。 王凯摇了摇头,说道:“宜城马氏家主马良,乃玄德公之宾客,诸葛孔明之挚友,可以深信。若他不可信,凯也无可奈何。” 刘备在夏口可没闲着,凭借此前诸葛亮的引荐,及他之前积累下来的名望,与南郡士族拉拢关系。如宜城马良,便是刘备重点拉拢的对象。在几次接触下来,马良便为刘备奔走效力。 至于马良为何不投效襄阳士人,其原因亦是简单。马良的门第够不到蔡、蒯这种顶级士族的存在,仅能在蒯氏的外边打转。 不管是江左士族,还是南郡士族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襄阳以四大家族为首,其余南郡士族除了少部分能融到核心阶层,几乎被排斥在外。为了各自的利益诉求,他们的选择亦是会有不同。 马良便是如此,他与诸葛亮关系良好,今得到刘备的器重恩遇,选择为刘备奔走效力,实际而言并不奇怪。 知道如此详细内情后,刘椒以看望刘表的借口,乘马车至东市,使以巧计,将密信送到马良手上。 马良回族取瓜之名,从北门上船,躲过搜查,顺汉水而下,亲自将书信送到夏口。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08章北上与篡令 夏口,刘备军大营。 刘备在帐内正给刘琦、霍峻写信,告诉二人襄阳并无消息传来,当下一切正常,让他们安心在江左等候消息。 就在刘备书信即将收尾之际,关羽领着白眉士人匆匆忙忙入帐,语气紧张,说道:“兄长,襄阳有变。季常从襄阳而来,其得详细内报。” 刘备放下笔墨,说道:“季常,襄阳发生何事?” 马良将王凯的书信奉了上去,说道:“使君,襄阳之中突发嗣君之事,子旋兄已将内容尽数写在信中。” 浏览完内容,刘备神情暴怒,拍案而起,怒斥说道:“蔡瑁、蒯越枉为人臣,为各己私欲,弃大局而不顾。景升兄素厚待蔡、蒯二氏,今二人却行背逆之事,屏蔽内外,隔绝君上,安有忠义之心乎?” 关羽看着书信上的内容,心中亦是气闷,说道:“兄长,蔡、蒯二人背逆主上,当率军入襄阳,为车骑将军扬威,铲除此二贼,扶长公子上位。” 关羽今下与刘琦为儿女亲家,继而他与刘表也有亲疏关系。今不为刘备,亦要为刘琦做事。 刘备负手背腰,皱眉说道:“恐景升兄此举会逼蔡、蒯二人行龌龊手段,如篡改遗命,拥立刘琮上位,以致于其有性命之忧。” 说着,刘备沉声说道:“云长坐镇夏口,某率士卒奉景升兄口令,赶赴襄阳,铲除蔡、蒯二贼。且不可让曹操有所察觉,否则其率军南下,荆楚必危。” 话音未落,鲁肃便打断说道:“且慢主公,肃以为此事另有深浅需议。” “子敬且言!” 鲁肃抓着胡须,分析说道:“主公,车骑将军此举当如震雷,告于众人立长公子为嗣子。若让荆南郡守得知,当心属奉长公子为嗣君。若二贼行龌龊之事,长公子起兵讨贼,从者必是如云。” “我料蔡、蒯二人心中必是惶恐,今强行扶刘琮上位,不足以解此危。肃以为曹操手握中原,兵马大盛,蔡瑁与其有旧。其危急之下,恐会迎奉曹操南下襄阳,以为自保,或为富贵。” “曹操大军南下,世人常畏其兵势,寡有人敢挡。故而刘琮可得州牧之位稳固,蔡、蒯二人亦能得保性命。今时主公北上,恐会与曹操南下大军相遇,届时针锋相对,敌众我寡,当是凶多吉少,望主公谨慎北上!” 刘备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景升兄待我不薄,昔授令于我,言危急之时,可率兵入襄阳,辅佐嗣子。今时已是危急,不入襄阳,岂不有违昔日之言。且我曾答应伯玮,助他继任荆州牧,此乃良机,不可不往。” “曹操即便得到消息,整顿兵马,起兵南下,亦要时日。我若能在此期间,入襄阳,稳固局势。以襄樊之城,借吴楚之力,未必不能逼退曹操。” 刘备北上襄阳的理由太多了,且诱惑也很大! 曾经他与刘琦有言,如果他助刘琦得到荆州,刘琦便将扬州让给他。基于种种的理由,刘备都有必要北上一趟。当然刘备亦不是单纯的赌徒,他乘船北上,若遇不妙,亦能迅速撤军。 沉吟少许,刘备说道:“季常,某委你为左将军从吏,出使荆州四郡,将襄阳消息告知与一众太守。” “云长,江陵实乃荆楚要地,蔡氏之旧地。兄入襄阳,未免蔡氏之人反叛,你且往江陵,可动刀兵。若江陵难克,云长不可恋战,宜当引兵速退。” “并将此消息传于仲邈,让其率兵支援我部。”刘备吩咐说道。 “诺!”众人应道。 …… 不言刘备进军布置,且论贾诩之言语。 贾诩观人之精准,点评之恰当,汉末少有人能及。其言刘表仅有盛世三公之才,难见事变,多疑无决。认为刘表撕破脸皮,当众封刘琦为嗣子,乃是其山穷水尽之时,行不得已之举,甚是准确。 刘表在那日之后,身体状况急剧下滑。他后悔自己当初能掌握局势之时,顾虑荆州襄阳等士族的想法,担忧荆楚分裂,被曹操所趁,不敢强行扶刘琦继位。 及那日发觉自己对局势掌握失控之后,刘表愈发后悔。他自以为能掌握局势,猛地才发现自己早被蒯越、蔡瑁联合蔡氏、刘琮等人,隔绝了内外,消息无法传达。 在那病重昏迷间,他似乎看见二子如那袁谭、袁尚一样,互相争斗,最终便宜了曹操。 “夫人?” 刘表在疼痛中呼喊着蔡氏,然而得到的仅有侍女的回应,为他擦拭身体,侍奉汤药。汤药难以下咽,刘表抿了点水,又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表感觉到自己身上力量的流失,四肢无力,呼吸急促。隐约间,他似乎看到蔡氏哭泣的呼喊自己,还有刘琮、刘修、刘椒等自己的子嗣。 他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了。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蔡瑁拿着自己的手指,在巾帛上盖印,继而又拿起车骑将军印在巾帛上盖了个章…… 蔡瑁拿着伪造的遗命,沉声说道:“明公临终前,更改遗命,立琮公子为荆州牧,继任车骑将军。” 堂内沉默半响,在蔡瓒、张允带头,朝着坐在榻上抹着泪水的刘琮,称呼喊道:“拜见明公!” 蒯越、庞季等众人拱手应和,但堂内亦有少数之人没有称呼刘琮为明公。 从事张存站了出来,大声问道:“明公于十日前,欲立长公子为嗣君,今日病故怎突改二公子为嗣君。敢问蔡军师其中发生什么,且明公亲信成奇怎突发心疾,病故于府中?” 张存,字处仁,南阳之人。其品行达人,常不喜蔡瑁所作所为,且刘琮这种性情暴躁,又无仁德之君,张存素来瞧不上。 碍于张存的名声以及在座众人,蔡瑁强忍怒气,解释说道:“长公子、二公子各有所长,明公难以定夺,与我等亲信常有言语,临终前变更遗令,亦是正常之事。” “至于成奇突发心疾,瑁怎会知晓。成奇追随明公多年,年岁已高,又饮酒无度,今于睡梦中病逝,有何奇怪?” 蔡瑁不想动手杀成奇,但成奇在被蔡氏族人看守期间,多次赴宴吃席。一次在众人面前,成奇醉言刘表已立刘琦为嗣子,但被蔡瑁、张允、蒯越等人劝立刘琮。甚至蔡瑁还欲逼宫,劝立刘琮,最终不得而散。 成奇的这番言语,直接震惊了酒席上的所有士人,且随着士人的传播,整个襄阳人全知道刘表欲立刘琦为嗣子。蔡瑁暴怒不已,让门客杀了成奇,并将他伪装成突发心疾死亡。 对于蔡瑁这种愈发出格的骚操作,蒯越亦是无语了,考虑到刘表将亡,曹操即将南下的情况下,他也不愿亲自掺合到蔡瑁的伪造遗命的活动中,仅是为他出谋划策。 张存并无畏惧,冷笑说道:“若真如军师所言,那便最好。切莫行奸诈之事,以免污蔡氏之名望。” 蔡瑁眯着眼睛,目露杀气,进而又隐去,看向宋忠,笑道:“仲子公名震天下,其乃经学大儒,名声高崇,彼时其也在明公病榻之前。可问仲子公,那日情况如何,明公可是难以定夺嗣子人选。” 宋忠看了眼蔡瑁,又瞄了眼蒯越,低头说道:“实如蔡军师所言,那日明公难以定夺二位公子谁可继位,乃犹豫不决尔!” 说完,宋忠心中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但他亦是无可奈何。 蒯越解决宋忠的手段,即命人潜入宋忠家中,以他家中子嗣妻儿的性命为威胁,让告诉宋忠按照他的意思行事。 宋忠担心自己及家眷性命不保,只得屈服于蒯越的胁迫之下,替蔡瑁的行为背书。 张存见宋忠这般,嘲讽说道:“宋公熟读孔儒之学,却不晓孟子之问,甚是可惜!” 说着,张存朝着蔡瑁、刘琮拱手,说道:“存才疏学浅,难辅公子及军师。” 张存说完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步出堂,甚是潇洒! “人各有志,切莫强求!”蔡瑁扶剑沉声说道:“今有仿张存之人,亦可行之。” 人群中习祯、韩冉皆荆州官吏,望着张存的背影,心有所动,但畏于蔡瑁权势,不敢当下言语。 “升堂议事,恭请公子继位。” “恭贺公子继位!” 刘琮拭去泪水,抬手笑道:“诸位免礼!” (本章完) 第209章人皆思曹 襄阳,车骑将军府。 刘琮头裹白巾,端坐榻上,忧虑问道:“孤与兄长素有不合,今其手握扬州,刘玄德又屯兵夏口,敢问诸君可有计策,为孤解决此二大患。” 面对刘琮的询问,在堂众人默默无闻。那些不属于刘琮心腹的人,不想掺合这种兄弟相争的这种事。那些属于刘琮心腹的人,则各有他念。 或许感觉到气氛太过凝重,张允缓和气氛,说道:“将军,不如以先君名义,责令刘琦不孝,命其自尽。又让刘备放弃兵权,入襄阳为刘公守灵。” 听此计策,蒯越连翻白眼,张允此策还不如不献。且不说刘琦性情如何,其身侧有不少的智谋之士,必定会怂恿刘琦起兵反抗。还有刘备岂是那种心甘情愿,放下兵权的愚人。 如他所料不差,如果得到刘琮的继位的消息,二刘必然会以刘琮、蔡瑁篡改遗命,谋害刘表为由起兵征讨襄阳。 说起来亦是可笑,刘表属于正常病逝。但从政治角度而言,刘表是否是正常死亡,他们毫不关心,他们只需要刘表的死亡,符合他们的利益。对刘琮来说,刘表属于是正常死亡;而对于刘琦来说,刘表必须是非正常死亡。 张允这种不靠谱的计策,不仅让蒯越翻白眼,连那刘琮也觉得不靠谱。 刘琮微微皱眉,说道:“刘伯玮素窥视荆州,今孤继位,其必是不满。他与刘玄德得知襄阳消息,必起兵马征讨荆州,怎会听命自裁?” 王凯趋步而出,拱手说道:“将军不如自谦,遣人送成武侯、车骑将军二印与刘琦,言大敌在北,父亲授命,不敢拒之。且尊兄长为上,望能齐心协力,以抗曹操,勿行手足相残之事。” 刘琮心有不舍,说道:“恐刘伯玮心念荆州,今即便授印,日后亦有兵戈争端。” “仅为当下计,长久之策需将军自谋。”王凯拱手说道:“凯与刘琦素有交情,愿替将军出使江左,平息刘琦怒火。” 当下刘表已亡,王凯可不敢留在襄阳,今寻了个计策,只为脱身离开荆州。 刘琮犹豫之际,侍从从外急匆匆跑入堂内,喘气说道:“南阳急报,曹操以曹纯、夏侯渊、徐晃、张辽为先锋,兵马数万已过南阳,正向襄阳而来。而曹操亲率兵马于后,言有大军六十万。” 说着,侍从又道:“江夏急报,刘备闻襄阳大变,今率水师八千逆汉水而上,言奉车骑将军令,入城平叛,途中关隘不敢阻拦。” “什么?” 刘琮脑袋嗡嗡直响,他被两则如此刺激的消息,吓得已是发懵。能让曹操、刘备联合征讨的人,除了袁术、吕布等寥寥数人外,世间已无。今刘琮能成为二者共同的目标,亦是另类的荣幸。 在刘琮发懵之际,蒯越的嘴角微微扬起。虽然刘备起兵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快了一点,但曹操南下便足够了。今襄阳成为刘备、曹操的集火的对象。刘琮已是无法自守襄阳,唯有投降是他的出路。 刘琮神情恐慌,说道:“当下如何是好?” 韩嵩轻咳一声,说道:“启禀将军,曹公尊奉天子,南除袁术,北灭袁绍,东讨吕布,西平高干。中国已被荡平,天下十有其六。今举兵六十万南下,大势难挡,以嵩观之,将军不如归降曹公,以保刘氏福祉,子嗣绵延。” 韩嵩早就被曹操所折服,当初官渡之战时,韩嵩出使许昌后,深陈曹操威德,请刘表遣子入质。便就被刘表所猜忌,幸蔡夫人劝说,韩嵩才幸免于难。 那件事后也让韩嵩彻底倒向曹操那边,往昔之时不敢表态,这种情况下韩嵩自然会出面为曹操摇旗呐喊。 刘琮面露不悦,说道:“孤初掌荆州,愿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且孤又非一人,兄长在吴,刘玄德率兵马赶赴襄樊。借二者之力,如何不能保全楚地。” 说着,刘琮看向蔡瑁、蒯越,说道:“军师、蒯君以为如何?” 面对刘琮哀求的目光,蔡瑁低头不敢直视,而那蒯越则是坦然,并不着急出面劝刘琮投降。 至于为何不劝,甚是简单。襄阳的局势已被他们玩坏了,刘表在世坐镇襄阳时,那些心慕曹操的荆州士人、北方流亡士人不敢发表亲曹看法,生怕被刘表处罚。 今刘表去世,刘琮上位缺乏礼法,不用蒯越出手,这些心慕曹操的带路党,便会早就急不可耐地劝刘琮投降。 果然,东曹掾傅巽,霍峻在荆州的友人,便出声劝道:“天下大势分合有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今曹公尊奉天子,乃人主也。将军以人臣而据人主,逆也;以新掌之楚而御中国,其势弗当也;以刘备、刘琦而敌曹公,其大军远在江左,又弗当也。” “将军欲以三短,逆大势而御天兵之锋,此乃必亡之道。敢问将军自料何与刘备、刘琦?” 刘琮默然不语,半响方道:“我不如刘备,但才学略胜刘琦。” 傅巽捋着胡须,说道:“将军欲以刘琦、刘备而抗曹操,诚以二刘不足御曹公,则吴楚不能自存也。诚以二刘足御曹公,则刘备不为将军所用,荆州亦不能自保。届时不知将军何以自处?” 傅巽之语可谓暴击,刘琮虽是篡改遗令上位,但不代表他不想保全基业。刘琮自以为能与曹操抗衡,主要在于刘备、刘琦二人身上。 今傅巽直接将撕破血淋淋的现实,刘琮想凭借刘琦、刘备抵御曹操,那么其结果已不被刘琮所能掌握。二刘胜,荆州自归二刘,凭什么归你。若二刘不敌曹操,荆州则归曹操。无论如何,刘琮已是掌握不了荆州,他的命运也难由自己把握。 刘琮脸色顿时苍白下来,他无法反驳傅巽的话。 王凯见形势似乎有转机,出言说道:“傅东曹所言有失偏颇,将军与刘扬州、刘豫州乃刘姓之人,血浓于水。而曹操实乃国贼,挟天子,欺群臣。” “将军即便不能自保荆州,刘扬州乃兄长,必会善待将军。而曹操则是不然,其乃外人,焉不知是否会残害将军。将军不可纳傅东曹之语。” 刘琮心略有所动,点头说道:“我若奉兄长为主,其必不害我。” 见状,蒯越微微挑眉,开口说道:“古来兄弟残害则不少,将军乃先君后裔,吴楚正统之主。刘琦为长,自以为能继君位,却不料先君意属将军。敢问将军若为刘琦,心敢安否?” 刘琮默然摇头! 蒯越乘胜追击,说道:“曹公者,心胸开阔,无人能及。张绣使其长子、侄子、爱将身死。及张绣归降,曹公不计前嫌,仍以厚恩待之,恩及子嗣。将军为吴楚之主,若归降曹公,必享高官厚爵,裂土封侯。” “其中利弊深浅,望将军自我斟酌!” 蒯越轰炸完,蔡瑁硬着头皮,恐吓说道:“将军,曹公大军行进迅速,今已来不及抽调地方兵马。若欲抵挡曹公,唯有汉北万人大军,及襄阳万人,可用兵马仅两万余众。而曹公手握有六十万之众,我军难以阻挡,望将军深思。” 王凯欲说什么,却瞥见蒯越、蔡瑁、张允几人紧盯着自己,迫于权势,不敢言语劝阻,只得默默退下。 刘琮见几乎无人支持他抗曹,垂头丧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归降曹公。” “将军英明!”众人应和说道。 刘琮神情沮丧,问道:“诸位以为可派谁出使曹操,言送表归降之事。” “仲子公世之大儒,名声鼎盛,可为使者。”蒯越说道。 “那劳烦宋公了!” 宋忠心中苦笑不已,自己真就被蒯越、蔡瑁这些人拉上船了。 当然宋忠也不想反抗,毕竟作为献降使者,曹操大喜之下,必会优待自己。大体而言,这也就是蒯越威逼自己上船后,为了缓和自己与他的关系,赠送的厚恩。 “诺!” 宋忠沉声说道:“忠愿效犬马之劳。” (本章完) 第210章遣兵携民(4k) 在襄阳发生剧变之际,时逢休沐,霍峻携女眷乘舟游湖。 暮色苍茫之时,日光下射波光粼粼,远处青山如披有霞色,小舟悠悠在湖泊上游泛。 船舱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来自三韩的女婢中央起舞。霍峻躺在榻上,手揽二乔,好不快活自在。 霍峻虽具体不知当下的局势,但他却能隐约察觉到大事将至。或许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暴风雨,霍峻特意自我放纵了几日,以摆脱近来压抑的情绪。 嘴里吃着小乔送上的桔肉,霍峻欣赏着曼妙的舞姿,手指根据乐曲的节拍,在大乔光滑白嫩的大腿上敲击着,颇是享受。 “家主,蒋参军言送夏口紧急军情至!”侍女趋步而入,禀告说道。 乐声骤停,舞蹈亦停。 霍峻拍了拍怀中二女浑圆的臀部,说道:“军事为重,你等且先退下。” “诺!” 随着霍峻的吩咐,二女领着堂中歌姬、乐者退入侧间。 霍峻整理好衣冠,见蒋济入堂,问道:“子通,可是襄阳有变!” “正是,襄阳剧变!” 蒋济点了点头,急忙说道:“车骑将军于众人前言立长公子为嗣子,却被蔡瑁、蒯越等人力阻劝立刘琮。豫州尊车骑将军令,已率军八千北上征讨蔡、蒯二贼。又命关将军率四千兵马入镇江陵,且还吩咐马良巡抚荆南四郡,让众郡守以长公子为嗣子。” 荆、扬二州太大了,从襄阳至夏口,走水路有千余里;从夏口到皖城,走水路又有千余里。即便是顺流而下,快马飞驰,也需要花时间去赶路。 襄阳城局势变化太快了,当下送到江东的消息仍是之前的。刘琮继位荆州牧,曹操率大军南下的消息,估摸还需要好几日方才能到达。 霍峻翻阅书信上的内容,神情略有些凝重。若不出他所料,或许这便是曹操大军南下的前奏。 斟酌少许,霍峻说道:“豫州让峻率水师北上,以为后驱,不知子通以为如何?”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豫州谋划甚是周全,入襄阳,平江陵,抚荆南。然济也略知蔡瑁、蒯越之事,二人得知车骑将军意属长公子,豫州又率军北上。故而济恐形势危机之下,蔡、蒯二人引曹操兵马入楚,以求自保。” “许昌至襄阳,仅有数百里之路,骑卒奔袭可轻易至之。豫州率水师北上,进退有度,不畏曹军。然江夏兵力尽出,夏口兵力空虚,若曹操遣一军走随县,入江夏,转取夏口,则断豫州、关将军后路也!” 智者的判断总是大同小异,蒋济与贾诩、鲁肃等人的判断,因个人所长,略有不同而已。但大家都看到蔡、蒯勾结曹操的可能性,及曹操命人向夏口的行军方向。 “是啊!” 霍峻在堂内踱步,说道:“夏口者,楚尾吴首,控遏大江,乃我军心肺要害。曹军若得夏口,即望江左,形势陡然危急。今豫州北上,夏口因而空虚,不可不备。” 夏口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作为连接吴楚的地带,乃兵家必争之地。刘备心念襄阳、江陵,将夏口的兵马几乎抽掉而走,霍峻必须替刘备填上这坑。若夏口被曹军所取,刘关二人的处境非常危险。 霍峻吩咐说道:“来人,命高翔、俞韶、钟离斐三将统水师五千,士仁、高歆将骑六百,丁奉率我帐下近卫千人,胜步骑六千六百人奔赴夏口,归由豫州安排统率。” “诺!” “将军,是否命将校分兵继而北上,支援豫州,以战襄樊?”蒋济问道。 “子通以为豫州此行能成否?”霍峻问道。 蒋济微微皱眉,说道:“豫州此行是否能成在乎车骑将军是否病故,若车骑将军病故,豫州此行怕是难成;若车骑将军未亡,豫州此行当能成功。蔡、蒯二人知豫州北上,忧局势大变,怕是会向车骑将军动手。” 霍峻踱着步,试图猜测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根据历史上的进程,刘琮成为荆州牧,刘琦远走江夏,刘备屯兵樊城。相比刘备得知曹操南下,刘琮似乎更早的知道曹操南下,且蔡、蒯二人也早就架空刘琮,说服他归降曹操。 更离谱的是刘备屯樊城,与襄阳仅距汉水之隔,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襄阳城中那群人的谋划。直到曹操先锋到了宛城,距离樊城仅剩二三百里时,刘备才察觉到自己被刘琮、蔡瑁给坑了。 今时有相同亦有不同,相同即是蔡瑁、蒯越心归曹操,如果刘琮上位也会被众人架着归降曹操。而不同之处,不知刘表生死如何,刘备趋兵北上,欲入襄阳。 以蒯越这种人的心性,肯定不会甘心成果被付之一炬,定然不会轻易让刘备入襄阳。那么加上曹军兵至,刘备入取襄阳失败的话,则要向江夏撤退;如果刘备破局成功,曹军兵至…… 停下脚步,霍峻吩咐说道:“子通,你且随军出征,多带舟舸战船,兵至夏口后。你与高翔、俞韶率所有战舰入襄阳,观战场形势。若玄德公成功入襄樊,则率战舰虚张声势,横绝江面;若玄德公难成,则率战船接应。” “将军不亲赴夏口吗?”蒋济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我书信与长公子,让其征调兵马,准备作战。同时坐镇江北,细观曹军动向,以免曹军从江淮,南下江左。” 说着,霍峻叹了口气,说道:“若曹军大部南下,我大概可能要将江北百姓迁往江南了。” 一切仅是基于猜测,而非是现实。作为江东大将,负责江北防线的他,不仅有义务保证刘备及夏口的安危,又要保证长江防线的安全。 历史上曹操出兵南下荆州,在江淮并无动作。当下霍峻并不知道曹操的进军路线,怎敢轻易离开江左。若曹操兵分二路,一路下荆州,一路取江左,那他的压力将要爆炸了。 也就说霍峻必须要为最坏的打算安排,即将江北百姓南迁到江左,以来达到据江而守的战略。 …… 且不说霍峻调度兵马,支援刘备;又与刘琦书信,让他下令命各州太守备战。 在那荆州襄阳,已成为南北角力的中心。刘备从夏口乘船出发,日夜兼程,比张辽、徐晃等曹军先锋更快到襄阳。 一路上,刘备以遵奉刘表为口号,加上汉水沿线非军事重镇,驻守兵马不多,长驱直入,兵临襄阳城下。 时入七月,夏季多雨,汉水上涨。两百余艘战船浮于襄阳北面的汉水上,旗书‘刘’字,左右又有长旗各自书为‘豫州牧’、‘左将军’,以表来将之姓名。 刘备肩系披风,手扶长剑,立于船头,望着已是更换城主的襄阳城,神情已是震怒。 “靠近襄阳!”刘备喊道。 鲁肃伸手阻止,说道:“主公,小心箭矢。” 刘备那带有杀意的目光盯着襄阳城,说道:“刘琮不敢派兵出战,即是不敢伤我!” 及舟船逼近襄阳北门,刘备在盾手的掩护下,高声喊道:“刘琮何在?” “可敢答车骑将军怎么突然病逝否?” 北门上,刘琮面对刘备的责问,躲在女墙后不敢答话。 刘备连问三次,不见刘琮出来,暴怒喊道:“蔡瑁、蒯越何在?刘荆州待伱等不薄,恩遇有加。你二人非是人子,怎敢挟持刘琮,篡写遗命,谋害刘荆州。” “且张允何在,你乃刘荆州之侄,亲如子嗣,怎敢助纣为虐,不念刘荆州之恩,反与蔡、蒯二贼同流合污?” 说着,刘备放缓语气,说道:“仲璜侄儿,切不可自误,受蔡、蒯二贼蛊惑,致使先君基业受损,落入外人之手。速开城郭,让备入城。” 北门上,那些守城的军士用那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刘琮、蔡瑁二人。 面对刘备的指责,蔡瑁已是火冒三丈,喊道:“放箭,射死刘备。” 刘琮张了张嘴,劝道:“刘玄德非兴兵讨贼而来,何必伤其性命。” 蔡瑁看了眼如同豚犬的刘琮,差点被气晕过去。 刘琮是真傻,还是假傻。刘备在外面喊了那么久,其言语充满了离间之意。其言语之意如同奉天靖难的朱棣,口口声声表示‘清君侧’、‘诛奸臣’,但稍微有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知道他的目标是朱允炆。 别看刘备在外面责骂蔡瑁、蒯越、张允,但稍微有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刘备是在向刘琮兴师问罪。 蔡瑁冷着脸,解释说道:“曹公与刘备乃生死之敌,今若能射杀刘备,将军必有大功。” 说完,城楼上的箭矢飞下,而那刘备似乎也察觉到不妙,早退入船舱中,驾船离开襄阳水门。 继而,侍从飞奔上北门,拱手说道:“启禀州牧、军师,王凯、张存、习祯、韩冉等州府二十几名属官,携带家眷,裹挟百姓,骗开南门,出城投靠刘备去了。” 蔡瑁重拍了下城墙,愤怒说道:“张存早就该死,我念其才名,饶其性命,今却裹挟吏民投效刘备。来人严加看守城郭,不准外人轻易进出。” “诺!” 此时刘备的座舰上,献降的宋忠已被赵云擒获,被带到刘备面前。 “主公,云于樊城外擒获宋忠,其已替刘琮遣送降表与曹操。”赵云拱手说道。 感受到刘备的杀气,宋忠已是胆怯,不敢直视刘备。 刘备紧握剑柄,呵斥问道:“君既为大儒,饱读经书,识孔孟之义,何故与蔡、蒯越合污作乱。” 宋忠低着头,羞愧说道:“受人胁迫,寄人篱下,不得已而为之。” 刘备拔出长剑,冰冷的剑锋指在宋忠脖子上,冷声说道:“篡改遗命,谋害君上,为使献降,你等做事如此,未免太过了。” 宋忠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哀求说道:“使君,忠仅奉命奔走而已,并无与蔡、蒯二人行那篡改遗命之事。至于谋害君上,无从谈起。君上那日立嗣之后,身体愈下,在几日后于睡梦中病逝。” 刘备冷冷盯着宋忠,忿声说道:“今断你头,尚不解我之恨,亦耻大丈夫临别之时,复杀你等怯弱之辈!” “谢使君!” 捡回一条命的宋忠,连忙感谢说道:“使君仁义,忠感激不尽。今曹军已至宛,离襄阳不足二、三百里,使君当速速离去,以免与曹军遇上。” 刘备冷哼不问,鲁肃接过话,问道:“不知曹军先锋是谁?有多少兵马?” 宋忠如实答道:“曹军先锋乃张辽、徐晃、夏侯渊等人,精骑万人,疾驰南下。曹操率大军随后,步骑当有几十万。另有一路兵马,向夏口而去。” “主公?” 鲁肃脸色微变,说道:“襄阳城池坚固,三面临河,河宽百余步,易守难攻。今蔡瑁屯兵万人据城而守,以我当下兵马难以破城。且曹军将至襄樊,不如早日退守夏口,引江左兵马据之。” 刘备心有所念,但却得帐下傅肜遣斥候报告,说道:“启禀主公,襄阳城中逃出近千士民,其中有州府属官,今恳请主公收留。” 刘备改口吩咐说道:“士民投我,备岂能不纳。速让子祭,接应士民上船。” 话音初落,又有斥候乘船来报,说道:“樊城百姓数千,听闻曹军南下,心惶恐不已,今恳请主公收容。” 听闻此语,此先还怒气冲冲的刘备,流露出怜惜之情,吩咐说道:“百姓无辜,曹军暴虐。不可遭曹操之毒手,速遣人纳之。” 鲁肃急忙阻止刘备,着急说道:“使君,百姓收容过多,我军舟舸如何装载得下去?收容些许即可,何必全部接纳,恐耽搁行军,被那曹军追上。” 刘备略有不满,连连摇手,说道:“成大事者,必以民为本,百姓因惧曹操而归我,今怎能弃之。若百姓装载不下,我率军士上岸行军。舟舸先送至夏口,再北上接应我等军士,可如此法行之。” 鲁肃见刘备如此心念百姓,心中却被其仁德所感动。抿了抿嘴,却也不再反驳,其拱手说道:“肃率军吏安抚百姓,核查数目,以便乘船行军。” “劳烦子敬了!” “使君乃仁德之君,肃怎敢不愿!” (本章完) 第211章挫敌之议 盖因曹操恶名远扬,刘琮上位缺乏合法性;刘备具有仁义之名,刘琦乃刘表生前正式确认的继承人。 王凯、张存、习祯、韩冉等州府二十几名属官士人因鄙夷刘琮、蔡瑁等人行迹,弃官出城投靠二刘;樊城数千百姓畏曹操之兵势,试图投靠刘备随之南下。 有了开头就有了后续,在刘备选择接纳樊城百姓开始,襄阳城外乡野的士民出于畏惧战乱,又有心念刘备仁义,或又因为刘琦乃荆州的正统之主的缘故,随军南下者不少。 为让百姓先行撤退,刘备只得率军下船,上岸步行。而这上岸步行,导致跟随的百姓越来越多,民达数万之众。 如中庐县令向朗知曹军南下,作为马良的好友,也与刘备接触过,遂弃官跟随刘备南下。作为牧民之官尚且如此,中庐县百姓见之,随刘备南下之众亦是不少。 数万之众,大小车数百辆,挑担背包者成千上万人。民众甚多,又有大量行李携带跟随,已非二百艘大小船只可以装得下。无奈之下,船于汉水上行驶,刘备携民率军于汉水河畔行军。 南下而走,刘备且特意路过刘表墓前,以为拜祭刘表。 刘表病重多时,陵墓早早就开始修缮,在他病故后的二三天,刘琮着急上位,又担忧尸体腐坏,刘琮、蔡瑁等人将其匆匆下葬。 作为执掌数百万生灵的诸侯,刘表之墓并不算小,临山丘而建,坟高数丈,汉白玉制成的墓碑上刻‘汉车骑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景升’等字样。虽是盛夏时节,但坟墓周围却甚感悲凉。 刘备伫立于刘表墓前,寡有流泪的他,顿感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感涌上心头,不禁流下热泪,说道:“呜呼哀哉!景升兄恩威吴楚,为汉室镇南,今不幸弃世,痛煞备也!” 说着,刘备朝刘表碑陵拱手,哀切说道:“弟备无德无才,有负兄之嘱托。让那蒯越、蔡瑁挟仲璜归降曹操,难保兄之基业,备今见兄长,已是羞愧。今斗胆望求兄长英灵,垂救荆襄之民,助备败曹,以兴垂危之汉室。” 鲁肃趁机递过巾帕让刘备擦拭泪水,说道:“望主公节哀顺变,今大敌当前,又有数万百姓相随,当需早议军事。” 刘备红着眼眸,用巾帕擦拭泪水,点头应道。 或许受三国演义的影响,过于描写刘备仁,又常写其哭泣,让后人多有误解刘备,以为其近似伪君子之虚。 但出自幽燕的刘备岂是如此作风之人,爱憎分明,心存善念,始终是他的写照。唯有经历了岁月的蹉跎,十几年的颠簸流离,让他蜕变成为枭雄,知晓了如何取舍。然即便成为枭雄的刘备,却也无法做到像曹操那般,视百姓如草芥。 缓了缓情感,刘备醒了下鼻子,问道:“子敬,今曹军兵马已至何处?我军所携百姓数目如何?” 鲁肃沉吟少许,拱手说道:“据留后斥候探查,曹军大将徐晃率先锋骑兵已入屯樊城,且蔡瑁遣人接应徐晃。张辽、曹纯率精锐骑卒于后,不日即至樊城。” “肃与张处仁、向巨达等人核查百姓数目,随主公南下百姓约有八万余众,近九万民。乘船至夏口者,约两三万人,多是老弱妇孺,携带车辆行李。今随军南行者,虽多是年轻男女,但我军也仅能日行二十余里左右。曹军精骑若日夜疾驰,必能追上我军。” 刘备手挽缰绳,翻身上马,问道:“子敬可有高见教我?” 在刘备眼中自己长于战术,而短于战略。而鲁肃在大战略层次的能力,可比霍峻、诸葛亮等人,由于霍、葛二人各有重任,几乎难以亲离江左,因而他长期将鲁肃带在身边,以为参谋军务。 鲁肃捋着胡须,说道:“曹操得襄阳已成定局,其率数十万大军南下,饮马江水,兵临荆楚。故主公当退据夏口,起江左兵马,据江汉以抗曹操。” “故而观之当下,我军行进缓慢,曹军精骑追之,恐遭兵败,除非能于此击败曹军追兵,挫其锋芒。及鄱阳水师至,舟舸接应之下,军民皆可安。” 刘备手挽缰绳,担忧说道:“昔曹军初下南方,吴楚合兵方将其逼退。今曹操已率北方之众而临荆楚,蔡、蒯二贼挟刘琮归降曹操。曹操得江汉兵马,兵锋渐盛,威临荆南,兵指吴楚。” “某恐伯玮见荆州不可保,念江左寡兵难御北方,又受小人谗言,举江左兵马归降曹操。届时我军退守夏口,当退无可退也!” 刘备对自己这个侄子颇是了解,刘琦无兵略见识,仅知兵马数量对比,且他在江左威望薄弱,耳根子软。在曹操大军面前,心生畏惧,在众人长期劝说之下,举江左归降并非没有可能。 鲁肃微微皱眉,说道:“刘扬州虽是懦弱,亦受他人言语鼓动,但亦有血性。且刘扬州深信霍将军,有霍将军在旁劝谏,必能安抚江左人心。” “若主公忧虑,可让诸葛军师前往吴县,言利害深浅,阻小人谗言,又有霍将军在内。内外劝说之下,刘扬州必会出兵相助。” 江左的那群带头大哥,鲁肃可是深知他们之利害。今曹操举北方之众南下,不仅荆襄士人争先投效,估摸那群江左士人也盼望着归降。且不言刘琦身侧的那群荆州士人,可能也会劝刘琦投降。 “可!” 刘备点头说道:“孔明于江左士人之中颇有德望,当能阻小人谗言,又凭仲邈之才略威望,必能妥善安排进军军略。某屯兵夏口,以为据敌。” “那我军当下呢?”鲁肃问道。 “当从子敬之语,于此处挫曹军兵锋。” 说着,刘备驱马上坡,眺望周围地势,说道:“曹军虽是精锐,又为骁勇骑卒,但趋兵千里,多是力竭。今若追之,我率兵相阻,当可胜之。” 鲁肃策马相随,说道:“主公手下军士仅有数千,又有护民南下,敌寇虽是疲倦,但破之亦难,故而主公可让关将军率兵支援。” 刘备略有惋惜,说道:“云长趋兵江陵,今不知得手与否。若得手江陵,率军撤离,颇是惜哉!” 鲁肃沉吟说道:“蔡瑁、蒯越献襄阳归降,以江陵之重当有防备。以肃观之,江陵或是难取。然关将军即便能得江陵,但因兵少将寡,地有千里之遥,我军屯守夏口,江陵亦难保全。” “今形势剧变,主公当有舍得,切莫贪恋小物,而损大将。诚以主公胜曹操,则江陵必得也;诚若主公不敌曹操,莫说江陵,连那丹阳恐都难以保全。” 江陵很是关键,除了大量钱粮军需囤积于周边外,它也是联系荆州南北之地。这也是为何历史上刘备失去樊城后,要去江陵的缘故。 但当下形势不同,刘备根基在江左与夏口,与江陵相隔一千四五百里,分别在荆州的东西两端。今下刘备前往江陵,便是自断退路,把自己与江左分割开来。而且江陵虽靠近长江,但四面皆是陆地。 曹操见刘备投向江陵,第一反应便是大喜。率大军南下隔绝江陵内外,强攻江陵城;又命人进攻夏口,牵制江左兵马。 至于江东派兵逆流支援江陵,霍峻根本无力顾及,面对曹操的兵马,他仅能固守夏口、濡须口。 且即便水师能掌握长江航路,上岸作战又是一回事。曹操举精锐之众,最乐意是打野战,而不是水战。 想守住江陵,除非能整合荆南兵马。而当下荆南四郡不投曹便好,欲整合四郡已是痴人说梦。 按照刘备的计划,他想提前抢入襄阳,凭借水师入汉水,城郭坚固,为刘琦整合荆州兵马而争取时间。但可惜入襄阳计划失败,当下最稳妥的计划,即走夏口,起江左兵马,以抗曹操。 “子敬之语,我岂能不知,仅有不舍而已。”刘备叹息说道。 “主公英明!” (本章完) 第212章烧粮追击 江陵城之坚固非常人所能想象,准确而言江陵城池的防守体系非单独一座城池,而是由一座大城,外嵌套有数座江陵外围城郭组合而成。 大城即为纪南城,临江而建。在周围又有诸多小城如赤湖城、马牧城、郢城、奉城、蚌城、马头等大大小小六七座城郭,有屯民之用,亦有屯辎重钱粮之用。 关羽率四千兵马奔赴江陵,欲取纪南大城。然纪南城作为南郡治所,蔡瑁的久居之地,其由蔡瑁族弟蔡琰把守。 蔡琰,字文珪,与蔡邕之女仅是同名不同人。其素有勇力,深受蔡瑁器重。关羽奔袭而来,被外围的江津戍发现,报至蔡琰。蔡琰知晓关羽乃二刘之人,个人勇武异常,因聚集兵马固守江陵城郭,拒不出战。 蔡琰虽固守城郭,但由于关羽奔袭而来,江陵辎重钱粮舟舸多有留在外围。关羽亦不客气,转而攻取了江津戍奉城,又拿了郢城,集二城物资于江津戍,招降江陵城周围的军士约千余人,欲与蔡琰行打持久战。 但局面并未持续多久,刘备帐下斥候走顺汉水至竟陵,又从竟陵向西南而行,走扬水至江陵。 古来江陵与襄阳的联系,并不需要走长江过夏口,进而北上襄阳。实际的话,长江与汉水间有扬水作为沟通联络。 面容青涩的关平奉上书信,说道:“父亲,主公来信。” 关羽放下春秋,拆开书信端详浏览,见书信内的内容,面露怒色,沉道:“蔡、蒯二贼好生大胆,居然篡改遗命,强扶刘琮上位。又闭守城郭,向曹操纳降,引曹军南下。” “这?” 关平微微皱眉,说道:“那岂不是长公子难以继任荆州之位。” 因关金屏嫁与刘琦之子刘溥的缘故,关羽父子与刘琦颇有往来,两家关系亦是亲密。 关羽捋着长须,感慨说道:“引曹军南下,何止是难以继任荆州之位,恐江左亦有倾覆之危。今主公携民南下,畏曹军追之,让你我父子率军走扬水,支援大军,保民安然渡江。” “父亲,我军若撤,那岂不是放弃奉城了?”关平问道。 关羽点了点头,说道:“你且率传令诸军收拾器械、辎重上大船。” “奉、郢二城囤积辎重过多,我军军士难以全部搬迁而走,是否需要烧毁,亦或是分发与周围百姓?”关平问道。 荆州大部分的钱粮辎重,分屯于襄阳、江陵二城。江陵城的粮草并没全部囤积于城中,还有囤积在奉、郢、蚌三城。 今关羽奇袭江陵,攻略奉、郢二城,江陵五分之二的粮草在关羽手上,约有二百万石之多。二百万石之粮,大约可供八万大军人吃马嚼一个月左右。 关羽此行虽未下江陵,但也得到了江陵城部分的辎重,可惜人力不足无法全部带走。不过烧毁辎重而走,不让曹操全得江陵辎重亦是大功一件。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分与百姓定然会被蔡琰复取,故不可为之。我军今时撤走,此城将归由曹操所有,当不可资敌。我军尽量带走辎重,若带不走则用大火焚烧之,不留任何辎重、器械与曹操。” “诺!”关平应道。 待关平走后,关羽平静的面容,却流露出忧虑之色。来自中原的他深知曹操用兵之强,帐下兵马之精锐,战将之骁勇。今曹操兵入襄阳,则是声威大震,接下来的战事将关乎江左存亡。 “哎!” …… 且不言关羽奉刘备之命,烧毁所得辎重,乘船从扬水入汉水,支援刘备军民。 在蔡瑁的接应下,徐晃、张辽、曹纯、夏侯渊等将已至汉南,并于襄阳城内扎营。及入城郭,夏侯渊率军接手襄阳城防,又升帐与三将议事。 夏侯渊端坐榻上,与其余三将平起平坐,说道:“我军从许昌奔赴襄阳,奔驰已有上千里之遥,骑卒已经疲倦。今刘备携民败逃夏口,当追否?” 说着,夏侯渊环顾三将,说道:“刘备携民而走,日行二十余里,犯有兵家之大忌。渊以为今可趁其不备,军民混乱之际,率精骑追之,以败其军。诸君以为如何?” 张辽沉吟少许,说道:“典军,刘备虽携民而走,但以老革之韬略,岂能无防?辽恐其会在途中布设兵马,以挫我军之兵势。” 夏侯渊虽连败霍峻之手,但却没被贬官,反而是升官了。如在霍峻从郁洲归来后,徐和、司马俱在徐州掀起叛乱,他率督粮队击败二贼,平复徐州的叛乱。曹操那时得胜乌桓归来,念其旧功,又加平贼之绩,迁夏侯渊为典军校尉。 曹纯不以为然,说道:“张荡寇,老革帐下兵卒多是江左兵马,且其兵马不足万人,多为步卒。今为护送百姓,军士多有疲倦。而我军虽疲,但为骑卒,利则奔袭追之,不利则率骑撤之。” 夏侯渊又看向徐晃,问道:“公明,以你之见何如?” 徐晃斟酌半响,说道:“典军,晃奉明公之令督守襄樊,不得追击。然晃窃以为襄阳初下,思刘表余恩者不少。又有刘备、刘琦屯兵江左,拒不归附明公。而江左所恃之将,不过刘备、霍峻、关羽等人。” “数人之中,唯有刘备名声最胜。今若能败之,必挫敌寇之心,亦能动摇江左军心,威慑荆楚士民。及又有朱灵、路招、冯楷三将奔取夏口,刘备兵败之下,唯奔江左。夏口能得,江左指日可下。” 徐晃的所说之语不难理解,江东之中,能征善战之将,也就刘备、霍峻、关羽等几人。其中刘备的名声最高,若能击败刘备可以让江东军士胆寒。 且刘备兵败之下,逃回夏口,又遇见征讨夏口的朱灵、路招、冯楷等将,因兵败士气低沉,大体又守不住夏口。连番受挫之下,将非常打击江东的军心,从而瓦解江东军的斗志。 闻言,夏侯渊大喜过望,说道:“公明所言实乃高见,明公心腹之患,唯袁绍、吕布、刘表、刘备等群雄。今袁绍、吕布、刘表等人已死,唯有刘备幸存于世。此战追击,若能取刘备性命,则天下可休矣!” 张辽见三人有追击的念头,拱手说道:“诸位将军欲起兵追击并非不可,但襄樊城郭谁守,江陵城池亦要有人去取。” 夏侯渊瞧了瞧几人,说道:“文远既不愿追击,可率骑卒奔赴江陵,以免江陵有失。公明奉明公之命,屯兵襄樊,然因此策由伱所献,子和可留屯襄樊,由君率骑追之。” 徐晃摇了摇头,说道:“既奉君命,岂可轻离。我屯襄樊,可由子和追击。” 子和,曹纯也。其兄乃曹仁,奉曹操之命统帅虎豹骑。曾于白狼山,受张辽指挥,率骑大破乌桓军。 “好!” 夏侯渊拍案决定,说道:“我且记上公明献策之言,子和统虎豹骑精锐二千追之,我统襄阳步卒及三千虎豹骑随后便至,以败刘备之兵。” “诺!” 徐晃略有担心,说道:“襄阳诸将归降不久,让其随将军追击刘备,恐有不妥啊!” 夏侯渊摆了摆手,笑道:“我岂能不知,我命那张允率精锐从之。张允素与二刘有隙,勉强可用矣!” ps:可能阳了,今天人不舒服,暂且两更。 (本章完) 第213章蓝口小挫 曹操担忧刘备取襄阳,遣五千虎豹骑,五千乌桓骑,日夜兼行二百余里。许昌至襄阳八九百里,骑卒已是疲倦。在襄阳休整一两日,曹纯率两千虎豹骑精锐追击,夏侯渊督三千步卒,三千虎豹骑于后。 刘备从襄阳撤离后,率数万百姓沿汉水河畔而行,行至蓝口聚。为追上刘备,曹纯开始奔袭。以虎豹骑人均双马的配备下,很快追上刘备军民。 时至夏末秋初,凉风扑面,秋意渐有。 汉水河畔,百姓衣衫褴褛,背负行李,推着车辆,蹒跚而行,队列延绵十余里,刘军士卒护卫在百姓两侧。 在队伍的尾部,身体瘦弱的百姓因力气不足的缘故,被落在队伍的后列。左右军士帮衬他们,也在不时发出呼喊声,让队伍尾部的百姓尽快跟上。 “嘚!” “嘚!” 忽然间,地面那在震动,稀碎的石子在跳跃着,雷声滚滚从地面传导而来,这是数以千计的马蹄声践踏大地发出的声响。 少顷,一支凶猛剽悍地骑卒从北向南而来,草芥被马蹄踏起翻飞,战马飞驰而过的劲风呼啸而过,将那坠回地面的草芥又带飞而起。 站在高处瞭望的士卒眼尖,得见气势汹汹地铁骑,招手高声喊道:“小心后面,曹军追上来了。快跑!” 随着士卒的呼喊,己方队列的百姓、士卒皆有耳闻,进而神情慌张起来。 “什么?” “曹军来了!” “快逃啊!” 山丘坡间寻常百姓听闻曹军赶了上来,顿时惊慌失措。这些百姓多为身体瘦弱、患病的男女,今长途远行,因力气不足,掉在队伍的后面。今遭逢曹军奔袭,他们早已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往前赶去,将钱财、巾帛、车辆丢弃于地上,以便快速逃亡。 望着地上散落着钱粮、巾帛,奔袭而至的虎豹骑卒两眼发光,似乎想去捡拾,但碍于军纪却不敢动手。 “不准贪恋财物,违者斩之。” 曹纯了解手下心性,挽着缰绳喊道:“前方即是刘备,追上将其击败,丞相当有封赏。” “诺!” 虎豹骑卒焦宝恋恋不舍地望了眼地上的钱帛,进而策马而走,望着那些落在队伍后侧的妇女,心中火热不已。 因初下荆州,为安抚人心,夏侯渊、曹纯等人严令手下不准劫掠百姓。焦宝与虎豹骑卒只得收敛行为,专心于吃喝上,不敢劫掠妇女。 但他几日奔走下来,可是见识过荆楚女子之秀美。或因生活在荆楚水乡中,荆楚女子似乎比北方的婆娘来得美多了。那身段之妖娆,肌肤之洁白,让焦宝心中犹如挠痒。 曹纯或许看出了手下的心思,喊道:“击败刘备,准行劫掠。” “万岁!” “万岁!” “呼~” 虎豹骑卒发出欢呼,非常满意曹纯这般的态度。他们可是虎豹,没有肉吃怎么可以! “杀!” 望着不远处的蹒跚而行的妇女,又见周围四散而逃的刘军军士,虎豹骑蜂拥而上,直朝刘军军士杀去。 忽然间,冲锋当头的焦宝似乎看见这些‘妇女’过于雄壮,身段不同于襄阳城郭内的那些妇女。且那些花花绿绿的妇女正在快速奔跑而行,脚步矫健,可非此前蹒跚而行。 进而战马急行,相隔百余步时,焦宝彻底瞪大眼睛。那些‘妇女’已躲到提前布置好的狼筅之后,个个手握强弓劲弩,面容凶煞,体格魁梧,可不是他所幻想的娇滴滴的荆楚妇女。 “撤退!” 焦宝紧拉拽缰绳,大喊道:“非是妇孺百姓,而是刘备帐下军士。” 骑卒都已奔驰了,今时想撤也撤不了! 陈到拉扯下用于遮掩兜鍪的花巾,喊道:“弓弩齐射!” 白毦兵们扣动手中的弩机,数百支弩矢破空而出。且不言虎豹骑为追击刘备军士,多穿皮甲、薄甲。即便穿戴重甲,几十步的距离之下,暴起的弩箭乃是破甲之利器,中箭者非死即伤。 “噗嗤!” 数百支弩矢迎头射向虎豹骑,血光暴起,大量骑卒当场毙命身亡,中箭受伤者则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呻吟。此前领头冲锋的焦宝早已被数支弩矢射透皮甲,重创脏器,因伤势过重,倒地哀嚎少许,便合眼身亡。 如此一幕,看得曹纯呲目欲裂,心中在那滴血。虎豹骑可是曹操倾尽心血,所打造而成的骁勇骑卒。其中骑卒皆可是军中的百人将,今时与刘备初步交战,便死伤不少。 “老革奸诈!” 曹纯望着前排幸免于难的骑卒,怒骂道。 他率虎豹骑追击刘备,根据斥候探报了解虚实后,欲率骑卒从尾部击溃百姓,试图利用百姓的混乱去冲垮刘备军,从而击败刘备。 可不曾想刘备耍了招,利用舟舸斥候提前探查到曹纯的动向,让帐下的白毦兵打扮成妇女殿后。在曹骑追击时,这些妇孺仓皇逃窜,诱骗曹军追击。利用之前布置好的狼筅,白毦兵就地使用弓弩作战。 狼筅被霍峻发明出来后,因有拒马的功效,又无拒马之笨拙,迅速风靡江左全军。刘备久经阵仗之人,怎不知狼筅之妙,密集的枝干,硕大的竹身,可以在紧急之时,充当拒马的替身。 刘备策马从坡上而出,望着受挫的虎豹骑,喊道:“令子龙出击,余部列阵缓缓逼进。” “诺!” 号角声被吹响,西南不远的树林间飞鸟惊起,赵云率领六百骑卒飞驰而来,旗帜从山坡间露头,声势浩大,进而暴露在曹军的虎豹骑眼中。 且在虎豹骑的西面的山丘上亦是大队步卒列阵而来,配合正面的白毦兵似乎要将虎豹骑围歼于此。 望着前方甲胄齐备,手持弓弩,人数愈发增多的白毦兵,曹纯便心中知当前兵卒乃是刘备帐下精锐,又听见侧面有骑卒呐喊着‘有敌军来袭’之语,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 曹休策马而来,拉住缰绳,脸色凝重说道:“将军,老革刘备已知我军踪迹,于四面设下伏兵。我军远道而来,力气已衰,故不可轻战。当与典军汇合,再议进军之事。” “好!” 曹纯虽是骁勇,且常自恃虎豹骑之精锐,但当下的情形,容不得他作战。骑卒之利在于出其不意,不与步卒硬碰硬上,今已失优势,若强行遣虎豹骑作战,恐会将骑卒尽数折损于此。 曹纯调转马头吩咐,说道:“迅速撤军,切莫恋战!” “夏侯恩何在?” “末将在!” “你且与文烈率骑挡住侧面来骑,掩护我军撤退!” “诺!” 夏侯恩、曹休率五百虎豹骑向西面而去,拦住从西南面杀来的赵云骑队。 赵云手持长槊,目光凛冽,胯下白马,筋骨矫健,迎风飞驰。几个眨眼间,便与夏侯恩率领的虎豹骑迎上。 虎豹骑之精锐,寻常骑卒可比。他们弓马娴熟,为应对各种战事,所携带的装备亦有不同。如冲锋陷阵,则马披皮铠,身着重甲,用于破阵;又若是长途奔袭,他们身袭皮甲,操持弓箭,用于追杀敌寇。在高桥马鞍,双边马镫的年代,大部分都能双手握持武器,与人贴身肉搏。 赵云所部骑卒虽不如虎豹骑之骁勇,战马之高大。但亦有所强,如以逸待劳,以铁甲待皮甲。毕竟刘备来自幽燕,对骑卒的看重不在曹操之下,仅是资金、人力供应不足而已。 下个瞬间,两支南北骑队撞击到了一处。 在骑队的正前方,皆是双方骁勇敢战士卒为先导。这些骑士挥舞长矛,将对方刺落马下,同时又深入对方的骑阵中,继续贴身搏杀。 高速奔驰间,赵云举槊而战,将眼前的虎豹骑卒刺死,继而抽槊而走。在敌骑从中左右搏杀,又刺落几名骑卒,甚是骁勇。 丘坡上,刘备望着战场局势,见双方搏杀的骑卒,虽南骑众且又精力充沛,但在搏杀上仍处在下风。 微微皱眉,刘备喃喃说道:“虎豹骑之骁勇,果非虚言。南骑操练许久,却仍不如之。若非提前有备,设下埋伏,令其所挫,恐胜负难知也!” 刘备所言乃是实情,历史上他携民南下,士卒兵马皆不如当下,被那五千虎豹骑直接击溃。 今时他手握白毦兵,又有数千步卒为依仗,实力远非历史上可比。且虎豹骑从许昌奔袭到襄阳,又仅有精锐两千骑从襄阳追击于此,力气多衰。 骑卒质量上虽不如虎豹骑,但凭借数量、精力与赵云的骁勇,南骑却与虎豹骑搏杀得有来有回。 然赵云在骑阵中的骁勇,却被夏侯恩盯上。他收起长槊,拉弓搭箭,瞄向赵云。 “嗖!” 赵云持槊戳死来骑后,却听见有冷箭飞来之声,心中一惊,下意识低头躲闪,来箭落空。 赵云寻声望去,却见人群攒动间,夏侯恩又在取箭欲射。 见状,赵云急忙取弓箭,双腿夹住马背,后仰搭箭。几乎同时间,双方瞄准对手,抬手就射。 两箭几乎同时破空而出,犹如两道闪电于空中交错,各自飞向目标。但赵云是在后仰射箭,夏侯恩射出的箭与赵云错身而过。而那赵云的箭似乎更快,也更有力道,直接射透皮甲,箭入夏侯恩的胸腔。 “啊!” 夏侯恩中箭倒地,被马蹄践踏而死。 “子仁!” 曹休举槊戳死南骑,见夏侯恩身死,不由失声喊道。 夏侯恩虽说不上多么骁勇,但他却与曹操关系亲密,犹如子侄,颇受曹操宠爱。曹操也将青釭剑赐予夏侯恩,以励其奋勇搏杀。 “撤!” 曹休见骑督夏侯恩身死,看了眼已撤退的曹纯,又扫视了下大量步卒逐渐向自己所在逼近,毫不犹豫选择撤退。 继而,曹休勇力爆棚,杀退左右来骑,于头开路,带着所部虎豹骑且战且退。 “嗖!” 奔驰撤退间,虎豹骑手挽弓搭箭,取箭后射。那些追击的南骑猝不及防之下,中箭倒地者不少。追击的南骑在战马上操持弓箭,却不如北骑之精准,弓马骑射略有落于下风。 “不必追了!” 赵云望了眼丘坡上升起的令旗,高抬长槊,喊道。 “诺!” 少顷,南骑策马驰至夏侯恩尸体处,纵身下马,将他血淋淋的头颅割了下来,挂在马鞍上。接着,从骑又取下夏侯恩的佩剑,飞奔到赵云身前。 “将军骁勇。贼将不知坏了多少我军兄弟性命,今却被将军一箭射落。” 说着,从骑奉上佩剑,说道:“贼将武艺并无多么厉害,但赖不住佩剑锋利,我军骑士与他交战,常被一剑砍坏武器,最终死于还他手。” 赵云取过佩剑,抽剑出鞘,却见上书‘青釭’二字,且剑身虽是血迹斑斑,但却绽放冷芒,乃是世间少有之宝剑。 “铿锵!” 赵云用战裙擦拭剑身,将其擦得亮堂堂,显露着锋芒。打量青釭剑许久,却让赵云喜爱不易。 “子龙!” 刘备策马下坡,行至赵云身侧。 “使君!” 赵云见刘备而来,抬手奉剑,说道:“我获得宝剑一柄,特奉于主公!” 刘备也抽剑欣赏,说道:“青釭剑乃曹操心爱之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常佩此剑之人,乃虎豹骑督夏侯恩。” 说着,刘备将青釭剑交还给赵云,笑道:“彭泽一战,子龙佩剑损坏。今得此剑,亦是机缘。子龙常征战沙场,且留下佩戴。” “谢主公!” 赵云取剑佩于腰间,问道:“今曹骑虽是骁勇,但已是力衰,何不追击?”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斥候来报,夏侯渊大军且在不远处,其帐下有三千虎豹骑,又有三千步卒。若是追击,怕与夏侯渊遇上。今能得千余匹战马,又亡其五六百名精锐骑卒已是可行。” 若仅从双方目前的两军实力来看,他真不怕与夏侯渊再较量一番。但刘备不敢深入作战的顾忌太多了,不仅是手下有七八万百姓需要照料。 他还需要担心曹操到了何处,其所携兵马又有多少。六十万大军有假,但以南下的万骑来看,曹操军力至少在十万以上。 至于他口中得马千余匹,则是两军交战时,他命傅肜绕后袭取了曹纯所部的战马寄存处。 虎豹骑一人两马南下作战,总不能作战时也带一匹马在身侧,因而曹纯在作战前,在水草丰茂处寄存千八九百匹战马。刘备素晓骑兵作战,早命傅肜在交战后率军袭取。 刘备与赵云交谈些许,鲁肃从远处而来,拱手说道:“主公,霍将军帐下水师已至,其由蒋参军、高将军统率,水师二、三千人,舟舸数百艘。且关将军所部水师也从江陵而来,一同到达。” 赵云看向刘备,问道:“与夏侯渊战否?” “不了!” 刘备迟疑良久,摇头说道:“据那宋忠所言,曹操仅在夏侯渊、徐晃骑卒后方,今时恐至襄阳。若与夏侯渊久战,待曹操南下,则势将危。不如让百姓与军士上船撤离至夏口,又以长公子之命,招呼荆南四郡为我等效力。” 刘备撤军的原因很多,除了担心他被夏侯渊拖住,曹操大军南下之外。还有他忧虑夏口形势,以及手上辎重粮草问题。毕竟五千虎豹骑可不好击败,且七八万百姓,加上万余军士每日消耗可是少。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14章恩威江汉 刘备预料大差不差,在他与曹纯交手后的两日,曹操即率三万大军抵达襄阳。若他不再早走,被夏侯渊拖住,恐会被曹操大军击败。 城内,车骑将军府。 原是刘表的主位,今已被曹操所坐,其脸色愉悦,嘴角笑容难以遮掩。 翻阅案牍,曹操问道:“荆州当有几郡,兵马钱粮尚有多少,今又分屯于何地?” 蔡瑁拘束着站在堂中,笑容殷勤,说道:“启禀丞相,荆州有章陵、南郡、江夏、长沙、武陵等七郡,户籍达有两百万之众。兵马约有七八万之众,骑卒三千,其余皆为水师步卒。斗船艨艟等舟舸当有千余艘,今分布于七郡之中。” 顿了顿,蔡瑁说道:“然江夏几县在那刘备手上,荆南四郡或不知丞相已兵临襄阳,暂未献表归附。江陵重镇,瑁不敢失,命族弟蔡琰镇守。今汉北兵马万余人,襄阳周围兵马万余人,江陵亦有万余人,合约近四万。所剩三、四万之众,分属于在荆南四郡之中。” 曹操笑容愈发灿烂,抬手说道:“德珪无需拘束,你我乃少小相识,关系亲密非常人能比。今孤至襄阳,德珪与往常行事即可。” “来,且坐!” “谢丞相!” 蔡瑁可不敢像许攸那般找死,直呼曹操姓名,他小心翼翼地坐到曹操下侧。看见荀攸那嫌弃的眼神,他也不以为意,只要曹操待他友善,那等闲之人的言语,又有什么关系。 曹操随意而坐,说道:“德珪深知荆州之事,孤且表你为丞相从事中郎,兼长水校尉,爵至汉阳亭侯,食邑二千户。何如?” 闻言,蔡瑁欢喜不已,拱手说道:“多谢丞相,瑁当为丞相尽忠竭力。” 曹操又环顾堂中的荆州众人,笑道:“蒯异度何在?” “臣在!” 见蒯越风度不凡,双眸含智,曹操大笑说道:“昔刘表有赖异度入主襄阳。今孤不喜得荆州,唯喜得异度也!” 对于蔡瑁、蒯越谋划的龌龊事,外人不知,曹操深知其中困难。若让蔡瑁单独谋划,哪有今日之成功。幸有蒯越在其中谋划,曹操才能兵入襄阳。 “不敢!”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异度乃有大功,于荆楚之中素有贤名。今孤表你为光禄勋,增食邑至两千石,以为功绩。” “谢天子之恩,谢丞相举荐。”蒯越拱手谢恩道。 曹操封蒯越为九卿之一的光禄勋,足够证明蒯越之功大于蔡瑁。 入城即封赏,曹操深知人心之重。在封赏蔡瑁、蒯越二人后,曹操又封傅巽、韩嵩、宋忠、张允、庞季、蔡琰、蔡瓒等十五人为侯爵,皆有要职提拔。 继而曹操又征辟大量士人为官,如崔钧、石韬、孟建、裴潜、和洽、杜夔、韩暨、桓阶、王肃、刘巴等亲曹士子皆有官职封赏,不是入曹操丞相府任职,便是出任县令等职。 待封赏征辟结束,曹操环视众人,笑道:“今荆南未服,刘备、刘琦割据江左,不从王命。孤欲征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刘巴趋步而出,拱手说道:“今丞相已下襄阳,天下将是归一。巴虽小吏,官职不显,但愿为天下而计。请命出使荆南,劝荆南四郡太守归顺曹公,助丞相从平荆楚,还南方之太平。” 曹操眯着眼打量刘巴,赞赏说道:“君是何出身,能言如此豪言壮语,世间之少有啊!” 刘巴拱手说道:“巴乃零陵刘氏之后,字子初。祖父曜为汉苍梧太守,父祥任江夏太守。” “原是上卿子弟,勇气可嘉。” 说着,曹操转头看向蒯越,见蒯越颔首,笑道:“孤拜君为丞相掾,代孤出使荆南四郡。切不可让二刘招抚过去。” “诺!” 刘巴拱手应道。 待刘巴出堂告退后,曹操点头笑道:“刘子初,孤略有耳闻,荆楚俊杰也!” 说着,曹操又念起江左,问道:“异度久居荆楚,与刘备、刘琦常有交际,今孤欲讨之,可有计策献上?” 蒯越捋着胡须,说道:“丞相灭袁绍,杀吕布,败袁术,降公孙。兵威已是赫赫,又奉朝廷正统,天下将是一统。江左乃一隅之地,不足为虑,越以为可行攻心之计,让江左不战自降。” “哦?” 曹操面露好奇之色,问道:“异度可否细言?” 蒯越沉吟少许,说道:“襄阳城中有旧江左之主孙权,明公帐下又有孙辅、孙贲等江左前任太守。越以为可让孙权、孙贲等人书信至江左,劝慰昔江左旧臣归降。江左旧臣感怀旧恩,必有所回应。” 顿了顿,蒯越又说道:“刘琦身侧文武如霍峻、潘浚、王粲、韩玄、黄忠、文聘等人多与荆楚关系匪浅,且那王粲,山阳王氏之后,与丞相帐下文武多有交际。亦或是潘浚,仲子公(宋忠)乃其授业之师。可让以上友人书写书信送至江左,劝刘琦献地出降。” “且丞相恩名远播,亦可写信与刘琦,言明君臣之义,逆顺之势,让其倒戈卸甲,献地归降丞相。至于刘备,丞相或可自我斟酌。” “彩!” 闻言,曹操心中微喜,鼓掌喝彩说道:“异度大才!孤率兵马六十万南下,临马江水,不欲多生屠戮。若江左之人愿意归附,孤当不吝封赏。” “丞相之威,海内皆知,江左知晓,必是胆寒。”蒯越吹捧道。 “哈哈!” 曹操大笑几声,当下的他已是踌躇满志。实际上他南下以来,不仅是蔡瑁、蒯越献城郭归降。连那张鲁帐下的申氏兄弟都带着汉中东部上庸、房陵、西城等数县遣使归降。 加上已入朝为官的马腾,遣送质子的韩遂。天下不曾归附之人唯有刘备、刘琦。至于西南的刘璋,早就在官渡之战后联络上他,继而在去年又派遣兵马三百相助。 荡平江左,便能一统天下。如此大的优势,曹操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待荆楚众人退下后,程昱趋步出列,拱手说道:“明公无敌于天下,兵临江水,令吴楚之人恐惧。然刘琦得刘备、霍峻之助,方克江左。蒯异度之语虽是有理,但以昱观之,刘、霍二人若不愿归降,江左亦是难附。” “故蒯异度之语,或有可行之处,但难让江左卸甲归降。明公当厉兵秣马,招抚荆楚士卒,收荆楚之舟舸,以备战江左。” “仲德之语,孤怎能不知。” 曹操大笑几声,感慨说道:“孤思官渡之时,袁本初写信劝抚孤帐下众人。及若孤难敌,那些人都将降城带兵归降袁本初。换之今时,江左兵马难敌孤,那些受抚之人,当能为我军之所用。” 官渡之战形势之艰难,曹操仍是记忆犹新。他在官渡战败,他几乎无反手之力,被袁绍按在地上捶,河南二三年便能被袁绍所得。而他得胜官渡,亦是打了五六年,才全部拿下河北,花了一年远征乌桓。 今时形势反转,如果曹操稍微在战场上得利,那些心附朝廷的人则会发力,或是劝刘琦归降,或是成为带路党。 “明公英明!” 见曹操心有主意,程昱也不便多说什么。 贾诩见曹操如此这般,心中暗叹了口气,念及曹操待自己之恩,又见天下即将一统,不愿曹操行弄险之事。 斟酌半响,贾诩主动上谏,说道:“明公,诩有一言,不知明公愿听否?” 曹操寻声望去,见一向沉默寡言,自己不问,即不献策的贾诩主动进谏,笑道:“文和能言,孤安能不听?请言?” “明公昔破袁氏,又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已大,天下莫能及也。今若能用荆楚之饶,以恩赐吏士,抚安百姓,则并土荆南。荆南及附,江水共有,明公可上招益州归附,又下威江东军士。” 贾诩将心中的思考缓缓说出,其言辞甚是恳切。 “中国地广而人众,江左地广而兵少。明公多出兵马袭之,疲其兵马,军围夏口,恩威江北,不与战之。及二三年,则可不劳众而江东臣服矣!” “文和此言差矣!” 曹操眉毛微挑,不以为然说道:“我北方之众虽不习水战,但得江汉兵马,可以用之。大江为险阻,舟舸可渡之。及渡大江,北方之众,可显兵威,江左之兵,安能及也?” 说着,曹操缓缓踱步,沉声说道:“且江左兵寡,我军兵众,其虽有水师之利,但不足以令孤畏之!” 贾诩见曹操不愿纳自己之策,也不争口舌之利,拱手说道:“明公高见!” 若是平时,曹操愿纳贾诩之言。但形势已到了当下,曹操可不愿花上几年时间去折腾江左,且还不知道贾诩之策是否行得通。 毕竟当下的曹操可是手握巨大优势,这不能用武力征服江左,他善用兵之名,岂不是有假! 而且曹操已经有五十五岁了,头疾时常复发,他渴望早平天下,从而登基称帝,建他曹氏之国祚。 “启禀丞相,夏侯渊、曹纯追击刘备失败。曹纯中刘备奸计,被其所败,帐下虎豹骑亡有五百余人,马被夺走千余匹。刘备所携数万百姓,已被舟舸运至夏口。”斥候急步入内,禀报说道。 “刘玄德?” 曹操得闻刘备之名,嘴角冷笑几声,说道:“刘备素有小计,子和中其计策亦属正常。今能败虎豹骑,看来刘备帐下兵马亦是雄壮。” 被夺走的战马千余,仅是小事。唯那死伤的五百人,伤亡十之一的虎豹骑,让曹操颇是心疼。 “罚曹纯俸禄三月,贬职留用。” “诺!” 曹操负手背腰,望着堂内的吴楚舆图,双眼微眯,喃喃说道:“刘玄德,伱将亡于孤之手也!” (本章完) 第215章何以败曹? 短短一个多月间,襄阳城主从刘表换为刘琮,又从刘琮变成曹操。远在皖城的霍峻常是早上收到刘琮继任荆州牧的消息,及到晚上又收到刘琮归降曹操的消息。 刘备从率军北上襄樊,又携民渡江至夏口,好似过去许久。但对于霍峻而言,就如两三日之间发生的变化。上午刚想出来的计策,到下午又要被否定,形势变化之快,让霍峻常是猝不及防。 及曹操入襄樊,刘备退至夏口,局势彻底分明。加上鲁肃奉刘备之命南下江左,霍峻才摸清目前的局势变化。 皖城,议堂。 鲁肃在舆图上指点,说道:“将军,今刘琮归降,襄樊被曹操所取。主公难以入城,于蓝口击败曹纯,顺势撤至夏口。关将军攻江陵,烧毁江陵辎重大半,也已撤至夏口。” “撤至夏口,逢朱灵、路招、冯楷三将进军,主公、关将军出城作战,击败三将,斩首八百人,又俘虏千余人。趁势击之,遇张郃、于禁、满宠、李通四将前来,主公与之战,不分胜负,因敌寇兵众,撤至夏口城郭。” 自曹操南下以来,刘备几乎拿命在c,先是在蓝口聚击败曹纯。又在夏口城外战胜朱、路、冯三将,奈何遇见张、于、满、李四将,双拳难敌四手,无奈只得坚守夏口。 霍峻抬头望着舆图,问道:“满宠、李通乃豫州兵马,可是弋阳三关被破?” 鲁肃点了点头,说道:“因蒯越投降,章陵郡被曹操所取,内外受困之下,弋阳三关难以坚守,西关归降,中、东二关兵马已撤至夏口。” 南阳在被袁术败坏后,人口南逃。又因地处中原核心地区,屡次遭战乱波及。张绣屯宛城,及归降曹操。南阳从新野到叶县,几百里间几乎少有人烟,且是贼寇丛生。 刘表为控卫襄阳(汉水)北部的安全,分南阳南部及东南部地区为章陵郡,黄射为初任太守,但因在江夏,实际由刘表自己亲自监督。及他病重,黄射又出任江夏太守,则由蒯越出任章陵太守,掌握汉北兵马。 章陵郡归降曹操后,整个荆北的防线瞬间被瓦解,驻守在大别山之间的弋阳三关已失去驻防的需求。撤地快的东、中二关得以幸存,因路途遥远西关被朱灵劝降。 说着,鲁肃用手指向夏口,沉声说道:“大江以北唯有夏口城郭在我军手中,遏守江左之命门。而荆南四郡之前略有倾向扬州,但今率大军至襄阳,及奉天子之命,不知四郡太守态度又会如何?” “今时北方之众陆续南下,兵马有数十万之众。主公望江左能尽快起兵,集水陆兵马进据荆楚。以免夏口失守,危及江左。” 顿了顿,鲁肃迟疑问道:“主公至夏口已有十日,不见江左动静。今遣肃至江左,问询状况如何?” 霍峻微微挑眉,笑道:“使君莫以为峻心畏曹军势大,不敢领兵出战?” 鲁肃摇了摇头,摆手说道:“主公并无此意,而是心忧刘扬州受曹操恐吓,又被那群士人蛊惑,不敢领兵战之。” 刘备对霍峻颇是信任,毕竟霍峻可是教唆刘备下江东,又怂恿刘备以南御北。若霍峻不能信任,那刘备身边也没多少人值得信任了。 说着,鲁肃降低声音,说道:“主公已收到曹操劝降信,信中曹操许诺主公出任御史大夫,与其平起平坐,又封县侯,食邑三千户。余下诸将各有封赏,亦有提拔重用。” “子敬不曾收到书信?”霍峻问道。 说话间,霍峻从案几上拿起二封书信与鲁肃,笑道:“曹操送来一信,峻荆楚友人也送来一信。” 鲁肃看着两份书信上的内容,惊讶说道:“曹操许以将军出任徐州刺史,拜四方将军,又增食邑千户,甚是器重啊!” 在曹操采纳蒯越的攻心之计,不仅向刘备、刘琦都送去书信,连那霍峻、文聘、黄忠、王粲、潘浚等大量荆楚旧人也都送去书信了。试图让江左上下离心,君臣相疑,从而崩盘投降。 比如刘备,曹操亲自写信;亦或是霍峻,曹操让他人代笔,又让友人傅巽写信劝降。 鲁肃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将军名及海内,曹操亦有所闻。而肃却是名声不显,曹操不知我名属实正常。” 曹操的封赏根据众人的名声所写,鲁肃虽不愿投降,但不代表他不愿成为榜单上的那一人。即后世鹰酱制裁兔子公司,科技公司虽不想上,但你若榜上无名却也不好看。 担心霍峻有归降之念,鲁肃说道:“肃非朝秦暮楚之徒,即便曹操以高官厚爵授肃,肃亦难从之。得逢主公已是幸事,某必当尽忠竭之。且肃以为曹军兵马虽众,但江东有山川之固,主公英武,公子仁义,大小用命,将军、军师领事,肃与诸将为爪牙,未必不能胜曹。” 霍峻听出了鲁肃的弦外音,笑道:“子敬之语,亦是峻之所思。曹操兵势汹汹,看似摧枯拉朽,有无敌天下之势。但峻窃以为,曹操南征北战,扫荡群雄,今至江汉,已是心高气傲。兵者有云,骄兵必败,江汉当为其兵败之地也。” 鲁肃心生敬佩,拱手说道:“将军豪迈,今下之战将多赖将军尔!” 继而,鲁肃又透露消息说道:“肃奉主公之命,前往丹阳京口,携命让丹阳兵马出征,且听命将军布置江北防线。又让军师携带书信前往吴县,拜会长公子,言明兵者之重,荆州之因果。” 为固守夏口城,刘备不敢离城。今只能让鲁肃替他前往丹阳,传达他的军政命令。而鲁肃拜会霍峻,除了有告知当前的局势,亦有传达刘备的军令。即丹阳兵马服从霍峻的布置,不仅要考虑与曹操作战,亦要兼顾到江北防线的问题。 鲁肃从袖子中取出书信,奉上说道:“此乃主公书信,将军可阅之,当能知主公之意也!” 霍峻拆开书信浏览,只见刘备在书信中言辞不多,仅说曹操已尽出北方之众,欲倾覆吴楚。他当下不能回江东,根据江北来寇多寡,由霍峻安排丹阳兵马布防调度,他在夏口等着霍峻。 合上书信,霍峻心中微叹口气。刘备不谈期望,亦不谈叙感情,仅言兵事,给予霍峻自我衡量的权利,实际上也是另类的给予压力。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使君之意,峻已知之。今时间紧急,江左兵马方集结完毕,且那江淮兵马之虚实,峻近日也才探查清楚。我当向使君回信,禀明当下江左形势,让使君安心据城,峻不日将说服刘扬州,率兵马赶赴夏口。” 鲁肃拱手说道:“肃将往京口,传达主公之令。” “好!” 霍峻也不挽留,送行说道:“子敬且先去京口,峻理清头绪,随后便至。” “将军留步!” …… 送走鲁肃,霍峻欲思索军事,却被手下将领打断。 “末将拜见将军!” 俞韶见到坐在榻上的霍峻,低头行礼说道。 “且坐吧!” 霍峻见俞韶不敢直面自己,抬了抬手,说道:“公礼求见,不知有何要事?” 俞韶神情扭捏,拱手说道:“今曹操举兵北方之众而临江汉,不知将军以为能胜否?” 霍峻心中微沉,脸上却是温和笑道:“公礼何来此问?莫非公礼亦收到劝降书信?” 俞韶微张嘴巴,说道:“将军也收到劝降信?” 霍峻将书信摆在案几上,不以为然说道:“此乃曹操攻心之策也,不足为虑。” 俞韶吐了口浊气,如释重负说道:“韶收到孙仲谋书信,其信中言曹操举八十万雄兵至江汉,今让韶识时务以免自误,劝某举兵归降曹操,许以官职封赏。” 霍峻让侍女为俞韶奉茶,笑道:“公礼收到旧主之书信,可有想法?” 俞韶神情微敛,拱手说道:“将军不计韶之旧事,委以重任,今不敢背弃。今日而来,欲知将军之意。” 霍峻目光直对俞韶,浅浅笑道:“某以为江左可胜曹操也!” “将军此言不假!”俞韶面露惊讶之色,反问道。 “嗯?” 霍峻轻抿口茶,似乎对俞韶的质疑不满。 见状,俞韶急忙解释说道:“韶非怀疑将军所言,而是为将军能败曹操而感惊叹。” 霍峻放下茶盏,笑道:“曹操举北方之众而临大江,其不识舟舸之要,不晓水乡疫病,其众虽多,又有何虑?” “公礼若相信本将,且可随我破敌,扬南方儿郎之雄风!” 俞韶弓步起身,站立行礼,奋声说道:“将军既有破曹之心,韶岂敢不为左右效力。” 说着,俞韶从袖口中取出书信,欲送到霍峻手上。 霍峻抬手拒绝,笑道:“公礼可暂留此信,贴身携带,届时当有用处。” “诺!” 俞韶拱手说道:“末将告退!” 望着俞韶退下的背影,霍峻笑容收敛起来,转而代之的是愁容。 他建议二刘转取江东,有利也有弊。其利在于刘备有了根基,其弊在于二刘对江左的统治并不牢固。且又是用荆州文武人取江东,势必会受荆州方面的影响。吴楚合一尚可,但吴楚分离,外界又施加巨大的压力,江左必受影响。 历史上孙权坐领江左七、八年,根基牢固之下,亦有大批欲投降之人。二刘初领江左两年,往昔得赖吴楚合一,稳住这些江东人的心。今曹操南下江汉,江东人必然也会受到冲击。 说个恐怖故事,若不是刘备击败曹纯,又击败朱灵、冯楷等三军;霍峻两次击败夏侯渊,战功赫赫。依靠刘、霍不断积累下来的信心,估摸已有人归降曹操了。 今下欲出战曹操,不仅要安排江北防守,还要稳固江东上下之人心。 微整思绪,霍峻提笔向夏口写了份信,安抚了下独守夏口的刘备。简单谈了下曹操进军的方向,分析了当下的形势,表明荆南可以争取。且让刘备别着急,不用担心江左有变动。他将尽最大努力,安排好江北防线,然后说服刘琦举兵出战。 继而霍峻又给诸葛亮写了份信,让诸葛亮先前往吴县安抚刘琦,以免刘琦受心思不纯之人的怂恿。言明自己随后将至吴县,会见刘琦上呈作战方略。 将两封信送出去之后,霍峻起身在吴楚舆图前踱步,通过鲁肃的消息,及他所探查到的消息,分析曹操的进军方略。 相较于历史上,曹操诈称八十万人,今之战场曹操诈称九十万大军。从许昌出发,曹操诈称六十万,拿下襄樊改称八十万。且那十万之众,在江淮部署,多是泰山诸将。 曹军初下时,霍峻被江淮兵马所迷惑,还以为不会比上次夏侯渊南犯少,能有四五万兵马南下。却不料曹操仅就派出臧霸、吕虔、孙观等将,兵马就两三万,以为诱骗江左之用。 那么部署在江北的人马万人足矣,且又是据濡须口而守,无需精锐士卒,江北不足为虑。 那么在襄阳方向,曹操帐下兵马+荆北降卒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万。而江东兵马有七万余众,除了留守+北部防线之外,能出战之兵大概有五—六万人。 “赤壁?” 抬头望着舆图,霍峻摇了摇头,自语说道:“仅是赤壁可是不够啊!” 相比于历史上的局面,这个位面的情况又有不同。得赖刘表表明立刘琦为嗣子,荆南四郡可以争取。 荆南四郡即便畏惧曹操的兵势,也不敢明目张胆支持刘琦纳为己用。但凭借刘琦之名,或许能争取到些到部分郡守的支持,或是他们的中立。当然这些都属于局部问题,击败曹操还要依靠实力说话。 “以何败曹,何使其大败?” 就在霍峻沉思之时,步练师芊芊细步,扭着丰腴的腰肢入堂,将那外袍披在霍峻肩上。 “夫人?” 霍峻转头回望,见是步练师那精致的容颜。 “时入晚间,已是寒冷,勿要着凉!”步练师关切说道。 霍峻握着步练师温暖的玉手,笑道:“多谢夫人!” “妾与夫君一体,君在何方,妾往何行!” “嗯!” ps:今天家里停电,用手机码的。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16章人均带路党 及鲁肃入京口,传达刘备之令。诸葛亮又收到刘备、霍峻的书信,随即起程赶赴吴县。 吴县,州刺史府。 刘琦高坐榻上,望着曹操送来的书信,脸色异常凝重。 曹操于信中言语,即:“孤近承帝命,奉诏伐罪,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二路南下,饮马江水。旄麾南指,刘琮纳降,刘备败走。江汉之民,望风归顺。” “将军为刘氏子弟,刘车骑之嗣,及入朝堂,可继先君之位,侍奉天子。何不卸甲归降,献土归附,同享太平安乐,以免生灵之涂炭。幸勿观望,速赐回音。” 除了曹操的书信,还要那二弟刘琮、三弟刘修送来书信。刘琮向刘琦忏悔自己的罪过,又讲述往昔之手足之情,劝刘琦归降曹操;三弟刘修文采出众,向刘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其归降,兄弟三人同兴山阳刘氏门楣。 刘琦从案旁拿过刘备的书信,盖上在这三封书信上,问道:“今豫州屯居夏口,请我扬州兵马救之,共御曹操大军,诸位以为何如?” 不待众人发言,张昭起身出列,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昔我江左,得赖荆楚,同抵御曹公于江北。今荆楚已失,我与曹公共用大江之险,其顺向东,江左安能敌也?” “以昭之见使君不如迎之,举扬州七郡之地归降曹公,此为万安之策。且曹公,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使君为臣,怎能以臣逆君也!” 刘琦脸色不悦,说道:“张公所言,恐是让孤背信弃义邪?” “豫州与我江左盟约,同行进退,今若背弃,孤安有颜面去见豫州。且豫州为孤争荆,反被逼困夏口,此时不救,孤心难安!” 刘琦治理扬州久了,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让人生畏,也渐渐学会了称孤道寡。 张昭摇了摇头,说道:“使君所言不无道理,然此一时彼一时。今曹公势大,威加海内,地有六七,无人能敌,兵马有百万之众。而观我江左,兵马不过七八万,民寡而兵少,今安能敌之?” “使君待昭厚恩,昭不愿背离,愿以诚心告之,免受战败流离之苦。” 刘琦沉默下来,心中多有动摇。 继而,刘琦又看向王粲,问道:“仲宣以为何如?” 王粲微低着头,犹豫半响,说道:“公子,粲不识军事,不敢妄言。” 说完,王粲下意识往袖子里摸了摸好友士孙萌的书信,心中略有羞愧。 他与士孙萌在董卓之乱时,他们一起逃往荆州,在异乡同居生活,关系莫逆。后孙萌因其父士孙瑞有功于汉帝,被封为澹津亭侯。 士孙萌也奉命从荆州前往许昌,成为曹操帐下官员。临别时,王粲曾作《赠士孙文始诗》以为送别之礼。 有了挚友的劝慰投降,加上曹操陈兵百万,威加江东,王粲已是动摇。今选择不发表意见,已是看在霍峻的面子上。 对于霍峻,王粲颇是信任,他选择为刘琦做事,大半也是因为霍峻。否则他早在荆州,恭迎曹操南下荆楚了。 王粲不发表意见,让刘琦很是被动。 陆绩趁机进言,说道:“天下合分有数,昔管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功存于世。今曹公相天子,南征北伐,平息战乱,名流史册。今使君归降,顺服天理,亦能恩泽百姓。” “且古来以弱胜强者少,以强胜弱者众。曹公善用兵如孙、吴,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官渡胜袁绍,下邳擒吕布,白狼斩蹋顿,皆乃其兵略,世人难以比及。” “观之豫州,征袁术丧徐州,征吕布弃小沛,讨曹操失汝南。安能及曹公否?故以豫州御曹公,恐遭徐州之败,汝南之失,小沛之亡也。” “故绩以为使君当降土归曹也,以免兵戈入吴,悔之晚矣!” 刘琦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的认知中,陆绩这番话逻辑上几乎没什么问题。否则怎么能说明曹操领土越打越多,刘备反而被赶到江左了。 今下的他已有犹豫之色,心中真有归降曹操之念,能支撑他没松口的原因在于刘备、霍峻、刘琮身上。 首先刘备受他之请,屯兵江夏,进谋荆州。在刘表病故之际,逆取襄樊不成,又转撤夏口,被曹军所击。今时刘备请他发兵救援,他于情而言应当出兵。 其次,霍峻曾来信,言他在思索破曹之策,请刘琦不要着急决定;最后,刘琦心中恨着刘琮上位,拿了他的荆州牧,导致吴楚御曹的方针被破坏掉,心里疙瘩难解。 随着形势发展,且众人苦心规劝,刘琮书信致歉,以上的三者理由渐渐被动摇。当然刘琦真打算降了,估摸也会和刘备商量下,以他的性情还做不到背刺+卖人。 刘琦被文武诘难,却又不愿马上决断,在那无措之时。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刘琦心了主意,咳嗽几声,说道:“秋冬风寒,令孤战栗,且入屋内加衣。” 说完,刘琦快步出堂,转入侧堂。 堂内文士见状,纷纷呼喊‘使君’。唯有潘浚迟疑少许,跟随而上。 “使君!” 刘琦见潘浚跟上,略有惊讶说道:“承明?” “莫非承明亦是劝孤归降?” 潘浚趋步于后,摇头说道:“浚不劝使君降曹,亦不劝使君出战。而愿为使君,言明利弊。” 见自家主上如此,往昔也待自己厚恩。潘浚也不想刘琦不知局势变化,最终弄得不明不白。 “哦!” 刘琦寻了偏屋而坐,说道:“请承明细言?” 潘浚坐在榻上,问道:“使君可有称王称霸之念?” 刘琦面露茫然,迟疑答道:“并无称霸之念,仅有自保州郡,以安民生。今与曹战之,乃形势所逼,非我愿尔!” 刘琦走到今天也是稀里糊涂,感觉就像一支无形的手把他推到扬州牧的位置,进而又与曹操对抗上。 潘峻沉吟少许,说道:“使君既无行称霸之念,为何不降曹操?” 刘琦沉思良久,说道:“荆州乃我君之基业,今被刘琮献于曹操,心中甚是不忿,欲夺回荆楚基业,以告先君之灵。且刘豫州因我之故,困守夏口,若不救之,心甚不安。” 潘浚为刘琦分析,说道:“使君降曹,可得人臣之荣,位可有侯爵。然基业会失,失义于豫州。若与曹操战之,胜则进取荆州,复先君之业;败则受亡屈辱,恐遭囚禁。且使君且思,今战之后,公与豫州何去何从?” 潘俊言语虽短,但说得透彻。不仅将降曹能得到什么说了出来,也将刘琦胜利后,可能会与刘备爆发的矛盾点了出来。 刘琦微微皱眉,说道:“孤与豫州何去何从,是为何意?” 潘浚进一步解释,说道:“曹操为虎狼,豫州亦是虎狼。昔豫州借使君之势,坐大疆土。但因刘车骑之故,不敢进噬使君。今若得胜曹操,敢问豫州是否会借机进吞吴楚。” 刘琦抓着胡须,纠结说道:“我与豫州亲如叔侄,又与云长结有亲家,安会进吞吴楚?且昔日之时,我与豫州有约,待我取荆州之时,扬州将让与他。” 潘浚微微张大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琦曾经与刘备弄过这种盟约。 出于为刘琦考虑,潘浚依旧说道:“得陇望蜀,人心不足,实乃天性。豫州、曹公皆求助于使君,使君归曹,则天下一统;使君助豫州,则后事难知。” “浚受使君大恩,故以言明利弊。今望使君早日思量定夺,思虑其中利弊,早定大计,以免误事。” 他与王粲、霍峻相同,也收到了师傅宋忠的书信。但他属于是典型的汉代士人,吃谁的饭,替谁考虑。心虽意动曹操,但他却也不愿卖了刘琦,还是想为刘琦分析一番,让他自我决定。 刘琦点头说道:“孤当深思也!” 今天无了 (本章完) 第217章舌战群儒 是夜,刘琦难以入睡,心中孤寂,独自寻坐到池塘旁,手握一把鱼饵,在皎洁的月光下喂鱼。 “游于池塘,食尽则安,此乃鱼儿之乐啊!” 望着池塘内挤成一团争抢食物的鱼儿,刘琦不禁感慨道。 今日潘浚的那番话,却是让刘琦深思良久。实话而言,他本无多少野心,昔入江左,多为夺嗣而做谋划。 今日倒好了,刘表去世,他未悲伤多久。曹操继而南下,他的弟弟刘琮火速投降,荆州大半要落入曹操的手中,他与刘琮夺嗣,夺了个寂寞。 或许如潘浚所说的那样,他之前认为自己能控制刘备,除了他认为刘备性情恭厚靠谱外,余者所赖便是他的父亲及那霍峻。今父亲已亡,霍峻与刘备关系匪浅。 待击退曹操后,刘备是否会借机向他发难,这便是需要考量的点。从感情出发,他不认为刘备会背弃自己。但从理性出发,又不得不思考这些。 刘琦可非傻子,多年接触下来,他已认清楚刘备。论仁义诚信,刘备当仁不让,值得信赖。但刘备也有英雄之志,不甘居于人下之念。 当英雄之志与仁义诚信冲突到一起,刘备又会如何抉择呢? 最稳妥的方案,那便是选择归降曹操,不用为其余之事烦恼了。但刘备之求,荆楚之旧业,吴越之基业,也让他难以放下。 “哎~” 刘琦抬头仰望明月,幽幽叹了口气。 脚步声响起,侍从拱手说道:“启禀使君,豫州帐下的诸葛军师已至吴县驿馆,上书欲求见使君。” “嗯?” 刘琦迟疑少许,问道:“北府何时可到?” “约在明日下午时分!” “好!” 刘琦拍了拍手掌,说道:“于明日午时,升堂议事,召集文武大臣,亦唤上诸葛军师,再议是否出兵得助豫州之议。” “诺!” 一夜无话,即转至次日午间。 昨日的议堂上,群贤毕至,入榻而坐,又与昨日无常。唯有多了个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峨冠博带,手持羽扇的诸葛亮。 诸葛亮作为刘备帐下的核心官员,早与刘琦帐下士人见过。今日刘琦帐下士人见到诸葛亮前来,便知其来意如何! 刘琦初入座,环顾众人,说道:“昨日孤体弱畏寒,幸诸葛军师至吴县,其深晓荆楚战事,今可再议大事!” 张昭轻咳一声,说道:“军师深知荆楚战事,昭敢问曹兵何如,江左兵马何如?”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曹兵皆虎狼之徒,征战沙场十余年,有数十万之众。吴越之兵,习于舟舸,不如曹兵之锐,亦不如曹兵之众。” “那敢问军师知曹公为何人否?天子又在何方?” 诸葛亮神情不变,答道:“曹操为汉之丞相,天子在许昌。” 张昭露出笑容,说道:“昭再敢问,往昔之时江左以何御曹?” “大江!” “好!” 张昭收敛神情,说道:“曹公雄兵百万而至荆楚,帐下良将千员,皆善征战之辈。而豫州与扬州合兵不过数万,帐下将校人心浮动,安能比之?” “我江左可以拒曹公者,大江也;今曹公得江汉,共有江水,又有江汉水师,蒙冲斗舰多以百计。曹公若浮江而下,兼治步卒,水陆俱下。敢问军师,我军等安能敌也?” “且曹公乃大汉丞相,奉天子令征讨不平,二公为人臣,怎敢以臣逆君上?” “呵呵!” 诸葛亮手抚羽扇,冷笑几声,语气中充满了对张昭之语的不屑。 张昭脸色微变,反问道:“军师是为何意?” 诸葛亮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亮乃笑张公见识浅短尔!” 说着,诸葛亮不顾张昭难看的脸色,说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以迎奉天子之命,行挟天子之举,杀忠臣,害良将,此已是大逆之举。” “我主豫州,出身寒微,不敢忘恩,与车骑将军董承、昭信将军吴子兰、偏将军王子服等义士奉衣带之诏,谋诛曹操。然是惜哉,机密泄露,被曹操所探,董、吴、王、种、吴等忠臣良将残死于贼手,贵人董氏已被曹操所杀,唯豫州幸免于难。” 衣带诏并非演义杜撰,而是确有此事。且刘备奔向袁绍后,袁绍亦打着衣带诏讨贼的名头。 “豫州,前汉中山靖王之后;扬州,前汉鲁恭王之后;二公皆乃汉室血脉,奉衣带诏而讨贼,行大义除国难,怎是会以臣逆君之行?” “这?” 张昭吞吐难言! “今且谈曹操帐下兵马。” 诸葛亮环顾众人,笑道:“天下东西南北长有数千里,山川地势各有不同。巴蜀多山,民善攀走,长于山间之战;吴楚多水,民操舟舸,长于江水之争;西北多羌,民风悍勇,长于搏命之争;边塞多骑,民擅骑走,长于骑兵之斗。” “曹操帐下兵马多是中原、边塞之民,长于步、骑之战。今与我吴楚之民战之,则是舍其长,迎其短,以战我吴楚甲兵之长。” 说着,诸葛亮轻摇羽扇,开玩笑说道:“诸位以为曹操帐下北方之众,舍马上船,能有几分实力?亮京口门前舞勺之童,亦能在舟舸上擒杀虎骑豹士。” 舞勺,即一种文舞。十三岁的青少年始习舞,且同时又开始学射御。 此戏谑之语一出,堂中文武相视一笑,继而却又觉得甚有道理。他们可是十分清楚,江水之汹涌,舟舸摇晃起来,可不是北人所能承受得了。 张昭的脸色略有不太好看,短时间内诸葛亮将他的议要一一驳斥。 “军师之语看似有理,实则无理。” 陆绩寻机开口,说道:“曹公兼有江汉,亦有舟舸之利,其以江汉水师于水战我,又以北人之众于陆破我,水陆同进,我军则难挡之?” 说着,陆绩站起身子,拱手说道:“恕绩无礼,豫州数败吕布之手,丧徐州,丢小沛,犹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反观吕布却被曹公擒杀,兖州亡命,水淹下邳,似如狼逢虎豹束手就擒。” “又观袁术称霸江淮,豫州难敌,幸得吕布相救。再观曹公,南征袁术,则术畏战而走。” “曹公用兵如神,西北臣服,河北已定,中原早安,纵横天下,无人能敌。而那豫州……不谈也罢!” 陆绩捋着胡须,也不继续说什么。 江左士人虽不是中原大族,但亦是士族名门。在他们眼中刘备、关羽等人多是边塞老革而已,在出身及文化上多有瞧不起。 诸葛亮不怒不躁,笑脸问道:“敢问君可是怀橘之陆郎否?” “正是!” 诸葛亮弓步起身,说道:“陆郎既是江左陆氏之后,怎不知项羽之事。昔之项羽,今之曹操。且那项羽之威,远胜曹操,然起不由德,又多生屠戮,民归高祖。高祖虽数败项羽之手,但垓下之战项羽终死。” “兵者之事,非寻常儒生,笔墨言语,空谈议论,能知其中之玄机!” “吕布何人?并州豺狼,无君无父,徒有武力之辈。豫州怜其流离,收容于小沛,不料趁机袭城,致使豫州兵败。莫非此怪豫州之仁义乎?” “君不见曹操亦曾败于吕布之手,若非袁绍相援,怎有今日之盛。而那曹操不思袁氏之恩,兵入河北,掠其妻妾,亡其子嗣。虎狼,豺狼相争,故虎狼胜也。若言曹操胜于豫州,不如且言虎狼暂胜于人仁。” “然此一时彼一时,豫州得丹阳兵马,兵马强劲,于蓝口败夏侯,夏口胜七将,令曹军不敢犯城郭。若得江东兵粮,且有大江之险,北府之韬略,必能重创曹军于江汉。” 诸葛亮朝着陆绩拱手,笑道:“虎狼败退,人仁得胜。百姓可保家园,士女可享太平。届时陆君与母同食橘肉,不畏虎狼夺食,岂不美哉?或是陆君欲入虎狼之口,亦不愿居二公人仁之下。” 陆绩张了张嘴,却也不知怎么说,默然且退。 见此情景,刘琦心中暗爽不已。得益于他手段温和,缺少名望,这些江左士人常敢出言犯上,令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豫州之豪杰,天下共之。某敢问扬州降,豫州又如何自处?” 诸葛亮寻声望去,见武将席位上的文聘,沉声说道:“豫州受车骑之遗命,佐扬州保荆楚之民。今扬州若愿率先归降,豫州愿仿旧齐之田横,率军出海,与曹贼死战,不愿堕忠义仁孝之名。” 闻言,文聘扶剑起身,奋然说道:“使君,奉先君之遗命,聘当辅弼使君以保吴楚,荆州虽没,然江左亦在。今豫州欲复荆楚,我等岂能辜负。我江左虽寡,但亦用血勇。归降乃不得已之计,今当能战,岂能不战。” “即聘亡于江水之上,当有面目得见先君,亦能得报使君之恩德。生不负忠义,死无愧于地下。今与空谈士人同座议降,聘心甚悲也,亦感屈辱!” “彩!” 一声喝彩,从堂口传出。 继而,众人望去却是一人袭着衷甲,兼备儒气,英武勃发,虎步入堂。 “北府?” (本章完) 第218章议兵破曹 “吴楚盖有义士,仲业果有血性。” “峻拜见使君!” 在众人的目光中,霍峻趋步入堂,行礼说道:“路途遥远,峻耽搁行程,望君恕罪!” 刘琦面浮笑容,说道:“仲邈千里跋涉而来,辛苦奔波,孤怎会见怪。” “来人,上坐!” 霍峻谢礼入座,直接问道:“今天下兴亡之责皆在二公身上,今豫州奋战夏口,扬州怎能在此犹豫不决?” “这~” 刘琦面露难色,他不曾想霍峻刚入位,便出语责问自己。 霍峻环顾在堂众人,笑道:“使君与诸位在此议事,莫非畏惧曹操之兵势?” 轻咳一声,刘琦诚实说道:“曹操拥数十万大军南下,我弟已降,荆州已被曹操所据,唯剩吴越东南一隅之地。” 霍峻摇头不已,说道:“使君所言有误,归降者仅荆北二郡,荆南四郡摇摆不定,赖交州、吴苍梧皆未降曹,怎言仅剩吴越一隅?” 这就是属于众人的认知偏差了,今位面早与历史发生巨大的偏转。 历史上刘琮以刘表正统嗣子的身份归降曹操,不仅是刘备认可,连整个荆州的人都认可刘琮。继而曹操南下荆南四郡全部归降,除了身处苍梧的吴巨没有投降外,基本该投的都投了。 今下刘琦、刘琮因夺嗣之事,双方已经是撕破脸皮。蔡瑁得益于南郡太守及车骑军师的身份,加强对江陵、襄樊的掌握。而那二刘抓紧攻略江左,厉兵秣马,继而壮大力量。 但除了荆北、吴越外,并不代表其他地域没有动作。长于政治手段的刘表,早借着二刘攻略江左带来的影响,完成了他深耕荆南,扎根交州的动作。 如那长沙太守刘先,本是武陵太守,他作为刘表核心亲信,由武陵转任长沙。 长沙郡,荆南四郡之中最为富庶的郡县,位于洞庭湖周围,汉民开发最早的地区之一,巅峰时人口可达百万之众。 早些年,刘先虽劝过刘表归曹,但不代表他是软骨头,在正面出使上,刘先刚过曹操,不坠荆州之威。继而归荆后,转任武陵太守,即克江左,又转长沙太守。 除了刘先外,刘表还委任武陵太守刘叡、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这些人几乎全是刘表信赖的人,否则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出任荆南太守。 这也是为什么刘琦试图拉拢他们,无人提前投效的原因。你仅是扬州刺史,又非荆州要人。他们受刘表之命治郡,无恩无惠,自然不受刘琦管辖。 刘表临终前,明知道蔡、蒯二人在襄阳势大,为什么还当着众人的面强行宣布刘琦为嗣子,无非就是告诉荆南四郡,以及远在交州的赖恭、吴巨二人别认错继承人了。 刘琦自以为受限,实际却入宝山而不知宝。如果把孙权换成刘琦,估摸孙权早已下决心干架,入驻江夏,招抚荆、交旧部,在击败曹操后,顺江而上取巴蜀,与曹操南北而治。 至于刘备所部,刘琦若有政治手段,分化瓦解,刘备最终只得成为刘琦治下的一部分。 可惜刘琦根本没意识到父亲刘表给他留下丰富的政治遗产,以及雄厚的军事遗产。 刘琦被霍峻这句话所点醒,顿时醒悟。然过了少许,刘琦迟疑问道:“今曹操率大兵至江汉,那荆交之人可会归降否?” 霍峻笑了笑,说道:“使君若不往夏口,荆交之众必降;使君若往夏口招抚,战事未分之际,荆交之众即便不归使君,亦难为曹操效力。” 这就是现实的问题,那些人在自然情况下归顺刘琦。但在非自然的情况下,如曹操大军南下,他们容易陷入犹豫当中。若不拉拢,即被对方拉拢过去。 “曹操自称九十万大军,兵分二路,临江北,入江汉。书信与众人,以恐其心。诸公亦是恐慌,不去分辨其兵马虚实多寡,皆纷纷规劝使君归降,岂是为下之道?” 说着,霍峻从衷甲怀中取出书信,以示众人,说道:“自黄巾之乱以来,诸侯纷争,群雄割据,中原凋敝,十不存一,曹操安有九十万之众?以峻观之,曹操兵马连那二十万都不曾有。” “官渡之时,袁绍以十一万之众,称二十万大军,曹操仅兵四、五万,胜之。及战后,曹操坑杀七、八万降卒,入河北得袁氏兵马,盖得四、五万之军,合约不过十万而已。” “即远征塞外,降服乌桓,得兵不过万骑,今下江汉,唯约十一万而已。蔡瑁、蒯越献荆北而降,士卒不过三、四万。此三、四万士卒乃荆楚之兵,心归扬州,曹操安敢用之?” “故曹操帐下兵马最多不过十五万,兵源杂糅,难以御之,人心各异,不足为惧。” 霍峻已经站起来,在堂内踱步,说道:“又观江淮十万兵马,仍是诈称,其不过乃泰山诸寇之兵。遣一偏将出镇濡须口,及那昌豨帐下之兵,足可御之。” “而观我军,江左兵马可有六七万之众,荆南兵马三、四万,交州兵马又有近万人。使君安抚荆交郡县,合江左兵马,可有十万之众。以十万之众,安不及十一万之众?” 说着,霍峻扶剑怒视张昭、陆绩等江左士人,说道:“不知兵者,怎敢议兵。轻劝使君归降,险误国事,你等知罪否?” 对于文人士子而言,他们不知兵马,也少知军事地理。张昭那种能知道长江之险已是不容易,别指望他们说出什么东西。因而对付他们最好的武器,即用人数对比,去告诉他们别虚。 伴随着霍峻的责问,众士人纷纷低着头,噤若蝉寒。 顾不上众人,霍峻拱手说道:“请使君入侧堂,峻密呈破曹之略!” “好!” 有诸葛亮的铺垫,又有了霍峻双方简略的实力对比分析,刘琦安下了心,说道:“仲邈随孤入堂!” 刘琦走后,文聘、冯习等武将起步而上,围簇着霍峻说话。 文聘跨剑而立,拱手说道:“曹操横行天下,群寇皆除,兵临江汉,威震海内。今下唯吴楚不纳,望北府施以韬略,破贼于江汉,以复先君之大业。” 霍峻回礼而答,说道:“请诸位放心,先君开业已有二世,怎能让曹操所夺。曹操至我楚地,不识楚地地理,必被我军所败。今战事将起,诸位可速回营备战,以待扬州号令。” “诺!” 说完,霍峻趋步入侧堂,路中与诸葛亮眼色互通示意,让诸葛亮做好准备。 侧堂内,刘琦已命人摆设好茶水,以待霍峻。 刘琦端坐榻上,神情温和问道:“仲邈有何破曹之策?” 霍峻跪坐在刘琦对案,说道:“今两兵未战,难言详细破曹之法。然两国未战,却有庙算军略呈上。” 刘琦奉茶于霍峻,抬手说道:“请言!” “诺!” 霍峻将茶盏放在案上,说道:“荆楚,先君之所有,使君为正统。得益于先君之旧德,人心多向使君。而曹操暴虐,素无德政,得之而难附,此使君之胜曹操也;曹操帐下兵马虽众,然多鞍马之士,舍用舟舸,以迎我军之长,与吴、楚争衡,乃我军二胜曹操。” “江汉之地,我楚将所居之乡,曹操举兵入之,不识山水地理,此我军三胜曹操;及入冬寒,江陵辎重被焚,曹操远离中土,马无藁草,兵无粮辎,兵粮千里转运,此我军四胜曹操。” “且吴楚水乡,疫病多生,北人不识水土,屈居泥泽,必有瘟疫,此我军五胜曹操;曹操从征袁绍起,无岁不征,无年不战,将校已疲,军士心懈,我军以逸待劳,驱水为兵,此我军六胜曹操。” 霍峻挺直腰背,侃侃而谈,尽显从容之色。 “使君继先君之余恩,豫州奉天子之诏命,二公合一,发吴楚之兵,驱舟为马,当荡平曹贼,为汉室除害。有此六胜,曹操进军乃是赴江送死尔!” “望使君勿疑!” 别看二刘下江东不久,根基不牢,容易被曹操动摇。但反观荆楚,得益于刘表,刘琦在荆楚的根基深厚多了。 刘琦信心大振,问道:“于水上可破曹操,但上岸如何能破?”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豫州尤善陆战,帐下兵马精良,他与曹操交手多次。故而陆战之时,可赖峻与豫州帐下之兵马。” “及江北、荆南如何安排,仲邈可有方略?”刘琦问道。 “使君行至豫章,遣使入荆南,以招抚诸位荆交郡守,让其请兵出粮。”霍峻说道:“至于江北,如让诸葛军师及糜子方,率初附吴人将校,将老弱六千人至濡须口即可。又有昌豨帐下数千兵马,合约万余人,可保江北安稳。” 说着,霍峻拱手请命,说道:“峻请江东兵卒四万至夏口,合江夏二万之众,胜兵六万出战曹操,为使君破曹!” 刘琦果断答应,大笑说道:“既仲邈庙算在握,有胜曹操之望,琦岂能不准!” “谢使君厚爱!” 刘琦扶起霍峻,斟酌说道:“仲邈既有兵略,当能知晓此战之后形势。先君已逝,琦恐豫州有生谋取荆楚之心。仲邈以为如何?” ps:晚上眼睛疼,暂时没了。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219章重议旧约 屋内,香炉之中檀香袅袅而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霍峻把握着茶盏,问道:“此前使君欲继承荆州后,让江东与刘豫州,今怎有此问?” 刘琦皱眉良久,如实说道:“承明言,豫州虎狼也。得陇望蜀,犹未可知。即与曹操大战,需借豫州之力。然得胜之后,恐豫州出力甚多,而先君又亡,琦少有威望,琦忧叔父不愿屈居于我之下。” 此语一出,霍峻心中微叹了口气,这又涉及到二刘之间的合作模式了。 二刘的合作世间少有,及入江东时,刘琦为主,刘备为辅,二人同归刘表命令。 及下豫章,刘备展现出他的军事实力,赢得众人的尊重。继而治江东之时,形成二刘看似平等的地位,刘琦敬刘备为叔父,刘备尊刘琦为刺史。 实际上二刘的地位并不平等,刘琦凭借扬州刺史及刘表之子的身份,在江左的地位一直在刘备身上。然刘备胜在威望超人,从而又影响了刘琦在江左的统治。 二刘在江东能维持这样平衡的关系,除了双方关系友好外,还与远在荆州的刘表有关。刘表作为下江东的实际出资人,二刘皆听命于他。 但如今刘表去世,压在刘备头上的石头少了一块,二人关系将不好说了。 刘琦将他心中的计划,倾诉出来说道:“琦本欲借豫州夺嗣,继先君之位。后以荆州之势而压豫州,以长者尊奉豫州,待叔父徐徐老矣,荆扬之危可消,我方不负父亲之遗志,又不与叔父刀兵相见。” 霍峻又是沉默下来,别看刘琦能力没那么强,又没什么雄心野望,但也不是傻瓜,怎能不知他与刘备之间的那种奇特的关系。毕竟刘表唤刘琦入襄阳,也曾多次询问过他与刘备将何以自处。 从下江东开始,刘琦作为领导者,愿意将兵权让出来,却不代表刘琦愿意让刘备独立出去。而如何掌控刘备这头猛虎,一直是刘表、刘琦父子心头上难消解的疙瘩。 刘表希望引刘备入襄阳,与蔡、蒯二人撕咬,以便让刘琦掌握局势。而刘琦希望继承刘表之位,用荆楚之力,及他留在江左的郡守去限制刘备。 当初二刘分议荆、扬州牧时,避开了实际掌握江东的敏感话题,其中深浅谈多必崩。 顿了顿,刘琦面露忧色,问道:“今荆州沦落大半,欲破曹操,非君与豫州不可。及战后,以叔父之野望,必谋郡县以壮自身筋骨,此当何解也?” 曹操南下兵临江水,对于二刘而言都是危机。危机,即危中有机,有能力渡过去的人当能从危中取机。渡不过去的人,则会死在危机当中。 比如刘备,他得遇曹操南下之际,在夏口竭力抗曹,赚取名望,若能击败曹操,则刘备威势大涨。此战便如下江东一样,又是二刘利益分配,角色变化的重要一环。 霍峻斟酌良久,说道:“敢问使君,豫州能制否?” 刘琦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叔父相识数年,叔父实乃豪杰,心胸开阔,非琦所能及也。若凭昔之荆楚,待叔父老迈或可制。今曹操南下,则又不是不同。” “那使君以为豫州品性如何?”霍峻又问道。 刘琦点头说道:“豫州仁义过人,言必成,信必达,可信也!”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从此前之言,予江左与豫州,公子领荆楚。从下契约,深议两家之盟,共御曹操。”霍峻说道。 刘琦张了张嘴,想说却又不知怎么说好。 迟疑半响,刘琦问道:“那琦与豫州当以谁为尊,又听从谁家之语?” 霍峻解释说道:“豫州仁信过人,可以信之。公子舍利于豫州,豫州则恩念公子。可从昔日之江左,名为一家,实有不同。曹下则御曹,曹走则自治。公子尊豫州为长,豫州敬公子以贤。” 说着,霍峻挺腰直背,拱手说道:“曹操身在中原,公子与豫州相争,二虎必有一伤,当会被曹操所趁,此理豫州怎会不知。若豫州欲进图公子,峻与荆楚诸将愿为公子御之,可请公子安心。” 刘琦捋着胡须,皱眉说道:“仲邈此语并非不可,然我亦有顾虑,且让某深思一二。” 刘琦心里还是有顾虑,隐约觉得自己吃亏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刘备那边的意见如何。 抬眼观望,霍峻躬身说道:“诸葛孔明,刘豫州之使。今日奉命而来,必有传达豫州之意。公子与豫州之事,可问询孔明,或能解公子心中之疑。” 刘琦松开眉目,说道:“那且让侍从唤孔明入堂。仲邈可要留在屋内旁听一二。” 霍峻识趣起身,拱手说道:“此事公子与孔明交谈,峻从公子之意即可。然今下御曹之战,事关重要,两家兵马缺一不可,望公子知之。” “好!” 刘琦点头应道:“孤当知也!” 霍峻扶剑趋步而出,与入堂的诸葛亮碰面行礼,言道:“今下之事,除在军议,亦在人心之上。” “谢北府叮嘱。”诸葛亮回礼答道。 及出堂,霍峻吐了口浊气,对于二刘之间的事,他可不太深入掺合。他的身份太尴尬了,让刘琦与诸葛亮去解决最好。 “仲邈!” 大堂内文武官吏多有退下,王粲坐在席上,见到霍峻出来,起身招呼。 “仲宣!” 王粲走至霍峻身侧,叹气说道:“近日得文始(士孙萌)书信,又闻襄樊已失之消息,被那曹操兵马所吓,故无言语献上。今听仲邈之言语,粲亦是惭愧啊!” 霍峻身子高,拍了拍王粲的肩膀,笑道:“曹操兵马二十余万,饮马江水,常人怎能不畏。仲宣不与张昭、陆绩等人同劝使君降曹,亦是难得!” “二十余万,不是十五万之众吗?”王粲惊讶问道。 霍峻大笑几声,说道:“众者皆畏曹操兵马,怎能言兵马之众,使君又非英主,多言曹操兵众,多伤其心,怎敢发兵御曹。” 王粲瞥着眼看向霍峻,冷笑说道:“那亦无十一万之兵,可是如此?”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峻请尽出江左兵马,合豫州之兵,胜兵六万,迎战曹操。毕竟荆交之人敢率军襄助者少,我料虽有使君恩抚,多是中立之辈,十一万战十五万之语,皆为安抚人心而已。” 交州兵马在苍梧,距离太远,难以调动。荆南四郡之中,除了少数靠近江东的郡县有胆子提供帮助外,其他的郡县估摸不敢明面支持,甚至有些胆怯之人会投降曹操。 王粲感慨说道:“仲邈实乃真丈夫,敢以六万之众,应战二十万之众。今江左安危,荆楚之业,尽赖仲邈尔!” 霍峻看向王粲,玩笑问道:“仲宣可是不愿归降了?” “仲邈韬略达人,既敢言战,粲又何需畏之。”王粲淡然说道:“我还欲为仲邈写赋,以赞君之伟业。” “好!” 霍峻扶剑而笑,说道:“得峻归胜之日,恭候君之杰作!” 就在霍峻与王粲闲聊之时,诸葛亮也与刘琦在那聊着二家之事。 诸葛亮持扇行礼,说道:“豫州愿与使君共处,并无他念之求。今得使君出兵,行依旧约,从奉公子。豫州言,荆州,先君之旧业,不克不复,使君之所有。” 刘琦沉吟少许,问道:“若此战荆楚未全复,奈之如何?” 诸葛亮神情不变,拱手说道:“豫州言,荆楚七郡,江东七郡。少一郡,使君便领江东一郡。少二郡,则使君领二郡。豫州今之所愿,唯赖破曹,为君复土,不负车骑之语。” “及战后之时,使君治吴楚,豫州领诸郡。曹军南下,则共同御曹。可请公子安心!” 刘琦的神情放松下来,说道:“叔父之心,孤已知之。琦与仲邈将率大军赶赴江夏,破曹安民,复先君之业。” “扬州英明!” (本章完) 第220章欲速破曹 秋夜朦胧中,丹徒水道上隐约可灯火闪烁,数叶舟舸浮于江水之上,星夜兼程赶赴京口、皖口。 船舱内,霍峻、诸葛亮二人对案而坐,酌酒而饮。 诸葛亮轻抚羽扇,问道:“仲邈既受军令,不知何时可率大军赶往夏口,迎战曹操?” 霍峻端坐榻上,说道:“战事紧急,扬州已速发将令。其命刘国安、黄汉升二将受领军令,归我节制,率豫章、庐陵二郡兵马与峻先行。吴会之兵,由扬州、文仲业统率而后行。” “如此一来,舟舸行进,诸部进发,约莫半月之间,于初冬之际,大军可集结完毕。” 出兵打仗可不是鼠标点击就能出兵作战,各部兵马需要自行集结后,继而各部将抵达约定地点出兵。 在刘琦下定决心出战后,委以霍峻为主将,率丹阳、豫章、庐陵、鄱阳四郡兵马赶赴夏口。而他率吴会兵马后至夏口,接着刘琦南下豫章,抵达豫章与长沙的边界,招抚荆交旧部。 诸葛亮微微颔首,问道:“敌众我寡,曹操尤善用兵,不知仲邈可有应敌之策?” 霍峻举着酒樽,笑道:“莫非孔明已有所得,欲教峻发兵破敌?” “不敢!”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亮寡有领兵,怎敢教仲邈破曹。仅有些许之思,可供仲邈参谋一二。” “孔明请言!”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曹操举天子之旗,领北方之众,自下江汉以来,广施恩威,恩抚吴楚之人,众人皆畏其势。仲邈可用水卒破其兵威,以安吴楚人心,便于扬州招抚荆交旧部。人心初安之下,仲邈继而领军据之,寻机破曹。” “嗯!” 霍峻放下酒樽,点头说道:“孔明之语,乃峻之所思也。峻欲速破曹操,然欲速破,需安军心。欲安军心,需破其兵势。” “速破曹操?” 诸葛亮微微皱眉,说道:“曹操兵马众多,我军兵少,仲邈欲速破曹操,恐是难行。但若不速破曹操,吴楚之人,未免心思各异。曹操招抚之下,恐有贼人作乱。且寇众我寡,又难与久持。” 当下吴楚不能与曹操打持久战,一旦打持久战,被拖垮的怕不是曹操,而是刘备、刘琦。 曹操掌握天子,又带着他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赫赫战功南下。久持之下,曹操将可以发挥他兵马众多的优势,又能凭借他大汉丞相的名头招呼他人。那时候被动的只有刘琦、刘备二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那文聘有血性。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昔官渡之战,曹操得许攸之策,以火烧粮,断袁绍之粮。今曹操深入江汉,兵马众多,粮草千里转运,多有不济,或可从此处下手!”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曹操善于用兵,今至江汉,兵粮之重,岂能不知。江陵之粮虽被关将军有所烧毁,但襄阳仍有粮草可供曹操大军暂时之用。” 诸葛亮摇扇沉思,说道:“以弱克强,世之少有。用水军破曹易,然欲野战破曹则难。或许水火二物,方可速破曹操。” 思索良久,诸葛亮无奈摇头,说道:“今于三千里舟舸之外,难得破曹之策。或许唯有在两军作战之时,方能寻机破之。” 霍峻将鸭肉吞下,说道:“曹操出兵方向,峻心中已有。或可从楚地山水地势,寻破曹之法。” “咦?” 诸葛亮惊讶说道:“仲邈可细言否?” 霍峻在案几上笔画,说道:“曹操帐下兵马众多,峻以为其必分二路进军夏口,可分为西、北二路。北路兵马,兵沿汉水,出随县,至夏口;西路兵马,当会由曹操统率,兵沿大江,水陆并行,至夏口。” 曹操从这两路进军,并非霍峻杜撰,异想天开所得,而是由荆州的地理情况,以及受后勤转运的影响。 当下唯有章陵、南郡投降曹操,亦唯有襄阳、江陵有辎重可用。荆州又幅员辽阔,走陆路转运粮草多有不便。大体而言,曹操会从襄阳、江陵方向,沿长江、汉水进军。 至于曹操为什么自己统率西路军,一是为了招抚荆南四郡,二是利用荆楚水师,与大军呼应,水陆并进。单走汉水方向,今秋冬水位下降,大船难行,且襄阳水师战船不多,容易被那江东水师堵在入江口。 “北路兵马,当为偏军,选上将出镇夏口坚城,足可阻之。唯有西路兵马,是为大患,其人多势众,舟舸众多。然西路兵马,并非无险可用,其江陵至夏口,上千里间有云梦大泽可用。” 听闻云梦大泽,诸葛亮眼睛微亮,说道:“云梦泽辽阔数百里,曹操欲水陆并行,非过云梦泽不可。泥泽泥泞难行,多是死水,饮之必病,此乃楚地之艰险也!” 霍峻笑而不语,三国的两湖地形可是不同于后世,当下的长江以北地区存在数百里辽阔的云梦泽,以至于从江陵到夏口,除了华容县外,几乎没有任何县乡。平时云梦泽走几个人不难,但若走大军就困难很多了。 且论走泥泽的痛苦,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隋炀帝了。数伐高句丽,浩浩荡荡走辽泽,兵败撤退之时,无数隋朝军士亡命辽泽。甚至李世民征讨高句丽,亦能得见隋朝军士的骸骨。 大好的云梦泽,若不利用起来,真就对不住曹操。这即是他向刘琦所言,江汉者,楚人之乡,曹操深入江汉,不识地形之险,此他之所胜也! “军师,京口即将到了!” 船舱外,传来侍从的呼喊声。 诸葛亮面浮笑容,拱手说道:“与仲邈言兵事,犹如饮佳酿,总是意犹未尽。今将分别而行,且祝仲邈得胜曹操,亮于濡须口恭候君之音讯。” 江北方向,诸葛亮、糜芳率军老弱驻防濡须口,配合昌豨数千兵马,以御泰山诸将。 霍峻站起身子,相送诸葛亮,笑道:“多谢孔明赠语,危难之时,共赴艰难,图破曹贼。” 霍峻起身送诸葛亮出舱,得见漆黑的江面上,已有大量舟舸云集等候,灯火通明,映照江水。 诸葛亮持扇而扬,笑道:“仲邈,丹阳兵马尽数于此,今且由仲邈统率。” 一艘悬‘鲁’旗的舟舸行靠过来,鲁肃、甘宁、吕蒙、魏延等将伫立船头,拱手说道:“我等拜见北府,奉豫州之命,今归北府调度。” “好!” 霍峻脸色收敛,扶剑而言,沉声说道:“诸将听令,跟随我舰之后,行至皖口水寨,会合其余各部,兵发夏口。” “诺!” …… 从京口奔赴皖口,虽不如顺水行舟,但速度亦是不慢。丹阳兵马随霍峻至皖口,停留几日,以便等候刘磐、黄忠的兵马。 同时霍峻也百忙之中前往皖城,抽空与步练师见上一面。 步练师为霍峻整理行李衣裳,以备在外长期出征作战,衣物短缺。 “今江汉战事爆发,我将率军西进,江北兵防不足。夫人不如携带阿牛,及家中诸妾渡江,以免曹军轻兵袭扰城郭。” 霍峻望着在床榻上爬行的小霍弋,担忧说道。 步练师折着衣服,说道:“夫君既牧鄱阳百姓,自当保全江北百姓。今江北百姓多是军中将校妻妾家人,居住江北,不见其忧。我携家眷渡江,若让夫君帐下将校知道,又会怎思夫君呢?” 霍峻面露尴尬之色,说道:“皖城北有大别山之险,东有孔明率军坐镇,且江淮还曹军仅二三万人,江北并无危险。让夫人渡江,乃是避免万一之事。” 步练师扬起精致的容颜,浅浅而笑,说道:“为避万一之事,夫君可速破曹操,届时江左可免兵灾也。妾留于江北,安将士家眷之心,进而又安夫君将士之心。” “好!” 霍峻轻握步练师之手,笑道:“夫人实乃贤内助也!” 步练师轻启丹唇,说道:“邓范已有十三,今闻战事,求入夫君帐下为从,以报夫君养育之恩。” “范儿?” 霍峻微微愣住,他收养邓范之后。对于他的培养,亦是有上过心。且邓范也知自己身份尴尬,虽名为霍峻义子,却并没改姓霍。故而在他文武学业上,常是努力勤恳,不敢让霍峻及母亲失望。 如让那司马芝教授经学,于旁进修。而邓范亦确实努力,深受司马芝赞扬;及下江左,邓范亦有十岁,便让其随兄霍笃习武,颇有几分拳脚功夫。 沉吟良久,霍峻笑道:“范儿年已十三,可以用之。且让范儿为我侍从,替我传达军令。” “好!”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21章西川来使 荆州,江陵。 大堂内,曹操正与左右文武观赏舞乐,捋着胡须,甚是欢乐。时而指点,与群下左右议论。 观赏间,曹操点头赞叹,问道:“仲谋,吴越歌舞比荆楚如何?” 坐在席上,一名上长下短的年轻俊杰,笑道:“启禀丞相,吴越女子身段妖娆,比楚女更具风情。” “是吗?” 曹操捋着胡须,对左右玩笑道:“霍仲邈入取江东,纳二乔为妾,或可证明仲谋之语。” 孙权眼眸中闪过不满,却又迅速隐去,笑道:“丞相无敌于天下,盖天下无人能挡。若破江左,丞相或有兴致,可去唤那霍峻之妻步氏得见。” “嗯?” 曹操微微挑眉,却又不以为然说道:“霍峻之妻有何所长,能让孤得见。” 孙权躬身低头,拱手说道:“丞相有所不知,吴越人言西施沉鱼,昭君落雁,貂蝉闭月,步姬羞花。其中步姬便是霍峻之妻,因之美貌娶入府中。” 曹操兴致顿起,但不好露出自己阴暗面,却仅是大笑不语。 见状,孙权低头轻抿口酒,嘴角露出阴森之笑。 他被霍峻、刘备所败,谋夺江东基业,又被遣送至襄阳,被那刘表囚禁数年,若非曹操南下,他都不知道要被囚禁多久,故而心中又怎能不恨二人。 所幸他有了报仇的机会,即伟大的大汉丞相曹操得入襄阳,他作为曾经江左之主,被曹操所重用,封为镇东将军,从而取代刘琦的官职。又因他的见解不凡,言语有度,进而被曹操赏识,准其随军征战。 少顷,使从趋步入内,拱手禀告道:“启禀丞相,益州刘璋遣使求见!” 闻言,曹操兴致全无,抱怨说道:“孤鞍马之劳久矣,难得与诸公一乐,刘璋小儿却来扫兴。” 程昱放下酒樽,拱手说道:“丞相,江陵粮草被关羽烧毁,今辎重有缺,或可让刘璋命人送上。且刘璋心附丞相多时,今千里迢迢而来,若是不见恐会伤蜀人之心。” “也罢!” 曹操将刘璋所写书信的巾帛扔到案上,说道:“来使何人?” “启禀丞相,前任使者张肃之弟张松是也!”侍从答道。 听是被自己册封为广汉太守张肃的弟弟,曹操也是升起点耐心,说道:“且传使者觐见!” “诺!” 半响,一位身材短小,面容端正之人趋步入堂,扬声说道:“益州使者张松,拜见丞相,见过诸公。” 曹操眯着眼见张松形象不佳,与兄长张肃有别,心中不悦,问道:“孤下荆楚久矣,益州来使怎姗姗来迟。” 张松思自己才华难展,欲让曹操知道他用处,故而说道:“启禀丞相,荆南未安,刘备尚在,刘琦据江东。松恐兵戈加身,不敢来早。” 曹操放下酒樽,冷哼一声,说道:“二刘旦夕将亡,有何可忧?” 顿了顿,曹操漫不经心,说道:“蜀道崎岖,远来劳苦。今益州风土何如?” 张松坐在榻上,拱手说道:“益有巴蜀,幅员数千里,口有百万之众。路有锦江之险,地连梓潼之雄。鸡鸣犬吠相闻,市井闾阎不断。江水绕城,田肥地茂,沃野千里,民无水旱之忧,所出物产,天下莫可及也!” “看来益州可为孤之粮仓也!” 曹操又饮了口酒,笑道:“今孤下荆楚,辎重有缺,且让你主送来百万之粮,供我雄兵所食。” 张松见自己好心被曹操辜负,又看曹操如此傲下,心生不满,冷笑说道:“丞相莫以为粮足便可破刘乎?” 已饮酒水的曹操,今下又志得意满,哪容得张松如此放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胆!” 主簿杨修大声呵斥,说道:“你是何人,远居西土之一隅,怎知丞相之韬略?” 张松眼观曹操,笑道:“松乃西土之士,兵家所学,世之所有,松皆能知。” 曹操独自饮酒不语,杨修知其意,故而说道:“丞相南征北战,讨灭群雄,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今有著兵书,是为天下之珍,君既敢言知兵家,且让你观之,以让伱心服口服。” 说着,杨修让侍从将曹操的所著的兵书拿与张松。 张松过目不忘,记忆过人,翻阅曹操所著兵书,亦是心奇。但为表现自己之能,张松笑道:“丞相之兵书,不出世间兵者之外,松已能背诵。” “嗯?” 见众人不信,张松捋着胡须,摇头而诵说道:“昔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盖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地变化,不可先传……傲敌者必败,利胜者必辱也……” 在场众人无不惊叹张松之记忆,短短浏览书简,便能背诵而出。 “咚!” 曹操将酒樽重放于案,打断张松的背诵,冷笑说道:“过目不忘,属实惊人。然兵者之事,岂是舞文弄墨之人可知。孤讨董卓,擒吕布,败袁绍,亡高干,斩蹋顿,降刘琮,亦非你等小技之人能知。” 张松心中苦闷,见曹操不识自己好意,如此凌下,他也不客气回怼道:“小技虽差,但却记得汴水战徐荣之战,濮阳攻吕布之时,宛城逢张绣之日。” “大胆!” 曹操扬了扬手,示意许褚退下,起身冷笑说道:“汴水之战,盖关东诸侯胆怯无能,不足以为大事;濮阳小挫,之后吕奉先被孤擒杀;宛城虽败,然孤心怀大度,得降张绣、文和。” “以上重重之因,岂能是你西土小使能知。今且退下,让你主遣兵给军,不然兵戈加身!” 张松得见曹操如此,低头而出,心中叹了口气。 刘璋暗弱,自己大才难展,本以为曹操恩加四方,赏识自己之才学,自己趁机进图。归益州之后,与兄长张肃劝刘璋归降,且助曹操灭二刘。今曹操初下荆楚,二刘未灭,便如此骄纵。示益州为粮仓,丝毫不愿拉拢自己。 待张松走后,杨修出言劝道:“丞相恩威无敌,刘璋思降久也,张松为其来使,又过目难忘,不如留在丞相帐下,以来拉拢蜀中士人。” 曹操挥袖而坐,不悦说道:“有张松之兄张肃足矣,区区一蜀中士人,虽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于军国而言有何裨益?” 孙权亦是欣赏张松,劝道:“丞相,张松过目不忘之能虽小,但却是蜀中来使,好生礼遇。待公得胜霍刘,或能为公劝得刘璋出降。” 曹操略有沉吟,但依是摆了摆手,说道:“降服刘璋,当靠兵戈,岂能依赖如此之士。” “益州有南中,其有何郡县?”曹操问道。 “启禀丞相,南中之中有越嶲、益州、永昌、朱提等五郡。” 曹操随即选了一个郡,问道:“那越嶲治下有何县?” “有苏示……” 杨修开口未说话,曹操打断说道:“张松千里而来,且拜他为越嶲郡苏示县令。” “这~” 杨修很是吃惊,说道:“越嶲郡之苏示,乃南中蛮荒之所。” “嗯?” 曹操斜眼瞥向杨修,质疑道:“莫非不可?” 杨修顿知曹操之意,曹操让一堂堂的益州别驾出任蛮夷县令,是在变相表达他的不满。 “诺!”杨修低头应道。 曹操站起身子,问道:“江左有何消息?” “启禀丞相,据江左书信而言,刘琦委霍峻为大将,尽出江左之兵而援夏口。”侍从说道。 曹操冷笑不已,沉声说道:“霍峻好胆略,敢以寡兵战我。” 说着,曹操环顾众人,沉声说道:“诸将听令!” “末将在!” “传令,以赵俨为章陵太守,兼任都督护军,监领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等七路人马,走随县,从北攻夏口。” “诺!” “曹仁何在?” “末将在!” “孤表天子拜你为南郡太守,留屯江陵,恩抚荆南,督运粮草。” “诺!” “其余诸将,随孤出征,击败霍峻,征灭二刘,拿下江左。” “诺!”众人应道。 (本章完) 第222章打锤子赤壁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 刘琦、霍峻率江东兵马尽出,于夏口江南下寨,刘备渡见刘琦、霍峻等人,同商御曹之策。 几人于帐中分坐,及刘备身着甲胄,率先开口说道:“伯玮不畏贼兵之势,率军远道而来,备感激不尽。” 刘琦面露惭愧之色,说道:“叔父为琦奔走,落于险境之中,今怎能不救。且叔父与我皆为汉室血脉,曹贼作乱为上,琦又怎敢不为刘氏除贼乎!” 刘备微微点头,笑道:“不知伯玮此次调发多少兵马而来?” 刘琦看了眼霍峻,说道:“依仲邈之语,合丹阳之兵,共四万之众。” 刘备于心中盘算兵力,摇头说道:“曹操帐下兵马有二十万之众,我军仅那六万之众,恨兵太少也!” 霍峻微挺腰背,拱手说道:“豫州,兵贵精不贵多,峻若能驱六万兵马足可大破曹。” “仲邈果是真英豪。” 闻言,刘备抚掌而笑,说道:“今二家合兵,欲破曹贼,非选主将不可。仲邈既有此语,备愿细闻君破贼之策。”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曹操兵马二分,一走随口,北攻夏口;二出华容,西入江夏。随口之兵仅是偏军,豫州留上将固守夏口城,待曹操大兵兵败,夏口之威解也。” “及观曹操自恃兵众,率军深入江夏,横穿云梦大泽,犯兵家之忌。豫州可率帐下兵马,与峻江左之兵西进,同抵曹操之兵。” “赵俨七军兼有襄樊舟舸,我若西进,其出汉口。时曹操攻我之前,赵俨背击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刘备又斟酌说道:“及西进,于何处选址扎营,破贼。赤壁、巴丘、蒲城?” 霍峻摇头而笑,说道:“七军水师不足为虑,峻欲北夺七军之船,西破曹操水师。及七军无船,阻曹操之兵于金口,届时可寻机破之。” “将曹操御至金口?” 刘备脸色大变,说道:“金口距夏口不足百里,曹操若胜我二家之兵,则夏口必失。且七军人马与曹操大军可传书信,相互毗邻配合。不如将曹操逼至赤壁,断七军与曹操大军联系,及若不敌,亦能整兵备战。” 从江陵到夏口千里之间,长江两岸大部分皆是湿地,可供大军停泊作战的地方并不多,江南唯有赤壁、赤矶山、蒲城、金口等寥寥几地。 选择距离夏口不远的金口作为大军作战之地,几乎是不给自己留余地。一旦兵败,几乎退无可退。 曹操大军与七军合军,夏口基本是守不下来。夏口失守,也就意味着二刘的势力退出荆州。那些荆交之郡县,势必会望风归降曹操,不愿向刘琦效力尽忠。 霍峻甚是冷静,说道:“此战我军只许胜,不许败。凡军败,则军将上下必然相疑,届时不胜亦败也!” “金口,水网密布,泥泽、山丘南北绵延数百里,云梦大泽险要之所在。受泥泽之因,曹操水陆行军,唯有沿岸扎营,营垒绵延不绝。我用水师逆江而上,断其粮船,曹操唯赖陆地转运辎重,又因泥泽难行,曹操必被辎重所累。” 相比于赤壁、乌林那种地域相对平坦,又有山峰丘陵的地带。金口一带,不仅在古代是水网密布的地区,即便入了现代依旧是湖泊众多,湿地丛生的地区。 霍峻选择金口,不与周瑜一样选择赤壁作战,只能说是双方的战术考量不同,且又受历史背景不同而选择作出的变化。 历史上,受孙权攻黄祖之影响,江北的夏口城早已荒废,刘备一度被曹操赶到长江南岸的樊口扎营。及得到周瑜大军,两家兵马同破曹操,将战线推到赤壁。 这个位面,霍峻当然也能用水师将曹操赶到赤壁,但是从战术角度而言,非霍峻之所愿。 周瑜用黄盖之策火烧赤壁,虽是以寡敌众,但重创曹操了吗? 自然是没重创曹操,曹仁带着几万的兵马,在南郡和周瑜打了一年。次年,曹操又带着十几万的兵马南下濡须口。 若真重创曹操,曹操也不至于嘴硬,说什么徒让周瑜得名。 在霍峻眼里倒不如把风险、机遇拉满,从而重创曹操,让他知道什么叫疼。 见刘备犹豫不决,霍峻笑道:“于金口御敌,是为险棋,然曹操亦将深陷大泽之困。届时……” 霍峻换了下语调,起身豪气说道:“使君有多大胆略,峻便能胜曹操之多少。” 见霍峻深有信心,又得益于霍峻之前积攒下来的赫赫战功。 刘备目光陡然坚定下来,沉声说道:“仲邈既敢于金口御曹,某怎又不敢。” 说着,刘备起身拱手,说道:“两家合兵,岂能无主。仲邈胸有成竹,不知可敢受领丹阳兵马,总督两军。” 心有所动,但霍峻仍是婉拒说道:“豫州可领步卒,峻统水师,两者配合。” 刘备摇头说道:“军令同出,岂能有差。欲大破曹军,非令行禁止不可。将帅不同,传讯缓慢,怎能大破强敌。” 历史上孙刘联军,互有协作,但各有统属,分属周、刘二人。今时得赖于霍峻双重身份,又因信任之故,让刘备选择相信霍峻,双双委以重任。 “北府可受此命。”鲁肃亦劝道:“我军不如曹操之众,若不及曹操心齐,且不言能否大破曹操,恐连胜敌亦难。” 见刘备实有此意,霍峻也不可客气,拱手说道:“使君若是不弃,峻愿兼领丹阳水师。然那两军步骑之士,可由使君参统。” “好!” 刘备没有丝毫不舍,说道:“持备剑印而来!” “诺!” 少顷,刘备双手从侍从上接过剑印,用那信任的目光看向霍峻,说道:“此乃备之剑印,今交予仲邈,号令三军,统我两家之兵,以破曹操。” 继而,刘琦也起身将他的剑印授予霍峻,说道:“孤不识兵略,得赖叔父与仲邈方下江左。今大敌在前,孤之剑印亦授予仲邈,节制全军。” 霍峻面容肃穆,向二刘躬身行礼,说道:“峻得二公之赏识,委以重任,必破曹操于长江,以兴我吴楚之基业。” 说话间,霍峻先接过刘琦的剑印,再向刘备行歉礼,又接过刘备的剑印,恭敬说道:“豫州参统步骑之兵,峻统水师之卒。此剑印,峻暂替二公保管。及战后,当归还二公。” 霍峻将二刘剑印交予邓范、霍熊等侍从持奉,说道:“劳请豫州留五千兵马于夏口,归由关将军统率。其余兵马皆引渡至江南水寨,待曹军兵至夏口周围,听峻调遣出兵御敌即可。” 刘备面露难色,说道:“北部兵马虽是偏军,但亦有七军之众,兵马约近四万之众。仅让云长统五千兵马,据守夏口,恐有不逮。” 霍峻解释说道:“夏口筑于龟山之上,临江伴湖,地势险要。以关将军之能,统五千之兵,足以御七军人马。且……” 说着,霍峻伸出两根手指,自信说道:“且关将军仅需固守两月,及入春,曹操必败。彼时关将军之围,自然相解也!” “二月破敌?” 刘备、刘琦对视一眼,皆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 “仲邈莫非笑语?” 霍峻扶剑而立,凌厉的目光凝视舆图,淡笑说道:“峻岂敢胡言,二公且观峻破敌。” 静伏吴楚,扬威江左。 今时便是他名留青史之时,令无数后人吟诵之际。 谋江左,荆州是他棋盘;下江左,江水之上他独雄;今逢曹操,又岂能不展雄风乎! …… 夏口城郭,关羽望着渡江向南的军士,面容严肃,抚须不语。 “父亲!” 关平拿着书信而来,说道:“霍都督书信于父亲。” 关羽眼睛微瞥向书信,淡淡说道:“艰难之时,同赴兵戈。且告诉霍仲邈,让他放心,羽可固守夏口半载。” 关平迟疑几下,说道:“不,霍都督书信来言,夏口险要,非父亲不可守。然父亲亦无需忧虑,他可二月破曹,届时便解父亲之危。” 闻言,关羽的眼皮在那跳动,说道:“小子狂妄,七军之卒有甚可畏?” 打了这么多年仗,关羽还第一次见霍峻这么狂妄之人。两个月击败曹操二十万大军,他怎敢想! 关羽停止抚须,说道:“告诉兄长,霍峻年少多傲,当小心进军,以免遭曹操之败。且让斥候多多探查夏口敌情,送与江南水寨。” 关羽虽傲,但非无脑狂妄。且在大敌之前,关羽自会小心行事。 “诺!” (本章完) 第223章激敌而破之 曹操从江陵出兵,率十余万大军,自西向东,水陆行军,沿着长江岸行进。及入云梦泽,幸逢入冬,天气寒冷,泥泽被冻,得以通行云梦泽。 于长江岸边行军,及至乌林,曹操扎营休整。 曹操靴子已是沾满淤泥,在帐外又脚跺着淤泥,随即入帐,抱怨说道:“云梦泽道路泥泞,远比辽泽更甚。辽泽冬季尚且结冰,人马可通。而在这楚地,湿气太重,泥地仅是半干,令人心烦。” 云梦泽本是地跨长江南北的大湖泊,然而由于长江、汉水、夏水、扬水等系列河水冲刷带来的泥沙,渐渐被湮没云梦泽,堆积冲刷成为原野。然而原野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长期冲刷下,北岸保留下大量的湿地及湖泊。 程昱亦是头疼,说道:“启禀丞相,自入云梦泽时,我北军将士水土不适,又逢冬寒,将士多有患病。” 曹操抬头望向蔡瑁,沉声说道:“可有大道乎?” 蔡瑁摇了摇头,说道:“启禀丞相,云梦泽少有人烟,江汉百姓少有居住,奔赴赶路,所行唯赖舟舸。过金口,至夏口,云梦泽方是渐无。今乌林至夏口,约二三百里路,迅速行军可至。” “舟舸仍是太少了!” 曹操感叹一声,问道:“长沙太守刘先欲归降否?” 在曹操兵至江陵,扬威耀武一番,武陵太守刘叡被吓倒了,遣使归降曹操。曹操得武陵舟舸,命金旋出任武陵太守,封刘叡为尚书,调至许昌任官。 “启禀丞相,长沙太守刘先上书,巴丘水师年久无用,不料舟舸走火,致使二百艘舟舸被烧,无法调集舟舸使北,今上书向丞相谢罪。”杨修说道。 “呵~” 曹操捋着胡须,冷笑几声,说道:“舟舸走火,刘先莫非欺孤为三岁孩童否?将信使推出去斩了,派人将他首级送到长沙。” “诺!” 乐进趁机拱手说道:“丞相,刘先心归刘琦,进愿率万人渡江,征讨长沙刘先,继而向东从陆上至江南,图破霍峻大军。” “乐将军万万不可!” 新归附的长沙人桓阶,拱手说道:“启禀丞相,长沙水域错综复杂,乐将军若不识地利,又非南方宿将切莫渡河。且江左水师,霍峻治之,其乃吴楚名将,深知江水之重。江左水师之强,盖非丞相帐下所能挡。” “乐将军渡江南下,霍峻率水师趁势而上,则可败我水师,进断乐将军之粮,届时敢问乐将军何以处乎?” 大军渡江到荆南不是不行,但问题是军队的后期补给怎么解决。人少没用,人多则消耗大。 在没打败江左水师之前,曹操手中的控江权不能说稳,一旦被击败,断了后勤补给,兵渡长江的兵马基本就要降刘。 若想指望那些荆南提供军需,短期之内太过困难。除了武陵归附,长沙刘先明从暗违。桂阳、零陵二郡,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指望不上。且武陵才刚换上太守,多久能掌握武陵,提供赋税,也不知道。 当然如果是短期作战,又配合正面军队作战,一股气进军作战,这样是可以的。然而如果渡江战船被江左发现,被趁势击毁则又是其他问题了。 若想破解渡江至南岸进军的疑难问题,掌握荆南四郡即可。这也是为什么霍峻与诸葛亮讨论,认为需速破曹操。但凡不速破,让曹操在荆南有了根基,分兵在荆南方向进军,二刘联军面临破曹的难度系数又会上个等级。 曹操常年在中原用兵,虽不深谙水战,但其中的用兵本质,他亦是知晓。 摆了摆手,曹操说道:“先在江北而行,待击败江东水师,夺取夏口城郭后,进而顺江下吴。” 说话间,侍从趋步入帐,拱手说道:“启禀丞相,霍峻送来战书。” “念!” 侍从看着书信上的内容,脸色大变,拱手说道:“在下不敢念!” “杨主簿你来!” 杨修一看,脸色煞白,拱手说道:“修不敢念!” “拿来,且让孤观之。” 曹操皱着眉毛,从杨修手上拿过书信,却是勃然大怒。 其书信上言,汉贼曹阿瞒,汝于许昌欺君罔上,今特率十余万南下送死,峻安能不领汝之心意。两月之内,必败汝于江汉,为汉室除污。 “混蛋!” 曹操愤而将书信撕毁,气愤拍案说道:“霍峻小儿,怎敢如此狂妄?若不杀你,不足以泄孤心头之恨。” “命水师大部北上,与江东水师作战。夏口七路军备筏,待水师交战之际,夏口七路军趁渡偷渡江南,以破江左水寨,进灭吴越。” 江南行军困难,辎重粮草容易被断。但曹操却也有妙招,他那夏口七路军明面上围攻夏口,实际上却准备配合西进的大军作战。即大军出动水师牵制江东的水师,然后夏口北岸的七路军趁机渡河,袭攻霍峻大营。 否则曹操也不至于让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等七人江陵独领一路。且观这七人阵容,除了路招、冯楷名气差了点外,其余五人皆是曹操帐下猛将。 当下的曹操虽是骄纵,但他却不傻。他一开始便不指望利用水师击败江东,毕竟如那霍峻所言舍鞍马,而用舟舸,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非是智也。 因而利用水师吸引注意力,趁机七路军渡江偷袭,进而采用陆战的方式,这是最快击败二刘的最好方法。 “诺!”众人应道。 …… 金口,联军水寨。 冬日之阳,暖洋洋地洒在江面之上,湖面波光粼粼。及江畔水寨早已是人声鼎沸,鼓声齐响,此乃点将之乐。 二刘合军,双方将校数十之众,寻常大帐早已安置不下。霍峻命人依丘修建台帐,以为联军点将之用。 “咚!” 伴随着鼓声,联军将官文吏依左右而立,高位孤悬无人。 时辰及至,在众人的目光中,霍峻身披玄色大氅,内着火红衷甲,手持剑柄,腰带白毦鞭,又佩两军之印,仪态威仪,令人心畏。邓范双手捧剑,紧随其后,毫不怯场。 “拜见都督!” 霍峻向坐在侧位的刘备拱手致敬后,神色肃穆,环顾众将,向蒋济点头示意。 蒋济袭甲而出,手持巾帛,沉声说道:“今鄱阳太守,靖北将军,云阳亭侯,霍仲邈都督两军兵马,以抗汉贼曹操。今发军律与诸位,号令三军,莫敢不从。有违者,按七禁令,五十四斩施行,斧钺加身,决不轻饶。” “七之禁令,曰: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又五十四细则,曰:贪生怕死者斩,临阵脱逃者斩,不听军令者斩,军备不齐者斩……” 霍峻抚剑伫立,说道:“诸君分为二军,少有合营。今之军令,望诸位遵之,以免兵戈之外,既伤性命,又伤和睦之情。” “谨遵都督军令,不敢违背。”联军众将神情收敛,拱手应道。 “斥候官何在?曹军有何动向?” 钟离斐出列拱手说道:“都督书信送与曹操,曹操勃然大怒,进而趋兵速行,统江汉水师战船数百艘顺江而下,兵卒绵延不绝,当有十余万之众。” “今夏口敌我军情如何?” “关将军镇守夏口,曹操帐下七路兵马屯居江北,斥候乘小舟从他道入汉水探查,那七路军于上游汉水营造竹筏,竹筏数量约有数百艘。”钟离斐答道。 “好!” “从事马良,今荆交敌情何如?” 白眉马良趋步而出,拱手说道:“启禀都督,据扬州帐下来报,交州刺史赖恭、长沙太守刘先、苍梧太守吴巨此三君已奉书信而来,尊扬州继位车骑将军,荆州牧。而那武陵太守刘叡归降曹操,零陵、桂阳二郡态度不明。” 顿了顿,马良仔细说道:“长沙太守刘先惧曹操南下,明为尊奉,暗从我军,烧毁长沙战船,拒不援曹。又命王威率数千义士,藏于洞庭湖之中,曹军南下,则为我军击之,保我军江南通道。” 刘琦在夏口得见刘备,重申两家之好,随即又南下豫章,入驻艾县,与荆交旧部联系。被刘表派到荆交作战的王威,当即率军北上长沙,为刘琦奔走效力。 “好!” 霍峻心中有谱了,问道:“今与曹贼交战,不知诸位可有高见否?” 定威校尉陆议于人群中站立而出,拱手说道:“都督欲破曹操,切不可让曹操于荆南立足,议以为当立足长沙,以争荆南。” “伯言所言有理!” 霍峻微微颔首,吩咐说道:“庐陵督兵黄汉升何在?” “末将在!” “你素屯长沙多年,本督命伱率五千军士,越天岳山而下,进驻长沙,与王威合兵,潜伏于洞庭湖之中。统率水卒,合洞庭水贼,劫掠曹操粮船。凡曹兵进剿,不与战之,及敌寇兵退,进而袭之。静候本督军令,以待下步进军。” “末将领命!” 黄忠虎步上前,从霍峻手上领取军令。 参军校尉鲁肃拱手说道:“启禀都督,夏口七军营造竹筏,以配襄樊舟舸。我军进据金口,其在我军后方,恐七军之志不在夏口,而有他念。” 霍抚剑而笑,说道:“此乃曹操声东击西之策,曹操率水陆大军西进,深入云梦大泽,却不畏惧,故而必有后手。其那后手,本督料以为却是那七军之兵。” “曹操据上而攻我,以大军压境,令我等心畏。时那七军若暗渡我军之身后,合正面水师相攻。我军金口之营,则是必危。兵力牵制之下,曹操又遣舟舸南渡,则我军如何能阻?” 曹操佯攻夏口,实渡江南,这招看似不错。然而却也并非无处可寻,即他在汉水上游建造竹筏被江左斥候发现。 至于为何能被斥候发现,这就和关羽有关系了。关羽固守夏口,却发现七军少有攻城的打算,进而派人告知霍峻。霍峻命人从汉水的支流浦口入汉水,仔细探查七军。毕竟霍峻一开始便有向七军水师动手之念,自然会派人探查敌情水师。 “以都督之见是?” 霍峻扬起大氅,端坐榻上,沉声说道:“先发制人,挫敌舟舸是也!” “甘宁、高翔何在?” “末将在!” “曹操水师不日来攻,你二人为前部先锋,率水师战舰出迎,必挫败曹军。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败者,即以军令斩之,敢否?” “有何不敢!” “末将领命!” 二人即大步上前,恭领军令。 “魏延、徐盛何在?” “末将在!” 霍峻将军令交予二人,叮嘱说道:“峻料那七军必在水师作战之际,以舟筏渡江。我命你等于大战之际,率轻舟入汉水,以火料烧之,务必全烧舟舸,且不可让敌寇渡江,违者立斩不赦。” “诺!” 为何不在敌寇渡江之时,进而半渡而击。核心在于曹操的江汉水师在正面拉扯,背面的兵力自然不足。今时金口大寨唯有五万人,全力以赴抵御江汉水师外,能与七路军作战的兵马,自然会不多。故而不能让七路军轻易过江,若有意外发生,将会造成灾难性的结果。 解决了汉水方向的舟筏,四万人的七路军则不足为虑。他们飞不过长江,便无法威胁到大军的后方。那时霍峻便能专心解决西面的曹操大军,将曹操大破于江北。 说着,霍峻看向刘备问道:“豫州可有不同之见,或是详略补充。” 刘备沉吟良久,说道:“鄱阳军令准确,某并无他见。然焚汉水舟舸,行之甚难,毕竟此时乃寒冬腊月,西北风正盛之际。” 霍峻解释道:“豫州有所不知,汉水大水注大江,即为夏口。然汉水河流支干不少,如浦口、涢口、沌口。我命魏延、徐盛二将从江北沌口逆入太白湖,又从太白湖而出汉水沌水口。待那七路军水师渡即出夏口之时,顺水顺风,烧其舟筏,可亡其襄樊水师。” 作为楚人的霍峻,曾在夏口呆过一年左右,早对周围水势山川情况,谙熟于胸。七军将校要花很久才折腾明白的地理知识,荆楚之将早就已知晓,本地作战。 “可!” 刘备微微点头,说道:“仲邈布置得当,某无疑也!” ps:明天三合一,更新会晚点。 (本章完) 第226章荡平江左 曹军,江阳水寨。 大帐内,曹操身居坐榻,武将文吏皆分立而坐。甘宁、俞韶二将手捧兜鍪,面容谦卑地站在帐中,等候曹操的问话。 曹操眯眼打量甘、俞二将,问道:“你二人既为江左大将,怎会被江东水师追杀,又怎欲率军投孤?” 甘宁单膝下跪,说道:“启禀丞相,宁盖受刘备之恩,为其征战江左。然以天下大势观之,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欲挡中国百万之众,众寡悬殊,非江左所能敌。江左将吏,被刘备,霍峻所蛊,难见深浅。” “今日归命,是为大势。霍峻素治水军,以宁勇武可赖,常用宁为先锋。及交锋之日,宁愿为丞相前部,以破江左水师,为丞相效命,荡平江左。” 俞韶则是眼神瞄了眼孙权,似乎在那求援,说道:“启禀丞相,韶乃孙氏族人,二刘入江左,韶为避灾难,不得已改姓俞。战前之时,得孙~孙将军书信,韶便有心生归降之意,然苦无进身之物,得逢甘将军欲归丞相,故而韶与之同投丞相。” “啪!” 曹操面露冷意,重拍案几,说道:“来人,将此诈降之将推出去斩了!” “诺!” “丞相~” 帐中不仅是甘、俞二人脸色大变,连那左右文臣武将亦是神情骤变,皆不理解曹操为何这么做。 甘宁双臂被两名武士抓住,奋力挣脱,愤声说道:“曹操,我甘宁真心投你,今何故如此如此待我。” 说着,甘宁仰天长叹,说道:“恨我甘宁不辨人主,今无眼弃刘公而走,错投效他人也!” 俞韶亦是在那挣扎,挺着头朝向孙权,慌张说道:“孙将军,我受你书信而来,怎有如此之事?请速救我!” 孙权见孙韶被如此对待,急忙说道:“丞相,孙韶虽姓俞,却是我孙氏大将孙河之侄,丞相或可信之,切莫误杀义士。” 此时的曹操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停下动作,他的眼眸瞄上甘宁,冷笑说道:“刘玄德善得人心,常以厚恩待人。伱若畏我军兵势,怎不早早归降,反而在你军水师得胜之后,率军纳降我部?” 说着,曹操用手指点了点二人,说道:“故以孤观之,你与俞韶必为诈降之将也!” 俞韶挣扎几下,连忙说道:“丞相非是我等不愿,而是其中当有隐情。且甘将军今时归降,亦是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 曹操又仔细打量二人,说道:“容你二人解释一二,若乃孤错解你二人,孤当向二位将军致歉。” 甘宁双臂从武士从手中挣脱开来,舒展臂膀,说道:“丞相所言不错,刘公恩厚于群下,宁愿为其奔走效力,征战于江湖。故而丞相南下之际,愿为前锋奋勇杀敌。” “然霍峻寡谋,试图用疲军之策,凭借春雨绵绵,云泽之险,拖垮丞相大军。其有所不知,丞相若向江淮益兵,又猛攻夏口坚城,凡以上二者有失,则其疲军之策,便是难成。” “宁以为当速胜丞相,击败丞相大军,方能让江左免灾。不料霍峻自视甚高,不愿纳宁之见解……我思两军战前,霍峻乃刘琦大将,我仅是先锋偏将。即便有刘公相保,亦难免其军令责罚,故得公礼言语劝慰,方而投曹公尔!” 甘宁语气激动起来,说道:“丞相若是不信,可观宁所带舟舸。舟舸之中有拍杆大船,又有车船快舟,此乃江左水师之利器。若曹公依照此二物仿之,安愁不能得胜霍峻乎?” 说着,甘宁冷笑几声,说道:“曹公何时见谁家诈降之人,行诈降之事,带自家命门之物入营。曹公莫以为刘公愚,亦或是霍峻蠢?” 是啊! 诈降之人怎会带事关战事存亡的机密器械给对方,这已不能用诈降来解释了。 除非江左霍刘二人认为可以不用依靠水师,就能击败曹操大军。 但这可能吗? 此时杨修也恰好入帐,走到曹操耳畔,低声说道:“丞相,甘、俞二将所带舟舸之中有拍杆大船、车船,皆是我军日思夜梦之物。” 曹操随即露出笑脸,起身拱手说道:“两位将军,孤见事不明,误解二位将军,险误大事。望二位将军见谅,孤当设宴谢罪尔!” “不敢!” 甘宁脸色臭臭,向曹操勉强行礼问好。 曹操脸色微正,呵斥左右说道:“两位将军远道而来,还不安排席榻入座。” 继而,曹操又笑道:“礼仪不备,望二位将军勿怪!” 甘宁神情松弛下来,顺梯而下,叹息说道:“丞相,我与俞公礼乃是倾心归降,如婴儿之望父母,大旱而盼雨露,此情此义天地可鉴。丞相误解我与公礼,我心甚是难安。” 曹操又给甘宁面子,请其入位,说道:“多谢二位将军信赖,孤必不负二位,暂请入座休息。” 说话间,曹操又给甘宁、俞韶各倒了碗酒,笑道:“若他日建功,平复江左。二位得爵,当位于诸人之上。” 见曹操礼待自己,甘宁甚是感动,将酒一饮而下,说道:“宁谢丞相之恩,当为丞相效犬马之劳。” 曹操重新坐回榻上,问道:“兴霸,公礼既从江东营寨而来,又见君言语有度,不知可有破敌之策教我!” 甘宁坐到榻上,拱手说道:“我有两策可供丞相破江左。其一之策,丞相益兵江淮,猛攻濡须口,拿下巢湖,于湖水之内营造舟舸,渡至江南,即可拿下江左。” “其二之策,宁所带舰船之中,携有拍杆、车船,明公可营造拍杆、车船等物。及二物功成,届时顺流直下,可破江东水师。江东水师一旦被破,江左不战自降也!”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江淮无船,营造繁琐。及今下可就地营造拍杆,后装于大船之上。至于车船虽快,但于舟舸正面厮杀之时,却是无用。” 曹操不多派兵到江淮,核心问题在于过江渡至江南需水师运载,缺乏水师的曹操往江淮派再多的兵也没有用。且建造船只需要时间及精力,去年刚打完白狼山之战的曹操根本来不及去营造。 今下曹操的诉求即击败江东水师,然后运兵过江,用陆战击败二刘。 顿了顿,曹操看向进入营帐不久的蔡瑁,问道:“舟舸首尾相连,可用拍杆否?” 蔡瑁说道:“启禀丞相,江左之拍杆与船舱相连,若是仿照江左之样,需重新营造舟舸。瑁与船匠观之,窃以为可略加改变,将拍杆用于连船之上。”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铁索连船配上拍杆,不知功效如何?” “巨石御前,大船为陆,江左水师必败也!”蔡瑁笑道:“恭喜丞相,不日将下江左尔!” “呵呵!” 曹操心情甚好,扭头又看向甘宁、俞韶二将,笑道:“待水师交战之时,不知二位将军愿率军出战否?” “岂能不敢,我二人愿为先锋。” “好!” 曹操笑容满面,说道:“日后交战,将有赖二位将军了。妙才且领二位将军退下,安排营寨休息。” “诺!” 夏侯渊领着甘、俞二人退下。及三人离帐,曹操又让非心腹之人退下。 帐中仅剩心腹可信左右之人,荀攸进言说道:“丞相,甘宁反复之人,初为刘璋手下,又为刘表帐下,复为黄祖之将,后为刘备所用。如此之人,虽携拍杆、车船进身,但亦不可深信也!” 荀攸在短时间内,将甘宁的底细探听清楚,进而汇报于上。 曹操捋着胡须,笑了几下,说道:“甘宁为人,孤又岂能不知,仅因水战之将缺乏。霍峻以水师作战,多用甘宁为先锋,无非用其武也,今孤亦是如此。” “待江左水师得败,寻一闲散官职以待甘宁即可。此前疑他为诈降之人,不过乃是孤欲威其心,又以礼收心,以为暂时之用罢了。” 说着,曹操斟酌几分,说道:“就不知俞韶此人如何?是否可以用之?” “俞韶为孙权之族人,或可以用之。毕竟那拍杆、车船二物不假。” 程昱沉吟说道:“丞相若是自觉不能深信,不如将二人放到州陵后军营垒安置。” 曹操营垒长达上百余里,前军至百人山,中军水师在阳港水寨,后军在州陵城周围。 若将二将安置在州陵城,隔着长江大水,因地势关系不与江左水师对望,基本与江左水师断了联络。同时也是远离水寨,无法对曹操水师造成危险。 “可从仲德稳重之言!” 曹操大笑几声,说道:“今下无论如何,有那拍杆、连船,即破那二刘尔!” (本章完) 第224章覆灭企图 冬季之时,天气寒冷,暖阳初升。 天色初亮之际,曹军水寨内便响起三阵雷鸣般的鼓声。继而水寨内的曹军水卒船夫、水卒,听闻鼓声就船,操持橹棹,弓弩,数以百计的大小舰船排列有序,依次出寨。 码头旁,曹操欲登艨艟出战,却被众人劝阻。 程昱面露担忧之色,劝谏说道:“丞相轻千乘之躯,而登船入江,若有风浪颠簸,则为天下之失。昱深感忧虑,丞相不如命督军出阵,以免有失。” 曹操摆了摆手,笑道:“今大军水师是为饵兵,孤若不亲率,怎能让霍峻、刘备二人信服中计。彼时待七路兵马渡至江南,孤亦能率步卒转登江南,前后夹击江东营垒。” 说着,曹操望了望已经出寨的江汉水卒,低声说道:“且那水师士卒多为江汉降人,楚人为卒,以吴人为将,孤自当为帅。若无孤督战,恐那江汉降人难以尽兴效力。” 如那霍峻所说,这批江汉降人,曹操还不敢放心用。因而曹操想了个主意,留下江汉水师中的中低层将校,将吴人或是初晓水战的北人将校出任将帅,以为平衡控制之用。 至于用吴人为将,曹操以封孙氏诸将为江左太守,忽悠孙贲、孙辅、孙瑜、程普等孙氏旧臣为他所用。如为先部出战之人即程普,兼统蔡瑁族弟蔡中、蔡和。而那蔡瑁作为从事中郎,陪曹操左右作战,参谋水师作战意见。 说着,曹操见艨艟上蔡瑁、孙权二人已经上船,拍了拍程昱的手,笑着说道:“舟舸战船,我于北方征战,常有乘坐。今水师小战,不足为惧。仲德且与众人于寨中等候。” “既然如此,丞相当小心行事。” “好!” 曹操身披蜀锦明红战袍,顺着踏板上船。寒风吹过,卷起披风,其身形虽是矮小,但尽显霸气之风。 继而随着曹操上船,曹军舟舸尽出江面。江水浩瀚,舟舸延绵,船桨破浪,旌旗卷卷,气势浩大。 然而在长江下游,一支更加庞大的舰队在天际现身,逆江而上,白浪翻卷,其气势之雄伟犹如奔腾之战马,令人生畏。 一时间,两条大小舰船同现江面,上下而游,针锋相对,舟舸合有千余艘,遮天蔽日,声势惊人。 曹操登艨艟而望江水,心中暗叹长江之浩瀚,非黄河能比。时而拍打船身的大浪,船只摇晃下,让曹操不由抓住身前的护栏。余光得见孙权,在起伏的船上,其双脚稳固,丝毫不受影响,深感南人习于舟舸,非北人能比。 就在曹操感慨江水之时,两支水军战船已经开始交锋。 “放箭!” 见江汉水师进入弓箭、投石的射程之内,甘宁举弓射翻一人,高声喊道:“水师船头迎上,弓弩手射箭,又命拍杆手准备。” “诺!” 弓弦震动间,成百上千的箭矢从艨艟上呼啸而起,以抛射的形式飞向江汉水师。曹军水卒持盾而护,同时亦有手持弓箭的士卒在女墙的掩护下,拉弓搭箭向对方抛射。 箭矢横飞间,江东水师直面顺江而下的曹军舟舸,露出‘y’形模样的武器,杆上巨石在慢慢地被船舱内的水手拉起。 曹军水卒见江东水师有如此奇怪武器,心虽疑惑不解,但他们依旧凭借此前的经验作战。 斗船船舱内,江左水手透过船头开出的小窗,观望前方的情况,见曹军舟舸迎面而来,大喊道:“转动绞车,升石迎战。” “诺!” 船舱内,几名水手握持推杆,画弧绕圈。绳索被绞动,进而传递上大杆之上,通过杠杆原理,将那巨石升起。 紧接着,瞭望手得见两艘船头即将碰撞,喊道:“放!” “嘭!” 两船船头发生碰撞,顺流而下的撞击力更为强劲,江左水师船身摇晃。然出乎曹军水卒的意料,具备龙骨v形船底的新式斗船,平衡力出色,将那冲击力通过特殊的船身泄去。 “嘣!” 继而,悬挂在大杆上面的巨石恍如天降,猛地砸在船头甲板上。曹军水卒不识拍杆之要,少部分人居然站在船头,在巨石砸下的那瞬间,连声惨叫都未发出,尸骨已是尽碎,犹如西红柿被砸裂,鲜血飞溅船头。 尸骨被碎的同时,巨石猛砸在船头,甲板尽裂,木屑横飞,其声势之大,骇人极其骇人。船上的曹军水师见如此恐怖,早已被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迎战。 “调头避让!” 曹军水卒屯长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 “嗖!” 一支短矛从张顺手上投掷而出,正中曹军水卒屯长胸膛。屯长惨叫一声,顷刻倒地而亡。 伴随着一支短矛,江东舰船上数十支短矛也被投掷而出,近距离之下,矛沉力大,木盾不能挡,曹军水卒死伤惨重。 乘势追击,船舱下的水手又拉起巨石,再一次地砸在敌舰船头,木料横飞,砸破船舱。在巨石重力坠击之下,船底木料已是破裂。冰冷的江水顺着缝隙渗入船舱之内,且越来越多,舟舸有渐渐下沉之势。 交锋方过不久,近十艘斗船丧失战斗力,作为前部的程普、蔡中、蔡和满脸惊骇,皆被拍杆之威吓到。 “避开船头,让小船从左右夹击敌船。” 由于江东水师斗船队列紧密,大船正面相迎易被拍杆摧毁,故而大船难以左右夹击。程普素为江东大将,虽被囚禁襄阳二年,但指挥水军的作战能力尚在,恢复冷静下来,让曹军水师避开船头的拍杆,尝试从侧翼夹击作战。 装有拍杆的斗船因巨石沉重之故,又是逆水行舟,船头转向不便。且随着程普令旗下达,曹军舟舸尝试从左右来攻。 甘宁见曹军如此调度,亦不畏惧,持弓喊道:“左右上弓矛,车船备战。” “诺!” 曹军小船只凭借灵敏的走位,从斗船头的侧前方的左右行驶而来。 “射箭!” 斗船高大,江左水卒居高临下,十几支箭矢精准地射到小舟上,几名曹军水卒躲避不及,身中箭矢,一头栽入江中。剩余曹军水卒持盾勉强相抗,然行进二十步之内,斗船上数十支短矛齐掷而出。 “啊!” 锋利的矛尖刺入身躯,滚烫鲜血涌了出来,曹军水卒惨叫一声,纷纷跌落江中,殷红的鲜血与江水混在一起,顿时染红一片水面。 斗船上的石弹抛射,扔到小船上,被砸到之人又是非死即伤。小舟进据,配合斗船作战,轻易解决那些从侧前方杀来的曹军小舟。 在霍峻精心变革下,江左水师早已完成蜕变。斗船齐头行进,以拍杆正面破大船;小舟从左右缠绕搏斗,远则用弓弩,近则用短矛投掷,提高投矛的比重,降低弓弩在水战中的配比。 江东水师与孙氏水师惨烈搏杀数年,武艺精良,又在鄱阳湖操练许久,大小舟舸配合作战,尽是完备。荆州水师少有操练,常年不与外贼搏杀,加之初降曹操,士气不高,又怎会是江东水师的对手。 两军水师交战不久,在接舷战尚未开时,便有部分曹军舟舸因折损严重,畏战而逃。而那江左斗船也摆脱人前方被砸毁敌船的限制,船头朝前,齐头并进,趁势追击,拍杆巨石之下,凡欲与之作战的大船,尽是船毁人亡,盖难抵挡。 艨艟大船上,曹操见无人敢挡的拍杆斗船,倒吸口凉气,问道:“巨石之下,舟舸尽毁,此为何物哉?” 孙权迟疑半响,说道:“权帐下士卒与霍峻帐下水师作战之际,尚未有此物。” 蔡瑁亦是摇头,说道:“丞相,瑁治水师多年,亦不曾见过此物。” 曹操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他真小瞧了霍峻治下的水师,作战至今,光凭拍杆之物,就坏了他近二十艘大船,且还无法制之。 见水军战况不妙,蔡瑁偷瞄着曹操的脸色,试探说道:“丞相不如回寨再议?” 曹操冷哼一声,不满说道:“今七路军渡江战况不知,岂能轻易回寨。让程普遣军出战,今日败退之将,皆记下姓名,归营处置。” 水师交战不利,曹操仍记着七路军,希望能牵制江左水师,保证七路军能顺利渡江。然曹操这么想,并不代表霍峻这么想。 旗舰上,霍峻与鲁肃、蒋济等人,谈论当前战事,尽大笑不已。 鲁肃见势如劈竹的前部,感慨说道:“都督,革新水战之器,又操练有序,敌军水师已非我军对手。凭借水师之强,即便不能大败曹操,亦能阻曹操于江北。”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曹操水师不足为虑,就不知魏延、徐盛二将可有烧毁七军之舟筏。” 话音未落,快船奔驰而来,斥候顺绳梯上船,拱手说道:“夏口战事捷报,七路军以路招为先锋,率五千精锐步骑欲从浦口渡江。魏延将军于太白湖入汉水,以轻舟五十艘入寨,天明时分尽烧敌水寨舟舸。” “待路招即将渡江之际,徐盛率轻舟五十艘隔江以对,横击路招所部。曹军五千步骑死伤大半,路招渡江上岸欲逃,张飞将军率骑卒巡江,已斩杀贼将路招,降者六七百人。” 七路军约有四万人马,肯定不能全部渡江,故选先锋从汉水的支流浦口渡江。天明时分,魏延径直入攻入七军水寨,将水寨舟筏烧毁。 徐盛、张飞则是对付偷渡长江的路招所部,徐盛从水上进攻,攻伐路招所部,张飞率骑卒巡江,以免有曹军兵卒从他处偷渡长江。 “可喜可贺!” 蒋济喜笑颜开,说道:“七路军舟筏已毁,其难威胁江南。我军之敌唯有西路大军,即破水师,可解曹操之攻势也。” 霍峻心中亦是松了口气,曹操气势汹汹来攻,因兵马之众,占据主动权。今他瓦解曹操的攻势,双方攻守将趋近平衡状态。 “今曹操水师未退,且勿欢喜!” 霍峻凝目而视交战水师,吩咐说道:“来人,命全军出战,以车船为先锋,尽快击败曹军水师。” “诺!” 随着江左水师的鼓声大响,大小船只齐动,杀入曹军水师当中。如那甘宁驾驶艨艟大船,除了头尾有拍杆外,左右两翼亦各有两支拍杆,突进入曹军水师。 本就饱受拍杆之苦的曹军水卒,又逢甘宁、高翔的艨艟大船冲入敌群,左右拍击,依仗船大优势及拍杆威力之盛,几乎无船可阻。 “砰~” “砰~” 艨艟两端绞车急剧转动,舱内水手大汗淋漓。巨石上下滑动间,敌船的甲板、船舷、船舱凡被巨石砸中,皆是四分五裂,船只入水倾覆。 曹军水师不能阻挡,纷纷撤退。及前锋战船以拍杆开道,车船以木轮为驱,浪花滔滔,行进速度。军士立于船舷,持弓握矛,射杀逃窜的曹军水卒。 顷刻间,大量车船从拍杆斗船后杀出,凭借行进之迅,追击逃窜的曹军水师,突破前部之船阵,兵锋直指曹军水师中军。 艨艟上,曹操已是脸色大变,惊呼道:“此为何船?怎行进如此迅速,又无船桨,以何为趋,莫非其有鬼神相助乎?” 车船在船身装有车轮,凭借水手踩着木轮驱动行进。从外面上看不到船桨,仅能看见浪花滔滔间,飞快行进。故而曹操有此惊呼,亦是正常。 不仅是曹操如此,连那蔡瑁也在擦着冷汗,说道:“此船玄妙,瑁亦不知。然以此船行进之速,又配敌船巨石拍击,我军水师已是不能挡,不如暂且撤军。” “撤军!” 望着已是无法阻挡的江左水师,曹操哪有心思记得夏口的七路军,急忙让水师后撤。 随着撤退的军令下达,曹军水师如释重负后撤,哪里还敢留下与江东水师作战。江东水师则是利用车船之快,一路追杀,后顾忌斗船战舰没跟上,这才停止追击。 大战从早上持续到中午,江东水师凭借拍杆、车船及军士的精锐,击败曹操水师。此次前哨之战,江左水师仅折损十几艘大小船只,便换取曹军斗舰、艨艟等大舰沉没、俘虏三四十余艘,小船难以计数。 虽没彻底击败曹操,但此战却也算是破解曹操企图迅速消灭联军的野望。 霍峻携大胜之势而归金口大营,联军上下文武总算松了口气,不至于背负那么大的压力。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 联军水寨甚是热闹,舟舸下锚,停泊靠岸,出征军士笑谈战事,神情尽显轻松。 甘宁簇拥着霍峻,大笑说道:“都督革新之舟舸,所往无前。宁用那拍杆下砸,不用接舷战之,曹军水师便不敢相挡,皆望风披靡而走。” “正是!” 吕蒙喜笑颜开,说道:“蒙统车船出战,行如快马,曹军败退之水师,皆是畏惧啊!” 霍峻嘴角含笑,说道:“我吴楚儿郎长于水战,曹操虽有百万雄兵,但亦无用。” 刘备率留寨将校出帐迎接,笑道:“诸位将军之骁勇,备于岸上尽数观之。今得破曹军大军兵马,又烧毁七路军之舟筏,挫曹操之阴谋,可喜可贺。备已于帐中设宴,诸君可入营帐休整。” “多谢豫州!” 笑语间,众人随刘备入帐,享受酒食,释放心中压力。 宴过半响,霍峻将帐中空间留与诸将,独自出帐慢行。 “宴席未散,仲邈怎先离帐?”刘备亦随之出帐,问道:“且今时大胜,怎又心事重重。” 霍峻吐了口浊气,说道:“今时虽是大胜,然离破曹操大军甚远,故不得不为之忧也。” 说着,霍峻踱步而行,说道:“今日之战且可说为初破曹军之攻势,令曹操受挫不敢轻视我军。然舟舸之师难以上岸,曹操仍据陆路之势,故欲破曹操之军,形势仍是艰难。” 凡大军而言,皆有水陆二寨。曹操既有水军,又有兵马众多的陆军。今虽战胜曹操的水军,但想击败陆路之兵,可非那么容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我观仲邈用兵布置,似乎有消耗曹操军粮之念,如派汉升出长沙,与王威合兵,袭扰曹操大江粮道。亦或是引曹操深入云梦泽,使其深陷泥泽之中。若是如此,倒不如长期对峙,寻机而败之。” 霍峻单手抚剑,说道:“长期对峙,甚耗辎重。且江淮兵寡,及曹操增兵濡须口,我军江北又是危矣!” “峻与曹操作战,不畏惧曹操携水师而来。却畏惧其南北并进,夹水师而来。及若荆南被曹操招抚,大军夹江而行,又兼舟舸之盛,此峻之所畏也!” “且此战若不能大败曹操,仅是将其逼走,我军何谈复土荆北。以曹操兵马之众,卷土重来,可谓轻而易举。” 听着霍峻纠结的语气,刘备宽慰说道:“仲邈或可先且用水师阻敌于江北,进而寻机胜敌。” 霍峻伫立江畔,眯眼问道:“使君以为拍杆之法,车船之妙,精否?”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拍杆,水战之利器,敌寇畏之;车船,行进如风,非寻常之船可比。今日得胜曹军水师,皆赖此二物也!” 霍峻平静说道:“豫州,峻若将此二物予曹操,你且说曹操当会如何?” “二物给曹操?” 刘备看向霍峻,满脸的不敢相信,说道:“曹操本受限于水师,今若让曹操得此法,我军安能敌也!” 说着,刘备缓了缓思绪,说道:“仲邈欲将二物予曹操,是为何意?” “是为破敌尔!”霍峻笑道。 刘备已是不能理解霍峻的脑回路,沉声说道:“仲邈且莫玩笑,此二物万万不能给予曹操。” 霍峻探头至刘备耳畔,嘀咕良久,说道:“破陆寨之兵,或得赖此二物。”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这也太险了?” “险中求富!” 霍峻抬头遥望明月,笑道:“风浪越大,鱼越贵,此乃捕鱼者之言也!” …… 相较于联军,曹军营寨气氛凝重,曹操神色已是不满。 “今日水师为何得败?”曹操追责道:“以至于七路军折损一将,路招亡于敌寇手中。” “启禀丞相,今日之败非我水师无能,亦非诸将无能。”蔡瑁拱手说道:“而是江左兵马所操二物新奇,且能效非凡!” 蔡瑁硬着头皮,解释说道:“其一为巨石坠落,砸毁大船舟舸,船毁人亡,故不能挡;其二无桨之船,行进如风,比有桨之船更快。敌寇用此二物,追击则难挡,战之则难胜,此新奇之物,瑁与诸将亦首次所见。” “那该如何是好?” 曹操重拍案几,沉声问道:“可有相解之法?” 蔡瑁与程普等孙氏旧将,对视几眼,拱手说道:“启禀丞相,可否给予时间,容我等寻法解之。” “可!”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让水军等将退下。 “今大军士卒病情如何?”曹操又问道。 夏侯渊出列拱手,说道:“启禀丞相,我军深入云梦泽以来,将士多有疫病,且人数亦在增多。军中草药渐有不足,甚至随军医师亦有不少患病,敢问丞相如何是好?” 曹操心情烦躁,说道:“我本欲行声东击西之策,却被霍峻识破,水师受挫。我军被霍峻困于云梦泽中,周围尽是泥泽,及背部又有湖泊河滩,难以下寨。水泽多疫病,亦是无可奈何。” 夏侯渊迟疑半响,说道:“丞相,我军沿大江而行,向北十几里处,少有泥泽,多有山丘形势,如那大军山、小军山、百人山等山,多是旱地,可以扎营。”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可否详细言之?” “渊所说之地在江左之兵对岸,背靠沌水,又背太白湖。其间山峰重叠,山间多以水陆连通,我军扎营于山上,可观对岸军容,又可避于泥泽扎营。” 顿了顿,夏侯渊说道:“然唯有一弊,大军背高江湖,唯有沿江依山下寨,营垒错错,呈品形布置。”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若与金口敌寨对望,则水师战船岂不是要停泊于此处。” “正是!” 程昱犹豫少许,说道:“丞相,金口对岸为名为沌丘,多是小丘土山,若于沌陵下寨,即舍舟进军。敌寇若是攻,我军则无舟舸相护。但我军入抵沌陵,则能与夏口七军呼应。” “舍舟进军!” 曹操亦是犹豫,说道:“舍舟进军,则是弊也,且让孤思之。” 舍舟进军,其弊端在于无舟舸庇护,陆地上的军士易受到来自拥有制江权的水军打击。 “诺!” 徐晃拱手出列,说道:“启禀丞相,我军南岸有聂洲,离我军近,离江左兵军远。不如趁夜进军,命数千军士暗渡江水于南岸立寨,看能否寻机胜敌。” “不可!” 娄圭说道:“启禀丞相,江南之地非是北方之地。聂洲看似与南岸联通,然之间多是水泽。夏季江水则淹,冬季则出露滩,故聂洲沙土难以垒营,道路又难以行军,即舟舸不通,车马难行。” “且江左兵马亦有防备,敌将张飞屯兵聂洲,统率步骑。且若敌船知晓,断我军南道之粮,则南岸兵马何以立足?” 霍峻大军位于长江南岸,卡住金口。在金口上游,长江河道呈半弧形,向左凸出,那即聂洲。 霍峻五万大军从金口列阵至聂洲,在聂洲凸出位并无布置兵马。其核心原因与娄圭所说一样,全是滩涂沙地,难以进军。这也是为什么霍峻,敢在金口下寨,却不担心曹操渡至凸出位。其金口上下地势之独特,皆赖长江及云梦泽。 娄圭,荆州南阳人,早年为刘表做事,而后投奔曹操。虽不曾来过长江,但也知道长江、云梦泽地势之特殊性。 曹操心中甚是郁闷,吐槽说道:“霍峻小子,亦知兵法地势之要。” “丞相不如迎兵暂退?”娄圭说道:“先立足荆南,后夹江而进。” 曹操捋着胡须,并不言语,仅是低头思索。 少顷,侍从入帐,说道:“启禀丞相,霍峻又送来书信。” 曹操眼皮在那跳动,闷声说道:“念!” “在下不敢!” 曹操暗含着怒气,低沉说道:“孤让你念!” “诺~” 侍从似乎见曹操在那发怒,赶紧拆开书信,念道:“曹阿~公可识某水师之精否?既是不敌,何不速速退却,以免狗~人头落地。” 曹操站起身子,挥袖说道:“拉出去斩了!” “啊?” 侍从惊骇,大声喊道:“丞相,在下冤枉啊!” “丞相不是准我念信吗?” 侍从被人拖走,在那撕心裂肺地喊冤枉。 贾诩瞄了那人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言语。 曹操走到帐中,捡起书信,笑示众人,说道:“孤让他念信,此人非要篡改信文,此不忠不诚之人岂能用之,日后必为内乱也!” 众人低头沉默下去,进而又附和曹操之言。 显然水师大败之下,霍峻送来侮辱的书信让曹操气愤,故意之下寻了个借口,斩杀念信的侍从,以为泄愤之用。 “屯兵下寨,观察敌情,以观后事。”曹操环视众人,说道。 “诺!” 更不动了 (本章完) 第225章二将投敌 十二月,西北风大盛。 金口,联军大寨。 营帐中,金口上下游长江河畔的地形沙盘陈列在营帐之中,霍峻与众将正在商讨作战方案。 张飞粗大的手指指向沙盘,说道:“某屯兵于聂洲营上,曹操数次派军偷渡沙洲,皆被某率步骑杀败,又复退到江北。又得水师相助,曹操不敢进犯。” 显然徐晃偷鸡的计策,曹操亦有听取。曾派遣少量军士尝试偷渡,但被坐镇的张飞率步骑击败。 “今长沙方向可有消息传来?”霍峻问道。 “启禀都督,黄将军已与王威将军汇合,进据江湖,率水师之众袭扰曹操粮道,缴获粮船不少。”鲁肃说道:“曹操多将粮屯于乌林,可否让黄汉升进袭乌林粮寨?” 摇了摇手,霍峻说道:“乌林营垒筑于河岸之上,曹操派遣军士驻守,守备森严,不可急图。” 曹操从江陵出发,大军深入夏口作战,途中数百里,不可没有设立粮草辎重营垒。今下曹操把粮草营寨设在了乌林,乌林距离当下金口一两百多里,水路转运,顺江而下,仅需一日便可送至曹操大营。 乌林粮寨,可以图谋,但却不是现在。黄忠、王威作为暗兵,此时便让曹操知道,岂不可惜? 言语商量之际,侍从入禀,说道:“启禀都督,曹操帐下步卒移军至沌丘,于大、小军山上扎营,营寨联结。” “好!” 霍峻放下细杆,笑道:“子通、子敬、兴霸、伯言,率水师舟舸数艘,随峻出营观曹操水陆二寨。” “诺!” 少顷,几叶大小舟舸行出水寨,浮江水而上,隔江而观曹军营寨。 艨艟之上,霍峻身披大氅,以避冬寒凛冽之风。四人于身后而立,文武四将,皆各有风采。 霍峻握剑而立,却见江北上成百上千的曹军士卒依山背湖,于河岸附近修筑营寨,绵阳十余里,乌黑一片甚是壮观。且在河滩滩涂上,曹军兵卒稀稀拉拉,防备似乎并不森严。 “曹操舍舟进步,又于山间平途立寨,此乃曹操用兵之弊也!” 甘宁拱手请战,说道:“江北扎营,寡有军士防备。请都督予宁三千人马,率军上岸小挫敌军。” “不可~” 陆议似乎欲开口说话,却被霍峻抬手打断。 “兴霸既是敢战,本督岂能不准。” 霍峻吩咐说道:“甘将军可率三千士卒出战,渡江以挫曹军兵锋。” “诺!” 甘宁身甩披风,寻小舟上岸。 待甘宁下船乘小舟而走时,陆议皱眉说道:“都督,以议观之,此或为曹操之计,诱我军上岸击之。甘将军此行出战,恐遭兵败啊!” “那以伯言之见,或以为如何?”霍峻问道。 陆议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都督,或可取消军令,令甘将军归寨,切勿出兵。” 霍峻手握剑柄,斟酌说道:“甘将军乃我水师大将,其欲出战,我若阻之,恐会令其不满。不如伯言率本部舰船为后军,以跨江接应甘将军。” “诺!” 岁数年轻,儒气风甚重的陆议拱手应诺。 “都督?” 鲁肃迟疑少许,说道:“曹操用兵多年,深谙兵法,今时于江北扎营,又怎无大军防备,或如伯言之语,此或为曹操诱敌之策。” “曹操诱敌又能如何?” 霍峻不以为然,说道:“以甘将军之勇武,即便不能胜敌,亦能自保。且有陆校尉为援,亦能全身而退。” 说着,霍峻手指上游,笑道:“且驾舟舸向上,观曹操水陆营垒布置。今曹操舍舟进步,约是那泥泽难以立足,除迎兵退却外,唯有向下寻地立营。及水师受挫之余,步卒进至沌丘扎营,方可避阴暗潮湿之地。” 这就是霍峻选金口作战的原因了,云梦泽周围数百里,上千年演变下来,在长江以北早已形成星罗棋布的湖泊、湿地、河流,地形稀碎无比。 在曹操水师下寨的位置,背部即是大片湿地,唯有在湿地与长江之间狭窄的地带上有旱地可以下寨。他的陆军大部不可全部汇集到一处,唯有寻找旱地依岸下寨。 及从聂洲舍舟上岸,霍峻驻马于江南聂口,又眺望江北州陵曹军大营。从沌丘,曹军水寨,又至州陵城,其间百余里之地,尽是曹操大营营寨。其水陆营垒呈‘c’布置,错落有致,声势之浩大,即是霍峻观望营垒数次,亦是心惊曹操兵马之众。 鲁肃远指江北的州陵城,说道:“都督,曹军后军屯驻于州陵城池内外,此部常有偷渡南岸之意,多被我军败之。” 州陵城,在金口上游。为御曹操南下,霍峻坚壁清野,将州陵城焚毁,又将城中百姓迁走,仅留空城与曹操。曹操部分的步骑便屯兵于此,是为后军。 观望良久,霍峻心中亦是有数,笑道:“今出营观寨已久,不知甘将军是否得胜,且回营看看。” “诺!” 此时沌丘河畔,甘宁正在率部仓皇逃窜,如陆议所言,是为曹操所设诱敌之计。 甘宁率部初上岸,江左兵马尚在列阵之时,山丘林间杀出曹军伏兵,半渡而击,江左兵马交锋即败,甘宁虽是骁勇,亦不能挡。遭遇伏兵追杀,江左士卒惶恐之下,争先恐后地上船逃窜。曹军士卒在河滩上追杀,到处皆是逃窜兵败的江左兵卒。 幸得陆议率领本部水师赶到,舟舸沿岸并列,弓弩手于船上齐射,箭矢纷下,曹军士卒多有死伤,这才阻止了曹军士卒的追击,救下登岸作战的甘宁所部。 甘宁腿脚裤管已湿,趴在甲板上喘气不已,左右军士尽是垂头丧脸,然亦有感慨自己大难不死之人。 聂口策马归营垒,霍峻得闻甘宁战败,却是深叹了口气,说道:“曹操陆战有度,非可急胜也。且升帐议事,重议御曹之策。” 及众将文武聚集于大帐之中,霍峻坐于榻上,神情严肃。战败的甘宁心情不爽,脸色难看。 环顾众人,霍峻沉声说道:“此前虽依水师挫败曹操之势,然曹操兵马之盛非我江左之士可以陆战。本督观曹操大军布置,其兵马众多,营垒延绵百余里,敌众我寡,故破曹非一日之功。” “故而本督以为当以用长江之险,云梦泽之困,阻曹操于此。今诸位将军当领兵据守,不可轻出。待春雨时至,泥泽渐是泥泞,曹操辎重不济,自当引兵退却。” 陆议神色忧虑,说道:“都督,然若曹操力争荆南,我军当如何是好?” “曹操怎敢向南?” 霍峻不以为然说道:“曹操凡举兵渡江向南,我则用水师舟舸击之,其安能挡乎?” “曹操向合肥增兵,我军兵力悬殊又安能阻之?”蒋济说道。 霍峻脸色微沉,说道:“江汉至江淮数千余里,今已十二月隆冬之时,即便增兵合肥亦需时日。且本督今日观寨,见那曹军营垒多有白幡,其又移兵至沌丘,是为疫病多生之兆。” “时疫病多生,春雨绵绵,江水初升,大泽泥泞,此将是曹操之绝路也!” 甘宁脸色不忿,说道:“都督依大泽、春雨破寨,岂不是玩笑之语。今时逼退曹操,其则明日又至。以宁之见,我军既有水军之优势,何不趁势击之,否则今时能退曹操,明日曹操又至,我军兵力悬殊,安能敌也!” 霍峻脸色不变,说道:“曹操非谋之辈,昔袁曹大战,以数万之兵,得胜袁绍二十万之众。今我军唯赖水师舟舸胜敌,安能速破?” 说着,霍峻冷笑了下,讥讽说道:“若非甘将军求战心切,挫败我军兵势,本督岂能如此为之?” “今日不治你骄敌败军之罪,已是峻轻饶与你。安敢在此口出狂言,扰乱我军军心。” “此皆宁兵少所致!” 甘宁顿感脸皮火辣,抚剑而起,怒而应道:“武陵之郡已归曹操所有,待其掌握之时,南北夹水师而进,我军安能阻挡。若不速破,我军唯有败尔!” 甘宁冷笑甩袖,说道:“届时都督兵败之下,倒不如献妻妾与曹操,苟求性命于治下,亦能得享富贵。” “混帐!” 霍峻愤怒拔剑,说道:“甘兴霸安敢辱我?” “吃我一剑!” 甘宁大惊,急忙躲过一剑。 帐中众将皆起身相拦,鲁肃拦住霍峻的手,着急说道:“都督,大敌当前,将帅不合是为大忌。甘将军犯口舌之禁,不如以军法处置,都督不可动剑,以伤都督之英明。” “是可忍,孰不可忍?” 霍峻面目已是通红,在众人的拦截下,就要刺向甘宁。 “去唤豫州来!” 帐中众将乱作一团,甘宁神色慌张不已,趁机逃出营寨帐而走。 “甘将军得罪都督,还能去往何处?” 年轻将校从军帐中追出,甘宁闻声望去却是霍峻帐下的俞韶其人。 甘宁下握长剑,警惕说道:“俞将军是为何意?” 俞韶双手下压,示意甘宁放松,笑道:“都督素好名声,今甘将军兵败之下,以言语触怒都督。以韶观之,不日之后,甘将军必受军法惩处,恐性命有忧。” 甘宁眯着眼,问道:“莫非俞君有何处可寻?” 俞韶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笑道:“韶非姓俞,乃姓孙。” 说着,俞韶手指江北,低声说道:“今曹公已有天下大半,将军何不从之。昔我主在曹营,我欲投曹公久矣,然苦无进身之物,若将军携水师舟舸而投,必受重用。” 甘宁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刘公待我不薄,今若投……” 说话间,大帐中又是嘈杂声陡然响,似乎要拿甘宁办事。 闻言,俞韶拽着甘宁便走,说道:“将军与霍峻安重?刘豫州必向霍峻,而轻将军。” “今日我守水寨,你我可同率水师投向曹公!” 甘宁咬了咬牙,说道:“好!不能速破曹公,江左必败,我与伱投之。” …… 江北,曹军大营。 营内士卒们持着燃烧的艾草束,巡游营内,所到之处,尽是烟雾弥漫。在烟雾缭绕中,十余名法师手持法器,面戴狰狞的面具,吟唱着生涩难懂的言语,穿行于营地内。 法师摇着铜铃,在军士面前摇晃铃铛而过,口中念叨着生涩难懂的咒语。法师用手挥洒艾草灰,也在那吟诵咒语。那些患病的军士争先恐后以迎艾草灰,双手捧灰,继而用口鼻吸入,似乎在祈祷疫病能从他们身上退去。 帐中患病的士卒亦是挣扎起身,想得到神灵的祝福,然而受限于身体不支,爬不起来,又只得瘫软下去。 在他隔壁同榻,患病已久的士卒早已闭上了眼睛,身上飞着苍蝇,似乎已经病故多时了。 那名士兵挣扎了半响,听闻着已是远去的铃铛声,放弃了挣扎,躺在席上,静候司命的到来。 曹操站在寨外,隔着营寨远远观望发生的一切。 “疫病怎会如此严重?”曹操皱眉问道:“今怎不用草药,而让巫师入营?” 夏侯渊甚是心疼,说道:“启禀丞相,患病兵卒愈发增多,今草药已是不足。渊不得已之下方唤楚巫入营,仅为安抚人心而已。且医师也有言,避瘟疫,香药可以熏治之。” 入云梦泽已有一个多月,曹军士卒多患上瘟疫,且在军中渐渐从开始传播。初是数人,后是几十人,又是几百上千人。曹操初是不在意,后是愈发头疼不已。 要不然曹操也不至于舍舟就步,让数万军士行至沌丘扎营,居于土丘山林之间。尽管是驻扎有弊,但考虑到地方干燥,可免于水泽泥潭,亦是选择于沌丘扎营。 曹操负手背腰,心情沉重,说道:“洞庭湖水贼可恨,袭破我军粮船。今船上草药被有被烧,致使疫病害人,少有医药救治。及若四处蔓延,恐多伤军士,以至于让贼人得利。” 黄忠、王威扮成水贼,藏于洞庭湖中,专门袭击江陵运往前线的粮船。无论是粮草,及治疗瘟疫的草药多有被劫掠,这让曹操颇为恼火。 历史上曹操在乌林、赤壁对峙,然今时深入金口,补给线拉长,后勤补给遭受打击下,曹操大军比历史上更加艰难。 荀攸沉吟少许,说道:“丞相,不如分营治之。将患病之人居于一营,又让非患病之士卒居于一寨,以免同居共处之下,秽气伤人。先治轻病之后,后治重病之卒,节约草药。” 对于传染病的隔离,汉代之时便有。毕竟中医虽不知什么东西是病毒,但他们常以秽气称之。故而在他们的认知下,不能与秽气之人同居,否则亦患瘟疫。 “可从中军师之言。”曹操说道。 看完患病的将士,曹操心念沌营,问道:“江左兵马可有中计有跨江进攻沌营?” “有!” 程昱说道:“丞相,江左猛将甘宁趋兵来攻,被将军朱盖击败。若非贼寇于舟舸上射箭相救,敌寇必然大败,连那甘宁都会被我军擒获。此战我军斩杀四百余人,俘虏二百余人,可为小胜也!” “呵呵!” 曹操心情转好,笑道:“霍峻小儿,初胜心骄。孤略施小计,便诱其上钩,可谓是寡谋之徒。若于陆上作战,操早将其击败,并擒获于我帐下,今怎能肆意扬威逞凶。” 曹操对于霍峻的两次书信侮辱,心中早已气炸了。仅是碍于脸面,没有大发怒火。 今他借移军扎寨之际,故意示弱诱敌,霍峻真就上当受骗了。这让他心中好生出了口恶气,舒坦了些许。 “来人,今将那战报送于诸营,让诸将知晓此次战功,以壮我军士气。”曹操吩咐说道。 水师受阻战败,大军深陷于泥泽之中,又被瘟疫折磨,军士士气已是低迷。今下将军士移至山丘之所,免受泥泽之害,又取得小胜,足以让将校重振士气。 “诺!” 曹操捋着胡须,问道:“仲谋,我听闻水师方向似有动作?” “正是!” 孙权趁机进言,笑道:“程将军,蔡将军深思之下,以为或可行铁索连舟之法。江水汹涌,舟舸颠簸,若能将大船相排,用铁索、麻绳首尾相连,齐头并进,舟舸顺江而下,兵势汹汹,或能与敌船相较一二。” 演义上,铁索由庞统献连环计,且演绎的颇具兴趣性。然在历史上,非是庞统所献,而是由曹操自己折腾而出。 “那敌船用巨石砸船,又当如何是好?”曹操沉吟问道:“彼时砸中船,左右舟舸岂不自我受限?” 孙权用手比画说道:“解除绳索即可,又顺势以钩拒钩船作战,时左右连船可互相登船相助,可以接舷胜之。此法虽不能破敌巨石砸船,但亦能让我军水师显威。” “哦?” 曹操捋着胡须,问道:“然若敌船也以连船对我,我军以何御之?” “则可以火烧之,我军居江水之上,时又有西北风相助,可破敌船也!”孙权解释说道。 话音刚落,斥候急报说道:“启禀丞相,江东将领甘宁、俞韶两部舟舸被江左水师追杀,今小舟抵寨请求归降丞相。” “甘宁、俞韶率船归降?” 孙权大喜过望,说道:“俞韶实为我本家孙韶,其乃孙河侄子,兵略达人。我与其联络多时,或可为我军之用。” 双喜临门,曹操先是愣了愣,继而狂喜,说道:“速派水师出战迎接,且随孤往去水寨瞧瞧。” “诺!” 行走间,曹操脸色喜悦,已是畅想说道:“若连舟之法可用,则可让全水师舟舸用之,以败霍峻水师。然若甘宁、俞韶可用,又可得其车船,石杆二法,则江左可平也!” ps:今日状态不好,且先两更,明日三更 (本章完) 第226章荡平江左 曹军,江阳水寨。 大帐内,曹操身居坐榻,武将文吏皆分立而坐。甘宁、俞韶二将手捧兜鍪,面容谦卑地站在帐中,等候曹操的问话。 曹操眯眼打量甘、俞二将,问道:“你二人既为江左大将,怎会被江东水师追杀,又怎欲率军投孤?” 甘宁单膝下跪,说道:“启禀丞相,宁盖受刘备之恩,为其征战江左。然以天下大势观之,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欲挡中国百万之众,众寡悬殊,非江左所能敌。江左将吏,被刘备,霍峻所蛊,难见深浅。” “今日归命,是为大势。霍峻素治水军,以宁勇武可赖,常用宁为先锋。及交锋之日,宁愿为丞相前部,以破江左水师,为丞相效命,荡平江左。” 俞韶则是眼神瞄了眼孙权,似乎在那求援,说道:“启禀丞相,韶乃孙氏族人,二刘入江左,韶为避灾难,不得已改姓俞。战前之时,得孙~孙将军书信,韶便有心生归降之意,然苦无进身之物,得逢甘将军欲归丞相,故而韶与之同投丞相。” “啪!” 曹操面露冷意,重拍案几,说道:“来人,将此诈降之将推出去斩了!” “诺!” “丞相~” 帐中不仅是甘、俞二人脸色大变,连那左右文臣武将亦是神情骤变,皆不理解曹操为何这么做。 甘宁双臂被两名武士抓住,奋力挣脱,愤声说道:“曹操,我甘宁真心投你,今何故如此如此待我。” 说着,甘宁仰天长叹,说道:“恨我甘宁不辨人主,今无眼弃刘公而走,错投效他人也!” 俞韶亦是在那挣扎,挺着头朝向孙权,慌张说道:“孙将军,我受你书信而来,怎有如此之事?请速救我!” 孙权见孙韶被如此对待,急忙说道:“丞相,孙韶虽姓俞,却是我孙氏大将孙河之侄,丞相或可信之,切莫误杀义士。” 此时的曹操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停下动作,他的眼眸瞄上甘宁,冷笑说道:“刘玄德善得人心,常以厚恩待人。伱若畏我军兵势,怎不早早归降,反而在你军水师得胜之后,率军纳降我部?” 说着,曹操用手指点了点二人,说道:“故以孤观之,你与俞韶必为诈降之将也!” 俞韶挣扎几下,连忙说道:“丞相非是我等不愿,而是其中当有隐情。且甘将军今时归降,亦是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 曹操又仔细打量二人,说道:“容你二人解释一二,若乃孤错解你二人,孤当向二位将军致歉。” 甘宁双臂从武士从手中挣脱开来,舒展臂膀,说道:“丞相所言不错,刘公恩厚于群下,宁愿为其奔走效力,征战于江湖。故而丞相南下之际,愿为前锋奋勇杀敌。” “然霍峻寡谋,试图用疲军之策,凭借春雨绵绵,云泽之险,拖垮丞相大军。其有所不知,丞相若向江淮益兵,又猛攻夏口坚城,凡以上二者有失,则其疲军之策,便是难成。” “宁以为当速胜丞相,击败丞相大军,方能让江左免灾。不料霍峻自视甚高,不愿纳宁之见解……我思两军战前,霍峻乃刘琦大将,我仅是先锋偏将。即便有刘公相保,亦难免其军令责罚,故得公礼言语劝慰,方而投曹公尔!” 甘宁语气激动起来,说道:“丞相若是不信,可观宁所带舟舸。舟舸之中有拍杆大船,又有车船快舟,此乃江左水师之利器。若曹公依照此二物仿之,安愁不能得胜霍峻乎?” 说着,甘宁冷笑几声,说道:“曹公何时见谁家诈降之人,行诈降之事,带自家命门之物入营。曹公莫以为刘公愚,亦或是霍峻蠢?” 是啊! 诈降之人怎会带事关战事存亡的机密器械给对方,这已不能用诈降来解释了。 除非江左霍刘二人认为可以不用依靠水师,就能击败曹操大军。 但这可能吗? 此时杨修也恰好入帐,走到曹操耳畔,低声说道:“丞相,甘、俞二将所带舟舸之中有拍杆大船、车船,皆是我军日思夜梦之物。” 曹操随即露出笑脸,起身拱手说道:“两位将军,孤见事不明,误解二位将军,险误大事。望二位将军见谅,孤当设宴谢罪尔!” “不敢!” 甘宁脸色臭臭,向曹操勉强行礼问好。 曹操脸色微正,呵斥左右说道:“两位将军远道而来,还不安排席榻入座。” 继而,曹操又笑道:“礼仪不备,望二位将军勿怪!” 甘宁神情松弛下来,顺梯而下,叹息说道:“丞相,我与俞公礼乃是倾心归降,如婴儿之望父母,大旱而盼雨露,此情此义天地可鉴。丞相误解我与公礼,我心甚是难安。” 曹操又给甘宁面子,请其入位,说道:“多谢二位将军信赖,孤必不负二位,暂请入座休息。” 说话间,曹操又给甘宁、俞韶各倒了碗酒,笑道:“若他日建功,平复江左。二位得爵,当位于诸人之上。” 见曹操礼待自己,甘宁甚是感动,将酒一饮而下,说道:“宁谢丞相之恩,当为丞相效犬马之劳。” 曹操重新坐回榻上,问道:“兴霸,公礼既从江东营寨而来,又见君言语有度,不知可有破敌之策教我!” 甘宁坐到榻上,拱手说道:“我有两策可供丞相破江左。其一之策,丞相益兵江淮,猛攻濡须口,拿下巢湖,于湖水之内营造舟舸,渡至江南,即可拿下江左。” “其二之策,宁所带舰船之中,携有拍杆、车船,明公可营造拍杆、车船等物。及二物功成,届时顺流直下,可破江东水师。江东水师一旦被破,江左不战自降也!”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江淮无船,营造繁琐。及今下可就地营造拍杆,后装于大船之上。至于车船虽快,但于舟舸正面厮杀之时,却是无用。” 曹操不多派兵到江淮,核心问题在于过江渡至江南需水师运载,缺乏水师的曹操往江淮派再多的兵也没有用。且建造船只需要时间及精力,去年刚打完白狼山之战的曹操根本来不及去营造。 今下曹操的诉求即击败江东水师,然后运兵过江,用陆战击败二刘。 顿了顿,曹操看向进入营帐不久的蔡瑁,问道:“舟舸首尾相连,可用拍杆否?” 蔡瑁说道:“启禀丞相,江左之拍杆与船舱相连,若是仿照江左之样,需重新营造舟舸。瑁与船匠观之,窃以为可略加改变,将拍杆用于连船之上。”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铁索连船配上拍杆,不知功效如何?” “巨石御前,大船为陆,江左水师必败也!”蔡瑁笑道:“恭喜丞相,不日将下江左尔!” “呵呵!” 曹操心情甚好,扭头又看向甘宁、俞韶二将,笑道:“待水师交战之时,不知二位将军愿率军出战否?” “岂能不敢,我二人愿为先锋。” “好!” 曹操笑容满面,说道:“日后交战,将有赖二位将军了。妙才且领二位将军退下,安排营寨休息。” “诺!” 夏侯渊领着甘、俞二人退下。及三人离帐,曹操又让非心腹之人退下。 帐中仅剩心腹可信左右之人,荀攸进言说道:“丞相,甘宁反复之人,初为刘璋手下,又为刘表帐下,复为黄祖之将,后为刘备所用。如此之人,虽携拍杆、车船进身,但亦不可深信也!” 荀攸在短时间内,将甘宁的底细探听清楚,进而汇报于上。 曹操捋着胡须,笑了几下,说道:“甘宁为人,孤又岂能不知,仅因水战之将缺乏。霍峻以水师作战,多用甘宁为先锋,无非用其武也,今孤亦是如此。” “待江左水师得败,寻一闲散官职以待甘宁即可。此前疑他为诈降之人,不过乃是孤欲威其心,又以礼收心,以为暂时之用罢了。” 说着,曹操斟酌几分,说道:“就不知俞韶此人如何?是否可以用之?” “俞韶为孙权之族人,或可以用之。毕竟那拍杆、车船二物不假。” 程昱沉吟说道:“丞相若是自觉不能深信,不如将二人放到州陵后军营垒安置。” 曹操营垒长达上百余里,前军至百人山,中军水师在阳港水寨,后军在州陵城周围。 若将二将安置在州陵城,隔着长江大水,因地势关系不与江左水师对望,基本与江左水师断了联络。同时也是远离水寨,无法对曹操水师造成危险。 “可从仲德稳重之言!” 曹操大笑几声,说道:“今下无论如何,有那拍杆、连船,即破那二刘尔!” (本章完) 第227章诸棋皆落 长江江阳水域。 水域外,江东水师数十艘大船浮于长江上,在曹军水寨外扬武扬威,却又畏惧曹军弓弩手,不敢太过深入。 旗舰艨艟,江风凛冽,旌旗翻卷,猎猎作响。 霍峻身披米白大氅,伫立江面,瞭望水寨内曹军动向。 却见水寨依河湾布置,设水门十八座,以木岸码头为阻,门内又有艨艟下锚固身,上布大量弓弩手。在艨艟之内,又有小船藏于其中水域,用绳索系在码头木桩之上,大小舟舸分布有序。 斥候禀报道:“启禀都督,无论我军怎么叫骂,曹军皆守寨不出。” 鲁肃神色微变,说道:“都督,必是曹操得了拍杆、车船二物,不愿出战。欲待水师舟舸完备,方敢与我水师作战,这该如何是好?” 霍峻神色不变,淡定说道:“军士继续叫骂,且让使者送本督之信入敌营,看能否激曹操出战。” “诺!” 望着斥候快舟而走,鲁肃懊悔说道:“水战得利,曹操兵退在即。却不料甘宁居然能做出如此行径,背弃主公,携舟舸投逃曹操,以至于战事几近败坏。” 甘宁、俞韶二将率军投曹的消息,可谓是劲爆至极,以至于刘备都气出病来,闭营修养,不见外人。 俞韶且还好,作为普通的军中将校。但甘宁可是水军老将,从二刘下江东开始,便为刘备效力,作为先锋大将,常为大军破阵杀将,功绩显著,非常将所能比。今日投敌,除了造成士气打击外,还带走了军中机密,其后果非常严重。 如此情况下,霍峻率水师舟舸出寨邀战,试图激怒曹操遣水师作战,进一步打击曹操水师舰艇。毕竟曹操水师数量本不足以与江左抗衡,上次的折损让水师颇伤。 若能再一次击败曹军水师,曹军水师即便装配上拍杆,也因船少,难以成为江左水师的威胁。然可惜的是曹操始终守寨不出,让霍峻、鲁肃等人愿望落空。 霍峻双手撑在船墙上,问道:“诸位以为曹操水寨如何?”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曹操精通兵法,虽常年于陆上行军作战,但其水寨布置亦是尚可,出入有门,进退自如。” 鲁肃心思甚是忧虑,说道:“曹操水寨虽是巧妙,但舟舸布置紧凑,大船首尾相连,小舟错落其间。以火船烧之,或能全覆其水师舟舸。” 顿了顿,鲁肃惋惜说道:“可惜今时唯有西北风,而无东南风向,逆风之下难行火攻之策啊!” 水战用火焚烧,可非一两家的独门绝技,基本善晓水战之人都能熟知一二。且上次霍峻便是用大火焚烧了孙氏水师,送周瑜上路,进而彻底拿下江东。 霍峻眯着眼睛,观望曹军水寨细致模样,忽然说道:“子敬,让水师舟舸撤军吧!” “不诱战了吗?”鲁肃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曹操非无谋之人,今据水寨而守,已不会出寨作战。倒不如让水师撤军,你我归营与诸将从长计议战事。” “诺!” 少顷,江左水师在霍峻的军令下,转向归营。 此时曹军水寨内,曹操正在检查蔡瑁、程普等人的赶工,核验绳索连舟。 曹操扶剑而走,在甲板上跳跃几下,又观左右北军军士行走如常,笑道:“连船之法,亦是巧思。且让霍峻骄纵几日,待拍杆建造完毕,让水师出战,拖住霍峻水师,又用那竹筏运北卒过江,南北夹水师而行,一战击败江左。” “丞相威武!” “丞相,霍峻率军撤走,且让手下送来一信。”侍从说道。 “念!” 侍从吸取上一个的教训,低头说道:“在下不敢!” 当下曹操的心情好,伸手拿过书信,笑道:“霍峻书信尽是言语挑拨,欲让孤怒而出战,然孤已识霍峻真实之计。” 说着,曹操扬了扬手中的书信,笑道:“初次霍峻口出狂言,言两月破孤。然霍峻真实之意欲激怒孤,让孤怒而与其对峙两月。待两月已过,春雨绵绵,泥泽湿润,难以行军,进而逼孤撤军。” “次封书信,恐孤因水师失利,念水师难敌撤军,故而又激我;我料此封书信,必是霍峻畏甘、俞二将降我,又激我出战。” 说完,曹操拆开书信,见上书信果如其言,以示左右众人,大笑说道:“霍峻小儿,计穷尔!” “德祖何在?” “在!” 曹操吩咐说道:“你且替孤向霍峻回信,言孤将两个月内破江左,让他提头来见。” “诺!” “恭贺丞相!”众人齐声拱手说道。 曹操捋着胡须而笑,似乎渐渐找回当初攻克江汉的感觉。 打量众人时,曹操却见贾诩在那沉思不语,问道:“不知文和为何沉思?” 此语一出,众人皆望向贾诩。 贾诩却也不慌,玩笑说道:“连舟之策,看似巧妙。然诩曾闻霍仲邈此前水战之时,用佯败之法,诱大将周瑜入彀,借东南之风,火烧孙将军帐下水师,最终令二刘席卷江左。” 说话间,贾诩观望风向,问道:“不知何时能有东南风邪?” “呵呵!” 曹操与蔡瑁等将校,皆闻声而笑。 蔡瑁为彰显自己之能,说道:“冬季之时荆楚多西北风,东南风少。唯有夏季之时,东南风鼎盛。今霍峻欲用东南风烧船只,且不言能否有东南风,即便有东南风,我军又不开水寨大门,霍峻又如何能烧我军大船。” 蔡瑁虽曾在江陵呆过,执掌过水军战事。但对云梦泽、长江地形亦不是全懂,毕竟江夏的云梦泽、长江地势之复杂,非他所能全部知晓。 同时也正如蔡瑁所言,如果水师不开水寨大门,即便有东南风,霍峻也难烧着水师舟舸。 历史上想烧曹操水师,若非黄盖请降,驾驶火船入内,即便有东南风相助,也基本烧不着大船。毕竟曹军水寨会将黄盖的火船,阻拦在门外。 贾诩沉吟少许,自嘲说道:“诩自西北之士,不识南方水土地利,难为丞相出谋划策。今时之语,徒令诸公相笑尔!” 不仅是贾诩有如此感觉,荀攸、杨修等中原智士也是感觉无计可施,且连那程昱、徐晃等北方宿将,亦是难展拳脚。 这倒不是他们智谋不足,而是他们实在不了解云梦泽、长江的地形水情,以及那水战的弯门门道道。毕竟他们人虽聪明,但在缺少实际了解的情况下,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众人谈笑间,几名武士领着一名渔夫而来,说道:“启禀丞相,我等从此人身上搜出书信,言送与甘、俞二位将军。” 曹操盯着眼前已是胆怯的渔夫,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杨修拆开书信,看了起来,脸色微变,说道:“丞相,书信中霍峻约甘兴霸、俞公礼二位将军于后日晚间起事,霍峻欲率大军袭营破寨也!” “嗯?” 多疑的曹操转头看向人群中的甘、俞二将,目光打量间,充满了疑虑之色。 甘、俞二将脸色大变,甘宁快步而出,单膝跪地,沉声说道:“丞相,霍峻此人诡计多端,今故意送书信而来,必忌惮宁与公礼,望丞相明察。” “是啊!” 俞韶亦是跪在地上,拱手说道:“丞相,我等若是诈降,那会献上拍杆、车船之物。此物乃水师利器,天下难寻啊!” 曹操微微踱步,问道:“此信使将书信送到何处?” 武士拱手说道:“其在几十里附近水域周围巡视,似乎不知二位将军营寨之处。被我军擒获时,诈称程将军帐下斥候。” 曹操打量二人半响,就在众人以为曹操要发怒之际,继而大笑说道:“二位将军弃刘归我,必是诚心也。以孤所料,此又是霍峻之奸计,欲借孤之手段,残害贤才良将。后日之时,孤于江畔上设宴,以贺二位将军弃刘归孤也!” “诺!” 且不说曹操于水寨中如何布置,忙碌于军务。 霍峻归营后,与众将磋商军事后,唤入阚泽。 请阚泽入座,霍峻问道:“阚君熟知天文历法,峻有一疑。不知阚君能否为某解之?” 阚泽不敢自矜,说道:“都督请言,泽必知无不言也!” 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之人。家中自幼贫寒,曾为富人抄书,以为增进学识。其博览群书,又通晓历法天文,难得之人才。 自关羽下会稽平山越,闻阚泽之名,请其入军为吏。后在夏口时,关羽举荐给刘备,征辟为从事,以为咨询历法之用。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今隆冬已过,春时将至,不知德润能否为峻推演何时最热,或是推算东南大风之时。” 阚泽摇了摇头,说道:“风向不可算也,然阳生之时,多有东南风起。今泽可为都督推算,近十日之中何日最热。” “劳烦德润了!” 阚泽取出易经卜卦,掐指计算,又用笔在巾帛上筹画。 不知过了多久,阚泽说道:“启禀都督,五日之后,天气最热。彼时又是阴转阳生,或东南风起。然云梦泽之地势,长江之水情,泽乃江左士人,不敢轻易妄言。” 霍峻心中有数,笑道:“峻得阳生之日即可,近日劳烦德润走访左右,看能否有所补充。” “诺!” 阚泽拱手退了出去。 少顷,邓范拱手说道:“启禀都督,豫州遣人询问可战否?” 霍峻端起茶盏,吹了口热气,淡定说道:“告诉豫州,时日将到,暂且等候几日。又命亲信携密令越天岳山至长沙,送书信与黄将军,让其依照本督军令行事。” “诺!” 望着错综复杂的地图,霍峻抿着茶水,陶醉于茶水的甘甜之中。 “苦尽甘来,如是而已!” (本章完) 第228章酾酒临江 后日之时,曹操设酒宴于江畔,众将文臣齐聚。 及至黄昏之时,白月初露,江水粼粼,呈水天一色。 曹操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舟舸大船。其袭火红披风,上绣金丝龙虎,内着明光之铠,威风不已,气势逼人。 曹操站在坐榻之上,居高而视众人;文武皆列站于甲板左右,文儒武威,皆是一隅之才俊;武士持斧钺、戈戟,锦衣绣袄,威风凛凛而立。 曹操见如此江水美景,喜不自禁,说道:“师偦何在,奏凯乐。诸从上奉食物,让诸文武与孤同享欢乐。” “诺!” 少顷,鼓乐之声响彻江船之上,齐诵《矛渝新福歌》。 武士齐声而歌曰:“材官选士,剑弩错陈,应桴蹈节,俯仰若神。绥我武烈,笃我淳仁。自东自西,莫不来宾……。” 曹操与众人饮酒作乐,有武将亦是齐声而诵,提前恭贺曹操即将得胜江左。 时天色渐晚,侍从趋步来报,说道:“启禀丞相,水寨外有艘舟舸停泊,似乎在观我军兵势如何,是否遣军出战。” 已有微醉的曹操,摆了摆手笑道:“斥候探查而已,不足为虑。且孤已在水寨之外,布舍弓弩五千张,敌寇怎敢进犯?” “勿要让此等小事,扫了孤与诸贤之兴。” 说着,曹操对着左右开玩笑,说道:“霍峻言今夜率军夜袭,孤且与兴霸、公礼坐镇于此,观其如何夜袭。” “诺!” 与此同时,水寨外的江左舟舸平稳下锚降帆,此正是霍峻、刘备二人出寨观曹军阵势。 甲板上,霍峻与刘备坐而论道,一壶浊酒置于案上,摆设几样凉菜,同讨军情密事。 瞭望灯火通明的曹军水寨,隐约可闻鼓乐之声,刘备感慨说道:“曹操饮马江水,志满踌躇,此当世之豪杰也!” 霍峻向刘备敬了一樽酒,说道:“豫州与曹操,亦一世之豪杰。曹操盖有吞吐江左之志,而豫州亦有匡扶汉室之心。今下一时之分,却非天下终定之局。高祖、项羽互有起落,项羽得胜前生,败于后生,故而高祖开汉四百年之基业。” 刘备抬腿放荡而坐,听着《矛渝新福歌》,笑道:“单舟浮江,听那曹操庆贺之乐。我与仲邈若能留名于后世,盖亦受士人所赞。” “岂能不可乎~” 在霍刘对谈之际,曹操亦是酒意上头,举着酒樽以示众人,笑道:“我自起兵以来已有二十载,为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所得天下已十有六,所未得者,唯江东、巴蜀尔!” “今兴师百万,投鞭断流,又赖诸公用命,何患不灭?且孤得兴霸、公礼献船归降,得江左水师之机,不日将克江东。届时待江左收复,巴蜀归降,天下无事,孤与诸君共享富贵也!” “兴霸、公礼且饮此樽!” “谢丞相!” “诸君亦请!” “愿丞相早奏凯乐,我等皆赖丞相之福荫。”众人起身拱手应道。 “哈哈!” 曹操放下酒樽,心中不甚欢乐。自水师受挫以来,他少有这么欢喜。今得甘宁、俞韶二将,却让曹操想起官渡之战。他受败于袁绍,却得赖许攸归降献策,袭取官渡,得败袁绍,拿下河北四州之地。 曹操居高临下,遥指对岸,笑道:“刘备、刘琦不识天命,妄图以卵击石,今幸有归降贤才相助,二刘必败于孤之手也!” 说完,曹操嚣张地摊手大笑,在他眼中自己若无天命在身,上苍岂能如何相助。官渡之战,逢许攸献策;金口之役,得甘、俞二将。 贾诩见曹操如此嚣张,以至得意忘形,默默地叹了口气。见曹操如此骄纵,他有不妙的预感。 程昱仗着是老臣,硬着头皮,劝道:“丞相,霍峻尚未兵败,且不如~” 话未说完,程昱便被曹操一手拉过去。 曹操手指着程昱,对手下众人,大笑说道:“昔孤兖州败于吕布,若非听有程公之语,孤岂有今日之盛!” 程昱低着花白的脑袋,受宠若惊,说道:“若丞相得胜江左,昱当纳兵权归上!” 曹操挽着程昱,感慨说道:“可惜许子远不在,孤官渡逢他相助,故而得胜。今得二位将军,犹得子远也!” 持剑而立的许褚,挠了挠头,心中嘀咕暗道:“不是丞相让我杀的嘛?怎么又在此怀念许攸了。” 曹操单臂而扬,笑道:“霍峻自恃兵略过人,更新水战之法,然又奈之如何?利器虽强,然人心之重,非他所能之也。其助二刘,而不助我,甚是为愚也!” “拿槊来!” 就在曹操沉醉于自己过往的功绩当中,孤舟上霍刘聊得火热。 刘备舒展大腿,脸色微红,笑道:“我与曹操势如水火,此恨非死难消。备能有今日,盖在所行之事每与操反。曹操性急且躁,我则以宽和待之;曹操手段残暴,我则行之以仁;曹操待人诡诈,我则以忠信待人。” 说着,刘备遥望水寨灯火,双眼迷离,说道:“故备有所小得,又能得仲邈、孔明、子敬相助,以抗曹操。然今若得胜曹操,当赖三君之功。”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扬州出兵抗敌,功绩亦是不小,望豫州莫忘。”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沉声说道:“备本忧助扬州继位,不知如何与其同处。然受限于景升兄之恩,备又不得不报,效力尽之。今曹操南下是为兵灾,然若能破之,则为腾飞之机。” “然无论如何,备当助扬州御曹,与伯玮共进退。若事定之后,则封以大国,以重礼厚恩报之。” 刘表父子从始至终都有控制刘备,刘琦亦有想过和平继承荆楚,进而凭借他在扬州的布置,形如黄祖般的待遇,用来礼遇刘备,让刘备为他效力。 刘备并非凡人,自是感觉到其中的内情。但刘备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不帮刘琦争夺荆州,反而他拿不到扬州牧,即使不一定能全部掌握江东。 今下几经折腾波澜下来,刘备发现他前途宽广了,刘琦受限于实力问题,又碍于曹操南下,终究放弃了控制刘备的念头。或如刘备所言,此战能胜曹操,他将真正的腾飞起来。 霍峻举着酒樽,向刘备敬酒,说道:“峻当尽心竭力,率军破曹,助使君龙翔九天,驰骋风云。” “多谢仲邈,备当不负君也!” 霍刘同饮酒水之时,隐约听见营寨内众人齐唱‘朝露苦多’之词。 却是曹操在高台上,持槊赋诗,歌颂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曹操持槊指天,气宇磅礴,威气尽出。且听那诗赋之豪迈,令在场文武无不心悦诚服。 “天下归心!” 众文武及众军士齐声应和,响彻江水北岸。连那舟舸上的刘备都能听到曹操所歌之词。 刘备撑地而起,单手抚剑,临江而立,冷笑说道:“天下归心,曹操之野心已从其歌词所出,今安能令其得逞,以祸乱汉室乎?” 霍峻酾酒临江,大笑道:“曹操纵横四方,擒吕布,灭袁绍,深入塞北,纵横天下。其之兵略,寡有人能敌。然曹操固一时之雄,终将……” 说话间,旌旗微扬而起,东南风初行。 刘备得见东南风,笑道:“西北风初过,东南微风起,果如仲邈之语尔!” 说着,刘备忧虑说道:“然不知曹操见东南风微起,是否会移动军寨?” 霍峻轻抿酒水,自信说道:“东南微风而已,明日又是西北大风,曹操必不移军。” 刘备看了眼霍峻,微微挑了挑眉,选择相信霍峻 此时不仅是刘、霍发现东南微风,曹军众人也发现东南微风了。 荀攸见旗帜飞起的方向,提醒说道:“丞相,夜有东南微风。” 曹操通红的脸略有不悦,持槊而立,沉声说道:“冬季多为西北大风,偶尔之间有东南微风亦是正常,世间之物岂能万古不变。昨夜孤也得见东南微风,今早却又消失,重新变成西北大风。” 曹操醉醺醺地将槊交给手下,说道:“且观明早风向如何,孤料那又是西北大风。” “你等水军将士当迅速营造拍杆,以免时入春季,绵绵之雨将困我军尔!” “诺!”众人应道。 (本章完) 第229章大幕拉开 岁末,阳生之日。 太阳高照,波光之粼粼,乃金口之景。旬阳驱散江水之寒,以暖曹刘军士身体。 大帐之内,霍峻卸下大氅,而系玄色披风于肩。沿着沙盘微微而走,思量计策可有纰漏之处。 阚泽趋步入帐,拱手说道:“启禀都督,今乃阳生之日,转至明日又将转寒。若按都督山水阴阳变化生风之语,今夜当有东南大风也!” “好!” 霍峻望着沙盘上的曹军营帐模型,笑道:“传令徐盛撤军归营,今日搦战结束。唤诸军将校入帐,听命调遣。且又命后营将茅草、火料、硫磺备好,待军议后分于诸部。” “诺!” 邓范领着几名随从军士出帐而去,向众人传达霍峻的军令。 举将鼓声中,诸将陆续抵达营帐,他们似乎察觉到今日气氛的不一般。 出寨邀战的徐盛入帐,拱手说道:“都督,盛今日出寨搦战,任凭我军怎么辱骂,曹操水寨军无动静。近半月以来,曹军水师未出一战,皆闭门营造拍杆及那连船之物。” 看着舆图的霍峻,抬起头来,说道:“曹操乃世之枭雄,足智多谋,今下虽至江汉,不识我楚地山水,然兵韬将略仍在,岂会中如此浅薄之策。” 说着,霍峻让徐盛入座,笑道:“且待豫州至帐,届时本督升帐破敌。” “破敌?” 此语一出,帐中将校文武大都发懵不解,进而又在那议论纷纷。唯有蒋济、鲁肃等少数心腹之人嘴角含笑,似乎对霍峻的谋划已有知晓。 少顷,刘备少见的换上甲胄,趋步入帐。 “豫州!” “仲邈!” 霍、刘二人行礼问好,即让军中诸将分坐,升帐议军。 霍峻高坐榻上,环视众将,沉声说道:“曹操远入江汉,军陷于湿泽,又受地形之困,沿江扎营。自百人山始,至州陵城郭,沿江百三十里,十余万大军,连屯七十余营。” “前部军士舍舟就步,屯扎于土丘林间;中部水师搭建水寨,行连船之法;后军旱地结寨,少有防备。今曹操得甘、俞二将所献拍杆、车船,已是志得意满,故有言骄兵必败也!” “今夜阳生之日,我军背靠天岳大山,得阴阳流转之时,必有东南大风。本督欲行火烧之法,诸部军士各持茅草,又藏火料硫磺,以火为兵,当大破曹操。” 众将精神大振,神情肃然,拱手说道:“请都督吩咐!” “高翔、徐盛、魏延、吕蒙、陆议何在?” “曹操为避江阳湿泽,舍舟就步,帐下数万兵马进屯百人、大军等沌丘诸陵,又因水网密布,于山丘间连营扎寨。今时冬季天冷干燥,草木易燃,我命你五人各率二千军士,合兵万人,举兵观号,以高将军为主,陆校尉为参,火烧敌寇前营。” “诺!” 五人上前各领军令,退入队列人群之中。 “豫州何在?” “在!” 霍峻看向刘备,说道:“待水寨火起,豫州率帐下张飞、陈到、傅肜等步骑二万之众,从上游聂口处夜渡长江,火烧敌营,举兵攻营。” “诺!” 刘备趋步而上,手领军令,问道:“上游之地,我军寡有舟舸,备如何夜渡大江?” 霍峻面露微笑,说道:“峻已命翼德将军在聂洲准备完毕,豫州率兵赶赴聂洲营,可知详细布置。” 说着,霍峻还叮嘱说道:“州陵曹营,营垒险固,曹军精锐,非轻易能下。唯豫州及帐下兵马悍勇,或能作战。及水寨火起,豫州率众夜渡长江,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事,盖或能成。” “诺!” 刘备知晓自己所领责任重大,拱手说道:“请都督放心,某率军士必破州陵曹营。” 霍峻微微颔首,沉声说道:“且命人传令与夏口关将军,今夜让其整军备战。若得我军得胜消息,让他率帐下军士率水师朔江而上,切断七军与曹操大军联络。” “诺!” 顿了顿,霍峻环视众人,笑道:“甘、俞二位将军奉峻之令,诈投曹操。今夜诸位凡见臂系麻巾之人,则为我军士卒,切莫错杀。” 铿锵一声,霍峻拔剑而出,奋然说道:“剩余各部随本督出战,进讨敌寇水寨。今外有天时,内有内应,今夜之战,必胜曹操。” “必胜曹操!” “必胜曹操!” 齐声呼喊后,众将皆是归营,整顿帐下军士。根据霍峻下达的军令,各领茅草、火把、硫磺,又备好船只,以待夜幕的降临。 时诸军士卒收拾兵甲,霍峻巡视诸部,叮嘱细节之处。而那刘备则是率二万步骑,在岸上小心翼翼行军。 行至聂洲营,刘备得会张飞,方知霍峻所说的详细渡江方案。 “疏通金水、聂水,旱地行舟。使用竹筏渡江,夜袭州陵营垒。” 刘备站在鸡翅山上,亦是为霍峻的想法感到惊叹。 联军与曹军在‘c’口的河道上作战,中间聂洲为阻,在两弧形之间,实际上有条聂水疏通联络。长江夏季时期,长江水位上涨,聂水则是疏通了上下半弧。时入冬季,河水下降,聂水干涸,仅剩河道。 然在聂水十余里外,有金水河流,发源于鸡翅山,注入长江。霍峻让张飞疏通金、聂二水的河道,引金水入聂水,以流入长江。 张飞在金水上游建造竹筏,凭借少量的河水,又让军士在旱地上,推竹筏而行,及能在聂口入长江。在下半弧的长江上游,缺乏舟舸的联军,凭空变出大量竹筏,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之下。 凭借着夜幕渐至,刘备、张飞、陈到借着夜色,率二万步骑潜伏到聂口,与州陵曹军隔间相对。 不仅是刘备帐下大军已经到位,在黑夜的遮掩下,联军倾出,水卒登船,舟舸离寨,下锚浮江,隐入黑夜,静候霍峻下令。 艨艟上灯火通明,江水映照红光,灿烂无比。军士持弓矛而立,旌旗猎猎作响。 邓范听得各部军报,趋步来禀,说道:“启禀都督,豫州来报,其部已准备完毕;高将军亦是来报,言他将帐下军士万人分成十部,已于江水之上,等候都督军令。” 霍峻身披大氅,看见旌旗风向已在发生改变,吩咐说道:“命丁封率小舟而出,至曹军水寨之外,可行火攻之策!” “诺!” 明亮的火把在夜幕中挥舞,传递军令。 丁封得意,拎着十艘小舟载着百余名薄衣水手而行,每人皆腰负油葫,又身藏用油布紧密包裹的火折子。 曹军大帐内,本该入睡的曹操,却听着帐外呼呼作响的寒风,辗转难眠。 借着烛光,曹操坐起身子,摸了摸心悸的胸口,又喝了碗温水,润了润喉。 继而曹操又躺下去,拉过被子盖了起来,闭目合上。然听着帐外愈发变大的寒风,曹操心中烦躁,开口问道:“今夜风势如何?” 侍从答道:“启禀丞相,今夜风势甚大,且吹得是东南大风。” “东南大风?” 曹操神色微变,说道:“前些日不是微风吗?怎变成东南大风了?今下亦非春夏,怎突生东南大风。” “是否传唤诸位将军?”侍从问道。 “今夜已深,传唤诸将又有何用?”曹操皱了皱眉,取下外袍穿上,说道:“传令下去,仔细观察江面,看是否有可疑敌船。” “诺!” 随从奉命而走,准备让今夜的斥候盯紧点。 然也就在这时,江面上的百名水卒饮下温酒,继而在丁封的带头下,‘扑通’几声,齐刷刷地跳入长江水中。 在漆黑难以见物的江面上,百来个大葫芦浮于江面上,在汹涌的江水中,朝着灯火通明的曹军水寨而去。 这几日霍峻常派人在水寨外搦战,早也就将曹军外围水寨探查地清清楚楚。且这一百名水卒皆是善于游泳闭气之人,他们被霍峻从军中挑选而出,重金买命,当作水师蛙人。 蛙人作战,自古便有,于古代或用于凿船之用。时入二战,意大利军队战斗力虽差,但是蛙人作战却是出众。曾用两名蛙人潜入军港中,炸沉过英国的战列舰。 霍峻今却用蛙人负原油入寨,为今夜的火攻,开个好头。至于原油从何处而来,即霍峻从广陵的江都得到二十多坛的原油,今日全部拿了出来,用于火攻。 他们驾驶小舟,到曹军水师上游,停至长江中流。进而他们腰负装有原油的葫芦,潜入曹军的水寨。原油比水轻,他们可以借油葫省力,顺江而游向曹军水寨。 水寨可非用木栅栏全部封锁起来,多是木桩入水,铺板为路,又在上面营造望楼,观望水面形势。 辽阔的长江水面上,几艘小舟巡视江面,似乎在探查江面上的来敌。然而漆黑的江面上,始终不见敌船。至于江下,仅凭火把的照明范围,安能看得见? 百名蛙人在江下穿过了巡逻的小舟,借着水流的流向,他们省力地顺势滑向水寨。 水寨望楼上,几名水手居高临下,瞭望江面。在愈发靠近的营门前,他们凭借若隐若现的火光,隐约看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漂浮在江面上,然后又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 眼睛尖的士卒指向通过水门的几条黑影,问道。 同伴看了几眼,却是什么也没发现,敷衍说道:“可能是大鱼吧!” “大鱼?” 同伴瞥了眼那人,说道:“如此寒冬之下,又值深夜,你莫非以为是人?” “也是!” 士卒心虽是疑虑,但也没多想。 及潜入寨中,丁封从停泊的艨艟旁露头,卸下腰间的葫芦,取出木塞,小心翼翼地从上游处将原油倒了出来,让其漂浮到艨艟船底周围。 丁封抬头看下周围,已见有不少蛙人水卒从密封的油布中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呼!” 火折子被点燃,被丁封远远地扔到漂浮在江面的原油上。‘哗’的一声,原油一触即燃,通红的火光映照丁封的脸庞,开始吞噬艨艟大船。 不仅是丁封这一处,还有几十处大火凭空从漆黑的水寨内燃起,在东南风的助力下,开始吞噬着首尾相连的曹军水师战船。 “走!” 丁封感受着炙热的火源,急忙潜入江水中。他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其他人了。 水师大寨平白无故起火,进而吞噬战船。曹军水卒纷纷大喊‘走水’,整个水寨开始了初步混乱。 “都督,曹军水寨起火了!” 火光冲天被斥候得到,继而层层传递,送到霍峻耳畔。 “哈哈!” “今日我要让曹操,知晓我霍峻之利害。” 霍峻得见已被东南大风卷起的旌旗,大笑拔剑,喊道:“传令全军,进破曹军。” “诺!” “咚~” “咚~” 水师战船上纷纷响起进军的鼓声,数百艘战舰活起来了一般,犹如火龙游弋江水上,扬帆飞梭而进,直扑曹军大营。 (本章完) 第230章金口大火 霍峻、阚泽口中的阳生之日,为何能有东南风,且为何与天岳大山有关? 实际换成当下的科学用语,或许不能理解知晓,即为湖陆风或是海陆风。 无论历史上的赤壁之战,还是当下的金口之战,皆与湖陆风离不开关系。无论是赤壁、亦或是当下的金口,他们位于大山与大泽之间,即幕阜山(天岳山)与云梦泽。 冬季之时,受太阳光照的影响,陆泽二者之间受热有差,时入晚间山脉降温快,湖泽降温慢,高低压变化间,则形成东南风,且昼夜温差越大,东南风也就越大。 故而阳生之日,即天气晴朗,昼夜温差大,山泽之间高低压进一步拉大,则有东南大风而生。这种的山水知识周瑜能知,作为楚人的霍峻又岂能不知,拜托阚泽谋算,仅为确保无误尔! 既能知东南风,霍峻又怎能不用之。因而霍峻在总体战略上,采取了火攻之计,欲用火破曹操大军。 然有了周瑜赤壁之战打底,霍峻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进而欲思破曹之策。选择金口作战,他则是看重金口特殊的水域地形,欲用金口地势击败曹操。 首先曹操营寨在河湾呈‘c’布置,乃是兵家之弊,曹操亦是知晓。故而曹操对于舍舟就步上前扎营,心中是不愿意的。 然而江阳一带,背有湖泊、湿地,大军难以屯扎,加上身患疫病的军士增加,曹操唯有让大军向上借地,布军于丘陵、树林之间,避泥泽潮湿之地。毕竟除了放弃水陆进军外,沌丘却是兵家上等的驻地。如那孙子兵法曰:‘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 为了规避瘟疫,曹操移营,实际则是如了霍峻之意。因为霍峻也想让曹操舍舟就步,以便于自己火攻。而霍峻这招却是从陆逊身上学到,陆逊卡住夷陵,逼得刘备不得不连营扎营,从而火烧夷陵。当然两者地势仅有类似,却非相同,能借鉴学习即可。 至于曹操主动铁锁连舟,完全在霍峻计划之外。因为他一开始则是欲用蛙人入水寨烧船,毕竟他也拿不准曹操是否会主动连船,故而曹操的铁锁连舟在他的计划之外,并不在霍峻的计划之内。 及东南风起之时,蛙人潜水寨烧船。而那高翔、陆议、魏延等五将率万人渡至江北,亦是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陆议率精锐于夜幕中潜伏而行,口衔枚,手持茅,握刀矛,弯腰而行。 离营约二三百步,临近营外哨卡,锐士上前抹掉士卒的脖子,进而微微弓腰摸近。又至营寨百步,见守备森严,缓缓而行,不敢惊动。 忽然间,陆议得见吕蒙负责的营寨被夜袭,其火势冲天而起,遭袭的金鼓声也响起,搅乱了他身前营寨军士的布置。 陆议又见水寨方向的天际,已是赤红一片,火光似乎要将天边点燃。 “上!” 见大军已得手,陆议放下心中的顾忌,猛地向前招手。帐下陆氏部曲率先从草木间杀出,用手中的弓弩掩护同僚搬开拒马,射杀巡夜的士卒。 “嗖!” 百余支箭矢从黑夜中飞出,朝着曹军营地可见的人影射去。这是攻营方的优点之一,根据营内的火源光线可以将营内曹军看得清清楚楚,即敌在明,我在暗,提前瞄准敌寇。 “敌袭!”幸存的曹卒大声喊道。 曹军营寨内响起了金鼓示警声,军士闻声而起,不敢怠慢。 此时陆氏部曲举着盾牌已杀到营边,拒马被人为的挪开,露出壕沟,继而又用土袋填平沟壑,趁势杀入营中。 在左右部曲的举盾掩护下,陆议率剩下兵马杀入营帐。 “不可恋战,速烧营寨,扰乱敌营。” 说着话,陆议主动拿过茅草,用火把点燃,然后将其扔到营帐上,在东南风的加持下,火源从茅草传到帐布上,整个营帐被点燃起来。 陆议熟知兵法,他知道以寡弱之兵袭击营寨,需用大火点燃营垒,惊扰曹军士卒之心,又趁机率军作乱掩杀,方有机会击败曹营。且若让曹军反应过来,以寡迎众,以弱对强,必难胜之。 “诺!” 有样学样,大量随后入营的军士,利用茅草作为助燃火物,迅速将曹营点燃,火势冲天而起,亮如白昼。火助风势,又值冬季天气干燥,曹军营寨很快被大火点燃而起,曹军将士毫无战心,互相奔逃。 且陆议的运气甚好,及他放火烧营,又用精锐士卒开路厮杀,曹军在夜袭下,居然发生营啸,互相残杀,让营寨更加混乱。联军士卒趁着混乱之际,放火杀人,搅乱整个营寨的秩序。 曹营守将夏侯杰,从睡梦中被惊醒,急忙出帐,得见寨内已是混乱,且火势冲天,心生胆怯,率左右亲信逃亡。然却遇见大队联军士卒,被当场格杀,死于乱刀之下。 从天空上望去,高翔、吕蒙、魏延、陆议等将皆纷纷从外杀入营中,又得赖山丘、林间草木繁多,大火在东南风下,开始四处蔓延。 一时间,沌丘诸营已被大火所燃,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到处可听见惨叫声和喊杀声。或有曹军士卒被火缠身,活活被烧死;亦或是曹军士卒仓促起身,来不及披甲拿刀,被联军将士砍杀而死, 有身患瘟疫的士卒,受限于行走不便,被大火与那营寨一起吞没,痛苦而亡;曹军士卒于惶恐之下,在夜间呼叫奔走,犹如丧家之犬逃窜。守将得见营寨大燃,已是无法控制火势,纷纷避火出寨,不敢于下风口,与联军作战。 沌丘前营尚且如此,江阳水寨火势更盛。水寨无缘无故起火,那些大火遇水不灭,舟舸首尾相连,水寨内那些舟舸犹如天然的大火助燃物,哔哩吧啦在那疯狂燃烧,几乎无法阻挡。 且霍峻率水师杀到,趁着混乱之际,又以十艘火船作为大礼,撞开了水寨大门,为燃烧的曹军战船添了把力,火势更加凶猛。进而在东南大风的相助下,大火席卷上了陆寨,将那岸边营寨吞噬。 “我的船啊!” 深夜难眠的曹操站在营外,望着已是火海的舟舸,急得跳脚,喊道:“速救舟舸!” “丞相,水师战船救不了!” 蔡瑁擦着大汗,说道:“那河水不知为何,烈火凭空而生。进吞大船,又因连船之故,大船皆已被点燃。且大船停泊寨中,与小船相隔不远,烈火能浮于河水上,将那小船也点燃起来。” 曹操将眼睛瞪着如铃铛那么大,愤怒喊道:“烈火浮江,不能溶水,莫非笑语尔!” 说着,曹操拔剑出鞘,喊道:“必定是你等救火不利,用此等言语欺骗与我。” “丞相,我等冤枉啊!” “丞相!” 杨修不知从何处冒出,紧张喊道:“霍峻率水师杀来,已在河畔下船等岸,用那投车将油膏掷入营中,后又让小舟临近火箭射之,今诸营大火四起。其已率大军杀入营寨,沿途杀人放火。且水寨大火在东南大风相助下,也已蔓延到岸边营寨,人马烧死众多。” 曹操握剑伫立,喊道:“命前营各部率来救,且让州陵各军分兵救之。今水寨之中人马集结灭火,驱除贼寇,我众敌寡,切莫慌张。” “诺!” 几名侍从趋步而出,过了片刻,侍从又快步而回,拱手说道:“启禀丞相,前营亦遭敌军夜袭,营垒被焚,其火势甚大。” “什么?” 曹操的脸色已是大变,猛地想起近日发生的一切,又是跳脚,说道:“甘宁、俞韶必是诈降,今二人何在,速将二人处斩。” “甘、俞二将今在州陵后寨,曹洪将军把守营垒,想必无碍。”荀攸披着薄衣,亦是惶恐而来,说道。 “快派人去!” “诺!” 曹操在那试图聚兵救火,驱赶敌寇。而那霍峻已率水师火烧外寨,派遣诸将突入曹军大营中。 瞭望满天之火烟,霍峻站在艨艟上,遥指曹军水寨,狂笑不已,说道:“水战之上,江汉之间,曹操欲败我,实属笑语尔!” “其虽有百万之兵,我亦不畏,大火之下,百万之兵连那樯橹皆灰飞烟灭。” “都督之韬略,盖曹操不能及,可比世之白、韩。”蒋济吹捧道。 霍峻观望已是被大火吞没的曹军连寨,笑道:“今峻二十有九,及过正旦,是有三旬矣!今此战败曹,如此熊熊之火,可为峻庆生之火。” 说着,霍峻铿锵拔出长剑,奋然喊道:“全军上岸,活捉曹操。” “诺!” “杀!” 少顷,霍峻牵马下船,翻身而上,率军持剑杀入曹军营寨。 途中所过之处,尽是大火焚营,联军士卒追杀曹军水卒。这些水卒多为江汉士卒,初附曹操不久,士气不高,怎愿为他死战。逢敌入营,尽皆逃窜溃败,寡有抵挡。 水陆二寨皆被焚烧,江汉降卒寡有战心,江左兵马长驱直入,无人可挡,直逼曹操中军大寨。 霍峻趁着火光明亮,持剑劈死曹军步卒,喊道:“曹操已死,还不快快归降。” “曹操已死,速速归降!”江左兵马随后摇旗呐喊。 “丁奉、钟离斐、朱桓何在?” “末将在!” 霍峻骑在马上,居高而望被大火正在吞噬的营垒,说道:“曹操大营必有防备,命你三人率精锐破入曹军营寨,高喊曹操已死,逢敌杀之,绝不轻放敌将。” “诺!” 三将各领千人,身披重铠,又持刀盾,借着混乱之际,杀入曹营。 临阵先用弓弩射之,继而背负弓弩于身后,转而取出腰间悬挂的长刀、利斧等武器迎了上来。曹刘两军接触,军士互相交错厮杀,刀斧撕裂身躯,鲜血飞溅,兵卒惨叫而吟。 这其中大部分是曹操帐下军士,受夜袭火攻的影响,军士寡有甲胄齐全之人,且有些兵卒正奉命救火,遇强敌进攻,多有死伤,难以抵挡。 “曹操已死!” 丁奉举刀砍死一人,继而发力猛踹已经被火焰点燃的寨门,轰然倒地的寨门将曹卒压倒,火焰窜上帐布,在东南风下,瞬间将营布吞没。且营帐周围有堆积着大量的柴火,又是点燃,形成新的火源。 老将程昱披甲而立,持剑左右招呼,喊道:“丞相身处大营,休要听敌寇妄言。” 生性刚戾的程昱年虽老,但手段却是不差,见有军士动摇,持剑上前,连砍三名军士,喊道:“挡住贼兵。” “诺!” 在程昱的威吓下,他帐下军士奋力抵挡,不让丁奉、朱桓击溃他们,为中军的调度争取时间。 朱桓,字休穆,吴郡人士,素有勇力,亦是江左勇将。即归入刘琦帐下,拜为中郎将。 身上插着十余支箭羽的他,领着朱氏部曲,持槊入阵,见到程昱在那坐镇指挥,大声喊道:“承渊为我掠阵,某要斩杀敌将,以破曹寨。” “好!” 丁奉率精锐猛士从侧翼猛攻,为朱桓争取时间,以斩曹将。 朱桓握持锋利的步槊,挺槊挑飞敌矛,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曹军甲士的甲胄扎透,刺入他的腹部。 与此同时,部曲从左右持盾护住朱桓的肋部,挡住了左右曹军士卒。朱桓趁势抽槊,横扫左面曹军,槊尖猛锤兜鍪,将曹兵敲懵,进而将他戳死。部曲也为朱桓扫平前方来敌,突破曹军正面。 忽然间,朱桓却已见丁奉持刀盾,凭借短与险砍死数人,也直接凿破军阵,引起混乱。而那贼将程昱虽处危险之中,却毫不畏惧,试图且战且退。 为恐贼将被丁奉所杀,朱桓振臂高呼,喊道:“破敌斩将!” “诺!” 就在朱桓奋勇搏杀之际,程昱呼喝高喊,示意众人别逃。 然后程昱却见一名重甲猛将持步槊,狞笑着迎了上来。他身侧左右的曹军甲士,奋勇抵挡,盖非是此将对手。 一名挡在他前方的亲随,欲举刀挥砍,忽然整个身体僵硬了。身经百战的程昱,亦不由脸色大变,急忙转身而逃,然而老迈的跑动速度已不如年轻人了。 “嗖!” 见程昱欲逃,朱然从部曲身上取下短矛,展臂发力,短矛被投掷而出。 “啊!” 程昱顿感胸口一凉,双腿怎么也发不出力气,原来是那短矛已穿透他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涌出来。 扑通一声,随曹操征战南北多年,被誉为‘勇过贲育’的程昱瞬间倒地,死在了江汉。 “曹操已死!” 随着程昱战死,丁奉、朱桓二将轻而易举地击垮了他的本部。从而导致大量的联军涌入曹操大营,一路烧杀,唯恐不乱,导致曹军士气涣散,陆续开始逃跑。 中营内,曹操听着来自各处不利的消息,瞭望焚天的大火,神情沮丧。 侍从灰头土脸来报,说道:“启禀丞相,奋武将军率部战死,敌寇已杀入我营。” 听闻程昱战死的消息,曹操面容惊骇,悲伤流泪,喊道:“仲德啊!” 继而曹操怒捶胸膛,喊道:“霍峻,孤誓杀你!” “杀!” 马蹄声响,乃是高歆奉霍峻之命,从薄弱处杀入中军。 数百名骑卒于营中奔驰,沿途斩杀曹军士卒。高歆一马当先,持槊左右刺人,甚是骁勇。 “丞相快走!” “火烧营寨,敌寇入营,营中混乱,不能阻挡。丞相速走它处,以整军备战。” 荀攸、杨修等文士心中惶恐,拉着曹操便走。 “不!” 曹操哀哭而喊,说道:“仲德身在此处,孤不能走啊!” 孙权为曹操牵过一匹马,说道:“丞相当以大事为先,今贼兵在前,切莫哀恸太过。” 许褚那管什么,他即护卫曹操安全,牵来战马,扶曹操上马。 “仲德啊!” 孙权为曹操牵着缰绳,手持弓箭,对许褚说道:“将军盖有虎威,权有射术,可保丞相安全。” 说话间,孙权搭弓便射倒一名在营内驰骋的楚骑,令许褚及其左右刮目相看。 “好!”许褚点头答道。 (本章完) 第231章曹操安在? 水陆大火,曹操在左右的护卫下逃出营寨,聚拢败兵。 曹操已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回头观望已被大火渐渐吞噬的中军营垒,挥鞭问道:“今前营、中军皆遇敌寇夜袭,大火焚之,今有何处可去?” 荀攸擦了擦脸上的烟灰,说道:“丞相,州陵营寨坚固,且地面宽阔,那有数万大军可用。丞相可走州陵,聚拢败军,后撤至乌林地界,退守江陵,进而与曹南郡(曹仁)合军。” 曹操挥鞭而走,说道:“即往州陵后寨,聚拢败军。” “诺!” 在曹操奔走州陵营寨之时,被曹操赶到州陵的甘、俞二将得见水寨冲天大火,便知道他们二人要开始发功了。 霍峻让甘、俞二将所行的谋划,亦有学习借鉴淝水之战的操作。 霍峻念及曹操大军严整,营垒坚固,即便有大火焚烧,担心一时也难以破寨。因而让甘、俞二将以降将的身份,献上拍杆、车船,让曹操信任二将,不至于怀疑。 让甘宁诈降容易,毕竟甘宁与刘备、霍峻之关系非同寻常。但让俞韶诈降真就不容易,他虽是俞姓之人,却被孙河收养过。在大战之前,俞韶还曾动摇过归降的念头,在被霍峻亲劝后,俞韶方才收心。 因而让俞韶诈降,若玩不好的话,他的诈降变为真降。为了战事,霍峻与俞韶深入畅聊,俞韶对于诈降之事,心有顾忌,甚是迟疑。 霍峻为安俞韶之心,则与他约定,若战事不利,无法破敌,俞韶可假降成真降。若见水寨火起,俞韶在营内趁机作乱即可。 见霍峻如此态度,俞韶自然不悦,他表示自己非那般之人,他甚感霍峻再栽培之恩,愿真心向曹营诈降,言语诚恳,令人难以不信。 在霍峻既诚心相待,又试探之意下,俞韶即入曹营诈降。 今得见水寨火起时,俞韶从手下口中得知消息,立即聚集帐下将士。 篝火下,俞韶扯下麻巾系在膀上,环视左右亲信,沉声说道:“韶奉都督之令,入营诈降,今都督以火烧寨,诸军尽出,此乃建功之时。凡军中将士系上麻巾于臂上,火烧营寨,作乱敌营。” 话音刚落,侍从急忙入帐,说道:“将军,外营遭遇夜袭,曹洪请将军前往大帐议事。” 俞韶冷笑几声,说道:“营寨遭袭,不发兵救之,反请我议事,其中必是有诈。将来人就地斩杀,随我接应营外兵马。” “诺!” 而在俞韶商议起兵之时,甘宁早已在营内杀开,率帐下军士数百人,在州陵营寨内部,四处点火,焚烧营帐草场,各营兵马,以配合夜袭的刘备大军。 甘宁手持火把,在缺少防卫的内寨,点燃大火,高声喊道:“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不仅是甘宁一人,连他那数百名手下,亦是潜入各营,借着黑夜掩护,四处呐喊:“快跑啊!我军败了!” 有人点火,有人扰乱军心,亦是有在砍杀无备的军士,本就被刘备率军夜袭而受到惊扰的曹军营寨,顿时混乱起来。且在黑夜中,又有被焚烧的水寨为证,几乎所有军士都在恐慌。 察觉到营内的混乱,刘备披着甲胄而立,指挥左右,猛攻营寨。 “上火箭!” 千余名弓箭手,将点燃的火箭送入营中,星星之火触碰到帐布、木桩、旗帜等干燥之物,在东南大风的助力下,迅速点燃起来。小火借着大风,蹿得一下,变成大火,在那吞噬其他的可燃物。 “杀!” “叔至上!” “诺!” 陈到率着白毦兵,手持盾牌,身披重铠,沿着已被前军士卒开辟出来的道路,顶着曹军弓弩手的箭雨冲寨。 “快来人!” 曹军营寨内调了批弓弩手来,隔着被大火熊熊燃烧的木门,向着寨外远射刘军军士。而营外大量的弓弩手还射火箭、弩矢掩护。然而由于刘备旱地行舟,渡江突袭,营内曹军弓弩手数量不足,在对射中落于下风。 眨眼间,陈到所部在奔跑的中连连中箭,即便有盾牌、甲胄庇护,但亦有二十七八人栽倒在地。其中有人面目中箭,捂着脸倒地哀嚎;亦或有人腿脚中箭,难以行动,倒地呻吟。 那中箭之人,其中不少是丹阳山越悍卒,被招募入军,又因自身骁勇敢战,被选入白毦兵中,放到普通军队中可是核心基层骨干。 但在破寨的关键时候,人命仅是数字,若能破寨,即便折损数百人,刘备亦不会觉得可惜。 陈到持盾侧身避开飞掷过来的短矛,随即挥动左臂的盾牌,喊道:“持盾推墙。” “诺!” 领头的百余名白毦兵互相持盾,汇聚形成盾墙。继而在陈到呐喊声中,沉腰发力,盾牌撞到已被大火点燃的木墙。 陈到感受寨墙上传来滚烫的热意,又奋力撞击了几下,在连续几次的撞击下,木墙摇摇晃晃,似乎将要倒下。 营内的曹军士卒想持矛上前驱赶陈到等人,但在东南大风的吹拂下,木墙上的火朝向他们燃烧。畏惧火焰之下,他们不敢过于靠近,只得用矛在那袭扰陈到等人。 几名白毦兵腿脚中矛亦不畏惧,反而激发了心中的凶狠,奋力冲撞木墙。在巨力之下,被大火点燃化为木炭的寨墙失去往日的坚固性,咔嚓一声,随即轰然倒下。 “快跑啊!” 几名逃避不及的曹军士卒被那木墙活生生的压倒在地,痛苦哀嚎。 “杀入营寨。” 几名身后的白毦兵铺上被河水沾湿的毛毯,迅速形成通往曹军营寨的道路。 几番持盾撞墙早让陈到的手被烫伤,脸也被火焰灼烧的通红异常。然而陈到似乎察觉不到疼痛,高举长刀,呐喊道:“破寨杀贼!” 喊话间,陈到率领白毦锐士,径直冲入营寨中,与丧失军阵的曹军军士做作对厮杀。 陈到挡住了从左面刺来的长矛,右臂的长刀横切过去,就听得噗的一声,锋利的长刀从砍断曹军甲士的脖颈,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溅满陈到满脸。 长刀卡在颈椎,难以抽出。陈到抹了把脸,并不试图抽拔长刀,厉声喊道:“斧来!” 左边的亲兵卸下背负的利斧,供给陈到使用。 陈到丢弃盾牌,双手持斧,趋步奔驰。寒芒斧刃所至,一名逃窜的曹军甲士的人头被轻松砍下。 在刘备左右之中,陈到之名不如赵云,然而其武略、胆气绝不输赵云。他今日不畏烈火,率兵破寨。即奉刘备之命,不计伤亡,务必破营,为大军杀入营中而开路。 在陈到及白毦兵的厮杀下,刘备中军正式攻入外围营寨。 陈到率白毦甲兵奔驰突前,白毦甲兵凭借身上所穿戴的铁甲,又有持弓弩为武器,标配刀盾、长矛等齐全武器。转眼的功夫,他们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凡是想停在原地抵抗的曹军,或是逃亡慢的步卒,无一不被斩杀。 陈到一路兵的勇猛举动,带动了整体局势的变化。除了陈到所部外,张飞统率的帐下军士也杀入曹军营垒。继而便是焚烧曹军营寨,制造大量的混乱,逢敌便杀。 及入曹军营寨,刘军士卒方才发现寨内曹军军士奔逃而走,到处可见被焚烧的营帐。且四周到处皆是‘我军败了,丞相战死’之声,他们得以杀入营寨,与这呐喊声关系匪浅。 与此同时,赵云奉命率骑卒入场,奔驰的南骑沿着营寨间的通道,滚滚向前,一路砍杀曹军军士,犹如铁流般不可阻挡! 混乱的曹军步卒面对入寨的南骑奔袭,松散的军阵,毫无抵抗能力。 战马嘶鸣奔驰,赵云撞入人群中,在火光的照明下,奋力将长槊自左至右横舞。槊尖所到之处,曹军步卒非死即伤,在四处奔走,不敢抵抗。 “杀!” 赵云催马向前,南骑纵马相随,奋力冲杀。 州陵军营内有奸人作乱,外有强敌猛攻,大火也开始在营中蔓延,整个军营愈发混乱不堪,让曹洪难以控制兵马。 “将军,敌军杀入我军大营,营垒已被大火焚烧,敌骑奔驰扰营,我军士卒四散奔走,难以呵斥。”侍从说道。 曹洪四望左右,见己家水师大营方向已是被大火焚烧。狭窄的水域内停泊的舟舸犹如天然的熔炉,被大火灼烧着,其燃烧而出的火光在百余里间清晰可见。 听着四处高喊:“丞相已死,我军已败”,曹洪心中不由恐慌起来。 “曹洪留下命来,待我俞公礼取你性命。” “曹洪,甘兴霸来也!” “嘚嘚~” 忽然间,曹洪的前方与左右三面,有喊杀声及那马蹄声响起,他已是心畏。 “撤!” 曹洪看向即将烧到营帐的大火,喊道:“率军出寨,去寻丞相。” “诺!” 州陵大寨的被破,非在霍峻意料之中。他不知甘、俞二将会被安排到州陵营寨,故而他让刘备率军夜袭难破的州陵大寨。 可不曾想甘、俞二将被曹操心疑,被安排在坚固的州陵营垒。刘备渡江夜袭,得二人之助,又借烧营之势,顺利攻入州陵营垒。 赵云统率骑卒奔驰于营寨之内,皆持刀矛白刃厮杀,追逐那些曹军士卒。 有个披甲的将军混在人群中奔走而逃,赵云持槊遥指,喊道:“敌将休走!” 娄圭得见铁甲将军率骑卒而来,慌不择路而走,企图凭借混乱的人群躲过赵云的追杀。 数十名铁骑持槊奔驰,碾过了曹兵溃军,速度丝毫不减,几十杆长槊乱戳之下,不知谁家的马槊刺死娄圭,奔腾的马蹄将其尸体踩成肉泥。 赵云策马而停,举槊对准溃卒,问道:“此将为何人?” 溃卒惶恐答道:“此乃娄圭,娄子伯也。现任讨贼将军。” “带走此人头颅!” “诺!” 赵烈下马用刀切割娄圭的脖颈,头颅鲜血淋漓地挂在马颈上。 “将军,我等愿意归降,今向谁归降?” 赵云用槊遥指西南,说道:“弃兵器,速向西南方空地而行。” “走!” 赵云挽着缰绳,举槊喊道:“今时营中大火,不可久留。诸位随我出营,追杀曹军。” “诺!” 当下不仅是州陵营寨被大火焚烧不能久待,沌丘、江阳二寨营垒已是烈火焚天,无论曹军或是入寨夜袭的江左兵马,纷纷出寨而走,或是避火于上风口,以免被火烧伤,毕竟水火无情,可不管你是谁。 江阳大营,河畔上风口。 霍峻率军士出营躲火,以免引火烧身,兵马举旗而行。 丁奉开路得见草丛有阴影闪过,喊道:“何人,还不速速出来?” 半响过去,不见有人走出,丁奉示意军士举弓,沉声说道:“再不出来,弓弩无情!” “放!” “且慢!” 一名文士模样的人高举双手,从草丛中走了出来,说道:“我乃是你家都督友人,切莫害我性命。” 霍峻策马而上,借着火光,看清此人样貌,笑道:“可是北地傅公悌否?” 傅巽抬头地见霍峻,面露欣喜,说道:“仲邈,正是我也!” 霍峻打量狼狈不堪的傅巽,不由笑道:“昔君有言,得天下者非曹孟德,今峻大火焚天,樯橹灰飞,雄兵烟灭,不知那曹操如今安在?” 傅巽面露惭愧之色,说道:“巽识天下诸杰,却是低估仲邈之能。昔仲宣之言非假,霍君有吴起、犀首之才,将能名动天下,盖非大器所能限。曹公纵横天下,败于江汉,时也命也,非巽所能料也!” 傅巽这个坚定的投曹党,得劝刘琮归降,爵拜关内侯。今被霍峻这一大火烧得无话可说,唯有忧伤而叹,不曾想他纵横寰宇的曹公会败于霍峻手上。 “哈哈!” 见傅巽这般言语,霍峻亦是大笑几声,说道:“子华、仲宣皆在江左,傅君可安居江左也!” “来人,好生招待傅君!” “诺!” 霍峻见曹寨皆是大火,吩咐说道:“派人联络各部,探查曹操溃兵动向。” “诺!” 夜袭火烧曹军营寨可非此战的终点,大火无情既让霍峻击败曹操,但也阻止了大军的追杀,让曹操得以喘息。 但曹操深入江汉,想逃也没那么容易逃,今霍峻准备天明追杀曹操。 (本章完) 第232章剩勇追穷寇 霍峻于金口抗曹的所涉及的战略目标甚大,否则他也没必要千辛万苦把曹操放到夏口周围作战,比赤壁、乌林更深入两、三百里,也让自身的处境更加危险。 其核心在于给曹操造成更大的伤亡,逼曹操败走襄樊,而不是败走江陵。历史上曹操败走江陵,给曹仁留下数万兵马,让曹仁守住江陵,与周瑜打得有来有回。 逼得周瑜唯有采用断绝江陵城辎重的战略,如夷陵之战,绝北道之战,与曹仁对峙一年多。最终曹仁在满宠、徐晃等人接应下,迁走江陵城周围百姓,以至于让江陵与襄樊之间近千里的地带出现了无人区。 那南郡百姓多少呢?在永和五年时,南郡户籍十万余户,百姓七十几万人,得赖刘表治理十几年,数十万的北人南逃,南郡人口近有百万亦非夸张之语。 这也是为什么庞统曾对刘备言,荆州荒芜残败,人物流失殆尽。其所指的荆州不是荆南四郡,而是指赤壁后的江陵之地。 历史上江陵之战结束后,江陵残破寡有百姓,在战后得赖江东粮草支援,如果不取巴蜀的话,江陵之地对于江东来说犹如鸡肋,且还要直面曹军兵锋。 出于种种的原因考虑,孙权这才同意鲁肃的建议,大方的和刘备换南郡。毕竟善于政治谋划的孙权可不是傻,他自然有他的政治图谋。 因而江陵之战,倒不是说成是赤壁之战的尾声。由于知晓这点,霍峻选择作战战略之时,必然会留意到江陵这个战略位置,达到毕其功于一役。 今金口夜袭战结束,霍峻则必须着手准备接下来的追击战,且思考如何为己方谋取更大的利益。 艨艟船舱内,荆北舆图悬挂在墙壁上,在灯火的照耀下将那舆图上的水陆交通标记着清清楚楚。霍峻一夜未睡,与蒋济等人在舆图上标记信息。 及天空朦胧微亮,斥候终于将消息传于散落在各地的将校,百余里的长江河畔,营垒焚烧不绝,黑烟冲天。沌丘那边的诸陵火势越来越大,有向长江下游蔓延的趋势。 “都督,诸部皆联络上了,各部将校正乘小舟奉命赶来。” “好!” “都督,请喝茶点!” 邓范领着侍从为霍峻等参军文士奉上早餐,说道:“都督饮茶提神。” 对于这个义子,霍峻甚是满意,招呼左右说道:“子通、子敬、德润等诸君且吃些,呆会又要行军。” “诺!” 十几名左右文人谋士放下手中的工作,凑了过来简单吃些茶点,缓解腹中饥饿。 少顷,诸将陆续登舟上船,船舱内根本放不下几十名的将校,遂移到甲板上议事。 “见过都督!” 众将校见霍峻出至甲板,纷纷拱手行礼,态度恭敬,言语谦卑。霍峻则是微笑以待,即便心中兴奋异常,却也是保持风度。 高翔神情崇拜,拱手说道:“都督,我军大破曹操百万,敌寇望风披靡而走。大火之下,舟舸化为灰烬,辎重粮草付之一炬,甲兵溃逃,降者不计其数,斩杀俘虏曹军将校三十几名,大将程昱被杀。” “曹操烧营断路,率军南逃而去。以寡敌众,操火为军,大败曹操,盖世间之将,非唯有都督尔。” “曹操纵横天下,将统天下,得遇都督,败军烧营,弃寨而走,盖孙、吴在世亦莫能如此尔”徐盛亦吹捧道。 霍峻嘴角的笑容难以掩盖,然为保持自己的谦逊,双手下压说道:“今虽火攻曹操,但曹操残部仍在。今莫骄纵轻敌,反被其残军所挫。且江汉诸县城池未下,不可轻易放松。” “诺!” 诸将谈笑些许,霍峻见刘备率帐下将校上船,上前说道:“得赖豫州昨夜攻破州陵曹营,否则盖不能有此大胜。” 刘备笑容难以遮掩,双手回礼,道:“仲邈调度有方,又幸有兴霸、公礼二将相助,方能得破州陵曹营,断曹操聚兵投营之念。” 昨夜大战的胜果有超过霍峻的想象,在他的了解中州陵营垒难破,唯有奇袭硬破,故而将难啃的骨头留给刘备解决。 他已准备好最差的结果,即击破江阳、沌丘等大寨,让曹操率州陵营寨军士撤退,准备于半路追击,从而再次重创曹操。却不料刘备给了他一个惊喜,击破州陵营垒,让曹军几乎全线崩溃。 顿了顿,刘备说道:“仲邈,我闻曹军降卒言,昨夜曹操得会曹洪所部,率残部奔走向南,似乎要往乌林大营而去。” 曹操得入州陵营垒失败,在手下的建议下,向屯有军粮的乌林进发,试图从乌林归江陵,进而撤军向襄樊。 “乌林粮寨,峻已命黄忠、王威二将率军截杀,烧毁乌林辎重。曹操奔走乌林,必无所得也。” 霍峻嘴角微扬,说道:“来人,上舆图!” “诺!” 几名侍从站在霍峻后,展开江汉山水舆图。 霍峻撤步露出舆图,众人得见那张细致的江汉舆图,舆图上将乌林、州陵、华容、汉水、夏水等山川地势十分清晰地呈现出来。 霍峻披着大氅,手指舆图,说道:“曹军旧寨毗邻夏口七军,然有汉水及湖畔阻断,曹操唯有向南而走。南部即乌林粮寨,峻已命黄忠、王威入寨焚之,曹操则难有所得。” “及曹操得知乌林粮寨遭袭,则必改道走华容道,奔向江陵。而华容道上,有一乡亭名为监利乡,我料曹操必走此处。我军当于监利乡布寨,进而再次大败曹操,阻曹操西进江陵。” “曹操于监利乡受挫,唯走向北投奔襄樊。江汉往襄阳有汉水大道,或是有当阳大道。曹操于监利乡受挫,当奔赴竟陵,看能否与七军汇合,或走水道归襄樊。若水路受挫难以归途,则曹操当改走当阳大道归襄樊。” 说着,霍峻语气充满了杀气,说道:“我军需在监利乡大破曹操,在竟陵阻止曹操与七军汇合,又于当阳追杀之。走此三关,曹操即便不亡,其帐下军士亦无法幸免于难。” 南郡之地,霍峻故乡,楚人之地。在楚地上和楚人作战,曹操拿什么和霍峻玩。 云梦泽与外界联络的道路,无非就那几条。曹操不走这些道路,他凭什么把帐下大军带走,除非曹操想只身而走。 “请都督吩咐!”众将拱手道。 霍峻环顾众人,说道:“金口大火,我军及曹军军士多有迷路离散他处,及有曹军所剩辎重、兵甲、战马散落野外。且此战受伤兵将又是不少,由鲁肃、叶澄、陈越统率六千士卒,屯兵金口,打扫战场,转运江左粮草。” “诺!” 说着,霍峻用手指向竟陵,说道:“吕蒙率三千水师支援关将军,由关将军率领赶赴竟陵,切断曹操走水道汇合七军之念。” “赵云、赵烈、高歆、士仁何在?” “末将在!” 霍峻用手重点当阳,沉声说道:“当阳距离监利有三四百里之遥,你等率骑卒至监利后,即刻率骑卒日夜兼程赶赴当阳。若曹操从当阳归襄阳,你等三人当以骑冲阵蹈之。” “诺!” 继而,霍峻看向刘备,问道:“不知豫州愿与峻率三万精锐士卒,奔赴监利,以败曹操残军否?” 刘备微微颔首,笑道:“怎会不愿!” “善!”霍峻说道:“若无疑惑,可从如此布……” 忽然,张飞瞧着舆图出声打断,说道:“霍都督,飞有疑虑,不知能问否?” 霍峻神情温和,说道:“请张将军言!” 张飞皱着眉毛,说道:“曹操从州陵逃向乌林,无所得后,又从乌林逃向华容,我军于监利阻敌。然为何不衔尾追杀?” “哈哈!” 闻言,霍峻、霍笃、高翔等南郡将校皆大笑不已。 在霍峻的示意下,高翔笑着解释,说道:“翼德将军有所不知,云梦泽道路泥泞难行,我军衔尾追杀,亦将陷入泥泞道路之中,且受辎重拖累,难以前行。” “若在监利阻敌,曹操率部当行泥泽湿地三四百里,无粮草辎重情况下,曹操率残部至监利,早已是饥寒交迫,兵无战心,亦无战意。我军以逸待劳,何愁不胜乎!” 云梦泽湿地可以说是大军的噩梦,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曹操大军尚且滋生疫病,且不说战败之下,又是缺粮而行。 将曹操拖到金口作战,拉长他的补给线,及战败之时,缺乏水师,转运粮草,曹操帐下军队将会被湿地折磨精疲力竭。因而与其在泥泽湿地上追击,倒不如以逸待劳,于他的必经之地上破敌。 在赤壁、乌林作战,与江陵太近了。其三、四百里的距离,曹操在乌林受挫后,可迅速撤回到江陵。而在金口作战,曹操面对多出来的二三百里,无疑给了联军给多的操作时间。 张飞猛地顿悟,感叹说道:“险忘云梦泽也!” 霍峻见众人没有疑惑,沉声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今时追击作战,必让曹操亡命于江汉。” “诺!” (本章完) 第233章荒野求生 天色初亮,一支残兵在泥泞道路中蹒跚而行。 军士灰头土脸,各个士气低沉,旗帜低垂难扬,衣物早已沾上淤泥。且那领头的曹操发髻已乱,身上的蜀锦红袍早已上肮脏不已,骑在战马上,狼狈而行。 曹操见天色已亮,不由放缓马速,得见辽阔无垠,尽是湿地草木的云梦泽,问道:“此为何处?” 蔡瑁摇了摇头,说道:“启禀丞相,昨天大火,难以见路,我军应在云梦泽中迷路,所行并非大道。” 云梦泽数百里,寡有人烟居住,缺少地标性建筑,非常容易迷路。曹操在路上陆续收拢败军,唯记得向南而行,在黑夜中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大道。 曹操看一眼已是疲倦的军士,说道:“昨夜奔走一夜,诸位已是劳累,暂且在此休息。德珪,你让江汉士卒探查大道方向,看有何道可行。” “诺!” 随着休息的军令下达,残兵败将长呼欢喜,感谢曹操让他们停下休息,不用再继续赶路。 寻了个干净之所,曹操下马歇息,感受着腹中饥饿难耐,问左右说道:“可有胡饼、肉脯乎?” 左右皆摇头不语,他们唯恐大火烧身,出逃哪会带粮食在身。 杨修象征性地摸了摸衣袖,叹气说道:“丞相,今时何来胡饼,左右唯有泥泽、芦苇、虾蟹?” “我这有!” 孙权从怀中取出已是凉透的胡饼,殷勤地为曹操献上,说道:“丞相,权这有胡饼,仅是凉了,公可勉强食之。” 望着奉上胡饼的孙权,曹操甚是感动,说道:“今饥寒之下,仲谋能奉胡饼而不自食之,孤心甚慰。” 出于颜面,曹操又推让说道:“然孤观仲谋气色不佳,可自用胡饼尔!” 孙权面露激动,拱手说道:“丞相身寄中国之望,今当自重身躯。权乃小人,岂能与丞相相比,又怎能自吞胡饼哉?” “请丞相食饼!” 见孙权如此诚恳,曹操亦不含糊,伸手拿过胡饼,感慨说道:“既然如此,孤且食之。” 孙权见曹操拿过胡饼,心中窃喜。 昨夜火烧大寨,时逢他腹中饥饿,起身吃夜食。故而他在逃亡时,顺手揣了两个胡饼在怀里,不曾想今时能用上。当然孙权也是有意识,为讨好曹操进而奉上。 曹操吞了吞口水,准备开口吃饼,却见左右文人武将的目光似乎都在望着他。 曹操心思微动,将手中的胡饼撕扯分成数块,说道:“诸君亦饥,孤岂能独食。” 说着,曹操将胡饼分给荀攸、杨修、蒯越、曹洪等人,笑道:“诸公切勿谦让,尽食此饼。孤已命军士寻些野菜果蔬,鱼鳖虾蟹,以为充饥果腹。” “谢丞相!”众人拿着少的可怜的饼块,感激的说道。 “不必如此,昨夜若非诸位力战江东兵马,又收拢败军,我命休矣!”曹操凭空虚扶,说道。 曹操脑袋可是清楚,一个饼虽能充饥,但对于他的大业而言却是无用,倒不如用来收买人心。 稍休息片刻,忽然有军士喊道:“有追兵,有追兵。” 坐下休息的众人惊慌不已,皆欲起身而走。然后方军士又改口喊道:“自己人,曹虎豹率骑来了。” 众人闻是自己人,离地的屁股又迅速坐回到了地上。 “嘚嘚~” 随着马蹄声响起,曹纯、曹休、曹真等虎豹骑将策马而来,见到狼狈的曹操,连忙下马,拱手说道:“拜见丞相,我等左右护卫有失,请丞相责罚。” 曹纯解释说道:“昨夜大营火起,我骑卒欲入营时,却见大火已烧至中军营寨,战马畏火,我则率骑卒于外搜寻丞相,却救得公子。及天明,逢见路上败军,又见炊烟,方知丞相所在。” 见到心腹曹氏诸将及儿子曹植,曹操心中微喜,说道:“大火之下,人马皆畏,实属正常。诸位辛苦了,且坐下休息片刻。” “诺!” “父亲!” 曹植见父亲如此狼狈,失去了往日威仪之风,悲伤说道:“昨夜大火,植于营中搜寻,然苦于黑夜,难见父亲踪影。今见父亲,植甚既喜又悲。” 曹操脸色微沉,呵斥说道:“孤尚未亡,在此啼哭作甚?” 说着,曹操挥了挥手,毫不在意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战我军虽是失利,然北方仍由我所据,中原几十万兵马尚存,何故如此悲伤。且江陵兵马万余人,夏口七路军三万余众,襄樊亦有万人,胜兵仍有五六万之众,何愁不能与江左再战。” 兵入江汉,曹操率大军十六万,收服江汉四万兵马,合约二十万大军。夏口七路军,约去四万人,大军本部则是有十六万人。曹操在襄樊留守万人,在江陵布置近两万人,自率大军十二三万征讨江左大军。 今下曹操所统南征的十余万大军损失惨重,分屯诸地的兵马并未受到战败的影响。 见曹操谈笑风生,丝毫不受大败的影响,众文武谋士心中轻松了些许。然众人看到的仅是表面,曹操又怎可能不心疼这些兵马,这可是他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家底。 “丞相,今已探明道路。” 蔡瑁从人群中冒出,说道:“丞相,我军偏离大路几十里,今当转向东南而行,可至乌林粮寨。又向西行,可达华容、江陵。若丞相欲走襄樊,可向西北而行,走湿地小道至汉水,沿汉水逆流而上,可归襄樊。” 顿了顿,蔡瑁说道:“然西北小道,及深入云梦泽腹地,泥泽遍地,大军难行。数百里间皆无人烟,以今下粮草之匮乏,实难走之。”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江左兵马水师众多,我军奔走汉水,其必有防备。且我军若走汉水,得归襄樊,则江陵难守。我军向南至乌林,于乌林补给一番,又向西而行,汇合江陵之兵。” 南郡太富了,这让曹操心中难以割舍江陵。毕竟荆楚之富,汇于江陵之语可并非虚言。若他得走襄樊,江陵怕是守不住了。 荀攸抚须沉吟,说道:“我军深入江汉战败,以霍峻之兵略岂会无备。攸以为霍峻必会在我军退路上层层拦截,今往江陵非明智之举。” 胡须沾满泥浆的贾诩,苦笑说道:“启禀明公,霍峻乃南郡之人,熟知云泽地势。今时霍峻少派追兵,并非无力追击,而是让我军陷于云梦大泽之中,又于必经之路上设伏。及我军疲惫而至,其兵马以逸待劳,我军残部必然败矣!” 霍峻就玩了招阳谋,云梦泽方圆几百里,当时水陆进军便捷,并不代表易行。今时便要让他们无粮走出云梦泽,让所有曹军士卒玩荒野求生。 曹操目光落在贾诩身上,问道:“以文和之见,我军当如何行军?” 贾诩观望周围,低声说道:“丞相当舍弃步卒大军,率精锐骑卒而走,携带马匹,裹挟辎重,走西北小道至汉水畔。得见汉水则有人家,我军则出牢笼也!” “放弃大军?”曹操犹豫不决道。 “正是!”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云梦大泽方圆数百里,率步卒大军而行,途中粮草匮乏无以为食,且又拖慢行军之速。倒不如舍弃大军,率骑卒迅行而走。得归襄樊,聚拢夏口七军,南援江陵。” “若丞相怕残军留于江左,可率大军深入云梦大泽。时逢艰难之时,舍弃大军,届时……” 说到后面,贾诩却是闭嘴不语,让曹操自行体会。 听贾诩之言,众人倒吸口凉气。贾诩真只活自己,不活他人。但凡曹操舍弃大军,搜刮走剩余辎重,率骑卒出走汉水,活命基本是必然的,但这些残兵败卒基本无路可活。 曹操看着贾诩,沉默了下来。 半响后,曹操叹了口气,说道:“今收拢残军仍可得数万,何必如此绝人之路。不如率南至乌林就食,命人向江陵求援,或许仍可保些许兵马。” “乌林粮寨,由朱盖、殷署二将把守,此二人帐下兵马有五六千之众。即便霍峻率精锐急攻乌林,二将亦能保全些许粮草。” 曹操站了起来,吩咐说道:“全军向南奔走乌林,二刘兵马能战兵马不过三四万人,有子孝(曹仁)相助,或许能胜霍峻!” 说着,曹操看了眼贾诩,说道:“文和,且随孤一起同行。” “诺!” 及曹操率军出发,沿着云梦泽边缘而行。然即便是二百余里边缘的云梦泽,亦是噩梦般的存在。 寒冬消失,前往州陵的道路上,道路逐渐泥泞。曹操又让军士砍伐树木,作为通行通道。途中老弱倒地,便无人询问,成为他人路上的踏脚石。 道路难行尚且是第一件事,曹操沿途收拢各部败军,一路上又无粮草辎重补充,成为曹操头疼的事。 连续行军两日,几万饥肠辘辘的曹军败卒瘫坐地上休息,一经坐下休息,便难以起身。仅凭沿途的野菜虾蟹,根本不够曹军军士补充够能量。且又是连日的泥泽行军,早已让他们消耗光所有力气。 军士们扒拉着沿途所有可以吃的东西,不管泥泽湿地中的草木是否有毒,几乎全被军士吃光。虾蟹河蚌早已绝迹,泥泽上到处可见因饥饿而不想活动的军士。 曹操及文武众人望着军中的战马,已是目露凶光,皆试图杀马而食,以缓解腹中的饥饿。最终考虑到霍峻可能在前方围堵,仅杀了几百匹战马,以保证精锐的士卒的战斗力,其余残兵皆自求多福。 然而曹操宰杀战马而食的行为,却勾起帐下步卒的馋欲。当天不少老弱被人趁机所害,黑夜中点起篝火,烤肉飘香。曹操与帐下将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装聋作哑,佯装不知。 及次日天明起,缺粮的曹军队伍中居然飘起了炊烟,待军士吃完肉脯,又整装待发。然肉眼可见,曹操队伍中又少了一些人。 两百余里的云梦泽边缘,三、四万残军因生病、饥饿、肉脯,十亭去了二三亭。待至乌林时,个个已是饥肠辘辘,衣衫褴褛,见到可食之物便两眼放光。 本欲至乌林就食的曹操,在途中遇见朱、殷二将,知晓乌林消息后,却是悲喜交加。 (本章完) 第234章金蝉脱壳 曹操率残部走至乌林,于途中得见被击败的朱盖、殷署二将。 朱盖于人群中得见曹操,连忙下马,哭诉说道:“丞相,盖有负丞相重任。乌林粮寨被江左兵马击破,粮草十不存一,大部分被敌寇烧毁。” 曹操挽着缰绳,皱眉说道:“何必如此哭啼,可是霍峻率水师逆江而上,率军袭击乌林粮寨。” 朱盖抹着眼泪,向曹操禀明了乌林粮寨的来龙去脉。乌林作为曹操水陆并行的经过点,曹操看重乌林的地理关键,乃是云梦泽中少有的旱地,便于乌林扎营,以便于粮草的转运。 火烧金口的夜里,黄忠、王威率部渡江夜袭乌林粮寨,顺东南风放火烧粮。盖因粮寨分屯,又有朱盖、殷署二将有备,击退黄忠、王威二将,保下了部分的粮草。 及后续几日,黄忠、王威汇合击败曹操的江左水师,又举兵进犯乌林。朱盖、殷署二将早有提防,吸取粮草被烧的教训,选隐秘处运走部分的粮草。在第二波进攻中,二将不敌联军,不得已烧粮败退而走,躲入乌林中,探听曹操的消息,又准备撤向江陵。 今得知曹操率军奔逃至乌林,二将方才率兵归队。 知晓乌林粮寨的结果,既喜又悲。喜则是二将保全了少量的粮草,自己及帐下军士能吃上饭;然悲则是乌林粮草不多,接下来还有二三百里难行的华容道。 曹操长叹不已,问道:“今乌林所剩粮草还有多少?” 朱盖收敛感情,说道:“启禀丞相,乌林粮寨粮草有六十万石左右,然遭黄忠焚烧,又遇江左大军来夺。粮草仅剩下二三万石粮草,可够三四万士兵数日之用。” 闻言,曹操却是欢喜,笑道:“二三万石粮草足够了,已是够了。乌林至江陵三四百里,我军兼程而行,节约粮草足够我军行至江陵。” 那几日在云梦泽中荒野求生,真是噩梦般的存在。往昔二三万石粮草还不够十几万大军塞牙缝,当下却是他二三万军士的救命稻草。 朱盖面露难色,又说道:“及丞相大败后,霍峻、刘备率水师逆江而上,见夺我粮草不成,又率水师逆江而行,恐二贼或在前方设伏,又或是围攻江陵城池。” 霍峻不走云梦泽追击,率水师逆江而行,比曹操所部快得多。曹操还在云梦泽荒野求生之时,霍峻率军已抵达目的地,让军士养精蓄锐。 曹操见朱盖及左右,有士气低沉之状,笑道:“孤率败军走大泽,几百里间道路泥泞难行,左右无粮,军士以虾蟹野草果腹。今在乌林得数日之粮,怎又反而气馁了。” 说着,曹操挥鞭向前,说道:“我军兵败,曹南郡在江陵岂能不知,我军又有粮草可食,怎能气馁。今当迅速行军赶赴南郡,及至华容县,我军则是安也!” “诺!” 从云梦泽走出的曹操,率领残部二万多人,在途中得朱盖、殷署二将,又增兵马二千余众,得有兵马三万人出头。在简单休整后,大军又走华容道,继而在云梦泽中艰难前行。 盖福不双至,祸不双行。在行走华容道途中,春雨初下,微微细雨,伴着晚冬早春的寒气,雨水淋湿曹军军士的衣裳,让华容道愈发的泥泞起来。从饥饿中刚得脱的军士,又遇上湿冷的春雨,饥寒不断在折磨着曹军士卒。 有些军士勉强从走云梦泽中走了出来,在被寒冷的春雨浇灌后,继而发烧生热,在泥泞的道路中倒下,成为了其余曹军的垫脚石。 然所幸的是,云梦泽已经筛选了出一批老弱的军士,今时剩下的军士多是年轻体壮之人,于途中病倒的人并不多。 且华容道仅走了三分之一,曹操便在途中知道刘备、霍峻统率的江左军士,二人在监利乡屯兵,江左士卒以逸待劳。 篝火于黑夜燃起,曹操抬手取暖,时而挥手驱散周围的苍蝇。 在他的周围,苍蝇绕身飞舞。从金口败退以来,曹操身上那件赤色大袍早就被淤泥沾满,浑身散发着恶臭。往昔威仪的面容,如今发髻散落,污垢结疤,恍如乞丐般落魄。 曹洪、徐晃、乐进、夏侯渊、曹纯等曹军大将亦是如此狼狈,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文臣谋士尚且会保持些风度,脸上的污秽会用清水拭去,以免太过狼狈。 橘黄色的篝火,映照着曹操肮脏的脸庞,说道:“刘备、霍峻于监利扎营,屯兵于夏水北岸,阻我军前往江陵之路,子孝又无迎兵援我,今时我军当如何对之?” 曹洪挠了挠瘙痒的头皮,说道:“丞相,刘备、霍峻二人屯兵监利,以逸待劳,帐下军士兵甲齐备,又是养精蓄锐已久,不如向西北而走,前往襄樊。” 荀攸用手抓了抓肩膀,说道:“丞相,我军欲走向江陵,唯有过监利,又渡夏水。然监利至江陵有两三百里,即便丞相趋兵作战,突破二贼封堵,但走华容道也会被二贼追击,故而丞相亦要三思。” 徐晃身袭发锈的甲胄,拱手说道:“丞相若欲前往江陵,晃愿率帐下军士破敌,为丞相杀出血路,并率军士殿后,阻敌于后。” 曹操看着甲片发锈的徐晃,又抽出徐晃腰间已有锈色的佩剑,叹息说道:“我军从州陵兵败,长途跋涉至此。途中所行多是泥泽湿地,甲胄生锈,刀矛已钝,弓弩受潮,将士疲惫,安能与精锐强敌作战。” 若是往昔之时,曹操巴不得与刘备、霍峻野战。北方三万军士迎战三万南人,若无阴谋诡计,仅是两军结阵厮杀,曹操击败刘、霍二人几乎毫无问题。 然今时已非往日,被几百里云梦泽折磨下来的曹军士兵已是疲倦,军心涣散,且光凭当下的兵甲装备,根本无法与江左军士作战。 之前曹操还期望曹仁率南郡之兵出援,当下不见曹仁的影子,故而想安然退至江陵,希望甚是渺茫啊! 听众人规劝,又思索一番,曹操已放弃奔走江陵的念头。但曹操却也不着急表态,说道:“且让孤沉思一番。” “文和留下!” “诺!” 众文武皆退下,唯独留下曹操,贾诩二人在篝火旁。 曹操望着跳动的火焰,问道:“今至江陵道路尚有两百余里,华容道崎岖难行。故而孤欲率军奔走襄樊,但又恐刘霍二人阻击,率兵沿途追杀,难以走脱。” 说着,曹操抬头看向即便是自己都难琢磨透的贾诩,诚恳问道:“不知文和可有计策教孤?” 贾诩眼眸低垂,说道:“敢问丞相,可知霍、刘二人为何于此?”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孤虎踞中国,坐拥北方,刘备不杀孤,则难图谋中国。且江陵险要、富庶,孤若得往江陵,必为吴楚之害。” 兵败后的曹操脑子仍是清醒,知晓刘霍二人想要什么。 贾诩目光盯着篝火,说道:“丞相既知霍、刘所惧,何不如其意,赶赴江陵。” 曹操露出惊愕的面容,说道:“文和之语,莫非笑语尔!” 贾诩捋着胡须,笑道:“诩言丞相赶赴江陵,又不曾言丞相真往江陵。” “嗯?” 见曹操不得其意,贾诩也不卖关子,说道:“敌寇驻守监利,防备丞相向江陵而行。为让刘霍惊恐,丞相不如命人以佯军奔赴江陵,诱二敌阻击此部,又为牵制刘霍之用。彼时丞相可趁机从夏水下游渡江,向北奔赴襄樊。” 曹操凝着眉毛,说道:“若行此策,此部佯军岂不是难以走脱,将亡于刘霍二贼手上。” “嗯!” 贾诩神色淡然,说道:“有得必有失,丞相既欲保全将校及军士,或许唯有此计可行。及丞相得走襄阳,观局势,再议江陵。” 曹操已是倾向贾诩计策,说道:“北方军士甚是骁勇,且将校多是孤心腹部众,甚是不忍抛舍。” 贾诩领悟曹操的意思,沉吟说道:“刘备所恨之人除丞相外,唯有蔡瑁、张允等众,丞相不如让人率军为饵,夹杂其余将校军旗,必能诱刘备出战蔡、张二人。” “德珪?” 曹操念叨几声,心有不忍,说道:“德珪为孤好友,为谋取荆州出力甚大。今却……” 贾诩瞥了眼曹操,便不再言语了。 他相信身为枭雄的曹操,必然能做出决定。或如曹操所言,蔡瑁为他谋取荆州过程中出力不少,若是抛弃蔡瑁,否则有对不起他的感觉。 但换而言之,为曹操拿下荆北,蔡瑁已是失去了作用,今作为诱饵抛出去,亦不可惜。降服南方的话,今战船被火烧,曹操已无短期内得胜南方的希望。 至于襄阳士族的情感问题,今兵戈乱战之下,有人身亡亦是正常的事。 过了些许,曹操感慨说道:“文和之言,令孤顿悟。” “不知文和可有细致方略教我?” “丞相可如这般……” 橘黄色的火光中,贾诩低声向曹操讲述计策细节,听得曹操颔首赞同。 今天有事,写得晚,因而更得晚。 (本章完) 第235章手刃仇人 天色黯淡,黄昏笼罩大地。联军大营渐起篝火,斥候广派而出,军士巡逻不息。 大帐内,刘备、霍峻探讨军情,帐布上挂着简略的荆州七郡地图。 刘备指着荆南四郡,说道:“仲邈,伯玮已命刘磐、黄忠、王威三将南平荆州武陵、零陵、桂阳三郡。今下若能大破曹操残部,即可聚兵围取江陵,克复南郡。待形势有变,襄樊或亦能图。”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曹操止步于夏水南畔,有向江陵进军之意,然所畏不过我军精锐。今时天色已晚,恐曹操会趁夜走脱,我军当小心以待,防曹操趁夜而逃。” 曹操心心念念的曹仁,怎会不知曹操在金口大败的消息。他收到朱盖、殷署从乌林传来的消息,他即率精锐军士近万从华容道而入云梦泽,试图接应曹操。 然霍峻、刘备率三万大军屯于监利,早有防备曹仁的兵马。即命文聘、魏延等将率七千军士,抢占了华容县,修筑营垒,阻曹仁向东救援曹操。 顿了顿,霍峻说道:“及挫曹操残部,曹仁退居江陵,使君不如邀扬州合军,征讨江陵,且议荆扬二州之事。” 刘备领悟霍峻之意,笑道:“备已让季常南赴长沙,邀伯玮北上,齐破江陵城。时备近日也写好表文,将表伯玮为车骑将军,荆州牧。” 战事发展到这个阶段,金口之役将进入尾声,二刘将要瓜分战后的果实。让刘琦来江陵,也算是刘备为刘琦奉上的一份礼,表明他的态度。 接下来,二刘互表官职。刘备表刘琦为车骑将军,领荆州牧;刘琦也将表刘备为卫将军,扬州牧。卫将军低车骑将军一头,也算是刘备谦让刘琦,合两家之好。 二人讨论之际,侍从趋步入内,着急说道:“豫州、都督,斥候急报,曹操残部向北方而走,似乎向襄樊方向而行,为首之人乃是曹将乐进。” 刘备脸色微变,说道:“曹操不走江陵,欲走襄樊,当迎兵追之,不可让其轻易走脱。” 说着,刘备凝眉思索,说道:“仲邈,恐此策怕是曹操的疑兵之计,诱我军向北追击,实则向西而行,奔走华容道。” 霍峻斟酌良久,说道:“乐进虽是曹操心腹之将,然不识江汉地利,岂能为前锋。且曹操非无谋之辈,今不如命徐盛率兵二千阻击,我军大部暂且等等,观曹军大队动静如何。” “好!” 又过片刻,黄昏已转星夜。 斥候乘马入营,禀告说道:“启禀二君,曹军又有新的动向,乐进虽是前锋,但身后寡有兵马跟随。我军斥候又发现蔡瑁、张允二将向西而行,所部兵马寡有灯火,欲借夜色掩护,从河流浅道偷渡夏水,向江陵而行。” 闻是蔡瑁、张允二人,刘备先是惊讶,又是心生愤气,说道:“果如仲邈所料,乐进所部实乃疑兵。蔡瑁素为南郡太守,熟知江陵地形。今借夜色而行,当是曹军前部,为曹操开路。” 说着,刘备下意识握剑,说道:“故而不可放过蔡瑁及那曹操残部。某率大军阻击,当挫曹操残军,擒杀曹、蔡二贼,不知仲邈欲随备同往乎?” 霍峻望着华容道路线图,沉吟说道:“蔡瑁、张允熟知地利,今趁夜色偷走,亦有可能。然营垒关键,峻需坐镇营寨,有劳豫州率本部阻击蔡曹,不可轻易让曹操走脱。” 贾诩所言不假,霍峻、刘备就怕曹操率军西进,与曹仁会合。今下无论如何,江左必须派兵破敌。 “好!” 刘备微微拱手,说道:“某率万余人出帐,有劳仲邈率兵马屯营,若有差错,将劳仲邈出手,切莫轻放曹操。” “豫州放心!” …… 及刘备率军士出营,途中火把高燃,犹如火龙。在夏水南畔的曹军斥候得见,迅速将消息报于曹操。 曹操翻身上马,马鞭指北,说道:“虎豹骑开道,诸军伏倒旗帜,不可高举大火,迅速跟上乐将军。” 众人面面相觑,为曹操的举动感到惊讶。 杨修望了眼蔡瑁方向,说道:“丞相,蔡瑁、张允二将率江汉兵马,趁夜开道,今怎忽然奔走襄樊?” 此前曹操忽悠蔡瑁等人,以乐进作为佯兵吸引刘、霍二人,让蔡瑁、张允率军中江汉残军开道,自己率剩余兵马在后。今不曾想曹操忽然改变主意,改走襄樊,将蔡、张二将及那江汉残军抛弃。 曹操轻咳一声,说道:“孤已遣人向蔡瑁、张允、殷署等将通报,若见事不妙,当趁机而走,随我军大部身后。” 蔡瑁、张允二人,曹操没通报消息,却是提前给殷署通报消息了。让殷署在前部交战时,趁夜向北而走,自己在前方等他。 说完,曹操轻踢马腹,沉声说道:“诸位跟上,切莫掉队!” “诺!” 星夜间,曹操残军借着月光,以及那稀稀拉拉的火把,勉强摸索而行。依照着乐进留下的引路的军士,军士们沿着河水于夜中艰难而行。 及远离刘、霍大军,又渡过浅浅的夏水,曹操方敢命军士点起火把,照亮前进的道路。 曹操骑着马上,抬头得见璀璨星空,又见帐下军士狼狈,早失去了往昔的威风。面对前方阻敌的刘、霍二人,自己竟然要落魄的舍弃军队,方才能保全自己,甚是令人羞愧。 几月前自己有多么的威风,今日就多么的落魄! 曹操不由悲从心来,叹息说道:“若奉孝尚在,不使孤至此啊!” 此语一出,左右的文武沉默不语,心中亦有他念。 而那宠辱不惊的贾诩却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当初曹操若用自己之策,即便不胜,也不至于败成这样。心中虽是在吐槽,但贾诩非是田丰、沮授那种人,深知其中利害,闭嘴不语,仅是跟随在曹操左右。 孙权策马而行,安慰说道:“今丞相得脱刘、霍二人,将归中原,又何愁不能胜吴楚乎?” 曹操有了倾诉之人,感怀悲伤说道:“仲谋不知奉孝也,奉孝善奇谋,为孤谋划以来,屡战屡胜,寡有失手。若金口之战,奉孝在孤身侧,孤又岂能败于霍峻小儿之手。” 曹操心中亦生不忿,说道:“孤今被霍峻所辱,非是兵略不如他,实乃天意如此!水寨凭空生火,舟舸被烧,若非天意,岂能是霍峻所为!” 曹操为验证自己的话,嘴角的笑容逐渐放肆,继而仰头大笑。 “丞相,何故大笑?” 曹操挥鞭遥指漆黑的旷野,笑道:“我笑那刘备无谋,霍峻少智,中孤声东击西之策。若孤用兵,即便在监利设营,但亦会在此处埋伏一军,以防有失。今却~” “哈哈!” “实如丞相……” 孙权还未吹捧完,忽然间深夜下几条火龙蜿蜒而行,于旷野中高喊道:“勿要走脱曹操,追杀曹操。” “燕人张翼德在此!曹操何在?” 紧接着,金鼓声、喊杀声响彻原野,疲劳的曹军军士仓皇而逃。 “不好!” 曹操脸色大变,说道:“有敌军埋伏!” 徐晃持槊而来,喊道:“丞相速走,晃率诸军殿后。” “公明小心!” 曹操喊上侍从保护文臣、谋士,在许褚、孙权的护卫下趁夜而走,哪敢停留作战。 张飞、徐盛率数千精锐士卒杀出,将曹军的火龙截成数段。曹军残兵盖不能挡,纷纷败逃而走。因在夜幕中作战,张飞、徐盛率军杀败曹军,追击几里,便鸣金收兵。 对于曹操出逃襄樊的方向,霍峻怎无防备。他与刘备安排七千人守华容城,又命张飞率五千人埋伏西北小道,他与刘备率一万八千人守监利。之前霍峻派徐盛率两千兵马阻击乐进,张飞可没冒头出战,不料今时真蹲到曹操。 而那刘备那边已是击败蔡瑁、张允等人,江汉士卒一触即溃,非逃即降。 蔡瑁、张允不见曹操大部,又见殷署逃窜,心中已知自己被卖,心中大骂曹操。若非眼前之将乃是刘备,蔡瑁、张允早就归降了。 趁着夜色,人群混乱之际,蔡瑁、张允带着左右亲信十几人欲逃。却被太史亨、刘封二人率五十骑追上,当场将蔡瑁、张允二将擒获。 灯火通明,太史亨将蔡瑁、张允二人押到刘备面前。 “主公,蔡瑁、张允二贼被我骑士擒获。” “嗯!” 在左右的护卫下,刘备趋马而至。 刘备骑在马背上,手中握着马鞭,目光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蔡瑁、张允二人。 “啪!” 马鞭一甩,抽到蔡瑁脸上,刘备冷声说道;“蔡瑁,可记得檀溪之事否?” 蔡瑁感受着脸庞火辣辣的疼,浑身发颤,哀求说道:“使君素怀恩德于世,能否饶过在下。” 说着,蔡瑁连连叩首,说道:“瑁愿为使君奔走效力,尽忠竭力,不敢违诺!” “呵呵!” 刘备冷笑几声,说道:“我能饶过你二人,怕那景升兄难饶你二贼人。篡改景升兄遗命,勾结曹贼,献江汉归降。今被某擒获,安有脸言降?” “饶命啊!” 张允叩首乞求说道:“使君,允乃刘荆州亲属,能否饶过在下。” 策马缓行至二人身侧,刘备忽然抽出长剑,一剑刺死蔡瑁。 “噗嗤!” 蔡瑁滚烫的鲜血飞溅到张允脸上,吓得张允脸色都白了。 张允瞥着眼看,却见蔡瑁抽搐了几下,死在地上,心如死灰。 刘备剑指张允,见其如此胆小,讥讽说道:“你乃景升兄子侄,居然勾结外人作乱,备用此剑杀伱,怕亦是玷污了此剑。” “来人,将张允交予刘荆州发落!” “诺!” (本章完) 第236章曹操破防 及曹操向北撤军,夜渡夏水,被张飞趁夜击败,遂向北面当阳大道而行。 监利向竟陵而行,约有二百余里。然所幸逃出监利后,此二百余里路途尽是坦途,曹操唯恐霍峻追击,星夜兼程而行。 又转至天明,曹操方敢放慢脚步,就地收拢败军。 坐在石墩上,曹操环顾众人,叹息说道:“昨夜惊险,张飞悍勇异常,若非徐公明殿后力战,又有虎豹骑骁勇,安及得脱张飞。” 说着,曹操不见徐晃,问道:“公明率军殿后,今时还没赶上吗?” “子和、子丹,你二人率虎豹骑沿途返回,寻找公明所部。”曹操吩咐说道。 “诺!” “丞相,来!” 孙权不知从何处端来热乎乎的汤饼,说道:“左右人家得知丞相至此,奉出食饼以献于丞相。” 曹操见左右文臣谋士无食,笑道:“文和,年岁最大,仲谋且让贾先生食之。” “不敢!” 贾诩见侍从手上还有一份,说道:“丞相先食,诩可暂且等等。” 见是如此,曹操却也不客气,喝着热汤,问道:“今向襄阳仍有数百里之遥,孤欲先至竟陵就食补给,联络江夏七军,且又派人探查江陵动向何如?” 荀攸面露难色,说道:“丞相,江左以舟舸出众,我军于金口兵败,霍峻能抢占监利,今又怎不能逆上汉水,隔绝七军兵马。以攸观之,不如先撤至襄阳,再观局势。”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我军粮草不足,若直接奔赴襄阳,途中六七百里,唯有劫掠途中百姓。今不如先至竟陵就食,再至当阳。” 贾诩心有不安,说道:“丞相,竟陵离夏口不远,唯恐竟陵被江左贼兵所取,不如先遣大将前往。若有贼人,观其兵马,多则走;若无贼人,可入取城郭,以为接应我军。” “好!”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文和之语甚是可行,乐进何在?” “末将在!”神情憔悴的乐进,拱手应道。 “孤命你为前锋,率帐下士卒为前驱,速入竟陵。”曹操吩咐道。 “诺!” 又过了少许,曹纯、曹真领着手臂受伤的徐晃求见曹操。 得见徐晃,曹操赶忙问道:“公明,伤势如何?且行进如此缓慢?” 徐晃看了眼肩伤,说道:“启禀丞相,晃昨夜殿后,且战且走。然军中士卒多有掉队,末将留下聚拢士卒,得兵五、六千人。至于肩伤,昨夜奋战之际,不小心被江左士卒刺伤,伤势不重。” 曹操握了握徐晃的手,感叹说道:“公明,实有周亚夫之风。” “公明快入座休息。” 曹操拉着徐晃的手坐下,言语亲和,说道:“数千兵马怎能与公明相比,今后切莫如此,若公明殿后有失,孤心难安也!” 徐晃见曹操如此,甚是感动,说道:“末将无能,不能破江左兵马,仅能为丞相聚拢败兵,晃甚是羞愧。” “好生休息!” 实际上徐晃为曹操聚拢的五六千兵马,怎能不让曹操欢喜。曹操率三万残兵过监利,得逢刘备、霍峻,今时逃了出来,加上徐晃聚拢的兵马,仅有昨日的一半。 十二三万大军,经金口大火,又逢云梦泽的荒野求生,刘、霍二人的固守,手上人马不足二万余人,如此高的战损比已经让曹操麻了。 曹操率残部北上,为防止霍峻、刘备衔尾追击,凡是缺粮,则取大户、豪强之粮,行军速度甚是快。 竟陵城位于汉水、扬水的交汇处,土地肥沃,百姓富庶。曹操不在竟陵就食,也几乎无处可去了。 乐进率近千名军士为先锋,奔赴竟陵城郭。临近竟陵时,乐进见竟陵周围百姓稀少,心中不由存疑。待行至树林时,乐进时感道路两旁的树林太过安静,不由放慢脚步而行。 “且慢!” 乐进抬手,示意军士停下脚步,说道:“树林之间太过安静,鸟雀之声亦是少。恐有伏兵于此,派人探查左右树林,以免大军有失。” “诺!” 部曲拱手退下,十几名斥候从队列而出,准备向两侧山林搜索探查。 乐进虽是曹操的帐下吏出身,常以果敢勇战出名,但十几年作战下来,乐进亦能粗晓军略。毕竟勇而无谋之将,怎么可能活得久。 就在斥候入林探查之际,数十支箭矢飞射而出,将那几名斥候射倒在地。进而,树林两侧响起金鼓声,鼓声如雷,响彻林间。 一面‘关’旗出现树林间,左右文字因树干密集,难以看清。隐约可见,‘汉’‘荡’等字。同时旌旗飘扬而起,整片林地仿佛活了过来。 关羽驻马于林间,大声呵道:“我本欲擒杀曹操,不料却遇见一犬。” “乐文谦,可认得关云长否?” 望着林间的‘关’旗,乐进部曲惊恐说道:“关羽怎出现在此?” 乐进脸色微沉,说道:“速通报丞相,言关羽在此设伏。” 说着,乐进握紧手中的长矛,大声喊道:“结阵后撤,不许惊慌!” “诺!” 林间,关羽又怎不知乐进的想法,在他的布置下,林间的箭矢犹如飞蝗而出,在外围军士纷纷中箭而亡,哀嚎声遍地。 出走云梦泽,又在监利被杀败。他们这些士卒身上的甲胄根本不全,且不用说盾牌了。 箭矢招呼几波后,关羽举槊前指,说道:“突遭我军伏击,敌阵不严,为父率骑卒杀出,你率步卒居后。” “诺!” 关平拱手应道。 “嘚!” “嘚!” 关羽率领数十名南骑从林间奔驰而出,其兵锋直指‘乐’旗,马速飞快,犹如奔雷。 “结阵且退!” 乐进举着长矛,声嘶力竭喊道。 突遭伏击,又逢箭雨打击,那些乐进帐下部曲处在惶恐当中,在乐进的呼喊声中,正在勉强结阵。 然而关羽的马速实在太快了! “杀!” 持槊的关羽,目光紧盯着乐进旗帜。不足千人的进军队列甚是单薄,数十名的南骑以他为锋尖,顺着空虚的队列冲入进去。 在乐进的惊骇的面容中,却见关羽持槊张目,颌下长须扬风而起,高声吼道:“乐进,可识得关羽否!” “噔!” 乐进下意识举起手中的长矛格挡,交手瞬间,关羽的虎熊之力及那借着马速的冲刺之力,震得他虎口发麻,手中的长矛被关羽的长槊挑飞。 下瞬间,槊锋刺破乐进的铁甲,关羽的长槊赫然刺入乐进的胸膛。乐进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滚烫的鲜血滴答流到泥土上。 得见自家主将斩,其余部众纷纷逃窜或是投降,哪里还敢与关羽作战。 乐进挣扎了半响,口吐鲜血,望着下马割取自己首级的关羽,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关羽拎着乐进的头颅,冷笑几声,说道:“欲杀曹操,却被伱乐进遇上,时也命也!” “父亲!” 关平得见父亲一个冲刺便斩杀乐进,恭贺说道:“父亲神威,斩杀贼将乐进!” 关羽将头颅交给侍从,扶须笑道:“伏击溃军,斩杀乐进轻而易举,比不上当初阵斩颜良之时。” 在关羽眼中今日突骑斩乐进,真算不上什么。乐进所率军士已非士气旺盛之军,亦非兵甲齐全之卒,远不如斩颜良。 毕竟乐进及其部下在金口被火烧,又在云梦泽荒野求生,大部分军士都称不上士兵了。军心已散,哪里还有当初威武的北方之师的模样。两军作战与兵源的素质息息相关,因而双方互换位置,关羽亦会被乐进所败。 “父亲,追击曹操否?”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乐进被我军斩杀,曹操恐已知晓,率军改走他道。我军兵马仅二千人,多是步卒,难以追逃。且曹操手上虎豹骑不少,若曹操欲逃,却是拦截不住;若是死战,我军难以取胜。” “诺!” 在金口之役后,关羽奉命而上拿下竟陵,率五千水师驰骋汉水之上,留二千守夏口。为阻七军过汉水,吕蒙率三千水师,巡逻汉水。关羽率三千兵马守竟陵,今埋伏曹操大军,关羽留老弱千人于城中,率二千人出战。 曹操得闻关羽在前伏击乐进,让虎豹骑赶赴救之,没救回乐进,却仅带回了乐进的身亡的消息。 “文谦?” 得闻噩耗,犹如惊雷震耳,曹操愣了愣,继而悲伤流泪,说道:“文谦身经百战,奋强突固,今怎亡于此地!” 曹操是真伤心了,除了他的十余万大军覆没,不曾想连那程昱、乐进二位老将也都死了,这可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哭了,曹操又哭了。金口之战,真让曹操破防了。 “关羽,孤誓杀汝!” (本章完) 第237章谋图江汉 “阿嚏!” 霍峻揉了揉鼻子,自曹操兵败以来,他的喷嚏就不少。或是受寒了,或是得鼻炎,亦或是曹操在惦记着他。 “仲邈身体如何,可要唤医师前来?”刘备关心道。 刘琦亦是担忧,说道:“仲邈身体重要,切勿受寒。若是不可,不如将家眷带入军中,以为照料仲邈。” 经历这场金口之战,霍峻在吴楚二家中的地位进一步跃迁,成为珍宝级别。如今军中上下,无人不服霍峻,无人不畏霍峻。 曹操举雄兵南下,霍峻举两家之兵,以寡敌众,且真在两月之内大败曹操,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曹操何许人?虎踞中原,征战以来,寡有战败,今败亡于霍峻之手,狼狈逃窜,惶惶不可终日。此战打破了南人对北人的恐惧,也打破了南人在北人中的影响。那亲手击败曹操的霍峻,也走上了人生巅峰。 三十岁的霍峻太年轻了,除了汉初的韩信可比,似乎已没什么人可比肩的了。今盛赞霍峻,除了韩、白、吴三将,几乎拿不出其他人。 “不必了!” 霍峻摇了摇手,说道:“多谢二公关心,今曹操此番兵力折损严重,败走襄樊,心中畏惧不易。曹仁不知曹操如何,甚是惶恐,故而宜当早下江陵,以免迟则生变。”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江陵城池重重,曹仁帐下兵马近两万。我军分兵攻略荆南四郡,兵力悬殊,欲速破江陵恐怕艰难。” 在击败曹操后,霍峻、刘备没有追击曹操,而是选择去攻打江陵城了。得知刘、霍二人的动向,曹仁迎兵退回城内。 今下霍峻、刘备以三万兵力,与兵力近两万的曹仁对峙。得到刘备书信的刘琦,又率五千的长沙兵马北上。 同时之前留屯金口的六千人,在沙羡留屯二千人,鲁肃、陈越率四千军士,与大军会合。今时兵马约有四万之数,屯兵于江陵城外。 以攻防战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即按‘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的作战公式。江左兵马欲速破江陵城,恐是没那么简单,且江陵城甚是坚固,非比寻常城郭。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今有良机,或许不必强攻江陵城郭,便能谋取江陵。” “嗯?” 刘琦抬头看向霍峻,问道:“不知仲邈计策何出?” 霍峻嘴角微扬,手指襄阳,说道:“得关将军战报,其斩乐进,曹操败走当阳。而当阳之地,有子龙将军率骑卒等候。曹操即便得走脱,兵力亦有大量折损。” “故而今下襄樊空虚,今峻愿率二万水师征讨襄樊,以惊曹操及其帐下中原兵马。二公可领二万兵马屯于江南油江口,寻机围取江陵外围城郭……” 今虽不知曹操当下情况如何,但以目前来看曹操比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惨多了,今下左右兵马所剩不多。 因而霍峻自然不会用周瑜的战术打法,死磕江陵,然后与徐晃、满宠、李通等人作战,玩绝北道。 在霍峻思考后,认为当下江陵兵马没受影响,但襄樊却是空虚。曹操败走襄樊,自己率军北上袭扰,其心中必然惊恐。如果江陵又遭遇二刘进攻,曹操大体不会选择历史上保南郡的做法,而是可能放弃江陵,选择保全襄樊。 拥有如此大的战果,霍峻可不想像历史上一样,江陵成为南北对峙前线,又让曹操迁走几十万的百姓,出现七八百里的无人区,致使江汉平原残破,百姓凋敝。 霍峻看向刘琦,拱手说道:“不知荆州愿否?” 刘琦点了点头,又看向刘备,问道:“不知叔父以为如何?” 刘琦问刘备,不是刘琦不相信霍峻。而是今下四万兵马,两家皆有出兵,不是刘琦一人可以决定。 刘备思索少许,从袖子中取出书信,说道:“孔明来信,言江淮战事。自曹操南下以来,臧霸、吕虔、孙观等将趋兵南下,初攻濡须口不可,又取江都,昌豨畏来寇兵势,率民渡江。” “时臧霸胆略过人,知晓我军空虚,乘竹筏渡江,劫杀江南百姓,幸得孔明警惕,出水师破之,敌寇千余人葬身鱼腹。孔明得知我军得胜金口,请兵支援,望能得败泰山诸寇,看能否攻略合肥。” 刘琦以为刘备不愿分兵与霍峻,而是想率军回江左,谋取江北的合肥,眉毛紧皱,神情不太开心。 刘备似乎感觉到刘琦的目光,解释说道:“伯玮,今战事当有轻重之分,江陵为重,合肥为轻。然江北兵力太少,仅有万人。备欲调云长往江淮,举寡兵佯攻合肥,以分我军荆楚之压力,又可以驱除泰山群寇。” “然云长离开江夏,则江夏无大将可用,为夏口城郭计,伯玮可新委良将,出任江夏太守。” 霍峻应和说道:“荆州,扬州所言有理。江淮乃曹操薄弱之处,若举兵攻之,曹操必然恐慌,当分兵救之。曹操分兵救之,则有利于我军谋取江汉。” 自从二刘会晤后,即完成了互表的工作,刘备正式成为扬州牧,刘琦成为荆州牧。 至于将军号上,不仅是刘备有谦让之意,刘琦自己也有谦让刘备之意。故而将车骑将军拆分为左右车骑将军,刘备即右车骑将军,刘琦成为左车骑将军。与之前刘备初议论的卫将军,车骑将军完全不同。 刘琦明白刘备的意思,问道:“不知云长调为何职?” “丹阳太守!” 还互表官职后,刘琦暂时先交出会稽郡,糜竺转任为会稽太守,空出来的丹阳太守,则交由关羽出任。 刘琦目光落到霍峻身上,问道:“江夏之地乃兵家必争之地,仲邈领军从征多年,不知军中何人可用之为将?” “文聘!” 霍峻开口说道:“荆州,文仲业忠于国事,尽心效力,甚有武略,智谋双全。此等紧要之所,非文仲业不可任之为将。” “文聘?” 刘琦念叨几声,他对文聘亦有好感。除了文聘在镇守吴会之时,平息贼寇,功勋卓著外。那日力争抗曹上,文聘亦是表现出色,力主言战。 “可!” 刘琦深信霍峻的刘琦,当即拍板,说道:“仲邈既举任仲业,孤又岂能不从?即命他为江夏太守,接替关江夏,镇守夏口。” 顿了顿,刘琦又说道:“云长在江淮策应我军,仲邈可按之前之语,举水师北进襄樊。且金口之役,仲邈立下不世之功,孤已向朝廷表君为南郡太守,暂监鄱阳郡,任征北将军,进爵云阳乡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霍峻无论是官职,还是爵位全都进一大步。南郡,荆州第一大郡,让霍峻出任南郡太守,不如说成是未来的支票,暂监鄱阳郡又保证了霍峻当下的利益。 至于征北将军,又是乡侯,可以说霍峻在吴楚二地,已经成为仅次刘备、刘琦的人,其余将领几乎没法比。 霍峻当即行礼,沉声说道:“谢荆州厚恩,此战当不辜负荆州之期望,当竭力报恩,必取江陵。” 刘琦扶起霍峻,说道:“荆楚能否安宁,将赖仲邈也。” “诺!” (本章完) 第238章当阳噩梦 从竟陵北上襄樊,约有六七百里,途径当阳、宜城等地。曹操在就食竟陵无望后,率军向北而走,欲行当阳大道,得归襄樊。 虽死乐进,且又就食竟陵无望,但天无绝人之路,所幸竟陵到襄樊,皆是江汉平原的富庶之所,曹操败军缺衣少食之下,不得已向沿途百姓下手,掠夺粮辎,让饥寒交迫的军士得以恢复几分体力。 当阳之地,北连荆山之险,南带江汉平原之富庶,乃是陆路交通枢纽,又是兵家必争之地。 曹操率残军需过当阳,方可北至襄樊。且曹操也有欲在当阳就食,毕竟劫掠百姓,非是长久之计。他作为大汉丞相,还是要体面些,总不能像董卓一样吧。 曹操身上肮脏的红袍不知哪里去了,今时曹操换了身干净的锦袍,虽不是特别合身,但比初出云梦泽之时的形象不知好了多少。 不仅是曹操,连他那左右文武,帐下军士也比数日前有了变化,今虽是狼狈,但目光有神,勉强可用。 约有万余人的曹军,打着残缺的‘曹’旗,绵延数里,于道路间蹒跚而行。骑卒游弋左右,警惕周围的动静。吸取乐进的教训,曹操让殿后的虎豹骑分出部分居前,由曹休统率开路。 朱盖驱马居于右,说道:“丞相,我军兼程而行,军士多有疲倦,不如在地稍歇再行。”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今时情况不明,当迅速进军。前方即是当阳城,可行至当阳,再行歇脚一夜。” 听得前方将至当阳城,众将士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策马行进,曹操挽着缰绳,说道:“今日抵达当阳,明日向襄樊而行。得入襄樊城中,其粮草充裕,又有满宠领兵固守,孤将无忧也!” 奔走这么久,残军渐渐远离前线,这让曹操也松了口气。虽然损失惨重,但至少自己率残兵逃了出来。休养几年生机,想必自己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顿了顿,曹操问道:“可有命骑卒兼程向北,让满宠接应我军?” 曹真策马于后,拱手说道:“启禀丞相,真已选机敏骑卒数人,兼程向北,通知满将军。想必满将军已收到军报,正率军士南下,接应我军。” “嗯!”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子丹作战骁勇,谋略备全,可以重用。” 这场千里大逃亡,对于所有的曹军将士而言,可以说是危机。然危机者,危中有机,曹真凭借力能搏虎的武力,于军中脱颖而出,令人瞩目。 说着,曹操叹息一声,说道:“孤失文谦,却得子丹,实乃天意啊!” 对于曹操的夸奖,曹真面不改色,策马淡定而行。 行至长坂坡,曹操得望左右地形,见是冈岭地带,问道:“此为何地?” “启禀丞相,此为长坂坡,左右有林是为栎林。”侍从说道。 闻言,曹操不由失声大笑。 杨修见曹操无故大笑,心中不由瘆得慌。 “丞相,此前大笑,引得张飞夜中杀出。今时又为何大笑乎?”杨修说道。 曹操举鞭而指周围,笑道:“霍峻素有谋略,于监利驱孤向北,特伏张飞兵马于小道上,以为拦截我军。又提前遣关羽镇守竟陵,欲重挫我军,幸孤警惕,得以走脱。” “今将至当阳,我军疲倦不已,霍峻若能在此布设一支骑兵,你等说会是如何?” “这?” 众将面面相觑,话有理是有理,但如果真杀出一支骑兵,倒霉的不是他们吗? 曹操的话音未落,一名奔驰而来,行至曹操马前,神情恐慌说道:“丞相,山林间有江东骑卒出现,观其阵势,约不下千骑!” “什么!” 曹操神情极其惊讶,且又是欲哭无泪,恨不得收回他刚刚说的话。 “何人统率?”孙权扬鞭问道。 “旗书‘赵’字!” 今下轮到孙权被吓到了,拽着曹操的袖子,说道:“丞相,来将当是赵云。此人武艺绝伦,彭泽城下以二百余骑破阵显威,连斩我军大将,骁勇异常,非常人可比。” 言语间,一支约有一千五百名的骑队正奔驰而来,马蹄声隆隆作响,声势振聋发聩,令人畏惧。 “敌骑!” 游弋在左右两侧的骑卒,大声喊叫,提醒左右。面对突如其来的南骑,曹军败卒神情惊恐,胆怯之人已是弃军逃窜。 曹操笑容恰然而止,他岂能不知赵云之名,急忙挥动鞭子,喊道:“子和何在?” “末将在!” 得闻赵云动向的曹纯,持槊而来。 “我军将士疲惫不堪,甲胄不全,又无弓弩,难以退敌。今能阻赵云骑卒者,唯虎豹骑不可。你且率帐下虎豹骑尽出,务必拦住赵云,掩护我军撤至栎林。”曹操喊道。 “诺!” 徐晃忍着肩膀伤势,出列说道:“丞相,晃请命出战!” 贾诩阻止说道:“丞相不可,徐将军善于治军,今下军士胆怯逃窜,唯徐将军可治之。今不如让徐将军统步卒,丞相让许褚率左右虎士协助虎豹骑。” “这~” 曹操看向许褚,面露难色。曹操不担心许褚会出事,他担心没了许褚,他会出事。 咬了咬牙,考虑到骑卒的威胁,曹操说道:“仲康且率虎士出战,孤身侧有仲谋及军士护卫,想必无事。” 许褚看向孙权,见孙权已是披甲以待,手握强弓,站立在曹操之前。他心中微安,遂奉命率卒而走。 且别小瞧孙权,孙大帝之胆略,已是远胜众人。他虽军略不济,但是孙大帝却敢乘马射虎,武艺不比骁将,却也能胜过寻常将校。 在曹操身侧的表现,孙权甚是出众,与许褚多次配合,用弓射杀南人士卒。今见许褚率虎卫而上,孙权也呼喝左右开路,护卫曹操奔走入栎林。 “诺!” 此时长坂坡上,南北骑卒正在接近。然两军并未迅速交手,而是在不断寻找对方骑阵的纰漏,试图切入击败。两支骑队行‘日’策马交错,时而用骑射试探。 骑卒奔驰间,箭雨对射,南北骑各有所长。南骑胜在弓弩众多,兵甲齐全,然骑射非他们所擅长;虎豹骑胜在经验丰富,骑射出众,然弓弩不足,甲兵不备。 因而在对射之后,赵云发现了虎豹骑的漏洞,收弓举槊,喊道:“高歆且率一支骑卒避开虎豹骑,看能否突入步阵当中,驱散斩杀曹军败卒。” “诺!” 高歆率两三百骑离开大队,从后绕行试图切入曹军的步卒。赵云则率南骑压上,试图用兵甲之强,击溃虎豹骑。 下个瞬间,南北骑队互相肉搏杀到一处。 凡骑战者,常以勇为先,先锋一旦被溃者,其余骑卒大都归四散而逃,不敢应战。曹操选百人将入虎豹骑,除了他们精锐外,还在于他们敢于搏杀,不畏生死的特性。 因而当下可以清晰看到两支骑队的最前方,皆是善骑战的骑卒为先锋。他们这些人在挥舞武器,试图将对面的敌人刺下马来,继而又通过骑队的间隙穿透骑阵。 南骑以赵云为箭头,持槊左右拼杀,顷刻间冲过两排,三排骑队,在他所到之处,留下了此起彼伏的惨叫与骑手坠马之声。北骑则是以曹纯、曹休、曹真三将为先驱,亦是所向无前。 南骑依着兵甲之全,毫不畏惧地与敌寇肉搏,长槊举向刺,将那持刀矛的虎豹骑刺落马下。亦或是北骑用那发锈的汉刀,凭借作战经验的丰富,勉强击杀南骑。 少顷,两军错马而过,在原野上留下大量骑卒的尸体,以及那无主哀鸣的战马。 曹纯抹了脸上的血渍,大声喊道:“我军将士疲惫,战马瘦弱,无法久战,宜当迅速击败南骑。欲速败南骑者,非斩将不可。骑白马,头戴红缨之将乃是赵云,子丹、文烈率骑为我分切南骑,我率帐下精锐骑卒击杀赵云。” “好!” 而那赵云还不知道曹纯瞄上了他,他今在观望高歆的动向。在他的目光中,高歆可没如他意,趁势杀入曹军步卒中,而是被许褚率领的百人虎士拦住。 许褚凭借他的骁勇,硬生生地将二三百骑拦住,高歆虽是横强,然亦是不如许褚骁勇。 “杀!” 高歆与许褚的战事,赵云顾不上。今下还有虎豹骑在眼前冲杀而来,他需先击败虎豹骑方可。 两军又是错马交战。 赵云持槊格杀,欲战欲强,锋利的槊尖切割开衣帛,刺入皮肤之中,撕裂他们的肌肉和血管,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落马受伤者多被马蹄踩踏而亡。 虎豹骑非是赵云的对手,兵器甲胄也不是南骑的对手。但是虎豹骑长期操练,配合甚是娴熟,在曹真、曹休率骑的冲杀下,赵云与其骑卒被虎豹骑顺势分割开了。 观望左右,赵云方才士仁、赵烈两队骑卒被曹真、曹休从左右拦住。而他眼前却是曹纯统率的精锐虎豹骑,这批虎豹骑乃是众骑之中,兵甲最为精良者。 曹纯目光紧盯着赵云,紧攥手中的长槊,怒声喊道:“丞相恩怀我等,今危难之时,我等当以死报之。斩杀赵云,功者封侯。” “诺!” 曹纯的武艺不算非常强,但他能统率虎豹骑,乃因他善于抚存恤将士,恩怀于下,得众人敬服。他就不相信赵云之勇,能比得上他帐下的虎豹骑? “杀!” 面对来势汹汹的虎豹骑,赵云自知不能与曹纯硬碰硬。稍作思忖,赵云率手下骑士远走,张弓搭箭,与虎豹骑拉扯骑射。 箭矢射出,奔驰于前的虎豹骑落马者不少,或是战马受伤汉猛地倒地。但曹纯的反应很快,他率心腹骑士飞快地抄路追击,誓要擒杀赵云。 “将军,有敌将抄路围杀!”左右从骑喊道。 赵云得见曹纯抄路追击,突袭的速度甚快,势要将自己斩杀的趋势。 “来得好!” 赵云心中冷笑,他用骑射且战且退,本就有分离曹纯骑卒之意,今见曹纯亲率手下围杀,正如他意。 赵云催马而上,眼眸中的战意汹汹燃起。 “杀!” 在长坂坡上两支小型的骑卒截杀在一起。 赵云将一名虎豹骑刺翻后,曹纯率左右二骑寻上赵云。 而那赵云刚刺死一名骑卒,却见两名骑卒持槊刺来,右手夹槊格挡右骑,左手反抽青缸剑,竭力策马,剑利破甲,迅速击杀左骑。 然而就在左骑落马的瞬间,曹纯从此前左骑的方向,持槊突刺,试图将赵云一槊刺死。 如此阴险的一招,赵云躲避不及,下意识夹紧马腹。白马似乎感受到赵云的危机,立即向右面侧翻倒地,以此来躲避曹纯的杀招。 下一个瞬间,曹纯的长槊挑飞赵云的兜鍪,赵云的发髻散落下来。 几名虎豹骑欲奔驰而来,将倒地的赵云刺死,却被赵云左右从骑拦截下来。而那白马又紧接着起身,长鸣一声,载着赵云,朝向曹纯的方向追去。 马速放缓,曹纯趁势击杀一名南骑,准备转身看向倒地的赵云。却听见一支利箭破空的声音,紧接着他背部疼痛不已,浑身无力,不由扑倒在地。 在倒地的瞬间,曹纯却见赵云持弓于马背上,冷冷地盯着他。 “赵子龙?” 曹纯喃喃低语,继而马蹄重踏,他吐了几口血。曹纯肋骨尽碎,脏器受损,重伤而死。 “将军!” 左右的虎豹骑卒见曹纯身死,尽是悲伤不已,怒而奋战,抢夺曹纯尸体回军。而那赵云却顾不上曹纯的尸体,趁着虎豹骑混乱之际,他率骑卒救援高歆及帐下骑卒。 高歆两三百骑卒被许褚率领的百人虎士拦住,而那久战之下,曹操已集结一批敢战的曹军步卒,欲配合许褚围杀高歆。 许褚目露凶光,欲围杀高歆所统的骑卒。却不料赵云纵马而来,拦住许诸及其帐下的虎士。 赵云大声喊道:“高歆率骑卒去寻曹操,许褚由我来对付。” “诺!” 见狼狈不堪的高歆奉命率骑而走,许褚唯恐曹操受伤急得不行,但碍于赵云及其帐下骑卒的骁勇,又不敢分心顾及,只得期待曹操当下已是安全,孙权、徐晃及左右步卒能拦住高歆。 高歆奔向栎林欲趁势入林,却见林间曹军步卒结阵已待,徐晃利用树林为阻,又让长矛手组成枪阵,且用仅剩不多的弓弩居后,却不知如何是好。 躲在栎林内的曹操,擦着头上的汗水,他不知赵云骑兵多少,但却知道如果让赵云率骑入阵,步卒将是四散而逃。所幸有虎豹骑在,不然他大体要折在赵云手上。 “情况如何?”曹操问道。 杨修喘着气,说道:“请丞相放心,徐将军于林间结矛阵,敌骑进入不得。荀军师又让军士伐木,以为拒马,阻骑入林。” “好!” “好!” 曹操连连说好,观望周围文臣谋士,不见桓阶,问道:“桓先生何在?” 孙权开口说道:“丞相,初奔走之时,桓先生不幸跌倒,权已命左右搀扶,今不知在何方?” “且派人去找!” “诺!” 忽然间,长坂坡的北面传来号角之声,鼓声如雷,烟尘滚滚。 “北面来敌?” 闻金鼓之声,众人不由慌张起来。今下他们利用树林艰险挡住南骑,今若又有江左伏兵杀出,估摸他们全要折在这里。 曹操心中悲切,叹息说道:“莫非天不佑孤?” 贾诩却是冷静,说道:“丞相,我军尚有残兵万人,虽甲胄不全,弓弩稀少,将士疲惫。若是拼死搏杀,亦能掩护丞相而出。” “是啊!”众人应和说道。 就在众人商讨如何出逃之时,北面斥候来报,带着喜悦之声,说道:“启禀丞相,满将军率步骑四千而来,特来接应丞相。” “伯宁!” 曹操得闻满宠而来,却是惊喜不已,心至天堂,大笑说道:“伯宁兵至,孤无忧也!” 左右文臣谋士欢喜不已,本以为是敌寇伏兵,甚是悲观,却不料是满宠。 满宠兵至,果如曹操所言,其无忧也! 赵云与许褚搏杀甚久,见满宠率援军赶来,与高歆、士仁等将引骑退走,不敢久战。 曹休、曹真聚兵而来,告诉曹操曹纯战死的消息。 “丞相,子和参军战死了!”曹休摸着眼泪,说道。 刚被得救,喜上眉梢,却又得闻噩耗,疲惫已久的曹操,双眼发黑,几乎要晕倒。 “丞相!” 曹操推开众人搀扶的手,扶着树木,用手捂着脸,无声哭泣。 “子和!” 曹操鼻涕眼泪全出来了,若是乐进身死了他破防,当下族人曹纯的战死,让他痛入心扉。 江汉之地,他已是成为他的噩梦! 家里有事,今晚无更了 (本章完) 第239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县,贡湖。 春雨绵绵,细如牛毛,远远观之犹如薄雾,滴落湖面漾起涟漪。 一艘舟舸游弋湖面,船舱内张昭、张纮、陆绩等江左旧臣,列席而坐,举酒而论事。 张昭望着船舱外的春景,感慨说道:“早春之雨绵延,乃百姓耕耘之时。然刘备、霍峻一意孤行,欲以卵击石,蛊惑使君,以抗曹公,不知将害多少江东儿郎葬身长江,难享太平之世。” 在张昭眼中,如果刘琦能听他的话,归降曹操。今下江左已平,吴越百姓能享太平,而他也能得归徐州,何必流落异乡了。 且他劝孙权投降,与劝刘琦投降的目的不同。昔日他劝孙权投降刘备,在于他不想辜负孙策于他的临终嘱托;今时他劝刘琦归降曹操,除了有畏惧曹操的念头,亦有希望天下太平,让他得归故乡之愿。 然刘备、霍峻力主抗曹,却是坏了他的期望。同时张昭也真不认为江左兵马,能胜得了曹操那几十万大军。 得闻张昭如此言语,陆绩也是不忿说道:“使君性情软弱,无鸿鹄之志。于乱世之中,得赖先君方能自保。今时大势所趋,不如归降曹公,即不失高官厚爵之位,又可得享富贵。” 张昭抿着酒樽,微微颔首,说道:“公纪所言有理,天下兴乱已久,应出圣人贤君息乱安民。念今下之世,曹公纵横中原十余载,无敌于天下。连那刘备多败于曹操之手,区区一霍峻如何能胜乎!” 顿了顿,张昭见张纮闷头不语,问道:“不知子纲以为如何?” 张纮在投降曹操之事上,态度甚是暧昧,既不劝刘琦力战,也不劝刘琦降曹。当然不站在刘琦一侧,实际也能看出张纮的态度怎样。 张纮沉吟少许,说道:“我闻霍峻用水师挫败曹操,与曹操隔江对峙,今时难分难舍。以纮观之,江左欲胜曹操,非速败不可。然速败曹操,又谈何容易。” 张昭不以为然,笑道:“曹公,兵多将广,即便不能速胜,但霍峻欲败之,又谈何容易。霍峻口出狂言,二月败敌,怎么可能?除非霍峻能得天时,借天公之力破曹。” “呵呵!” 闻言,在坐士人都笑了几声。从曹操送信劝降刘琦起,唱衰江左联军,歌颂曹操的言语,在江左士人间层出不穷。 特别是霍峻豪言两个月破曹,更是笑死了他们了。两个月击败曹操,换成韩信在世都不定能成,霍峻敢如此放话,真就令人发笑。 当然他们这么唱衰二刘也不是没有原因,孙权至少是吴郡孙氏,待他们也不错。但那入主江左的二刘,以楚人为基本盘,即便能用他们也都是普通官职待之,故而对于他们来说,谁当老大影响都不大。 众人谈笑间,侍从趋步入舱,打断众人宴席。 “怎么回事?”张昭皱眉问道。 侍从走到张昭耳畔,低声说道:“启禀家主,霍峻、刘备于金口火烧曹公,曹公水师舟舸覆灭,三军大寨被破,损失惨重。今时曹公率残军出走云梦泽,霍峻、刘备引兵追击,不知后续战况如何?” 得闻曹操战报的消息,张昭脸色震惊不已,确认问道:“此事不假?” 侍从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假,王长史、潘治中已向江左诸郡县,传达此喜报。” “张公,怎么回事?”陆绩问道。 张昭挤出笑容,说道:“得金口战报,刘备、霍峻二人在金口,用火攻大败曹公。曹公战败而走,二人率军追击。” 张昭在话语中省略了曹操水师覆灭,损失惨重的消息。 “啊?” 即便张昭省略了战报细节,在场士人亦是面露震惊之色。不可一世的曹公居然真败了,且真如霍峻所言一般,两个月破曹。 “莫非笑语?”张允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张允非彼张允,此张允乃吴郡张氏之族人,历史上吴国著名文士张温之父。其因轻财重士,得受吴郡人推崇,被孙权、刘琦陆续拜为从吏。 自取单名以来,汉代同名同姓之人不少,如那历史上蜀汉有文武刘巴,袁刘也各有张南。如此同名同姓之人,乃是无法避免之事。 见张昭不语,张允心中已是有数。 “咳!” 卜静咳嗽几声,说道:“天气时寒,静身体不爽,怕是不能与诸君宴饮了。” 说着,卜静站起身子,拱手说道:“静且先走一步,若有急事可命人传话与我。” 卜静,字玄风,吴郡吴县人,博览群书,于郡中时与陆逊、张敦齐名。曹操南下之时,卜静也有劝刘琦归降曹操。 今时局势突变,识时务者为俊杰,卜静自当不能与张昭、陆绩等人同流合污。 “哎!玄风?” 陆绩见卜静告辞而走,不由起身招呼。 张允见卜静已走,似乎想起什么,拱手说道:“允之子温尚在家中,等允归家传授经学。故而先走一步,下次允于家中设宴款待诸君。” “张兄?” 陆绩见张允后脚跟上,又是喊道。 有了,卜静、张允二人带头,在场士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离宴。 陆绩见之,愤懑说道:“竖子皆不足与谋!” 坐到位上,陆绩说道:“张公,兵者之事,初败后胜者不少,今曹公兵马众多,让那霍峻小胜一场,又能如何呢?” 张昭苦笑一声,说道:“曹公舟舸皆被霍峻焚烧,三军皆被刘备、霍峻击破,今率残军败走云梦泽。” “这~” 陆绩神色已是发懵,不曾想曹操败得这么惨。 张纮摇头叹息,站起身子,走出船舱。 张纮路过张昭时,用手拍了拍张昭肩膀,说道:“张公放心,使君非嗜杀之人,且使君性情柔和,当不会计较张公旧事。公可暂时归家休养,待风波过时,公将安也!” “嗯!” 张昭叹了口气,说道:“霍峻虽傲,但论兵略而言,寡有人能及。曹公孤军深入,轻敌败于江汉,实乃一时之失也!” 见张纮已走,陆绩屁股也离开座位,向张昭拱了拱手,低头出舱,独自叹气离去。 昔时热闹的船舱内,仅剩张昭一人,甚是凄凉。然这便是现实,这些人能识时务而降曹,亦能因时务而拥刘。 此时吴县州府中,王粲、潘浚等刘琦帐下文吏,已是开怀大笑。他们早忘却了,当初刘琦被张昭、陆绩等人劝降,他们选择沉默不语。 王粲手持巾帛,将其巾帛上的内容,传阅于潘浚、伊籍、王凯等人。 王粲捋着胡须,笑道:“我与仲邈有言,若能得胜曹操,某当为写赋颂名。诸君观《金口赋》何如?” “汉氏失御,曹操窃命,祸基中国,毒遍宇内,皇纲弛紊,王室遂卑。……曹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江汉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骑千旅,虎步原隰,谋臣盈室,武将连衡。喟然有吞吴楚之志。……” “车骑、州牧同盟戮力,慷慨下国,电发吴楚,权略纷纭,忠勇伯世……刘公威武,以寡弱之兵,据敌于夏口……关羽、张飞、甘宁、赵云之徒奋其威……” “将军霍峻,英武秀发,督两家之卒,驱兵西进,临川摧锐,战之金口,襟带要害,以止曹氏之南望。而江汉舟师,沿江东下,奋以锐士五万,北破七军于夏口,西阻舟师之金口。” “霍郎深沟高垒,案甲养威,两月败曹。时以风火焚营,火烈风猛,飞埃绝烂。曹虏踠迹待戮,丧旗乱辙,亡师十九,仅而获免。……夫中原之大,盖乎俊杰如林。吴楚之地,多为芦苇之泽,然非乏国士……” 潘浚扬声而诵赋,神采之飞扬,恍如亲临其境。 王粲所写之赋,从曹操的恶名写到其兵马之众。后赞扬刘备、刘琦的事迹,称颂二刘为匡扶汉室,品德之高洁。及至霍峻,称赞他年纪之轻,兵略之强,可为国士矣! 当然不仅称赞霍峻一人,王粲在赋中亦有提及军中将校,颂其骁勇。 “彩!” 众官吏齐声喝彩,为王粲之才华而感惊叹。 潘浚攥着巾帛,笑道:“《金口赋》鼓我吴楚士吏之气,岂能独美于此。当传颂郡县,让世人知我金口大捷,我吴楚之人不逊中原之士。” “正是!” 顾雍微微颔首,认可说道:“自春秋以来,中原自认衣冠之盛,视我吴楚为芦苇之所。今时之战,不仅挫曹操之威,亦扬二公及我吴楚之风,宜当传于郡县。” 今时与后世不同,自唐宋之后,南方经济、文学发展,让北人不得不承认南方非蛮夷。然两汉之时,称衣冠者,必指北方士族。如那衣冠南渡之语,可非无中生有。这种地域歧视盖非后世有,两汉时期亦有。 金口之战,从一方面而言,也可以说是象征南方的吴楚击败代表中原的曹操。当然这般的政治宣传,正是出自王粲之手。利用某种情绪挑拨,让吴楚联合,共御占据中原的曹操。 “善!” 王粲笑容浮面,说道:“可如顾君之语也!” (本章完) 第240章祸起萧墙 联军击败曹操的影响正在发酵,从荆州传到吴越。想必过不了多时,又将传遍巴蜀、中原及西北三地。 长坂坡之役,曹操得满宠支援,赵云引骑南撤江陵。及曹操入襄樊,方才自觉挣脱牢笼。 曹操率十二、三万大军南征,最终得归襄樊之卒仅剩一万两三千人,十成去了九成,只剩下一成兵马随他逃出生天。 除了大量人马死伤外,曹操帐下将吏被俘杀亦是众多。 如大将程昱、乐进、娄圭、曹纯、路招战死;丞相府从吏蔡瑁、张允、习授、黄涧等战死;荆州刺史李立,临江太守祁骥、江夏太守韩晞等死于兵难之中;主簿桓阶、参军傅巽、祭酒杜夔、将军沈弥、殷署等数十余名文吏武将归降二刘。 十万余众的南北军士亡命江汉,以及上百名的文武官吏非死即降,即便是坐拥中原的曹操亦是疼得心如刀绞。 付出远比赤壁更加惨痛的代价下,又经历荒野求生,三将追围截杀,曹操回到襄阳便复发头疾,不得已卧榻养病。 曹操半躺在床榻上,头裹热巾帕,气色尚可。在几日的休养下,曹操的身体逐渐好转,脸色也有了红晕。 在曹操休息之时,忽然堂外嘈杂声响起,侍从急急忙忙入堂。 “丞相,不好了!” 脑袋发胀的曹操,见侍从如此惶恐,呵斥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启禀丞相,霍峻率水师逆流而上,今先锋水师兵卒已至城外。” “什么?” 躺在榻上的曹操,心中一惊,猛地坐了起来,不敢相信说道:“霍峻初胜我军,怎敢起兵犯我?” 曹操又羞又恼,起身吩咐说道:“来人,让公明固守樊城城池,不可轻易出战。孤要上北城水寨,观那霍峻兵势如何?” 侍从瞄了眼曹操头上的巾帕,担忧说道:“丞相复得头风,不知能否上城观敌?” “咦!” 曹操摸了摸脑袋,发觉自己的头风已去。约是之前自己被霍峻进军的消息惊到,太阳穴左右出了大量的汗水,将那旧疾头风暂时治好了。 “怎能不坐观敌情?” 曹操精神焕发,将头上巾帕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沉声说道:“孤头疾已是痊愈,速让军中文武随孤上城。” “诺!” 北城,曹操披甲而立,眯眼遥观汉水上霍峻水师的动向。却见水师丝毫不像是袭扰之军,其舟舸数百艘浩浩荡荡,浮于江面上。居高临下,江左士卒在汉水中的鱼梁洲登岸,修筑水寨营垒。 “这~” 被霍峻一把火烧得心惊胆寒的众人,见到霍峻统率的水师,面露胆怯之色。 杨修咽了咽口水,说道:“丞相,霍峻兴兵数万而来,似乎有取襄樊之念。今当如何是好?” 曹操望着汉水上阻隔襄樊二城的江东水师,眉目紧皱起来。他本以为霍峻击败自己后,会与刘备合军攻打江陵,不曾想霍峻如此胆大,径直率军北上攻打襄樊二城。 见左右心畏,曹操抚着城墙大笑,说道:“襄阳城池坚固,世间少有,五千兵马足可御数万之卒。今襄樊二城,兵马有两万之众,霍峻帐下又有多少兵马,岂能轻易破城?” 说着,曹操自信说道:“且江北七军主力仍在,兵有三万余众,霍峻安敢上岸与大军作战。我料那霍峻无非用那水师袭扰江汉,故而诸君勿忧!” 听得曹操这般说,左右文臣谋士心中尚安。 “既如丞相所言,襄樊兵马众多,城池坚固,难以攻克。却不知霍峻为何率师逆江而上?”杨修疑虑地问道。 曹操迟疑少许,说道:“盖是为江左谋取江陵,江左初败我军,然兵马仍寡。或是担忧襄樊兵马南下,故而向襄阳用兵,以为牵制之用。” 霍峻这招可以说是既是阳谋又是奇招,所有人都知道金口之役打完,接下来霍峻、刘备二人会趁势攻打江陵。因而曹操停留在襄樊,除了养病外,便是准备调集周围兵马,试图南下帮助曹仁。 曹操已是做好安排,即便江陵守不住,但凭借曹仁的坚守,他欲让手下将领将襄阳到江陵之间的几十万百姓迁到叶宛、许洛等地,硬生生弄出几百里的无人区。 届时即便二刘能得到江陵,但缺乏百姓人口,除了当军事桥头堡外,几乎没什么用。因此拿到江陵想进而窥探襄樊,但碍于几百里的无人区,粮草需由千里之外的荆南调配,欲兴兵北伐亦是困难,这几百里的无人区将会成为曹刘双方角逐的地区。 霍峻这招却是将曹操所构思的计划打破,霍峻兴兵数万屯于襄阳,利用水师引而不发。曹操躲在城池里,确实不好打,但是霍峻浮江于汉水上,占据主动权,曹操又怎敢调兵南下支援曹仁呢? 转任奋威将军,即将率兵南赴当阳的满宠,说道:“丞相,霍峻引兵而来,末将还需南赴当阳否?” “不必了!” 曹操挥了挥手,说道:“伯宁且率兵马暂时屯于城中,固守襄阳城。” “诺!” “丞相,今时我军败于金口,江陵上下惶恐。若不派遣军士南下,怕子孝将军坚守不了多久!”曹洪走到曹操身侧,说道:“不如抽调七军人马从汉水上游,渡过汉水,南下支援江陵。” 汉水并非长江天险,其河道除了在襄樊一带广阔外,及从襄樊向上河道便开始收窄。汉水上游某些浅弯处可让北岸的军士轻易渡过,舟舸无法全部阻拦。 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围打樊城。实际上有具有先决条件,即刘备拿下东三郡,在汉水上游掩护了关羽进行襄樊作战。否则关羽围打樊城之时,东三郡的兵马可从侧翼威胁关羽的三万兵马,且又与襄阳城内的吕常配合,可以让关羽甚是难受。 在曹操南下襄樊之时,申氏兄弟已归降曹操,汉水上游不归由霍峻掌握,而是由曹操掌握。 “不可!” 曹操摇头否决,说道:“七军兵马不可轻动,容孤深思一二。” 顿了顿,曹操吩咐说道:“子廉,襄阳城防由你掌管,凡霍峻举兵上岸来攻,必当挫其兵锋。” “诺!” …… 鱼梁洲,又名槎头洲。从秦汉时期,在襄阳的东北方向,汉水之上便有鱼梁洲。庞德公曾隐居在此洲上,刘表在世时喜欢来此狩猎。 然随着刘表去世,荆襄昔日之宁静亦是消失。今春水上涨之际,霍峻率两万兵马入驻鱼梁洲,修筑营垒,又营造水寨。 大帐内,霍峻在舆图上标注曹军各部将领。 蒋济替霍峻整理各方军情,说道:“汉水之北,张辽屯兵蔡阳,张郃屯兵安昌,于禁镇随县,徐晃屯樊城,李典屯新野,朱灵兵邓县,冯楷守湖阳。江夏七军主力仍在,帐下皆有五六千兵马,约有四万之众。” 继而,蒋济又指向襄阳,说道:“汉水南岸,曹操仍在襄阳城内,城中兵马约有万余人。以我军帐下两万人而言,以襄阳之险峻,又有曹操居于城中,怕是无法上岸作战。” 霍峻全靠舟舸入汉水,利用水师的优势,屯兵在鱼梁洲。若是率步卒而至襄樊,怕是被张辽、张郃、于禁、朱灵等将领联手教训。 霍峻望着舆图上的曹军兵力分布,说道:“襄阳城郭险峻非比寻常,又有曹操居城,不可谋之。让军士屯兵鱼梁洲,牵制襄樊曹军即可,凡曹军敢出兵南下,即出兵击之。”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都督于襄樊牵制诸军,二公围取江陵诸城。然曹操居于襄樊,又有七军兵马在手,故而以济观之,怕是难以急下江陵。今济有一计,或可让曹操率军北归许昌,让二公速下江陵诸城。” 霍峻目光落到蒋济身上,说道:“子通请言良计!”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都督可知祸起萧墙否?” “嗯?” 霍峻面露思索之色,问道:“子通所指灾祸,可是在许昌之中?” “正是!” 蒋济整理思绪,说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奉行不法之事。往昔曹操兵威赫赫之时,上至天子下达群臣,唯曹操是从,莫敢不服。然曹操举中国之众以临江汉,与都督战于金口,千里败亡,帐下军士十不存一。” “故若让许昌君臣知曹操之惨败,又知曹操被都督困于襄阳城中。以都督之见,看那许昌朝堂会是如何?” 蒋济低声说道:“汉室四百载,今虽孤弱,但忠汉之人仍有。曹操声威之大,令人不敢不从。今曹操败走江汉,忠汉之人必蠢蠢欲动。” 霍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位许昌天子刘协从来不是一个安分之人。 除了衣带诏之外,刘协亦曾言语威胁过曹操。如刘协初到许昌时,并无实权,犹如傀儡。故而刘协与议郎赵彦谋略国政。但曹操知晓后杀了赵彦,以来威吓刘协。 然刘协却是不畏,诏曹操觐见,并有虎贲左右持刀,威胁曹操言:‘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这半威胁的话语,左右又有虎贲卫士持刀,吓得曹操汗流浃背,自此不复朝见刘协。 如按蒋济而言,刘协知道曹操兵败落魄,必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大概率会在许昌搞事,而那时候曹操必不敢在襄阳停留…… “可!” 霍峻赞许说道:“子通才略达人,峻甚服之。” 说着,霍峻笑道:“既有君献策,那便由君调配人手,将此消息散播于南阳、许昌,我等于鱼梁洲坐观许昌变化。” “诺!” (本章完) 第241章许昌暗涌 襄樊距离许昌七八百里,昔时刘表病死,曹操命万骑仅花了四五天便至襄樊。今时曹操败退襄阳,被霍峻率水师围堵,此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花了十余日的时间,便传到许昌。 曹操兵败江汉,大军十不存一,降亡文武上百名,此则消息传入许昌已是令人震惊。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霍峻率水师追杀到襄阳,将曹操堵在襄阳不得北返,曹操似乎有命丧江汉的趋势。 举城内外震惊之下,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或有暗自窃喜之人,或有心中关切之人,亦或是两者皆有之人。 许昌,汉宫。 二十八岁的大汉天子刘协得闻消息,不由精神焕发,在床榻上宠幸了伏皇后。盖因得闻喜报,刘协状态甚好,将伏皇后哄得开开心心。 事后,伏皇后螓首依偎在刘协的胸膛上,任由刘协的手在她身上抚摸。 见刘协唉声叹气,伏皇后问道:“陛下有何忧事?” 刘协拨弄着伏皇后的碎发,悲切说道:“朕不由念起董贵人之事。” 伏皇后脸色大变,低声说道:“陛下怎又念起董贵人?” 言语中既有吃醋,又有恐慌。 刘协抚摸着伏皇后光滑的肌肤,说道:“朕念董贵人,非念她,当是念梓童矣!” 说着,刘协叹息说道:“朕担心董贵人之事重蹈覆辙,曹操残暴非人臣所为,不顾董贵人身孕,忘却君臣之分,以下犯上,残害汉室血脉。” 伏皇后念及自己刚生下的皇子,心中不甚惶恐,说道:“陛下当救妾与皇子啊!” 刘协精神微振,说道:“朕以为姑且担心受怕,倒不如除去曹操。” 说着,刘协低声说道:“梓童,曹操兵败江汉,手下军士十不存一,被那霍峻率军困在襄阳,今若能寻机夺得许昌控制,又有刘备在外配合。曹操必亡于江汉,彼时朕传檄天下,不仅能保梓童母子性命,亦能重兴大汉社稷。” “重夺许昌控制?” 伏皇后美眸透露出些许的期待,念道。 “正是!” 刘协搂着伏皇后,情深真切说道:“今曹操兵败江汉,许昌上下无不惶恐,此乃谋事之机,不可错失。” “那可找谁谋事?” 刘协暴露出他的目的,说道:“不知夫人之父伏君何如?” “伏君任屯骑校尉,帐下略有人手,且伏氏族人众多,可以用之。夫人可书信一封,向伏君言尽曹操篡逆之举,令其密图许昌,以兴汉室。” 伏氏一族可非小族,其祖上世出高官,如大司徒伏湛,大司农伏质。而那伏皇后的父亲伏完,年少尚桓帝之女为妻,又袭不其侯,爵拜高官。从这样来看,伏皇后算是刘协的表妹。 不其国侯,食邑三千六百户,伏湛辅光武中兴大汉有功,得封东莱不其。 因而伏氏家族虽不比袁氏,杨氏,但亦是传承近两百年的大家族,且有食邑为俸,族人甚众。在刘协的认知中,若能得伏氏帮助,他谋取许昌的概率将大大增强。 伏皇后咬了咬银牙,说道:“妾当向父亲言明深浅,让君父帮助陛下。” “善!” 刘协亲了口伏皇后,笑道:“梓童是乃大汉国母也!” 伏皇后心中暗叹了口气,父亲伏完的性格,她可是知道些。性格柔和怕事,初入许昌时,为不让曹操猜忌,让出了辅国将军的位置。 之前董贵人身亡之时,自己出于害怕向父亲言尽董贵人的悲惨之状,却不曾想父亲胆怯怕事,捂着书信当没事人一样。今又写信与父亲,也不知父亲伏完会做如何选择。 在刘协的鼓动下,伏皇后以刘协的名义向父亲伏完送去一封书信。 得到伏皇后书信的伏完,看完书信,长叹了口气。谋取许昌,他可没这胆子,也没这能力。 “父亲之意如何?”长子伏德试探问道。 伏完放下书信,冷笑说道:“天子仅凭我伏氏一族就想夺得许昌,怕是想的太过简单。曹操虽是兵败,但许昌又岂没布置,朝堂上下多是曹操耳目。” 对于这个天子女婿,伏完之前甚是看好。但随着东迁许昌,伏完都开始后悔将女儿嫁天子为后了,傀儡天子的局面犹如烂泥潭,不仅刘协受羁绊,自己伏氏亦是不敢过分张扬。 “那以父亲之意,可是欲助妹妹?”伏德问道。 伏完揉着脑袋,说道:“若是事发,我伏氏一族不保,故而不可急谋。然若欲谋之,得一人相助,方有机会成功。” “何人?” 伏完叹了口气,说道:“非是他人,乃是当朝尚书令荀公,荀文若。” “荀令君?” 伏德惊讶说道:“荀令君素是曹操心腹要人,今曹操能有如此权势,与荀令君密不可分,故而荀令君怎会帮助我等?” 伏完则是笑笑,说道:“荀令君素有权势,若能得其相助,我等谋夺许昌,必会成功。若不得其相助,仅凭我等谋夺许昌,亦是难成,倒不如放弃谋划。” “且荀令君虽与曹操和而不同,今即便得知此事,亦是引而不发,怎会宣扬出去,致天子于危险当中。” 伏完从来都不是死忠刘协之人,怎么会拿全族性命陪刘协玩。就按他说如果得到荀彧的认可帮助,刘协有成功的希望;若得不到荀彧的支持,他们也别想成功了。 至于荀彧其人,伏完岂能不知。其态度暧昧不明,既心怀汉室,又襄助曹操。如果能撬动荀彧帮助,那位傀儡天子才有希望得救。 “备车,为父当拜访荀令君,观其意思言语。” “诺!” 伏完揣着书信,坐上马车前往荀彧的府邸,拜会荀彧。 及车马赶路,又在侍从的通报下,荀彧请伏完入内堂说话。 荀彧还未询问伏完的来意,伏完便一手抓住荀彧的手,惶恐说道:“令君请救天子。” 荀彧环顾左右,拉着伏完的手,问道:“天子有何危难?” 伏完低声说道:“天子口谕与完,又赐书信一封为证。让完与君商议社稷之事,完不能决,不知君意如何?” 说着,伏完急忙将书信塞到荀彧的手中,不敢久留。 伏完亦是有心机之人,他故意将刘协给自己的书信,说成给他与荀彧,让荀彧帮助天子谋划这件事,而非自己找荀彧帮助自己。 荀彧取出书信,却见信中刘协痛诉曹操之奸伪,又大谈曹操被困襄阳不日将亡,望‘诸公’能帮他重夺许昌,配合刘备、刘琦弄死曹操,复兴汉室。 看着天子书信,荀彧又看向询问自己意见的伏完,他人也是呆滞住了。不曾想衣带诏这种事,也找上了他。 “令君如何?君若助天子,完当随之。”伏完认真说道。 皱起眉头,荀彧将书信还给伏完,说道:“曹公为国出生入死,岂是篡国之人。若曹公欲王天下,彧必阻之,自当不会坐视汉室失御。且那刘备、刘琦二人虽是刘姓之人,但亦是心怀不轨之徒,岂能深信之?” 说着,荀彧告诫伏完,说道:“曹公虽兵败江汉,但仍有数万兵士。今在驻兵襄阳,非是被霍峻困在襄阳。此事我当会劝谏天子,望伏君切莫自误。今日之事,既出你口,又入我耳,当无旁人知晓。” “诺!” 伏完心中虽有准备,但见荀彧这般言语,心中仍是暗叹了口气。 待伏完走后,荀彧心思难定,又写了封信与曹操,信中言江汉大败,北方人心不稳,让他不要在襄阳呆太久,当回许昌、邺城坐镇。且关羽、糜芳在江淮有所动作,宜当顾及合肥、寿春。 荀彧的态度暧昧不明,难以让外人揣测,你且说他忠汉,却也没有那么忠。若说他归属曹操那边,但在某些事上又有保留。 或许得到荀彧的告诫,伏完像没事人一样回家,然他遇见了妾弟樊普上门。樊普素为伏完器重,于是二人在府上相谈甚欢…… (本章完) 第245章分割荆扬 209年,建安十四年,三月。 江陵,联军大营。 黑夜寂静,士卒持兵刃巡视,火火通明照亮营帐。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中响彻,太史亨行入刘备的大帐。 “主公,不好了!” 正躺在榻上入睡的刘备被太史亨喊醒,眯着眼睛,嘟囔问道:“元复,怎么了?” 太史亨服侍刘备多年,早已习惯了刘备的行为。他为刘备收拾甲胄,说道:“曹仁趁夜撤军,帐下万余军士尽数撤出江陵城。” “什么!” 闻言,半醒半朦的刘备,不由精神一振,说道:“可有通知刘荆州?” “已经通知了!” 太史亨问道:“主公,是否派军追击曹仁。” 刘备披着甲胄,略有迟疑说道:“不必着急,等某见过刘荆州,再议追击之事。” “诺!” 刘备自与霍峻分兵后,与刘琦合军作战。刘琦虽能采纳的他的意见,但或为突显自己的能力,刘琦时而也会不认可刘备的意见。仅能说自刘表去世后,刘琦愈发不想受制于他人。 出营帐时,刘备遇见匆忙起夜的鲁肃。 鲁肃披着外袍,说道:“主公欲追曹仁否?” 刘备迟疑说道:“曹仁素乃曹操亲信之人,作战骁勇,帐下牛金亦是名勇将。我恐曹仁有备,不敢轻易追击。” “以肃之见……” 鲁肃话没说完,便听营中军士大声喊道:“江陵城着火了!” 顺声望去,离有十里远的江陵城不知何时蹿起了烟火,有漆黑的夜色作为背景衬托,其橘黄色的火光已是微亮了天际。 见到大火,刘备气得跳脚,气愤说道:“曹仁非人子也!今时撤军襄樊,为阻我军追击,居然敢焚火烧城,残害百姓。” 曹仁焚城断后的行为,让刘备不得不气愤。百姓无辜之人,今遭兵戈本就不幸。但曹仁为自己撤军的顺利,真就听从贾诩的建议。 不仅是刘备跳脚了,刘琦也着急的不行,大声说道:“命军士取水灭火,不可让江陵城池被烧。” 这是属于刘琦自己的城池,今下被烧,他怎么不着急啊! 刘备见到刘琦的身影,上前说道:“伯玮,江陵城内百姓众多,今烈火焚城,百姓仓皇奔走,恐会互相践踏,当命军士疏通百姓出城,以免百姓多有死伤。” “好!” 刘琦急忙招呼左右部将接管江陵城,又让大量士卒取水救火。 不着急不行,古代建筑大部分以木材为建筑材料,曹仁放火烧城,紧密连接的木质房屋,怎么可能不会被烧。且又是深夜,百姓大都在熟睡当中,等他们察觉到大火之时,估摸已经晚了。 “畜牲!” 鲁肃望着江陵的大火,怒骂了一声。 鲁肃历经十几年的乱世,他初次得见焚烧无辜百姓的人。天下乱世,百姓生活不易,甚是艰苦。但故意对百姓下手的人不多,当必有董卓、曹操二人。 董卓迁洛阳百姓向西,所行途中劫掠百姓,抄掠男女,开棺挖坟,取钱财而充军实;曹操屠戮徐州百姓,又设发丘中郎将开棺取钱,今又拿毒士贾诩的建议烧城断后。 若非曹操武功赫赫,又有才华,哪能落得比董卓好的名声。当然不能否认董卓所做的恶行远胜曹操。 联军营中士卒纷动,在二刘的命令下,开始灭火救人,放弃追击曹仁的念头。同时刘备也不曾忘记警惕,命一部军士防止曹仁去而复返,突袭救火的军士。 时士卒救火,将校指挥。二刘在江陵城外观望火情,又讨论今下局势。 嗅了嗅鼻子,刘备似乎闻到刘琦身上的胭脂味。为顾及到刘琦的颜面,刘备压低声音问道:“伯玮,营中可藏有歌姬?” 刘琦略有尴尬,说道:“闲暇之乐而已,某让歌姬藏于帐中,想必无人知晓。” 刘备劝诫说道:“女色虽好,但需观时机而宠。今乃战时,若伯玮因歌姬误了战事,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 刘琦语塞,但见曹仁已是败退,江陵城基本落入他手中。 刘琦咳嗽一声,解释说道:“叔父之语,我当自知。今江陵已克,战事将罢,荆楚可太平也!”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仲邈仍在襄樊,今取江陵。何不乘胜追击,配合仲邈迁汉水之民南下。又可观战局如何,看能否全取襄樊。” 刘琦略有迟疑之色,说道:“仲邈既在汉水畔修筑公安城,与当阳控卫荆楚,江陵已是安宁。派遣偏军支援即可,何必调发重兵,进图襄樊。况且军士征战已近一年,军心疲惫。加之荆南初附,宜当安之,不可复战。” 刘备试图还想说什么,却被鲁肃拉了拉袖子,提醒刘备别说太多了。 被鲁肃这一拉袖,刘备隐约察觉到什么,换了个话题说道:“实如伯玮所言,战事已久,军心疲倦。云长、子方尚在江淮作战,备亦需回归江东。” 刘琦似乎听出了刘备的言外之意,说道:“今南阳、章陵及南郡及江夏部分,二郡半之地未下。按战前言语,江东七郡,某仅能与叔父,吴郡、建安、会稽三郡。” 鲁肃怕刘备贪恋小便宜,又拉了拉刘备的衣袖,作为提醒。 刘备早有做好心理准备,拱手说道:“今荆州仍有三郡未下,伯玮可领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待备助伯玮克复汉北,再言江左三郡之事。” 刘备为了避免与刘琦产生利益冲突,决定暂时拿吴郡、建安、会稽三郡,加上之前的丹阳郡,刘备手上已有江左四郡。那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实际来看,基本都由原豫章郡分出去,归由刘琦所领。 刘琦见刘备不向自己讨价还价,心中略有愧疚,说道:“叔父若有所求,皆可提出。” 鲁肃第三次拉了拉刘备的衣袖,提醒刘备别忘记了那件事。 刘备心中领会,拱手说道:“备欲借夷陵,不知伯玮能否?” “夷陵?” 刘琦颇是惊讶,夷陵与刘备的江东几乎是跨了整个荆州,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完全够不着。 刘琦微微皱眉,问道:“不知叔父借夷陵为何?” 刘备迟疑少许,说道;“非是其他,乃是刘璋可恨,兵粮助曹,今不略施惩戒,某恐刘璋当会继续帮助曹操。” 刘琦沉默不语,过了半响。 刘琦笑了笑,说道:“略施惩戒之事,仲邈当会出手,叔父无需操劳。江淮方向,有劳叔父多多上心。” “好!” 见刘琦已有提防自己之念,刘备不敢过分纠缠,结束了这段话题。 及二刘结束话题,二刘互相告辞。刘琦负责消灭江陵大火,刘备负责安顿城中百姓。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子敬,伯玮已有防备,借夷陵之事恐是难成。” 借夷陵,乃出自鲁肃的手笔。想让刘琦借南郡基本不可能,因而鲁肃建议借夷陵,用来作为谋取益州的前哨基地。 然今时的刘琦心中对刘备有了提防,虽不知刘备借夷陵的目的,但也不敢在荆州的西部安插刘备的兵马。 鲁肃捋着胡须,感叹说道:“刘荆州何止提防主公,其还提防仲邈啊!” “提防仲邈?”刘备反问道。 “正是!” 鲁肃尝试剖析刘琦心理,说道:“金口一役,霍都督击败曹操,名震天下,引得天下之人侧目,吴楚将校无不敬佩霍都督。即便是刘荆州亦不如霍都督名盛,加江左旧日之战功,足以让刘荆州心忌霍都督。” “今下江陵,乃刘荆州之功。若遣军北上,即让霍都督掌军,若侥幸攻克襄樊,全复江汉,乃霍都督之功。彼时霍都督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其功绩之高,让刘荆州怎敢心安?” 刘琦的根基太薄了,作为缺乏武力的统治者,御下多赖当初他父亲的名望。霍峻、刘备战功之高,足以对刘琦产生威胁。这也是为什么刘琦忌惮霍峻、刘备的原因了。 当然忌惮归忌惮,用依旧会用,该合作也会合作! 听得鲁肃之语,刘备沉默下来。刘琦拿到荆州,霍峻又战功赫赫,也不知霍峻会不会变心,他对霍峻的拉拢还不够啊! “今兵下江陵,休整几日。让翼德率精锐步骑五千北上,帮助仲邈。”刘备说道。 “诺!” 鲁肃问道:“那不知何时回归江东?”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先让部分军士回归江左,子敬随我与仲邈会面后再行回归。” (本章完) 第242章无奈兵退 在刘协的配合下,许昌的暗潮逐渐涌动起来,不仅是伏完,亦有潜伏水面之下的忠汉人士。 许昌暗潮涌动的消息传到襄阳的曹操手中,且与此同时,曹操还收到来自江陵的战报。 刘表曾用来议事的内堂,曹操召集手下众人议事。 曹操将江陵的战报传于堂中众人,说道:“二刘围攻江陵城郭月余,兵马愈发愈众,兵马逐渐增多没,约有三万之众。帐下张飞、赵云、刘磐等将已克夷陵、枝江、临沮等外围诸县,唯有江陵仍在坚守当中。” 这个位面的江陵攻防战,比原历史简单多了。曹仁在兵马不多的情况下,率军出城与刘备打过一场,又在夷陵之战中与张飞较量了一番,两战下来都没讨到什么便宜。且荆南兵马向二刘汇合集结,时至今日已有三万兵马。 夷陵在江陵之西,进入益州的要冲通道。既不是与襄阳连接南北通道,又非战略要冲,至于为何打上一仗。 其原因不难理解,刘璋这老小子一直送粮给曹仁。在曹操进军江东时,刘璋畏曹操兵势,从益州出粮调拨粮草给曹操,让曹操举十几万兵与霍峻作战。 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用刘表的兵作战,吃着荆益二州的钱粮。即便战败,北方之士主力仍在,仅是因瘟疫折损不少。 即便曹操败退了,刘璋似乎还准备帮助曹仁。因而夷陵作为出入蜀中的要道,二刘非切断不可,怎能让曹仁继续得到刘璋的帮助。 将江陵的战事告诉给众人后,曹操又说道:“关羽、糜芳、又奉刘备之命,北上合肥,孙观、吕虔、臧霸等将退至合肥。时然诸葛亮又勾结陈兰、陈策、雷绪等江淮匪帅,似有作乱之举,孤心甚忧。” “这~” 众文武窃窃私语,对当下的江陵局势颇是忧心。 杨修察言观色,已是听出曹操的言外之意,配合说道:“启禀丞相,霍峻两万兵马屯鱼梁洲,引而不发。二刘兵有三万余众围取江陵,时关羽、糜芳率兵进取江淮。今之局势难安,修以为不如弃守江陵,让曹南郡率军撤至襄樊。” 曹操沉默不语,环顾堂内众人。 曹洪不舍江陵,说道:“丞相,今时我军若撤,江陵落入二刘手中,岂不可惜!” “复战?” 夏侯渊反问道:“若是复战,当引七军兵马南下,且又需分兵驻守襄樊。” 听是与二刘复战,众人皆有不愿。他们好不容易从江汉之地逃了出去,今时可不再想南下作战。 荀攸咳嗽一声,说道:“从江陵撤军,宜早不宜晚。我江陵兵马寡,敌寇兵马愈众,除非向江陵益兵,否则江陵难保。以攸之见,可从江陵撤军,进而固守襄樊,迁汉南百姓以实南阳诸县。” 历史上孙刘联军赤壁破曹后,南郡之战能打上一年多,与孙权、刘备都有关系。刘备急着拿荆南四郡,孙权发兵数万打合肥。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周瑜仅凭借两三万兵马,发起夷陵之战,又发起绝北道之战,通过断绝外部向江陵的补给,逼退曹仁。 然今时完全不同,刘琦分兵取江陵,刘备全力配合,霍峻又起两万水师威逼襄樊。曹仁的局势颇是艰难,否则也不向曹操数次发信求援。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刘琦整合荆南兵马,将会又抽调更多兵马围攻江陵。 实如荀攸所说,除非向江陵益兵,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陵守不住。 曹操抿了抿嘴,不甘心说道:“诸君所言甚是有理,宜当撤江陵之兵,而增襄樊之戍,以襄阳之险,御敌于汉南。” “这?” 曹洪不太甘心,说道:“丞相,金口之役,我军死伤惨重,今弃守江陵……” 曹操抬手打断,说道:“江陵诸城,孤虽不愿弃守,但碍于江淮动乱,需抽调兵马益之,今不得已撤军。待中原恢复元气,孤与诸位再图江陵。” “诺!” 顿了顿,曹操说道:“今江陵撤军之事,宜当深议。二刘屯兵江陵城外,孤担忧子孝率军撤之,难以全身而退。” “文和、公达?” 低垂眼眸的贾诩犹如被唤醒,抬起脑袋,拱手说道:“诩以为当派兵马南下接应曹南郡,兵马及下江陵,以我军野战能力之强,荆楚兵马必不敢深追。”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江北四万兵马,孤已抽调张辽、于禁二将率兵马万人支援江淮。以孤今下兵马观之,唯剩江北兵马三万,及襄阳城中兵马万余人。若欲接子孝,孤仅有万人兵马可用。其余兵马,孤有他用。” 荀攸接上话,说道:“启禀丞相,襄阳得山水之势,险峻异常,以数千之兵,足可御数万之敌。今不如派遣襄樊兵马南下,又合江北万人之众,去救曹南郡。时我军能有两万之众,二刘虽借得胜之势,但亦不敢深追我军!” “那霍峻迎兵南下,与二刘合军共击我军,又是何如?”曹操问道。 荀攸沉吟少许,说道:“可行虚张声势之策,派遣军士南下,行增灶之计,让二刘畏却不敢深追。且又可抽调骑卒数千,巡视汉水,霍峻孤军深入襄樊,不敢轻易离船。” “文和以为如何?”曹操问道。 贾诩捋着胡须,说道:“江陵富庶,今从城郭撤军,颇是可惜。刘备素以仁德爱民自居,刘琦又为荆州之主。诩以为可让曹南郡撤军时,以烈火焚城。二刘见之,岂敢率军深追,唯速入城救民尔!” “且除兵甲弓弩外,钱粮辎重皆可弃之,携五日之粮,向北急行军,与南下兵马汇合,当可同归襄阳。至于霍峻所部,可从荀军师之语。二刘不敢深追,又有骑卒在侧,霍峻难成大事,当不足为虑。” 贾诩拿捏住刘备的性格特点,建议焚城之策,用来拖慢刘备追兵。没有二刘举兵追击,霍峻帐下的两万人想阻止曹仁撤回襄阳也怕是困难。 毕竟霍峻帐下的缺点,即不敢离舟舸太远。孤军深入陆地作战,久战之下,粮草供应不上,被击败仅是时间问题。 “善!” 曹操得闻贾诩、荀攸的计策,心中不甚欢喜,说道:“传令张郃、朱灵、李通三将各率帐下兵马南下,务必接应到子孝得归襄樊。江汉百姓,凡能北迁者,尽迁徙往南阳、南乡、章陵等郡。” 说着,曹操话锋一转,说道:“且命满宠兵三千屯襄阳,徐晃兵七千镇樊城。时待江陵兵马归来,归由子孝统率,镇守襄樊二城。今孤得许昌、邺城书信,鲜卑、南匈奴不顺,孤难以久留襄樊,其余文武随孤归国。” “诺!” 时待众人议事毕,曹洪留了下来,说道:“丞相,夏口七军主力仍在,且今兵力不足,亦可征调中原新兵,何故轻易撤之。若霍峻、刘备与我军野战,有丞相统率,未必不能得胜也!” 曹操从怀中取出两份书信,交给曹洪,并示意他打开看看。 浏览完书信内容,曹洪脸色大变,抬头看向曹操。却见曹操即便心中急切,神色却是自若如常,不见任何的着急之色。 曹操负手背腰,淡淡说道:“今许昌城内谣言四起,有言孤兵败身死者,亦有言孤被霍峻围困襄阳。谣言多生之下,天子心有他图,孤不得不归许昌,以安众人之心。” 曹洪脸色不忿,说道:“若无丞相起兵西迎,天子不知将死在何人之手。今天子不思丞相之恩,反行阴谋之举,属实可恨!” 曹操在金口损兵折将约有十万之众,又战死乐进、程昱、曹纯、路招等大将,早已是心疼不已,怎能轻易舍得江陵城池。然许昌暗潮涌动,曹操又不能不回去,以安众人之心。 两害相权取其轻,江陵远不如他的基本盘重要。今舍弃江陵,可见曹操的果断,但也是曹操的无可奈何之举。 来晚了 (本章完) 第243章筑城北迁 襄樊,鱼梁洲。 时霍峻率军北至鱼梁洲,已有两月之久。春夏时节,雨水渐渐充沛,汉水渐渐上涨,水师横行汉水,绝断襄樊两城音讯。然汉水上游,由于东三郡的存在,水师无法深入阻隔。 帐外,雨水哗哗而下,将帐帘打湿了一大片。帐内,霍峻、蒋济、文聘、高翔等人商议军事。 “都督,曹操调朱灵、张郃二军合约万余人,从山都一带渡汉水南下,率军兵临襄阳。”高翔指着舆图,说道:“曹操此举似乎有欲南下支援江陵之念。” “襄阳可有异动?”霍峻问道。 “襄阳城内亦有兵马调集,似乎欲与朱、张二将合军。且曹操欲发襄阳周边数万百姓迁徙向北,不欲留在汉南。”高翔说道。 “诸君以为如何?”霍峻问道。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曹操既有北迁荆民之意,则曹操已无南援江陵之心。今遣朱、张二将南下,或为接应曹仁帐下兵马,而非支援江陵。即曹操欲舍江陵,而保襄樊。盖谣言另生,许昌有乱,曹操或将北归中原。” “故而以济之见,曹操已知江陵不可守,襄阳、江陵之间八九百里之地,寡有险阻,因而欲迁江汉之民北上,行坚壁清野之策,以襄阳之固,阻我军于汉南。今时我军当择计而行,切莫让曹操如意。” 霍峻用手指点襄樊二城,问道:“以诸位之见,襄阳城池可下否?” “襄阳怕是不可下,襄阳城池之固,护城河之险,天下少有。都督欲破襄阳城,倒不如选破樊城。樊城矮小,又无天险,破樊城,则得襄阳也。然樊城由徐晃固守,徐晃骁勇善战,素有兵略,盖是难取樊城!”高翔说道。 襄樊二城,名为二城,实则是大小连城池。两城在立于汉水南北两侧,互为犄角,进退自如,易守难攻。无论是北方亦或是南方,欲想南征、北伐,襄阳都是属于避让不开的城池。 霍峻凭借水师之利,得以深入襄樊,但让他攻打襄樊城池,却是自谓不敢。以他今时之见,又观曹操在襄樊布置的兵马,欲破襄樊二城,他至少需要七八万的兵马,甚至要十万大军才能打上这一仗。今下让他用两万之兵,拿下襄樊城池却是太难了。 襄樊二城短期之内拿不下,却不代表霍峻不想争取更多的战略利益,为日后攻取襄樊打下坚实的基础。 霍峻斟酌言语,说道:“襄樊虽短期难克,但需为长久计。自古以来,比技量力,不足与中国相抗,然能为中国忧患者,盖以江汉为城,舟楫为用,利则追击,不利则入水。” “我吴楚之军,长于舟舸,入汉水则汉水断,襄阳是为孤城。故我欲于襄阳至夏口汉水八百里间,于汉水旁选险要之所,修筑新城,控卫汉水,以退曹氏之兵。水涨则入襄樊,水浅则退居城郭。时常袭扰,循序渐进,图谋襄樊。得合适之际,举兵北上,全克襄樊。” 历史上江陵成为御曹前线,江汉数十万百姓被迁。关羽领襄阳太守后。多次向北用兵,与乐进、文聘等将爆发过青泥之战、寻口之战,皆是为了将战线北推襄阳。 关羽的襄樊之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他多年以来与曹仁、乐进、文聘等曹将作战,缓慢将战线前推。在击败曹仁后,兵入襄樊,水淹七军,行围樊城。 得赖于金口之役,曹操惨败,霍峻岂能不趁势用兵,利用水师之长,让襄樊成为前线,从而吃下南郡的精华。等到时机成熟,则可一战下襄樊。 蒋济微微颔首,说道:“于汉水处选建新城,以江汉为池,兵威襄樊,并非不可。然汉水七八百里,需择艰险之所建城,又可屯水师于其中,且与襄樊距离适中,方可进退自如,阻敌于北。” 霍峻目光看向文聘,汉水作为南郡与江夏的分界线,而文聘又作为江夏太守,将与南郡共同担负起荆州的职责。 文聘能从江夏赶赴而来,则是与霍峻商量修筑新城的事。曹操虽是败退,但出入南阳的要地随县,仍在曹操手中。他也需要新的据点,将战线前推,而不是拿夏口当前线。 文聘领悟霍峻的意思,拱手说道:“聘在襄樊驻兵多年,颇知汉水险要。自襄阳二百余里地,当阳之东北,竟陵之上游,蓝口聚之周围,西望景山,东见汉水,又有湖泽泊船,可依山而筑城。” “此城若能建成,朝发舟舸及可至襄樊,及襄樊之敌南下必经此城。且西连编县、当阳二城,东望安陆,届时南郡、江夏能安,襄樊可望。” 文聘的选址即是后世的钟祥市,且又是南宋的郢州。昔南宋之时,蒙古攻克襄樊,长江防线暴露在蒙古铁骑之下,孟拱先是凭借江陵击退蒙古,又制定下收复襄樊的战略方略。 在孟拱收复襄樊的战略方案中,郢州属于是襄樊战略中的核心位置,即必得郢州可以望襄樊,同时拿下荆门(汉当阳)可以出奇兵。通过水陆并进的形势,正奇兵马配合,不仅可以攻略襄樊,又可抵御蒙古大军的南下。 当然孟拱这套复襄樊的战略,霍峻于前世时有所耳闻。今世霍峻凭借他对南郡地理的了解,以及自身的兵略。选址建新城,搭建荆北的防守体系,并不困难。因而他书信与文聘,让文聘奉他之命,勘探汉水地形。 霍峻甚是满意,说道:“此新城之地,本督以为可行。北守当阳、新城二城,即江陵百姓可得安宁,数百里富庶之地可免受兵戈。民安则可养兵,兵强则可复襄樊。” 顿了顿,霍峻环顾众人,说道:“此新城之营造,可由文向负责。本督上书向车骑言明此事,调发南郡百姓以筑此城。” 徐盛出列领命,问道:“盛愿领命,然曹军袭扰当如何是好?” 霍峻笑了笑,说道:“曹军今欲与我军争夺百姓,岂有时间坏我新城营造,你且安心选择筑城。” “诺!” “那曹军欲迁江汉百姓往汉水之北,今当如何是好?”蒋济问道。 霍峻盯着舆图上的柤中、编县、当阳等汉南诸县,笑道:“我军有汉水之优,舟舸横江可断襄樊。今曹军欲迁百姓,峻又岂能如他们之意。” “那是?” 霍峻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别急,说道:“曹仁北撤襄樊,朱、张二将南下,其兵力远胜我军,故而不可轻动。向二公书信求兵,我军且坐观敌寇动静。” “诺!” (本章完) 第244章三刘同盟 及曹操兵败金口亡命襄樊,二刘围江陵取夷陵,此二则消息遂传入益州,让那刘璋一日数惊。 时张松又归成都,刘璋召张松、黄权、王累、郑度等文士入堂议事。 身宽体胖的刘璋面有忧愁,说道:“曹公兵败金口,亡命大泽,今又被霍峻围困襄阳。刘琦、刘备二人围取江陵,攻克夷陵,即下江陵。若二刘恨孤助曹,欲西取益州将是如何?” 席位中,黄权不慌不忙出列,举止间常怀豪爽之风,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我益州有巴东三峡之险,其七百里间,山高岭连,河道狭窄,以下攻上,谈何容易?” “且我巴地崇山峻岭,道路多变,有白帝、巫县、江州之险。若二刘窥视益州,使君派遣重兵把守沿江诸县,必让二刘不敢入犯我巴蜀之地。” 刘璋微微皱眉,说道:“孤虽坐拥巴蜀,粮多兵众。但曹操雄兵百万尚且不敌霍峻、刘备之手,我巴蜀之地与吴楚抗衡,怕是有所不足。不知诸君可有何计教我,让孤能和吴楚。” 张松心思微动,曹操南下江汉,他本以为曹操乃当世之明主,欲向曹操归降。却不曾想曹操居然看不上他,不仅折辱他,还封他为越嶲郡苏示县令。其中滋味让张松百感交集,今时的他已是恨上曹操。 张松迈着短腿,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曹操心高气傲,挥百万之众,饮马长江,自以为能胜吴楚。然金口大火,让其败走大泽,帐下兵马死伤惨重,文吏将校降者众多。” “以松观之,曹操已是元气大伤,不敢趋兵南下;二刘威风大涨,得有吴楚。今时曹操北逃,我益州又与吴楚毗邻,同饮长江之水,使君何不如与曹操断交,转向二刘示好。” 刘璋心有犹豫,说道:“曹操手握天子,坐拥中国,地有七州,傲视天下。今轻易与之断交,恐惹曹操不悦。且益州与荆州有兵戈之仇,恐刘荆州将心怀不悦。” 张松言语诚恳,规劝说道:“曹操兵入江汉,其兵势之强,几乎无敌于天下,然终究败于霍峻之手。今后之势又何能比及昔日之全盛,刘荆州坐拥吴楚,临兵交州,有三州之地。” “若使君与之合,我益州有山川之险,吴楚有江水之固,足以与曹操抗衡。且使君乃前汉鲁恭王之嗣,刘荆州亦是鲁恭王之血脉,二君是为同族同宗之人。以松观之,刘荆州,使君之肺腑,可与交通。霍峻,世之名将,得之足以据曹。” “至于昔日之兵戈,松窃以为曹贼不死,大敌当前,宜摒弃仇恨,同盟齐心。松闻刘荆州与刘备协力围取江陵,使君何不如遣使互通友好,与二刘同盟议事,申汉室之倾颓,明刘姓之大义,同讨曹操奸贼,兴复汉家之天下。” 张松心中记恨曹操,今时能给曹操添乱,他甚是乐意。 且张松也在寻求明主,刘琦作为刘表的继承人,作为名义上的联军统帅,他与刘备联手击败曹操,自此声威大振。张松心中念及刘琦委任霍峻之举,认为刘琦或许能为明主。 至于刘备,不好意思。张松有考虑过,但是刘备在江东,又时常帮刘琦打仗,离巴蜀太远,暂时不是张松的第一人选。 刘璋被张松长达二三百字的言语说服,不禁点了点头,甚是满意张松的方案。 捋着胡须,刘璋问道:“子乔之语,孤甚是满意。却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使君英明,我等并无异议。”众人拱手称道。 在金口之战前夕,益州士人皆是心倾曹操。毕竟以曹操战前的威势,说不认可曹操,纯粹是假的。但随着金口之战的结束,曹操身上的光环褪去,众人也就以为那样。 刘璋御下宽松,他们在益州甚是安逸,除了心怀大志的人不满,也别无所求,不至于铁了心投靠曹操。毕竟之前向曹操献媚,乃是担心曹操一统天下后,众人的利益分配问题。 见众人不曾反对,刘璋问道:“谁愿替孤出使荆州,议三家友好之盟。” 张松拱手说道:“启禀使君,军议校尉法正素有才华,可负此重任。” 法正袭儒服长衫,趋步出席,婉拒说道:“启禀使君,正才干不足,怕难肩负此任。” “嗯?”刘璋看向张松,略有质问之意。 张松见法正不愿,走至法正身侧,低声说道:“孝直不欲从明主否?今怎不愿赶赴吴楚。刘荆州、刘扬州皆是英豪、武烈之人,见之或有裨益。” 见二人嘀咕,刘璋又问道:“孝直意下如何?” 法正见张松向自己拼命挤眉,遂是拱手说道:“使君若不弃正卑鄙,某愿以口舌之利,出使荆楚,合三家之好,勠力御曹。” “善!” 刘璋鼓掌而笑,说道:“此行当备上厚礼,切莫有失。” “诺!” 众人议事结束,张松寻上法正,二人为伴而行。 张松心情甚好,说道:“今孝直出使荆楚,不知其中深浅否?” 张松与法正关系甚好,二人皆自感怀才不遇,无明主赏识。但法正为人睚眦必报,因而于士人中口碑不是很好。 法正瞥了眼张松,说道:“子乔之意,正岂能不知。然欲求明主,何不自往?” 张松露出笑容,说道:“松不识明主,妄投曹操,受其折辱。孝直能识于人,今出使荆楚,可观刘荆州之才干,看是否为你我之主。” 法正沉吟半响,说道:“以正观之,刘荆州性情柔弱,并无宏图之志,怕是难成明主。今能于金口得败曹操,窃以为多赖霍峻、刘备二人。若无霍峻谋略,其安能得胜曹操。” “且刘荆州坐拥吴楚,难以制衡刘备,纵使刘备坐大,以致一家之言,而成两家之语,故而难言明主尔!” 张松面露深思之色,说道:“孝直之言,甚有道理。然不知孝直以为明主何在?” 法正斟酌良久,说道:“今未面见刘荆州,不易早下断论。或许刘荆州难为明主,但有他人或可为明主。” 说着,法正笑了笑,说道:“且容正出使归来,向子乔言明细节。” “好!” 张松叮嘱说道:“孝直妥善谋划即可,但今日之事暂时不可与子敬(孟达)言语,以防走漏风声。” 法正点了点头,笑道:“子敬之人,正岂能不知。请君放心,正心有自知。” 孟达精明骁勇,素有胆识,亦是良才。虽与法正、张松交情甚密,然其人容易善变。如此机密之事,张松不敢相信孟达,让法正也多加小心。 …… 且不言益州变动,今襄樊也有变化。然这个变化不在吴楚及曹氏,而是盘踞在汉南柤中的荆蛮梅敷三兄弟。 南方蛮夷众多,不仅是南中、荆南、江东存在大量的蛮夷,即便是离中原地区近的襄阳也存在荆蛮。 从秦汉以来,汉人在向南开拓,常沿大河而居,然在山间河谷常盘踞蛮夷。这些蛮夷在经汉化之后,多是成为熟蛮,学习汉人的耕种技术。时收获之节,亩田大稔,积谷重岩,未有饥弊。 盘踞在柤中的荆蛮便是熟蛮,自汉末乱世,荆蛮举家自保。刘表入荆州,荆蛮则向刘表称臣。然而刘表病故,吴楚与曹氏角力江汉,无瑕顾及柤中。 今随着战线推移,曹操让手下将领迁民北上,因而乱世的风波降临梅敷三兄弟头上。 梅敷手中攥着来自曹操的巾帛,其于信上拜梅敷为平蛮将军,封关内侯,令他率帐下万户部曲渡汉水北上,迁居南乡郡县。 放下巾帛,梅敷说道:“今时曹操欲让我等率族北渡汉水,不知你们何意?” 相比于梅敷的审时度势,他的二弟梅芳、三弟梅颐则是性子急躁。 梅颐说道:“阿兄,曹操兵败金口,又无多少兵马,我等手上有部曲万余人,何需听其诏令?若是曹操率兵而来,我等退入山谷之间,据守寨垒即可,且还有霍峻在侧。” “是啊!” 梅芳应和说道:“我等族人世居柤中,今怎能轻易离乡。及若北上,怕我族人难保。” 不仅是两位弟弟不愿,梅敷自己他也不愿。在柤中当土霸王多么舒服,何必北迁到汉北,又让汉人编户齐民。 思量半响,梅敷说道:“曹操兵马众多,岂能轻惹。今不如向霍峻遣使,言我军欲向其归降。引霍峻入局,让他与曹兵争斗,我等自持中立。以我等手中兵马数量,霍、曹不敢得罪我等,我等当能自存也!”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45章分割荆扬 209年,建安十四年,三月。 江陵,联军大营。 黑夜寂静,士卒持兵刃巡视,火火通明照亮营帐。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中响彻,太史亨行入刘备的大帐。 “主公,不好了!” 正躺在榻上入睡的刘备被太史亨喊醒,眯着眼睛,嘟囔问道:“元复,怎么了?” 太史亨服侍刘备多年,早已习惯了刘备的行为。他为刘备收拾甲胄,说道:“曹仁趁夜撤军,帐下万余军士尽数撤出江陵城。” “什么!” 闻言,半醒半朦的刘备,不由精神一振,说道:“可有通知刘荆州?” “已经通知了!” 太史亨问道:“主公,是否派军追击曹仁。” 刘备披着甲胄,略有迟疑说道:“不必着急,等某见过刘荆州,再议追击之事。” “诺!” 刘备自与霍峻分兵后,与刘琦合军作战。刘琦虽能采纳的他的意见,但或为突显自己的能力,刘琦时而也会不认可刘备的意见。仅能说自刘表去世后,刘琦愈发不想受制于他人。 出营帐时,刘备遇见匆忙起夜的鲁肃。 鲁肃披着外袍,说道:“主公欲追曹仁否?” 刘备迟疑说道:“曹仁素乃曹操亲信之人,作战骁勇,帐下牛金亦是名勇将。我恐曹仁有备,不敢轻易追击。” “以肃之见……” 鲁肃话没说完,便听营中军士大声喊道:“江陵城着火了!” 顺声望去,离有十里远的江陵城不知何时蹿起了烟火,有漆黑的夜色作为背景衬托,其橘黄色的火光已是微亮了天际。 见到大火,刘备气得跳脚,气愤说道:“曹仁非人子也!今时撤军襄樊,为阻我军追击,居然敢焚火烧城,残害百姓。” 曹仁焚城断后的行为,让刘备不得不气愤。百姓无辜之人,今遭兵戈本就不幸。但曹仁为自己撤军的顺利,真就听从贾诩的建议。 不仅是刘备跳脚了,刘琦也着急的不行,大声说道:“命军士取水灭火,不可让江陵城池被烧。” 这是属于刘琦自己的城池,今下被烧,他怎么不着急啊! 刘备见到刘琦的身影,上前说道:“伯玮,江陵城内百姓众多,今烈火焚城,百姓仓皇奔走,恐会互相践踏,当命军士疏通百姓出城,以免百姓多有死伤。” “好!” 刘琦急忙招呼左右部将接管江陵城,又让大量士卒取水救火。 不着急不行,古代建筑大部分以木材为建筑材料,曹仁放火烧城,紧密连接的木质房屋,怎么可能不会被烧。且又是深夜,百姓大都在熟睡当中,等他们察觉到大火之时,估摸已经晚了。 “畜牲!” 鲁肃望着江陵的大火,怒骂了一声。 鲁肃历经十几年的乱世,他初次得见焚烧无辜百姓的人。天下乱世,百姓生活不易,甚是艰苦。但故意对百姓下手的人不多,当必有董卓、曹操二人。 董卓迁洛阳百姓向西,所行途中劫掠百姓,抄掠男女,开棺挖坟,取钱财而充军实;曹操屠戮徐州百姓,又设发丘中郎将开棺取钱,今又拿毒士贾诩的建议烧城断后。 若非曹操武功赫赫,又有才华,哪能落得比董卓好的名声。当然不能否认董卓所做的恶行远胜曹操。 联军营中士卒纷动,在二刘的命令下,开始灭火救人,放弃追击曹仁的念头。同时刘备也不曾忘记警惕,命一部军士防止曹仁去而复返,突袭救火的军士。 时士卒救火,将校指挥。二刘在江陵城外观望火情,又讨论今下局势。 嗅了嗅鼻子,刘备似乎闻到刘琦身上的胭脂味。为顾及到刘琦的颜面,刘备压低声音问道:“伯玮,营中可藏有歌姬?” 刘琦略有尴尬,说道:“闲暇之乐而已,某让歌姬藏于帐中,想必无人知晓。” 刘备劝诫说道:“女色虽好,但需观时机而宠。今乃战时,若伯玮因歌姬误了战事,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 刘琦语塞,但见曹仁已是败退,江陵城基本落入他手中。 刘琦咳嗽一声,解释说道:“叔父之语,我当自知。今江陵已克,战事将罢,荆楚可太平也!”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仲邈仍在襄樊,今取江陵。何不乘胜追击,配合仲邈迁汉水之民南下。又可观战局如何,看能否全取襄樊。” 刘琦略有迟疑之色,说道:“仲邈既在汉水畔修筑公安城,与当阳控卫荆楚,江陵已是安宁。派遣偏军支援即可,何必调发重兵,进图襄樊。况且军士征战已近一年,军心疲惫。加之荆南初附,宜当安之,不可复战。” 刘备试图还想说什么,却被鲁肃拉了拉袖子,提醒刘备别说太多了。 被鲁肃这一拉袖,刘备隐约察觉到什么,换了个话题说道:“实如伯玮所言,战事已久,军心疲倦。云长、子方尚在江淮作战,备亦需回归江东。” 刘琦似乎听出了刘备的言外之意,说道:“今南阳、章陵及南郡及江夏部分,二郡半之地未下。按战前言语,江东七郡,某仅能与叔父,吴郡、建安、会稽三郡。” 鲁肃怕刘备贪恋小便宜,又拉了拉刘备的衣袖,作为提醒。 刘备早有做好心理准备,拱手说道:“今荆州仍有三郡未下,伯玮可领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待备助伯玮克复汉北,再言江左三郡之事。” 刘备为了避免与刘琦产生利益冲突,决定暂时拿吴郡、建安、会稽三郡,加上之前的丹阳郡,刘备手上已有江左四郡。那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实际来看,基本都由原豫章郡分出去,归由刘琦所领。 刘琦见刘备不向自己讨价还价,心中略有愧疚,说道:“叔父若有所求,皆可提出。” 鲁肃第三次拉了拉刘备的衣袖,提醒刘备别忘记了那件事。 刘备心中领会,拱手说道:“备欲借夷陵,不知伯玮能否?” “夷陵?” 刘琦颇是惊讶,夷陵与刘备的江东几乎是跨了整个荆州,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完全够不着。 刘琦微微皱眉,问道:“不知叔父借夷陵为何?” 刘备迟疑少许,说道;“非是其他,乃是刘璋可恨,兵粮助曹,今不略施惩戒,某恐刘璋当会继续帮助曹操。” 刘琦沉默不语,过了半响。 刘琦笑了笑,说道:“略施惩戒之事,仲邈当会出手,叔父无需操劳。江淮方向,有劳叔父多多上心。” “好!” 见刘琦已有提防自己之念,刘备不敢过分纠缠,结束了这段话题。 及二刘结束话题,二刘互相告辞。刘琦负责消灭江陵大火,刘备负责安顿城中百姓。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子敬,伯玮已有防备,借夷陵之事恐是难成。” 借夷陵,乃出自鲁肃的手笔。想让刘琦借南郡基本不可能,因而鲁肃建议借夷陵,用来作为谋取益州的前哨基地。 然今时的刘琦心中对刘备有了提防,虽不知刘备借夷陵的目的,但也不敢在荆州的西部安插刘备的兵马。 鲁肃捋着胡须,感叹说道:“刘荆州何止提防主公,其还提防仲邈啊!” “提防仲邈?”刘备反问道。 “正是!” 鲁肃尝试剖析刘琦心理,说道:“金口一役,霍都督击败曹操,名震天下,引得天下之人侧目,吴楚将校无不敬佩霍都督。即便是刘荆州亦不如霍都督名盛,加江左旧日之战功,足以让刘荆州心忌霍都督。” “今下江陵,乃刘荆州之功。若遣军北上,即让霍都督掌军,若侥幸攻克襄樊,全复江汉,乃霍都督之功。彼时霍都督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其功绩之高,让刘荆州怎敢心安?” 刘琦的根基太薄了,作为缺乏武力的统治者,御下多赖当初他父亲的名望。霍峻、刘备战功之高,足以对刘琦产生威胁。这也是为什么刘琦忌惮霍峻、刘备的原因了。 当然忌惮归忌惮,用依旧会用,该合作也会合作! 听得鲁肃之语,刘备沉默下来。刘琦拿到荆州,霍峻又战功赫赫,也不知霍峻会不会变心,他对霍峻的拉拢还不够啊! “今兵下江陵,休整几日。让翼德率精锐步骑五千北上,帮助仲邈。”刘备说道。 “诺!” 鲁肃问道:“那不知何时回归江东?”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先让部分军士回归江左,子敬随我与仲邈会面后再行回归。” (本章完) 第246章书信惑敌 时曹仁火烧江陵,携甲兵轻装而撤。二刘为救江陵城郭,追击不成。霍峻虽探查到曹仁、张郃、朱灵等将动作,但畏三将的兵马数量,不敢上岸阻击,只得放曹仁撤回襄阳。 约有一万五千人的曹仁所部,在张郃、朱灵、李通的接应下,成功撤回襄樊。时满宠帐下三千,张郃、朱灵、李通三将兵马亦有万余之众。 今襄阳兵马约有三万,霍峻碍于兵马不足仅能利用水师退守鱼梁洲。然所幸的是,在拿下江陵城郭后,二刘收到霍峻的书信,也能知道前方的难处,派出黄忠、张飞二将支援前线。 此时身在鱼梁洲大营的霍峻,正与众将商讨如何将汉南百姓迁走。 “曹仁自归襄阳,与帐下诸将聚乡野百姓数万于隆中山区,又于周围劫掠百姓,欲迁往叶、宛,以实南阳百姓之瘠。”陈越说道:“今敌兵马三万余众,甲兵充沛,以我帐下军士恐难力敌。” 霍峻目光盯着舆图,说道:“我军用水师断绝汉水,以汉南之粮,安能养八九万兵民?以某所见曹军必有北返动作,彼时或乃我军之良机也!” 吴楚拥有水师的优势,这是曹操无法媲美的。霍峻利用水师北上汉水,虽没全部阻断汉水,但也控制了汉水的大部,曹操若要调兵遣将,必须从汉水上游渡过方可。 交通大道难行,即代表着中原地区的粮草无法南下,汉南的曹军多是在消耗过往刘表留下的余粮。 今时百姓被曹仁所聚拢,必然需要粮食,总不能迁徙百姓,却不管他们。考虑到粮草辎重的消耗,且百姓过多不利管辖,曹军必然会先迁部分百姓向北。百姓迁移之际,则是霍峻下手的机会。 霍峻指着襄樊舆图,说道:“汉南,曹军危险之地,久持则民难存。今夏季将至,汉水又将上涨。及曹军过江,我借舟舸之优,用数千人控卫汉水。某统万余人与汉南曹军诸部对峙,又遣万人军士迁徙民众,则汉南大多之民将被我所得。” 话音刚落,侍从趋步入帐,拱手说道:“都督,柤中蛮王梅敷向我遣使,言归降之事。” “柤中梅敷?” 来自江吴地区的部将多有些发懵,不知柤中蛮王梅敷其人。 “是他?” 久在南郡生活的霍笃,微有惊讶声,介绍说道:“柤中去襄阳一百五十里,有部曲万余家,自于中庐、宜城之间河谷居住。其土地肥沃,乃汉南膏腴沃壤之地。” “其首领梅敷名为蛮王,以蛮夷自居。但柤中蛮受中原教化颇多,族民多于谷间耕作,食稻谷,习礼学,除衣裳喜蓝外,行为已多似楚人。” 柤中梅敷,霍氏兄弟早与他打过交道,早些年当二手盐贩子的时候,霍峻常从巴地拿到盐巴,又售卖与柤中蛮。然而当时霍氏体量少,不入梅敷的眼睛,自然仅闻其名,不曾交际过。 顿了顿,霍笃说道:“都督,柤中梅敷手握部曲万人,又素来狡诈,当小心行事,以免其中有诈。” “好!” 霍峻挥手让众人入座,说道:“宣柤中使者入帐,观其言语如何。” “诺!” 少顷,身袭蓝袍的柤中使者张俭趋步入内,熟练地行了个汉人礼节,说道:“柤中蛮夷张俭,见过霍将军。得闻将军金口败曹,俭心中不甚仰慕,今时得见将军英姿,甚是有幸。” 霍峻抬手示意免礼,笑道:“皆为南郡之人,无需如此多礼。不知张君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张俭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曹操畏惧将军兵势,欲迁汉南民夷向北。今我柤中蛮得令,需迁徙往北。我家君长心念故土,难舍家乡,不愿北迁,愿留于南郡。” “然曹军兵马之众多,我柤中民夷心中甚畏。望将军能念在南郡乡人之情,施以援手,派遣军士支援我部。及若事成,我柤中蛮愿为将军效力。” 霍峻心中已有计较,说道:“既是乡人之请,又是蛮王之求,峻岂能不救!君可暂退,让某与诸将商讨一二。” 张俭喜上眉梢,应道:“俭与数万柤中民夷谢过将军。” 待张俭趋步退下,霍峻将目光望向众人,说道:“张俭之语如何?梅敷可有归附我军之意?” 霍笃沉吟少许,说道:“都督,梅敷坐拥万余部曲,帐下族人有六万余众。今与曹氏交锋之际,其位处柤中,离当阳百余里,离襄阳亦有百余里。以此地段,或可向双方示好,以保自己富贵,安会真心归附?” 梅敷想当墙头草,在刘曹争锋中保证自己的地位不是没有道理。梅敷三兄弟凭手上部曲万余人,世代居住柤中。 且柤中位于襄阳、当阳之间,有极大的战略操作空间。曹操取柤中,则可投刘琦;刘琦取柤中,则会投曹操。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霍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张俭向我军求援,当是曹操逼迫柤中蛮北迁。若我军解其危难,欲让柤中蛮南迁,则梅敷又会投效曹仁。” 陈越微微皱眉,说道:“话虽是如此,但也不能坐视曹仁将柤中蛮北迁,以实叶宛。” 这便是现实,双方交战过程中,会允许保持中立的人,但绝不会坐视中立的人倒向另外一边。 历史上,梅敷三兄弟反复骑墙,乐进占据优势,他们向乐进示好。若是关羽占据优势,则向关羽示好。 后来吴国取代蜀汉,他们也在魏吴两边骑墙。直到朱然上位,曹魏内斗,才解决梅敷三兄弟骑墙的问题。 蒋济斟酌几许,拱手说道:“都督,不如行将计就计之策。” “将计就计!”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子通可是欲让曹仁知晓梅敷与我军往来一事?” “正是!” 蒋济微微拱手说道:“都督不如书信一封,让曹仁截获此信。曹仁得此信,心中必是忧虑,当会向柤中蛮下手。” 说着,蒋济用手作了个拦截的动作,说道:“时曹仁破寨,掠民而走,我军趁机攻之,可尽得其民也!”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子通之策可行,今让翼德、汉升二位将军缓慢进军,等候我军消息。若继续向北深入,恐会惊扰曹仁,让其不敢向梅敷下手。” “诺!” …… 蒋济被动触发,由他所写的书信被曹军所得,进而上报于曹仁。收到书信,曹仁召集满宠、陈矫、朱灵、张郃等将议事。 曹仁将书信传览与众人,说道:“柤中蛮梅敷暗通霍峻,欲举部曲万人应和,诸位以为如何?” 顿了顿,曹仁说道:“必是丞相让梅敷北迁,其心不愿,故而联络霍峻,图谋反叛。” 满宠微微皱眉,说道:“此信真假难知,不可轻下决断。今霍峻近在咫尺,征讨梅敷,怕会惊扰霍峻,让其有机可乘。将军不如书信梅敷,言其族人不必北迁,暂安其心。” “霍峻、梅敷同为南郡之士,今我军兵败金口,又弃江陵,怕那梅敷心有他念,非是书信可以解之。”陈矫说道:“以矫之见,不如趋兵速灭梅敷,尽收民众,送往汉北。” 蒋济的书信纯粹考验曹仁与梅敷的信任度,但二人素无交集,怎会有信任度。今下霍峻兵临襄樊,即便是长期对峙,亦能让人浮想联翩,否则蒋济在许昌的造谣又怎能成功。 “速灭梅敷?” 曹仁扒拉着手指,心思纷乱。他从江陵撤军到襄阳,得曹操之令,尽量收汉南百姓往汉北,以免被霍峻劫掠百姓,从而迁到江陵。 其中普通百姓好办,由士吏出面,士兵驱使,甚是好办。然唯有柤中的梅敷不好解决,他手握万余部曲,族人数万。若是处理不好,让其南投便是资敌。 张郃挺直腰背,说道:“霍峻得赖汉水,今江陵被那二刘所取,怕会趋兵向北,与霍峻合兵。今若不速取柤中,怕贼兵至,柤中则是难取。” “以郃之见,宜当趁贼兵未至,梅敷不备之际,趋精锐赴之,速灭柤中,徙百姓而北归。且宜当速迁百姓北向叶、宛,不可久留汉南。汉南,险地是也!” 曹仁定下决心,说道:“可从儁乂之言,儁乂率精锐步骑五千奔赴柤中,速破梅敷蛮夷。仁率屯兵城南岘山,为将军掠阵,又观霍峻动向。文达(李通)驻兵隆中,看守百姓。” “诺!”众人应道。 晚上二合一 (本章完) 第247章逃窜斩敌 襄阳离柤中一百五十余里,岘山离襄阳十余里,隆中距襄阳二三十里。 在明确速灭梅敷的战略下,张郃担心柤中蛮察觉,采取兵贵神速之计,率精锐步骑五千,奔袭柤中。 曹仁率万余人离襄阳,于岘山扎营修筑营垒,向南可策应柤中张郃,西可观隆中李通,地理位置优越。 霍峻察觉到曹仁的动作,命斥候观望襄阳、岘山,又让军士在白天尝试上岸,于晚上铺展火把沿汉水排开,做出上岸扎营的动作。曹仁亦有动作,派遣军士巡逻江面,凡有吴楚兵卒上岸,则行半渡而击之策。 霍峻、曹仁互相对峙,而那张郃则花了一日半的时间抵达柤中,蛮王梅敷根本没想到张郃率军抵达,心情惶恐不已。梅敷向张郃归降,乞求归降,却暗自集结兵马。 张郃识破梅敷的心思,根本不给梅敷时间,率兵马破寨而入,降服梅敷。有了梅敷归降,张郃分出兵马,让部下携梅敷命令,迁徙柤中蛮至大寨。 此时的张飞已率骑卒从当阳赶路百余里,已行至柤中以南十余里地。 张飞粗大的手指,伸入粮袋中抓了把豆粮,喂着战马。他自己则与众骑士咀嚼着胡饼,时而口干,又拿过水囊,往嘴里灌水。 霍峻军令沿汉水而下,送到张飞、黄忠手上。将张郃的用兵的动向告诉张飞,且又传达了自己的军令。 得到霍峻的军令,张飞亦不含糊,自率骑卒千余人向柤中赶来。将步卒交予黄忠统率,让黄忠率步卒乘船后至。 张飞抬头看了眼大太阳,用手扇着风,说道:“君义,斥候回来了没?” 士仁抖着领子散热,说道:“将军,按脚程而言,应该要回来了。” 张飞坐在树荫下,笑道:“张郃这厮居然如此胆大,敢在我军眼前迁民,俺岂能让他如意。” 张郃并非无谋之人,他率军士奔袭柤中,就是看重兵贵神速,打个时间差,迁走柤中蛮。然而他的行动被霍峻察觉,又传信于张飞。 张飞得知消息,也率骑卒奔袭,不欲让张郃得逞。毕竟让张郃破寨成功,迁民北上,屯兵岘山的曹仁就会派兵支援。 在张飞的等候中,斥候奔驰归来,翻身下马,说道:“启禀将军,张郃已破柤中。蛮王梅敷被他所擒,今时张郃命军士外出掠民,今帐下兵马唯有八百人。” 柤中蛮有六万多人,部曲万余户,沿河谷山区居住,自然不会全部生活到一起。张郃破了梅敷所居的大寨,欲将柤中蛮北迁,自然要分兵下乡聚民。 “八百兵马?” 坐在地上的张飞,咧嘴拍腿,惊喜说道:“速让儿郎上马,追击张郃,不可让他逃脱。” “诺!” 张飞带上兜鍪,拉过缰绳,翻身上马,高举长槊,呼喊帐下骑卒跟上。 “嘚~” “嘚~” 战马奔驰,烟尘滚滚,向柤中杀去。 柤中地势多以低矮丘陵为主。今时已入夏季,天气炎热难耐,张郃派军士外出掳民,而他则率心腹亲信八百人在树荫下休息,左右多是柤中夷民。 知了在树上叫着,凉风吹拂而过,甚是凉快。 忽然间,几名斥候朝着张郃奔来,神情甚是惶恐。 “将军,南骑杀来了!”斥候指着南方喊道。 “什么?” 倚在树下休息的张郃,急着跳起了脚,问道:“有多少人?” 斥候答道:“烟尘滚滚,难以计数,来将者乃是张飞。” “张飞?” 听说来将是张飞,张郃心中又是一惊。 张飞之名,他岂能没听过。其勇与关羽齐名,号为万人敌。今时怎么来得如此的快?莫非他提前探查到自己的动静。 身侧的心腹石述问道:“将军,我军兵卒四散掠民,今若不能击退张飞,则民不复我等所有!” “战?” 张郃脑子飞转,骂道:“今兵卒四散掠民,帐下仅有八百人,怎能与张飞作战!” “那……” 张郃拉过战马,打断石述的话,说道:“舍弃柤中夷民,率军北撤,传令外出劫掠诸部向襄阳撤退,不可贪恋财物。” “诺!” 论识时务者,曹军诸将中,张郃当是居首。今时情况突变,张飞来袭,他便知不妙。张飞能率骑卒而来,必定是察觉到自己迁民的动静,故而有备而来。 他帐下八百人,如何能敌张飞及帐下骑卒。今时唯有撤军而已,总不能为了柤中夷民,连自己命都不要了。且自己与张飞作战,那柤中夷民说不准还会助阵,那还怎么打。 说走就走,张郃转进如风,知舍得,知进退。 张郃率八百精锐而走不久,柤中夷民还来不及逃走,张飞便率骑卒而来。 “张郃去哪了?” 张飞拽着缰绳,大声询问道。 夷民见怒气冲冲的张飞,紧张说道:“启禀将军,曹将得闻将军之名,已是率军逃走,不敢停留。” “混蛋!” 张飞望着北面吐了口唾沫,说道:“张郃这厮真能跑,机变无双,盖或如此!” 投降的梅敷,在人群中走出,感恩说道:“多谢将军相救,否则我等将流落异乡了。” 张飞斜视梅敷,问道:“你是何人?” 梅敷点头哈腰,说道:“某乃柤中夷民君长,见过将军。” 张飞用鞭子指了指,说道:“此处多遭贼兵劫掠,已是不安全了。你且率族人撤到当阳以南,那里自有兵吏接应。” “啊!” 梅敷脸色大变,说道:“我等世居柤中……” “嗯?” 张飞用那铃铛般大的眼睛盯向梅敷,那眼神中充满了冷意,吓得梅敷不敢说话。 “君义带梅君长及治下夷民南撤,交予黄将军。”张飞吩咐说道。 “诺!”士仁拱手应道。 张飞握着缰绳,大声说道:“张郃虽是逃窜,但帐下仍有兵马在外劫掠,且随我斩贼兵。” “诺!” 霍峻交代张飞的任务,即是击败张郃后,迁走柤中蛮夷。至于隆中那边由李通看守的数万百姓,将由霍峻及帐下兵马解决。 今张飞虽没击败张郃,但却也尽得数万柤中蛮夷。而此时的霍峻也已有动作,行声东击西之策。 黎明之前,汉水江面上,数十艘大船借着夜幕的漆黑,偷偷向西而行。船上载着丁奉、俞韶二将及帐下精锐军士三千,他们将夜袭隆中山区。 为了掩护二将,霍峻夜袭曹仁的岘山大营。此时岘山、襄阳东面水域灯火大亮,映照江水,吸引所有曹军的动向。 为何此次迁民如此之难,需要如此与曹军周旋。核心在于此次的百姓在襄阳周边,而不是远离襄阳的地区。 江陵、襄阳之间有七八百里的平原、丘陵,随着曹仁撤至襄樊。曹仁的所能辐射的范围不大,仅有一两百里间。但曹仁所迁徙的中庐、宜城等百姓,距离襄阳不足百里。 霍峻野心甚大,他欲将战线推到当阳,又将襄阳周围的百姓尽可能地吃下。如果他率先迁徙,则容易被曹仁突击。毕竟虎口夺食,可不容易。 今曹仁已聚百姓于隆中山区,霍峻只需击败李通,则能掠民而走。 你若问夜袭军营混乱,百姓趁黑夜逃走怎么办? 那就要感谢李通了,为防止百姓逃走,李通将百姓安置在山坳里,三面环山,北临出口。仅要丁、俞击败李通,则能全得百姓。 下船的岸边,距离隆中山坳仅有十余里。 丁、俞二将率军士打着火把而行,各屯、各什用绳索相连,免得有军士走失。临营寨六七里时,大部分军士熄灭火把,依靠稀稀疏疏的火光前行。 有夜袭经验的丁奉将队伍分成数列,自己率锐士前行,途中抹掉哨卡士卒的脖子,缓缓逼近营垒。 此时曹军营垒中,李通懒洋洋地躺在营帐内。近日的他几乎忙坏了,汉南百姓大多不愿迁徙,除了让士吏带头外,他便是使用武力威胁迁徙。 驱使汉南百姓到隆中山坳,然欲逃亡的百姓亦是不少,每日他都要防止百姓逃离。又要解决百姓之中发生鸡毛蒜皮的事,让李通甚是烦恼,非是他所求也。 他本是游侠出身,时逢天下大乱,他遂与同郡人陈恭起兵。其中用卑劣手段兼并了其他据兵叛乱的人,又吞了陈恭帐下的兵马,成为了朗陵县一霸。 于建安元年时,他瞧准机会投靠曹操,开始了他的升迁之途。今时已官至汝南太守,他见曹操兵败金口,又从汝南、江夏边疆赶来,以来帮衬曹操。希望此次北迁百姓后,曹操又会封赏他。 实话而言,若无天下大乱,以李通、霍峻、鲁肃等普通豪强怎能身居高位,盖每个混乱的时期都是他们跃迁的机会。因而李通也绝非普通人,否则他也爬不到高位。 李通受命迁民以来,他尽心尽责,将自己的军营布置在山坳口,防止百姓趁机逃窜。他本警惕霍峻来夺百姓,但从他扎营开始时间内,始终不见霍峻大军,在他东面有襄樊、岘山为阻,故而他也渐渐懈怠下来。 忽然间,山坳内有百姓此起彼伏的喊闹声响起,让入睡就被吵醒的李通大皱眉头。这种百姓的吵闹声几乎每晚都有,不是你偷我家东西,就是你碰我家媳妇。 吵闹声渐渐消失,李通已是呼噜大睡。然不知过了多久,此时营寨内又响起嘈杂声,李通于睡梦中隐约声响,他以为是山坳内的百姓发出的声响,却又继续埋头睡觉。 接着,营帐外亲卫惊慌地大喊道:“将军,不好了!” 本是昏睡的李通,凭借他久经沙场的经验,猛地从榻上爬起,问道:“怎么回事?可是百姓叛乱?” 他依靠武力迁徙镇压,不是没有百姓叛乱过,然皆被他镇压下去。 那亲卫掀起帐帘,喊道:“不是百姓叛乱,而是有敌军夜袭我军大营,今杀入营垒当中。” 李通穿上甲胄,拿上兵刃,疾步走出营帐。失去了营帐的隔音,喊杀声及惨叫声涌入他的耳朵。 他观望左右,发现守军兵卒与他一样,已是习惯了百姓的吵闹声,大都在酣梦之中,基本都没反应。直到敌寇杀到跟前,部分守军士卒才有反应。仓促迎战,怎能抵挡的了杀入营中的吴楚精锐。 “嗖!” 破空声响彻营帐周围,己方将士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听闻弓弩声,李通脸色已有变化。敢在夜战、近战中使用弓弩,基本属于是精锐,其敌寇也必定是善于夜战的精锐。 夜战对兵员的素质的要求极高,非普通军士能玩得了。金口之战,霍峻全军出战,然而当晚大火,不仅是对方士卒迷失,己方步卒也在黑夜中迷失,能作战的仅有那一小撮的部分士卒。 丁奉、俞韶二将追随霍峻多时,霍峻又喜欢用夜袭,故而他们帐下精锐对夜袭作战早有一套。如刀盾开路,长矛居后,弓弩手配合作战技巧。 “将军,今下如何是好?”亲卫紧张的问道。 李通握住手中的长矛,沉声说道:“中军营垒有鹿角,利用鹿角守住。及中军兵卒集结,未必不能与敌寇作战。且我军遭袭,曹将军岂能不知,必会前来救援。” 李通领头在前,厉声道:“随我来,急唤中军士卒集结!” 李通的营寨分为内外二寨,内寨驻扎着中军,即有七八百人,人数虽不多,但却是追随李通作战多年的汝南老卒,乃是其帐下精锐。 随着李通的命令,中军军士陆续集结了数百人,然紧急之下,却是甲胄不齐,但战事紧急却也顾不得什么了。 “上!” “守住鹿角!” 得见杀入营垒的敌寇要动他的鹿角,李通大步而上,持矛奋战,与左右军士配合,击杀几名吴楚士卒。 在李通杀退一波丁奉帐下兵卒,却没过多久,丁奉率帐下精锐赶赴而来,领头士卒持阔大的狼筅,在狼筅的有盾手相保,左右又有长矛手,其间还藏着弓弩手。 狼筅,狭窄道路,接战利器。及与李通帐下兵卒接战,他们的视线严重被遮挡,弓弩、长矛冷不丁地从枝干中刺出,把李通帐下精锐士卒弄死。 鸳鸯阵在被霍峻研发出来后,他帐下军士多有学习,除了在山道、丘陵可用,也能在巷战、夜战使用。 李通奋战于前,他用力躲过狼筅头的穿刺,将手中的长矛穿过密集的枝干,欲刺死狼筅手。然盾手却护住狼筅手,让李通无法得逞。 李通抽矛欲再刺,但他被枝干、黑夜影响了视线,几根长矛从狼筅窜出,李通躲过一根,却躲不过第二根。锋利的长矛戳入他的腹部,滚烫的鲜血涌了出来。 李通扑腾一下,倒在了地上。脑海中尽是富贵升迁,不甘心地合上眼睛! ps:今天缺状态,诸位见谅见谅 缺状态,感觉剧情没写好。诸位见谅,见谅! (本章完) 第248章公安!公叹! 建安十四年,四月。 李通战死,隆中营垒被破,水师舟船行进,欲载汉南数万百姓而走。屯驻岘山的曹仁得知隆中营垒遭袭,百姓将被劫掠,欲出兵救之。 然霍峻早有准备,柤中赶来的张飞在岘山南部虚张声势,用马尾捆用树枝,往来奔驰,以为虚张声势之用。让高翔在檀溪西段上岸,以五千兵马列却月阵,阻曹仁西进的兵马。 时霍峻自率万人也从汉南登岸,与高翔、张飞从多面包夹,与曹仁展开对峙。在多面迎敌的情况下,曹仁尝试派出牛金向西支援李通,却被高翔击退。对峙半日,黄忠率舟舸抵达,与张飞合兵。 见霍峻援兵不断增加,舟舸也装着数万百姓撤退而走,曹仁最终放弃派兵支援隆中的念头,转而加固营垒城防,防止霍峻举兵攻城。 霍峻深知自家底细,知道以自己帐下兵马,打不下襄阳,能夺走数万汉南百姓已是取了水师的巧。于是在次日的夜间,霍峻率帐下军士登船南撤,张飞、黄忠二将也烧营携民而走。 曹仁心有不甘,自率精锐步骑抄小路追击,击败撤退的后军。张飞让黄忠携民先撤,自率步骑英勇断后,这才让曹仁放弃追击。 此战,霍峻掠走汉南数万,得柤中民夷六万余人,合有十余万口。但十余万百姓也非汉南所有百姓,在汉水上游山区及襄阳城内依有数万百姓,曹仁将百姓尽数迁往叶、宛。 在霍峻、曹仁二人这般操作后,自当阳到襄阳的两三百里的丘陵、平原地带空无人烟,在未来的日子里,其间地带怕是仅有斥候、军士往来的身影。 襄阳彻底成为军事要塞,曹操在汉南少有的据点。而当阳、新城以南的数百里江汉平原,虽遭过曹操败军的劫掠,但依旧保留了南郡的精华。土地肥沃,百姓殷实,休养生息数年,凭南郡一地之力,足能养数万军士。 得闻霍峻率军南归,闲来无事的刘备带上鲁肃偷偷起程向北,欲见霍峻。 此时的霍峻正巡视公安新城,入目所见新城城郭未起,但城池的地段选址已定。在新城的工地上,士吏、农夫、工匠忙碌不停,或是工匠用墨盒、垂线等工具,在那丈量城池;或是农夫拿着铁锹、锄头等工具,在那挖掘地基;亦或是士吏持笔簿、挑算盘等物,在那巡视、盘点物资。 徐盛摊开城池图纸,指点说道:“都督,公安新城将依山而建,又临汉水,南北三百余步,东西二百余步。欲建城门三座,别置内城、瓮城,城高三丈,又以石砖筑城。在新城下游数里,有泊泽可建水寨,停留舟师。” “时逢作战,新城北面拒敌,水师可逆江而上,袭扰敌寇粮道,敌寇当不战自退也!” 对于这座新城,霍峻不惜花费大量人力,修筑依山水建城,且又营造大小城,以迎敌军。毕竟霍峻对新城期望甚高,新城不仅要担任起屏蔽江汉的作用,还要成为吴楚插入襄樊的匕首。 若是城池不坚固,一旦曹军顺势南下破城,则江汉平原上的百姓,岂能保全?南郡又何谈厉兵秣马,伺机北伐。 至于为何名为公安城,算是霍峻的恶趣味。在送信给刘琦时,霍峻谈到襄樊城池问题,言‘新城若建,公可安心’,故而将新城命为公安城。 霍峻居高临下,观望营造城池的工地,说道:“金口一役,曹操所部死伤惨重,败逃中原。曹仁虽退守襄樊,但亦有折损兵将。近年间可得安宁,文向可安心建城。” 如此大工程的城池营造,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其工程进度时间,需要按年月计算。 顿了顿,霍峻说道:“今归江陵,峻当表文向为汉水督,操练汉水水师,肩负建城之重任。” “诺!” 就在霍峻与徐盛细聊公安城及汉水督职责时,刘备、鲁肃也至公安城郭外。 “驾!” 刘备、鲁肃沿着汉水驱马而行,得见南迁的民夷已被霍峻安置在汉水河畔,在士吏君长的带领下,井井有序地劳作,或为公安城池搬运木材,或是运输石料。霍峻用以工代赈方式,帮助缺少口粮的百姓渡过缺粮之困。 刘备通过询问得知南迁的百姓,霍峻已让士吏筹备田亩,让南下的民夷领地自耕,不禁感慨说道:“世人皆谓仲邈善用兵,备却以为仲邈下马亦能安民。文武双全,上马治军,下马安民,仲邈之能远胜凡人。” 刘备认识霍峻越久,便愈发赞叹霍峻的才能。初识霍峻,献上博望对,提出南北分治之策;兵入江东,霍峻的军事能力绽放出来,背水破敌,千里取京口,火烧笠泽,硬生生搭建起水师;时战金口,那把冲天大火,烧得曹操仓皇而逃。 用兵如此强的人,居然在治民上表现亦是出众。自古以来能打仗的将领不少,但能出将入相的将领实属稀缺,能比霍峻之将更少。这样的手下,即便是刘备都心有担忧,更不说根基薄弱,缺乏名望的刘琦了。 鲁肃挽着缰绳,感叹说道:“肃曾闻仲邈于鄱阳行稻麦轮作之法,春种稻谷,秋种宿麦;春收麦禾,秋收稻米。百姓轮作田亩,不废农时,增产颇多。巧思妙法,勤勉农事,又善治军用兵,盖世出之英杰,肃心甚服。” 霍峻前年施行的稻麦轮种的政策,到今时已有成果。除了正常的水稻亩收,小麦的亩收已让百姓得到实惠。 往昔之时,他们仅在春天种植水稻,然后在夏秋收获,除此之外百姓只能扑食鱼虾,种植其余蔬菜。 但施行稻麦轮种后,百姓在秋冬可以种植宿麦,春季收获冬麦,实打实地增加百姓的收入。民富之下,郡县税收可以增加,且百姓也愿意生孩子。人口增加,兵丁愈增。 霍峻施行稻麦轮种的影响,正在形成正反馈,作为战略大师的鲁肃又岂能看不到这点。 刘备微微颔首,对鲁肃的话甚是认可。他心中渐渐酝酿着某种想法,但还在考虑当中。 “咦!” 鲁肃得见熟悉的身影在汉水畔,问道:“主公,那可是仲邈义子邓范否?” 刘备用手遮眼,说道:“应是霍家小童,却不知他在干嘛!” “走,且问问仲邈何在!” “诺!” 此时的邓范坐在汉水畔,持笔在巾帛上勾勒线条,时而抬头眺望公安城周围的山川地形,陷入沉思当中,继而又在巾帛上小心标记。 “嘚~” 马蹄声响,邓范亦是沉迷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小子,霍君安在?” “嗯?” 邓范反应过来,扭头看去,却是刘备、鲁肃,急忙拱手说道:“小子,见过刘使君,鲁先生。” 邓范的自幼口吃,然得入霍峻家中。被霍峻请医师治好,邓范又自我注意。几年下来,今时说话与常人无差。 说着,邓范遥指公安城,说道:“启禀使君,义父在巡视新城营造。” “好!” 这时大风吹过,巾帛从邓范手中脱离,飘到刘备脚下。刘备亦不嫌弃,弯腰顺手拾起巾帛。瞥见巾帛上的图形,像极了当下公安城周边的山水舆图。 刘备好奇地摊开舆图,笑道:“此图可是你做?” “正~是小子所~做!” 见刘备浏览他的舆图,邓范不由结巴起来,颇是紧张。 “子敬且看!” 刘备打量了几眼,心中已将轻视隐去,认真浏览邓范所绘的舆图。同时也分享给鲁肃,让他也过来瞧瞧。 “咦!” 鲁肃惊讶了声,说道:“主公,此图尽将城郭山川绘于其间,又标明可结营之所,皆符合兵家之学,而非随意涂写。” 捋着胡须,鲁肃打量青涩的邓范,感慨说道:“仲邈家学竟如此深厚,区区一束发小子,便有如此之能。若多加磨炼,成就当是不小。” 行军扎营乃是兵家的基本功,但这基本功也非那么简单,如扎营来说,除了营垒布置牢固外,还有军士安排、营垒选址等一系列问题。这种扎营学问别看简单,即便是出众的将领,有时都拿捏不好。 然而邓范作为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知道懂得扎营选址的学问,属实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邓范绘制的公安城舆图,也是令人亮眼。行军作战,离不开舆图,能制图者,在那都是属于香馍馍。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金口之役,小子传令无误,思维敏捷,我便欣赏。今得见此图,当又是小瞧了。” 吹牛,谁都会。但真看能力,还得要实打实的能力。 邓范微微拱手,说道:“谢使君、先生夸奖,范愧不敢当。” 邓范的能力非是凭空而生,而是他跟在霍峻身侧学习观察,且又熟读兵书,学以致用得来。金口之战,兵力众达二十余万,世间少有。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对于在旁学习观察的邓范受益匪浅。 刘备拍了拍邓范,赞扬说道:“少年聪慧,当静心习学,不可急于求成,亦不可傲视他人。” 说着,刘备感叹几句,说道:“虎父无犬子,望小子成才。” 得见少年英才,刘备念及自己的年老,难免悲伤感怀,行言劝慰之语。 “谢使君告诫,范当记之。” 晚上还有一章,今天疲惫,码字效率低。 (本章完) 第249章四家同盟? 及闻刘备轻装便马而来,霍峻不敢托大,下山入帐拜见刘备。 “使君远道而来,峻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霍峻拱手说道。 “无事!” 刘备笑了笑,寻了席位坐了下来,说道:“江陵渐安,某得闻仲邈携民北归,念许久未见仲邈,特来见见。” 霍峻为刘备倒了盏茶,笑道:“今时之后,玄德公初领扬州得有四郡,将不受制于人,是为使君之基业。峻为使君贺!” 刘备接过茶,笑道:“金口之役,仲邈大破曹操,威震华夏,进爵乡侯,得拜征北,功勋卓著。备能有今日,多赖仲邈谋划。” “不敢!峻仅献微薄之力,使君能有今日,非峻一人之功。” 霍峻甚是谦虚,问道:“不知使君前来,莫非有何要事相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刘备初下江左,得有四郡,不急着安抚人心。却前来拜访自己,必定是有事相问,且非诸葛亮、鲁肃可以解决。 刘备斟酌几许,说道:“仲邈以为备今下应当何为?” 霍峻轻抿茶水,说道:“公安抚江左,征辟贤士,厉兵秣马,不知有何疑问?” “那往后呢?”刘备问道:“向北,亦或是向南?” 霍峻打量刘备的神情,心中已是得意。刘备此问看似在询问霍峻的进军方向,实则又有试探霍峻的心意。刘备怕霍峻功盛之下,或有他志。 当然对于刘备的行为,霍峻并不奇怪。刘备从来不是老实人,其心机颇深,否则怎能称为枭雄。 如历史上孙刘同盟时期,刘备知道周瑜忌惮自己,又有害自己之意。因而向孙权进言,‘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虽不知那时的孙权有何想法,但周瑜也确实被孙权猜忌了。 思量少许,霍峻笑道:“使君当称孤也!” ‘孤’,这一称呼非派系君主不能用。为了突显自己的统治地位,即便是孙权、刘璋这种君主都会以‘孤’作为自己的称呼。刘备早就可以称‘孤’,但之前碍于刘表、刘琦二人,不敢称‘孤’,以免惹人不悦。 今下霍峻让刘备称孤,或许是变向表达自己的意思。阐述南、北战略都不好回答,倒不如用这六个字回应刘备。 闻言,刘备疑心尽去,说道:“孔明言,招抚江左后,或可向交州有所动作。然备欲向合肥进军,取合肥,望寿春,以淮河为险,进据曹操。” 霍峻目光看向鲁肃,问道:“子敬之意呢?” 坐在次席的鲁肃拱手,说道:“欲向刘荆州借夷陵,然却是不准。”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合肥城小却坚,欲取合肥,当得雷绪、陈兰等江淮巨寇帮助。峻领鄱阳太守以来,多与他们联络。使君归江左,可连雷、陈、梅等袁术旧部,挫敌之锋芒,即可望合肥。” “至于交州,今已有刺史赖恭,然苍梧太守吴巨与其有隙,使君不如等待一二。” 顿了顿,霍峻又说道:“益州之事,今下已有变动。时峻得刘荆州书信,言益州刘璋遣使法正而来,欲结三家之盟,申汉室伐贼之大义。” “嗯?” 刘备露出疑色,似乎在表示他不知道此事。 鲁肃咳嗽一声,说道:“主公,我等以狩猎之名外出,刘荆州怕是找不到我等。” “对!” 霍峻从书夹中取出巾帛书信递给刘备,说道:“刘璋得知两家于金口败曹,曹操亡命江汉,心畏我二家之兵势,故遣使法正西来,携重利以悦二君,结三家之约,以抗曹操。” “此信午间方才送至,想必刘荆州也早已将信送至使君府上。” 刘备浏览细节内容,皱眉说道:“结三家之好?若有盟约,何以向益州下手,若背盟违约,行不耻之事,恐难服巴蜀之众。” “呵呵!” 霍峻笑了笑,说道:“今刘璋向我等示好,吴楚岂能不纳?若是不纳刘璋,其心畏之下,与曹操盟约,此乃吴楚之失也!” “三家盟约,益、扬、荆三州合一,伐曹之声浩大。曹操虽居中国,但又岂能不畏?” 说着,霍峻上扬嘴角,说道:“且日后之事,今时又怎能料之。” 鲁肃适当插话,献策说道:“得联巴蜀,不如又合马超。都督据襄阳,主公取江淮,时四家之盟,齐攻曹操,则北方可图,汉室可兴。” “咦!” 刘备惊讶而叹,说道:“子敬之策,或有可为!四家若能聚义,备出江淮,仲邈出叶宛,马超破潼关,刘璋度支粮草。四家兵马当不下二十余万,同伐中原,曹操何以挡之?” 出色的战略家总是能因时而变,借夷陵不成,刘备又无法与荆州开战。倒不如利用三家之盟,搭配上马超、韩遂,形成新的伐曹联盟。三路齐进之下,曹操如何能挡! 对于鲁肃的建议,霍峻却是沉默不语。 今下的时局与历史上大不相同,二刘联盟比孙权联盟更加团结,也更加和睦。刘琦虽是忌惮刘备,但不代表仇视刘备,要断绝二刘的联盟。 毕竟刘琦能走到今日离不开刘备、霍峻的帮助,他之所以有那样的举动,仅是因刘琦根基太弱了,出于自保的心态。 且霍峻、刘备、刘琦三人的关系,亦是复杂不已。以近些年来,刘琦待自己的好,刘备若欲向刘琦下手。霍峻断然不会同意,当然刘备也下不了这手。 除了吴楚之外,在益州方面,估摸法正、张松却依是带路党,思求明主赏识,欲建立功绩。 那曹操与马超的关系,又会何去何从呢? “或是可行之!”霍峻含糊说道:“不如见过益州使者,再议此事。” “可以!” 刘备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继而犹豫问道:“仲邈以为伯言此人如何?” “伯言?” 为刘备倒茶的霍峻,抬头看向刘备,疑惑道:“使君怎有此问?” 刘备把玩着茶樽,神情间颇是有几分犹豫,说道:“备膝下有二女,嫡长女已至及笄之龄,欲寻良婿。时有云长之子关平、张昭之子张承、中郎将陆议及施然。” “此四人各有所长,关平颇有云长之风,甚有勇力;张承素与子山、子瑜等人交好,忠贞可信;陆议、施然皆江左士人,智勇双全,可担大任。四人之中,谁可为良婿?” 霍峻放下茶壶,当即答道:“陆议,陆伯言,可为使君佳婿。” “伯言为人仁孝,行事沉稳,虽熟读经书,常以儒生见人。但甚有兵略,智虑周全。加以磨炼,必是国之大器,以他之能,岂是余者三人可比。” 刘备微微颔首,他对陆议的评价不如霍峻那么高,但也低不到哪里去。陆议非是普通将校,其胸有韬略,深得他器重,否则他也不会单独询问霍峻的意思了。 实际上他想嫁长女,主要还是想拉拢江左士人。他在江左的根基太薄了,如今勉强入主江左,又岂能不拉拢江左士人。 拉拢士人,表明自己的态度,最快的方式莫过于嫁女。陆氏虽不如往昔鼎盛,但从现在来看,也不算差。且陆议能力的出色,属实让刘备多看几眼。至于他把关平算进来,主要考虑到关羽那边,非说首要人选。 “既是仲邈力荐,备长女便嫁与伯言。”刘备下定决心,说道。 顿了顿,刘备露出笑容,问道:“仲邈义子邓范,备观其颇有才略,不知有何安排?”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某欲让他出任屯田长,领流离民夷屯田,以充军实。” “仲邈不亲手加以调教,传授兵略?”鲁肃惊讶问道。 霍峻笑了笑,说道:“兵法非是习得,而在用心领悟。非可小看屯田之事,屯田时常劳作,地位不贵。然兵略之重,在于粮草。初仕屯吏,再转督粮,后可领兵。” 管后勤不一定会打仗,但是通过管后勤出来的将领,军事能力皆是不差。且邓范日后想走的远,后勤民事又岂能不知。 历史上邓艾有那成就,与他屯田二十几年,知晓农事不无关系。今时霍峻培养邓艾也有计划,初读经学,接触军事;后任屯吏,了解基层农事;转迁后勤,知粮草之重,初探行军细节;后勤磨砺多年,即可领兵,打磨自身。 鲁肃笑道:“邓范得仲邈调教,未来可期也!” “不知使君此问,乃是为何?”霍峻问道。 刘备打着哈哈,说道:“闲事问问而已!” (本章完) 第250章思求明主 日上三竿,州府嬉笑。 宅内莺莺雀雀,刘琦蒙着眼在宅院与他心爱的楚姬们玩着捉迷藏。刘琦拿下荆楚,心思逐渐野了,头上没有了刘表,无人可以夺走他的位置,便渐渐放肆起来。 这些歌姬多是曹操南下后,江陵大族欲讨好曹操,所献上的美女。然曹操败走,这些姿色出众的歌姬被刘琦接收。见歌姬如此之秀美,又无外界压力,刘琦心思早已荡漾。 “在这呢!” 夏季炎热,衣衫单薄的歌姬们,在刘琦周围嬉闹。 “在这吗?” 刘琦寻声扑去,却是扑了个空。 “使君慢了一步!” 身材丰腴的歌姬,捂着嘴窃笑道。 刘琦嗅着空气中弥漫着胭脂气,嘴角荡笑,说道:“待孤抓到你们,看如何惩治你等。” “奴好怕呀!” 另外一名的歌姬,身姿颇是婀娜,面露佯装胆怯之色,惹人怜爱,嘤嘤说道。 “现在知道怕了?” 刘琦佯装不悦,蒙眼去反方向去摸,说道:“已经晚了~” 话音未落,刘琦猛地转身,抓住身姿婀娜的歌姬,上下其手,油腻说道:“怕不怕?” “奴好怕,使君轻点!” 其余歌姬见有人故意被捉,心虽暗骂那人婊子,但身体却是靠了过去,深怕失去刘琦的宠幸。 “嘿嘿!” 就在刘琦快乐享受之时,不识趣的侍从在屋外禀告,说道:“启禀使君,益州使者法正求见!” 揉搓面团的刘琦,心有烦躁,说道:“不是和那法正说了吗?等刘扬州、霍将军归来,进议三家之盟。” “使君,法正言有要事上禀,特来上书拜会使君。”侍从硬着头皮说道。 “知道了!” 刘琦心有不悦,但念及法正的重要性,只得不情不愿拜放下嬉闹。 双手各拍了拍浑圆的臀部,刘琦无奈说道:“暂且饶过你等,今夜待孤好生惩罚。” “奴可等着使君。” 那些歌姬恋恋不舍地放刘琦离开,刘琦亦是好生留恋了一番。 磨蹭了半天,刘琦才穿上正服,行至正堂接见法正。 法正袭玄色儒服,行举有度。长相虽不如诸葛亮、鲁肃、霍峻那么出众,但眼眸间流露出的精明,又在不断打量刘琦,似乎在诉说他非寻常士人,此行也非出使议盟那么简单。 “益州使节,军议校尉法正奉我主之命,拜会刘荆州。今献蜀锦五千匹,战马两百匹,以贺使君败曹之伟绩。”法正拱手说道。 刘琦翻阅法正奉上的文书,文章由许靖操刀,尽是写满了汉室大义,对往昔益、荆两家发生的矛盾轻描淡写带过。 之前荆益二州的矛盾,多是刘表主动挑起,若是刘璋既往不咎,实际上两家并无多少矛盾。当然若是追究刘璋助曹之事,并非不能追究。 放下文书,刘琦说道:“益州之心,孤已知晓。曹操篡逆于上,作乱中原,益州能有此念,孤心甚慰。今三家盟约之事,非孤一人能定,暂请法先生等候几日。” 法正见刘琦这般回答,心中颇是失望。 三家联盟在这种局势下,几乎顺势而成的盟约,刘琦居然无法确定。莫非他不知道自己坐镇荆州,左临益州,右接扬州,盟主之位非他莫属吗?刘备想反对,也没什么资格反对,他注定与曹操站在对立面。 法正为不确保自己不看走眼,进而又说道:“三家盟约若成,我主欲尊使君为盟主。恕正斗胆敢问,使君欲如何伐曹?” 刘琦愣了愣,脑子一片空白。 如何伐曹,他不知道啊! 今能破曹成功,除了靠霍峻血c外,便是得赖于力主言战的刘备、诸葛亮、文聘等人。他能有什么主意,今时对于他而言,安定荆楚才是他重中之重。 咳嗽几声,刘琦说道:“且看益、扬二州如何配合,此事当深究细论,不必急于一时。” “诺!” 法正低头行礼,在他的眼眸中闪过无奈及失望之色。 刘琦果非英明之主,若是刘琦胸怀大志,岂能如此对答。 益州,天府之国,无论是度支粮草,亦或是出兵作战,皆毫无压力。刘璋能出粮出兵帮助曹操,必然也能出兵还出粮帮助刘琦,可惜刘琦居然没这想法。 法正本欲试探出刘琦的能力,然后寻机将自己卖个好身价。但今日得见刘琦,法正这个愿望注定落空了。 走出州牧府,法正叹了口气,带着惋惜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坐拥江汉吴楚却不自知,其能尚不如其父刘表,与刘璋何异?” 刘焉、刘表都属于心怀异志的刘氏宗亲,也都为子孙留下大量的遗产。然可惜他们二人的后代胸无大志,尽是守户之犬。刘备坐大,刘琦无法制衡;治政松弛,刘璋难理益州。 法正脑海思绪纷飞,心中暗忖:“今时唯有二人见,扬州刘备,南郡霍峻。刘备转战天下,心怀野望,或可见之。但刘备远在江左,我居益州难顾。” “霍峻文武出世,名震华夏,万人之英。今主刘琦暗弱,不知其是否有不甘居于人下之念。但以下犯上,名声可怖,非是良选。” “或可先观刘备,若刘备不识英才。我又岂能碍于名声,自隐才华于世。当观霍峻为人,察其志向如何!” —— 且不言法正思念明主难得,其心中所念的刘霍二人,正乘船走汉水,入扬水,赶赴江陵。 途中,刘备与霍峻畅聊起金口之战的收获。 金口之战属于大规模战役,从刘备固守江夏为前哨战,又以霍峻掠汉南民夷南归为终结,作战时间长达一年之久,从江淮到江汉涉及的作战兵卒约有三十万,比官渡之战涉及的人马还多。 刘备站在甲板上,说道:“自仲邈北赴襄樊,两军共收拢降人约有三万之众,战马两千余匹。但可惜金口大火,甲兵多遭焚毁,故而甲兵缴获不多。斩杀娄圭、路招、乐进、程昱等大将……曹操经此一役,已是伤筋动骨。” 通过刘备的碎碎讲述,霍峻可以听出刘备语气中的欢喜。金口之战,几乎把曹操南征北战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兵马打没了大半,彻底断送了曹操一统天下的期望。 但曹操也要庆幸,他利用江汉降卒充当水师,将北方主力摘出去大半。否则金口大火,损失成那样,曹操估摸早吐血了,也不敢在襄阳逗留。 曹操损失惨重,二刘却是吃饱。 降卒三万,缴获辎重,二刘平分。然除此之外,被俘虏的文武,原刘表帐下之人,尽归刘琦,刘备在人才上占了小头。之前追随刘备南逃的士人,除了少部分留下来为刘备效力,大多数也重归刘琦帐下。 当然在人才归属上亦有趣事,荆南名士刘巴不愿为刘琦效力。刘备自以为名声过人,欲请刘巴出山,结果刘巴也是不鸟刘备,让刘备有失颜面。 诸葛亮为挽回刘巴,远在江淮的他,特意书信刘巴,深明大义,表示刘备实乃明主,可以为其效力。 刘巴回信怼了诸葛亮,表明曹公统一天下,乃是为天下百姓而计。二刘为私欲,贪图自身富贵,阻止天下统一,他怎能继续为二刘效力。二刘不值得他效力,他当游览天下,直到曹公归来。 写完书信,刘巴怕二刘责罚,于是跑到交趾郡。得见刘巴如此不识好歹,二刘皆深以为恨。 除了这些外,曹仁火烧江陵撤军,也造成不小的损失。百姓死伤数千人,大半房屋需要重建,江陵府库尽数被烧。 霍峻望着两岸江水,说道:“江陵虽有损失,但精华仍在。养民数年,可见往昔之丰饶。使君得江左四郡,又有降卒万余人,休养数载,兵马或能有六七万之数。” 刘备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欲北伐兴汉,亦是有所不足!” 闻言,霍峻笑而不语! (本章完) 第251章刘法初见 为了避嫌,刘备、鲁肃等人乘马从陆上入城,霍峻则坐船到江陵水城上岸,相差一天的时间。 然刘、霍二人是想多了,刘琦见完法正后,又除了每日理政外,便是与歌姬日夜笙歌,甚是享受。 没办法!这批十几人的歌姬新鲜感太足,其姿色也甚是出众。毕竟是孝敬曹丞相,江陵士族哪敢怠慢。 直到要与刘、霍商议盟约大事,刘琦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柔乡。 刘琦走路有点飘,双脚走在地上犹如踩棉花般,得见霍峻、刘备等人已在堂内等他。刘琦面露笑容,让众人不必多礼,各自入座位即可。 “仲邈征战多时,功成归来,多是辛劳。孤已备下酒宴,为仲邈及荆楚军士庆功。”刘琦说道。 “谢使君!” 顿了顿,刘琦说道:“益州刘璋遣使而来,欲行三家同盟之事。孤以为或是可行,但却不知叔父、仲邈之意如何?”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刘璋暗弱,素无大志。曹胜则归曹,吴楚胜则归吴楚,今时不纳,刘璋必投曹操。刘璋虽是无能,但益州富庶,可出兵给粮,以补我吴楚之亏空。” 汉末至今以来,除了益州外,其余大州皆遭过战火荼毒。如曹操南下江汉,二刘入江左,荆、扬二州,或多或少遭受过大规模的战火硝烟。 今下唯有益州除了少部分内乱外,益州总体上富庶且又稳固安定。这不趁机向刘璋要兵粮,岂不是太亏了。 刘琦又看向霍峻,问道:“仲邈之意如何?” 霍峻笑了笑,说道:“与刘璋合盟,对于我吴楚两家而言,仅有利而无弊。刘璋内不能制士族豪强,外不能退汉中张鲁,故而不足畏惧。其拥天府益州,即便不能出兵相助,但亦能出粮于我等,如旧奉曹操事。” 刘璋虽是暗弱,但他心里也有数。他得罪了吴楚,若想不遭殃,唯有交保护费,以换太平。即以御曹之名,向吴楚输送钱粮,以来讨好二刘。当然亦有防止曹操南下,三家唇寒齿亡的关系。 刘琦点了点头,深感有理。他们吴楚可不好惹,他、刘备、霍峻三人齐心协力之下,击败无敌于天下的曹操,岂是良善之辈。 “既然如此,我等便与刘璋合盟,三家自保以抗汉贼曹操。”刘琦说道。 “咳!” 霍峻低垂眼眸,纠正说道:“三家行奉衣带诏讨贼,同兴汉室,共襄汉家之天下。” 刘琦太没志向了,三家自保说出去岂不是可笑,当是三家奉天子令讨贼显得更有气势。 “对!” 刘琦点了点头,说道:“奉诏讨贼,兴我汉家天下。仲宣为我三家拟写文书,以让天下众人得知此事。” “诺!” 王粲从席位上起身,应道。 说着,刘琦面露笑容,说道:“已定三家之盟,邀请法先生赴今夜之宴,全我三家之好。其余之事,且于晚些时间商议。” “诺!” 三家盟约之事敲定下来,让法正代替刘璋出席今夜的筵席,恰好能与刘备、刘琦二家君主会面,深聊合作事务。 筵席上,刘琦为主,荆楚文武列席,刘备、法正分坐左右。 刘琦持樽而立,略有人君之貌,说道:“去岁先君不幸弃世,孤弟琮阴连蒯越、蔡瑁、张允等人篡改遗命,又密谋降曹,令世人所弃。” 蔡瑁、张允被刘备抓住,蔡瑁被刘备杀死,张允则被送到刘琦手上。刘琦也不含糊,也杀了张允,扬言为父报仇。 至于蒯越的话,不得不说他幸运。曹操攻克江汉,他与蔡瑁需要随行大军,但蒯越得向曹操请命,以光禄勋先归许昌,逃过一劫。 “曹操举雄兵百万,以临江汉,谋图吴楚。危机之时,霍将军力主言战,与刘扬州合兵,同破曹操于金口,救我汉室之天下。此酒当敬刘扬州及霍将军。” 说完,刘琦向刘备、霍峻敬酒,众人亦随之。 “两家之盟,绝不弃之!”刘备沉声说道。 “峻微薄之力,得赖使君坐镇后方,令吴楚齐心抗曹。” 及敬完酒,刘琦拉过法正的手,笑道:“刘益州知我吴楚大业之事,窃思为国效力。今遣法君出使,议三家之盟,以除国贼,孤与刘扬州闻之,不甚欢喜。从今往后,益、荆、扬三州合盟,诸君当齐心协力,兴我汉家之天下。” “为天子贺!” “为三州盟约贺!” “为使君贺!” “宴起!” 随着刘琦的下令,歌姬齐舞,鼓乐齐鸣。宾客觥筹交错间,猜枚饮酒,不亦乐乎。 在众人宴饮作乐间,刘备被动技能触发,主动与法正搭话。 刘备与法正的案几相隔不远,仅有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问道:“孝直得奉刘益州之命出使,不知以为三家之盟何如?” 法正见是刘备,沉吟说道:“益、荆、扬三州之地,地有山川地势之险,又有长江之天堑。以今下之曹操,三家自保无虞。然欲进图中原……怕是困难。” 对于刘备,法正心有好感。不仅是初见刘备的龙凤之英姿,亦有刘备那不同于刘琦的行为举止。刘琦常能说场面话,但却心无谋略;而刘备却行举有度,言之有物。 刘备微微扬眉,问道:“吴楚出兵中原,巴蜀为援,莫非不可?” 法正斟酌少许,说道:“非是不成,而是力不齐,则事难成。使君有北伐之志,但益州北伐有张鲁为阻,仅能支援粮草。故而欲北伐,唯赖吴楚之力。以吴楚抗中原,怕是力有不济。” 刘备微微颔首,他对法正之语颇是认同。三家盟约看似声势浩大,但真想威胁到北方,唯有三家合一。毕竟除吴楚外,刘璋并无北伐之念。 念及此处,刘备口齿生津。他不是口渴,而是想到霍峻提出的南北分治之策,心中略有激动。 但刘备又平复下来,今时拿到扬州四郡已是不易,何谈拿到三州之地。倒不如把眼下的事做好,以待时机来临。 顿了顿,刘备问道:“实如孝直所言,然若三家合盟,又加上西北马超,不知以为如何?” “西北马超?” 法正捋着胡须,说道:“西北群雄并立,马超、韩遂可为盟友,能否齐心与曹操作战,是为不可知之事。但以目前形势观之,不失为可行之策。” 西北大小军阀十几人,多有数万人,少有几千人,马超、韩遂仅是最大的两个军阀。联盟本身就不易,更不用说团结十几个军阀的力量。 继而,法正意味深长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刘备微微发愣,心中却记下法正这句话。 刘备举着酒樽,向法正敬酒,说道:“先生以为我吴楚文武如何?” 法正望着英武的霍峻,又见王粲、潘浚、鲁肃、张飞、黄忠等人,赞扬道:“霍将军英年成名,威震华夏,大败曹操,世为国之俊杰。王、潘、鲁等君皆是一时之俊杰,盖非巴蜀轻易能比。” 刘备笑脸盈盈,说道:“君何言巴蜀无人,备观孝直心有韬略,能晓局势,岂不能为益州之俊才。” 闻言,法正心里舒坦,谦虚道:“使君谬言,正空度数十载,至今也无建树,仅是益州卑鄙之士,岂敢称俊才之名。” 刘备言语宽慰,说道:“今日又岂能料明日之事,岂不闻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若先生得逢机遇,亦能展翅于天。” 法正笑上脸庞,说道:“多谢刘使君盛赞!” 与刘备交谈至今,法正心中已有倾向。刘备周转中原至今,重建基业,绝非刘琦这种二代可比。其能识人才,有心大志,江东或许仅是他起步的开始。 巴蜀、江左、荆楚…… 然若请刘备入蜀,荆楚会是如何? 法正心中百转,却是定下了与刘备进一步交流的念头。 就在法正暗忖之时,观察已久的鲁肃,低声对刘备说道:“法孝直似有不得志之意,主公不如深交谈心,套取益州内情。益州虽暂不可图,但需防曹操夺取。” “嗯!” 刘备瞄了眼坐在中间的刘琦,笑道:“孝直出使江陵吴楚,不知要逗留多久?” 法正答道:“回使君,尚可停留数日。欲观荆楚俊杰,叨扰二公商讨盟约之事。” 刘备回答道:“若有机会,细议四家盟约之事。西北马超毗邻益州,或益州可以奔波转答。” “诺!” (本章完) 第252章荆楚军政 宴尽而散,深夜无话。 次日,霍峻又入州牧府,与刘琦议荆州军事。 昨夜虽是宴饮尽欢,但霍峻却是按时入睡,得以精神焕发见刘琦。而那刘琦却神色疲倦,黑眼圈浮现,走路漂浮。并没那么精神,似乎像极了被狐狸精吸干精气的人。 霍峻打量刘琦神色,问道:“使君,昨夜可是操劳公务了?” 刘琦面露尴尬之色,说道:“昨夜宴后,孤又饮了几樽酒。” 霍峻心叹了口气,劝道:“大战方休,百姓疲惫,今日荆楚之重系于使君,于国于民,当惜此身。酒色之娱,只可浅尝,不可久溺。” 霍峻的劝谏属于是真心实意,刘琦在襄阳时期闲来无事,常常操劳女色,惹得刘表不悦,心生改立刘琮之念。 随着下江东,刘琦劳于鞍马之间,常要忙于军务、政事,不仅无精力,亦无那时间。常是罢兵休整的时候,尝上一尝女色。 那段时间,刘琦脸色、精神、体力渐渐好转,人说话中气渐渐充足起来。两次入襄阳,刘表对自己这个长子皆刮目相看,否则也不会欲立刘琦为嗣子。玉不琢不成器,盖乎是刘琦这般。 失去了刘表在头上鞭策,得赖霍峻、刘备帮助,刘琦又率军打回了荆楚,自己的地位得到巩固。 忽然间,刘琦骤然飘了起来,贪恋女色的毛病,又冒了出来。且是有报复性消费的即视感。 霍峻自以为自己好色,今比之刘琦这般贪恋酒色,却弗如远甚! 得见霍峻劝谏,刘琦不欲久谈,转移话题,说道:“仲邈之语,孤已自知。孤不日将迁州治到汉寿,故而唤仲邈前来,欲咨询荆州军务。” 自两汉四百年来,荆州州治变迁过三次。西汉虽设十三刺史部,然当时多是刺史,多是监察职责,无固定的办公场所。 时间及入东汉,十三州刺史从监察机关渐渐演变成治理机关,从而也都确立了州治所。而荆州的初始治所不在江陵,亦不在襄阳,而是在武陵的汉寿县。 为何不用江陵,而是以汉寿作为州治所。首要在于东汉时期,为了深入治理荆南,荆南蛮夷频繁袭扰,且防备荆南蛮夷的兵马多来自长沙国。处于江陵和长沙核心地带的汉寿就成为一个上下兼顾的合适选择。 荆州郡治迁徙到江陵,可追溯到灵帝时期的荆州刺史王睿。然而王睿去世后,刘表单骑入荆州,又改以襄阳为州治。 今时刘琦治下的地盘不仅有荆楚六郡,还有扬州三郡。综合考虑下来,刘琦采纳潘浚的意见,将州治设在汉寿县。 至于以江陵为州治所,刘琦尚忧虑曹兵南下。毕竟虽建造公安新城,但他的心并非真安啊! 恰好转移到汉寿,不仅可以照应到江陵,亦能照顾到交、扬二州。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移治汉寿,位居洞庭湖泽,交通便捷。东接长沙、豫章,南达桂阳、苍梧,北望南郡、江夏,实乃英明之举。然使君欲问军务,不知荆北防务,亦或是荆南蛮夷,再是交州士燮?” 刘琦斟酌少许,说道:“仲邈皆可谈谈,孤不甚明也!” 霍峻整理思绪,说道:“荆北防务在于当阳、公安二城,二城得保,则江陵、夏口可无忧也!当阳城,峻已命霍渊驻守;公安城,徐盛领命营建。峻窃以为可命徐盛为汉水督,领公安,兼督汉水水师。” “若是言及荆南蛮夷,峻有征、抚二言。荆州蛮夷众多,如有五溪、长沙、武陵等蛮夷,杂多且众。使君欲征蛮夷,需选智谋良将,且征且抚,编户齐民,调选精锐入军;使君欲安抚蛮夷,行事甚易,且效先君之政,封诸夷为长,寡收赋税。” “若是进图交州士燮,使君需安赖刺史及吴苍梧二人。二君有隙,难以和睦共处。调和二君,方可望交州。” 在交州上,霍峻并未深聊。一是他不是非常了解交州,二是以刘琦的性格暂时不会图谋。 刘琦心已有数,说道:“仲邈既为南郡太守,荆北防务可从君之意。委徐盛为汉水督,驻守公安。荆南当以安抚为上,交州之事暂且无暇顾及。” “诺!” 顿了顿,刘琦说道:“仲邈既领南郡太守,鄱阳郡则是难理。孤欲委仲邈之兄霍笃任鄱阳太守,不知其能胜任否?” “这~” 霍峻略有难色,说道:“峻已任南郡太守,又以兄出任鄱阳太守怕是不妥。” “无事!” 刘琦笑了笑,说道:“鄱阳人口仅有十万,本可以与豫章郡省并。然顾虑到江北军务,今虽有刘扬州兵马出镇,但我军亦需设郡防备。” 刘琦帐下有十郡,霍笃、霍峻兄弟分别为两郡太守,鄱阳郡虽小,仅有十万人,但让霍笃出任太守,却可说是刘琦厚遇霍氏。 今除了南郡、鄱阳郡外,刘琦治下郡也皆有长官。如江夏太守文聘、豫章太守韩玄、庐陵太守刘度、长沙太守刘先、武陵太守刘磐、桂阳太守黄忠、零陵太守王威、苍梧太守吴巨。 斟酌少许,霍峻说道:“峻兄谨慎敢战,进取不足,仅以才能言,守备皖城绰绰有余,可以胜任鄱阳太守职。” 说实话霍峻不可能没有私心,毕竟霍笃可是他的兄长。当然按功绩而言,霍笃从军多年,所立战功不少,升迁小郡太守不是问题。且按能力来说,霍笃随大军征战,常分兵作战,已具备独自领兵的能力。 “那便可行!” 刘琦说道:“除霍笃封赏外,其余有功军士,当由仲邈辛苦归统,上报至孤。孤浏览无误,当逐一封官,赏赐钱财宅院。至于仲邈功勋卓著,初已有官爵封赏,今计金口旧功再赐夷道、夷陵为君奉邑。” “使君大恩,峻不敢忘也!” 霍峻起身行大礼,拜谢刘琦。 奉邑与食邑不同,食邑可以传于后人,奉邑仅是以赋税作为俸禄的封地。 金口败曹,襄阳掠民,此二功绩一大一小。初次封赏,刘琦表霍峻为征北将军,南郡太守,乡侯。今时又赐两座县城的赋税作为霍峻的俸禄,又表霍笃为太守,封赏不可谓不厚。 当然历史上的周瑜在打完赤壁、南郡两仗后,孙权给了南郡太守、偏将军,又赐下隽、汉昌、刘阳、州陵四县为周瑜的奉邑。 两者封赏各有所长,亦有所短。但总体而言,刘琦的封赏已是丰厚,无法挑剔。 至于为什么不封霍峻为县侯,而是以奉邑的形式。主要还是在于刘琦自己也才是有名无实的成武侯。 又与刘琦闲聊半响,霍峻见其神情疲惫,主动告辞退下,让刘琦回屋休息。 出堂屋时,霍峻却见到潘浚与一名仪态轩昂的士人交谈热烈,似乎在叮嘱什么事宜。 潘浚见霍峻出堂,让士人先行离开,趋步上迎,笑道:“拜见君侯。” “见过治中。” 霍峻向潘浚问好,说道:“州府官吏变动,峻多有面生,不知与治中交谈之吏是为何人?” 二刘互表州牧,旧时刘琦府中吴地曹吏有随往荆楚者,亦有弃官不就者。人员变迁下,自然要征辟荆楚士人为官。 如此之下,霍峻能认识的曹吏自然不多,当然这也与霍峻外任地方有关。 潘浚见霍峻询问,说道:“浚之姨兄蒋琬,蒋公琰是也。年少时,浚背乡入襄阳求学,公琰知名于郡县。今时治政荆楚,使君思求贤才,故而……” 说到后面,潘浚不太好说下去,似乎自己有提拔亲眷之意。 霍峻笑了笑,说道:“举贤不避亲,治中之举并非不可。” 顿了顿,霍峻问道:“不知治中欲命公琰出任何职?” “公琰无功,仅能为州书佐!”潘浚说道。 霍峻手抚在剑柄上,说道:“我观君兄气宇轩昂,似有才学,不如到峻治下任职。若才学可用,或为县长,磨砺几载,可堪大用。何如?” “如此怕是麻烦君侯了!”潘浚笑道。 “初治南郡,思求贤才尔!”霍峻笑道。 潘浚应和道:“荆楚能否大兴,得赖君侯及诸位太守治政。” 二人同行间,霍峻看了眼刘琦府堂方向,说道:“承明既掌政事,居使君左右。当多加规劝使君,切莫过度迷恋酒色。” 潘浚欲言又止,转而长叹,说道:“浚岂无规劝,然使君听而不纳,我等亦无可奈何!” “尽心规劝即可!”霍峻无奈说道。 (本章完) 第253章谋蜀之言 三家之盟,对于三刘而言。因各自需求不同,产生的行为亦有不同。 刘琦仅思保守荆楚,缺乏进图中原的野望,因而对于法正的态度仅是礼待而已。然刘备不同,他有割据南方,兴复汉室,北望中原的伟大志向,因而他对益州心怀窥视。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自然要抓住一切能帮助他成功的东西,而不能等天下掉下馅饼。 在那日的宴会后,刘备拖着没回江左,而是邀请法正游山玩水,谈时局,论天下之事。 今时二人即将分别,刘备邀法正出行,泛舟游于江陵之长湖。 夏季之时,长湖水天一色,荷叶田田,抛网捕鱼者众多,颇有几分怡然自得之感。 刘备望着夏景,惋惜说道:“备与荆楚得见孝直,恨不得与卿朝夕相处,然不日将分,心甚不舍啊!” 法正心有所感,说道:“正需归益州复命,望能与使君早日相见。” 刘备伸手握住法正的手,说道:“长江万里,君远归成都,车船奔波,当有数千里。今时局混乱,当多加小心,若有不逮,可来江左。备当厚礼相待,不负先生之能。” 法正感性之人,思求明主多年,多日相处下来,他怎不知刘备可为良主。刘备作为扬州州牧,不早日归去,却在陪他交际,故而他心中已有归属。然今时见刘备如此不舍他,心中已是定下决心。 心中思绪迅速掠过,法正说道:“使君大德,当早平乱世,匡扶汉室。” 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虽败曹操于江汉,但备年岁渐长,江左根基微弱,何谈早安乱世,匡扶汉室。” 法正说道:“若正所记无误,使君帐下可是有丹阳、吴郡、广陵、会稽、建安五郡之地?” 刘备苦笑几声,说道:“何来五郡之地,广陵数百里了无人烟,仅有将军昌豨领兵数千,民数万屯驻江都。然曹贼南下,又不得已弃城携民渡江。今来唯有丹阳、吴郡、会稽、建安四郡,且会稽、建安多有蛮夷,时而令人头疼。” 随着二刘互表州牧,刘备对治下四郡也安排了太守。如丹阳太守关羽,吴郡太守诸葛亮,建安太守张飞、会稽太守糜竺。 法正迟疑少许,说道:“使君既为扬州牧,怎无豫章、庐陵、鄱阳三郡?” 在旁作陪的鲁肃,说道:“先生素有不知,昔二家盟约时,我主言荆州八郡,若少一郡,则刘荆州可于扬州多治一郡。南阳、章陵二郡在曹操手中,又因江夏、南郡未能全复,故而豫章、庐陵、鄱阳则是让与刘荆州。” “这~” 见法正不能理解,刘备如实说道:“备本寄于景升兄之下,助伯玮东下江左,坐镇江北御曹。然世事无常,景升兄弃世,逢曹操南下,伯玮与备共抗曹操,方行两家之盟。” 法正不知其中细节,却也能知道非是刘备说的怎么简单。不过事已至此,深究其间的细节没有意义。 法正试探说道:“使君仁义,恩享四方,若能得有南方,未必不能与曹操争锋。” 刘备抬手推辞,说道:“刘荆州,景升兄之子。备视若子侄,岂能谋取荆楚!至于益州,刘季玉亦是前汉宗亲,又与吴楚誓有盟约,今下不可图。” 刘备前半段话是真,后半段话亦真亦假。若不是刘琦不肯借夷陵,刘备早让甘宁驻扎夷陵,依仗霍峻的帮助,窥视益州。 后半句的今下不可图,暴露了刘备的心思。今下三家盟约不能图谋,但是没说以后不能图谋。可以说刘备听出了法正的试探,又给出自己的回答。 法正听出刘备的意思,会心一笑,说道:“正将与使君分别,今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若有不当,望使君体谅。” 刘备为法正倒了樽酒,说道:“孝直请言,备愿听指教!” 法正向刘备拱了拱手,沉声说道;“以正之见,江东虽有长江之险,舟舸为马,然地处东南,地广民稀,非与曹操抗衡之基。且江淮凋敝,百姓稀少,岂能北伐中原?” “益州沃野千里,财富民众,实乃天府之国。贤才之士久慕明主,骁勇之将多望英主。使君若能与荆州合盟,起吴楚之兵,西入巴蜀,得益州之地,又吞江汉之众,则江水万里,尽为使君之所有。” “届时使君遣上将伐交州,交州举郡县归附,使君则有南方四州之地。彼时纠集南方之众,领四州之锐士,举兵北伐,汉室当兴也!” 刘备斟酌几许,说道:“孝直之意,备已是心领。然今盟约初下,益州暂不可图。荆楚,伯玮之所有,备不忍谋夺。” 法正挺直腰背,指点说道:“益州暗弱,张鲁在北,时有欲侵犯之意。曹操地有中国,岂能坐视吴楚合盟,当谋图关陇,得望巴蜀。使君不取,曹操早晚亦会取之。” 鲁肃应和说道:“主公,法先生所言有理,益州沃土,让于虎狼,不如主公自取。” 刘备面露难色,说道:“兴霸曾言巴蜀有山川之险,三峡七百里,两岸连山,易守难攻。即便夺取三峡,亦有白帝、江州之险,重重艰险,岂能轻易入之。且备居江东,隔有荆楚,欲入益州,当是遥不可及。” 甘宁,益州巴郡临江(今重庆忠县)人。自归刘备以来,甘宁曾向刘备献南北之策。及金口之战后,甘宁与鲁肃联手向刘备进言租借夷陵,以备来年伐蜀。有甘宁这个本地人在,刘备岂能不知益州险要闭塞。 “哈哈!” 法正胸有成竹,笑道:“若是刘璋请使君入蜀,却不知使君以为如何?” “嗯?”刘备面露惊讶,说道:“益州地广民丰,北有葭萌之险,怎会请备入巴蜀。” 法正为刘备盘点,说道:“益州看似太平,然刘璋暗弱无能,治下多有骄纵之士。如将军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似有不顺之意,刘璋甚是畏之,不敢轻用。怕将校建功,如行效赵韪、娄发等旧事。” “若逢强敌入寇,外有兵戈忧患,内有骄纵兵将,刘璋必是惶恐。此时有盟友御敌,平域外之患,息内部之灾。刘璋又岂能不请之!” 说话间,法正尽舒胸中之才,神色之风发,行举之飞扬,令人惊叹! 张松、法正向刘璋建议行‘三刘同盟’之事,可非异想天开,仅为出使荆楚,寻找明主。而是在筹备计划的过程中,寻找明主。 毕竟手上没东西,明主凭什么信你,凭什么礼遇你,就凭嘴巴言语可不够。 刘备作为枭雄怎么会不想要土地,之前所说的困难就是在隐晦告诉法正。我想要地盘,但是有困难,你有什么方法为我解决这些困难。 刘备与鲁肃对视一眼,眼中尽露惊讶及喜悦之色。 刘备又为法正倒酒,惊喜说道:“若是如此,巴蜀可图也!” “孝直大才,备当敬先生一樽。” “谢使君!” 法正笑吟吟地举起酒樽,说道:“除正之外,益州别驾张松,校尉孟达,皆思求明主。使君及入巴蜀,攻略益州,当轻而易举尔!” 顿了顿,法正说道:“正能为使君开巴蜀大门,但荆楚之事,正却无能为力。刘琦虽胸无大志,但霍峻英伟。其之兵略,盖非凡人所能敌。” 刘备面色如常,说道:“孝直能为备谋略巴蜀,属实不易。荆楚之事,备自有谋划。” 说着,刘备面露不舍,说道:“孝直所献之策,备感激不已。今后当劳烦孝直谋划,备亦不敢辜负先生。” 见刘备心中有数,法正拱手说道:“今将别离,正归成都复命,愿早日得见使君。” 刘备又握住法正的手,深情说道:“江水万里,君居上游,备在下游。瞭望江水,即是见君。望能早日再见,与卿同谋时局。” 法正亦是感动说道:“巴蜀、吴楚虽是关山重重,江水万里,但若有心,相见亦不难!” …… 及是与法正分开,刘备与鲁肃得言机密之事。 刘备感慨不已,说道:“子敬,孝直性情直爽,是为大才。虽有背主之嫌,然却是刘璋不识其能所致。” 鲁肃微微颔首,说道:“若按法先生所言,巴蜀可取。及得巴蜀,肃之计策,或是可行。” 鲁肃所言的计策,便是他当初面见刘备奉榻上策时,聊及如何让刘备不动兵戈吞并刘琦的方案。 刘备心中兴奋,说道:“备得仲邈献南北之法,纳孔明北伐之策。又有子敬、孝直所献谋取荆楚、巴蜀之计。方略在手,备之大业又岂能不成。” 鲁肃颇是冷静,说道:“荆楚之地,位处水路要津,坐望扬益。主公唯取荆楚,方能兴汉于南。肃彼时之策,成与不成,需观荆楚之变化。然所幸刘荆州并无大志,仲邈意属使君。” 得闻‘仲邈’二字,刘备心中却是意难平! 感怀少许,刘备说道:“荆楚、巴蜀皆是远图之事,今下当归江左,以安四郡人心。” (本章完) 第254章江淮动荡 三刘同盟在法正、鲁肃的奔波下,搞得风生水起。败于金口的曹操,在许昌异动的情况下,不得已弃江陵,率败军撤回北方。 许昌,丞相府。 “丞相,伏完于府中病故。”侍从弓腰禀告道。 “嗯!” 曹操浏览案牍,并无抬眉,仅是轻应了声。 董昭略有疑惑,说道:“丞相既有证据,何不将伏完及伏氏一族~” 说着,董昭用手作刀,暗示曹操将伏皇后及伏完一族全部斩杀殆尽。 曹操抬眼瞧了瞧,淡淡说道:“既有书信证据,何必急于一时。今时非动手之际,待时而发,因势而动。若此时行事,恐惹众人不悦。” 曹操得到伏皇后给予伏完的密信,并无大张旗鼓,大开杀戒。也没找荀彧对峙,斥责荀彧不忠心自己。毕竟那样做属于是和荀彧撕破脸,不符合曹操的利益。 今下曹操败于金口,兵力损失严重,他需要营造一个内部政治环境稳定的氛围,帮他来舔舐伤口。荀彧不能动,作为朝堂调和剂的荀彧,需要帮他渡过这个难关。 凭借书信,曹操可以弄死伏皇后及伏氏家族,威慑其他人。但是弄死之后造成的影响,就需要曹操自己承担。 毕竟今下曹操兵败江汉,名声已是大跌。若再弄死一国之母,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够曹操喝一壶。 且观此次谋逆前后,伏完仅是收到书信,并无谋反之意。曹操在犹豫之下,选择保留书信,等到自己需要的时候再用。伏完则是见过曹操后,为保留族人,饮毒药自杀,于府中病逝。 “那要不要监视伏氏一族?”董昭问道。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可从公仁之意。” “诺!” 董昭作为早期投效曹操的文人,也是最早向曹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文臣之一。在投靠曹操后,董昭的官职因时而动,常与夏侯惇留守许昌。 董昭也努力为曹操奔走,怂恿曹操改朝换代。许多肮脏的事,董昭都有参与其中,可为曹操心腹亲信。 曹操看完江淮的战报,冷笑说道:“刘备侥幸败孤于金口,便让关羽袭扰合肥,莫以为孤软弱可欺否?” 大败曹操于金口,不仅是霍峻趁机北上襄阳,掠夺汉南民夷。连那刘备也有所动作,让关羽移军江淮,增强濡须口的守备力量,同时又北上袭扰合肥周边。 “丞相!” 侍从趋步入堂,禀告说道:“扬州别驾刘晔奉令求见丞相。” “宣!” “诺!” 蒋济被霍峻俘虏,成为他帐下的文吏。扬州别驾空缺,便由早年归附曹操的刘晔出任别驾。今刘晔奉命北上,受曹操咨询江淮事宜。 至于刘晔其人,字子扬,淮南成惠人,善于兵略形势之谋划。与三刘那种西汉血脉不同,刘晔属于是东汉正统宗室血脉。 少顷,刘晔袭着儒服入内,拱手说道:“扬州别驾刘晔拜见丞相。” “免礼吧!” 曹操抬了抬手,说道:“今江淮情形何如?” 刘晔站在堂中,答道:“启禀丞相,旧时江淮凋敝残破,幸赖刘君南下,营治城郭,恩行百姓,安抚群寇,筑高城,积木石,兴甲兵,又贮鱼膏数千斛为战守备。” “今江淮初有生机,然不幸刘君病故,关羽袭边掠民,群寇蠢蠢欲动,形势急转直下。” 在曹刘对峙的同时,刘馥病故于合肥城。随着刘馥的病故,曹操的兵败,关羽益兵袭边,诸葛亮书信交好群寇,江淮地区震荡不停。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关注江淮地区的原因,今他兵败金口,威信已是动摇。如果江淮再被刘备夺走,中原将是有危,容不得曹操不重视。 “江淮群寇多少?”曹操又问道。 刘晔沉吟良久,说道:“江淮兵寇多在庐江大别山中,晔仔细统算,大寇四家,小寇十余众。如有山贼陈策,众数万人,临险而守;陈兰、梅成据灊县、六安,帐下各有男女数万,恃众不服;袁术旧将雷绪部曲从属五万余众,屯于天柱山,据险不从。” “除陈策、陈兰、梅成、雷绪外,其余寇贼多者数千,寡者千人,皆不足为虑。唯有四家贼寇难平,却与刘备、霍峻往来密切,似有不顺之念,是为江淮忧愁。” 曹操见刘晔非无能之辈,便让他坐下,说道:“孤欲从征江左,安抚合肥,以让刘备不敢北犯。不知子扬以为如何?” 刘晔行礼致谢,说道:“晔可斗胆言否?” “准!” “刘备得有江左,屯兵京口,观望江北,有图江淮之念。我军若不平江左,刘备朝进合肥,夕归京口,防不胜防,我军难以治之。以晔之见,丞相可夺濡须口,于巢湖建造舟舸,渡江南平,方能安江淮也!”刘晔说道。 合肥离江东太近了,刘备屯兵濡须口,距离合肥隔巢湖。关羽早上率水师出发,晚上便能回到濡须口,合肥只有挨打的份。 合肥挨打了,周围的百姓则不能保,也难以种植开垦。且扬州刺史刘馥去世了,整个合肥军民人心不安。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如今之计唯有北迁江淮之民,徙至寿春、平阿、当涂等地,数百里间人烟绝迹,以让刘备无所得。时又置合肥为要塞,遣骁将驻守,据守刘备北上江淮之念。” 迁徙百姓,腾出无人区,让进攻方无所得,属于是曹操的老手段了。当初曹操与袁绍对峙在官渡,便迁徙燕、白马两县百姓。 今金口战败,曹操短期内无法灭掉吴楚,又忌惮吴楚的水军优势。曹操所能采取方法,唯有迁民北上。一方面增强自己的势力,一方面让吴楚难以得利。 刘晔迟疑少许,说道:“百姓怀念故土,人心思安,怕寡有迁徙之念。且二陈梅雷四寇,自命为君长,多欲思乡。今丞相欲北迁百姓,怕是难矣!” 曹操心虽不悦,但并未表现出来,说道:“孤率步骑南下,四寇不顺,则是灭之,岂能让其心怀异志。及孤兵至巢湖,当与刘备对于濡须口。” “诺!” 刘晔似乎察觉到曹操的不满,建议说道:“四贼据山川地势而守,山高谷深,易守难攻。今天下初安,四贼作乱,丞相欲灭之。不如遣人出使,以官爵降之;若是不从,则选猛将伐之,威慑贼寇。彼时江淮群贼,不战自溃也!” “嗯!” 曹操对刘晔的表现非常满意,赞扬说道:“子扬见识过人,不愧为江淮俊杰。孤今时出征,卿可随军南下。” “谢丞相!” 转而,曹操吩咐左右,说道:“传孤军令,命张郃、张辽、于禁、牛盖、李典、臧霸、孙观等十将。除已在江淮者,于七月会于寿春,孤将南征濡须口。” “诺!” 杨修记录曹操军令,传于群下众将。 自襄樊战罢后,曹操命曹仁为襄阳太守,又派徐晃出任副将辅佐,屯兵新老士卒两万于襄樊;张辽、于禁率万人仍在江淮驻扎,臧霸、孙观等将则是退回徐州。 因金口兵败的缘故,曹操本不欲出征江淮,但又担心合肥有危,不得已起兵南下江淮。 毕竟江淮四寇各数万人马,人口合起来约有二十万左右,可战部曲也有万余人。如果这四寇与刘备联合,江淮将是有危。 如果灭了这四寇,又迁江淮百姓至淮河流域,才能让袭扰的刘备无所得。 不同于历史上的浩浩荡荡,有欲灭江左之心。今时的曹操更多是为了安抚江淮,布置江淮的防线,以免让刘备有机可乘。 至于能否拿下濡须口,建造巢湖水师基地,曹操心里没底。濡须口之重,霍峻亦是知晓。刘备若是兵力不足,可以从荆楚摇人支援。 念及刘馥已死,曹操说道:“命主簿温恢入府,孤且有要事相商。” “诺!” (本章完) 第255章凤雏辅政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正归成都,刘琦往汉寿,刘备下京口。江陵城头的战火硝烟渐渐散去,霍峻上任太守一职,正式掌管南郡军政大事。 霍峻上任的首要之事,便是与郡府中的从吏见面,进而了解南郡的详细状况。 经过江汉兵戈、江陵大火,南郡郡府的长少吏员少了许多,从五十几人减少到了今下寥寥十余人。 何为长少吏?长吏即各部门长官,少吏即普通郡府吏员。 在汉代和平时期,成为少吏不难,但想从少吏想升迁到长吏,甚是艰难。除非家中有背景,或是通读儒学,方有希望升迁到长吏。至于县令、郡守等以上官职,更不用说了。 十余名长少吏员稀稀拉拉地站在府堂内,最大之官仅是功曹。而这功曹不是别人,便是传说中的凤雏庞统。 庞统出自襄阳庞氏,自蔡瑁成为南郡太守,便委任庞统出任功曹。曹操南下江汉,南郡太守换成曹仁,庞统依旧是功曹。 曹仁率兵撤走襄樊,庞统不曾随其北撤,而是留在江陵。及二刘入城,庞统却依旧是不紧不慢,既没主动去见刘备,也不曾求见刘琦。 历史上亦是如此,在南郡之战后,庞统成为周瑜的功曹。帮助周瑜谋划诸多事宜,如囚禁刘备于江东,亦或是协助周瑜谋划入蜀。直到周瑜去世,南郡到了刘备手上,庞统才归刘备治下。 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天下群雄轮番登场,庞统稳如泰山,不投曹亦不投刘。直到霍峻上任南郡太守,庞统这才率郡府官吏十余人前来拜会。 初见庞统,且问霍峻什么感觉。 丑吗? 庞统自然不丑,或是庞统丑,能称得上帅的人怕是不多。 用霍峻的言语形容,即是仪表有度,雅气晔晔。身材虽不如诸葛亮那般高大,但儒雅之风却是不逊,且甚是温文尔雅。 至于庞统在后世人记忆中为何会丑?这怕是要问罗贯中为什么那么写了。 霍峻与众长少官吏聊了几句,便让众人退下,唯独留下庞统,以为垂询政事。 “士元,凤雏之名。我于襄樊之时,略有耳闻。” 霍峻让庞统入座,笑道:“亦曾听孔明提及,言君乃荆楚之俊杰,身怀谋略,盖有佐君王之才。却不知然否?” 庞统屈膝入座,说道:“府君盛赞,统乃江汉微末之士,于将军身前岂敢妄言才略。” 霍峻摆了摆手,说道:“卧龙孔明之学,峻已知之。孔明秉持文政,能安一方,兴修水利,聚荒废之民,开垦良田,调赋给兵,信手拈来。且又能抚蛮夷,使其入军从征,为国效力。” 顿了顿,霍峻露出笑容,说道:“今时孔明已辅刘扬州,兼任吴郡太守,治政江东,扬名江淮。然不知士元怎居江陵,仅为功曹之职。” 庞统眼皮跳了跳,说道:“今天下大乱,思求名利者众,欲求太平者寡。江陵多遭兵戈,百姓流离,无所依存。统之同僚,多有畏战重利者。统若弃离,江陵百姓便无官长,岂不疾苦?” 庞统与诸葛亮齐名,被襄阳士族推崇为卧龙凤雏,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他能自谦能力不足,但却不能接受别人拿诸葛亮质疑他的能力。 霍峻面露敬服,说道:“士元志洁高雅,心念百姓,峻深感敬佩。” 说着,霍峻叹了口气,说道:“峻为南郡乡人,今见南郡残破,长吏弃官,百姓流离,心甚难安。却不知士元能否助峻一臂之力,还南郡百姓之太平。” 今时虽不同历史,南郡百姓并未北迁,保留了精华。但遭遇兵戈蹂躏的南郡,以及两次遭遇大火的江陵,却给南郡留下需要治愈的伤疤。 霍峻虽是南郡人,但不代表初上任便能轻易的接手南郡,从而让南郡恢复正常。今下想要让南郡恢复正常运作,唯有依赖久仕南郡的庞统帮助。 有了霍峻之前的铺垫,又有了同郡人的身份在那,庞统自是愿意帮忙。 庞统挺直腰背,拱手说道:“请府君放心,统亦是南郡人,今怎能忍心见南郡凋敝,百姓流离。” “善!” 霍峻为庞统倒了盏茶,说道:“士元久仕南郡,今战乱以来,不知南郡有何变化?且欲治南郡,士元又有何见解?” 庞统见霍峻诚心请教,当是不敢隐瞒,说道:“曹操南下江汉,地方县邑长令,或有弃职而走,或有因战乱而逃。如秭归县令李严弃官不任,转投益州刘璋;或是中卢县令向朗南下不就,转任荆州他职。” 李严,荆州南阳人,实打实的荆楚士人。在担任秭归县令时,得闻曹操南下,刘琮献城归降,遂投靠刘璋。被刘璋委任为成都令,今下混得风生水起。 若从历史上看,李严就比刘备早入蜀两三年。说他是来自中原的东州人,倒不如说李严是荆楚士人。 “地方无令长,自是吏员无为,贪没府库;且郡县无序,士民混乱,贼寇丛生,掠民夺物,残害生灵。以统观之,需委贤士出任县邑令长,方安地方。” 庞统心中盘算,说道:“昔时南郡十七县,今曹操南下,今时之南郡仅有江陵、巫县、秭归、当阳、华容、临沮、枝江、夷道、夷陵、州陵、很山等十一县,无官长者当有秭归、州陵、华容三县,府君可择贤任之。” 除十一座县城被霍峻掌握,其余的六座县城多在襄阳周边。但经过刘备的携民渡江,霍峻掠走汉南民夷,实际上那六县已无多少人口。实际上庞统可以把新建的公安新城纳入南郡的县城中。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如按士元所言,三县长令,峻当求贤才任之。且地方兵匪作乱,可命县官招抚为先,又遣将校趋兵于后,顺则为民,不顺则平,秋时即可平息兵匪,纲肃南郡之风气。” “乱世用重典,实如府君所言,当早平匪患。” 庞统轻抿茶盏,说道:“南郡流离之百姓,不知府君欲如何待之?” 霍峻略有沉吟,说道:“愿听士元高见?” 庞统放下茶盏,说道:“府君若是仁德,当行轻徭薄赋之令。凡江北乡亭遭逢兵乱,当免今岁之田赋人税,以悦百姓之心。及至明岁,南郡已安,再令士民出赋纳税,百姓又岂会埋怨!” “轻徭薄赋之令?” 霍峻于心中念叨几下,说道:“此事非本府一人能定,需上书使君,言明薄赋之要,轻徭之重。然观江汉兵乱,料以为使君当会允诺。” 郡的赋税需要上缴到州,今减免赋税之事,非是霍峻不想,而是要征求州的同意。若赋税少缴,却不向州牧汇报,则是会向下追责到霍峻身上。 说着,霍峻面露笑容,说道:“士元之才,果然可比孔明。今孔明已治吴郡,士元何不佐峻治南郡,令吴楚士人得见凤雏之才?” “峻初入南郡,又需兼理军事,分身乏术。欲辟士元出任郡长史,如何?” 闻言,庞统心有所动,但却是笑道:“府君何需激我?治郡安民乃为江汉百姓计,无需府君相请,统亦当尽心效力!” 激将法,简单粗暴,即便是普通人都能察觉到。但中你察觉到激将法,又是如何?只要你贪恋名利,不是世出高人,几乎都会中激将法。 霍峻扶起行礼的庞统,笑道:“有士元得助,南郡将宁也!” 又请庞统入座,霍峻说道:“秭归、州陵、华容三县无长令,不知士元可有举荐之人?”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襄阳士人前南郡功曹黄馗,黄叔路,素有才略,因战乱居家,可以胜任华容令。统之弟庞林,庞士则,虽为统之亲弟,但就举贤而言,可为州陵长。” “善!” 霍峻说道:“既是士元推荐,峻岂能不纳。今可让二人假县邑令长三月,若有政绩,便可留任。” “诺!” 霍峻虽欲用庞统治南郡,却也并非完全信任。不仅庞统推举的士人有考核期,连庞统也有考核期。如果干不好,就给霍峻滚蛋。 在这个期间,霍峻已经让旧吏司马芝赴任南郡五官掾,兼任决、辞二曹,掌握郡中司法系统。 至于蒋琬,霍峻也与蒋琬深聊过。仔细了解当下蒋琬的能力,知晓其曾经出任过县中长吏,有治理经验。今下秭归县缺人,便让蒋琬出任假秭归令,等考核期转正。 (本章完) 第256章江左人心 从江陵到京口其间有三四千里之遥,若是走陆路即便是骑卒星夜奔驰,亦要半个月的时间。然所幸可走长江水路,加之夏秋时节,江水奔腾,刘备乘坐舟舸,顺江而下,五六日便归京口。 回到江东的刘备马不停蹄前往吴县,开始忙碌江东政事。不同于一年前的情况,那时刘备唯有丹阳一郡。今时归来,多了吴郡、建安、会稽三郡,及又接收了不曾追随前往荆楚的江东文武士人。 得赖孙乾、简雍、糜芳、糜竺等元老,以及诸葛亮、诸葛瑾、步骘、徐庶等文臣谋士的奔走、辅佐,刘备方能在几千里外的江汉,稳如泰山,不慌不忙。 有些事诸葛亮、徐庶可以帮忙操持,但有些事还是要刘备自己亲力亲为。 “委任张昭为右车骑将军长史,怎能如此?” 刘备起身否决诸葛亮的提议,说道:“张昭两次背主,劝主归降。今时委张昭出任长史,居众人之上,岂不让人耻笑。” “主公~”诸葛亮张了张嘴,劝道。 刘备于堂中踱步,闷声说道:“孔明勿劝,委任此人为长,孤断不能允诺。” 你让刘备嫁女儿给张承,刘备念到张承的才能上,尚能接受。但如今让刘备推崇张昭,委任他为长史,这让刘备难以接受。 徐庶拉住刘备的袖子,劝道:“主公,江东初附,曹操在北,岂能意气行事。” 刘备握着徐庶的手,说道:“元直,非孤不愿。实张昭此人,徒有虚名,读尽孔孟之书,却不晓孔孟之义。让如此之人,身居高位,当会败坏风气。” “这~”徐庶语塞。 实话说来,作为游侠出身的徐庶也不喜欢张昭,但是为安抚江东士人,推崇张昭也是不得已之计。 诸葛亮持扇而起,说道:“主公,可知高祖与雍齿之事否?” “雍齿?” 听闻‘雍齿’的名字,刘备不由发愣。 论刘邦最恨的人是谁,除了雍齿之外,怕是没什么人能让刘邦怨恨。雍齿背刺刘邦,然刘邦因雍齿的战功不曾杀之,反而用他来安抚开国功臣。 当然即便是项羽,刘邦也是尊之。以鲁公之规格安葬项羽在谷城,对于他的旧部、族人,刘邦也未赶尽杀绝。 对于政治生物的刘邦,刘备心中可是推崇万分。 诸葛亮见言语有用,趁机上道:“主公,高祖即便安定天下,亦厚待雍齿,以安众人之心。今时江东初归,主公又岂能不学高祖,安抚江东士人之心。” “时曹操兵下江汉,气势汹汹。言降者众多,敢言战者寡少。今之张昭,或世之虚誉而无实者。主公始创大业,欲抚劝降者之心,唯尊张昭可解此难。” “且江左之大,盖有数千里,张昭之名,薄流扬州。若不礼之,天下之人是谓主公贱贤。今敬重张昭,有仿燕昭王恩遇郭隗之举,聚贤士于帐下。”诸葛亮说道。 刘备于堂中踱步,又看向鲁肃,问道:“子敬何不发言?” 淡定品茶的鲁肃,笑道:“肃在思曹操官渡烧信之举。” 闻言,诸葛亮以扇捂嘴不禁低笑。徐庶亦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么多话,唯独这句话暴击刘备。 汉高祖、燕昭王离刘备太远了,曹操作为刘备的对手,拿来举例子最合适不过。 果不其然,得闻此语,刘备脸色微正,说道:“诸位言之有理,曹操以暴待人,尚且如此。孤以宽仁待人,又岂能不如曹操。” 说着,刘备感慨说道:“长史之位,居众吏之长。孤念子仲劳苦功高,奔波四方,欲尊其为长史。今为大局,怕是要委屈子仲了。” 诸葛亮微微拱手,说道:“今时初安江左,主公欲赏糜君,或可拜将军位,或是行封列侯尊之。”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子仲遥领太守职,可兼领偏将军尊之。其余升迁人选,可尽按此前商议封之。” “诺!” 对于金口之战的封赏,刘备这边也已经出来。 关羽增领食邑,实领丹阳太守;张飞迁为征虏将军,遥领建安太守,拜新亭侯。 赵云遥领九江太守,任留军司马,拜汉昌亭侯;甘宁遥领庐江太守,拜都亭侯。 鲁肃迁参军中郎将;徐庶迁治军中郎将。除此之外,众文武将吏皆有升迁,亦有钱粮田宅封赏。 顿了顿,刘备问道:“今孤初归江左,郡县事务多有不知,当有劳诸君辅佐。” “我等自为主公效力!”众人拱手称道。 —— 且不言众人各司其职,作为女婿的陆议奉刘备之命,驱车前往张昭府上,征辟张昭为右车骑将军长史。 此时张昭闭门于府上,陆绩谒门来见。 陆绩望着正在钓鱼的张昭,劝道:“刘备已至吴县,以其老革心性,恐会因心怨张公降曹之言。张公何不随刘荆州前往荆楚,以避灾难。” 张昭握持鱼竿,淡定说道:“刘备或不可信,但孔明为人质朴,岂能不信。我居吴县已是习惯,不愿再颠沛流离,且刘琦亦非英主。” 刘备身在江汉那么久的时间内,诸葛亮为稳保江左太平,对那些发生过言语冲突的士人都好生宽慰。对于张昭,诸葛亮亲自上门拜访,送上酒食,表明刘备的态度。 至于陆绩为何不跑,且看他的侄子是谁? 不是他人,而是新任扬州牧刘备的嫡长女女婿陆议。陆绩小陆议六岁,陆议在陆绩小时,帮他纲纪门户,二人关系甚是亲密。有陆议在,陆绩还怕啥呀! 张昭看了眼陆绩,说道:“刘备不比刘荆州,公纪当谨慎言行,以免徒惹灾祸。” “是!” 说话间,侍从趋步而来,拱手说道:“启禀家主,赞军中郎将陆伯言,携刘扬州之令而来。” “何令?” “陆赞军仅言大事,见家主方能言语。”侍从说道。 张昭沉吟少许,放下鱼竿,说道:“且去看看刘备意欲何为。” 少顷,张昭、陆绩二人行至厅堂,见到手持征辟文书的陆议。 “伯言,此来有何要事?” 张昭见到陆议,神情略是放松,开玩笑道:“莫非玄德公欲迁昭往建安?” 陆议笑脸盈盈,拱手说道:“公往建安,议当随侍左右。” 张昭请陆议入座,问道:“不知玄德公欲如何待我?” 陆议奉上巾帛,沉声说道:“张公名播四海,动不为己,以严见惮。身有萧何之略,节有董宣之刚。州牧闻张公之名,欲求匡己之卿。今命议驱车而来,拜公为车骑将军长史,辅弼主公,理顺江左,救危济难。” “车骑长史?” 张昭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质疑说道:“伯言,莫非笑语?” 陆议从容有度,拱手答道:“议代传府令,不敢有违主公主命。主公仰慕张公已久,今时欲亲来,却因军务缠身,难以亲离,故遣议携书而来。” 张昭望着征辟文书上的盛赞言语,心中五味杂陈。 迟疑少许,张昭说道:“昭即便欲任长史,但心中有愧,怕无颜面见使君。” “呵呵!” 爽朗的笑容从堂外传入,却见刘备与诸葛亮先后入堂。 “使君?” 见到刘备亲来,张昭更是不敢相信,说道:“使君怎是亲来?” 刘备疾步上前,扶起欲行礼的张昭,说道:“恐张公闭门不见,孤让伯言先行,以为见卿之用。” 说着,刘备拉着张昭的手一同入座,说道:“孤德行浅薄,智虑短浅,欲治江左,得赖张公相助。不知张公愿否?” 张昭对于刘备的礼遇,哪敢不愿。他之前那么说,纯粹需要台阶,而不是别人的安抚。今刘备这个台阶给得太顺滑了,张昭几乎找不到不为刘备效力的理由。 当然张昭对刘备的礼遇,亦是感激不已。他是真没想到刘备能有这么大的气量,不计自己之前的过失,而是向自己屈尊俯就。 张昭随即便拜,躬腰行礼说道:“既得主公赏识,昭岂敢不为主公殚精竭虑。” “善!” 刘备扶起张昭,亲切握着张昭的手,说道:“张公且随备见过众吏。” “诺!” 诸葛亮见到此景,抚扇而笑。 刘备能来亲迎张昭,不知他与鲁肃做了多少思想工作。刘备念着反正都征辟张昭为长史,也不差这一步,最终捏着鼻子而来。 众人出堂,陆议落后几步,行至陆绩身侧,低声告诫说道:“使君是乃英主,待我陆氏恩重,不可背之。使君已拜你为钱塘令,好生任职,莫要辜负!” “诺!” 陆绩低头应道。 今晚无了 (本章完) 第257章榜一大哥 荆楚舔舐战争的创伤,刘备安抚江左的人心。作为三刘同盟的刘璋,正接见从荆楚归来的法正。 刘璋坐在榻上,问道:“孝直出使荆楚,不知以为吴楚如何?” 法正屈膝而坐,拱手说道:“启禀使君,吴楚知晓我益州欲与其联盟,同抗曹操,吴楚二公不胜欢喜,深感使君大义。” “善!” 刘璋神色大悦,说道:“三家盟约,我益州不仅可免兵戈,亦能威吓汉中张鲁,使其胆怯,不敢窥视巴蜀。” 法正见刘璋如此,进而说道:“使君,吴楚二公虽答应盟约,但因己身之困,有求于我巴蜀。不知使君能允否?” “请孝直言!” “诺!” 法正斟酌少许,说道:“吴楚虽败曹操百万之师于江汉,但帐下兵卒折损甚多,且治下百姓流离,军粮匮乏,不知我巴蜀能支援一二否?” 法正这番话,既有自己的主意,又有刘琦、刘备隐晦提及的意思。无论如何,法正为了把自己卖得更好,进而帮刘备多搞好处。 至于刘璋是否同意,以法正对刘璋的了解,凡是能用钱消灾,便用钱开路,就怕别人不喜欢。 历史上刘璋大方成什么样子? 刘备未入蜀,便让法正、孟达各率两千兵马,押运大量粮草,帮助刘备守南郡。 刘备率兵马入蜀,刘璋给兵给粮,让刘备的部队膨胀到三万余人。即便是刘备欲出川之时,大度的刘璋也准备给四千兵马,并赠送物资。 盖或是崽卖爷田不心痛,亦或是巴蜀富饶,让刘璋习惯了大手大脚。 果不出法正所料,大度的刘璋说道:“二公所言不无道理,吴楚与曹操接壤,中原之大,将士之众,非南方可轻敌之。支援吴楚,并非不可,却不知应当如何支援。给兵?援粮?亦或是兵甲舟舸?” 黄权微微皱眉,说道:“启禀使君,甲兵贵重,不可轻予。吴素有铜铁之矿,楚有犀鳄之甲,兵器甲胄并不缺乏。其据江而守,以今下之兵,足以御之。江汉多遭兵戈,盖不如送些粮草辎重。” 刘璋微微颔首,说道:“公衡所言不无道理。吴楚操持舟舸为战,可送粮草辎重,以表我益州好意。” 法正见是黄权干扰,心中暗骂了声,拱手说道:“使君,为表三家御曹之心,不如遣少量兵卒驻扎吴楚险要,以示我益州断曹联刘之意。且可让兵卒押送钱粮与吴楚,以解今乏粮之困。” “也可!” 刘璋也不犹豫,说道:“为显我益州之心,今向吴楚二地,各援十万石粮草,以示我益州交好之意。至于派兵之言,孤以为多则不便,少则无意,向各家派遣两千人,以表三家齐心御曹。” 汉代普通士兵月食两大石,十万石粮够五万大军吃一个月。刘璋一口气给了二十万石粮,这不是大气,那什么是大气? 顿了顿,刘璋问道:“益兵吴楚,不知谁可往也?” 张松趁机出言,说道:“启禀使君,军议校尉出使吴楚,倒不如让法军议携兵出使,同时可命孟达为副,各率两千兵马,分往吴楚。” “可!”刘璋说道:“既然如此,有劳军议校尉与定威校尉携兵出使吴楚,以示我益州齐心御曹之念。” “诺!” 或许在外人眼中,出粮给兵似有叛徒行为,但在益州众人眼中却是习以为常。在未接壤之际,刘璋便遣三百叟兵与曹操。及曹操南下江汉,益州奉命出粮,供给曹操南征大军。 及众人退下,张松寻上法正,二人同行回府,商讨寻主之事。 张松合上房屋,问道:“孝直出使荆楚,可有寻到明主否?” 法正摇了摇头,说道:“刘琦盖非明主,胸无大志,贪恋女色,尚不如其父刘表。” “莫非是刘豫州?”张松问道。 法正笑了笑,纠正说道:“应称刘扬州!” “玄德公,有吞吐天下之志,武烈英伟,心胸豁达,盖非凡下之君,有高祖之风。” 张松面露喜色,确认道:“当真如此?” 法正露出追思的神色,说道:“不敢言假。正与玄德公遇于江陵,公能识贤才,时谈天下之时局,论尽天下之豪杰。其之壮志,非刘璋所能有。且公礼遇于我,非曹操之孤傲无人,实不愧为一世之英雄。” 曹操心里苦,如果张松今下出使中原,怎会以之前那种态度对待张松。必然是如厚遇张肃般,礼遇张松。仅能说曹操被当初南下江汉的大优势,迷失了心智。 可惜世事无常,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错过,便无补救的机会。 念起自己出使曹操的冷遇,又见法正出使刘备的恩遇。张松心中颇是羡慕法正,然而为了不看错刘备。 沉吟少许,张松问道:“敢问玄德公志向如何?” 法正斟酌良久,说道:“玄德公常以世祖为喻,念高祖之伟绩,追忆两汉之荣光,有立新朝,复汉室之意。” 说着,法正于屋中踱步,努力为张松勾勒出一个欲三兴大汉的君主。 “使君今下欲以江东为基,后入蜀取川,恩降荆州刘琦,再南伐交,与曹操形成南北分立之势。待中原变化之际,则出兵三路北伐,灭曹氏,定中原,再兴大汉!” 法正与张松对视,认真说道:“你我此时为玄德公奔走,今后之前途,当不可限量也!” 得闻刘备的宏图伟业,又见法正如此盛赞刘备,张松心中早已是不甚向往。 张松背主求荣,不就是为了施展才华,官拜高位,爵受厚禄。 张松想到自己的身份,惋惜说道:“惜江水万里,玄德公在江左,松难见之。” 法正担忧张松有他念,笑道:“玄德公虽未见君,但早闻子乔之名,心中不甚向往。亦有见子乔之意,然受时局所迫,暂时无缘见之。待请使君入蜀,子乔必有得见玄德公之日。” 张松心底犹如猫挠,瘙痒难耐,说道:“今时孝直、子敬益兵献粮与吴楚,松无进身之物,颇是不好。” 说着,张松从怀中取出巾帛舆图,说道:“孝直,益州十五郡国,一百一十座县城,尽在此舆图之上。且图中有巴蜀关隘,内外江水河道。浏览此图,可尽知益州山川形势,行军作战,畅通无阻。” 张松的身份与法正、孟达二人不同,法正、孟达普通将校文人,无法接触到益州核心机密,如人口、地形、甲兵、军队。 然张松作为益州别驾,刘璋的亲信秘书,其兄长又是广汉太守张肃。这些核心机密,张松时常浏览。以张松的记忆力,早就将这些机密记入脑海中,绘制于巾帛舆图之上。 法正摊开巴蜀舆图,眉目已是上扬。 益州地形复杂,从三峡到成都,其间数千里,道路复杂。如果无舆图引导,行军不便。当然还不仅于此,张松在舆图上还标注了府库军需辎重。益州的军事机密被张松泄露的底朝天。 将舆图贴身收好,法正说道:“请子乔放心。正与子敬携兵出使吴楚,时逢玄德公,必代君献图,好让使君能知子乔之心!” “多谢孝直!” 张松拱手说道:“孝直在外,松居于内,互相联络。时逢机遇至,必言请玄德公出兵入川。” “有劳子乔了!” (本章完) 第258章羆虺军 “夫君,该起床了!” 听着鸡鸣声,睡在外面的大乔,推了推沉睡的霍峻,说道。 “嗯!” 大乔却见霍峻轻应了声,然后便伸手将自家的妹妹搂在怀里摩挲。大乔颇是无奈,相较于自己,霍峻似乎更加迷恋自己的妹妹。然所幸的是,霍峻并未特别偏爱,总是尝试一碗水端平。 霍峻在床上磨蹭了半响,与二女玩闹了一遍,方才慢悠悠地起来,在二女及侍女的服侍下穿衣。 随着江陵稳定下来,霍峻的妻妾也随之跟了过来,安居在江陵。自妻妾入城以来,许久不知肉味的霍峻,也稍微放纵,白日操劳军政,晚上操劳床榻。 毕竟这世间苦行僧少,世人多有贪欲,其间有所偏重不同罢了。然玩闹归玩闹,霍峻岂能久恋于温柔之乡,自当要以齐治军政大事为先。 南郡十二县,有庞统、司马芝居郡府理事,且随着地方郡县长少官吏的逐渐到位,将校在外率兵征讨作乱贼匪,南郡也慢慢太平下来。接下来的南郡需要时间,以来自我治愈,休养生息。 南郡的政事不用霍峻操心,抽出时间的霍峻便将注意力放到军队上。 自下江东开始,霍峻帐下士卒不断在膨胀中。时刘琦治江左,霍峻统帐下水师步卒万人。 然随着金口之战的爆发,收编了大量俘虏。霍峻移镇南郡,控卫荆楚,因而兵员数目进一步发生膨胀。 今时刘琦给予霍峻两万的兵额,用来镇守南郡。而之前的鄱阳郡那边,因重要性的降低,又有刘备在江东,刘琦仅给了三千的士卒名额。 两万士兵的名额,之前的士卒占了近半。又接收江汉俘虏五千余人,剩余的五六千人就地招募良家百姓为兵。 两万人并非全部聚集在江陵,而是分开屯驻。如徐盛率五千人屯公安新城,霍渊兵二千人屯当阳,高翔兵三千屯华容。剩余的五千人分屯在临沮、很山等临近山区蛮夷的县邑。 在江陵城周围,仅有五千人屯驻。而这五千士卒,则被霍峻编为中军。中军从属于霍峻,帐下有丁奉、俞韶、高歆三将,为中军各部将领。 霍峻将中军称为‘羆虺军’,非精锐不可入军,凡甲胄、兵器、弓弩优先配给此军。丁奉、俞韶两名年轻的杰出将领,各统两千人步卒;高歆来自渤海的骁勇骑将,统率千骑。 至于霍峻为何将中军号为羆虺军,则、因羆虺二物在楚文化中,具有着特殊的含义。 羆为棕熊,虺为蝮蛇。羆、虺这两种动物在楚人文化中,意义非凡。如熊为旧楚国图腾,代表勇武;蛇为楚人文化中是为冥神,代表死亡。既有《诗经》曰:“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今下霍峻帐下大军号‘北府军’,中军号‘羆虺军’。 从江陵郡府乘马而出,不用多时,便至城北的羆虺军营中。 夏秋之交的早晨,羆虺军士早已开始操练,沿着军营道路。背重甲,持矛弩,又负矢五十支,日趋一百五十里,即这支军队的要求。凡三月不达标者,出羆虺军,取消成为羆虺军的福利。 “军中军士可有进步?”霍峻身袭衷甲,询问左右道。 羆虺军的要求高,组建这批部队不久,许多编入此军的军士都无法达到这个标准。 丁奉趋步于后,答道:“启禀将军,谷米鱼肉充裕,家分田宅,子嗣入学,军士齐心,皆欲为将军效死力。今时操练虽苦,但中军士皆不愿被逐出羆虺军。” 羆虺军的待遇不是一般的好,平常军士仅能保证田亩分到位,免家中赋税。然羆虺军士,除了这些最基本的,在军中每两三日可食鱼虾。 霍峻招募士人,组建羆虺军学堂,军士家中的学童每岁可入学三月,习经学知识。同时霍峻又搞了羆虺军医舍,军户治病有福利;在生活上,对于军户购买食盐也有补贴额度。 总而言之,霍峻学了学后世开国早期的编制人员的福利待遇。把这些汉末不知道什么叫福利的人,弄得两眼放光。考核不合格,自己没面子,回到家中更没面子。 这些东西在早些年时,霍峻就想弄。然当时的他没这个资本。如今坐镇南郡,又有荆楚为后盾,资源之齐全,赋税之充足,方能支撑得起他这么玩。 霍峻向丁奉、俞韶,叮嘱说道:“军纪定要注意,我从江陵出城,入军营以来。周围似有商贾,亦有妓女出没。军士当洁身自好,若有蒋督军发现营外有杂人出没,你等亦要受罚。” “诺!”丁奉、俞韶二将沉声领命。 军营临近江陵,百姓众多。羆虺军士待遇优渥,又有五千之众,在军营周边容易让商贾聚集。 历史上,宋朝军纪之松懈,军营直接成为集市。你让商贾打仗,能打什么仗? 霍峻来自后世,对军士的军纪甚是严格。军纪一旦松懈,作战何谈胜敌? 巡视完羆虺军步卒,霍峻又去巡视被高歆操练的骑卒。之前在他帐下任职的士仁,在金口之战后回到刘备帐下。 南方缺马,之前霍峻万人军中帐下仅有六百匹战马。今时金口之战缴获不少,霍峻两万人的大军得以配有一千五百骑。一千五百骑中,霍峻调千骑入羆虺军,五百骑归由各部统率。 高歆来自渤海,在袁氏帐下便统骑卒。对于骑卒的训练,颇是娴熟。在骑卒操练上,霍峻则是由高歆安排。 高歆操练骑卒的方式,几乎是仿照了北骑,即围猎。时常率骑大规模出动,围猎兔子、狐狸,训练骑卒运动战中的骑射能力。 用高歆的话说,人动靶不动,骑射安能强! 除了围猎外,在骑兵肉搏上,高歆则是在营地周围让骑卒习劈砍,时常有模拟对战。 今日骑卒训练近战,在营地周围操练。 霍峻则是将高歆叫到身前,问道:“军中旧曹氏骑卒何如?” 骑卒想迅速扩充,远比步卒更为困难的多。霍峻扩充骑卒的方式,得赖被俘虏的曹军骑卒。金口之战被俘的曹军骑卒不少,有北方汉人,亦有乌桓人。这些投降的骑卒,基本都是香馍馍,常充入军中为骑卒。 高歆下意识看了看正在操练的曹氏降卒,说道:“启禀将军,论技艺而言,降卒尤为老辣。骑射、骑战、骑术三者之中,大体是北骑为先,南骑为后。且南骑不善长矛,仅能用环首刀搏杀。” 骑兵最难的有二物,一是在马上使弓,二是在马上操矛。 南骑骑战多是持枪冲锋,若与骑卒对决,常会因长枪太长,不利于作战,不得已抽刀近战。但这仅是技术问题,若能在马上能操枪作战,谁愿意持刀近战,毕竟一寸长一寸强。 如明朝中后期,辽东骑兵为什么比不上女真骑兵,不是女真骑兵无敌,而是辽东骑兵堕落了。近战之时,辽东骑兵不会操枪近战,仅会用马刀格斗。枪骑兵与马刀骑兵作战,谁胜谁负,一目了然了。 “可有解法?”霍峻问道。 高歆摇了摇头,说道:“唯手熟尔!” 顿了顿,高歆禀告道:“将军,曹军降卒因战败被俘,今虽愿为我军效力,但因家乡族人在北,军心士气不高。歆以为不如为他们选女配婚,以安降卒之心,亦可落户楚地。” “选女配婚?” 霍峻斟酌几下,说道:“此事可以为之,且寻佳节之时,让降卒及羆虺军无妻之人集会婚配。” 战乱的年代,常是女多男少。让南郡官府牵桥搭线,让军士与寡妇少女相亲,一可作为羆虺军的福利,二也可安抚降卒思乡之心。 “骑卒之事多劳麟嘉操心了!” “诺!” 高歆言语不多,答完霍峻的问题,便回到队伍中督促骑卒操练。 对于高歆,霍峻颇是认可。除能统骑卒,作战骁勇外。其为人谨慎,少有冒失。因而霍峻考虑再三,放士仁回到刘备帐下,扶正高歆出任羆虺军骑督。 就在霍峻巡督军营时,蒋济匆匆而来,带来刘琦的询问意见。 蒋济奉上刘琦的书信,说道:“将军,益州刘璋命法正、孟达携兵出使荆扬,各支兵马两千,粮草十万石,欲为我军御曹。今书信而来,使君咨问将军,孟达两千兵马当屯驻何地?” 不得不说法正、孟达二人动作快,前脚刚得到刘璋的命令,后脚就率兵押粮而来,生怕刘璋反悔。 拆开刘琦的书信浏览,霍峻问道:“我记得刘荆州几日前来信,曹操于寿春兵马,可是如此?” “正是!” 蒋济点了点头,说道:“刘扬州担忧江左初安,书信与使君。信言若曹操势大,四郡兵马难挡,请使君调发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兵马支援,使君允诺扬州之请。” 刘备刚回到江东,正在忙着安抚人心,军队尚未来得及整合,便传来曹操要南下的消息。 匆忙之下,刘备向刘琦写信谈及此事。当然刘备仅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请刘琦兵马出兵。 毕竟刘备非刘琦帐下从属,如果过多请求刘琦帮助,不仅在面子上过不去,也另类否决两家地位的平等。盟友归盟友,今时二刘已经分家,岂能像之前一样同处。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书信与使君,言南郡、江夏无忧,十万石粮草留下充为辎重,让孟达率益州两千兵马奔赴江东,协助刘扬州御曹。” 金口大战的硝烟初散,又有霍峻率军坐镇,曹操暂时不敢进犯,留着孟达的兵马也没用。倒不如让孟达、法正南下江东,也算是霍峻变向帮助刘备。 ps:背嵬军,背嵬出自西夏语,汉意为‘蛇鹰军’。 (本章完) 第259章曹刘双雄 建安十四年,七月。 曹操从许昌动身,至谯县老家,又从涡水入淮河,抵寿春汇合诸将,进而南下合肥。 得因金口兵败,此次曹操出征江淮,所带兵马远不如历史之多,加上夏侯、曹氏诸将,曹操帐下兵马仅有六万之众。 南下江淮六万兵马,其中泰山诸将兵有万余人,曹操实际上也就带了四万余众人马南下。 兵力较历史上变少,又因早些年霍峻在江北的经营。曹操的南下目的也发生了改变,即破濡须口,占据巢湖,改为南下征抚江淮,迁民向北,以免让刘备得利。 江淮之地,曹操早有关注,但是之前碍于征讨河北、辽东,又南下江汉作战,无瑕投入大量的精力。仅能让刘馥单人身赴江淮,为曹操营造合肥城。 往昔,唯有在二刘兵出江左时,曹操让夏侯渊、于禁帮衬下孙权,以免让刘表坐大。然得益于霍峻在江北的早年经营,反而动摇了曹操在江淮的威望。 去岁在江淮享有声誉的刘馥病逝,以及曹操在金口的兵败,彻底动摇了曹氏在江淮的统治。江淮诸寇在诸葛亮的招抚下,蠢蠢欲动,与刘备眉来眼去。 为了防止刘备夺取合肥,或是刘备迁徙江淮民众南下,曹操必须南征江淮,以来巩固他在江淮的统治。 曹军营寨,中军大帐。 一幅辽阔的江淮舆图挂在帐中,曹操端坐于案前,问道:“梅成、陈兰,聚众不服,占据六安、灊县反叛。此二贼寇,应如何征讨?” 曹操采纳刘晔的建议,遣使安抚江淮诸寇,然陈策、陈兰、梅成、雷绪皆不受曹操的招安。曹操无奈之下,唯有派遣将校征讨四贼。 夏侯渊拱手说道:“启禀丞相,六安之贼易征,唯有灊县之贼难征。灊县临近灊山,山势险峻异常,群山连绵,狭难通人。且陈兰与灊山贼寇雷绪关系甚密,击陈兰,雷绪必救。” “雷绪,袁术旧贼,曾与刘备有旧,又与霍峻有书信往来。今下之时,霍峻坐镇南郡不足为虑。唯有江东刘备会有动作,恐会派兵救援陈、雷二寇,因而当深备之。”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四贼不降,敢蓄意反叛,何来胆略?怕是刘备许诺策应,阴连四贼。且刘备虚仁假义,素好名声,二贼部曲众多,刘备怎会不救?” “那当如何对之?”夏侯渊问道。 话音刚落,侍从入帐禀告,说道:“启禀丞相,荡寇将军讨灭陈策功成,今携陈策首级于帐外等候。” “速请!” 曹操眉目飞扬,笑道:“孤之文远归也!” 少顷,却见张辽身披重甲,迈着虎步,手中拎着裹有陈策首级的布囊入帐。 “拜见明公!” 见张辽着甲欲行礼,曹操快步出案,拦住张辽,笑道:“文远着甲不便,何需行大礼。” “谢明公!” 张辽面露感激之色,提着溢出血渍的布囊,说道:“丞相,此乃贼首陈策头颅,其治下数万部众,尽数归降我军。” “彩!” 曹操让侍从接过布囊,笑道:“文远出征不至十日,便斩陈策归来,勇略属实盖世,实乃万人敌也!” 兵贵神速,曹操担忧自己大张旗鼓南下,怕被四贼发现。因而轻兵速进,让张辽率精锐先击陈策。 军发数日,张辽凭借自己的勇武,抵达陈策营寨的当日,便斩杀陈策,俘虏数万男女。 说着,曹操搂着张辽,对帐内众将,说道:“孤本虑灊山之险,天柱山之固,无人可以破贼。今却思来,非文远莫属。” 曹操环顾众将,说道:“于禁、臧霸何在?” “末将在!” “梅成据六安反叛,自不量力,命你二人各率本部军士,征讨梅成,降服其部众。” “末将领命!” 于禁、臧霸二人出列,上前领取军令。 “张辽、张郃、牛盖何在?”曹操直点三将,说道。 “末将在!” “陈兰与雷绪关系紧密,必会向雷绪求援。灊县,临近灊山,内有天柱山之险。山势险峻,陈、雷颇有勇力,非勇将不可征之。今以张辽为督,你二人为将从之。”曹操说道。 “末将领命!” 张辽代表三人,趋步上前领取命令。 曹操又吩咐道:“夏侯渊何在?” “末将在!” “孤且表你为行领军,察各部兵马。” “诺!”夏侯渊拱手道。 继而,曹操坐回榻上,沉声说道:“孤率大军南下,已破陈策贼匪,又将讨三贼。刘备闻之,必起江左兵马,屯于濡须口。今孤领兵对之,望你等勉之。” “诺!” 曹操不担心盘踞六安的梅成,六安远离合肥,离灊县也有距离。以刘备帐下的水师,难以赶赴数百里救之,故而梅成败亡仅是时间问题。 但陈兰、雷绪二人不同,他们盘踞在大别山脉中,与皖城临近。如果刘备派军接应,则会让二贼逃到江北的皖城。而能与刘备对峙的人,曹操自认为也只有他。 …… 军令下达,曹军各部行进迅速。位于寿春、合肥之间的六安,距离曹军最近,于禁、臧霸率军围之。 据城反叛的梅成畏惧曹军的兵势,但又不想归降曹操,于是向于禁诈降。于禁轻信梅成真心归降,于是不以为备。梅成寻了个时机,舍弃老弱男女,率帐下三千部曲,抄小路投靠陈兰。 陈兰接应到了梅成,同时也派人向雷绪通报了一声。 “伯达且坐!” 陈兰为给饿了好一天的梅成端上饭菜,问道:“曹军怎么回事?” 梅成不顾礼仪,大口吃着饭菜,说道:“曹操来得太快了,让张辽趋兵速行,陈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张辽杀了。于禁那厮进军速度也快,我才刚收到陈策的消息,他就率大军抵达六安不远。” 喝了口酒,咽下米饭,梅成叹气说道:“幸亏我聪明,诈降于禁,趁机跑了出来。可惜部曲族人全被于禁扣留,左右仅剩下三千部曲。” 陈兰见梅成将碗吃的干干净净,挥手又让侍从盛饭,安慰说道:“能逃出来就好,只要手上三千部曲在,早晚有天能救回族人家眷。” “陈兄,成准备率部翻过大别山,南下去投玄德公。你呢?”梅成问道。 陈兰苦笑了一声,说道:“如今之势,不投曹,便归刘。曹操欲迁民众北上,故我不愿投之。我欲先入灊山,躲避兵戈。若是不成,便去寻雷子端一同去投玄德公。玄德公那边,我已派人送信求援了。” 陈兰、雷绪早些年盘踞在灊山,灊山可以说是陈兰的老巢。随着势力的膨胀发展,陈兰入主灊县,雷绪则是率族人留在灊山。 陈策、陈兰、梅成、雷绪四位江淮巨寇,并无从属关系,但关系交情尚可,乱世中抱团取暖而已。 顿了顿,陈兰说道:“今时兰已让部曲携家眷同行,子端估摸也已派出军士接应。伯达且与部曲休息,届时一同而行。” “好!” 少顷,侍从来禀报,说道:“启禀家主,雷将军派了雷脩、雷远两位公子前来接应,二人各领轻兵千人。” 陈兰听是雷绪的两个儿子,感叹了声,说道:“子端常年患疾,卧病在榻。所幸长子与次子续之出众,否则亦是难以服众。” “且让二位公子休息片刻,待时辰至,便起程出发。”陈兰吩咐道。 “诺!” 乱世人心难测,雷绪生病时,陈兰曾窥视过雷绪帐下的部曲。但雷绪膝下长子雷脩有勇、二子雷远有胆,最终让陈兰打消了吞并的心思。 …… 江左,吴县州府。 张昭、糜竺、赵云、陈到等文武将吏,或峨冠博带,或是披甲带胄,分坐两侧。 刘备坐在榻上,神色肃然,说道:“曹操言统十万大军南下,又分讨江淮义士。陈策兵败被斩,梅成、陈兰逃入灊山避难,向我我等求援。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对之?” “这~” 听闻此消息,张昭与左右士人低声讨论,似乎对曹操南下的消息颇是忧虑。 刘备环顾众人,见张昭如此神情,笑道:“不知长史有何高见?” 刘备捏着鼻子让张昭出任长史,属实是无可奈何。但曹操再次南下之际,刘备想看看张昭有何态度。如果张昭劝他投降,刘备真就准备把张昭扔到建安的山沟沟里。 张昭自然不知刘备心里的打算,清了清嗓子,说道:“启禀主公,曹操兵马虽众,但不足为惧。其无舟舸,我军屯驻濡须口,足以据之。” “且雷绪、陈兰等江淮义士,心怀我江左,与主公联络多时,今避难灊山,或可派猛将率众援之。接应义士及其帐下部曲族人,以免让曹操所掠得。” 刘备向张昭投去赞许的目光,他不悦张昭之前劝刘琦投降的行为,但从现在张昭的表态,让刘备甚是满意。就怕自己帐下的众吏之长,忽然站出来说打不过要投降。 “孔明、子敬有何见解?”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曹操豪言十万大军,但以亮观之,曹操何来十万大军?” “金口之战,兵马十不存一,大将乐进、程昱、娄圭、路招等皆战没于江汉,曹操狼狈逃回中原,已是侥幸。仲邈居南镇,襄樊兵马必然又是不少。” “以曹操奸诈之秉性,亮以为曹操帐下兵马远不足十万,或有五六万尔。主公可起江左四郡之士,屯于濡须口,与曹操对峙。时可遣偏军去救雷绪、陈兰等江淮义士。”诸葛亮说道。 刘备初掌四郡才几个月,地方官吏人员还没摸透,各郡士卒以及曹氏降卒人数看似多,但论实际战斗力是真不高。 此前刘备向刘琦书信,便是担忧这件事。今时他听诸葛亮分析曹操帐下兵马的真实数目,心中顿时稳了许多。 如果曹操真率了十万大军南下,与他来争濡须口,估摸他可能真会摇人,让刘琦派人前来支援。 待诸葛亮讲完,鲁肃补充说道:“主公,鄱阳郡临近灊山,或可书信一封,让霍鄱阳遣军士支应粮草,又出人为向导,以便我军入山作战。且曹操仅有五六万之众,肃以为曹操此行,或非濡须口,而是安抚江淮,以免动荡之际,被我军所夺。”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孔明、子敬所言,甚符孤意!” 说着,刘备面露惋惜,说道:“孤本意今岁安抚江左,整顿兵马,明岁起兵北伐江淮,联合陈策、梅成、雷绪等义士。然却逢曹操领兵南下,甚是可惜。” 从江陵回来后,刘备是真勾搭上了陈策、陈兰、梅成、雷绪等四人。期间言语热烈,四人也都有归降刘备之意,甚至谈到了明年起兵夺取合肥的事宜。 可惜身在中原的曹操也察觉到了江淮的异动,不给刘备时间准备,仅在金口之战后的数月内,便率兵南下江淮,挫败刘备的企图。 继而,刘备站起身子,说道:“曹操南下合肥,其部兵马不足为惧。今传令各部,命丹阳太守关羽、建安太守张飞、留营司马赵云、庐江太守甘宁等各军将士汇于濡须口,胜兵四万人。张昭、糜竺、徐庶等州郡吏员留守江左,度支粮草,安抚百姓。” 顿了顿,刘备说道:“军师随军出征。” “诺!”众人起身应道。 在刘备的军令下,负责江北守备的关羽,率先发兵至濡须口,入驻东、西二关,修筑大军的营垒工事。同时曹操的先锋部队也已抵合肥,曹刘两军隔着巢湖而望。 及五日后,刘备率张飞、甘宁、赵云等将,以诸葛亮、鲁肃为辅,起兵三万进驻濡须口。 刘备拿着雷绪传来的书信,说道:“雷子端来信言,陈兰、梅成率部曲族人数万逃入山中。本欲以灊山之险,断张辽追击之念,然张辽骁勇异常,登山而进,奋勇作战,数破山间营垒。” “子端兄二子奉命殿后,盖不能阻张辽之勇。长子雷脩战死,二子雷远受伤。今张辽督张郃、牛盖二将,已追入灊山之中。部曲、百姓七八万人翻山越岭入天柱山,唯望我军出兵救之。” 刘备走南闯北,结识过许多人。昔日与对于袁术帐下的雷绪有过几面之缘,互相书信几次,关系也融洽起来。 放下书信,刘备忧虑说道:“孔明,灊山战况危急,不可不救。然曹操遣张辽出战,我军欲救之,非云长、翼德出战不可。” 诸葛亮沉吟良久,说道:“张辽智勇兼备,昔白狼山识蹋顿之虚,陷阵斩将,斩杀蹋顿,骁勇无比。张将军出战,怕是难敌张辽。深思想来,或许唯有关将军出战。” “云长出战?”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文远之勇,锐不可当,孤亦知晓。命云长出战,或许可救下雷、陈、梅三位将军。然云长督万人大军,今让其率精锐入山作战,怕是不愿啊!” 对于自家二弟的性子,刘备岂能不知。当初在夏口作战时,关羽曾埋怨过刘备,如果当初许昌行猎时杀了曹操,岂有今日之局势。 诸葛亮抚扇笑道:“亮已一计,可让关将军心甘情愿,自领精锐兵马出战。” “哦?” 刘备正襟危坐,说道:“孤愿闻其详。” “关将军~” 诸葛亮刚开口说话,侍从入帐打断说道:“启禀主公,有船队靠岸,其领头之人自言乃是益州议军校尉法正,携副将孟达,率四千兵马来援,船上还有十万石粮草,以为度支我军兵马之用。” “速请!” 刘备本因侍从打断诸葛亮的说话,颇是不满。但听闻是法正,他又率领四千军士,十万石粮草而来,脸上转阴为晴。 握着诸葛亮的手,刘备笑道:“孔明,孝直从益州远行而来,今当随孤出迎。且孝直之才,于军前作战,必有裨益。计策之事,可稍后言语。” “诺!” 刘备起身而出,诸葛亮与鲁肃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少顷,刘备出现在濡须水的码头上,得见数月不见的法正,脸上笑容浮现。 “孝直!” “使君!” 指挥士卒搬运粮草的法正听见自己的字,转头望去,见到快步相迎的刘备,心中欣喜万分。 “孝直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刘备扶起试图行礼的法正,笑道:“孤得仲邈书信,言孝直、子敬说服刘益州,出兵援粮于孤。得信之时,孤心中不胜欢喜。” “然所喜为何?不为兵粮,是为孝直尔!” “使君!” 法正鼻尖泛起了酸意,似有泪水流落。 太能撩了!法正这个几十年不曾欲过明主的男人,实在是被刘备玩得死死的。 挽着法正的手,刘备又笑道:“今大战之时,江左初附,孤军中缺粮,孝直西来,正解孤之难题。” 江左缺不缺粮,或许不得而知。 然刘备却是深知法正、孟达缺这份功劳。 有了这份功劳,别人才有参与感。要不然远道而来的法正、孟达光看刘备御敌,那多尴尬啊! 得闻刘备这般言语,法正精神抖擞,拱手说道:“正从霍南郡口中得知江淮似有战事将发,恐使君初掌四郡,兵力不足,粮草不济,故与子敬星夜兼程,顺江而下,不敢耽搁。” “孝直抵达,正是时候!” 刘备说道:“今曹操已在合肥扎营,与我大军隔巢湖对峙。孝直之才,可为孤参谋一二。” 法正目光掠见诸葛亮、鲁肃、陆议等人,谦虚说道:“使君于巴蜀作战,正尚能助力。今在江淮,正初到此处,山水地势不明,曹军兵情不知,不敢妄言。” 刘备那么说纯粹是在表达他对法正的重视,让法正感受到尊敬。总不能说你刚来,啥都不知道,坐在诸葛亮旁边,适应下环境。 当然法正也不可能当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初到巢湖的他,还真没资格说话。 “无事!” 刘备挽着法正的手,问道:“不知孟子敬何在?” 法正指着身侧的孟达,说道:“此为孟达,孟子敬。父为汉凉州刺史孟佗,曾率兵西征疏勒,扬汉威于西域。” 法正为孟达挑好的说,实际上孟达之父孟佗与张让关系亲密,孟佗依靠贿赂张让,当上凉州刺史。率军西征疏勒,实际上也没有打下来。 苏轼为此写诗讥讽道:“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州。” 得见相貌出众,不卑不亢的孟达,又听闻是东汉前凉州之后。刘备上前,握着孟达的手,温声说道:“江水万里,关山重重,子敬远行,甚是辛苦。” “皆为公事尔!”孟达正色说道:“今能得见使君,达心中不胜欢喜。” 刘备握着孟达的手,笑道:“莫非孤与子敬有缘否?” 说着,刘备面对众人,说道:“孤有族叔字子敬,幼年资我习学;时孤入江左,得贤才鲁子敬;今在濡须口,又有西方上士孟子敬相助。属实可贺!” “哈哈!” 谈笑间,刘备带着众人步入大帐。 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备仅想表达自己对孟达到来的欢迎,而孟达却想借此讨好刘备。当他得知刘备叔父也是子敬时,动了将自己改字的念头。 当然纯粹是孟达自己有,不管是鲁肃、刘备皆不在意。 毕竟鲁肃,豪侠大气之人,会在意这点细节。若是刘备那般拘泥于小礼小节之君,说不准鲁肃还看不上刘备。 (本章完) 第260章曹刘荡寇 刘备念法正、孟达二人,从数千里之外的长江远道而来,带来大量的粮草及四千军士,特意破例,在大帐中为二人设酒宴。 大帐内,众将文武列坐,刘备居中,诸葛亮在左,法正在右。 侍从端着鱼肉酒水入帐,刘备笑道:“今大战在即,若有招待不周,望二位先生体谅。” “使君,已是周到!”法正向刘备拱手致谢,说道:“我等不敢多求!” 诸葛亮恰逢其时,补充说道:“昔大战起时,军中不得行饮酒水之令。今受二君之幸,亮与众僚方能于战前享受筵席。” 有了诸葛亮的捧哏,法正、孟达顿改之前之色,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诸葛亮之于刘备的作用,不仅是为刘备出谋划策,筹备辎重,还有适当说话,向外界表明刘备的用意。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刘备亲自说。 宴会上,众人其乐融融,对于法正、孟达二人前来,颇是欢迎。觥筹交错,谈论蜀地风土人情。 然筵席间,却也有不悦之人。非是他人,正是荡寇将军关羽。 “关将军!” 见关羽脸色隐有不悦,坐在身侧的赵云,用胳膊顶了顶,低声说道:“莫非有事?” 关羽见是赵云,开口说道:“今曹军在北,张辽深入灊山追杀雷、陈等江淮义士,羽忧心军事,不敢饮也!” 关羽说话的声音不小,帐中在席的众人都听见其言语。 然在场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孟达瞟了眼关羽一眼,心中略有不满,但未表现出来。 法正面露愧色,欲向刘备致歉。 陆议扫了眼关羽,低头独自饮酒,嘴角似笑非笑,甚是怪异。 赵云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诸葛亮微愣了下,摇动已是停下的羽扇,笑道:“关君侯勿忧,主公心中已有人选,仅是翼德将军未到。” “是啊!” 刘备反应过来,说道:“孤欲命翼德出征,然翼德正在巡营,尚未颁布军令而已。” 诸葛亮轻抚羽扇,含笑说道:“张文远有胆有谋,素有万夫不当之勇。其随曹操西讨燕山,东平海滨,北威塞外。于白狼山时,力荐曹操击乌桓,持麾率军破斩蹋顿,有嫖姚之风。” 刘备见诸葛亮向自己挤眉弄眼,似乎也知道了诸葛亮的意思,一唱一和,说道:“孤纵横天下之时,唯独惧怕吕布之勇,然吕布之下,当以张辽为先。” “思张辽之勇,孤今帐下能敌者,莫过子龙、翼德。子龙为孤执掌中军,故唯派翼德出征,或能胜敌!” 在二人的唱和下,关羽枣红的脸愈发的红,对诸葛亮吹捧张辽的话,却是嗤之以鼻。 诸葛亮似乎没看见关羽脸色,说道:“翼德将军有召虎之武,勇力绝伦,高峻险山之中,大军不得行,唯有勇者敢战,奋力而行。能与张辽敌者,盖翼德将军尔!” 关羽气闷地放下酒樽,有意问道:“翼德虽勇,然我之勇武,弱否?” 历史上马超归降刘备,关羽欲与马超论高低。诸葛亮不得已写信给关羽,表示马超的能力仅能与张飞并驾齐驱,不及关羽之能。 今时诸葛亮、刘备赞美张辽尚可,然在关羽面前独自赞美张飞之勇,而故意忽略他的能力。 你让关羽怎么能忍? “呵呵!” 刘备已是彻底明白诸葛亮的意思,笑道:“云长,何有此问?”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云长雄烈过人,破阵斩颜良,单骑斩乐进。今天下之中,云长武艺绝伦,逸群于世,无人不认?翼德虽勇,但怎能比肩云长!” 关羽的脸色放缓下来,说道:“张辽之勇,用兵之习性,多与羽类似,羽深知其能。翼德虽勇,然却不熟悉张辽之习性。今兄长何不如遣我出战张辽?” “咳!” 诸葛亮见关羽上钩,笑道:“关君侯兼有武略,统万人之军。今让君侯率精锐入山,攀缘而战,将寡少之兵,岂不大材小用了。” 说着,诸葛亮又担忧说道:“翼德将军虽有召虎之勇,但或如关君侯所言不识张辽之习性。今时想来,唯有关君侯能稳胜张文远” 见到刘、葛二人认可,关羽说道:“曹操无舟舸大船,奈何不了我濡须口。舟舸水卒,可让兴霸统之;步卒骑士,翼德可任。然灊山之战,张辽骁勇,三将危急,百姓流离,若不能速救,定被曹操所得逞。” 说话间,关羽起身抚剑而出,拱手说道:“主公欲庇护百姓之安危,可让羽率帐下精锐赶赴灊山,以让曹操难以得逞。” 刘备故作思量,说道:“既然如此,云长可督子明出战,不求力破张辽,但求护住灊山百姓。” “末将领命!”关羽拱手应命,说道:“今势破文远而归。” 见关羽虎步出帐,刘备对法正、孟达二人,笑道:“云长心念战事,不影响你我宴饮。” “谢使君恩礼!”二人拱手说道。 法正捋着胡须,笑道:“关君侯虎威天下,世人皆知。正心中敬仰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武烈不凡。” 刘备亲自为法正斟酒,笑道:“云长常以公事为先,性情豪爽,酷爱《春秋》。今后孝直、子敬若与云长共事,当能知云长之妙,宜为挚友。” 说着,刘备笑指鲁肃,说道:“孟子敬或许不知,但鲁子敬应知。” 鲁肃放下酒樽,应和道:“主公所言不差,关君侯性情豪迈,常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深受军士之爱戴。” 说人不说短,换种方式赞誉他人,总是好的。关羽为何不爽法正、孟达,其原因亦是简单。法正、孟达二人身份仅是校尉,却让刘备设宴礼遇,让众人作陪,这让关羽怎能舒坦。 当然这也与刘备有关,出于信息保密的考虑,能知道法正、孟达、张松三人真实身份的人,唯有诸葛亮、鲁肃二人知道。 即便是霍峻,刘备也不曾告诉过。君主与不同臣子之间,都有互相的秘密,不会因为身份亲密,什么事都无所保留。 大战在即,不敢多饮,众人又畅聊了半响,宴会遂罢。 法正、孟达与刘备独自长深许久,方才晃悠悠地回到帐中。 卸下腰间的佩剑,法正问道:“子敬初见玄德公,却不知以为如何?” 孟达沉吟少许,说道:“玄德公待人真诚,心怀韬略,有识人之能,可与曹操共论。达窃以为玄德公,可为名主尔!然~” “嗯?” 法正抬头看向孟达,问道:“莫非仍有不足之处?” 孟达摇了摇头,说道:“玄德公非有不足,而是那关羽性情太是孤傲。” 说着,孟达略有气闷,说道:“且不言我等万里送粮奔波,但今夜之宴可是玄德公所设,他居然敢如此扫兴。不仅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也不顾那玄德公颜面。” 实际上不仅是孟达不悦,法正也有不适,但想到刘备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就自我释怀。 法正宽慰孟达,说道:“关将军勇武绝伦,凡能者多有脾性,当为公事议。且使君待我等恩厚,岂能不念使君之好。” 孟达心有不顺,吐槽说道:“霍南郡大破曹操于金口,亦不曾孤傲,见我等亦是礼遇待之。今关羽尚不如霍南郡,其安敢如此狂妄?” 说着,孟达又话音一转,说道:“但请孝直放心,达非不明事理之人。使君以诚待我,我则以诚待公。”” “如此便好!”法正说道。 法正也不容易,他认准刘备为主,不代表孟达认刘备为主。为了让孟达为刘备效力,他可没少做工作。若有不满的事,也需要他来处理。 且不言法正、孟达二人在私底下嘀咕。关羽从刘备手中领取领命后,率三千人步卒赶赴鄱阳郡,在霍笃派出的向导下,兼程奔赴灊山,欲击破张辽,救下江淮百姓。 此时的灊山中,追逐与逃亡的戏份正在上演。 深秋时节,劲风呼啸,灊山上漫山遍野的树木哗哗作响,发出潮水涌动的声音。在寂静狭窄的山路间,千余人被林木、巨石分切成数段。 江淮豪强的部曲试图遏险而守,用长矛、弓弩迎击追击的曹军士卒。然曹军士卒士气之高,战斗意志之顽强,出乎他们的意料,即便仰攻,张辽帐下的虎士凭借弓弩之强、大盾之坚登上山岭,涌入林间,与豪强部曲搏杀。 曹军以长枪步矛当先,甲士盾手混合其间。凡有军士倒下,便有新的步卒顶上作战。与敌寇交错到一起,互相纠缠厮杀,已是杀红了眼。那一声声的厮杀与呐喊声,早已是响彻山林间,惊动在林木中停歇的鸟雀。 江淮豪强部曲虽非常年征战之卒,身上甲胄、武器又不如曹军军士精锐。但在作战中凭借自身的意志,勉强与曹军军士奋战,为后方族人家眷的逃亡争取时间。 为破敌寇阻挡,张辽披重甲、持步槊,身先士卒,与江淮部曲作战。狭窄的空间中,非长槊所武之地。然张辽那惊人的武艺下,即便是在狭窄的林间、山道,那杆长槊也被他舞出花来。 利用身高臂长,及那惊人的膂力。槊下无会合之将,寒芒点点,血花飞溅! 盖险道作战,犹如赵奢所言,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不知搏杀多久,豪强部曲在曹军猛烈的攻势下,纷纷弃战而逃,在地上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向那不远处的天柱山逃去。 “追!” 张辽挥舞手中的长槊,示意帐下军士追击。 “将军,天色渐晚,不知前方深浅如何,不如就地休息,明日追击。”牛盖说道。 “不可,天柱山险峻,若能速克,宜当早克。若让江淮兵贼,修筑工事,据险而守,将功败垂成!”张辽否决说道。 江淮豪强帐下部曲虽不如张辽军士装备精锐,但是一路上凭借地势,以及顽强的斗争,于险要处,层层阻击,为那群老弱男女争取到了太多的时间。 今江淮豪强套入天柱山撤退,若能攻破天柱山险要,即能追上贼寇,斩首迁民而归。若追不上,陈兰、雷绪这些贼匪则会翻越天柱山,逃至鄱阳郡地界。 山道蜿蜒而上,两侧山石嶙峋,灌木丛生。张辽率军士缘壁而上,常年习惯马战的双脚,在这陡峭的山道上,行进速度丝毫不慢。 黄昏的天色下,被击败的数百名江淮豪强部曲,顺着天柱山山道,仓皇而逃。张辽率军士,衔尾而追,时而用弓弩射击逃窜的敌寇。 山路崎岖,或是狭窄仅能一两人通行,或是渐宽可有三四人通行。不知奔走了几里,曹军士卒于山道间而行,在他们的头顶上的巉岩上,悄无声息地探出两百多名弓弩手,拉弓上弦,瞄准通行的曹军士卒。 “头上,敌袭!” 负责瞭望敌情的曹军,大声喊道:“上大盾!” 闻言,张辽猛地抬头,不仅看到已经来临的夜幕,还发现两侧墨灰色巉岩上布满了弓弩手。那铁制的箭镞隐隐约约发着冷芒,让曹军士卒不由汗毛战栗。 “射!” 雷远面目狰狞,高举的手臂下挥。左右的弓弩手扣动扳机,箭矢破空而出,砸落在曹军的头上。 陈兰在山岭中殿后阻敌,雷绪与数万江淮百姓逃入天柱山中,而雷远奉命在天柱山的险要处驻守,接应陈兰所部。 当看见巉岩上的雷远两三百号人,张辽下意识地翻滚躲到大木后。随着破空声的响起,几支箭矢径直射在他刚刚所呆的位置。 “啊!” 张辽身手灵敏躲过箭矢的攒射,但他的手下则没那么幸运,除了持盾遮挡的军士,缺乏掩体的军士中箭受伤不少,在山坡上翻滚哀嚎。亦或是被射死扑倒在地上,整个身躯犹如滚木顺势滚了下去,身后的军士不少有被绊倒,撞到树杆上方才停下。 “将军!” 在弓弩更替箭矢间,几名持大盾的军士护住张辽。 张辽望着已是渐渐漆黑的天空,冷声说道:“且放过他们,撤军!” “诺!” “撤!” 登山而上的曹军军士随即撤步,弓弩盾手居后,枪矛撤走,各队互相掩护。而那张辽所率的先锋,则是在盾墙的掩护下,徐徐而走。 “放滚石!” 见张辽撤走,雷远示意手下释放滚石。兄长及部曲大量死在张辽手中,雷远怎甘心让张辽轻易而退。 但滚石在天柱山间怕是难以发挥出令人惊骇的作用,天柱山虽是险要,但由于常年寡有人居住早已是树木茂盛,即便是上山的小道周围也有大量的树木。 轰轰作响的滚石在树木间互相碰撞,冲击而下的滚石杀伤力减弱,除了几十名倒霉鬼被砸伤砸死,大量的曹军士卒在树木间而行,躲过了滚石的冲撞。 张辽冷冷看了眼雷远,自率军士亲自殿后,让手下各部有序撤军。 时后军已在天柱山下扎营,张辽、牛盖各迎兵马回营。 大帐中,张辽脱下甲胄,说道:“雷绪、陈兰率部曲族人数万逃入天柱山中,此山之形势比灊山更为险峻,道路寡有,山林密布,其部曲精锐据守险要,不知牛将军可有计策对之?” 牛盖迟疑几许,说道:“将军,我军从灊县追至天柱山,将军多有得胜敌寇。今已经是深入两三百里,儁乂将军率老弱迁民于后,将军与盖率精锐于前,突进灊山,斩杀雷脩。” “天柱山,地势险峻,盖有贼寇大部,我军兵寡,怕是不克也!且丞相于扫荡江淮诸寇,安抚合肥、六安等城,陈策被斩,梅成潜逃,雷、陈二寇率部曲南迁。今令已成,刘备援军已在路上,故而不如撤军。” 张辽略为不悦,说道:“丞相命你我,率军出讨陈兰,今时陈兰逃亡,何谈功成?” 说着,张辽手扶在剑柄上,沉声说道:“雷、陈二寇携民而走,行途缓慢。若能破其军,必能得其民。天柱山者,山道险狭,非勇者不得前。” “江淮群匪,虽有斗志,但甲胄简陋,弓弩不齐。明日进兵讨之,当斩敌贼寇而还。若不速讨,则刘备援军至也!” 张辽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曹军作为正规军,且帐下又多是精锐。江淮群匪,多是地方百姓。即便是部曲精锐,手上的甲胄、弓弩也无法与曹军精锐相比。 弓弩者,军之利器。或许是几百副弓弩是豪强的家底,但与张辽军中所携弓弩相比,差距甚大。张辽帐下军士携千余强弩,又皆是善射之人,可非豪强部曲可比。 牛盖见张辽战意已决,遂起身说道:“愿随将军出战。” “好!” 次日天明,艳阳高照,早霞灿烂。 相较昨日黄昏追杀时的装备,今日曹军士卒的武器配备齐全,准备的甚是充分。张辽与帐下军士皆携刀斧,腰捆绳索,各负轻重甲胄,手持弓弩,登山而行。 张辽与左右当前军士之人,皆是善射术的弓弩手,能在运动间,轻易射中活动靶。吸取昨日的教训,盾手与弓弩手齐行,且派出大量军士探查。 登山而行,隐于林间,遇敌寇,则用重弩、强弓射之。弓弩手更替而行,缓缓前进,保持体力的充沛。如此稳扎稳打的打法,利用个人出众的射术,分散而行,让江淮豪强部曲损失颇多。 昨日设伏的巉岩被张辽夺取,借着巉岩为落脚点。张辽继续率军士而上,以弓弩手为先,盾手为掩护,寡与敌寇交战,徐徐而行。 时至中午,二十里的山路,已被张辽夺取大半。最终杀到陈兰、梅成率军设险扎营之地。 陈兰所选扎营之所,险要异常,步径裁通,山路仅能由两三人并肩而行。而陈兰、梅成、雷远三人于山上设营,于山壁上而待曹军,这是他们最为依仗的防线。 然他们初到天柱山不久,缺乏时间制作拒马、落虎、网罗等防守工事,仅有简陋的栅栏防备。 对于地势的险峻,张辽毫不畏惧,观望地势少许,选敢死之士,以大盾手居前,又以长矛手在后。 沿途山道崎岖狭窄,江淮部曲投掷标枪、发射箭矢,皆被那沉重的盾牌所拦。而曹军也用强弓硬弩还击,丝毫不畏。即便有伤亡,亦有后续军士补充上。 在这以命换命的打法下,江淮豪强帐下的乌合之众,根本难以阻挡。且江淮豪强也早已被张辽追得心惊胆战,一路上大量同僚被他所杀,今地势之险又无法阻拦,不由后撤逃窜。 “上!” 张辽挥手,示意军士压上,喊道:“攻入敌寨,斩杀敌首,即是功成。” “诺!” 曹军士卒沿着布满己方尸体的山道,奋勇而进,快速突破险道。及至道口,则用弓弩解决周围的敌寇,继而用飞钩损毁栅栏,军士蜂拥而上。 在付出二三百号人的死伤上,张辽在众军士的簇拥下,持槊而上,威武登寨。 然当张辽杀入敌寨中时,,四周响起了热烈的军鼓声,左右披甲军士纷纷现身,人数当不下千人。旌旗摇曳,大纛醒目,让包括张辽在内的所有曹军将士无不惊慌。 在张辽的目光中,只见江淮豪强的营寨内猛地竖起旌旗,上书‘关’,左右又各书‘汉寿亭侯’、‘荡寇将军’,因登寨破敌而感到兴奋的张辽浑身冷了下来。 牛盖的笑容转而惊恐,喊道:“关羽怎么在此?” 继而,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高处现身而出,熟悉的绿色锦袍为内,外披明光大铠,头戴翎羽兜鍪,手持长槊,威风凛凛地虎步而出。 得见关羽出现在此,张辽开始深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亦攥紧手中的长槊。他怎么也没想到,关羽竟然出现在此,就等着自己。 关羽怎么来得这么快? 关羽手捋长须,沉声说道:“文远,营寨已毁,今兵深入险山之中,不知可愿降否?” 张辽转头望下山脚,却见自己昨晚所扎的营垒燃起大火,黑烟滚滚升起。 “云长,好手段!” 张辽猛地恍然大悟,自己中了关羽的计策,紧咬牙根,说道:“形势虽是如此,但怎知你必取胜!” (本章完) 第261章龙虎之争 实际上灊山与鄱阳郡距离甚近,仅是隔着天柱山、潜山而已。昔霍峻经营皖城时,因陈越与雷绪的关系,故而与其常有联络。时间久了,灊山与皖城之间开辟出了一条商路。 今在霍笃派出向导的帮助下,关羽抄小路走天柱山。其间得知张辽攻势甚急时,关羽舍弃辎重,率精锐轻装趋步而行。 在昨日时分,关羽初至天柱山的南部,而那时张辽收军回营。关平提议在张辽帐下军士疲惫之际夜袭,其建议被关羽否决。 关羽深知张辽的能力,今时他率部下也是星夜兼程赶至天柱山,双方都属于是疲军。如此之下,关羽无击败张辽的把握。 进而,关羽沉思良久,以他对张辽性格的了解。今日没攻下天柱山,张辽可不会因天柱山的险峻而撤军,大概率会再次进攻天柱山。 敌在明,我在暗。如此之下,关羽与雷绪等人联络,又兵分二路,一路由吕蒙率领,一路由关羽自己统率。关羽诱张辽深入天柱山后出击,吕蒙则是趁机焚烧山下的军营,以乱张辽军心。 这便是关羽计策,利用后发制人、敌明我暗的优势,快速行军,诱敌深入,乱敌军心,一举挫敌。 当然以张辽之勇略,怎肯轻易服输,自是聚兵而战,力求击败营寨中的江淮部曲及关羽军士。 在曹军士卒的簇拥下,张辽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今日天柱山之战,几近胜敌,实在没料到关羽从中杀出。然他绝非一时受挫便欲胆怯败退之人,唯有奋力一战,或有机会挽救这颓势。 牛盖见张辽脸色沉稳,不见慌乱,心中也稳了下来,问道:“今时当如何是好?” 张辽握紧步槊,说道:“今时欲胜唯有击败关羽,我率左右亲信杀向关羽,你且为我掠阵,阻挡江淮来寇。” “好!” 牛盖沉声说道:“将军武略过人,若能击败关羽,唯将军尔!我为将军掠阵,庇护左右。” “杀!” 随着怒吼一声,牛盖身披重甲,率左右亲卫出战,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其声势颇大,众人果被吸引,箭矢往牛盖他们头上招呼,左右又有军士迎战。 长矛者持矛向前,或是向上戳刺,然对方时而拨开,或用盾牌格挡。凡有不留神,则被冷不丁的长矛戳到,敌人吃痛哀嚎。 张辽吐了口唾沫,用力挥动手臂,指向关羽的方向,说道:“擒杀关羽,封赏千金。” 言语初下,张辽持槊而出,步幅迈大,重而有力,犹如猛虎下山。左右甲士紧随他左右,同赴敌阵之中。 关羽远远望去,见恍如猛虎的张辽深入到人群中,手中的长槊之快,可见残影,瞬间就刺死刺伤数人。而那甲士们亦不甘示弱,凭借身上的坚甲利刃,与那些江淮部曲作战到一起。相较于常年作战的曹军,江淮部曲怎能敌,不由混乱败退起来。 ‘关’大纛下,关羽提槊欲亲战张辽,却被关平所阻。 关平跃跃欲试,拱手请战说道:“父亲既是军中主将,岂能轻战。张辽虽是猛虎,但已入困境,唯有困兽之斗。” 关羽脸色沉了下来,呵斥说道:“张辽实乃猛虎,而你可非牛犊。张辽之勇,为父尚且不敢轻视,唯出全力而战。何况你乎?莫忘《左传》曰:‘困兽犹斗,况人呼?’” 对于关平的不知轻重,关羽唯有厉声呵斥。生怕关平没记性,不知自己的实力如何,轻易出战,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关平出生早,乱世奔波中唯有习武才能有保命。否则关羽早就想让他与二儿子关兴一样,从文习学经文。 毕竟常年刀头舔血,怕终有命亡之日。让子嗣学习经文,像孔明军师那般不好吗?即便是关羽,自己也逐渐转型统帅型将领。 关羽捋着胡须,吩咐说道:“正明,你率帐下步卒去对牛盖,张辽由我亲自迎战。” “诺!” 来自会稽猛将的留赞,用那他粗犷的嗓门应道。 关羽南征会稽时,会稽郡吏留赞参军入伍,曾随关羽破山越,斩会稽黄巾贼首吴桓,又北上夏口御曹。其作战骁勇,鸷猛壮烈。在军中勇武仅次于关羽,素有万人敌之称。 在关羽调兵遣将出征时,张辽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 一槊戳死前方敌寇,耳边呼啸声响,张辽听出了这是环首刀劈砍的声音,拉槊回捅,短小锋利的槊纂径直戳向风声方向,接着便响起哀嚎声。那名尝试偷袭张辽的江淮部曲捂着脸庞倒下,手中不断涌出滚烫的鲜血。 槊纂回戳,同时前方又有一杆长枪斜刺里直搠过来。张辽沉身闪避,躲过来枪,同时手中动作不停,握紧槊杆前戳。敌寇一击不成,惶恐后撤之时,却已被宽口的槊刃扎透了胸口。 继而,张辽眼观六路,夺取敌枪在手,顺势向侧戳,侧面与甲士搏斗的敌兵被张辽矛戳伤。甲士趁机而上,挥刀砍死敌兵。 张辽披坚执锐,率甲士趋兵而入,岂能是寻常江淮部曲可挡。手中那杆长槊,犹如挥如臂指,不仅是槊刃、槊纂可以杀敌,甚至连沉重的槊身也能杀敌。 张辽的招式不过是简单上戳、下刺、飞挑、回拦等简单招式,然却是张辽几十年来的战斗经验及武艺操练。古有言,月棍、年刀、一辈子枪,非是欺人也! 张辽作为并州边塞人,幼年经历胡乱,少为郡吏,与胡人厮杀在第一线。十九岁便因自身武力过人,与吕布、张杨,至丁原帐下任职。故而其之勇武,其之身手,非同一般。 即使面临关羽的伏击,张辽依旧呼喝酣战,那些梅成、陈兰、雷远等江淮将校岂敢应战,如虎入羊群,其势不可当! 然张辽又非是无敌之人,随着关羽率下步卒的入场,情况陡然大变。那些江淮部曲见关羽出战纷纷退让,给关羽及吴楚军士让出空间。 张辽刚击退为兄报仇的雷远,猛地发现眼前出现的军士,不是江淮部曲,而是关羽帐下的甲士。 张辽握紧长槊,今日能否得胜,且看今下这一战。 望了望左右已是精疲力竭的随从,张辽沉声说道:“击败关羽既能得胜,诸位勉之。” “万胜!” 张辽纵声大喝,持槊奋前,向关羽所部杀去。甲士挤出最后的几丝精力,随张辽赴阵搏杀 双方尽是精锐甲士,若有所不同,一个是奋战了半天的力竭之卒,一个却是精力充沛之士。枪林交锋,锐士开道,军阵交错,互相搏杀。 周仓用盾挡开曹军来袭的长矛,继而跻身而入,手中的环首刀向前猛劈,破甲砍死曹军甲士,左右寡有人能阻,甚是骁勇。 此时一杆长槊斜刺而来,周仓勉强用盾阻挡,然长槊又是横拉下刺,连招下来,戳向周仓的下三路。周仓见机躲闪,却被那长槊连刺数下,不由手脚无措的躲闪,哪有此前骁勇之风。 张辽突改方向,持槊上戳。那槊刃之快,让周仓无法招架。然在长槊的路线上,一杆重槊于下上挑,试图要将张辽的长槊挑飞。 两杆槊身交错,张辽顿感手中长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槊挑起。同时那杆长槊前戳,直刺向他的胸膛。 张辽见来槊汹汹,下意识泄力,顺着长槊的力道,连人带槊,转身下蹲,持槊背刺,玩了招回马枪。 关羽见张辽那杆长槊明晃晃地直戳向他的咽喉,亦是不由止步住了。张辽则是下蹲后撤步,正面持槊对向关羽。 关羽阻止了周仓上前,说道:“文远,武艺比当年甚有精进!” “云长,看槊!” 张辽厉声叱喝,自壮胆气,持槊奔步上前。 关羽眯眼以待,时张辽的长槊近身。关羽挑踢槊杆,槊如飞龙,呼啸而动。若说张辽之势如猛虎,则关羽之势如飞龙。 柘木制成的沉重槊身挡住张辽的来槊,借助重力之势。关羽操持手中长槊,犹如猛龙过江,连续格挡张辽来槊。同时,格挡之余,关羽凭借槊身之重,连续向张辽压迫。 张辽也不敢示弱,持槊迎击。槊势如猛虎,与关羽手中的长槊,连续对抗。刹那间,二人长槊碰撞数十次,槊杆闷声不断,槊影飞掠。 张、关都属于力大之人,槊快又沉,伴随着凄厉的风声,令周围之人无不心惊。此前欲战张辽的关平,微张嘴巴,露出震惊之色。 连续快猛对抗之下,双方的虎口皆有震感,张辽尤为明显。 虎虽勇,但不如龙过江之势。且张辽从早晨鏖战到中午,早有力疲之感。今时的他额头开始冒出汗水,虎口酸麻,体力正在迅速下降,也越来越跟不上关羽的节奏。 张辽左右的甲士欲去帮忙,却被关羽帐下的校刀手拦住。并且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怕是难保。 校刀手,关羽帐下部曲。久随关羽作战,甲胄精良,悍勇敢战。若在平时这些张辽左右甲士必是不逊色于校刀手,然今时疲惫之下,怎会是校刀手的对手。 “死!” 持槊连击数下,关羽发现张辽的破绽。丹凤眼怒张而开,颌下长须扬风而起。丹田发气,举槊下砸,势大力沉,非常人能挡。然而张辽却咬着牙,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噔!” 关羽猛地又变招,槊刃横扫槊杆,试图将张辽的手指削断。 张辽力衰之下,由握变掌,尝试躲过关羽这招。关羽似乎预判了张辽的动作,猛地回拉槊身,上挑长槊。 下一个瞬间,仅有一只手抓握槊身,根本挡不住关羽的上挑。吃不住力,张辽唯有移步后撤。 然关羽又岂能放过张辽,在上挑的同时,关羽顷刻变招,手中的槊刃下劈。 然槊快还是人快? 自然是槊快。 后撤移步的张辽,其左肩仍在关羽的长槊攻击范围内。 坚固的鱼鳞甲在锋利的槊刃下,火光飞溅,甲片迸裂。顺势进破张辽的内甲,槊刃划拨左肩膀处的肌肉,几乎触及筋骨。 吃痛之下,张辽搭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抽剑回扔,投掷向关羽。关羽见势,侧身躲闪,下意识放松长槊。 而那张辽的左肩伤口处,殷红的鲜血已是溢了出来。关羽这一连招凶狠无比,如果不是张辽及时抽剑回掷,手臂必然不保。 张辽捂着左肩处的伤口,连续喊道:“撤军!” 言语间,张辽快步隐入人群中,在扈从的保护下撤退。关羽欲追击时,几根箭矢破空而出。 关羽虽用槊拨开一支来箭,但士卒却有中箭受伤者。 接着,关羽犹豫半响,待又准备欲追击时。张辽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人群当中。 主将张辽的败退,引起了连锁反应。前部的曹军甲士已是斗志全丧,非死即逃,混乱一片。 逃窜的曹军军士在狭窄的山道间,拥堵在一起。凡能逃走的曹军军士沿着山道逃窜,沿途丢盔弃甲。凡不能走的军士纷纷归降关羽,其中归降者数目甚众。 扈从保护张辽出了狭窄的山道,而那受伤的张辽也没有了之前猛虎下山之势,脸色苍白,左肩负伤而走。在扈从的帮忙下,寻着林间道路而逃,消失在辽阔的灊山中。 “君侯威武!” 得见关羽入场后,迅速扭转占据,击溃敌人取胜,众江淮豪强无不惊叹。 “若非君侯率军而来,兰与江淮八万百姓,都将亡于曹贼手中。惜不能擒杀张辽,为我江淮百姓报仇。” 陈兰面露感激之色,说道:“兰在此多谢君侯救命之恩!” “多谢君侯救命之恩!” 陈兰作为江淮豪强的代表长揖行礼,那些离得近的梅成、雷远等江淮豪强子弟,皆拱手称谢。 “无需多礼!” 关羽凭空虚扶众人,笑道:“使君得知诸位遭难,遣羽率军士星夜奔赴救援。今能得救诸位,非羽一人之力,而赖刘使君尔!” 关羽习性虽傲,但却晓得自己兄长的大业。今他可不想自己独揽下功绩,而是希望让众人知道真正救他们的是刘备。 陈兰得领关羽之意,拱手说道:“刘使君帝室之胄,仁义布于四海,兰等久仰多时。往昔之时,曾约攻伐合肥之事,兰却被曹操所败。若君侯不弃,兰愿随君侯前往濡须口,为使君效犬马之劳!” 关羽微微颔首,笑道:“诸位既然愿为使君效力,实乃喜事,今羽怎能不愿!” 顿了顿,关羽问道:“不知雷将军何在?身体又是如何?” 年轻的雷远说道:“家父身体抱恙,今与族人家眷一起,恐难远赴濡须口面见使君。今远暂替父亲理事,可代家父拜会面见使君。” “也可!” 关羽点头说道:“诸位部曲、族人不便久留天柱山中,今可先至皖城安顿。及等见过刘使君再给诸位安排居住之所。” “诺!”众人应道。 对于关羽而言,击败张辽,迁得八万多江淮百姓,亦是完成了刘备的军令。至于谁上位,这与他无关。寻常的江淮豪强入不了他的眼。 众人退下,关平持槊而来,说道:“父亲,张辽弃军逃窜,是否派人入天柱山搜捕。” 关羽眺望树木茂盛,辽阔纵深的灊山,说道:“不必了,灊山地势复杂,张辽、牛盖二人仅率扈从十余人而逃,翻山越岭,不便搜捕。且张郃率后军兵马在后,我军容易遇上。” 关平斟酌少许,问道:“父亲击败张文远后,似乎有犹豫了一番,彼时出手说不准能擒住张文远。” 关羽捋着长须,笑道:“文远左右用箭射我,幸我拨开。待我欲追时,不禁念起昔日徐州之恩。定心欲追时,文远狡猾,已是隐没人群,难以追上。” 关平笑道:“父亲仁义,今日且让张文远跑了,算还他徐州之恩。待日后作战,父亲即可擒他。” 关羽挥了挥手,笑道:“无我犹豫,文远也能逃走,何谈还徐州之恩。文远以性命保我,我父子实难报之。日后你若有机会,当要护文远子嗣,亦保全其族人。” 关平见父亲如此叮嘱,正色说道:“平谨记父亲之叮嘱!” —— 且不言关羽大破张辽,逼张辽只身而逃,曹军士卒数千被俘,又救得八万多江淮百姓。 今时刘备正率众文武左右,于东关观望曹军兵势。 濡须山上,刘备身着甲胄,外披玄色锦袍,按剑而立。冬风吹过,卷起锦袍,甚显威武之气。 在刘备身后左右,诸葛亮持扇而立,鲁肃身披大氅。法正、陆议(陆逊)、吕范、张纮、张飞、赵云、甘宁、施然(朱然)、全琮、魏延、傅肜等数十名文武将校皆立于身后。 刘备眯着眼睛,望着临近湖畔的曹军骑卒,隐约可见曹操的华盖,感触说道:“孤与曹操识于洛阳,彼时之曹操尚是志怀征西将军之青年。” “今二十年过去,曹操窥视我大汉天下,谋逆于上,专权擅政。且又屠戮徐淮,挖坟掘墓,残害生灵。竟也成了王莽、董卓那般人物。可惜子经、国让二人却为那曹操效力。” 刘备的言语间,既有包含对昔日友情的追忆,又有对曹操所作所为的愤懑之感。 “时天下纷乱,曹操作乱于中原。得赖圣明之君世出,主公既是帝室血脉,又心怀仁义,当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鲁肃赞扬说道。 在刘备帐下,鲁肃多次在公众场合谈及刘备身份,暗示刘备应当立新朝开基业。当然刘备碍于实力不足,并未对鲁肃的话作出回应。 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南逃百姓何如?” 曹操南下合肥后,暴露出他南下的意图。迁江北的百姓到寿春,然江北的百姓得知此消息,纷纷驾小船、竹筏逃难,多有逃向江南,人数众者近有十万。 江北百姓操持舟舸南逃,曹操帐下北方的步骑根本追不上,且经过金口大火,曹操也畏惧水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江淮百姓纷纷南逃江南。 江淮百姓不比其他地方百姓,他们常年处于动乱之中,对于太平的渴望,非比寻常。他们知道曹操在淮河曾经的暴行,自然不敢北上,宁可南下。 诸葛亮抚扇说道:“曹操南下江淮,击江淮群寇,又迁江淮百姓,所行不过为安抚江淮。今时以来,江淮百姓多有奔向江南者,众者当不下七八万。” 刘备玩笑说道:“我本欲北上御曹,不料却是北上救难,出舟舸救济江北百姓南渡。” 说起来也是好笑,刘备率水师北上,准备与曹操在濡须口作战。不曾想百姓南逃,他将手下的水师舟舸派出去,接应江北百姓南下。 加上八万多的天柱山百姓,刘备在濡须口短短一两个月内,搞到近二十万百姓。而且是刘备坐镇濡须口,除了派出关羽外,没派出任何的人手。真就是人在家中坐,馅饼天上来。 “使君仁德于四海,非是曹操可比尔!”法正吹捧道。 “哈哈!” 随着地盘的扩张,手下文武的壮大,刘备已是能经常听到别人的盛赞。就是不知道刘备会不会像那无敌于天下的曹操那般,骄傲轻进,折辱于儒生将校之手。 刘备持鞭遥指华盖,说道:“此乃曹操之麾,待春水方生之际,当缴取曹操之麾。” 曹操之所以趁秋冬南下江淮,便是希望借着水位下降,水师大船难以发挥作用时进军。若等春水上涨,刘备将会凭借水军,将会在巢湖占据优势。 “诺!” 最近忙着订婚11.6号之后更新恢复正常,这几日暂且二合一 (本章完) 第262章荆楚惊变 公元209年,建安十四年,十月。 刘备与曹操在濡须口对峙,各自拥兵数万,隔着巢湖对峙,大战一触即发。而那荆楚地区,刘琦正处于醉生梦死当中。 州治所搬迁到汉寿后,刘琦粗略地理了理事,接见了刘表在世时倚重的长沙太守刘先,又安抚了那些被俘获的荆州士人,便将政治事务交予潘浚、王粲二人。 政治上的事有了安排,刘琦便急不可捺地去寻那些歌姬们作乐。经常是七天时间内,五天给歌姬,两天给政事。 长期劳作,即便是吕布那种汉子都扛不住,今也不用说刘琦了。几个月下来,刘琦也意识到了身体的虚弱。让人给他寻了个张仲景的弟子杜度,帮他调理身体,喝了几服中药后,刘琦的精神渐渐饱满起来。 今时又到了处理政事的时间,刘琦于州府中接见潘俊、王粲、桓阶等荆楚士人。 刘琦挺了挺不虚的腰,问道:“近日可有要事发生?” 王粲沉吟少许,说道:“近来荆州无大事发生,郡县多在休养。荆北安宁,也无曹军袭扰。今时吴楚之地,唯有濡须口发生战事。” “濡须口战事如何?”刘琦好奇地问道。 “刘扬州与曹操战于濡须口,刘扬州畏惧曹军骑卒,曹军畏惧江东水师,双方对峙多时,并无进展。然曹操欲迁江淮百姓向北,引起江淮百姓恐慌,纷纷渡河南逃江东。”王粲说道。 “战事焦灼便好!” 刘琦放了下心,说道:“让豫章、庐陵、鄱阳三郡整军备战,若扬州于濡须口战事受挫,速率军士向东支援。若有必要长沙兵马也可动用,不可让曹操拿下巢湖。” “诺!” 刘琦对于濡须口的战事甚是上心,他虽没去过濡须口。但却从霍峻口中听过,如果让曹操拿下巢湖,营造出大量舟舸,江东基本难保。且霍峻经营多年的皖城也会不保,故而刘琦仅要濡须口战事稳固就行。 说着,王粲献上霍峻让他代呈的文书,说道:“使君,霍南郡上疏言明年春时,曹操若无退兵,宜当趁汉水上涨之际,起兵北伐襄樊。全复我荆楚之基业,以报使君之恩重。” “嗯?” 刘琦略有惊讶,说道:“今岁春夏,仲邈兴兵伐襄樊,掠民众南下,仅隔半年之久,又伐襄樊,可否?” 王粲传达说道:“霍南郡言,曹操春时若不回军,刘扬州则有水师之利,当能略挫曹操之势。时当趁曹操无瑕襄樊之时,起兵攻之,破樊城,复襄樊。” “起兵六万北伐襄樊?” 刘琦略有迟疑,说道:“此兵马之数,是否太多了。孤帐下兵马也仅有七万之众,今出六万北伐。” 思虑半响,刘琦压下霍峻的文书,说道:“此事暂且再议,容孤思量几日。” “诺!” 刘琦环顾众人,说道:“今若无事,诸君可退下忙碌公务。” “诺!” 众人陆续离开,唯有潘浚止步留下,拱手说道:“今吴楚之地皆系于使君身上,今见使君气色好转,浚不甚喜悦。” 见刘琦似乎笑容浮面,潘浚又说道:“然浚闻杜医师言服药之时,当戒女色一月。望使君诫之,以免又伤身体。” 得闻潘浚劝谏的话,刘琦略有不悦,挥手说道:“放心,孤心中自有打算。” “在下告退!” 也不知道刘琦是否听进去,潘浚识趣地退了下去。 刘琦见潘浚走了,心中也谨记着戒女色的叮嘱,回到了府内。 然回到府上的刘琦,却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七八人皆是一等一的姿色,或有凹凸有致者,或是有胸有波澜者,或是玉腿修长者,或童颜巨乳者。各形各色的妙龄女子,都能在刘琦的珍藏中找到。 “使君!” “使君” 一声声的娇媚声,把刘琦的骨头都叫酥了。刘琦上下其手,属实让他不由上瘾。 经过中药调养后的他,精神又是抖擞,火气欲出。 “戒色?” 抚摸间,刘琦想起了杜度的告诫,又念起了潘浚、霍峻的劝告,隐约间心中起了罪恶感。 波涛汹涌的歌姬苗漪依偎在刘琦怀中,娇滴滴说道:“使君,浴池已修缮好了,不如去尝尝鲜。奴近日可想使君了!” 听着大泡澡的大池塘修好,刘琦两眼发光,嘴角笑得不停,似乎联想到了水战。 刹那间,刘琦忘却了潘浚、霍峻的劝告,将杜度的告诫也置之脑后。 “走!” 刘琦双手各搂着喜爱的歌姬,笑道:“且去试试那浴池。” “诺!” 歌姬们娇滴滴应道:“奴且去烧水。” 那些歌姬们早有准备,在刘琦晚间用餐的时候,便将浴池弄好。整个浴塘弄得暖乎乎,水蒸气从浴塘内蒸发而出。 在歌姬的服侍下,刘琦退下衣服,入浴塘泡澡。 三四名最受宠的歌姬则是入池同浴,轻薄的沙袍沾湿温水,变得紧致而贴身,透视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下,显得格外诱人。 见歌姬们互相泼着水,刘琦早已按捺不住,抓住凹凸有致的歌姬苗漪…… 雾气朦朦,温水飞溅,春色满浴池间。 忽然间,浴池内的温水不再是飞溅,而是开始摇晃起来,整个屋子也开始摇晃。 地动了! 池子里的歌姬互相尖叫着,站不住身子,摔倒到池子里。刚释放而出的刘琦,双脚略有发软,在摇晃下也摔到池子里,池水四处飞溅而出。 歌姬们尚有理智,在苗漪的呼喊下,一起赶忙扶起刘琦。然后由苗漪拖着刘琦,连滚带爬出了浴池。 刘琦被摔得七七荤八素,趴在冰冷的浴池边大喘气。他的身子远不如江东时候,长时间操劳之下,哪有当初的那般精神。 地动愈发严重,歌姬们刚裹起外袍,便发现房屋在那摇晃,不由惊恐呼喊,尖叫不已。生怕房屋砸下来的她们,急忙跑了出去。 刘琦挣扎几声,在那苗漪的帮助下,拿了件外袍就往外跑。地面在摇晃,走得晃晃悠悠,丝滑的地板,双脚发虚的刘琦又差点摔倒。 然古代终非现代,浴池是一层楼且又是木制房屋,终究能跑。 双腿乏力的刘琦,在摇晃的地面下,几乎唯有踉跄而行,在几经波折下,行至了屋前。然而刘琦在出屋前,却被那低矮的门槛绊倒。 “扑!” 刘琦整个人面朝地面摔去,双手微微撑,然头依旧是磕到小石头上。尖锐的石头刺破刘琦的肌肤,流出点点的鲜血。 本就虚弱的刘琦,脑袋被磕到,不由处在眩晕当中。 屋外此时正值冬季,寒风凛冽,温度迫人,令那几名浑身湿漉漉的歌姬瑟瑟发抖。 倒在地上的刘琦,浑身湿漉漉,且又头发全湿,那单薄的外袍根本无法御寒,在低温及冷风的吹拂下,刘琦浑身发颤。眩晕的脑袋,处在低温寒风中,又是身体虚弱,刘琦顿时昏厥了过去。 那些歌姬们被吓倒了,急忙扶起刘琦,探了探有呼吸存在,悬着的心略放心下来。 但昏厥的刘琦却让众人恐慌,苗漪拼命呐喊:“使君昏厥了,快叫医师。” 地震之下,不仅是她们惶恐,州牧府甚至连汉寿城都在地震的恐慌当中,根本无人回应她们。 汉寿,今湖南汉寿县。湖南虽非地震高发区,但是也并非没有。在公元1500年后,湖南发生二十余起有迹可查找的地震记录。且三国时期,已是进入小冰河时期,自然灾害频发。 历史上,刘备席卷荆南的那一年,荆南却也恰好发生了大地震。 今时移镇汉寿的刘琦遭遇地震,仅能说巧合,盖是天意尔! 若刘琦留在江陵设州府,或是可避此难。亦或是不贪恋女色。 今时汉寿所遭遇的地震非是世纪大地震,仅是中型地震,来得快,去得快。 不知过了多久,州牧府内的侍从终于注意到刘琦,纷纷呼叫奔走。有拿棉被者,或是有拿热水者,亦或是呼喊医师者。 “来人,将这群贱婢拉下去处死。” 正统的荆州牧夫人袁氏出现在现场,其相貌平平,个子矮小,得见娇艳的歌姬,早已满是嫉妒之色。 “夫人冤枉啊!” “妾有救使君啊!” “夫人,不如待使君苏醒,再处罚她们?”侍从建议道。 “混帐!” 袁氏怒气冲冲,说道:“此些贱婢蛊惑君上,今又害使君昏厥,怎能留之?” “全部拉下去缢死!” “诺!” “嫉妇,使君若知,必然将你赐死。”最受刘琦宠爱的歌姬苗漪,在那咒骂袁氏。 袁氏心中充满了嫉妒,上前怒甩一巴掌,打得苗漪眼冒金星。还不解气,又怒甩两巴掌。 “来人,将此贱婢割舌,然后毒打而死。”袁氏狞笑说道。 “诺!” “嫉妇~” 袁氏,汝南袁氏之女,姿色甚是平凡。当初刘表为坐稳荆州牧,让刘琦娶袁绍那边的族女为刘琦之妻。 作为政治婚姻,素无感情,妻子又不好看。刘琦极少宠幸袁氏,时常冷落于她,常常与相貌出众的歌姬鬼混。 且刘琦也嫌弃袁氏容貌,也不让帐下官吏拜见袁氏。霍峻为刘琦效力多年,袁氏也仅见过一次,那还是在江左。 如此种种,让袁氏的心理逐渐扭曲。今时刘琦患病在榻,若不趁机除掉这些歌姬,她又怎会甘心。 嘴唇发青的刘琦被侍从挪到屋内,炉火取暖,让刘琦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这时杜度也背着医囊入屋,为刘琦把脉诊断病情。 把着脉,杜度捋着胡须,眉毛微皱。 “使君怎么样?”袁氏问道。 杜度沉吟少许,说道:“使君肾气亏损严重,我曾为调理身体。然使君于戒色之中,又行酒色之事。导致身体极度虚弱,今湿身遇寒,阴寒入体,又受地动惊吓,非同小可。” 闻言,袁氏攥着巾帕,紧张说道:“那使君可有药石医治?” “有!” 杜度点了点头,说道:“我为使君下几服药,需长期调理。然千万不能让使君动怒,亦不可让使君靠近女色。否则怕是我师在世,亦是难以自愈。” “好!” 袁氏欣喜地点了点头。 刘琦昏迷许久,慢慢苏醒过来。脸色滚烫,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方。 “咳咳!” 刘琦咳嗽几声,嘴角干裂,低声唤道:“水!” 侍女急忙为刘琦奉上温水,欣喜喊道:“使君醒了” 少顷间,袁氏带着儿子刘溥匆忙走入屋内。 “夫君!”袁氏欣喜喊道。 刘琦点了点头,疼痛的喉咙,让他无法说话。 “夫人,汤药在此!”侍女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端给袁氏。 袁氏接过汤药,用汤勺盛起药汤,送到刘琦的口中,温柔说道:“杜医师言,夫君当服药近月。切莫不可动气,亦不可近女色。” 刘琦点着头,口抿汤药。有了汤药润喉,刘琦的喉咙没那么痛,头脑微微清醒了些许。 汤药喝了过半时,刘琦开口问道:“诸妾何在?” 袁氏的脸色微变,勉强说道:“夫君患病有妻即可,何需唤妾?” 刘琦咳嗽几声,说道:“夫人为州夫人,岂能行服侍之事。妾是为卑贱,当行服侍之事。” 袁氏脸色已是不好看起来,说道:“诸妾甚是担忧夫君,然我恐夫君近女色,又败坏身体,便让她们回屋呆了。等夫君病体好转,再见诸妾也是不迟。” 刘琦默然半响,扭头看向刘溥,问道:“让人去唤为父妾室。” 刘溥欲从父命出屋,却被袁氏那眼神吓住,不敢乱动。 袁氏勉强笑道:“莫非妾服侍不好?” 刘琦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且把漪儿唤来,其他诸妾则可不必来。” 听到苗漪名字,刘溥面露紧张之色,扭头看向母亲袁氏。 袁氏将汤勺放入汤药,叹息说道:“那贱婢害夫君患病,夫君怎还记得她?” 刘琦靠着枕头,咳嗽说道:“我见她能欢喜。地动之中,是她救我。” 袁氏心中已生怒火,询问道:“那妾呢?” 刘琦叹了口气,含糊说道:“夫人是我正室。” 袁氏见刘琦很死性不改,心中升起报复之念,冷声说道:“那个贱婢魅惑君上,害君上于危险当中,已被我下令处死了!” “啊!” 闻言,刘琦陷入震惊中,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喊道:“快把漪儿喊来!” 袁氏愤怒地将药碗重重地放到案几,汤药飞溅衣裙,甩袖起身,说道:“不仅是那贱婢,昨夜陪你厮混的几名贱婢全死了。你若想找她们,去阴间去找吧!” “漪儿!” 刘琦心中大痛,嘶哑着喉咙喊道。 “妒妇!” 念着苗漪的那可人的脸庞,刘琦大怒喊了声。 袁氏见刘琦这般,心中不禁生出快感,冷笑说道:“你那漪儿,昨夜被我命人拔舌而死,惨死于棍杖之下。” “母亲!” 刘溥见刘琦脸色难看,拦住袁氏,着急说道:“杜医师叮嘱过,不可让父亲生气。” “噗!” 话音未落,却见刘琦在气急攻心之下,猛地吐了口鲜血,继而整个人昏倒在榻上。 “父亲!” “使君!” 古代不如现代,身体虚弱,受寒发高烧,刘琦本身就处在危险当中。今是又让袁氏气上这一遭,刘琦的身体彻底是垮了。且诸妾室的身死,让刘琦心中甚是阴郁。 而刘琦患病的消息,也传遍了汉寿城,治下文吏王粲、潘浚、殷观三人为代表入见刘琦。 再次苏醒后的刘琦脸色憔悴,脸上带着一股暮沉之气,咳嗽愈发的严重。 “使君!” 王粲、潘浚走近榻侧,王粲询问道:“不知使君身体如何?” 刘琦嘶哑着嗓子,说道:“身体尚可,荆州事务有劳你等操持。” 王粲心有担心,询问道:“恕粲大胆,今使君病重,若有万一之事,可否立长公子为嗣?” 刘琦虽有二子,但刘琦自认为年轻,故而也未明前嗣子人选。今时突发疾病,首要之事自然是明确继承人。 在荆楚之中,最有继承权之人,便是刘琦的嫡长子刘溥。 刘琦咳嗽几声,问道:“你等有何见解?” “我等听使君安排!”王粲、潘浚说道。 刘琦抿了抿嘴,说道:“今战乱之时,溥儿胆小怯弱,孤怕不能成事。” 王粲迟疑少许,试探问道:“或立二公子?” 刘琦摇了摇头,说道:“二子虽是聪慧,但仅有六岁,如何能够治政。且其又非正室所出,怕不服者众多。” 王粲、与潘浚对视一眼,双方都能感觉到局势的棘手性质。 王粲斟酌几许,说道:“不如唤外郡郡守入汉寿述职,若使君身体好转,仅是述职。若使君身体~,也可察外郡太守之意。 刘琦微眨眼睛,露出思索之色,说道:“可从仲宣之意。” “我累了!” 说着,刘琦轻摆了摆手,呼吸急促,说道:“嗣子人选,容孤思量些许。” “诺!” 王粲、潘浚、殷观三人趋步出府,皆是摇头叹息。 潘浚望了眼州府,担忧说道:“以使君之神色,怕是……” 别驾殷观叹了口气,说道:“使君正值壮年,实乃建功之际,怎会如此?” 王粲捋着胡须,皱眉说道:“使君疾病能痊尚可,若不能痊愈,粲担心荆州嗣子之事。” 三人沉默下来,刘琦得益于刘表的政治遗产,方能如此轻松坐稳荆州牧。但刘琦的两个儿子一个年纪小,一个怯弱无能。且不言文官服不服,那些将领必是骄纵,必不轻服刘琦后人。 说话间,得见医师杜度背着医囊而出,潘浚上前询问。 行礼示好,潘浚问道:“使君身体如何?能否痊愈?” 杜度摇头叹气,说道:“使君肾气不足,遭地动惊吓,寒气入体,得风寒体虚之症。然因后宅之事,大动肝火,使君心中阴郁,淫邪遂侵入脏器。” “今时之症,恕度医术不精,恐是难以根治。在下仅能为使君下针灸,多服几贴药,且看使君能否自己缓过来!” “有劳杜医师!” “不敢!” 杜度迟疑少许,拱手说道:“使君今下之症,度不好多说言语。然打算越充分越好,以免措手不及。” 杜度虽初次为诸侯看病,但他作为荆州人,也知道刘琦的重要性。今下不敢多说,也不敢少说。 “多谢杜医师!” “不敢!” (本章完) 第263章持鞭东赴 荆州州治汉寿在武陵,武陵郡治在临沅县。临沅县离汉寿仅有百余里,走沅水一两日便至。 武陵郡治如此毗邻汉寿,武陵太守非刘琦至信之人不能出任。今出任武陵太守者,非是他人,而是刘磐。 刘磐作为刘表的侄子,刘琦的堂弟,深受刘琦父子的信任。在刘琦身患重病的次日,除了汉寿的荆州文武外,诸郡中唯有刘磐得知。 得知荆南地动及州牧刘琦突患重病,刘磐召集亲信主簿熊翰,咨询此事。 熊翰,字博文,长沙人士。荆南之中,熊姓之人众多,四郡之中多有熊姓之人。刘磐坐镇长沙之时,得闻熊翰之名,遂征辟他出任书佐。随军征战,熊翰出谋划策,多有建树,被刘磐引为心腹。 身处高位,养尊处优多年,刘磐渐渐有了几分威武之风。 读着汉寿送来的书信,刘磐问道:“荆南地动,临沅亦受波及,今不知城中损失,何如?” 熊翰捋着胡须,说道:“听县令上报,临沅毁了十余座老旧房屋,百姓遇难者十余人,受伤者有两三百人。趁乱作恶之人不少,然县令已命手下严加搜捕。” “好!” 刘磐的注意力集中在书信上,随着浏览完书信内容。刘磐眉目皱了起来,神情亦是凝重。 熊翰见是如此,小心翼翼问道:“将军,莫非此次地动,汉寿影响甚大?” “嗯!” 刘磐将书信交予熊翰,说道:“此次荆南地动,使君心神受惊,得患伤寒。且夫人袁氏处死使君爱妾,又让使君大动肝火,病情加重。” “今时汉寿来信,邀我入汉寿,以谋商荆楚大事。我忧使君之疾,心欲往之。何如?” 熊翰沉吟少许,问道:“敢问将军,不知赶赴汉寿者,还有何人?” “除我之外,唯有南郡太守霍峻,长沙太守刘先。其余郡守仍留地方,安抚百姓,不可轻动。”刘磐答道。 之前刘琦与王粲谈话中提及的外郡太守,并非是指外郡所有太守,而是指太守中那些核心人物。如刘磐作为宗室的代表,霍峻作为军功武人的代表,刘先作为刘表老臣及荆南士族的代表。 熊翰思量良久,说道:“恕翰妄言,霍南郡、刘长沙与将军皆是荆楚上卿,今使君患病,不足以让三君入汉寿。信中所言大事,应怕是咨议嗣子之事。” “嗣子之事?” 刘磐心有不宁,说道:“使君正值壮年,今患疾病,怎会如此严重!” “天有司命,地有九渊。疾病之事,非年岁可论。敢问将军,若使君不幸弃世,不知将军之意是?”熊翰说道。 “嗯?” 刘磐不解其意,疑惑说道:“不知博文所指之事是?” 熊翰捋着胡须,饶有深意说道:“使君膝下有二位公子,长公子刘溥,长于妇人之手,胆怯懦弱,素无名望,难守基业。二公子年仅六岁,又非嫡子,于乱世之中,安能坐稳州牧之位?” 说着,熊翰意有所指,说道:“除二位公子外,能继荆楚基业者,非将军不可。” “博文怎能出此言语?” 刘磐神色微变,说道:“我乃使君之弟,情深义重。使君若立长公子为嗣,我当尽心辅佐,岂能心有它意!” 刘磐话说的看似大义凛然,但语气却有不足,他隐约间明白了熊翰话语中的深意。 熊翰扶须而笑,说道:“将军之言,乃忠信之语。然今时北有曹操,东有刘备。若使君不幸弃世,以长公子之心性,怕是难服从众人,且于乱世中欲保荆楚基业亦是难尔!” “刘备素有雄略,借东出江东及金口御曹之二事,得江左四郡。以刘备之心,当能满足四郡之所否?” “以翰观之,刘备早有窥视荆楚之心,今时不图荆楚,仅因先君及使君予刘备之恩尔!” 熊翰向刘磐拱手,沉声说道:“将军既是使君之从弟,当有保全刘氏基业之任。今使君膝下二位公子难担大任,将军理应义不容辞,为山阳刘氏计,为刘氏之基而思。” 得闻熊翰这番言语,刘磐沉默下来,不知如何回复。熊翰所说不无道理,刘溥能力缺乏,让他坐稳荆州牧之位,荆州必然成为众人口中的肥肉。 除了刘溥外,今下谁有资格继承荆州牧之人,似乎也就剩他了。他作为刘表的侄子,刘琦的堂弟,虽在礼法继承上不如刘溥。但不论是他的军事能力,还是个人威望都胜过刘溥。 畅想下,刘磐的心脏在那剧烈跳动,口津不由发干,某种东西在他心中发芽。 沉默半响,刘磐说道:“不可胡言乱语,使君今时犹在。我等当尽心辅佐,岂能心有他念。若形势真如博文所言,刘备欲进吞我刘氏基业,磐当阻之。” 熊翰听出了刘磐的言外之意,思量少许,说道:“翰言语欠妥,望将军恕罪。将军身为武陵太守,有控卫汉寿之职。使君病情不明,将军宜率三千精锐奔赴汉寿。” 刘磐出任武陵太守,非是临时性的。而是刘琦得知荆襄无法收复,决定州治移到汉寿后,所作出的结果。 刘琦让刘磐出任武陵太守,不仅是让刘磐执掌武陵军政大权,实际也让他肩负了控卫汉寿的重任。紧急之时,可率兵赶赴汉寿,稳定秩序。 “率兵入汉寿?”刘磐迟疑问道。 “将军兵入汉寿,一是从使君旧时之语,保卫中枢州治。二是为奸邪作乱,毕竟荆南地动,秩序混乱,为非作歹者不少。”熊翰说道:“若使君有万一之事,将军有兵马在手,不论心有何图,皆可从容不迫。” 熊翰后面的话虽没说,但有之前的铺垫,刘磐岂能不明白熊翰言语之意。 刘磐沉吟良久,说道:“可从博文之言也!” 且不言刘磐的真实想法如何,但他征战多年,行事颇是果断。今定下计策后,当即率三千军士走沅水前往汉寿。临沅与汉寿毗邻甚近,刘磐乘舟舸而行,仅花了两天,便兵至汉寿。 此时,汉寿城中以潘浚、王粲、殷观、王凯等州牧府上文武也收到了刘磐兵进汉寿的消息,众人议论纷纷。 “承明,我等书信与刘武陵,不曾言及率军士入城。刘武陵之举意欲何为?”王粲在堂中踱步,担忧问道。 不仅是王粲忧虑不解,潘浚也心怀疑惑。刘琦身患重疾在榻,作为从弟的刘磐率军而来,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潘浚神色沉稳,从榻上站起来,冷静说道:“使君身卧病榻,今无使君口命,外军不可轻易入城,以免另生事端。” 潘浚作为政治人物,岂能不知道外军入中枢的影响。今下不论是为刘琦考虑,还是为荆楚政坛考虑,他必须阻止刘磐的举动。 军队这种暴力机器,一旦开动起来,其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荆楚政坛当前相对稳定,根本用不到军队来巩固政坛,反而军队会破坏当前的稳定性。 说着,潘浚行为果决,说道:“仲宣入见使君,若使君有命刘武陵率军入城,当力劝阻之。若是无命,则是下达军令即可。我先入刘武陵军中,劝其舍军入城。” “好!” 王粲、潘浚分头行动,潘浚单乘马车,领上左右数人,入军拜见刘磐。 此时刘磐正率军士下船登岸,得知潘浚单人入军,请到跟前谈话。 一见刘磐,潘浚沉着脸色,责问说道:“州府传令将军入汉寿,并无令文让将军率军而来,不知将军意欲何为?” 见潘浚如此询问,刘磐心中略有慌乱。但刘磐依旧是冷静回答说道:“使君患病在榻,后宅不宁,我为从弟,当有安宅之责;荆南地动,各地失序,我奉使君旧令,当有安抚汉寿之任。于公于私而言,磐不得不率兵入汉寿。” 潘浚脸色放缓,拱手说道:“将军为公之心,浚深感钦佩。然为荆楚大事计,请将军当舍军入城。” 继而,潘浚解释说道:“后宅之事,使君已有处置。将军既为从弟,不可越礼行事。且后宅多是妇孺琐碎之事,将军欲为使君安宅,将军一人便够,无需兵马甲士。” “至于使君旧令之事,浚与王长史等荆官吏寡有耳闻,不敢让军士入城。今暂请将军命军士离城百里扎营,等候使君口令,以免让霍南郡、长沙二位太守误会,各率兵马而来。” 面对潘浚的言语,刘磐开始之时,并不在意。但听到南郡太守霍峻、长沙太守刘先时,他的脸色骤然不同。 刘先初为荆州别驾,在刘表治下时,其声誉颇高。金口之战后,刘先作为荆南唯一一个明确支持刘琦的太守,官职虽没变更,但刘先被拜为中郎将,又授都亭侯,名声高崇。 至于霍峻更不用说了,手握两万大军坐镇荆北,其军韬略超群,威震荆楚,非他所能比。 若他率兵入汉寿,从而引发霍峻、刘先带兵而来,这般的场面非他所能控制,也非他所想见到的。 恰好此时,王粲已得到刘琦的口令,命张存持令而出。令刘磐率军离城七十里扎营,又让刘磐舍军入城,不可携带超过五十人军士。 在潘浚、王粲的联手下,刘磐率军入汉寿的目的被阻止。但是也不能说刘磐完全失败,军士离城七十里扎营,急行军赶路,半日便能抵达汉寿。 且不言刘磐率军后撤扎营,南郡离汉寿三百余里。刘磐率军抵达汉寿之时,信使才送信到江陵。然霍峻不在江陵城,而是身在公安城。 之前霍峻有意北伐襄樊,今特意北上公安,了解前线守备情况。 霍峻止步于公安城旁的山岭,俯视原野上的屋舍座座,炊烟袅袅的公安城南,问道:“公安城营造的何如?南迁百姓又是如何?” 徐盛手指村舍,说道:“以工代赈,百姓有食所依,有屋可住。盛于江水河畔,划分农田,民户各有其田,百姓明岁将可自给自足。” “至于公安城郭,依山而建,又以砖石修筑,工期甚长。今仅将外城修筑完毕,内城、瓮城、观楼仍在修筑当中。明岁春时,公安新城将可营造完毕。” 霍峻眯眼瞭望城野内外,满意地点了点头。徐盛本为孙氏降将,从下江东入伍吴楚。经数年的战事历练,逐渐成长为军中大将。 让徐盛出任汉水督,又负责公安城的建造,也是霍峻的大胆提拔。但从现在来看,徐盛并未辜负霍峻的期望。 “文向辛苦了!” 顿了顿,霍峻说道:“我已上书使君,欲于明岁北……” 话音未落,刘忠风尘仆仆从山坡上爬了上来,说道:“忠求见恩主,汉寿急报。” 霍峻转头看向大汗淋漓的刘忠,惊讶问道:“正臣不在江陵,怎赶来公安?” 刘忠将怀中两封书信交了上去,喘气说道:“启禀府君,昨夜王长史密函送至,忠见信件紧急,连夜乘马赶路,不敢耽搁。” 霍峻升迁到南郡太守,刘忠也从鄱阳郡调到南郡,出任郡主簿。经过多年的效力,刘忠因自身的品行,被霍峻引为心腹要人,掌管机密事务。 霍峻脸色微变,汉寿一封书信,王粲又有密函寄来,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必然有大事发生。 见状,徐盛斟酌几许,退下回避。 霍峻并未阻止徐盛,而是拆开两封书信,先后阅读起来。浏览汉寿书信时,霍峻的脸色凝重,当看到王粲的密函,霍峻的脸已是放下来。 见霍峻的脸色不对,刘忠试探问道:“恩主,汉寿有何要事?” 霍峻将书信揣入怀中,简要说道:“荆南地动,使君受惊染病。今身体日沉,恐有性命之忧。” “使君身患重病?”刘忠震惊应道。 “嗯!” 霍峻眼观四周,缓缓说道:“刘武陵率军欲入汉寿,被潘治中呵斥,又得使君下令。刘武陵离城扎营,只身入城。” “啊?”刘忠又被惊讶道。 顿了顿,刘忠低声问道:“那恩主今后是~” 对于刘忠的询问,霍峻沉默下来。 当下的他心思复杂,对于刘琦的患病,霍峻心含伤感之情。然伤感之余,似乎还藏着几丝解脱之情。 初下江左,二刘尚且亲密无间。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慢慢的出现,二刘关系渐疏。作为中间人的霍峻,对于二刘产生的问题,基本就是避而不见,唯恐深陷其中,导致自己难以抽身。如今刘琦身患重病,这让饱受三者关系折磨的霍峻,很难说没有解脱之感。 霍峻负手背腰,踱步思量。 许久后,霍峻解下腰间的白毦鞭,交予刘忠,说道:“正臣,你莫回江陵。今时立马乘船下江东,持鞭见玄德公,言明使君患疾,让他前来看望使君,莫要被濡须口战事耽搁。” 似乎看出刘忠的不解,霍峻隐晦解释说道:“此为荆楚安宁而虑,亦为使君及其子嗣而思。” “诺!”刘忠虽仍有不解,但也没多问。 见刘忠持鞭而走,霍峻心思纷乱难平。 以刘琦对霍峻的恩遇,霍峻无法做出背刺恩主的举动。但刘琦如果病逝,以霍峻的角度来看,刘溥非是荆楚合适的继承人。真正能继承荆楚的人,或许唯有刘备。 刘琦能凭借刘表遗产、宗族、夺取江左的功绩,安抚住荆南。但以刘溥的能力及威望而言,怕是坐不稳荆楚。坐不稳荆楚,强行扶刘溥上位,岂不是害了他。 从未来的角度来看,随着刘备的壮大,刘琦的自保,吴楚之间未来必有地域纠纷。这种事的产生,必然严重损坏吴楚同盟,从而会让曹操得利。 如果刘备的继承刘琦的位置,不仅可以避免吴楚纠纷,亦可让刘琦子嗣刘溥恩享高官厚爵,从而快乐一生。对于霍峻而言,不仅能够解脱,亦能更进一步。 想法总是美好的,但刘备欲继承荆州,又谈何容易。 刘备对于刘琦的宗族而言,属于是外人,毫无血缘关系。从血缘关系上来看,即便是刘磐,其继承顺位也比刘备来得高。 今时与历史不同,历史上刘备借着刘琦的名义打下荆南,从而可以在刘琦去世后顺理成章继承荆州牧。 但在这个位面,刘琦势力之大,双方形势截然不同,注定了刘备缺乏继承荆州的礼法性。且荆楚各方势力关系之复杂,也非常人所能想象,即便是霍峻也仅是荆楚大佬之一。 霍峻让刘忠持鞭去见刘备,让刘备入汉寿,实际上是在为刘备争取继承刘琦位置的入场券。 如果刘备不来汉寿,刘备大概率无法继承荆楚。即便是刘备入汉寿,也无法保证他百分百能继位,仅是有资格而已。 待刘忠走远,徐盛趋步上前,拱手问道:“府君,今天已晚,不如留在公安歇息。” 霍峻摆了摆手,说道:“使君患病,我需赶赴汉寿。公安守备之责,将交由文向了。” 说着,霍峻吩咐左右,说道:“命承渊、公礼各率千名羆虺军赶赴江南油江口,听我军令行事。” “诺!” 今天没了,明天可能要请假! (本章完) 请假及说明 家里有事,今天请个假。 明天三更走起! ----------------- 现在要到二刘交班的剧情了,我回复下之前刘琦夺嗣失败的剧情。 由于受历史的影响,大家先入为主都以为刘琦死了,刘备必定上位,但岂有那么简单。 如果刘琦成功上位,即便他早去世,下面有刘琮、刘修两个弟弟,儿子有刘溥,堂弟刘磐。 如果是刘备帮助刘琦拿到襄樊,刘琦拥有上位成功,全据荆州。拥有荆、扬二州,实际上刘备的作用已经没那么大了,很有可能因势所迫,成为抵御曹操的打手。 像现在与刘琦平起平坐,得拥四郡也是困难的事。唯有在混乱中,刘备才有上位的机会。 下江东,刘备凭借战功,拿到丹阳,半独立于刘琦帐下,因刘表在上,又要臣服帮助于刘琦。 全据荆州失败,刘表又去世,刘琦不想投曹,唯有承认刘备独立,非他可控制。 金口之战前后,刘备力战曹操,帮助刘琦拿到南郡,从而得到江东四郡。 接下来…… 刘备的身份不断在变化中,我写得也没那么直白,我在这简要说明下。 《季汉大司马》请假及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4章继任人选 长沙郡治临湘,距离汉寿有水路三百余里。就在刘磐率军赶赴汉寿时,长沙太守刘先已经在路上了,走湘水,过贤水,入沅水至汉寿。 沅水水道上,舟舸航行,江畔两侧芦苇摇曳。 刘先站立于甲板上,负手背腰,表情略有沉重。 刘先虽姓刘,但非刘表族人,而是零陵刘氏族人,与逃到交州的刘巴关系匪浅。 刘先作为刘表帐下的重臣心腹,可以说是刘表为刘琦留下的资产。以刘先、王威为代表的荆楚旧将,在金口之战中,给予了联军不少的帮助。 外甥周不疑从船舱内而出,见刘先神情低沉,问道:“舅父莫非为使君病情之事而忧?” 周不疑,字文直,刘先的外甥。其幼年之时,周不疑父母早亡,刘先便亲自抚养周不疑。 周不疑少有异才,聪明敏达,深受刘先的喜爱。为了让周不疑接受更好的教育,曾写信求刘巴收周不疑为弟子,可惜刘巴婉拒了刘先。 刘先微叹了口气,说道:“金口之战以来,曹操败走江汉,荆楚初安不久。使君虽非英主,然于乱世中却能保荆楚平安。今时使君继承州牧不久,便受惊染病,膝下少君不长,域外虎狼窥视,实非荆楚之幸啊!” 年仅十八岁的周不疑,微思少许,说道:“使君病重,唤舅父入汉寿,应有咨问嗣子之意。嗣子之事,事关荆楚安危,不知舅父如何思量?” 刘先摇了摇头,说道:“今下我也不知如何抉择,欲观使君之意,再斟酌进言。” 事发突然,刘先匆匆忙忙赶路,哪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周不疑问道:“如使君欲以长公子为嗣子,继承荆楚之基业,不知舅父以为如何?” 刘先沉吟少许,说道:“我与长公子并不相识,然听他人言语,长公子养于后宅之手,既无大德,亦无大略,弗如使君尔!” 顿了顿,刘先说道:“使君族人多留于襄阳,若公子修在。今时不仅有长公子可选,亦有公子修可继大事。得有先君之遗恩,又有吴楚众文武辅佐,或可保荆楚安危。” 刘先曾担任过别驾,那时与刘琦、刘琮、刘修三兄弟接触不少。后出任地方官,与刘琦之子刘溥接触不多。 在刘先眼中如果刘修在,以刘修的能力,比刘溥更能继承刘琦的位子。然襄阳被曹操所取,刘修随军北迁,刘琦已是孤零零,寡有族人。 周不疑思量说道:“使君突患疾病,事发仓促,荆楚恐有风波。且舅父非使君心腹要人,难知其心中所想。今入汉寿,舅父不如遵奉使君之命,不进言,不上谏,观事态走向,思势而行。” 周不疑虽然年轻,但却是聪慧,且在刘先身侧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荆楚政治也能知晓几分深浅。刘先作为荆州老臣,又是荆南刘姓大族,属于是地头蛇。 然而刘先与刘琦的接触并不多,也非刘琦的心腹。依照周不疑的意思,其让刘先不要着急表态,也不要着急站队。让子弹飞一会,等事态分明了,再让刘先以长沙太守,荆楚老臣的身份站队。 刘先微微颔首,认可说道:“文直之言,甚有道理。且让舅父见过使君,听使君有何言语。” 二人言语间,舟舸已是靠近汉寿的码头。 “府君,汉寿到了~” “好!” 且不言刘先初抵汉寿,今时苏醒过来的刘琦,正在单独召见刘磐。 州牧府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寻根闻味,草药味浓重之所,当是刘琦的房中。 “咳咳~” 刘琦靠在枕头上,面色蜡黄,问道:“国安,孤曾闻外人言语,你率军士欲入汉寿,可有此事?” 刘磐立于屋内,情感真切说道:“不敢欺瞒使君,弟闻荆南地动,使君受惊染疾,万分焦急忧虑。念及旧时之语,心忧使君安危,故率兵而来,欲抚汉寿,免有贼人惊扰使君。” 刘琦微扬嘴角,欣慰说道:“今屋中仅有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便可,无需多礼。” “兄长!” 刘磐点了点头,关心问道:“兄长正值壮年,今怎突患疾病,不知医师如何言语?” 刘琦左右摇头,说道:“为兄身体亏空已久,深冬之下,身染风寒。今药石无用,所食之物渐少,当为后事思量。” 刘磐眼眸泛红,说道:“兄长好生调养,必能去病退疾,何言后事乎!” 刘琦喘着气,说道:“司命在天,非你我所能改!” 说着,刘琦深呼吸几口气,缓解胸腔的气短,说道:“今时之事,我不为其他忧虑,唯忧溥儿。溥儿长于妇人之手,少有大志,优柔寡断,性情急躁,怕是难为乱世之君。” “国安,你且言若我不幸弃世,不知溥儿可继吴楚大业否?” 刘溥,乃刘琦与袁氏所出嫡子。由于袁氏性情急躁,控制欲强,导致刘溥性情柔弱,不敢反对袁氏。用今时的话来说,刘溥有妈宝男的倾向。 刘磐抹着泪水,说道:“溥儿虽才略浅薄,然所幸年少。磨炼一二,或许能守我刘氏基业。无论如何,磐皆遵从兄长之意,辅佐溥儿治政。” “守刘氏基业?” 刘琦默念几句,不由长叹了口气。刘琦能力虽是不强,但刘琦却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的才能如何,能做到击败曹操,守土自保,亦是庆幸。 今时他儿子的能力远不如他,要想做到守土自保,谈何容易。且不言曹操、刘备皆一世之雄,就单论今下的荆楚内部,刘溥怕已是搞不定。 吸取父亲刘表被蒯、蔡二族反客为主的教训,刘琦坐镇吴楚以来,不断在平衡各种势力,委任霍峻、重用刘磐、亲近刘先,利用三者独特的身份,维持荆楚内部的平衡。 这几个月下来,三方势力初有雏形,然而如果他一旦去世,恐怕三者势力会迅速失衡,从而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沉默半响,刘琦开口问道:“溥儿难辅,国安既为孤之从弟,从征以来,作战骁勇,素有名望,紧急之下,或可继荆州之位。” 听闻刘琦这般言语,抹着泪水的刘磐,震惊不已,随即又转为惊喜。刘磐虽心有所求,但也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刘磐惊讶之余,又带着谦虚的语气,说道:“兄长何出此言?兄长既有子,弟怎有资格继位。吴楚者,兄长及刘氏之基也。弟当尽心保护吴楚基业,不被外人所取。” 刘琦目光看向刘磐,问道:“若玄德公欲取呢?” 刘磐神色严峻,说道:“先君与兄长待刘备恩厚,他若来取荆楚,则违仁义,磐必率军击之。” “那吴楚往后之事呢?”刘琦又问道。 刘磐迟疑少许,拱手说道:“吴楚合盟,刘备不犯我荆州,我则不犯江左。二家和睦同处,齐心御曹。” “那曹军南下,谁可御之?” “荆北有霍南郡镇守,兵少,则让仲邈御之;兵多,则让荆南兵马益之。”刘磐说道。 “好!” 刘琦似乎得到了他想知道的内容,摆了摆手,说道:“为兄心神疲惫,国安暂可退下。今荆州无人主政,国安可留下,与刘长沙、霍南郡暂议政务。” “诺!” 待刘磐领命出屋时,刘琦咳嗽几声,吩咐左右侍从,说道:“命人传令与江东,言孤病重,让刘扬州亲来汉寿,或是让孔明军师走一趟。” “诺!” 患病多日以来,刘琦渐渐意识到自己的继承问题,不仅是荆楚自家之事,同时也事关江左。今时他必须了解刘备的真实想法,才能让他安心。 然刘磐没多久,刘琦正准备休息,侍从又来禀告刘先求见。 不得已之下,刘琦强打精神,躺在榻上接见了刘先。 “先拜见使君。愿君身体安好,早日康复!”刘先行礼说道。 刘琦点头示好,虚弱说道:“卧病于榻,始宗见笑了。” 刘先面露哀切,说道:“使君统兵下江左,又合吴楚之兵破曹,英武济世,世之翘楚。今卧病于榻,实乃吴楚之不幸。” “且坐!” 咳嗽几声,刘琦说道:“先生为先君之重臣,金口之战,多赖先生相助。孤将先生从长沙唤来,非为其他,而是恐命难久存。今下唯忧身后之事,念及左右,唯先生、国安与霍南郡可信。” “请使君吩咐!” 刘先趋步入座,静候刘琦吩咐。 “先生以为谁可继孤之位?”刘琦问道。 刘先沉默半响,说道:“先以为公子修可继荆州牧。” 刘琦面露茫然,继而又说道:“三弟归曹,孤族人寥寥无几,唯有膝下二子,及从弟刘国安。” 刘先挺直腰背,说道:“愿听使君吩咐,当尽心辅佐嗣君,以保荆楚之业。” 刘琦见刘先答非所问,诚恳请教说道:“先生为先君之旧臣,佐孤有功,能否言论谁可为嗣。” 刘先迟疑少许,答道:“今乱世之中,主幼臣强不可取。使君当以先君为鉴,宜当早立继任之人,以免徒生内乱,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孤之从弟如何?” 刘先面容微动,说道:“刘武陵骁勇能战,然荆楚之重在于内而非外。” 对于刘磐的上位,刘先难以同意。在他眼中刘磐勇而无谋,难得荆楚士人人心。 “孤之长子如何?” “长公子柔弱,性情急躁,若能虚心纳谏,依仗贤才,或能胜任。”刘先点评说道:“若使君心有归属,先愿佐之。” 刘琦叹了口气,他明白了刘先的意思,自己选的两个继承人太菜了。但不论怎么样,他确定继承人,刘先便愿意辅佐。 简单聊了些许内容,刘先告辞而出。 望着刘先的背影,刘琦突然想起孙策与孙权之事。 那时孙策将江东交予他的弟弟孙权,而不是交给他的儿子,或许知道他的儿子坐不稳位子,唯有弟弟孙权可以胜任那个位置。 那他选择刘磐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但刘磐勇而少谋,为将可行,出任君主能行吗? 如果他的儿子不行,刘磐又不行,那谁又能行? 待刘先走后,刘琦问道:“霍南郡何时能来?” 侍从答道:“霍南郡身处公安,以脚程论之,应该还有两三日能至汉寿。” “好!” 刘琦在病榻上,等着霍峻赶来汉寿。而此时汉寿城中的荆州士人大部分都知晓了刘琦病重,且隐约知道继承人悬而未决之事。 州牧府上的拐角处,张存与习祯私下言语讨论。 张存叹气说道:“使君患病在榻,日渐憔悴。然继任之人,久议不下,此非明智之举。” 习祯微微皱眉,说道:“使君今来陆续召见诸位上卿,当有议后继之事。然久议不定,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说着,习祯思索说道:“今能继使君之位者唯长公子及刘武陵,然此二人皆非合适之人选。今让二君继任荆州牧,荆楚前途怕是扑朔难料。” “且刘扬州非无远望之人,其胸怀大志,有兴复汉室之念,世之枭雄。吴楚今虽同盟,但日后必有纠纷。” 吴楚未来产生纠纷,不难预料,几乎是明摆着。毕竟刘备名为扬州牧,实则仅有四郡,豫章、鄱阳、庐陵三郡仍在刘琦手上。 然习祯与张存等接触过刘备的荆州士人,明知未来吴楚可能会产生矛盾,但也不排斥刘备,甚至敬佩刘备。 迟疑少许,习祯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说道:“使君难立继任者,乃因长公子、刘武陵才略不足以任之。而玄德公之能,足以雄踞一方。使君若能将州牧之位,让于刘扬州,不仅吴楚纠纷消除,亦能……” 张存略有惊讶,捋着胡须,说道:“然荆楚之地,为先君及使君两代之所有,使君轻易安能给予外人。”” 习祯开玩笑说道:“玄德公可非外人,其乃使君之叔父。且玄德公能握扬、荆二州,即便不能中兴汉室,亦能割据一方,与曹操并存。至于使君子嗣,以玄德公仁义之名,必会厚待之。” 张存扶须沉思不语! 本来想二合一,写得太慢了,先4k字。晚上还有3k一章。 (本章完) 第265章纷纷而至 十二月,霍峻从公安出发,星夜兼程,花费了数日,比刘磐、刘先二人更晚抵达汉寿。 抵达汉寿之时,已是黄昏夜幕。霍峻领着丁封、蒋济二人入城歇脚,准备于次日早晨拜见刘琦。 然疲惫数日的霍峻,却不得安歇,初入汉寿官邸,刘磐便率先找上门。 大堂前,刘磐佩剑而立,见到霍峻匆匆而来,问候道:“仲邈!” “刘武陵!” 霍峻笑容盈盈,抬手说道:“国安将军实乃稀客,请入厅堂。” 二人趋步入堂,刘磐见左右有人,说道:“今议要事,不知仲邈能否屏蔽左右?” 霍峻向蒋济使了个眼色,蒋济明白意思,佯装从小门而出,实则躲到罘罳后。丁封作为霍峻的侍卫,持刀出门,在门口护卫。 坐在榻上,霍峻见刘磐欲言又止,说道:“国安将军,有话请讲!” 刘磐迟疑少许,说道:“仲邈,可知今下荆楚之事否?”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峻岂能不知,使君患病在榻,唤我等而来,便是商议嗣君之事。” 刘磐心稳了下来,说道:“我较仲邈早入汉寿几日,能知使君心中忧思。使君以为长公子长于妇人之手,性情柔弱,难掌荆州军政,深为此而忧虑。” “国安以为如何?” 刘磐沉吟少许,说道:“公子多听袁夫人之语,而袁夫人寡闻少谋,为人善嫉。今若让长公子执掌荆州,需劳你我用心辅佐。” “可有其余人选?”霍峻明知故问道。 刘磐略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道:“除长公子外,使君意属磐也!”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使君族人稀少,左右观之,膝下唯有二位公子。二公子年幼,不谙世事。今时观之,国安将军既为使君从弟,使君有立将军之念,亦是正常。” 刘表单骑入荆州,南下的族人亲属帮衬的不少。侄子有刘磐、刘虎,外甥有张允。然在那几年间,侄子刘虎于樊城因病去世,张允与蔡瑁一起狼狈为奸,刘磐跟随刘琦南下江东。 在刘表的去世后,襄阳归属曹氏。除了妹妹及妹夫王凯南下,其余亲戚族人全部跟了曹操。今时刘琦身旁除自己的子嗣外,唯有妹妹刘氏、堂弟刘磐这两个至亲。 听霍峻如此言语,刘磐心中欣喜,说道:“不知仲邈于荆楚之事,有何见解?” 刘磐问得隐晦,但霍峻岂能不知他的想法。今夜刘磐前来,无非是想得到霍峻的认可。一旦得到霍峻的支持,刘磐又凭借自己手上的兵马,继承刘琦的位置,可谓是轻而易举。 霍峻心有思量,笑道:“国安之意,峻已知晓。然此事关荆楚安危,峻不敢轻易妄言。待明晨,峻见过使君,或许方知深浅。” 说着,霍峻向刘磐拱手,沉声说道:“国安将军可先回,无论如何,峻绝不会辜负使君厚待之恩。” 霍峻虽让刘忠持鞭去见刘备,但不代表他会无条件帮助刘备。毕竟论恩遇厚礼,刘琦给他的更多,若不报答刘琦,他当于心难安。 “善!” 闻言,刘磐也知霍峻的意思,起身告辞说道:“若仲邈助我,磐绝不辜负仲邈。” “国安将军,慢走!” 刘磐趋步出府,没有得到霍峻的承诺,心中略有郁闷。 门外,熊翰见刘磐出府,上前问道:“将军何如?” 刘磐摇了摇头,郁闷说道:“霍峻不曾答应,仅是让我先回,他要待明日见过使君。” 熊翰长叹了口气,说道:“若有霍仲邈相助,大事将可成也。今霍峻不应诺,将军当拜访潘治中,看能否得到潘治中帮助。” 刘磐点了点头,说道:“汉升已答应助我,今时若能得州府士人支持,继任荆州,当是易尔!” 且不言刘磐又去拜访其他人,霍峻在送走刘磐后,侍从又来报,言王粲、王凯、潘浚三人拜见。 霍峻未与蒋济聊上几句,便让蒋济退入罘罳后,让三人入堂。 “仲邈!” “诸君!” 几人互相拱手行礼,互问几人近况。 王粲入席而坐,拱手问道:“仲邈可知汉寿之事否?” 王粲相较于几年前,如今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沉稳。 “嗯!”霍峻答道:“怎能不知,峻入汉寿便是为此而来。” “那仲邈可知使君患病以来,府上州吏议论言语否?”王粲说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初至汉寿,峻岂能怎知晓州府士吏言语。” 王凯与王粲对视了一眼,苦笑几声。 王凯面露愤懑,气闷说道:“桓阶、傅巽等曹氏降人,私下言语商讨今使君病故,后继之人难选,倒不如归降曹操,可让子嗣恩享富贵,亦可让天下一统。” 霍峻笑问道:“真有此事?” 潘浚点了点头,无奈说道:“真有此事,那大概是桓、傅等人的玩笑之语罢了。” 霍峻笑了笑,不可置否。毕竟多少真心话是从玩笑话里说出来,今桓、傅等人看似挂念曹操,倒不如说他们不看好荆楚这条船。 “可有其他言语否?”霍峻问道。 “有!” 王粲捋着胡须,说道:“府上有杂乱言语,言可让玄德公入主荆州,执掌扬、荆二州,与曹操隔江对峙。即便不能中兴汉室,亦或能割据江水。” 说着,王粲皮笑肉不笑,说道:“然此事多有荒唐,玄德公入住荆楚,使君及使君子嗣如何处之?且使君怎愿将基业交予外人。” 将基业交予外人,历代以来少之又少。 将陶谦让徐州之事与此并论,实则差距甚大。陶谦可非三国演义中老好人的形象,其心怀大志,又通武略,为人精于算计。在徐州期间,为了掌握大权,提拔亲信,打击地方士族。 在陶谦去世之时,刘备真正得到手的郡国仅有下邳、彭城等两郡国,其余琅琊、广陵、东海各有势力盘踞。彼时接手的刘备,不仅要面对南部的袁术,亦要面对西面的曹操,群虎窥视仅有的二郡。也就是说陶谦那时候看似将徐州让给刘备,实际上是将烂摊子交给刘备。 今时刘琦治下有十余郡,幅员辽阔,甲兵十万,百姓数百万户,荆楚多郡皆完好无损。拿陶谦之事类比,怕是难以比较。 霍峻似乎感受到王粲的深意,问道:“使君是否知晓府中言论杂语?” 王粲微微颔首,说道:“岂能不知,使君患病卧榻,唯恐荆楚生乱,时常召我等询问。” 霍峻沉吟少许,问道:“那不知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潘浚向霍峻拱手,说道:“我等得见仲邈,乃是欲问仲邈意下如何?” “那诸位之意如何?”霍峻反问道。 潘浚面露纠结之色,说道:“今大争之世,主上若是暗弱,怕仅能自保,难行进取之事。今使君久不定长公子,则是长公子柔弱,难成大事。” “那以国安将军为荆州牧何如?”霍峻试探问道。 潘浚眉目微皱,说道:“国安将军虽是骁勇能战,但寡有谋略。仅能为将,而不能为君。若二者相较优劣,国安将军或为继任者。” 霍峻面露笑容,说道:“既然有继任之人,诸君又为何忧虑?” 顿了顿,霍峻环视三人,笑道:“莫非三位与桓、傅二人相同,欲劝使君归曹;亦或是从其他人言,邀玄德公入荆州,掌握大权。” 王粲微叹了口气,说道:“荆楚之事,事关江左。而吴楚之事,事关天下安危。我等今下难有恰当人选,欲观仲邈之意。” 说着,王粲开玩笑说道:“若实在不行,倒不如让二公子上位,我等辅佐其至成年;亦或是借玄德公至荆楚,让玄德公替使君代掌荆楚之事。” 霍峻看了眼王粲,说道:“今天色已晚,诸君不如且回。待峻明晨见过使君,或许方知深浅。” 见霍峻如此言语,三人只得告辞离去。 待几人走后,蒋济、丁封趋步入堂。 年轻气盛的丁封甚是不平,嚷嚷说道:“刘磐何德何能成为荆州牧,他能上位?那将军名声之高,军略之强,岂不是也能出任荆州牧。” “不可胡言!”霍峻呵斥说道。 蒋济见霍峻无此意思,说道:“不可在外胡言,将军身受使君大恩,岂能行此背逆之事。即便将军有此念,刘磐、刘先也不能答应,且刘备亦会引兵击之。” 借刘琦病逝自立,霍峻几乎没想过。别看他如今名声之高,令人推崇,又手握大军,实际上很大部分来自刘琦。 如果他背叛了刘琦,很多东西都会离他而去。且群雄势力逐渐确定下来,霍峻出身仅是豪强小吏,哪有什么士族人脉关系。今想反客为主,名声不仅会臭,也会遭多方围攻,最终败亡。 若到东汉末年初期,群雄纷争之时,凭借时机割据一方或有可能。 丁封挠了挠脑袋,唯有傻笑。他作为丁奉的弟弟,在丁奉出任羆虺军将领后,便接替兄长的职责,负责保护霍峻。 蒋济见霍峻踱步深思,问道:“将军之意是?” “明晨之时,我当拜见使君。向使君分析抉择利弊,陈述其中利害。”霍峻沉声说道。 今天状态差,7k暂且算3更了。明天字数会在7k以上。 (本章完) 第266章意属玄德公 次日辰时,时值寒气未退,薄雾朦胧。一袭大氅的霍峻来到州府求见刘琦。 此时的刘琦病势沉重,作息已经完全紊乱,脸色蜡黄,已然病脱了相,能食之物仅为粥汤,且碗中所乘粥汤也是不多,一副奄奄一息之相。 “咳咳~不吃了,退下吧……” 刘琦咳嗽几声,将口中的汤汁喷了出来,黏在嘴角处。一名侍女赶紧拿着巾帕为刘琦擦拭嘴角,继而端着碗退了出去。 “仲邈见笑了!”刘琦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倚靠在床榻上。 霍峻坐在榻前的席上,看着刘琦艰难的起身,面露伤感,道:“不过数月光景,使君怎如此憔悴……” 刘琦闻言,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口气,后悔道:“今日之事,全在孤不纳仲邈昔日良言,若孤能察纳,不至今日身卧病榻……” 霍峻叹了口气,安慰说道:“使君当好生修养,听从医者言,戒除陋习,安养时日,必能痊愈。” 汉代医疗技术,怎能比得上后世。刘琦今下的病症,在后世能通过各种技术探明真正的病因,从而帮助医生对症下药。 但在汉代,医生全凭经验治病,如果病症诊断失误,或是药性拿捏不准,这条命可能就没了。 刘琦头枕软垫,说道:“病重至此,药石难医,乃天命,孤已知之。然孤卧榻多日,反复思虑,唯忧嗣子之事。” “堂上众人言各有论,令孤难以定夺,故欲闻仲邈之见。” 霍峻闻言,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恕峻斗胆,敢问使君若有万一,心中何事最虑?” 刘琦沉默半响,说道:“荆楚基业及家中妻子。” “那使君可知天下大势否?”霍峻问道。 刘琦露出迷茫的神色,思索说道:“今曹操雄踞中原,我荆楚欲抗曹操,非与吴越合盟不可。若孤不幸,则吴楚之盟恐有万一,是故孤欲将豫章、庐陵、鄱阳三郡交予玄德叔父,以图盟好。” 这么多年下来,刘琦的政治方面也慢慢有所领悟。他知道上次划分领土之事,已与刘备产生了芥蒂。随着他病逝,他的继承人注定无法像他一样,能够做到半压制、半联合刘备。 为了让继承人能够顺利执掌大权,他苦思冥想下来,觉得倒不如将三郡交予刘备,吴楚双方重申盟约。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使君,前岁江上大捷,虽令曹操损失惨重,狼狈而逃。但曹操踞有中原,实力雄厚,自兵败以来,屡思南下,前时兴兵江淮,其意实为我荆楚,可谓虎视眈眈。如今北方,唯剩马超、韩遂等关陇群雄,若曹操灭马、韩,进据凉、陇之地,则曹操再无掣肘!” “彼时曹操据有八州之地,拥八州之师,自陇上入巴蜀,巴蜀难当,则曹操据大江上游,下望吴楚,近在眼前。是时,彼令偏军攻江北,大军顺江而下,则局势更甚于前岁。” 曹操的优势太大了,即便送了一波大的,仍然有一统天下的机会。即拿下凉陇、巴蜀,如西晋灭吴般,兵分六路进军,从巴蜀、江陵、江淮三处进军吴楚;或是如秦灭楚,发兵五路,亦从多路进军,荡平楚国。 刘琦咳嗽几声,说道:“刘璋与吴楚同盟,刘璋若遭曹操进攻,我等发兵救之,或能阻曹操进据巴蜀。”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我吴楚合兵虽有十万余众,然大江上下数千里,关隘、津口众多,我吴楚亦需分兵把守,能支援巴蜀之众,不过数万。” “且刘璋暗弱,若其畏曹操之势,弃地降曹。我入蜀兵马,必将葬身巴蜀,届时,吴楚将有累卵之危。” “如此,仲邈所言之意?”刘琦沉吟片刻,问道。 “我本欲待玄德公逼退曹操后,两家合兵西取巴蜀,而后北夺汉中,据秦岭天险以抗曹操。是时两家手握益、荆、扬三州,全据大江,必可阻曹操于江北,行南北对峙之势。”霍峻说道。 说着,霍峻伤感道:“惜苍天不佑,令大计难成,岂非天意?” 说罢,二人沉吟良久。 思虑再三后,刘琦目光闪烁,问道:“溥儿继位,仲邈以为如何?” “使君以为长公子何如?”霍峻稍整仪容,又是反问道。 刘琦摇头叹道:“我儿溥,年岁十八,长于妇人之手,性情柔弱,寡有威望,又为人急躁,实非良选。今若上位,且不言能否取巴蜀,只怕荆楚基业亦是难安。” 刘琦担忧刘溥难以坐稳位子,并非是无中生有,而是即便是他也仅能勉强统治荆楚。如果他不在了,刘溥靠什么去驾驭手下的文武重臣,又拿什么去安抚荆楚大族。 霍峻起身拱手说道:“使君所思,亦是峻之所忧。如今之世,乃大争之世,不进则退,进则昌,退则亡。” “今后数年,关乎荆楚之存亡,若长公子上位,荆楚累于内事而无力外事,则巴蜀迟早将会落入曹操手中。如此,数年之后,曹操必将席卷重来,吸取前事教训,荆楚又至存亡之时。” “存亡之时?” 刘琦望着霍峻,默然不语,心中一阵凄凉,自己好不容易击败曹操,于乱世中保留基业。若按仲邈所言,自己去世不久后,曹操将会席卷重来,从巴蜀东下,届时荆楚怎能保全?乱世中保全基业,怎就这么的难! 只能说刘琦面临的局势不好,自汉末纷乱以来,群雄并起,今仅剩曹操、刘备、刘璋等诸侯势力。接下去还会内卷,互相吞并厮杀,然而这一阶段残酷厮杀,对君主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非汉末之初所能比。 “那国安呢?”刘琦问道。 霍峻先是沉默,后又开口问道:“除武陵外,不知使君可有其余人选?” 刘琦说道:“孤膝下幼子,仅有六岁,难当此任。” 说着,刘琦沉默半响,又说道:“除此三人外,州府上众僚属,有言让孤降曹,以此保全子嗣,亦可得富贵;亦有言可托玄德叔父掌荆楚,行吴楚合一之事。” “使君以为众人所言如何?”霍峻问道。 “孤,绝不愿献土降曹!”刘琦果断说道。 闻言,霍峻心中已有计算,又问道:“敢问使君以为武陵、扬州孰强孰弱?” 刘琦沉吟良久,说道:“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盖是玄德叔父之长。国安又岂能及?” 顿了顿,刘琦又道:“然叔父虽有豪杰之姿,但却不及国安之亲。国安为孤从弟,必能厚待孤之子嗣。” 霍峻对此不置可否,直言不讳道:“曹操称雄于中原,玄德公亦世之枭雄。吴越与荆楚之所以和睦,得赖玄德公思慕先君及使君之恩,于武陵何干?及武陵上位,玄德公又岂甘居其下?当有西顾之心也。” “时曹操在北,玄德公在东,峻能阻曹操于公安,却不知武陵能拒玄德公否?” “若峻西入巴蜀,曹操趁势来犯,不知武陵又将何以拒曹操?” 见刘琦沉默不语,霍峻又问道:“且不论荆楚之存亡,只论亲疏之别,假使使君离世,不知武陵子嗣,当祭使君为先,还是祭武陵为先。” “孤自有子嗣,可享食庙祀。”刘琦说道:“且身死之后,人为黄土,已无所求。唯望子嗣能全于乱世之中。” “使君既不求身后之名,亦又不求恩享香火,只以保全子嗣为念。如此,峻以为使君当先以保全荆楚为念,而非思量亲疏远近,荆楚安,则使君子嗣安,荆楚危,则使君子嗣危。” 霍峻说道:“玄德公之才,远胜武陵,前时抗曹,可见其能,若托以基业,必能保全荆楚,且玄德公仁德著世,信义过人,他日必能善待使君子嗣。” 刘琦看了几眼霍峻,问道:“仲邈可是意属叔父?” 霍峻神色收敛,说道:“我为使君臣属,若使君令长公子继位,峻必庶竭驽钝,辅佐嗣君。然若以武陵继位,窃以为不如托之玄德公。” “武陵以勇为长,寡有谋略,胸无雅量。昔东出江左,尚多败于孙氏,可见腹中韬略如何。若武陵继位,或可坐稳荆楚,然何以拒曹操?又何以与玄德公共处?又何以保全使君子嗣也?” “且玄德公世之枭雄,素有中兴汉室之志。昔日下江左之时,使君亦知其能。若以荆楚托付,玄德公必能合吴楚士民,待下益州,则与曹操成分立南北之势,待天时有变,使君子嗣拜土封疆亦未不可!” “峻狂悖,然峻以为能安荆楚者,必玄德公也。荆楚安,则使君子嗣安。峻顿首,若诸狂言惹使君不满,还望见谅!”说罢,霍峻直接拜服。 霍峻通过前面大篇幅的铺垫,已经在告诉刘琦如果让刘溥上位,荆楚难以避免走向灭亡。然又通过说明,如果不让刘溥上位,抛弃亲疏远近,实际上刘磐、刘备谁继任荆楚都没什么区别。 刘琦揉着发胀的脑袋,喘着粗气。 他本想询问霍峻,刘溥、刘磐谁能行,不曾想霍峻从天下大势为他讲述了那么多,建议让刘备代掌荆州。 霍峻所说的那么多话,刘琦也颇是认可。刘磐、刘备除去亲疏远近,真就没什么区分。 且不论自己的儿子还是关羽的女婿,如果刘备代掌荆楚,自己子嗣的待遇或许真不差。然而刘琦心中仍有些许郁闷,自家的东西要让外人执掌。 见刘琦闭目沉思,霍峻拱手说道:“使君不如以垂询吴楚之盟为名,请玄德公亲至汉寿。若使君以为玄德公可以托付大事,则可昭示荆楚;若是不可行,亦可重申吴楚之好。” 迟疑良久,刘琦点了点头,虚弱说道:“可从仲邈言语,传令请叔父亲至汉寿。” “诺!” 霍峻暗吐了口浊气,为刘备争取到微弱的继承权,这是他暂时为刘备所能做到的。接下来,便是要等刘备入汉寿,看刘备能否得到刘琦认可。 一旦刘备得到刘琦的认可,很多事自然就顺理成章。同时他为刘琦子嗣向刘备争取到应有的利益,如刘备称帝之时,刘琦子嗣得封诸侯王,而他也完成了刘琦对其之恩遇。 (本章完) 第267章携胜入荆 在荆楚政坛暗潮涌动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刘备,也收到了霍峻传达来的消息。 大帐内,刘忠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他从汉水坐船入长江,又顺长江水下游,日夜兼程五六日,终于抵达濡须口。 奉上白毦鞭,刘忠拱手说道:“忠拜见刘扬州,今奉我家太守之命,持鞭东赴,传递口信。府君言使君突发疾病,望玄德公莫要被濡须口战事耽搁,尽快赶赴汉寿。” 刘备一眼认出了这是曾经送给霍峻的白毦鞭,白毦鞭被霍峻长期使用,已渐有破损,鞭身又是毦毛杂乱。 收起白毦鞭,刘备不动声色,说道:“先生可先退下休息,孤已知霍南郡之意。” “诺!”刘忠行礼退下。 待刘忠走后,刘备脸色微变了,说道:“孔明、子敬,仲邈命人持鞭而来,虽无细言,然孤已略知仲邈之意。伯玮应是身患重病,恐有性命之忧,今时欲选继任之人。” 诸葛亮轻抚羽扇,沉声说道:“刘荆州膝下二子,次子年幼,难以继承。唯有长子刘溥能继承州牧位,然长子又是不器,难统大业。除二子外,刘荆州左右血亲,唯有从弟刘磐能继大业。今时仲邈命心腹持鞭而来,应是让使君迅速西行,看能否继刘荆州大业。” 刘备握着白毦鞭,在大帐中踱步,迟疑说道:“孤非伯玮亲属,怕是难以执掌荆楚。”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从弟刘磐匹夫之勇,安能北御曹操,内抚荆楚?使君虽不如刘磐亲近,但雄才却远胜刘磐。今荆楚之中,思求主公者不少。且有仲邈于内操持,使君入汉寿,得见刘荆州,或有继任荆楚之希冀。” 鲁肃亦是起身,拉着刘备的袖子,着急说道:“主公,不可犹豫。荆楚治下郡国十座,甲士十万,男女数百万口,文臣良将当以百计。今有江左四郡,合荆楚十郡,主公得握吴楚,西入巴蜀,则大业成矣!” 这种事容不得鲁肃不着急,今刘琦病重,刘备身入汉寿,有白捡荆州的机会。这种事不管成与不成,都要尝试去做。 刘备握着鲁肃的手,说道:“孤今时犹豫,非为入汉寿而虑,而是思退曹操大军。孤此行入汉寿,若能有得胜曹操之功,必能让荆楚士人敬服,此当有助于孤执掌荆楚。” 刘备能走到今天,几乎把握住人生大部分的机会,今时他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汉寿,而是在思考自己入汉寿,凭什么能让刘琦交付基业与自己。 说着,刘备望着鲁肃、诸葛亮二人,问道:“孤欲往汉寿,濡须口战事,将如何处之?或是交由谁坐镇” 曹刘在濡须口对峙月余,除关羽在天柱山击败张辽,约有二十万百姓南逃江定外,双方在濡须口、合肥并无具体战事进展。 诸葛亮抚扇沉吟,说道:“亮有一计,可让曹操兵退,江北宁息,以让主公携退曹之功,身入汉寿。” 刘备眼睛一亮,说道:“请孔明言之。”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曹操兵败江汉,今时领兵南下,本无渡江之意。仅因江淮豪强欲叛,刘馥病逝合肥,江淮需平,不得已南下。然江淮豪强非死既降,曹操已安寿春、合肥等地,以亮观之,已有兵退之意。” “使君可向曹操书信一封,言春水将生,西北转暖,汉水已涨,让其早归中原。且又可附信一语,明贬暗赞,以让曹操志满北归。” 刘备踱步几许,抚掌笑道:“孔明深得曹操之心也,曹操兵败江汉,今时南征非为江左,实为江淮。给予其些许颜面,可让曹操安心北归。” 停下脚步,刘备说道:“孤亲书信一封,送与曹操。汉寿之事,将由子敬、孔明、云长随我亲往。濡须口交由兴霸驻守,翼德率军驻守丹阳京口,以为呼应。” “那孝直呢?”诸葛亮问道。 刘备斟酌些许,说道:“孝直初至吴楚,荆楚之事尚不知晓,且让他留于江左。” 刘备身上的秘密不少,且谋士文臣又多,法正今时的地位可不如历史上那么重要。 “诺!” 商榷完毕,刘备自己亲笔写了封信,让被擒获的曹军士卒携信归营,送到曹操手上。 此时曹操正在抚慰受伤的张辽,按住欲起身行礼的张辽,说道:“文远击败二贼,功绩已成。仅因天柱山险要,深入重山之中,不幸被关羽所败而已。” 张辽面露惭愧之色,说道:“辽悔不听明公告诫之语,身赴巢穴。今后必当引以为鉴,不敢轻赴敌阵。” 当初昌豨反叛之时,张辽只身上山劝降昌豨。虽然成功了,但也被曹操责备了一番,言明大将不可轻易赴险,然成功的张辽却不以为然。今时在天柱山上,被关羽抓住机会击败,张辽则是吸取了这次教训。 曹操拍了拍张辽的肩膀,笑道:“文远当好生养伤。合肥者,江淮险关,非卿不能固守。” “谢明公赏识!” 就在曹操探望张辽之时,杨修持书信入帐,说道:“丞相,刘备书信送至,言明送与丞相。” “嗯?” 曹操挑了挑眉毛,说道:“且将刘备书信拿来。” “诺!” 曹操从杨修手上拿过书信,拆信浏览。刘备书信上言,春水渐生,汉水将涨,君心愿已成,何不速去! 曹操见书信内容,冷哼一声,颇是不满。 “丞相,刘备于信中夹有纸条。”杨修说道。 曹操又拿起纸条,见纸条上的内容,不由发笑。其纸条上言,足下不亡,孤心难安;金口之役,恨火太小。 扬了扬书信,曹操冷笑说道:“金口之役,天火焚船,霍峻夜袭,与刘备何关?” “且拿笔纸张来,孤书信与刘备。”曹操颇有兴致地说道。 “诺!” 侍从奉上纸笔,曹操提笔而书,文曰:“南下江淮,仅为观巢湖形势,今有所得。来岁再战,必破君阵。” 得见书信内容,夏侯渊问道:“丞相欲退兵?”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今春水将至,此乃江左水师用武之时,我军不可与其战之。濡须口险要,非数万兵马能破。暂且退兵,以待来年再战。” 说着,曹操吩咐左右,说道:“合肥,江淮命门之所在,由李典、张辽二位将军驻守。今张辽受伤,且让李典主持,伤愈之后,由文远主持军事。” “诺!” “我军若撤,刘备迎兵追之,若何?”杨修问道。 曹操抚须而笑,说道:“刘备素来仁信,寡有欺人。今时江左初附,刘备必退兵回师,安抚江东。且孤有合肥城郭,不足为惧。” 如诸葛亮所说般,曹操已经达成了他稳固江淮的目的。雷绪、陈兰率部曲远走江东,陈策、梅成帐下部曲族人被迁到寿春周围。江北除合肥之外,数百里间,彻底没了人烟。 今时曹操又命人加固合肥城,委任温恢出任扬州刺史,江淮该完成的工作都完成了。即便没有刘备的书信,曹操也会在几日后北归,今时仅被刘备利用而已。 见曹操收兵返回中原,刘备与关羽、诸葛亮、鲁肃等人,乘船日夜兼程赶路。在路上连续遇见奉命召刘备入汉寿的两批信使,刘备拥有了正当进入荆州的理由,得以正常通过由文聘驻扎的夏口。 在刘备赶路之时,荆楚又有新的变故发生。 汉寿,州牧府议堂。 刘溥坐在主位上,在左右手分布是以霍峻、刘磐、刘先、王粲四人为尊,其余州吏分坐左右。 大堂中,一名相貌端正,皮肤微黑,四旬左右的陌生面孔,面有愤懑之色,向刘溥倾诉吴巨的无礼。 此人便是交州刺史赖恭,零陵泉陵人。在刘表单骑入荆州后,提拔了大量的荆南士人,其中以赖恭、刘先地位最为崇高。 赖恭善晓经学,略通武略,得刘表器重。在交州刺史张津去世后,赖恭被委命为交州刺史,入主苍梧。然赖恭自恃身份,常看不起武夫吴巨,二人于是交恶。 荆州换主期间,吴巨识破了荆楚的虚实,刘琦的软弱,于是趋兵驱逐了赖恭。虽未与刘琦撕破脸皮,但吴巨已是彻底占据苍梧郡,拒不奉命。 赖恭愤愤不平,说道:“长公子,吴巨匹夫轻悍,自占苍梧,拒不奉命。如此之贼,若不讨之,将何以威服荆楚不轨之人。” 刘溥甚是紧张,不知如何作答,不由看向霍峻、刘磐、刘先等人。 刘先咳嗽一声,说道:“赖交州,今使君患病,吴巨之事,暂且后议。君可居汉寿修养,待明岁春后,再议此事。” 说着,刘向看向霍峻、刘磐,问道:“二君以为如何?” 刘磐略有迟疑,以他心性欲讨吴巨,但他也知道今下的情况,不宜动兵。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就这般结束,然而霍峻的想法却与众人不同。 霍峻环视众人,沉声说道:“使君患病于榻,苍梧蓄意自立,今时若不讨之,岂不助长吴巨之气势?” 说着,霍峻向刘溥拱手,说道:“长公子可命桂阳太守黄忠征讨苍梧,讨灭不服,以威荆楚不轨之人。” 如此铁血的话语,让刘溥猝不及防。 刘溥不敢直面霍峻锐利的目光,小心翼翼说道:“霍君,父亲患病在榻,此时动兵,怕是不好,不如暂且后议。” 刘磐见霍峻要用支持他的黄忠,亦是说道:“桂阳初附,黄太守兵马不多。苍梧恃远而守,吴巨兵马甚众,不如明岁再议。” 霍峻观望众人神色,无奈说道:“不如上报使君,让使君知晓此事。” “也可如此!”众人应和说道。 当此事传到内宅,患病卧榻的刘琦长叹了口气,心思杂乱。 今天眼睛酸,无更了,明天7.5k起。 (本章完) 第268章刘公手段 在霍峻与刘琦陈述利害后的日子里,刘琦时而昏迷,时而苏醒。而刘备也以超乎常人般的速度,从数千里外的濡须口赶到汉寿。 初入汉寿,刘备便与关羽携人参、鹿茸等珍宝入州牧府,看望刘琦。 进入刘琦屋中,刺鼻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刘备微皱了下眉。却见身形削瘦,脸色蜡黄的刘琦躺在病榻上,听见刘、关二人脚步声,便侧头望去。 “伯玮!” 刘备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握住刘琦的手掌。关羽虎步于后,向躺在榻上的刘琦行礼,心中暗叹了口气。 “叔父!” “云长!” 刘琦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欲倚靠在床头。见状,刘备从旁拿过软枕垫在刘琦腰背部。 见刘备如此贴心,刘琦微动嘴角,问道:“濡须口战事何如?可要动用荆楚兵马否?” 刘备握着刘琦的手,温声说道:“濡须口战事已经结束,云长大破敌将张辽,备又于东关降服江淮百姓约有二十万之众。曹操见春水将生,兵锋受挫,畏我军舟舸,今已败走寿春。” “叔父骁勇,仅凭江左四郡,便能逼退曹操兵势,令其不敢南顾。”刘琦看着眼前的刘备,淡笑说道:“得若叔父坐拥吴楚,将是何等意气风发?怕不是曹操都将忌惮不已。” 刘备似乎仅听见了后前半句话,并未听到后半句话。 神色不变,刘备说道:“今能击退曹操,非备一人之力,亦有借伯玮之名。备放出风声,言伯玮将率兵马东援。曹操心畏之下,不得已北撤。” 说着,刘备招了招手,示意拎着人参、鹿茸的关羽上前。 望着自己的刘琦,一向行事豪爽的关羽,亦不由放缓声音,说道:“亲家公,羽居并州时,并州以人参著世。其能大补元气,延长岁寿。今得幸击败曹军,缴获上等人参。特携药而来,奉与亲家,望君身体早日康复。” 人参入药,早在东汉时便有。无论是《伤寒杂病论》亦或是《神农本草经》都将人参列为上等药物。 然人参之物,南方并无出产,唯有在北方有产。然即便是北方有产,也仅存在于并州上党郡,及幽州辽东诸郡。 刘备又指着装有鹿茸的锦盒,说道:“此鹿茸乃黄毛茸,亦是鹿茸之上品。按北人言语,鹿茸海萃人参,能活死人命。今备特送上此二物,看能否为伯玮所用。” 刘琦见到如此珍品,微露笑容,说道:“叔父、亲家有心了,孤当深谢二君。” 刘备见刘琦神色略有疲倦,说道:“十二月,乃祭祀先祖之时,备入府中,不见祭祀之物,亦不见祭祀之礼。伯玮虽患病在榻,怎不让翰宏(刘溥字)理事祭之?” 正月即过年,在过年前的十二月,为了保佑明岁太平顺利,家家户户都会祭祀神灵、先祖。且与后世习俗一样,家家户户也会走亲访友,问候贫穷的族人,拜见恩师,与友人聚会。 即《四民月令》言:十二月……齊、馔、扫、涤,遂腊先祖、五祀。其明日,是谓“小新岁”,进酒降神。其进酒尊长,及修刺贺君、师、耆老……祀家事毕,乃请召宗亲、婚姻、宾旅,讲好和礼,以笃恩纪。 陆绩幼年不谙人事,陆逊代其掌家,实际上就是帮助陆绩操持家业外,以及负责家族的祭祀活动。 刘琦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小子痴长十八,不懂祭祀礼法,族人尽数在北,孤又患病于榻,何人能祭?” “去岁景升兄病逝,今岁不可不祭!” 刘备沉吟少许,拱手说道:“今时伯玮卧榻,而我身在汉寿。若伯玮不弃,恕备越礼,代君操持祭礼。冢祀景升兄,又祀孝景皇帝,望诸天神灵佑伯玮早日康复,与备携手共襄汉室。” “祭祀?” 刘琦略有迟疑,但又很快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叔父代劳。” 刘备拍着刘琦的手背,感触说道:“你我虽非同宗,但却同是孝景皇帝玄孙血脉。今乱世之中,人心复杂,备与伯玮及先君情谊恩重,今时岂能坐视不理。” 西汉景帝有子十四名,汉武帝刘彻是汉景帝第十子。刘琦的祖先鲁恭王刘余乃是第四子,刘备的祖先中山靖王是景帝第九子。东汉刘秀一脉,其祖先长沙定王刘发是汉景帝第六子。 刘备与刘表向上追溯祖先,都能追溯到大汉棋圣。因而作为西汉诸侯王的后代,二刘与东汉皇室没有任何瓜葛。三国演义中,刘协尊刘备为皇叔,更是无从谈及。 然刘备始终姓刘,他拥有称帝的宣称。不仅是刘备如此,刘表、刘焉作为刘姓人,都具备称帝的宣称。 霍峻、诸葛亮、鲁肃称刘备为帝室贵胄,皆表达刘备具备自立汉室的合法性。 顿了顿,刘备伤感说道:“今见伯玮如此,备心中悲怆不已。” 抹了抹眼泪,刘备说道:“今打扰伯玮已久,备与云长且先退下。若有他事,伯玮遣人唤备即可。” 刘琦见刘备神情如此,心中感触不已,说道:“叔父千里奔波,怕已是疲倦,且先退下休息。” “善!” 望着刘备的背影,刘琦深叹了口气。今日得见刘备,不得不说他有被刘备的言行感动到。 然这便是刘备所希望达到的目的,他初入汉寿,直奔州牧府。即便见到刘琦也仅言私事,而不谈公事,便是想让刘琦明白他的诚意。毕竟世间上绝大部分的人的行为抉择,有时不是出于个人理性思考,而是发自内心的倾向。 刘琦自然是无法避免这种感性的行为,因而刘备初见刘琦,便是想通过自己的言行从而打动刘琦。若是单刀直入,与刘琦深谈利益,刘备便落入下风了。 今时刘备深知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即与刘琦非血亲关系,若能在情感上打动刘琦,则大事成矣!故而缓缓进图,逐渐让刘琦及荆楚众人认识到他的能力与诚意,才是王道。 今日刘备一番操作下来,拿到代为祭祀的权利。祭祀先祖的事虽小,但却能向刘琦表明刘备的心意。 刘备出了州牧府,在外等候的鲁肃迎了上来,问道:“主公何如?” 刘备神色自若,说道:“荆州患病卧榻,让某代其操持祭祀先人之事。” 鲁肃面露喜悦,但碍于周围有人不敢多言,见关羽不在刘备身侧,问道:“怎不见关将军?” 刘备登上马车,说道:“云长为伯玮亲家,今许久未见女儿,留宿府上。你我不必理他。” 坐上马车,刘备整理仪容,问道:“孔明去往何处?” “孔明拜访荆楚友人去了,他为主公谋划,让主公专心于刘荆州,不必管他。” 刘备的手段可不仅是拜见刘琦,他让关羽留在府上,是为了亲近刘溥;诸葛亮拜访友人,是替刘备在运作,宣传他在濡须口击退曹操的战功。 初入汉寿,刘备手段尽出,从内宅到刘琦,再到荆楚舆论,刘备都安排了人手。 刘备点了点头,问道:“子敬拜会仲邈可有所得?” 鲁肃掀起车帘,说道:“仲邈欲见主公,今为避嫌,已在前方马车上等候主公。” “善!” 两辆马车于隐蔽的巷间停留,刘备登上霍峻的马车,鲁肃坐车独自回驿邸。 刘备初入马车,二人互相问好行礼。 坐在紧凑的车厢内,刘备拱手说道:“若无仲邈千里传信,恐备难知此事,今不胜感激。” 霍峻急忙扶起刘备,说道:“使君且莫多礼,刘荆州病重,荆楚若不得贤君,吴楚何能敌曹操乎?昔峻博望对之语,能否计成,尽在今时。”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叹息说道:“往昔以来,仲邈身处两家之间,形势艰难。备每逢念起,心中惭愧不已。若非当初荒谬言语,何有仲邈之难。” 霍峻感受刘备手掌的粗糙,说道:“过往之事,犹如饮茶,初入苦涩,后有感甘甜,回味无穷。今苦尽甘来,宜当勉之。” 刘备紧握霍峻的手掌,沉声说道:“从今往后,孤绝不负卿。” 霍峻面露感激之色,说道:“使君之心,峻岂能不知!” 顿了顿,霍峻问道:“然峻身受刘荆州恩遇,不可不报,望使君体谅。今欲问使君,即若功成之时,刘荆州二子,将何以待之。” 闻言,刘备神色收敛,说道:“仲邈恩信之人,备岂敢怪之。且伯玮父子待备恩重,我亦不敢不报。若备得有荆楚,伯玮之子,即为备之子侄。” “若成南北之势,中兴汉室,我子如何,则伯玮子嗣当是如何,绝不弃言。” 得到刘备的承诺,霍峻心中忧虑已去,说道:“使君仁义感慨,峻已无忧。今时使君欲继荆楚之位,非大展才能不可,令众人心服,今下之时不可藏拙。” 荆楚换主之际,众人又非刘琦,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们自然是渴望有明主保证他们的利益,带领他们前行。 今下刘备越是藏拙,则缺少继任的希望;越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让荆楚士人敬佩,刘琦则越会考虑刘备继任。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我亦有此念,然不知仲邈有何教我?”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苍梧太守吴巨驱逐刺史赖恭,裂土恃强,不顺荆楚。峻以为不可不除,否则荆楚威信不存。” 刘备心有所思,说道:“苍梧吴巨,备素有了解,亦有交际。此人武夫也,为人轻悍,非是强敌,平之易尔!” 刘磐被称为有勇寡谋,并非为虚。诸多机会放在他面前,却不知如何去把握。而刘备初入汉寿,便抓住到大量的机会,可见二者能力差别之大,非是同等对手。 (本章完) 第269章事将成矣 时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其中之祀在于祭奠历代君主,及社稷神明。然祭祀之事,有大有小。刘备替刘琦代行祭祀之礼,非是率领文武祭祀社稷神灵,而是在府上祭祀刘琦的先人。 选好时辰,刘备于府上替刘琦主持祭祀,除刘琦外,膝下二子皆有参加。而当刘磐得知刘备主持祭祀之事,虽有参加,但脸色不悦,在场众人皆知。 刘备视若无睹,按照正常流程,行完祭祀。且在祭拜刘表时,热泪盈眶,深述自己的不舍之情,众人为之动容。 待祭祀之礼结束,刘磐便去寻刘琦,心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简单问候一番,刘磐说道:“刘备不在江左,今身赴汉寿,必有所图。兄长不可轻信刘备,以免让外人得利。” 喝着人参鹿茸汤的刘琦,说道:“玄德公虽非我等血亲,然论往昔之情,怎能视为外人哉!且不忘刘琮、张允二人否?” 对于亲戚这种关系,刘琦也看透了。亲戚仅是具备关系亲近的先天属性,然这个属性又非恒古不变。其之关系,也会随着事情的变化而变化。 刘磐郁闷说道:“刘备虽与兄长亲密,但替我刘氏行祭祀之礼,让外人知道岂不以为我刘氏无人?” “咳咳~” 刘琦咳嗽几声,呵斥说道:“你今时记得祭祀之事,事前怎将祭祀忘却。玄德公初入汉寿,便言要为先君祭祀,你若记得,孤又何必让玄德公代行操持。” 刘磐张了张嘴,欲辩解什么,却又没说。在刘备赶路的期间,刘磐真不是忘记了祭祀之事,而是他忙于交际,拉拢荆州士人,或是争取各地郡守的支持。 当然在部分士人的吹捧下,刘磐认为自己上位荆州牧八九不离十。毕竟刘备入荆楚之事,相当的保密。 今时突然变出刘备,这让刘磐有些猝不及防。且刘磐有了刘备作为对比,其各方面的能力缺陷都渐渐的暴露出来。 刘琦见刘磐如此,不由放缓语气,说道:“孤今病重,荆州之事,当多多上心。” “诺!”刘磐应道。 待刘磐走后,刘琦又唤来自己的儿子刘溥。 “父亲!” 刘溥端药送水,服侍着躺在病榻上的刘琦。 刘琦看着柔弱的儿子,问道:“翰宏,你以为玄德公何如?” 刘溥迟疑些许,说道:“父亲,玄德公和蔼待人,不似国安叔父那般无礼。今祭拜大父(爷爷)时,玄德公言辞情深,竟有落泪。而国安叔父则是脸色不悦,似乎不满玄德公或是大父。” 刘琦靠在枕头上,默然无语。 半响后,刘琦又问道:“玄德公入荆,汉寿城中反应何如?” 刘溥更换床榻旁的温水,说道:“据我身侧好友言语,玄德公入城以来,荆州士人多有议论其之才能。又言濡须口战事,赞玄德公居然能以江东一隅之地,战胜曹操,得民二十余万。” 说着,刘溥荣有幸焉,说道:“天柱山之役,丈人神威大展,重创张辽,令贼只身而逃,令人神往。” 刘琦笑了笑,说道:“云长留宿府中,你可向他多多讨教。” “诺!” 迟疑少许,刘溥说道:“丈人言吴巨趁父亲病重之时,裂土谋逆,今不可不讨。让溥儿带话与父亲,丈人愿率偏军出征苍梧,替荆州荡平大害,以正父亲威名。” “这般吗?” 刘琦念叨一声,问道:“今玄德公何在?” “仍在府中,父亲可要将玄德公唤来!”刘溥问道。 “可!” 二人口中的刘备此时正将一袋珍珠交予关金屏,说道:“伯父从江左而来,身无它物。今时唯有明珠数颗,有劳侄女送与夫人。” 关金屏容貌姣好,身材修长,出落有致,伸手接过布囊,说道:“请伯父放心,我晚些将明珠送与夫人。” 继而,刘备又从怀中取出布囊,说道:“金屏远嫁,伯父照顾不周。今囊中有三颗明珠,且送与金屏。” 关金屏欲回绝,却被刘备直接打断,说道:“长者赐,不可辞。” 关金屏攥着布囊,思量说道:“既然如此,多谢伯父恩赐。然仅送明珠与袁夫人不妥,二公子之母许氏亦要送之。此三颗明珠,我且替伯父送与许氏,以悦二人之心。” “如此倒是委屈金屏了,待江东有明珠送来,再为金屏补上。”刘备说道。 男女有别,刘备不敢与关金屏多聊,借着刘溥来唤时,刘备抽身离开。 送礼与袁氏,盖是出自鲁肃的建议。鲁肃替刘备里里外外打探消息,知道袁氏善嫉,且又贪恋财物,穿戴奢靡。便建议刘备借着祭祀之时,让关金屏转交明珠与袁氏,以求得袁氏及刘溥的认可。 如果非刘溥者要继任荆州牧之位,不仅要求得刘琦的认可,亦要让刘琦的妻妾子嗣满意。刘磐干的事太糙了,太过注重于拉拢某些要人,然而那些要人不见刘琦遗命,岂会轻易松口。 相较于刘磐,有过徐州上位经验的刘备手段娴熟,又有鲁肃、诸葛亮帮衬,许多细微的事都能照应到。 刘备整理仪表,趋步入见刘琦。今时的刘琦有了人参补气,脸色略有红润,然病症仍重。 靠在床榻上,刘琦说道:“长子不器,府上祭祀之事,有劳叔父代行了。” 刘备坐在榻侧,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伯玮若有它事相托,备愿尽微薄之力。” 刘琦深呼吸,说道:“今时吴巨恃远裂土,众人意见纷乱,却不知叔父以为何如?” 刘备微正脸色,说道:“吴巨恃远裂土,若不讨之,伯玮将失威望。且伯玮若有不幸之事,待翰宏上位,荆楚众人岂不人人效仿。以备之见,苍梧必除,且必用重兵荡平,以威荆楚之人。” 吴巨这种事绝不能纵容,但凡纵容了,荆楚之人怕是有样学样。今时刘琦不管,受累者必定是他的继任人。 “吴巨与叔父有旧,怎出言力讨,而非遣使令其顺服。”刘琦问道。 刘备解释说道:“吴巨与备有旧,若遣使携书信与他,施以兵威,或能让其暂服我荆楚。然此举仅治标而不治本,今不如趁其初反之际,命上将率军斩之,传首与荆楚诸郡。” 吴巨与刘备在襄阳时,有见面之交。但在大势面前,这点情谊真说不上什么。 吴巨割据苍梧之事,无论是诸葛亮亦或是鲁肃都建议刘备采取狠辣手段,彰显出自己铁血的气质,才能让荆楚士人敬服,而且也能让刘琦明白某些事。 顿了顿,刘备又说道:“若伯玮以为可行,不如让云长前往荆南督兵助阵,以免荆南兵马不敌。” 刘琦沉吟少许,说道:“叔父之语,甚合孤意。今且让仲邈于汉寿调度,命桂阳太守黄忠、零陵太守王威率郡兵征之,借用云长出任督兵。” “善!”刘备说道:“伯玮此举,必能威慑荆楚人心,让奸佞不敢作乱。” 犹豫半响,刘琦试探问道:“叔父,若琦不幸,溥儿继任荆楚,公将如何待之?” 刘备沉吟良久,答道:“备当追念伯玮之情,景升兄之遗恩。若荆楚有失,备当尽力救之;若曹操兵临江北,备当阻之。巴蜀之事,备无暇顾及,唯赖翰宏。” 见刘琦沉默思量,刘备拱手说道:“今天色不早,备不便久留。伯玮当卧榻休息,不可多思伤神。” “嗯!” 躺在榻上的刘琦轻应了声,思绪辗转,心中杂乱。思绪疲惫,刘琦昏睡过去,然不知过了多久,又醒了过来,今下乃许氏在旁服侍。 得见许氏,刘琦见她面露哀伤,眼睛通红,问道:“孤尚未病故,你怎在此悲伤?” 许氏用巾帕拭去眼角泪水,说道:“使君不幸弃世,妾恐赴苗氏后尘,亦不知潮儿未来?” 刘琦望着心爱的妾室,喘气说道:“今日祭祀,玄德公与国安,你以为如何?” 许氏柔荑扯着巾帕,说道:“使君从弟气色不悦,视妾与潮儿为无物。玄德公友善待人,言潮儿年岁将长,当拜寻明师。今欲让潮儿拜卧龙先生为师。” “卧龙先生,似乎名唤诸葛亮。妾孤陋寡闻,不晓此人由来。” 刘琦握着许氏的柔荑,虚弱说道:“卧龙者,诸葛孔明是也。其有管仲、乐毅之能,世之国士。潮儿若能得孔明教诲,前途当不可限量。” 许氏面露喜色,说道:“卧龙先生这般厉害,潮儿有如此名师教诲,妾之忧虑已去一半。玄德公人如其名,果真这般宽厚待人!” 听着妾室的赞扬,刘琦念起过往种种,又考虑到自己的病情日重,叹气说道:“孤患病多时,心闷不已,后日出游沅水,且邀玄德公同行。” “诺!” 枕头风的力量时大时小,但绝不能忽略。许氏作为刘潮的母亲,且又是母凭子贵,对于她而言,孩子便是她的宝贝。且不言关金屏又送明珠与她,替刘备拉拢刘琦的后宅关系。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70章沅水之誓 刘琦患病行游沅(yuán)水,出乎众人之料。 潘浚劝言时值腊月,天寒江水冷,怕使病情加重,劝刘琦卧躺府内,不可轻动。 然刘琦却不愿久呆屋内,被那刺鼻的中药味长期包围。他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日渐虚弱,今时若再不出行,怕是再也难以动身了。 车马停下,侍从搀扶刘琦下车。裹着大氅,呼吸新鲜的空气,刘琦头脑不由清醒几分。 “咳咳~” 刘琦咳嗽几声,驻步江畔,瞭望荆楚的大好河山,叹息说道:“荆山楚水,秀丽壮美,幅员千里,恐孤难以再见!” 潘浚劝慰道:“使君保养身体,必能痊愈,何出此言乎!” 刘备见风势不小,担心刘琦的身体,说道:“今江畔风大,伯玮既见山水,不如归府休息,以免再受风寒。” “无事!” 刘琦挣脱侍从的搀扶,说道:“今江水秀丽,玄德公可陪孤走上一会。” “善!” 在刘磐不满的目光中刘备扶上腿脚发软的刘琦而走,对熊翰问道:“刘备久留不走,今时使君唤其入上前,使君与刘备商谈何事?莫非使君意属刘备,或是刘备有继荆楚之念?” 熊翰捋着胡须,沉吟说道:“将军,刘备远赴千里而来,必是从荆州之中得到使君病重的消息。以翰观之,刘备必有夺位之念,使君今下应是犹豫不下。” 刘磐观望随行文武,皱眉说道:“能知提前会刘备者,仅寥寥数人。却不知何人吃里扒外,迎逢刘备入主荆楚。” 熊翰摇了摇头,说道:“今时翰亦不知此人,或许日后能知。然刘备入荆,以其之才略,是为使君之劲敌,当以深备之。” 当刘磐后知后觉发现刘备的意图之时,刘琦与刘备正在畅聊当中。 刘琦缓步慢行,问道:“叔父从何人口中得知孤患病?” 刘备心中一紧,笑道:“伯玮何出此言?” “仲邈、仲宣、承明,亦或是州府中的其他人?”刘琦问道。 刘备来得太快了,以濡须口到汉寿的脚程,若是刘琦派出的使者通知,刘备怎会这么早到。刘琦得知刘备入汉寿,便知必有人向刘备通风报信,欲助刘备继位。 刘备不慌不忙,说道:“不敢相瞒伯玮,乃州府主簿向朗。” 刘备怎么可能把霍峻扔出去,若是告诉刘琦真相,就怕刘琦会恼羞成怒。今下唯有把责任给向朗,向朗保全简单。且向朗也确实有派人知会过诸葛亮,仅是比霍峻晚了几日。 “襄阳之乱,弃官南奔,携民逃难者向朗,向巨达?”刘琦问道。 “正是!” 刘琦叹了口气,说道:“叔父能得人心,孤不如也!” 自家主簿心向刘备,你让刘琦还能说什么呢! 沉默半响,刘琦驻足于江畔上,眺望江对岸的山岭,喘气问道:“叔父既有大志,不知可否谈谈?” 似乎察觉到刘琦的深意,刘备直言不讳说道:“今天下之患,最大莫过曹操。我吴楚于金口重创曹操,曹操欲渡江灭吴楚,已是难成。” “我吴楚之地,有长江千里之险,舟舸千艘,当无惧敌于江北。今下唯有上游巴蜀是为大患,若被曹操所得,我吴楚将岌岌可危。时中原之卒临江北,巴蜀之众据江水,交越之师兵荆南,恐不日将亡。” “备以为吴楚合力,可先于曹操据巴蜀,后又南并交越,地有扬、荆、益、交四州。时有秦岭大山为天险,又有江水万里为长城,兵马数十万,百姓千万。虽难复中原,但吴楚却进退有余,不畏曹操之兵。” “然后呢?” 见刘备点到为止,刘琦追问道。 刘备犹豫半响,说道:“可建国立业,与曹操对峙,待天时有变,进据中原,光复汉室。” “建国立业,光复汉室!” 刘琦喃喃而念,感慨说道:“叔父之志,非我所能比。自领荆楚以来,琦以为能复先君旧土亦是大幸,安敢想建国兴汉之事。” 仅能说每个人追求不同,能像刘备年近五旬,仍思求兴复汉室者。除他之外,世间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 寒风吹过,刘琦咳嗽几声,裹紧大氅,问道:“巴蜀险峻,有三峡千里之险,入蜀艰难。叔父怎敢断言,能克巴蜀?” 刘备脸色淡然,直言说道:“益州使者法正已暗投我,出川之将孟达也为我所用。且别驾张松已献益州机密舆图与我,且为我之内应。” 平淡的语气说着不寻常的话,刘琦已被刘备所透露出的消息给震惊到。刚打完金口之战不久,刘备居然已将手伸入巴蜀之中。 刘琦收敛惊讶的表情,感慨说道:“叔父雄才盖世,果能与曹操较量者,非叔父不可。” 益州难取,众人皆知。刘琦本以为西取益州,南下交州,属于是口头计划,却不料刘备已经在实施当中。今刘备这番言语,足以让刘琦重新深思吴楚合。 沉默良久,刘琦问道:“若琦不幸离世,将荆楚托付与叔父,不知叔父何以待我子嗣?”” 刘琦目光紧盯着刘备,生怕错过刘备脸上的表情。 刘备闻言,面目肃然,说道:“伯玮以大业相托,备不敢薄之。从今往后,伯玮子嗣则为备之子嗣。” 说着,似乎感觉言语不够真诚,难以让刘琦信任,刘备用手指向沅河,沉声说道:“今沅水在上,备誓言若得伯玮托付,则伯玮子嗣是为备之子嗣。” “若能立国兴汉,刘溥、刘潮得封诸侯王,世袭永存,与国同休。黜国则以残害亲兄论之,罪不容赦!” “若违此言,鬼神共弃!” “昔光武指洛水为誓,不计朱鲔杀兄之罪;今时备不才愿指沅水为誓,力保伯玮子嗣富贵。”刘备沉声说道。 “沅水之誓?” 刘琦已是相信了刘备,两汉仍有春秋遗风,指水立誓,又有鬼神在上,已是最高的誓言。 “叔父之心,琦已知之。”刘琦思绪纷乱,说道:“今时风寒,且先回去吧!” 刘备搀扶刘琦,补充说道:“若伯玮立翰宏为后,备亦会助之,保全伯玮基业。” 刘琦深思不语,缓步而行。今下的他虽偏向了刘备,却不知如何回复刘备,他需要时间去思考。或者要等到某个时刻,才会给出他的遗命。 二刘归来,众人见二人神色不同,不由在私下窃语,猜想发生了什么事。 在归程的路上,诸葛亮寻机问道:“主公,刘荆州何意?” 刘备环顾左右,低声说道:“伯玮托付基业于我之意,我指沅水立誓,然伯玮仍在犹豫当中。”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今刘荆州犹豫不决,非是因主公,而是在刘国安身上。” “此法有何解之?”刘备问道。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刘国安性情急躁,寡有谋略。其率兵马屯于汉寿城外七十里,有举兵入汉寿之意。今若能逼其用兵,则大事成也!” “逼其用兵?”刘备目光闪烁,说道:“刘国安并未害我,今怎能害他?” 诸葛亮拉着刘备的袖子,沉声说道:“刘国安有争位之意,与主公岂能同存?主公欲上位,刘国安岂能善罢甘休。事成之后,免刘磐官职,赐钱宅监视,留其性命,今时窃不可学妇人优柔寡断之举。” “计何出?”刘备问道。 “如此……,如此便可!” 三章来了 (本章完) 第271章狗急跳墙 “腐儒!” “铿锵~” 金属制成的酒器被刘磐推倒于地上,嘴里还不断咒骂着刘先。 今日刘磐再去拜见长沙太守刘先,希望得到刘先的承诺。然刘先又与刘磐玩言语把戏,说东言西,答非所问,让刘磐再次无功而返。 就在刘磐独自生闷气之时,熊翰从堂外而入,神色慌乱,脚步匆匆,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刘磐抿了口酒,不悦说道:“何事如此慌乱?莫非曹军南下过江?” 熊翰见刘磐如此,急忙说道:“曹操虽无过江,但刘备怕是要继使君之位了。” “什么?” 刘磐放下手中的酒樽,震惊说道:“博文,此消息从何而来,我怎不知?” 熊翰手指府外,说道:“将军,今汉寿城中早已传开,言数日前使君出游沅水之时,与刘备畅谈大事,欲托付荆楚大业与刘备。刘备指沅水立誓,言当善待使君子嗣。” 刘磐站了起来,半信半疑说道:“此事真假如何?使君若意属刘备,我怎会不知?” 熊翰见刘磐如此,叹气说道:“将军,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刘备能得人心,名望之崇,荆楚士人多有思求,非将军所能比。将军所恃不过乃使君从弟,若无如此身份,将军安有继任荆州牧之希冀。” 熊翰所说不假,刘磐能拥有继任荆州牧的资格,全靠他是刘琦从弟的身份。如果失去了这层身份,刘磐就是个普通的荆楚太守。 刘磐于堂中踱步,不满说道:“虽是如此,但刘备却是外人。使君怎会让刘备继任?” 熊翰皱眉说道:“刘备虽无山阳刘氏血脉,然却能保使君子嗣。且刘备与使君往昔交际深密,虽无血脉,却有血脉之情。今刘备于濡须口击退曹操,荆楚士人多有盛赞,使君意属刘备继任,并非不可能。” 刘备之所以拥有继承荆楚的资格,怎会是熊翰所说的这么简单。实际上在多年的战事中,刘备、刘琦二人已是深层次绑定。吴楚基业,刘琦虽是州牧,但刘备也是股东之一。故而刘备亦有某种微弱的资格,能够去继承荆楚。 刘磐停下脚步,问道:“那以博文之见,我当如何为之?” “今时需观使君之意。”熊翰说道。 刘磐手握剑柄,说道:“既然如此,我当再见使君,看能否改变使君心意。” “将军亦可拉拢后宅之人,为将军美言一二。”熊翰捋着胡须,说道。 “可!” 今下刘磐、熊翰二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要拉拢后宅左右,为他们说话,只能说慢了几步。且后宅之中有关金屏在,他们想拉拢都不好拉拢。 半响后,刘磐乘马车至州牧府,求见卧榻休息的刘琦。 那日刘琦执意出游沅水,吹了寒风,病情又是加重起来。今时的刘琦脸色憔悴,身形削瘦,所食粥米渐少。 “国安?” 刘琦在侍从的帮助下,靠在枕头上,问道:“今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兄长!” 刘磐坐在席上,迟疑少许,说道:“弟闻兄长,身体日渐不爽,今特来问候。” “有心了” 刘琦抿着温水,虚弱说道:“得有人参、鹿茸二物,今下身体尚可。” “如此便好!” 刘磐心有它念,嘴上应和几句,又沉默下来,思索怎么向刘琦开口。 见刘磐扭捏,刘琦直接问道:“国安若有事询问,但说无妨,无需顾忌。” 刘磐斟酌几许,问道:“兄长以为刘玄德何如?” “诚实可信,能得人心,心怀大志之人。”刘琦评价说道:“不知国安何有此问?” 刘磐迟疑少许,说道:“汉寿城中荆楚士人多言兄长欲托荆楚与刘玄德,今弟不知真假如何,特来询问一二。” 闻言,靠在软枕上的刘琦,吐了浊气,问道:“国安以为玄德公可托付大事否?” 刘磐微微皱眉,说道:“刘玄德虽恩信于世,然终是外人,与族人亲眷岂能相同?” 刘琦看了眼刘磐,问道:“孤若不幸离世,国安当如何执掌荆楚?” 刘磐脸色微正,拱手说道:“若兄长寄托大事于我,磐当奋力保楚,北御曹操,东和刘备,西亲刘璋。” 刘磐如此回答,比刘备那建立帝业的方案不知弱了多少个档次。 刘琦沉默半响,又问道:“曹操克凉、陇,趋兵入巴蜀。刘璋暗弱,怕不能挡。思唇亡齿寒之事,不知国安如何对之?” “遣兵入巴蜀,支援刘璋,助其退曹。又分兵攻襄樊,令曹操回军。”刘磐答道。 “不能图巴蜀?”刘琦反问道。 刘磐迟疑少许,说道:“巴蜀少经战事,百姓富庶,甲兵充裕。时有三峡千里水道之险,欲取巴蜀,怕是不易。” 听着刘磐策略的作答,刘琦想起刘备的宏图大略。令人不由叹息,两人能力、心胸、志向都差距甚大。且刘备又指沅水为誓,保证给予刘琦子嗣未来的富贵。 刘琦想偏向刘磐,似乎都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刘琦犹豫些许,问道:“若孤欲让玄德公代掌荆楚,国安以为如何?” 刘磐脸色突变,说道:“今弟尚在,照顾兄长子嗣,何需外人?且荆楚乃我山阳刘氏两代之基,安能予外人。刘备虽有大略,然我荆楚亦有大才。如那霍仲邈、王仲宣、潘承明等。” 刘琦微叹了口气,他总不能说霍峻、王粲等人宁可支持刘溥,也不支持刘磐上位。且二刘帐下文武同事多年,荆州中有不少人心思刘备,连那主簿向朗都暗通刘备。 今下他若让刘磐继任,怕荆楚将生事端啊! 刘琦咳嗽几声,挥了挥手,说道:“国安且退下,今后当好生照顾兄膝下二子。” “兄长?” 刘磐没得到刘琦许诺,便要被赶了出来,心中不由着急,说道:“外人不可轻信,即便磐不能继位,亦愿辅佐长公子。” 刘琦因身体不爽,不愿与刘磐多聊了,让侍女解下帐纱,躺下准备入睡。 “使君已是休息,请将军出府。” 两名武士持刀而立,强行将刘磐请出府。 “混帐!” 被强行请出府的刘磐,心中愤懑,骂了一声。 在府外等候的熊翰见刘磐脸色不爽,上前问道:“使君之意何如?” 刘磐气闷说道:“不知刘备给使君灌了什么迷药,让使君偏心与他。以使君言语来看,我怕是难继荆楚。” 熊翰捋着胡须,脸色难看说道:“不仅是使君意属刘备。今有人来报,州府士吏有意联名写疏上举刘备。” “有何人?”刘磐问道。 “主簿向朗,曹吏习祯、张存等州府官吏。王治中似乎也意属刘备,欲同书上表。且豫章太守韩玄,已命帐下主簿入楚,替他上表,举荐刘备继任使君之位”熊翰说道。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刘磐怒骂了一声。 “霍峻可有表态?” “并无!”熊翰说道:“自使君命其理苍梧战事以来,其忙于军事,寡有露面,也不曾与刘备见过。” 言语间,刘磐与熊翰同上马车回府,途中仍在讨论继任之事。 刘磐面如颓气,说道:“以当下消息来看,荆楚上下多欲心属刘备。不知博文可有计策教我?” 感受马车的摇晃,熊翰思量许久,低声说道:“以今下形势观之,将军唯有两条路可走。其一,听从使君安排,让刘备继位。以将军声望,刘备必厚待之。” “其二,刘备仓促入楚,汉寿寡有重兵,将军帐下精锐离城七十里。今传令军士入城,驱除刘备离楚。荆楚之位,则必归将军之所有。” 闻言,刘磐面露惊色,说道:“动用兵马,怕是有违使君之意。” 熊翰收敛神色,强调说道:“使君及州吏心属刘备,将军欲继位唯有此法!” “好!” 刘磐手搭在剑柄上,他本是武夫出身,刀口舔血,不似曹爽那般畏手畏脚。今时刘备触动到他的利益,那便只能动手了。 (本章完) 第272章滚下马来 定下计策,刘磐亦是果断,于黄昏时偷偷出城,兼程赶至军营,召集手下众将议事。 沅阳亭,武陵军大帐。 “拜见将军!”武陵将校行礼道。 刘磐高坐帐中,环顾众人,沉声说道:“今汉寿城中有贼人作乱,本将奉使君之命率军入城,诸位率帐下军士三千随行。” “敢问将军何时出发?”将校问道。 刘磐弓步起身,说道:“立即出发,今夜奔至汉寿,不可让耽搁时间。” “诺!”众将校领命退下。 刘磐用兵多时,自然知道兵贵神速之理。今下磨磨蹭蹭,等到被众人发现,他带军入城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相较于优柔寡断之人,刘磐行事果断。从午间得见刘琦失败,黄昏归营调兵,再到率兵入城,其之布置紧密,丝毫不给他人反应时间。 黄昏下,武陵三千军士在刘磐的率领下,轻装趋步急行;时入戌时时分(20:00),三千精锐军士已至汉寿城外三十里;至亥时四刻时(23:00),刘磐已逼近武陵城池数里之遥。 然刘磐进军的动作,早被有心人察觉,向霍峻通风报信。 此时霍峻正与诸葛亮对弈,得闻手下来报刘磐的进军动向,说道:“孔明手段高明,竟能让刘磐主动引兵上门。” 诸葛亮取黑子落盘,笑道:“非亮手段高明,而是刘磐心有所图,自当入彀。若刘磐心稳如水,不为所动,纵使亮计策百出,亦是无法动摇其心。” 刘磐动兵从头到尾就是诸葛亮挖坑,让刘磐心甘情愿往下跳,然后请霍峻出面埋坑。 在诸葛亮入汉寿期间,早就通过士人口碑了解过熊翰其人。熊翰心有大志,亦有心机,然能力却逊色不少。 熊翰探听到的消息,几乎全是诸葛亮放出去的。沅水之誓,唯有刘琦、刘备二人知道。荆楚士人能知,便是诸葛亮的杰作。 诸葛亮早已料到刘磐得知此消息后,会入见刘琦。故而又在那时,放出风声,让人告诉熊翰。言王粲、韩玄、向朗、张存等人欲联名上表刘琦,求让刘备继任荆楚。 然实际上,向朗、张存、习祯等人欲联名上表刘琦是真,王粲欲参与其中是假。豫章太守韩玄派主簿入城亦是假的,由鲁肃亲自假扮,故意泄露风声。 通过种种手段,诸葛亮刺激刘磐举兵入城。 至于诸葛亮为何会笃定刘磐会用兵,无他! 之前刘磐便有举兵入城的行为,仅是被潘浚所阻。今时刘磐受激之下,再用兵马,也不足为奇。毕竟汉寿无重兵,刘备只身入楚,如此诱惑太大了,容不得刘磐不上钩。 当然如果刘磐不为所动,亦无用兵之举,则基本意味着刘磐接受了刘备上位。如此一来,少生一事,岂不美哉! “将军,刘磐所部已至三里外,其帐下主簿熊翰已是蠢蠢欲动,欲开西门接应刘磐所部!”斥候禀告道。 霍峻挥手示意斥候退下,无奈说道:“孔明挖坑,今却要让峻填坑了。” “挖坑?” “填坑?” 诸葛亮又下一子,笑道:“仲邈所说言语,颇是契合亮与君之所为。” 霍峻将手中抓起的黑子,放回棋笥,说道:“刘磐率军将至汉寿,峻亦要起身去见使君。今日之弈,且算孔明取胜。” 诸葛亮持扇拱手,正色说道:“有劳仲邈了。今日之弈,以亮观之,可以和局论,你我胜负难分。” “嗯!” 霍峻抚剑而起,吩咐说道:“子通何在?” “末将在!”蒋济披甲而立,应道。 “且命你与丁封率人赶赴西门,将熊翰斩杀,固守城门,切不可开门放刘磐入城。待我取得使君之命,平息刘磐兵乱。” “诺!” 汉寿城中夜色寂静,霍峻从官邸而出,翻身上马,向州牧府而去。 月光清冷,洒在巷间屋檐上。马蹄声在寂静的城中‘嘚嘚’作响,声音清脆且又惹人注意。 霍峻纵马行至州牧府外,喊道:“速去通报使君,言城外有兵贼作乱,万分紧急。” “诺!” 守门的武士正欲询问霍峻来意,但听得此消息后,又迅速向府内跑去,向刘琦汇报去了。 少顷,武士从府内快跑而出,请霍峻入府。 不敢耽搁时间,霍峻微整衣裳,趋步入府。 屋内,刘琦被侍女唤醒,不断咳嗽着,喝了几口温水,才舒缓下来。 见到入屋的霍峻,刘琦虚弱问道:“今时已至深夜,城外怎有兵乱?” 霍峻伫立于屋内,肃然说道:“启禀使君,刘武陵率帐下三千军士,于今下奔袭汉寿而来,已至城外两里地。峻得知士卒汇报,特来拜见使君,敢请使君吩咐。” 得闻刘磐率军入城,刘琦表情震惊,血气上涌,呵斥说道:“国安怎敢如此待孤~” “咳咳~” 言语未完,刘琦开始咳嗽不已,侍女替刘琦抚背,舒缓气管。 “混账!” “啪!” 将身侧的陶瓷制成的茶盏摔碎,刘琦面红耳赤,又骂了几声。 发泄完情绪的刘琦,顿感被人背叛,心头苦涩难言,一股无力之感席卷全身。 他对刘磐甚是器重,之前有托付大事的念头与他。今时即便欲将荆楚交予刘备代掌,他也准备委任刘磐出任交州刺史,赐从弟一番富贵。 然当他得知刘磐驱兵行至城外,心中已是凉透,为了荆楚州牧之位,居然能动兵。或许动兵的对象不是他,但他动兵的行为已是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毕竟任何君主都无法容忍手下私自调兵,且还是向自己动兵,即便那人是自己血脉亲属。 “咳咳~” 刘琦又咳嗽几声,吩咐说道:“仲邈,孤授你大纛,予便宜行事之权,务必平息兵乱。” 霍峻问道:“敢问使君,刘武陵性命如何对之?” 刘琦深呼吸喘气,说道:“罢免官职,赐田宅归乡。” “诺!” 就在霍峻求取刘琦军令之时,刘磐已率骑卒居前,行至城门外。 见西门城楼上守城甲士稀疏,夜灯中的火苗摇曳,旌旗受风吹拂而猎猎作响。刘磐挽着缰绳,大声呼喊‘熊瀚’之名。 “熊瀚何在?速开城门!” 忽然间,城楼上火光四起,城楼上人影错错,持槊握弩。 丁封拎着血淋淋的脑袋,冷声说道:“刘国安,熊瀚首级在此!” “博文!” 刘磐见自己的计划泄露,面露惊骇。又见亲信熊瀚身亡,心生悲怆! 帐下校尉冯积见状,惶恐问道:“将军,怎么办?” “这~” 计划泄露,难以入城,刘磐已是慌乱。面对手下询问,刘磐今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惊恐不已! “咔嚓!” 紧接着,霍峻率从骑数十人从南门绕行至西门,左从持刘琦御兵的大纛,右侍握象征权利的符节。 霍峻袭甲策马而行,英武的脸庞在橘黄色的火光下,若隐若现。 初见刘磐,霍峻目光冷峻,先声夺人,呵斥问道:“敢问武陵,深夜率兵而来,所为何事?” 刘磐见是霍峻,又见他身后的大纛及符节,因计划泄露而失败的他,心中又生出几分怯意。 刘磐深呼吸,说道:“汉寿城中有贼人作乱,磐身怀使君旧令入城驱除贼寇,保我荆楚平安。” 冷峻的目光盯着刘磐,霍峻问道:“城中贼人,峻素无耳闻!既然将军言城中有贼人,敢问是为何人?” “这~” 刘磐略有迟疑,然依仗身后军士,壮起胆子,喊道:“莫非南郡欲庇护贼寇不成!” 霍峻紧盯着刘磐,严声斥问道:“刘磐,回答本督问题!” “他~” 刘磐见霍峻搬出曾经的都督身份,心中已有胆怯,哪敢回答刘备姓名。 “莫非你口中贼寇乃是扬州牧刘玄德乎?”霍峻直接戳破说道。 见霍峻已知自己的计划,刘磐索性也直言,说道:“刘备蛊惑人心,欲夺荆楚,坏我刘氏基业,磐岂能坐视不管。且都督身受我刘氏两代之恩,今莫非欲向刘备示好否?” 霍峻冷笑几声,说道:“玄德公,扬州牧,右车骑将军,使君邀入城中,深谈要事,你安敢胡言为盗寇!” “荆楚之业,非你刘磐所为。如何处置当归由使君吩咐,岂能容你擅作主张,妄言为使君做主!” “本督看你方是心怀不轨之人!” 说着,霍峻挥鞭指向左右,呵斥说道:“刘磐,可认得此二物否?” 继而,霍峻持鞭指去,问道:“按军中纪律,轻动兵马,私调军士,该当何罪?” 刘磐脸色红涨,冷哼几声,似乎不屑。 见刘磐如此,霍峻厉声说道:“回答军令!” 刘磐转头回去,见自己帐下军士窃窃私语,军心已是动摇。 “都督,不惧我帐下军士?”刘磐心中发狠,威胁说道。 “大胆!” 霍峻双腿夹马,骏马扬蹄而行。 “啪!” 马快之下,行至刘磐面前。刘磐猝不及防之下,被霍峻手中的马鞭抽到。 霍峻勃然大怒,怒声说道:“本督连曹操帐下百万雄师都不曾畏惧,莫非你那帐下三千军士能阻得了我!” 霍峻当着刘磐帐下军士的面,呵斥说道:“刘磐,荆楚基业归由使郡处置,你自恃使君从弟,胆敢私调兵马,莫非无人敢杀你否!” 刘磐好不容易升起的狠意,却被霍峻这般言语行为吓退。 “刘磐,本督帐下羆虺军已取临沅,你已无退路。今时弃甲投降,使君将可保你性命。否则,呵~” 那霍峻杀气腾腾的话,不仅让刘磐心怯,亦让他帐下军士畏惧。且同时夜色中无数火光亮起,将从左右包抄而来。 “给本督,滚下马来!” 霍峻又抽了下刘磐的背部,厉声说道。 刘磐胆气已泄,又见霍峻从骑趁机上前,持弓对准自己,无奈之下,只得听从霍峻的命令,翻身下马。 “都督!” “来人,将刘武陵带到使君面前,让使君处置!” 霍峻脸色松了下来,吩咐说道:“三千军士就地于城外十里扎营,过往之罪既往不咎。今下无本督军令不得调动,若有违者,斩之!” “诺!” 刘磐下马放弃抵抗,其之心腹早已失去了作战之心,唯有听从霍峻的安排,纷纷被各部将校带走。 一场兵乱被掐死腹中,夜幕下诸葛亮寻到霍峻。 “仲邈!” 诸葛亮初见霍峻,便说道:“刘荆州今与主公夜谈,闭门不见刘磐。令刘磐归家自省,罢官留爵,赐田宅居家。” 在霍峻离开州牧府后,难以入眠的刘琦,让人去喊刘备,又与刘备深谈。 或许刘磐伤了刘琦的心,但刘琦又念刘磐过往的好,最终罢官留爵,让刘磐结束他的政治生涯。 “大事成也?”霍峻问道。 诸葛亮抚扇答道:“大事成也!” 然刘磐的出局,也宣告刘备的晋级。待刘琦病逝后,刘备将能继统荆楚。 ps:备备上位了,求票票! (本章完) 第273章榻前托业 公元210年,建安十五年,正月。 刘磐闹得那一出,着实将刘琦气得不轻。自那日兵乱后,刘琦的病情加重,杜度连续几日施针,服用人参鹿茸汤,勉强留住刘琦的性命。然人命天属,归司命所掌,岂是人力所能改。 正月本值欢庆之时,然因州牧刘琦患病,又发生兵乱,汉寿城中冷清了些许。 晨曦时分,阳光透过云雾,洒在州牧府内。 屋内,昏厥多时的刘琦在榻上缓缓醒来,低声唤道:“来人!” 候在榻侧的侍从上前,问道:“使君如何?可要饮水否?或是唤杜医师?” 别看杜度常说自己医术不精,然作为张仲景的徒弟,已是荆楚医术的翘楚,刘琦的病症始终多由他治疗。 刘琦摇了摇头,嘴唇微裂,虚弱说道:“命人去唤刘备、霍峻、刘先、王粲等荆州上卿,言孤有大事相托。” “诺!” 侍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向屋外传达命令。睡在隔屋的杜度也被叫醒,时刻监视刘琦的身体状况,把脉、服药、针灸轮流,生怕刘琦突发疾病。 得闻刘琦的传唤消息,霍峻不敢耽搁时间,简单洗漱,换上袍衫,赶往州牧府。 待霍峻到州牧府时,王凯、王粲、刘先、潘浚、殷观等荆州文武陆续抵达。 “仲邈!” “将军!” 众人见到霍峻,纷纷拱手问好。 “诸位好!” 霍峻见众人留步于屋外,问道:“使君身体如何?” 王凯面色凝重,说道:“使君今晨苏醒,病症未减,但略有精神。今下杜医师在为使君施针,让我等暂候些许。” 闻言,霍峻心中沉了下来,今下怕是刘琦回光返照的迹象。环顾左右,似乎众人也与霍峻有同感。 少顷,刘备紧随其后,亦赶至州牧府。 或许众人心中已知刘备将是荆楚未来之主,纷纷向刘备行礼问好,混个好印象。即便是刘先这个中立分子,也与刘备简单交流了下。 “玄德公!”霍峻向刘备问好。 刘备拱手回礼,说道:“前些日兵乱,有劳仲邈奔波!” “行奉公事尔!” 众目睽睽之下,且又是在刘琦屋前,刘、霍二人不敢多聊,简单问候几句,遂气氛沉闷下来。 “咔嚓~” 屋门被推开,杜度边从屋内走出,边用巾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杜医师!” 刘备领头上前,询问道:“刘荆州病症何如?” 杜度微叹了口气,说道:“恕度医术不精,前日兵乱,让使君震怒,病情加重。度已尽力为使君施针,然今下怕是回光返照。” 说着,杜度作为刘琦的贴身医师,也知道了刘备即将上位的消息,卖好说道:“得赖刘扬州人参、鹿茸二物,使君能缓解病痛。” “杜医师多有操劳!”刘备客气说道。 “不敢!” 杜度赶忙让开身位,说道:“今使君在屋内,传唤诸公。” “请!” 刘备与身后众人形成尊卑有序的队列齐步而入,刘备在前,霍峻、刘先次之,王凯、王粲、潘浚又次之。 初入屋,便见刘琦身形削瘦,早已无当初意气之貌,脸色蜡黄,靠在软枕上。妻妾子女已在榻前,纷纷垂泪。 “见过使君!”众人行礼。 刘琦得见众人,微抬手臂,说道:“无需多礼!” 继而,刘琦憔悴说道:“今天下纷乱,曹操篡逆于北,孤欲与诸君复襄樊,共保先君之基业。然孤时感重病,天不假年,岁寿将至,难续统御荆楚尔!” 言语至此,群下众人无不面露悲意,毕竟刘琦虽无大志,但多年御下,所给恩赐不少,众人怎不念恩呢! 刘琦微动手指,指向刘溥、刘朝两个儿子,说道:“孤膝下二子,长子虽已及冠,然性情柔弱,于乱世中难以守土;幼子年仅六岁,虽有小智,却岁数尚小,无法继统荆楚。” 说完,刘琦招了招手,示意刘备上前。 刘备领悟刘琦之意,行至榻侧,任凭刘琦抓住他的手掌。 刘琦握着刘备的手掌,沉声说道:“孤,前汉鲁恭王之后,孝景帝玄孙。玄德公,孤之长者,前汉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孤与玄德公同出一族,血脉相依,是为远亲。” “天下危急,世间纷乱。曹操作乱江汉之时,吴楚联军,勠力同心,大破贼于金口。然孤膝下二子不器,今时难掌荆楚。吴楚同体,荆楚危,则吴越难保;吴越危,则荆楚难存。” “唇亡齿寒,又有血脉之亲。孤深思以来,唯玄德公可安。时御吴楚,攘除奸邪,以兴汉室,不负孤之期也!” 刘备眼眸含泪,说道:“伯玮正值壮年,何出此言?今当广寻吴楚名医,为伯玮医治!” “咳咳~” 刘琦咳嗽几声,说道:“病入膏肓,怕难痊愈。日后当有劳玄德公了!” 刘备泪流满面,说道:“我年近五旬,长伯玮十岁,本欲托家业与君。今苍天无眼,坏伯玮身体。” 托付家业与刘琦,刘备此言难知真假,但从理论上来说,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刘琦动容不已,悲伤说道:“今时当由我托付家业与君尔!” 说着,刘琦唤来刘溥、刘潮到榻前,叮嘱说道:“今后你二人以何待为父,则以何待公,不可违也!” 刘溥泪眼朦胧,连连点头。次子刘潮则是哭泣不语。 “请伯玮放心!” 刘备心中难受不已,伸手握住刘溥的手,又伸手将哭泣的刘潮的搂到怀中,伤感说道:“即今之后,君之二子,我当视若亲子,为寄奴之兄,亲养府上。” 刘琦摸着小儿子的脑袋,流泪说道:“公于沅水立誓,琦岂能不信。” 说着,刘琦朝向众人,悲伤说道:“若孤离世,望诸卿念旧,照抚二位公子。” 霍峻、刘先脸色肃然,领头拜服,说道:“君为恩主,某岂敢忘之。” 刘琦以手指向刘备,又说道:“孤离世之后,由玄德公兼领荆州牧,诸君当遵。今时由玄德公代孤掌领荆楚,统理荆楚之事。” “诺!” 霍峻、刘先向刘备行礼,沉声说道:“见过玄德公!” “不敢!” 刘备急忙回礼,说道:“荆州仅是患病,待其好转,此语当是作废。” 说了那么多的话,刘琦已是疲惫不堪。又浅聊几句,刘备率众荆州文武出府,行至议堂落座。 刘备身居侧榻,留出主榻。州府官吏分坐两侧,然众人各怀心思。 刘备环顾众人,说道:“刘荆州将荆楚事务交予在下暂理,然备初入荆楚,不知荆楚事务细节,望诸位尽心参谋。” “请将军吩咐!” 众人瞧着榻上的刘备,难知其心思,拱手应道。 清了清嗓子,刘备说道:“今代理荆楚军事者何在?” “末将在!”霍峻趋步出席,拱手答道。 “苍梧战事何如?”刘备问道。 “将军,桂阳、零陵二郡兵马已经出动,由王威、黄忠二将征讨,关羽为督军,不日将至苍梧。”霍峻答道。 刘备含有深意,说道:“今时仍由仲邈代理军事,务必保证前线军心稳定,免受汉寿兵乱影响,督促二将速战速决。” 刘备意有所指,黄忠作为刘磐的旧将。今刘磐免官居家,黄忠难免受其影响,心思动摇,从而影响到战事。刘备的言外之意,便是让霍峻安抚好黄忠,让他不必担心。 “诺!”霍峻应道。 沉吟少许,刘备问道:“今刘武陵免官居家,武陵郡无人出任。不知潘治中能否兼理武陵郡务,以待贤才继任。” “诺!”潘浚领命答道。 接下来,刘备说道:“除二者外,诸位各司其职,诸君自理州务,不改旧令。” 王粲略有顿愕,问道:“将军,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刘备笑着解释说道:“备不解荆楚军政,不敢妄言,诸君各行其事便好。若有文书,诸位上禀,某当批复。” “诺!”众人应道。 刘备深知手段分寸,今下他仅是代刘琦掌事,而非正式州牧,一切需要以稳定为上。 且刘备即便继任荆州,作为继承兼并上位的君主,为了得到荆楚士吏的支持,刘备必须让出利益与治下的荆楚士吏,形成新的统治集团。 保证荆楚士人的利益,即首要便是要保证他们手上的权利不能受到影响。你可以不给升迁,但绝不能贬官降职。今时仅是刘备隐晦的表态而已,告诉众人别慌。 还有两更 (本章完) 第274章坐拥吴楚 刘琦在榻前托孤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仅过两日,刘琦于建安十五年,正月十八日夜,病逝于州牧府。 次日,汉寿城中一片素缟,刘备痛哭不已,时荆楚官吏亦是大声哀哭。 时停棺三日,择良辰之日,刘备、霍峻、王粲等亲自送殡,荆楚甲士千人护送棺椁,鼓手乐师以六佾护送,马车四驾,名以诸侯王礼葬之,然其中又有超规格。 至于为何如此? 刘备生怕别人说是刻薄了刘琦。 为了表示他对刘琦的尊重,上表天子追封大司马大将军,临淄侯。又命荆、扬二州郡县官吏着素服三日,以致哀意。 刘琦的葬礼轰轰烈烈,甲兵骑士浩浩荡荡,数千人送殡。盖生前之名,尽在下葬之时达到顶峰。 或不知后人会如何评价刘琦,但霍峻却能知日后言及季汉,必谈及刘琦让荆州与刘备,亦会言及刘备的沅水之誓。妄动兵戈的刘磐仅有成为他人谈笑之事。 至于霍峻在其中参与了多少,又谋划了多少,后世之人唯能从史书上知晓。然霍峻在这件事上,终究是帮助刘备和平接班刘琦。 在刘琦下葬后的次日,刘备向许昌表文,请封刘溥为卫将军,交州牧,继临淄侯;六岁的刘潮为骑都尉,汝南太守,成武侯。同时从荆楚划出汉寿、沅南、益阳、罗县、作唐、连道等六县作为刘琦妻妾子嗣的俸邑。 如此下来,刘备已是厚礼遇刘琦妻妾子嗣。 接着,霍峻、刘先、韩玄、文聘、霍笃、王粲、潘浚、殷观、桓阶等四十余名荆州文武官吏迎奉刘备继任左车骑将军,荆州牧。 刘备已完成左、右车骑将军的合并,荣耀晋升为车骑将军。今下刘备身上的称呼已是车骑将军,豫、荆、扬三州州牧,邺侯。 吴楚合体,两家归一,看似美好。但对刘备而言,这仅仅是他忙碌的开始。 金口之战后,刘备从统御江东四郡,到坐镇执掌吴楚,所花时间仅过了一年。蛇吞象,尚且需要长久消化。如此惊人的扩展速度,这让刘备的统治基础难言牢固。 侧堂内,刘备召霍峻、诸葛亮、鲁肃等荆州寥寥几人,谈论议事。 刘备特往霍峻看了几眼,问道:“今孤执掌吴楚,江东初附不久,不可久离。荆楚初继,人心暂离。且不知将以何为治?汉寿、京口、江陵,亦或改治他处。”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汉寿位于武陵之中,水路便捷,可兼顾荆楚。然我江左四郡,初服主公,不可不顾,仍需治之。若以汉寿为治,江左则难以顾及。以亮观之,恐要另置府治。” 鲁肃微微颔首,赞同说道:“京口、吴县偏居江东,若发兵北进江淮,可以为府治。然若以此兼治扬、荆,怕难以顾及荆楚,宜当新置治所。” 霍峻迟疑少许,说道:“主公,以峻观之,或可于江夏郡江南置府治……” “且慢!” 刘备忽然打断,似乎没听到霍峻的话,说道:“仲邈能否重言?” 霍峻以为刘备没听到,重复说道:“或可于江夏郡!” “不对!”刘备又问道:“之前言语是?” “主公,以~”霍峻重复道。 刘备拍腿而笑,应道:“哎!” 霍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见笑得那般灿烂的刘备,恍如像极了后世占别人‘爸爸’便宜的幼稚少年。 满是无语的霍峻,看向诸葛亮、鲁肃二人,二人也在旁笑出声来。 刘备屈腿而坐,笑道:“孤等仲邈之称多年,今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孤得荆楚喜,但孤重得仲邈更喜。” 尊称或许不代表什么,但却能代表两人关系的变化。 在荆楚继任之事中,霍峻表现的得体,既w为刘琦保全子嗣富贵,又让刘备上位成功。平稳交替,照顾到双方利益,这让刘备对霍峻的认可更上一层。 霍峻微微而笑,拱手说道:“多谢主公赏识,今后峻当尽心竭力,辅佐主公中兴汉室。” 笑了几声,刘备说道:“今诸公助孤,孤自是牢记于心。若是功成,诸卿当与孤同享富贵!” 说着,刘备似乎也意识到了跑题,说道:“仲邈且言可新置府治于江夏何处?” “江夏郡江南之地,鄂县或可为车骑将军府治。”霍峻沉吟说道:“峻治水师时,曾探查过吴楚长江数千里间,津口、关隘、重镇等江水要地。” “鄂县(今鄂州)者,江水环绕,有西山、蛇山之险。北顾夏口坚城,东观大别险山,南临幕阜大山,西望云梦泥泽。时有山水之险,地势之固。” “峻闻鄂县之地,铜山铁矿不计其数,可以冶炼甲兵,兴治农器,以供我吴楚兵马之用。” “仲邈且上前示意!” 刘备听着入神,却无具体地图,便让霍峻上前。 霍峻摆出鄂县及吴楚的简要地形,指点说道:“鄂县襟带江沔,依阻湖山,右控濡须、皖城,左连江陵、夷陵,上与夏口、公安遥相呼应,下达洞庭、彭泽。” “位于吴、楚之中,荆、扬枢纽,犹如人之双臂,兼顾吴越、荆楚二地。故峻以为可将府治置于鄂县。” 诸葛亮微微皱眉,说道:“如此一来,曹操发兵南下,鄂县首当其冲,岂不是主公守边关?” “正是!” 霍峻很是认可,说道:“曹操虎踞中原,握有襄樊、合肥,进退自如。主公欲与曹操争锋,又想安吴楚士人之心,坐镇鄂县,兼顾东西,或是上策。” “主公心抚士女,文吏治政东西,将校习武练卒,军士枕戈待旦,匠师冶炼甲兵。待曹操兵下公安,主公发中军朔江而上御之;若曹操转攻濡须口,中军顺流江水东行敌之。如此行事,不过数载,则吴楚安也!” 孙权虽时常被人称为孙十万,但是他所做出的战略选择亦有可称道之地。 在背刺蜀汉,拿到荆州后,孙权将首都从金陵迁到鄂县,便是看重鄂县的地理位置,西御蜀汉,北抗曹魏。轮番击退刘备、曹丕,为他称帝建国打下牢固的基础。 在霍峻眼中,从当下来看或许唯有鄂县合适作为暂时性的府治。至于未来首都选址,届时又要将益、交二州考虑进去。 诸葛亮眉目舒开,说道:“主公,仲邈之语可谓高明灼见。鄂县,春秋时便是楚国重镇,地势关键。周围湖泊遍布,田亩纵横,可得鱼米之饶。以此为府治,可齐治吴楚矣!” “子敬呢?”刘备问道。 “可从仲邈、孔明之语!”鲁肃应和道。 刘备握住霍峻的手,感慨说道:“再见仲邈,孤又得形势高论,孤心甚慰。得仲邈,尤胜得荆楚矣!” “卑鄙之见,峻不敢得主公如此盛赞!”霍峻谦虚说道。 刘备坐拥吴楚,迁徙府治基本是必然事务。提前思考下,这番言语也算是霍峻向刘备奉上的见面礼。 刘备笑道:“且记下仲邈今时献策之功,待治所迁至鄂县,孤一并封赏。” “谢主公!”霍峻应道。 今下刘备还在了解州府官吏中,对荆楚众人的官爵封赏,暂时还没出来。料以霍峻当下的身份,加荆楚换位之功,怕是不好封赏。 初步的治所方案定下,刘备吩咐人手去做。 商讨结束,霍峻亦回到府中休息,却得蒋济上门拜见。 邀入府内,霍峻问道:“子通,上门拜访,却不知所为何事?” 蒋济也不卖关子,问道:“将军,主公府治是否已经定下?” “已定鄂县!”霍峻如实说道。 蒋济脸色微正,拱手说道:“既是如此,济为将军日后大计,请将军上疏移镇江淮。” “移镇江淮?” 霍峻微微愣住,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蒋济所说的深意。 “将军镇守南郡,是为荆楚中流砥柱。然今时使君统掌吴楚,各郡守皆难以调换。故而将军坐镇南郡,令使君难以整顿荆楚。将军何不如以退为进,远镇江淮,让出南郡,让使君记下将军之情。” 蒋济从霍峻未来的角度,分析说道:“将军今任南郡太守,若远镇江淮,必得刺史之职。且使君感将军之热忱,日后必厚恩待之。至于将军帐下兵马,使君自当不会苛刻!” 霍峻皱眉思索,他不得不承认蒋济所说有理。刘备通过继位的方式统领荆楚,短期内荆楚太守,刘备都无法更替。而且霍峻在南郡,作为荆楚武人的旗帜,或多或少都影响刘备拳脚施展。 他若能远镇江淮,南郡归由刘备所领,将能帮助刘备迅速整合荆楚力量,且刘备给予他的厚待自然是不会少的。 舍得,有舍才有得! “多谢子通进言!” 迟疑少许,霍峻说道:“峻深思之后,当会上疏主公,请军远镇江淮。” “将军英明!”蒋济赞道。 蒋济能这般为霍峻思考,这与东汉形成的二元君主制离不开。蒋济在霍峻帐下任职多年,二人关系岂是简单的上下级的关系,而是蒋济半依附于霍峻的关系。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75章曹操面目 《汉纪·鲁王传》:“十四年冬,鲁文王(琦)患恶疾,以荆楚托与中祖。十五年正月,鲁文王薨,子溥嗣。” 建安十五年,二月,邺城。 州牧府上,议堂。 曹操持笔挥洒墨汁于巾帛之上,书写良久,一气呵成,遂搁笔于笔架上。 “德祖,且将此《求贤令》下达于地方诸县。” 曹操指了指杨修,说道:“自古以来,凡受命及中兴之君,皆是与贤人君子共治天下。今天下混乱,刘备、刘琦、刘璋等寇作乱南方,此乃求贤之急时也。” “昔齐桓公霸春秋,得赖管仲相国;高皇帝治平天下,垂信陈平奔走。孤窃以为贤能之人,或非孝廉君子,望诸位替孤寻觅贤才,唯才是举。孤当得而用之,以让天下贤士大展胸中之才。” “诺!” 杨修得见曹操诏令的开头,心中顿时一惊,以他的智慧岂能不知曹操诏令中的隐晦比喻。 然身在曹操左右多年,杨修早已隐约探得曹操的心思。脸色不变,双手捧着书有《求贤令》的巾帛,趋步退了下去,交予府上的刀笔吏抄写,下发于中原各地。 实际上曹操所写的求贤令,名为求贤令,实则表明自己的志向。如其开篇便言‘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落尾又语‘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 受命及中兴之君,容易理解,无非是指汉高祖刘邦及汉世祖刘秀。然其尾语中的‘明扬侧陋’中的典故,却是尧让位于舜。故而曹操所书的求贤令,或有唯才是举之意,但亦有登基称帝之心。 兴致甚高的曹操,问道:“今时铜雀台修筑何如?今岁能用否?” “启禀丞相,铜雀台,今岁能用,已略有形状。”侍从答道。 “甚好!” 曹操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曹植,笑道:“子建素有文采,待铜雀台成,孤欲观我儿大作。” “诺!” 曹植晃了晃,回神应道。 相较于铜雀台,曹植更念着那日在洛水匆忙见过的嫂嫂。 “报!” 初入丞相府的司马懿,举着荆楚的书信,匆匆入堂,拱手说道:“启禀丞相,荆楚暗报!” “念!” 司马懿拆掉书信外的印泥,摊开浏览说道:“去岁冬,荆州牧刘琦身患恶疾,诏霍峻、刘磐、刘先三人入汉寿。” 曹操脸色微变,说道:“去岁冬,刘备与孤罢兵休战,莫非便是为此!” 去年十月患病,今岁正月去世,撑了两个多月。其间消息封锁,唯有少数人知道。十二月时,随着刘磐折腾搞事,消息泄露出去。 继而,曹操又急忙问道:“刘备可有入汉?” 司马懿往下看去,点头说道:“十二月冬,刘备入汉寿。” “织鞋贩履之徒,安敢如此狡诈!”曹操心急不已,问道:“今下可有最新荆楚消息。” “刘琦患疾,刘备为何入楚?”脑袋反应慢的曹洪,疑惑道。 贾诩脸色微变,解释说道:“刘琦兄弟族人多在中原,其膝下唯有长子刘溥可以继位,刘磐为刘琦从弟。此番刘备入楚,恐是有继位之念。” “快!” 曹操指挥左右,问道:“立即派人去探查消息,看荆楚是否有新的消息传来。” “诺!” 曹洪心中仍有疑虑,说道:“刘琦去世,其子刘溥不能继否?” 贾诩耐着性子解释,说道:“荆襄士人言刘溥胆怯柔弱,其母袁氏凶悍,怕是难以继承荆楚。” 曹操不由多看了贾诩几眼,好奇贾诩怎么会去了解这种消息。 听着贾诩这般解释,曹洪也已是着急起来,说道:“刘备非是凡人,今时占据江东四郡,握有舟舸,便难以解决。若让他统掌荆楚十四郡,必为我心腹之患。” 曹操冷静下来,说道:“刘琦有子,亦有从弟,刘备欲想继位荆楚,何其难也!暂且等候荆楚消息,孤观刘备大概会要了豫章、庐陵、鄱阳三郡回去。” 良久,打探消息回来的司马懿,气喘吁吁,说道:“丞相,许昌快马来报,刘备遣使谒天子。” 曹操脸色大变,惊问道:“刘琦呢?” 司马懿硬着头皮,说道:“丞相,刘琦病逝,刘备代领荆州牧。时追封刘琦为大司马大将军,其自领车骑将军,邺侯。” “混账!” 曹操气得跳了脚,大声骂道:“百万雄师未得之地,居然被刘备轻易所得。织鞋贩履之徒,心机狡诈,此非他所能出之策,必有他人指点。” “刘景升之子如豚犬耳!” 言语间,曹操气着都笑了起来,说道:“刘琮献襄樊降我,而那刘琦举十郡而归刘备。若刘表知晓今时,怕是早砍了刘备。十郡之地尚不能自保,反而让与刘备,实乃豚犬之辈。” 容不得曹操不生气,他费尽心思,率二十万余万兵马南下,被霍峻一把火烧得损失惨重。 而那刘备竟然不费一兵一卒,继承荆楚之地,掌握荆、扬两州。嫉妒已使曹操面目丑陋,且又让他气愤不已。 不仅于此,刘备那厮居然自称邺侯,拿他的政治中心当成封爵地,明显是在讥讽他。 又念及自己居然因一封书信,便轻信了刘备,引兵退回北方,助他脱身入楚,间接帮他继位荆州牧。 今时的曹操早已是后悔不已,如果他知道刘琦病重,他必定是强攻濡须口,哪会放刘备回去。当然以濡须口留守的兵马,他可能攻克不下,但他至少能牵制刘备。 如今刘备执掌吴楚,又有霍峻、关羽等人为辅,已是彻底龙入江海,凤扬九天。 短短一年时间内,刘备从丹阳一郡之地,膨胀到坐拥吴楚,太令人胆寒了。 曹操在堂中踱步,既气愤又懊恼,心中暗暗后悔道:“若知今日之事,孤必杀刘备于许昌。料今之天下,已早安多时矣!” 踱步间,曹操手指向裴潜,问道:“卿与刘备在吴楚多时,卿以为刘备才略何如?” 裴潜见愤怒之下的曹操,盯上自己,不由后背发凉,机智说道:“使刘备居中国,能乱中原而不能治之。令刘备寻险固守,可于乱世中割据一方。” 得闻裴潜的机智言语,曹操的怒气渐消不少。 见曹操气消,裴潜长呼了口气。曹操刚刚那番问话,看似在询问刘备的能力,实则在对裴潜的政治考验。 裴潜过分吹捧刘备便是死,若是过分贬低刘备则会让曹操不爽。刚刚那番言语,既认可了刘备的才能,又将其置于曹操之下。这马屁的拍得恰到好处,有礼有节,让曹操很难不开心。 “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沉吟少许,说道:“刘备坐拥吴楚,已成气候。然江水万里,益、荆、扬三州分居上下。丞相若能得有巴蜀,又从中原发兵,则顺江而下,吴楚盖不能挡也!” 曹操坐到榻上,怒气渐散,说道:“刘璋与吴楚同盟,攻益州恐被刘备得利。” “刘备初掌吴楚,岂敢亲离吴楚。且荆楚兵马,非刘备之所用,兵将不知,岂能用之。今时发兵攻巴蜀,则刘备必不敢发大军支援。”贾诩说道。 “攻益州,需先取汉中;取汉中,需过关中。”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关中诸将皆武人之徒,胸无大志。今领兵假道,必遭众人惊恐,西方当乱矣!” “不然!” 贾诩面露笑容,说道:“取汉中,需过关中。然若让关中诸将取汉中何如?” “关西诸将武人悍卒,贪图利益。丞相分封巴蜀于关西诸将,令其讨汉中,又遣军助之。耗其士卒,损其精气。时丞相趋兵于后,关中可平,巴蜀可安。”贾诩沉声说道。 曹操沉默半响,说道:“孤欲趁刘备初掌吴楚之际,起兵攻之。然卿之言语,且容孤深思之。” “诺!” 贾诩也不与曹操争辩,且让曹操自己斟酌利弊。 来了 (本章完) 第276章吴楚人心 三月,鄂县。 刘备采纳霍峻迁治鄂县的建议,于是令扬州、荆州二州府官吏携带典籍案牍搬迁至鄂县。 荆州州吏见初上任的刘备要搬迁州府心有不愿,然在霍峻、王粲、向朗等荆州高级官吏的领头下,众荆楚州吏只得听从刘备的命令搬迁鄂县。 当然不仅是荆楚州吏不愿搬迁,江东州吏也不愿意搬迁。然在徐庶、张昭、简雍等人努力下,江东州吏最终不情不愿地搬到鄂县。 至于州吏为何不愿搬迁,实际上不难理解。 州吏也是人,他们故土难离,且大多又是来自地方士族,各种显性财产、隐性资产多在地方上。若是搬迁,他们拖家带口,离开故乡,也就意味着他们将要从零开始。 对此刘备亦能体谅,对于搬迁而来的二州士吏,除了钱财赏赐外,还赠送田宅,尽量帮助他们安家。 随着二州士吏的陆续抵达,案牍典藏搬至鄂县,统治吴楚二州的车骑将军府也逐渐完善起来。 吴楚文武渐至,为了让两州文武互相认识,刘备于梁子湖畔,设宴款待手下文武士人。 刘备着锦衣狐裘出席,左侧以刘溥、霍峻、张飞、赵云、甘宁、糜芳、贺齐、陆逊、施然(朱然)为尊,右侧糜竺、张昭、诸葛亮、王粲、鲁肃、徐庶、潘浚等文士列座。 今时汉末乱世,武人为贵,自当位居左手。然刘备为抬高文人的地位,则会给予文人中郎将等官名,如诸葛亮的军师中郎将,鲁肃的参军中郎将,徐庶的治军中郎将。 及宴起,刘备持樽而立,袍服锦绣,纹有龙云凤鸟,贵气逼人,时又含英气之风。 刘备居高而视众人,心中感慨不已。 今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能有今天之胜。南方之俊杰,吴越之贤才,皆汇集于他的帐下。 一年前,他尚且蜗居江南,惶恐曹操过江。今时却他能与曹操隔江对峙,成为南方霸主。治下疆域数千里,骁将百名,文士充室,人口数以百万计,甲兵武士以万为数。 楚有大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盖乎自己便是如此! 刘备高举酒樽,说道:曹操篡逆于北,汉室蒙尘。孤与临淄侯欲携手匡扶汉室,然临淄不幸早逝,托荆楚之业与孤。今后吴楚合一,不分别家,携手齐心,北伐中原,还于旧都,兴复汉室!” “北伐中原,还于旧都,兴复汉室~” 筵席上众人起身,高声而呼。 如今,手握吴楚的刘备已毫不掩盖自己的雄心,向手下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然刘备不需要像曹操一样,维持自己的人设,需要通过求贤令,隐晦暗比自己为受命之君。 刘备作为刘姓之人,天生具备尊奉称帝的宣称权。今时不称帝,仅是不到时候。天子这种东西,在刘备手中想用就用,不想用漠然无视即可。 宴启之后,吴楚将吏觥筹交错,猜枚划拳,不亦乐乎。 难得这么开心,刘备多饮了几樽,说道:“今府治虽迁治鄂县,然鄂县之名,似乎难显孤用武之志,不知诸位可有建言否?” 鄂者,春秋楚之鄂邑,时古文又通‘愕’。与今时刘备的定位不符,改名无可厚非之举。 鲁肃略作思量,说道:“主公屯驻鄂地,冶炼甲兵,厉兵秣马,亲守边关,与曹操针锋相对,有寄‘武运昌盛’之望,不如取名武昌。” “武昌?”刘备思量少许,问道:“可有其他之名?” “主公,武昌之名虽能显主公武德,但难彰显主公北伐中原,兴复汉室之念。”霍峻心生恶趣味,说道:“峻以为何如将昌改为汉,呼之为‘武汉’,取自‘以武兴汉’之意。” “武汉?” 刘备口中念叨几声,笑道:“子敬向孤建言,取‘武运昌盛’之意,将鄂县改为武昌。然今闻仲邈上建,似乎武汉更为恰当。” 说着,刘备看向鲁肃,问道:“子敬以为何如?” 举樽饮酒的鲁肃,放下酒樽,笑道:“仲邈所取武汉之名,当胜武昌之称一筹。以武兴汉,可彰主公大志。” “既然如此,将鄂县更名为武汉。”刘备满意的说道。 霍峻嘴角含笑,与众人口呼‘英明’。 历史上武汉由来哪有这般复杂,仅是因武昌、汉阳二城隔江而立,世人简称之为武、汉,与简称襄、樊相同。随着武昌、汉阳、汉口三镇合一,便取武汉为名。 如今提前二千年,被霍峻附以他意,直接称为武汉。 刘备见左侧有武人缺席,问左右道:“此为何人,怎么不来赴宴!” “启禀主公,江夏太守文聘是也!”侍从答道。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莫非你等不曾通知仲业赴宴?” 侍从惶恐说道:“在下命人通传,文江夏言将会赴宴。” 刘备略有不满,今日设宴,有拉拢荆楚群臣之意。镇守江北夏口的文聘,他早命人通知,如今迟迟不到,岂不是打他脸吗? 诸葛亮轻抚羽扇,劝慰说道:“主公,文江夏守御边关,责任重大,怕是不敢亲至。” “或是如此尔!” 刘备深呼吸,盖或知道自己鲸吞荆楚,短期内想收服人心,怕是困难。很快刘备收拾心情,又是笑脸迎人。 半响后,出乎刘备意料,披着甲胄的文聘姗姗来迟。 刘备略有惊喜,笑道:“仲业,何故来迟?” 文聘伫立案前,低头拱手说道:“主公在江南设宴,聘恐有曹军袭扰,特率帐下骑卒巡视江北。今无敌寇身影,方敢过江赴宴。” 不问文聘真实想法,作为派系君主的刘备不得不为此动容,下榻握住文聘的手,感慨说道:“仲业奉忠守业,得有大将如此,好荆楚无忧,孤亦可高枕无忧。” “来人!” 刘备让侍从端来两樽酒,说道:“将军守钱塘之智,御边之劳,尽在此酒中。” “孤敬将军!” “谢主公!”文聘冷峻的脸微放松下来,拱手说道。 刘备、文聘对饮清酒,尽显君臣和睦之情。 刘备握着文聘的手,笑道:“区区酒水安能酬将军之功,累计过往之功,孤赐豫章郡治下宜春为卿俸邑。望将军镇守江北,不负孤之所期。” 文聘露出惊讶,又有喜悦之情,自谦说道:“宜春县邑,聘岂敢领守!” 刘备送文聘入位,笑道:“将军下江左,力战金口,坐镇夏口,累而计之,于吴楚是有大功。今又何言无功乎?” “谢主公恩赐!”文聘感激的说道。 转身回榻的刘备暗叹了口气,赐文聘一县为他的俸邑,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他在荆楚的力量太弱了,文聘手上有军士万人,坐镇江夏,这让他不得不拉拢文聘。 包括长沙太守刘先,刘备给了俸邑,以来安抚刘先,从而得到他手上兵马的支持。 当然这也是一种利益交换,他会从江夏、长沙之交二郡中划出新郡,他的武汉将会在新郡之中。 不过荆楚中能得封邑之人屈指可数,除了霍峻、文聘、刘先外,还能得到俸邑之人也就仅剩王威。 众人皆嘲讽孙权,给予手下俸邑。然当众人成为孙权时,或许能理解孙权,从而成为孙权。 刘备短短一年时间坐拥吴楚,相比于花了十几年,一刀一枪打下北方的曹操,刘备的根基着实不稳。 回到榻上的刘备,与左右文吏交谈着,等着他亲自安排的好戏上演。 少顷,侍从小跑入宴,说道:“启禀主公,关将军与黄桂阳、王零陵征讨苍梧得胜归来,已至外围等候。” “速请!” “诺!” 片刻,关羽、黄忠、王威三人先后入宴。 关羽虎步而行,抚剑昂首。黄忠捧着锦盒,王威手握公文书信,紧随关羽之后。宴席左右肃静下来,盯着三人的动作。 关羽手松开剑柄,拱手说道:“启禀主公,羽督黄忠、王威二将,斩杀吴巨,得讨苍梧;又赖主公之威名,交州士燮上表归顺主公,岭南降服矣!” “主公,此乃吴巨首级。” 黄忠将装有吴巨人头的锦盒,交予侍从。 “此乃士燮降表!”王威将巾帛转交。说道。 刘备面容微正,掀起锦盒盖子,见到被石灰包裹的吴巨人头,略有伤感。又打开士燮的巾帛,脸色又恢复正常。 扬了扬士燮的降表,刘备笑道:“交州珍宝不少,士燮献上明珠、琉璃、翡翠、玳瑁等绝世珍宝,又有好马三百余匹,可见其诚意矣!” 关羽督王威、黄忠二将,进军迅速。交战时,黄忠得到霍峻安抚的书信,为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战场上身先士卒,怒斩吴巨,降服苍梧。 士燮得知此事,便命手下使者上表归降刘备,表示自己愿臣服于吴楚。 这事刘备早已知道,拖到今日宴会,纯粹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手段以及能力。毕竟今下没有什么事,能比平复苍梧叛乱,交州归附更能够彰显他自己的能力。 果不其然,在诸葛亮、霍峻、王粲的人带领下,众荆楚文武高呼道:“主公威武!” 刘备双手下压,笑道:“苍梧征平,交州归降,此为庆贺之时。交州所献珍品呈于宴上,今宴饮醉者,可自取珍品,孤分文不取!” “谢主公恩赐!” 经过此事,宴会的气氛达到高潮,无论文吏,亦或是武将都在开怀尽饮。 刘备趋步下榻,亲拍黄忠的肩膀,安抚说道:“卿作战骁勇,于江左之时,孤便知晓,心慕多时。今卿斩将破敌,居功至伟,孤当拜卿为讨虏将军,都亭侯。” 黄忠面露感激之色,拜服说道:“主公大度之恩,忠不敢忘。忠拜谢主公,今后当殚精竭力,为主公冲锋陷阵,不敢不从!” 继而,刘备握住王威的手,感慨说道:“将军忠贞勇武,侍奉临淄侯两代,曹操大军南下,卿不畏兵寡,起兵助之,孤甚敬卿之忠义。” “计卿辅临淄侯父子之功;破曹于金口之业;征讨苍梧,降服交州之绩;卿当受拜平夷将军,又领零陵始安县邑以为俸邑,酬将军昔日之功。” “多谢主公厚恩,威当竭尽全力报之。”王威感激的说道。 “请二位将军入座!” 刘备让二人入座,自己攥紧关羽的手,笑道:“兄之征西,且随为兄上榻,同座共饮。” “诺!” 关羽见自己从荡寇将军晋升为征西将军,心中满意。今下两家合一,自己与霍峻平起平坐,总不能还次居霍峻之下,此是何道理? 当然关羽亦喜刘备不曾忘记自己,刘备坐拥吴楚,无人可与其并尊。今时自己能与兄长同坐,可见自己在兄长心中的地位何如! 实际上关羽不知道,刘备头疼怎么给他排座位,位居霍峻之下,关羽必定会气愤。若是将霍峻排在关羽之下,且不说霍峻会怎么想,那些荆楚武将肯定是不满意了。 一手握着关羽的手,一手举樽,刘备笑道:“今夜孤与诸卿不醉不归!” (本章完) 第277章推贤举能 从宴会开始到结束,刘备的笑容从未停下来。今日所饮的酒水,也更甚以往宴会,可见刘备有多么开心。 待宴会结束时,霍峻寻上即将归府的刘备。在刘备的邀请下,霍峻同乘马车归府。 刘备入住的州牧府由鄂县府衙所扩建而来,周围可见施工的民工在那劳作,大量建筑的木材、砖瓦堆积成山,左右房屋亦有被拆毁。 “孔明言旧府衙小,不可为治府,便向外扩建了几间堂屋。”刘备脸色红润,为霍峻指点说道。 霍峻打量周围,笑道:“孔明所言不无道理,昔萧何言高祖,非壮丽无法显天子之威。今主公虽无开国建基,但治府亦可从此理。以峻观之,武汉治府至少需比肩汉寿府衙,比其宏伟亦是可行。” 鄂县之前的府衙作为县级的府衙,太过寒酸了。拿来作州治都不够格,更不用说拿来做二州之主的府衙。 刘备笑容洋溢,说道:“孔明、元直亦是如此言语。” 这些年徐庶常替刘备坐镇后方,作为诸葛亮的副手,执掌律法,安抚人心,功绩不少。今刘备执掌荆楚,徐庶累功进封关内侯。 “且坐!” 步入议堂,刘备邀霍峻坐在对榻上,说道:“今仅有你我,无需多礼!” 招呼侍女上茶,带着酒气的刘备笑道:“孤与仲邈上次对饮之时,尚在曹操水军寨外。时曹操横槊赋诗,酾酒临江,意气风发,然遭败于仲邈手中,窜逃江汉,狼狈不堪啊!” 霍峻双手捧茶,说道:“得赖主公器重,委以兵家大事,峻方能集两家之力,败曹于金口。彼时峻言,助君龙翔九天,驰骋风云。今时观之,峻不负昔日之语。” 刘备感慨不已,说道:“孤已掌扬、荆二州,交州指日可下,唯有益州不克。然益州又有法孝直、孟子敬助之,别驾张松为内应,得之应是不难。今以仲邈所献策对论之,事已至半矣!” “孤能有今日,得益博望逢君也!” 霍峻自谦说道:“策论之语,仅是纸上谈兵。主公能坐拥吴楚,得赖众贤扶持。” “众人之功则是众人之功,与君之功绩何干?”刘备佯装不悦,说道。 “多谢主公!” 霍峻犹豫少许,说道:“主公,今峻前来,乃是请辞南郡太守一职。” “什么!” 喝着热茶的刘备,震惊问道:“孤不薄于仲邈,仲邈怎请辞南郡?莫非是孤有不当之处?” 见是如此,霍峻解释说道:“峻欲改镇江淮,将南郡让于主公执掌。” 刘备似乎意识到什么,皱起了眉毛,说道:“孤非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辈。仲邈,国之上将,武略超群。南郡要地,望北观西,上接襄宛,西达巴蜀。除仲邈外,谁可镇守?” 刘备真不担心霍峻功高震主,他相信霍峻的品性,也相信霍峻不薄于他。且他刚把霍峻得到手,还没捂热呢! 当然在刘备今后的计划中,霍峻坐镇南郡,足以让曹操不敢南犯荆楚。他则能顺势抽调荆楚兵力西进巴蜀,同时凭借南郡的富庶,为西进之兵提供后勤保障。 霍峻挥手解释说道:“非畏主公相疑,峻仅是以为江淮易图,而襄樊不可急图。” “江淮可图?”刘备疑惑道。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得赖主公之德,曹操南下江淮,江北百姓或南渡江东,或北迁寿春,今时唯有合肥有民。合肥孤悬江淮,城坚却小,得赖猛将守城。峻以为或是可图合肥也!” “时主公进巴蜀,峻北取合肥,吸引曹军兵马。若合肥被克,寿春以南,则不复曹操之所有。若合肥难克,峻趋兵北上,亦能为主公掠阵。” “至于襄樊二城,隔江对望,又临近叶宛,毗邻中原,难以破之。今荆楚之重,不在襄樊,而在巴蜀尔!” 霍峻换了一个角度,向刘备阐述他前往江淮的理由。荆楚兵马的未来在巴蜀,吴越可以趁机向北进军,为刘备吸取火力。 “仅是如此?” 刘备显然不太相信霍峻这个理由。 迟疑半响,霍峻如实说道:“荆楚之富庶,多汇于南郡。主公欲执掌荆州,又西入巴蜀,南郡不可不掌。峻坐镇南郡,虽能助主公御北,然与主公大业而言,并无裨益。” 闻言,刘备感动不已,说道:“仲邈能有如此之思,乃备之大幸。若无仲邈,备安有今日之基业?” 刘备真被霍峻感动到了,在他屡次受困之时,几乎都是霍峻出手帮助他。 初附刘表时,人生迷茫,霍峻献博望对,指点他人生的方向;下江东艰难之时,阴侍刘琦,又凭一己之力,击败江东水师。 曹操南下江汉,众人胆怯,不敢迎战之际,霍峻豪言两月破曹,挽救大局于危难之际;刘琦病重之时,霍峻千里送信,力主让刘备继位。 如今在他坐镇荆楚困难之际,霍峻主动选择出走江淮,将南郡让出来,方便他掌握荆楚。 你能说刘备不感动吗? 酒喝多的刘备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握住霍峻的手,感慨说道:“仲邈是为孤之心腹,非手足能比。” 刘备的比喻不可谓不重,手足断,尚能活;心腹无,安能活! 当然君主这般比喻,且听且信。你若当真了,则是要清醒些。 刘备推翻了他之前为霍峻的表封,说道:“仲邈身赴江淮,欲取合肥。孤当表卿为徐州刺史,督丹阳、鄱阳二郡,再赐彭泽为君俸邑。徐州具体细则,可于今后细拟。” 刘备给了徐州刺史这个虚职,为了保证霍峻的权利,又让霍峻督丹阳、鄱阳二郡。其权利有增有减,因遥领徐州,督二郡,霍峻管辖的地域变大,但权利变小,管不了二郡的基础治理。 然霍笃作为霍峻的兄长,鄱阳郡还能说得上话。至于丹阳郡,接下来就看是谁继任关羽了。 霍峻推辞说道:“主公,峻已有两县俸邑,今愿将彭泽俸邑转予与兄长。” 在霍峻看来,自己所受恩宠已高,倒不如给霍笃领取,也算是自己多年来给予兄长的回报。 刘备思索半响,说道:“仲邈恭厚,今之请求,孤自当允之。” 说着,刘备抿了抿茶,问道:“仲邈坐镇南郡已久,不知何以教孤?” “南郡之重,在于当阳、公安二城。二城得保,则江陵可安。”霍峻说道:“主公欲西入巴蜀,倒不如划出武陵、南郡西部诸县,新设宜都郡,专治益州之事。” “善!” 刘备放下茶盏,问道:“仲邈在楚地多时,今交州初附,孤欲遣上卿赴交理政,不知谁可往也!” 霍峻沉吟少许,推举说道:“步骘,步子山,文武并济,兼有权谋,可以赴之;鲁肃,鲁子敬,豪情云天,胸含韬略,可以往之;潘浚,潘承明,忠贞可信,亦有兵略,可以任之;陆议,陆伯言,心机高深,兵略达人,可以安之。” “子山、子敬、承明、伯言?” 刘备蹙眉思量,霍峻举荐的四个人都有共同的特点,都是文人出身,可以安民,且都有权谋手段。 “子山,孤有重用;伯言,孤有他命;承明,初附于孤;子敬,孤之左右。”刘备斟酌说道。 “子敬,可镇一方,于孤左右,出谋划策,当是屈才。”刘备拍案,说道:“当迁子敬为平南中郎将,出任交州刺史,率白毦军千人入驻交州。” “主公英明!”霍峻赞道。 继而,霍峻又向刘备推举,说道:“主公,时水镜先生言,卧龙孔明,凤雏士元,皆是国士。峻治下南郡长史庞统,便是凤雏。其才略超群,南郡之政,多有他出。今特向主公举荐凤雏庞士元,以佐主公左右。” “善!” 刘备嘴角又是上扬,笑道:“孔明之能,孤已知晓。凤雏之才,实属不知。今由仲邈举荐,孤当见之,垂询大事。” 继而,刘备拍膝感慨说道:“若孤帐下文武,皆能如仲邈举荐贤能,吴楚必能早安!” “以主公之能,吴楚早晚可安。”霍峻笑道。 刘备心有所动,指向堂侧露面的青涩女孩,说道:“此乃孤膝下次女,仲邈以为何如?” 霍峻略有惊讶,不曾想那刘备的庶女在那,打量刘娅几眼,说道:“端正贤淑,当是佳女。” “为君之子妇何如?”刘备略带醉意,笑道。 霍峻又望了眼满脸通红的刘娅,迟疑说道:“峻子弋年幼。峻义子邓范出生农家,怕难为主公佳婿。” 糜夫人所生的嫡长女嫁与吴郡陆议(陆逊)。次女刘娅,刘备庶出之女,母为歌姬。 刘备不以为然,坦然说道:“孤幼年织席贩履,云长亡命江湖,翼德乡间豪强,孔明隆中耕夫,敢问贵否?” 见刘备如此作答,霍峻拜谢说道:“主公之恩,峻深谢之,唯以死能报主公之恩。” 刘备与霍峻的联姻,多是政治属性。作为刘备而言,下江东嫁长女,得荆楚嫁次女,理所当然。嫁给他人,倒不如嫁给霍峻之子,既作为安抚荆楚士人的信号释放出去,又能拉拢到霍峻,一举两得。 晚上无了,不用等了。 (本章完) 第278章升迁论政 刘备新划分的徐州,与东汉时的徐州不同。除了原有的广陵、下邳、彭城等徐州郡国外,又将扬州的庐江、九江二郡划入徐州。庐江、九江二郡位于江北地区,大部分县乡都是在曹操帐下。 实际上,霍峻欲取合肥,刘备委任霍峻为九江太守,或许更为合适。然霍峻之前出任南郡太守,今从任上卸下,让霍峻遥领并不合适。且霍峻在刘备继任荆楚过程中,又表现出众,不予较高的封赏,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当然不仅是霍峻的委任出来了,吴楚各高级官吏的委任也都出来了。 刘备自己兼任荆、扬二州牧,吴楚各郡太守皆由其督领。 霍峻,征北将军,徐州刺史,督鄱阳、丹阳二郡,云阳乡侯。 关羽督军破苍梧,降服交州,又计斩杀乐进、大破张辽之功,迁征西将军,南郡太守,汉寿亭侯,赐武陵充县(今桑植)为俸邑。 张飞累计前功,迁伏波将军,宜都太守,增食邑五百户。 宜都郡者,分南郡以西诸县,辖西陵、夷道、佷山、秭归、信陵五县,专理巴蜀之事。张飞率军屯夷道,向朗督领宜都郡政事。 糜竺迁安汉将军,位众吏之上,赐金五百斤,银千斤,又予大量田亩。简雍、孙乾、伊籍各有封赏,但皆次于糜竺。 诸葛亮累计前功,迁军师将军,署车骑将军府事。 徐庶迁治军将军,掌军府吏治。 甘宁迁横江将军,遥领南阳太守,增食邑三百。 赵云迁翊军将军,护中军兵事,增食邑三百。 糜芳迁荡寇将军,丹阳太守,都亭侯。 王威迁平夷将军,苍梧太守,都亭侯。 贺齐讨江东山越有功,置临水、始新等县,平会稽黄巾贼乱,迁奋武将军。 鲁肃迁平南中郎将,交州刺史,率白毦兵千人,入驻交州。 陆逊迁佐军中郎将,与孟达同驻猇亭,隔江对望张飞营垒。 …… 潘浚迁武汉郡守,封爵列侯。 武汉郡,划江夏、豫章、长沙三郡而设,武汉、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下隽、汉昌八县。 步骘迁武陵太守,诸葛瑾迁会稽太守,吕岱迁吴郡太守,黄射任建安太守,全柔迁零陵太守,严畯迁桂阳太守。 前桂阳太守黄忠,迁讨虏将军,调入中军任职。 刘备通过政治手段,将除长沙以外的荆南三郡都换上自己的要人,或是江淮心腹,或是江东旧吏。 加上霍峻离任南郡,今时唯有豫章、庐陵、江夏、长沙四郡仍由刘琦旧人掌握。当然刘备也不准备将这些人全换,短时间内刘琦旧人该用还得用,且两家无法剥离。 …… 在军队方面,刘备提拔三十余名出色将校,如吕蒙、朱桓、施然、傅肜、魏延、辅匡、冯习、张南、向宠、全琮、刘封、太史亨等人。 士人方面,除霍峻举荐的庞统外,诸葛亮举马谡、廖立出仕,顾雍举吴粲、丁谞、殷礼、张秉等人,王粲举张存、韩冉等人……如此种种,刘备皆来者不拒,纷纷提拔入车骑将军府。 如此恐怖的人才储备,今时的刘备不缺人不缺地,缺时间给他整合荆、扬二州。待刘备整合完成,其实力将会爆发性的增长。 荆楚+吴越,岂是简单的1+1=2,必然是1+1>2。 府治迁到武汉,霍峻怀揣徐州刺史的任命,也准备回江陵,率他帐下军士东赴江左。然临走前,刘备却把他叫住,让他参议吴楚的军政要事。 破旧的鄂县府衙,两侧坐满了十几名吴楚上卿高官,皆峨冠博带,衣冠楚楚。 刘备高坐榻上,听着众士人的争论,耳朵噪得不行。 从赋税额度争吵到律法修订,再从律法修订延伸到儒学经典,又从儒学经典议论到盐铁官营。 诸葛亮作为刘备亲点的署车骑将军府事,先与顾雍、潘浚、张昭议论赋税收取额度,又与众人商讨律法修订的方向。 张昭面红耳赤,争论说道:“主公初掌荆楚,当如高皇帝入关中,为抚士民之心,与民约法三章。今吴楚初安,宜缓刑弛禁,收取人心。” 羽扇快速摇动,羽扇产生的凉风让诸葛亮燥热的心不由宁静下来。 诸葛亮沉声说道:“今时安能如旧时,昔秦法苛刻,百姓生怨,陈胜吴广因之而反。高祖以宽宏之量,悦关中百姓之心。” “临淄二代治吴楚,因时局动荡,唯以文法羁縻,赐官授爵,任郡守官长。时来南土人士,盘踞郡县,专权越上,欺凌乡县。州府德政难施,威严难肃,唯以官爵悦之。” “爵多则骄,官贵则傲,时居乡里,官长亦受其限,君臣失序,霍乱州府。” “今亮执严法治之,法行则知威;又遣贤吏理之,深治则顺县乡。时上下有序,君臣有道,政令互通,是为治政之要。” 诸葛亮在政治维度上,比在座众人看得更远。不是在与张昭争论律法修订的严苛程度,而是在力求律法严苛,从而帮助刘备建立上下有序的统治体制。 不论是荆州,亦或是扬州,在之前的统治上,除了丹阳被诸葛亮深度治理过,其余州郡都处在混乱当中。 这个混乱不是指有战事发生,或是指统治秩序的混乱。地方士族豪强侵占地方官的权利,地方官无上层的官吏督促,摸鱼、贪腐、谋私层出不穷。 诸葛亮所力求之事,不在于是否悦民,而是建立起属于刘备的官僚体系。毕竟政令不通,你所悦之民,反而会让豪强、大族得利。 唯有建立起合格的统治体系,才能保证吴楚的正常运转,正反馈到军事上。 军阀争霸,计谋百出,宏观军略,仅是部分。更多的是枯燥且又令人头疼的行政工作,人际关系,政令通达,这些亦是看不见的战争。 刘备想与曹操争夺天下,除了真刀真枪干,便是要考验诸葛亮的政治水平了。 然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位面,诸葛亮不再是孤军奋战,张昭、徐庶、潘浚、顾雍皆是出色的政治家。霍峻也能掺合其中,也能说上几句,且帐下的蒋济、司马芝亦是国之上士。 潘浚斟酌说道:“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法而治。主公初掌吴楚,今大变律法,恐士吏不安,从而非议君上。何不如暂以旧法治之,施法缓图,士吏习知旧法,则是心安。” 身着衷甲的霍峻,驳斥说道:“因时而变,因地制宜。自主公入楚以来,上合楚官,下悦将士。今行严法,非议者,多是地方恶豪及州府污吏等,如此之人,当是害群之马,宜当早除。” 或受从军的影响,霍峻对于怀柔政治不太感冒。指望所有人都支持你,那是不可能的。唯有拉一派,打一派才是王道。 之前刘备给予那么的利益出去,又是赐俸邑,又是封分二十余人为列侯,为得不就是拉拢荆楚高层。 在封建体制中,除非是王朝末期,或是残害百姓过重,否则上层不乱,便能总体稳定。今时打压下层为非作歹的普通豪强,清理无能、贪腐官吏,并不困难。 刘备的政治水平不差,知晓诸葛亮、霍峻所阐述的深层含义,拍案说道:“诸位勿言,当因时制宜,修制严法,深治吴楚。” “诺!”众人见刘备敲定,放弃争论拱手应和。 敲定律法后,诸葛亮认为天下纷乱,军士出动之频繁,更胜旧时,军费倍出,仅凭赋税难支,今施行盐铁官营制度,以佐助军费开支。 刘备自是应诺,设盐铁校尉。委任顾雍出任,调盐铁之利,充实军需。 继而,霍峻掺和一脚,上疏说道:“主公,凡世主之患,在于稻谷不丰,故有军争之时,粮草不济而退兵;百姓饥寒,难以果腹而不生子。” “凡人口凋敝,则军伍兵卒寡,稻谷生产愈少。时苛税猛于虎,百姓隐匿户口,国户稀少,兵卒又寡。如此往复,国将难存。” “若凡稻谷丰,军辎不缺,可以久战争利;百姓饱腹,不受饥寒,则生子者众。时赋税宽仁,百姓纷入案牍,民户多增,从军者众。如此往复,则能兴国。” “今南北之势,略有雏形。吴楚二州,地广人稀,山林丛生。古来多为蛮荒之地,饭稻羹鱼,火耕水耨,岁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是为中原人所鄙。” “中国数州,土地肥沃,栗麦轮耕,两岁三产,是为殷实。南北相较,我吴楚地广与中国,然地利不足,耕技不精,百姓寡少。长久对峙,仅有江水之险。为图中国计,当行稻麦轮种法。” “峻昔治皖城、江陵,行效此法。春种稻谷,秋种宿麦;春收麦禾,秋收稻米。百姓轮作田亩,不废农时,较往岁增产数斗。一户数斗,万户数万斗,是为富国之计。” “四季不废农耕,百姓得田可种,兵吏屯驻可耕。如此以来,税额不变,赋税多增,稻谷积仓,隐户多出,国库充盈,丁口兴旺。论以观之,中原可图,汉室可兴,望主公行之。” 霍峻从多层方面论述百姓与粮食之间的关系,又简单比较南北状况,引出建议刘备在吴楚二州十六郡,推广稻麦轮种之法,以来增加国力。 果然其然,刘备大悦,赞扬说道:“仲邈上马治军,下马安民,汉之国士尔!稻麦轮种之法,孤于江左时略有耳闻。鄱阳稻谷积仓,兵士自足,多赖此法,孤当纳之。” 刘备吩咐说道:“由仲宣,亲拟府令,下达郡县。孔明既掌府事,当督促各地长官。” “诺!”王粲、诸葛亮拱手应道。 王粲之前作为刘琦的长史,今拜为侍令中郎将,成为刘备的专属秘书,掌府印,撰府令。 如此之多的奇怪官名,也是无奈之举。人才太多,官位太少。唯有新设官职,满足需求。 (本章完) 第279章初议合肥 霍峻在武汉停留几日,与刘备又深议江淮军事,便回了江陵。 昔南郡兵马两万,归由霍峻统属。今时霍峻前往江淮,自然不可能全部带走。在得到刘备批准下,徐盛、高翔两部五千精锐,及霍峻帐下的五千羆虺军,合计万人军士,将随镇江北。 今时他回郡府,安排家眷搬回皖城,又与众手下见面,传达刘备封赏的官职。 怀有身孕的小乔与姐姐大乔,在庭院内指挥仆人搬运行李。 屋内,步练师收拾着衣裳,略有不满,说道:“从皖城到江陵,住了仅一年,今怎又要回皖城?弋儿正随凤雏先生习学,今至江北,何人可以为师?” 霍峻怀里抱着霍弋,笑道:“官职升迁,政务变动,不得已为之。皖城亦有置业,何愁无处容身!” 说着,逗了逗自己的儿子,笑道:“士元是为才学,但为夫帐下亦有子华、子通二位贤士,何不愁无人教导。” 霍峻在外,忙碌军政。常是步练师操持家中,教导霍弋,帮衬族人。然随着霍弋步入习学之龄,不曾想步练师找上了庞统给他当老师。可惜仅教了几个月,霍弋便要随霍峻至皖城。 步练师微微蹙眉,说道:“子华(司马芝)饱读经书,贞洁之士,或可为弋儿之师。子通(蒋济)好酒贪财,城府深沉,怕是难为弋儿之师。” 霍峻将儿子放下,意味深长说道:“贪财并非大事,弋儿若能习得子通之学,霍氏二代之盛当在弋儿也!” 霍峻并非在吹捧蒋济,通过他与诸葛亮、庞统、潘浚等荆楚上士的接触,深感蒋济的才能及名望被低估。 蒋济能在历史上混得风生水起,与司马懿结交甚密,深得曹丕、曹叡两代君主的器重,历任中护军、领军将军,岂是那么简单之人。 霍弋真若有蒋济之能,挑起霍氏的大梁不成问题。即便霍弋不成器,霍峻亦有后手可保霍氏门楣兴盛。 步练师思量少顷,笑道:“妾以为弋儿能似子华先生便好,其为人恭孝,世间少有!” “皆可!” 霍峻见儿子跑了出去,搂着步练师渐渐隆起的腹部,笑道:“弋儿若是不成器,夫人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位吗!” 说着,轻咬洁白如玉的耳垂,嘀咕说道:“若是不成,再生几个也成!” “讨厌!” “哈哈!” 不仅是小乔怀了,步练师以及李芊也都怀了。唯有大乔眼巴巴地望着霍峻,她也渴望成为母亲。 玩闹归玩闹,霍峻尚有正事处理。 正堂,庞统向霍峻辞别,拱手说道:“多谢府~使君举荐,统将赶赴武汉,拜见主公。” 霍峻坐在榻上,笑道:“无某举荐,以士元之才,犹如锥之处囊中,早晚锋芒毕露,何待峻推举尔!” 以庞统在荆楚吹捧出来的名望,无论是投靠刘琦,亦或是投效刘备,都能得到厚遇。然始终不为所动,在南郡出任功曹,盖或是等候大势。 今大势已显,庞统也不犹豫,在得到霍峻的举荐后,准备直奔武汉,觐见刘备。 “然使君举荐之情,统不敢相忘。”庞统说道:“进取巴蜀之策,统当细言内应杨汉之事。” 霍峻坐镇南郡期间,广汉郡杨氏豪强找上门来,商讨蜀锦贩卖。今刘备执掌吴楚,杨氏家主杨汉押注刘备,向霍峻表明如果刘备入蜀,他愿意举部曲千人帮助。 杨汉,字季勋,在刘璋治下时期,凭借部曲占据沱江险要,控制鳖灵峡津口,亦是思乱求贵之人。 至于沱江者,又称内江,与涪江、岷江称为蜀中三江。 蜀中三江者,皆为长江支流,入巴地欲取蜀,唯走三江可至成都。外江岷江从南安(乐山市)走外线到成都,内江沱江从汉安(内江市)至成都,中江涪江走垫江(合江)至成都。 历史上,刘备从中江进攻成都,赵云从外江进攻成都,诸葛亮、张飞走内江进攻成都。三江并行,合围刘璋于成都。 “可!”霍峻笑眯眯说道:“入蜀之事,州府之人多有议论,望士元勉之。” 刘备窥视益州,命张飞、陆议驻扎在宜都,西入之意明显,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来。 庞统欲成为刘备的谋士要臣,唯有献西取巴蜀的计策作为他的进身之资。然今时之刘备非旧时之刘备,有识之士能看出刘备窥视益州,怎会不知巴蜀是他们最后容易建功的机会。 霍峻离开武汉以来,法正天天跟在刘备身侧,劝刘备早日准备进军巴蜀。因此庞统欲上位可没历史那么容易,必须拿出真材实料。杨汉这种地方豪强暗附,或许能成为庞统的筹码之一。 看着庞统离开的背影,霍峻面露玩味。 刘备深知一个萝卜一个坑,提拔鲁肃出任交州刺史,岂是将鲁肃发配到岭南,而是让鲁肃刷功绩去。除了交州外,容易啃得地盘就剩益州,内卷将会是刘备帐下文武的主题。 从刘备今下的人事委任来看,不出霍峻所料,入蜀者当以张飞为先,女婿陆逊为辅,搭配中年轻将校。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散出,入蜀非是他所忧虑之事。今下他且多想想,如何攻略合肥,方是他核心任务。 霍峻整理手上的任务,吩咐说道:“士载,你且先赴江北,详细绘制合肥舆图,不可有缺!” “诺!” 领命后的邓范,犹豫良久,拱手说道:“范自幼由父亲抚养长大,今得蒙父亲厚恩,得配主公贵女。范深思以来,惶恐至极,无以为报。望父亲答应,范愿改姓,服侍父亲于榻前,爱护族子弟妹,兴我霍氏门楣。” 霍峻挑起眉毛,问道:“既入霍氏,今后当弃邓姓,绝邓氏祭祀,为父之爵亦难继之。可能从否?” 邓范跪地叩首,说道:“多谢父亲。今世间混乱之际,兵戈四起,既为我霍氏儿郎,当有从军封侯之心。岂能蒙父辈之余恩,坠我男儿之志。” “善!”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即日起,你则为我子,为我霍氏族人。” “诺!”霍范拱手应道。 多年以前,霍峻收邓范为义子,纯粹是一时兴起。若是不成器,入军成为自己的部曲。若是成器,则是另言。 在经过师父司马芝的调教,邓范不似历史上那么看重名利,反而多似司马芝孝顺母亲的品性,对霍峻亦怀有深感抚养之恩。 待霍范退下,霍峻看向坐在榻侧的蒋济,皱眉问道:“此出于子通之语?”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将军莫不想成他人之美乎?主公嫁女于下,岂是嫁邓姓子,必定是嫁霍姓子。” 果然不出霍峻所料,邓范请求改姓出自于蒋济的点拨。 “邓范天资聪明,熟爱兵略,未来可期。仅以义子待之,岂不可惜,何不以此为机,收为子嗣。将军从征戎伍,可为亲信之人。”蒋济说道。 蒋济说得不无道理,刘备嫁得不是女儿,而是政治表态。作为属下的霍峻,不管怎么样,亦要表明态度,改姓便是信息回复之一。 霍峻摇了摇头,感叹说道:“子通,心思细腻,峻不能及。我数次欲举荐子通与主公,但皆不舍子通智谋。” 司马芝、蒋济属于是霍峻的左右手,一人理政,一人督军,且多年相处下来,他们也融入霍峻的事业当中。一旦剥离,霍峻找不到其他人代替。 蒋济扶须而笑,说道:“主公左右贤能众多,何需济也!倒不如在将军身侧自在,钱财、美酒应有尽有。” 霍峻手上的俸邑可不是就他一个人享用,他是在用俸邑补贴蒋济、司马芝、刘忠等这些吏员。他们那点属吏的工资,哪够他们开销。 然蒋济所说又岂是真心话,跟在霍峻身边,与跟在刘备身边的前途岂能相比。是故为了补偿蒋济,霍峻替他向刘备要了个遥领九江太守的官职。 霍峻斟酌少许,问道:“今峻将远镇江淮,子通既任九江太守,不知可有计策下合肥否?” 蒋济沉吟良久,说道:“合肥城小虽坚,但远离孤悬江淮,欲克并非难事。济以为二事若能成,将军当必破合肥尔!” “请言!”霍峻脸色收敛,请教说道。 “其一,合肥城小,然有曹氏骁将固守,兵有数千之众,将军需围敌军于城中;其二,合肥为寿春前哨,围攻合肥。寿春必救,曹操必援,将军需退曹操援军。” “围合肥,退援军,破城入之!”霍峻理解蒋济之意,说道。 “正是!” 蒋济说道:“欲破合肥,济窃以为唯有此法!” 别看蒋济提出的三个步骤似乎不难做到,然孙十万连第一步都做不到,在合肥城下留下除了蒋一封、张八百、满数百等曹军将领的别称。 “善!”霍峻点头思索,说道:“峻已知子通之意,且容我斟酌思量。” “远赴江淮,家务繁多,济且告退!”蒋济拱手说道。 见蒋济欲走,霍峻叮嘱说道:“子通,有空且多指点士载!” “诺!” ps:卡文了,诸位且看。 (本章完) 第280章二虎竞食 建安十五年,秋。 且不言刘备治理吴楚,霍峻转镇江北。 今时曹操于邺城之中,多受非议。 非议何来,自是由曹操春天诏布郡县的那封求贤令说起。 曹操颁布求贤令,开头与尾部暗藏不臣之心,被中原文士察觉出来,对曹操非议颇多。且刘备掌握吴楚,在发动政治舆论,谴责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废汉之心久矣! 如此之下,身处邺城的曹操不仅为舆论而烦恼,亦为下一步进军方略而忧愁。 “孤久蒙汉恩,迁典军校尉时,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 曹操坐在堂内,将《述志令》交予陈琳,对左右感叹,说道:“孤蒙受汉恩已有三代,自讨董卓起,孤征黄巾,灭袁术,平河北,亡刘表。今孤多受他人非议,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孙权舔道:“丞相大恩于汉,今时之非议,多说小人见丞相功盛,心怀嫉妒,言语诽谤。丞相之功绩,权与诸卿岂能无睹。” 得闻孙权之语,曹操心情好了些许,谦虚说道:“孤为丞相,已位极人臣,或有不信天命之人,以私心非议,言孤有不逊之志。今为明孤志,又念江湖未静,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仅领武平万户,减少谤议于孤。” “丞相忠正之心,苍天可见!”孙权与众左右拱手称赞,说道。 曹操似乎满意孙权的捧场,带着笑容与众人闲聊良久,离开议堂。 行至花园,贾诩已在亭中等候多时。曹操请贾诩入座,饮酒赏秋景。 “非议者众多,孤为明志,不得已下令自述。”曹操郁闷地说道。 贾诩笑了笑,拱手说道:“丞相领兵三十万之众,欲反天子,早当反之,何需劳心述志下令。今天下未平,丞相当以讨贼为先。小人之语,不足为虑!” 曹操难得地为贾诩倒了樽酒,问道:“年初建言,孤深思甚久,又询问诸卿,然不知文和可否细言己见?” “不可!” 贾诩扶住曹操的手,说道:“丞相尊,诩卑,岂敢受丞相此礼。当由诩为丞相酌酒。” “哈哈!” 曹操见贾诩动作,笑了几声,似乎颇是满意。与贾诩这种人交谈,虽难知其内心真实想法,但是他总能让你舒服。 为曹操酌完酒,贾诩说道:“丞相南征北战,历经十余载,终克中国;刘备用兼并之法,袭承刘表余恩,根基浅薄。此刘备不如于丞相也!” “巴蜀之地,民富兵足,取之可望吴楚;关西之地,民风彪悍,得之可观巴蜀。关西之地,丞相常以羁縻治之,往昔灭袁之时,马氏、韩氏出力甚众。” “西陲巴蜀,刘璋暗弱,朝秦暮楚,初降丞相,后盟刘备。今刘备已握吴楚,必窥巴蜀。丞相切不可让刘备取之,否则刘备占据南方四州之地,幅员辽阔,江水为险,大山为郭,将难制之。” “欲取巴蜀,必过关西。关西诸将,虽无扩土远志,但有保土之念。丞相趋兵过之,关西必叛。然关西诸将贪图利益,恃勇自傲,丞相可假天子之名,封赏诸将,征伐张鲁。” 贾诩捋着胡须,长语细言论之。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丞相趋兵进之,俘杀双虎,及得关中、汉中。时关西、汉中在握,下取巴蜀,有何难哉!” 曹操沉吟良久,说道:“孤将文和之策,传于张德容(张既)、钟元常、卫伯觎三人观之,或有从之,或有异议。时异议者言,恐关西诸将,不愿南征汉中;或是汉中险峻,破之甚难。” 顿了顿,曹操说道:“孤本欲行假道伐虢之策,逼关西诸将叛,进伐关中,平凉陇,观巴蜀。然刘备在南,孤心难安。” “不然!” 贾诩解释说道:“关西诸将,数有十余人,大者不过马超、韩遂二人,合兵数万;余者兵马或数千,不足为虑。今之忧者,唯马、韩二人。若将汉中许与马超,马超岂能不悦?” “马超者,信威西土,威武并昭,能得羌氐人心。马超入蜀,从者必众,何愁关西诸将不愿入之。时马超南征,关中兵寡,丞相后驱击之,有何难矣!” 马超的名声之广,出场之早,超乎众人想象。不言马超随马腾的征战过程,仅观官渡之战,曹操平并州之战。 官渡之战,曹操得赖马超统众万余人支援,击溃高干与南匈奴数万联军,时马超年仅二十六岁;征平并州战事,张白骑、卫固叛,马超与马腾平息叛乱。 历史上赤壁之战前后,周瑜亦向孙权献策,可以与西北马超联合,同取中原。可见那时马超名声之广,能力之出众,连周瑜都认可。 “马超之勇,孤有耳闻。然汉中人口殷实,马超取之,恐其坐大,难以制之。”曹操忧虑地说道。 贾诩轻笑几声,说道:“马超勇而无仁,羌氐仰慕,汉人畏之。时舍关陇而入蜀,无水之源,安能久矣!” “且马超入蜀,韩遂又岂能不入。马、韩间隙多年,虽得丞相调和,但安能尽释心恨。且蜀道艰难,岂能轻取。若马、韩同得汉中,贪利之人,必有纠纷。” “丞相用兵过人,时趋兵于后,马超有何可畏?” 这般言语,让曹操尽去心中的烦恼。 大笑几声,曹操说道:“既然如此,孤上表天子,言刘璋心怀不轨,出行如天子,废其益州牧之位,封韩遂为益州刺史,拜马超为汉中太守。以张既为使,出使关中,劝马超、韩遂二人南征汉中。” 顿了顿,曹操笑道:“孤闻刘备迁治所于江南鄂县,欲亲守边关。孤将于明岁南征吴楚,饮马江水,重扬军威,以挫刘备名望。” 闻言,贾诩拱手拜服,称颂说道:“丞相英明,如此行事,马超、韩遂必起兵也!” 既然采取贾诩的计策,做戏就做真点。调马、韩南征汉中,总不能曹操大军不动,在那窥视关西,自然要有所动作。不如趁着刘备上位不稳,南征吴楚。 至于如何进军,目标当直指刘备治府武汉! 曹操能采纳贾诩的计策,除了让张既出使马超,劝其南征。时亦有手段,劝韩遂南征汉中。 与贾诩畅聊后,曹操召韩遂使臣阎行入府。 吸取了张松的教训,曹操待阎行甚厚,表其为犍为太守,赐大量钱财,又遣亲信说之。斟酌之下,阎行暗投曹操,愿为曹操效力。 至于韩遂为何遣阎行出使曹操,乃是其想探听下金口战败后,曹操的底细情况。 阎行,典型的西北人,身体高大,臂膀壮硕。然阎行亦非单纯的西北武人,见识有度,能审时度势。 “行拜见丞相。”阎行行大礼,拜见曹操。 “彦明无需多礼!”曹操抬手笑道:“近日于邺城乐否?” 阎行面露感激之色,说道:“丞相待行恩厚,行难报之。却恨将要西归,无法于左右服侍丞相。”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卿父官爵,孤已下达。卿可西归后,可送卿父入朝为官,免受西北兵戈之劳。” 为了表达自己为曹操效力之心,阎行主动请将自己的老父送到邺城。 阎行再次拜服,说道:“丞相之恩,行不敢忘。当劝韩公入邺城,为丞相效力。” 曹操摆了摆手,说道:“孤与文约相熟,知其品性。当又会观望几年,怎肯轻易入邺。” 韩遂这只老狐狸在金口之战前,仍是摇摆观望,仅让儿子入邺,成为质子。今金口大败,曹操势力不如之前鼎盛,怎会因阎行的言语,学马腾入邺城。 “请曹公吩咐!”阎行拱手说道。 “刘璋于成都篡逆,作乱益州,不服王命,孤欲征之。然刘备又于吴楚叛乱,孤难以抽身。孤欲拜韩文约为益州刺史,马孟起为汉中太守,进讨巴蜀,降服刘璋。彦明任犍为太守,亦可率军赴任。” 曹操笑眯眯说道:“不知彦明愿否?” 迟疑少许,阎行说道:“韩公多疑,劝舍军入邺,怕是困难。然劝其南征益州,或是可行。” “善!”曹操说道:“若文约疑虑,可言孤欲表马腾为益州刺史。” “诺!”阎行领悟曹操所说之语,拱手应道。 家里有事,来晚了 (本章完) 第281章虓虎野心 自郭、李之乱后,关西群雄并起,马腾、韩遂、张横、梁兴等大大小小的军阀有十余人。若往凉州而去,武威、张掖又各有军阀盘踞。 朝廷法度,难以触及,混乱异常。即便是中原霸主曹操,对于这些军阀,唯有下软刀子,且用官爵封赏拉拢。然就在这军阀并立的时期,关中竟然出现少有的和平。 军阀中马腾、韩遂实力尤为强劲,马腾盘踞关中郿县、韩遂屯驻陇右金城。二人实力弱小之时,分别东西,因李傕、郭汜势大,结为异姓兄弟,退至陇右共抗之。 然随着郭李败亡,马腾、韩遂失去外部压力,自身势力渐渐壮大,陇右资源有限,二人矛盾频发,从而爆发战争。 韩遂杀死马腾妻儿,帐下阎行又差点弄死年少的马超。然马腾亦不逊色,各自召集关西诸将,爆发战争,打得难舍难分。 恰时,曹操迎奉汉帝到手,为安抚关中,遣使劝和马、韩。二人都意识到无法兼并对方,遂顺坡而下,听从曹操的调解。马腾屯关中槐里,韩遂返回陇右金城。 马超十余岁起,便随父亲马腾南征北战,在与韩遂作战中,表现出彩,骁勇异常。及马腾屯关中,马超威服关中豪强,击败反叛羌氐,因庶长子的身份,在马家军中地位仅次于马腾。 在曹操平袁氏,败乌桓后,屯驻三辅的马家最先感受到曹操的威胁。年迈的家主马腾,在张既的劝说下入朝为官。 自此,马超继承马腾的部曲,成为马家军统帅,关中霸主。 槐里,府堂。 马超坐于榻间,手持汉书,静心阅读。远远望去,却见马超身披锦袍,佩玉金饰,腰挎汉剑,是有贵将军之貌。 若仔细打量,可见马超棱角分明,眼眶凹陷,鼻梁挺拔的英俊面庞。眼眸在阅读汉书间,偶尔露出桀骜之色。 “将军,司隶校尉帐下张参军,求见将军,言有朝廷诏令。”侍从禀报道。 马超放下汉书,讥笑说道:“何是朝廷诏令,当是曹孟德之令。” “来人,传张参军入堂,且让伯瞻、子惠(庞柔)也来旁听。” “诺!” 少顷,面容端正,胸怀良策的张既,趋步入堂,拱手拜见马超。 马超端坐于高位,笑道:“张参军,关中上士,不知从洛邑前来所为何事?” 张既从袖中取出巾帛,奉上与马超,说道:“将军,今汉中张鲁、益州刘璋,作乱巴蜀,据不奉命,心怀不轨,意有他图。然丞相欲征刘备,威服吴楚,难以抽身伐蜀。今特表将军为汉中太守,起兵讨平张鲁,以扬我汉室之威。” 马超摊开巾帛,细致浏览,问道:“阎行得有犍为太守,然不知韩遂是何官职?” “韩将军受拜益州刺史。”张既答道。 “呵!” 马超略有冷意,说道:“我岂不是在韩遂之下?” “将军,韩将军岁老位高,何能及将军骁勇。今丞相恐将军南征汉中,韩遂阴袭关中,故而别委韩将军出任益州刺史。”张既解释说道。 马超打量巾帛,冷笑说道:“超不畏韩遂,却畏惧曹公西行尔!” 张既不卑不亢,说道:“曹公将征吴楚,何有余力顾及关中。且将军奉天子诏讨贼,曹公既为汉臣,怎敢西行,必是南征吴楚。” “将军雄姿英发,坐握雄兵,不思报国,建功封爵,莫不想坐观天下成败。我恐成败既定,将军岁月将老矣!” 说着,张既淡笑说道:“亦或是将军畏惧秦岭大山险峻,难以征讨,不敢领命乎?” “呵呵!” 马超将巾帛放下,不由大笑,说道:“张鲁妖道,蛊惑人心,我岂能畏之?” 说着,马超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曹公封超为汉中太守,岂能无所图乎?” “不敢欺瞒将军,刘璋与刘备同盟,二刘兵势汹汹。今刘备据有吴楚,兵马雄壮,曹公不敢脱身。然刘璋、张鲁不得不讨,故委将军讨之。” 张既侃侃而谈,说道:“且将军之父弟皆在邺城,以将军仁孝之心,必不为叛曹公。况曹公能容徐州臧霸、孙观、吴敦等众,安不能容将军尔!” “若将军取汉中,助曹公平陇右,将封将军为益州刺史。时曹公南征吴楚,臧徐州委以东事,将军则委西事。待天下承平,同享富贵不易美哉!” “平陇右?” 马超嘴角冷笑几声,说道:“讨汉中并非不可,然秦岭绵延数百里,崇山峻岭,山道崎岖。时关中贫瘠,群雄林立,百姓稀少,难以动兵。若曹公供济钱粮,超愿率群雄兵马南征汉中。” 汉中,乱世中少有的太平之地,关中多次叛乱,导致百姓南逃巴蜀,故而人口殷实,有数十万之众。 马超驻兵三辅槐里,与汉中隔着秦岭,岂能不知汉中的富庶肥沃,故而他与关中群雄早就垂涎汉中的富庶。 然而想归想,但是他与关中军阀走不了蜀道啊! 数百里的秦岭蜀道之险,行走之难,物资供给之艰,你问谁最有经验,当是诸葛亮最有感悟了。 诸葛亮从汉中北伐五次,若将二伐、三伐合一,实际上诸葛亮仅北伐了四次。然这四次中,除了一次用人的不当,三伐粮草不济。四伐五丈原,还是诸葛亮历经多年准备,才再次发兵。 以益州之力出兵,尚且都会有粮草不济的情况出现,更不用说凋敝的关中,根本撑不起南征汉中。 即便不说诸葛亮,曹操与刘备争汉中时,也出现了缺粮的情况。秦岭之难,蜀道之险要,对大军影响之大,绝不容小觑。 “南征汉中粮草,将军可自出部分,河东、洛邑可供些许。”张既应道。 “善!” 马超大手一挥,笑道:“待我取下汉中,且将粮草还与曹公。” 待张既走后,庞柔捋着胡须,皱眉说道:“将军,曹公先赐官爵,后予粮草,如此大方,怕有他图,我等不可不备!” 马超坐到榻上,冷笑说道:“曹操之心,我已知也!” 继而,马超解释说道:“曹操欲图关中,又畏关中兵马,且刘备在南,窥视中原,不敢轻动。故行二虎竞食之策,让我等趋兵进取汉中,张鲁有秦岭之险,我有将卒骁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待我等两败俱伤之时,曹操断我军兵粮,率兵趋于后,关中、汉中轻易可下也!” 庞柔惊讶说道:“将军既识此策,何不拒之?反从曹公之意,趋兵南征汉中。” 马超抚剑而起,大笑说道:“我马孟起之能,岂是秦岭之险可阻!” 说着,马超于堂中踱步,沉声道:“天下纷乱,刘备一年之间,席卷吴楚,坐拥二州十数郡,甲兵十余万,称雄于南方。” “汉中,天府之地,人口数十万,兵马数万。张鲁妖道,蛊惑人心,寡有兵略,蜀人软弱。我帐下军士如虎狼,但关中凋敝,人口稀少,难以养兵。” “我若能借曹操之粮,举虎狼之士南下,掩杀入汉中,据汉中钱粮,握汉中兵马,关西之地,谁可阻我?” 马超言语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壮志。 他才三十四岁,风华正盛之龄,特别又看了老男人刘备的奋斗史,这让他怎么甘心屈服守着槐里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 经过董卓、郭李折腾后的关中太穷了,且又军阀林立,互相争夺生存资源。他虽有虓虎之勇,但在关中根本施展不了拳脚。 一旦他试图进攻其他军阀,强壮自身,其余军阀便会合兵,形成独特的联盟体制。今时他看到挣脱束缚的机会,拿下汉中,收汉中钱粮为用,西入陇右,联合羌人,他将能趁势而起。 马岱心惊不已,说道:“如此岂不是断绝曹公,那伯父将如何是好?” 马超先是露出狠辣神色,继又露出笑容,说道:“我若能占据汉中,彼时以我声望,联合羌氐人,西入陇右,与曹公分食韩遂、杨秋及关中诸将。” “我马氏有汉中、陇右之地,联合西北诸胡,盘踞凉陇,未必不能效隗嚣,建立功绩,割据一方。时南有刘备,东有公孙,西有刘璋。我向曹操献书求官,其必厚待父亲与两位弟弟!” 马超沉声说道:“我安,则父亲安;我马氏兴,则父亲盛。如是而已!” “这~” 庞柔、马岱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马超有这么大的志向,效仿西汉末年的隗嚣,欲割据西北,然今时有这种条件吗? 见二人犹豫,马超又分析说道:“世祖能灭隗嚣,在于天下已无劲敌。然今之时局,不同于昔日,曹操更非世祖皇帝,刘备在吴楚,刘璋有巴蜀,公孙据辽东,西北可图。” “且若是不成,可为曹公前驱西北,我马氏亦不失封爵之位。” “若欲入汉中,仅凭我军兵力不足以入之。”庞柔说道。 “放心!” 马超自信说道:“韩遂嗜利之辈,我若趋兵进图,其必随其后。且若无韩遂,关西嗜利者,亦会从之。” 晚上无了,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282章请兵入蜀 陇右,金城。 韩遂约有六旬有余,须发斑白,脸颊削瘦。这位历经桓灵二帝,掀起陇右羌人叛乱,后于坐观天下风云变化的陇右霸主,如今也亦垂垂老矣。 然韩遂虽年事已高,但其眼神之深邃,令人难以捉摸。坐在由虎皮、豹毡铺成的榻上,手旁又搁着汉刀。眼神凝视间,寡有人敢与对视。 阎行暗投曹操,并非意外之事。而是韩遂年岁渐长,北方初定,对于混乱的西北而言,其威慑力越来越少,帐下将校为自己富贵前途考虑,亦是人之常情。 韩遂打量着阎行,问道:“彦明赴邺城时日颇久,不知有曹公近况如何?” 阎行微微低头,拱手说道:“曹公虽败于金口,损失惨重,约莫有近八九万之众,但大半又是江汉水卒,故而曹公帐下约有四五万军士死伤。” “然曹公雄踞中国,户籍殷实,粮草充裕,今已恢昔全盛之兵。闻刘备占据吴楚,曹公欲兴兵讨之,还江湖之安宁。” 韩遂感叹几句,说道:“家大业大,兵败一二,在所难免。刘备能席卷吴楚,倒是令人惊讶!” 灵帝时,韩遂曾在何进主政时期,入洛阳谒何进。当时与曹操认识,也与刘备见过。 那时的刘备年纪小,为了融入曹操、袁绍那群富哥的圈子,喜好锦衣,又爱犬马。虽然融入了袁绍、曹操那群二代的圈子里,却处于圈子里的下层。 当时韩遂对这那个不起眼的大耳朵,没多大印象,反而对曹操、袁绍记忆颇深。不曾想袁绍死了,昔日的小弟刘备反而崛起了。 “曹公有何书信,或有天子诏令?”韩遂问道。 阎行从怀中取出巾帛,说道:“曹公书信语将军,言‘将军因时局所迫不得已起兵,曹公已知昔日之难。今北方平息,望能于邺城早见将军’。曹公念行父岁长,已封官爵,入中国为官。今又封将军幼子为骑都尉,封爵列侯。” 韩遂拿过书信,皱眉说道:“我已遣长子入邺城,今时曹公怎又要我幼子入邺?” 金口之战前夕,在张既的劝说下,马腾带着两个儿子入邺城,韩遂在陇右受曹操的威胁小,仅派了长子入邺城,留了个幼子在身旁。 说话间,韩遂拆开书信,得见曹操的书信,又看见册封益州刺史的诏令。 “曹公欲封我为益州刺史?”韩遂惊讶地说道。 “正是!” 阎行解释说道:“曹公言,刘备在吴楚作乱,今不得不讨。然益州刘璋与刘备互有同盟,作乱巴蜀,中原兵马难以抽身,欲遣将军,与那马孟起征讨张鲁、刘璋。” “呵~” 闻言,韩遂冷笑了声,说道:“曹孟德好算计,欲让我等征讨巴蜀,其在身后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 曹操这计策不仅是马超看透,心机深沉的韩遂也识破了。 阎行硬着头皮,劝道:“行为将军计,将军自兴兵以来三十余年,金城百姓凋敝,兵马疲惫,所据地狭,今不早附曹公,亦要为将军日后计。” “巴蜀富庶,刘璋可欺,所惧唯有蜀道。将军若能兴兵入巴蜀,则富贵随手可取。将军亦能取地为基,或留于子嗣,或得封高官。” “时曹公欲封马腾为益州刺史,马超为汉中太守。行言语力争,方让曹操改封将军为益州刺史。望将军能为帐下部曲计,为大业而思。” 韩遂心中暗自掂量其中得失,又深思阎行言语。 迟疑半响后,韩遂说道:“且容我深思一二,观马孟起是何意思!” 待阎行退下,韩遂又看向成公英,问道:“伯杰,彦明所言有理,是为我之亲信。今曹操遣我南下征讨益州,我犹豫不决,不知可讨否?” 成公英沉吟少许,说道:“彦明虽为将军计,然多有私心,言语多向曹公。英窃以为将军可讨巴蜀,又不能尽力征讨。” 韩遂捋着胡须,深思说道:“此为何意?” 成公英斟酌言语,说道:“将军地狭民疲,蜀道难行。将军可借伐巴蜀之名,进据武都,取武都民资为己用。汉中若能破,则分取之;若不能破,亦能富之。” “若曹操黄雀于后,关中马氏首当其冲。将军位于陇右,取武都、汉中民资,结交羌氐之卒,时有陇山险峻,外以马氏子为前驱,将军效仿汉之窦融、隗嚣事,外结刘备、刘璋,盘踞西北,亦是可行。” 窦融,西汉末年盘踞在凉州的凉州王,时刘秀平关东,征讨陇右,窦融请命归降,入朝为臣。 顿了顿,成公英提醒道:“将军根基在陇右,与羌、胡有恩,招呼故人,舍钱资与众,可以有为也!然将军破汉中,欲入巴蜀,则万万不行也!” 韩遂若有所思,念道:“假道伐虢,借伐巴蜀之名,取汉阳、武都二郡民资,分汉中富贵。时灭马儿,占据陇右、汉中,或与马儿互盟,以御曹操?” 韩氏与马氏的根基不同,韩遂起兵早,在陇右盘踞多年,与羌胡关系亲密,根基在陇右。 马腾起兵晚,在关中、陇右之间奔波,被韩遂赶到关中槐里,在关中定居从而扩张自己的势力。 马超渴望汉中的兵马钱财,帮他摆脱自身的枷锁,席卷陇右,成为西汉末年隗嚣那般人物。 成公英的建议,则是让韩遂玩假道伐虢的计策,利用南征汉中之名,从武都郡上榨取民资,从而扩充势力。 至于武都郡,位于汉中以西,陇右以南,位于入蜀大道上。汉、羌、氐盘踞其中,民有二三十万之众。虽不如汉中,但在贫瘠的西北凉陇大地上,武都郡可以说是少有的富庶之地。 沉吟良久,韩遂说道:“既欲伐巴蜀,遣子之事,断不可为。” 韩遂已是年迈,他如今要折腾一番,断不能再将儿子送到邺城。否则他百年之后,将无人继任。 时建安十五年冬,丞相曹操造令,拜韩遂为益州刺史,马超为汉中太守,阎行为犍为太守。司隶校尉钟繇作书喻关西诸将,起兵入蜀讨妖道张鲁、贼子刘璋。 韩遂、马超于陈仓期议伐南,约韩遂从陇西出发走祁山道,过武都,攻阳平关;马超从关中南下,走褒斜道,伐汉中。 马超留庞柔守槐里,以天子诏召程银、李堪、张横聚兵,许以重利,议征汉中。 庞德议言,子午谷险峻,寡有人守,关中百姓走此道,逃入蜀中者众。张鲁妖道,少经战事,闻关西进犯,必心惊之。 时韩遂攻阳平关,将军走褒斜道,张鲁分兵御之。子午谷必无重兵,德请率偏军三千人走子午谷,千匹马负粮,当为将军擒张鲁。 马超允之,分精兵三千,予马二千匹。 —— 当韩、马于陈仓盟约,欲伐巴蜀的消息传至成都,刘璋心中恐慌不已。 堂内,张松见刘璋有惶恐之意,趁机施压,故意忧虑说道:“关西兵精,昔作乱凉州,盖汉室亦难平之。多年战乱,关西凋敝,难以动兵。今马、韩奉曹操之令南征,若得张鲁钱粮,再取巴蜀,敢问使君,蜀中谁可阻也?” 刘璋放下巾帛,忧虑说道:“孤也深以为忧,董卓霍乱汉室,郭李乱关中,其兵马之锐,非蜀兵所能挡。然孤却无计可施也!” 刘璋连割据汉中的张鲁都解决不了,指望他敢对付马超、韩遂二人,属实是强人所难。 张松淡淡笑道:“刘车骑,使君同宗之辈,曹公之仇敌。坐拥吴楚,甲兵十余万,帐下霍峻、关羽皆世之名将,张飞、赵云、甘宁世之勇将,足以敌关西兵卒。” “昔使君欲成三家之好,遣孟达、法正率军出川,助二家御曹,今当刘车骑还报使君尔!” 张松作出一副为刘璋考量的主意,说道:“可请刘车骑出兵入蜀,请其北讨张鲁。若能得破汉中,益州实力强盛,便是曹公亲至,使君亦不畏惧。” 刘璋眉头紧皱,问道:“我恐刘玄德不愿,且又欲占我益州。” 如今对刘璋来说,除了张鲁外,刘备、曹操都是大佬,他都惹不起。不仅要担心曹操来攻,又要忧虑刘备西进。 “不然!” 张松智计在握,说道:“刘车骑仁信之人,刘琦以荆楚托付于他。其待琦子如亲子,封赏甚重。今初掌吴楚,广有数千里,怎能分心西望巴蜀。” “且刘车骑遣将入征巴蜀,粮草道路,皆在使君手中。若有反意,则断其军需,必被使君所覆。” 与历史上不同,今时的刘备身份尊贵,远非历史可比。必然不会亲自入蜀,而是会遣将入蜀。无论是张松,亦或是刘璋也是如此之思。 见刘璋忧虑,张松建议说道:“今益州将校庞羲、李异恃功而骄,心有不轨。如若不得外力相助,外受马、韩进犯,内有将校作乱,益州则不为使君之所有。” 顿了顿,张松诚恳说道:“若使君不弃,松愿为使出使刘车骑,替使君重申两家之盟,请兵北讨张鲁,还益州安宁。” “善!” 刘璋眉头松开,说道:“既然如此,有劳子乔出使吴楚。” “诺!” (本章完) 第283章张陆入蜀 建安十六年,春。 武汉,车骑将军府。 文武大臣于左右而立,各个峨冠博带,恭敬而候。时刘备锦衣玉带,行步入殿,众人纷纷行礼敬之。 今时之刘备,较昔日之刘备,多了几分贵气。然养尊处优下,刘备并未发福,而是瘦了不少。 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内,为了了解地方郡县。刘备、徐庶出游了不少郡县,如长沙、豫章、南郡等郡。凡遇上不合格的郡县长官,必严加整治。如此下来,吴楚渐渐归由刘备掌握。 然想将统治深入乡亭基层,非靠刘备、徐庶出游所能解决。需要花时间去治理,且又要狠抓吏治,不能松懈。 刘备坐到榻上,特意往左边看了看,从宜都赶赴而来的张飞、陆议二人已在席上,参加今日的议政。 “主公,益州使者张松,正在殿外求见。”诸葛亮起身离榻,拱手说道。 “招!” 得闻‘张松’之名,刘备露出些许笑容,说道:“刘益州与孤有盟约,昔日遣四千兵马入吴,助孤北御曹操。今时前来,必有要事,不可不见。” “诺!” 少顷,个子矮小的张松,趋步入殿。左右要臣见张松个子矮小,心生嫌弃之色,然有诸葛亮提前的叮嘱,众人不敢表露出来。 “益州使者张松,拜见车骑将军。” “免礼!” 刘备双手微抬,说道:“孤与刘益州神交已久,昔临淄侯薨,益州亦遣使者吊丧。今别驾千里而来我武汉,不知所为何事?” 张松行举有度,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我主刘益州闻将军执掌吴楚,今遣松为使,恭贺将军。” 说着,张松从怀中取出文书,让侍从转呈,说道:“我巴蜀奉蜀锦五千匹,战马两百匹,谷五万石,以为庆贺。” 榜一大哥不愧有豪气,陆续遣使致好,也送了八九百匹战马了,蜀锦至少有上万匹。 刘备将文书放下,说道:“益州礼节丰厚,孤深感谢之。” 继而,刘备对侍从左右,叮嘱说道:“选五匹骏马、百匹蜀锦,派人送到霍刺史手中。又遣备上一份,送到江陵。” “诺!” 霍峻远镇江北,刘备隔三差五就命人送东西,或冬装大氅,或珍贵食物,亦或歌姬美人,礼遇甚重。 见刘备收下礼物,张松趁机又说道:“松受刘益州之命出使武汉,然有重托于将军。望将军不弃盟约之重,派军入蜀援助我主。” 刘备脸色微正,说道:“使者请言!” 张松面露哀求之色,说道:“曹操命韩遂、马超等关西诸军南征益州,我主益州思马超矫健,韩遂奸诈,怕二人先取汉中,再取蜀中。今恳请将军遣军入蜀,助我家益州破敌。” 得知内情的诸葛亮、徐庶等人,见张松这番表演,差点笑了出来。这哪里是请友军入川支援,分明是请虎入川。 不仅是诸葛亮如此,刘备也嘴角微扬。法正果不欺他,言他们会开蜀道,让刘璋亲自请他入川。 刘备豪气起身,说道:“刘益州为孤同宗,又为吴楚盟友,今遭敌袭,不可不救。使者且先退下歇息,不日孤当予先生答复。” “诺!” 张松心忧刘备不应,又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言道:“巴蜀利害,望将军深知。” 待张松退下后,不知细情的张昭起身,说道:“主公,曹操有南下之意,今吴楚初握。若遣兵马入蜀,怕被曹操所趁。不如观曹操动静,再与使者答复。” 庞统抢在诸葛亮前,说道:“主公,取蜀便在此时,不可犹豫。三峡险峻,西进破之,甚是艰难。今刘璋请主公入蜀,怎能拒绝。兵马入蜀,抢占险峻,引大兵西进,则得巴蜀尔!” 张昭气愤不已,指着庞统骂道:“盟友求援,反图巴蜀,庞士元欲害主公否?主公立足于世,得以名声之重。此反复之举,曹操可为,主公不可为。” 张昭的唾沫横飞,庞统硬着头皮,说道:“主公欲与曹操抗衡,巴蜀之地不得不取。主公若不取巴蜀,亦会被曹操所取。张公何不见大势乎?” “且权变之时,固非守义所能定。兼弱伐暗,合乎天理。刘益州是为主公同宗,事成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 张昭冷哼一声,说道:“世道之乱,皆毁于无信。主公贪图巴蜀,背信违约,当受此害。” 庞统的吃相太难看了,容不得张昭这么不爽。盟友请你出兵御敌,你不守道义,入川便欲吞并刘璋,这种手段太过分了。 诸葛亮咳嗽几声,遮掩说道:“刘益州不负我吴楚,我吴楚岂能轻负于他。且先入蜀为其御敌,至于后事暂且再说。” “对!” 刘备说道:“取蜀之事暂且后议。今议入蜀援助之事。” “诺!” 庞统用那幽怨的眼神,看了眼刘备。深感自己当时太过心急,没顾上张昭这些老头。 当然庞统的心急也是有原因的,他得到霍峻的举荐,得见刘备策对入蜀之计。有了法正、鲁肃、诸葛亮等人,刘备对庞统的期待感不强,念及庞统的出色能力,在荆楚的名声又高,拜庞统为功曹,进军师中郎将,待遇远不如历史上,难与诸葛亮比肩。 “主公,曹操若是趁机南下,又当如何是好?”张昭忧虑的说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张公勿忧,曹操若南下犯我,我军即便不敌于江北,但有舟舸之利,曹操亦难过江,当不足为虑。” 说着,诸葛亮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张飞,说道:“马超骁勇非常,兼济文武;韩遂纵横陇西,深得羌人之心。马韩联合,入取益州,亮以为非霍、关二位将军不可匹敌。” “这~” 刘备见诸葛亮如此,略有迷糊。之前不是定下让张飞入川,今怎说让霍峻、关羽二人挂帅出征。 但多年相处下来,刘备早与诸葛亮心神相通,明白诸葛亮的深意。无非是担忧张飞爱喝酒,爱鞭挞人的恶行,坏了大事。 欲出战入蜀的张飞,急忙起身,拱手说道:“主公,马超虽勇,敢问飞勇武弱否?” “今二哥、仲邈皆有要职,坐镇江陵、江淮,岂能轻易脱身。何不如遣飞入蜀支援,且观某击败马超、韩遂,又取巴蜀献于兄长。” 容不得张飞如此急切,如今的他已经跟不上关羽、霍峻二人了。霍、关出任四征将军,而他却仅是伏波将军,当然要建功追赶。 刘备向张飞使了使眼色,示意张飞说服诸葛亮。 诸葛亮抚摸羽扇,好心劝道:“韩遂起兵作乱陇右,便是董卓亦要畏惧一二。曹操坐拥中国,仍以厚礼待之,不可小觑韩遂;马超武略超群,帐下关西兵卒骁勇。亮恐翼德难胜,故言让云长、仲邈挂帅入蜀。” 张飞谄媚地走到诸葛亮身侧拿过羽扇,为诸葛亮扇风,说道:“军师何故小瞧我也?” “飞入江东起斩韩当,破孙权;又随兄长金口破曹,斩杀敌将路招,夏水伏杀曹操;大破张郃于柤中,南迁百姓至南郡。如此功绩,如何不能匹敌马、韩。” “且不论马超年少,韩遂老迈。少老二人,又是仇敌,安能齐心协力?” 张飞谄媚为诸葛亮扇风,刘备与众人含笑点头。 诸葛亮不以为然,点评说道:“然翼德出征,初随云长建功,又从主公、仲邈取胜,不可独领一军。亮为翼德名声考虑,亦要为无辜将士思量,不敢允诺。” “且以亮之见,怕是唯有仲邈出征巴蜀,或许能保全功。” 闻言,张飞着急不已,拱手说道:“军师,飞不图虚名,此行入蜀为援,当戒酒,不骂军士,以上言语,当入军令。” “呵呵!” 诸葛亮拿过羽扇,笑道:“翼德将军果真愿入蜀?” “果真!” “既然如此,主公与亮为翼德安排副将伯言,若遇疑难之事,当与其商讨,不可自作主张。”诸葛亮说道。 “善!” 张飞欣喜若狂说道:“莫要说一人,三、五人都可。此战当入蜀建功,还报主公之恩。归程时,又送军师几名蜀女。” 诸葛亮见张飞打趣自己,放下脸色,拱手说道:“主公且让侍从去江陵、江北请云长、仲邈二位将军。” “不可!” 张飞赶忙将诸葛亮的双手放下,说道:“飞收回先言,军师不可反悔。” “哈哈!” 刘备笑了几声,说道:“既然如此,入蜀应援之人当由张飞为主将,陆议为副将,率冯习、吴兰、辅匡三将,领两万军士,为入蜀先驱。” “孤会与刘益州言语,让益州提供钱粮,又宜兵马与你等。马超、韩遂不可轻敌,望翼德、伯言小心行事,不能求胜,亦不能战败,当保军士为上。”刘备叮嘱说道。 “诺!” 张飞、陆议拱手领命。 今时陆议作为刘备的女婿,刘备也渐渐发掘了陆议的能力。为培养陆议,刘备决定让陆议入蜀,锻炼自身能力。同时作为他的女婿,刘备也将取巴蜀之事,吩咐与他。毕竟张飞太糙,刘备可不敢将希望全部放在他身上。 见状,庞统起身说道:“主公,统请求随军入蜀。” “士元初入帐下,便要远征?”刘备犹豫地说道。 庞统面露恳求之色,说道:“统入主公帐下,寡有功绩,骤得高位,不敢不报。统善谋划,今求随张将军入蜀,于左右谋划。”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且劳士元远征了。今孤表你为参军,参议入蜀军事。刀剑无眼睛,当以小心为上。” “多谢主公!”庞统感激的说道。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84章仅是开头 曹操命马超、韩遂进谋汉中,自己磨刀霍霍试图南下;刘璋请刘备帮忙,刘备派大将张飞、陆议入蜀,驱除马、韩。 一时间,风云扰动俱在关中,天下所有的势力全部参与起来。寡受人关注的江北地带反而安静下来,也不再那么受人关注。 这样也好,对于移镇江北的霍峻来说,他需要探查江淮数百里间的地形,且需要加强军士的操练。 濡须口,东关城。 军帐内,一名衷甲模样打扮,蓄着短须,面容俊朗,透露英武之气。年纪虽仅有三旬有余,但却气势迫人,不敢令人直视。 “使君,主公命在下送骏马五匹,蜀锦百匹与使君,以酬使君坐镇江北之辛劳。” 自信非凡的马谡,奉上书信说道:“此乃主公书信,请使君查阅。” 刘备坐拥吴楚,深知自己根基不稳,利用吴楚水道的便捷,在水系间设立水驿,以来加强对吴楚郡县的控制。这些水驿专门负责传递公文书信,亦或是寄送物品。 往昔之时,刘备寄送物品与霍峻,多是通过水驿传送。今时马谡携礼送行,必然有要事询问,或是有军事任务安排。 拆掉印泥,霍峻问道:“幼常,武汉可有要事发生?” 马谡整理思绪,说道:“启禀使君,韩遂、马超统兵南征汉中,刘益州恐马、韩得汉中物资,进而南下,请张松出使主公,求我吴楚兵马援助。” “主公派翼德将军为主帅,伯言将军为副将,士元先生为军师,督兵两万入蜀,北征汉中。沿途由益州提供军需,又益兵增援。” 顿了顿,马谡又说道:“主公遣公祐(孙乾)先生为使入蜀,重申两家之好,言曰互表官职。主公表刘益州为镇西大将军,益州牧;刘益州推主公为大司马,领司隶校尉。” 曹操罢刘璋的益州牧官职,刘备表刘璋为镇西大将军、益州牧,分明是在和曹操对着干,又在给刘璋站台,表明支持他的态度。 霍峻看着书信里的内容,又听着马谡的讲述,不由浅笑。 张鲁真是有福气,刘璋、刘备、曹操、韩遂、马超五家大小诸侯都盯上他。马超、韩遂从北进攻汉中,张飞、陆议从南夹击汉中。这种待遇怕是一般人享受不到,太有福气了。 霍峻抬头看向年轻的马谡,考究问道:“幼常以为此番入蜀,如何?” 马谡沉吟少许,说道:“巴蜀,吴楚之上,江水上游,若能取巴蜀,则主公霸业可成。然唯忧韩、马二人,张将军如能破之,进据汉中。又有内应张松,主公趋兵西进,取巴蜀当易如反掌。” 马谡被诸葛亮举荐入车骑将军府,刘备拜为从事,让其磨砺。然诸葛亮多有看重马谡,常让马谡为使跑腿,沟通郡守与武汉之间的事务。 打量几眼,霍峻点了点头,难怪马谡能得诸葛亮器重,在某些事上,见识尚可。 “幼常且等等,待某回信与主公。” 霍峻将书信放在一旁,提笔下文书写。 刘备的那封来信,讲述入蜀的细节内容。又提了提曹操可能南下的消息,今下暂时以入蜀,与抵御曹操南下为先。让霍峻在江北小心,缓缓进图合肥。 不得不说霍峻胆大,得封徐州刺史的他,移镇江淮。将家人安置在皖城后,直接率万人军士到濡须口屯驻,以东关为徐州治所。而在东关的不足百里之地,便是合肥城。 书信写完,霍峻印上泥印,交予马谡,客套说道:“幼常奔波辛劳,可休整些许,再行赶赴武汉。” “多谢使君,谡于东关停留二日。”马谡感谢说道, 待马谡离帐,蒋济望着其背影,直言说道:“使君当向主公进言,言马幼常不可重用,用之必坏大事!” “嗯?” 霍峻很是惊讶,蒋济莫非也是穿越者,知道马谡街亭之败。 似乎看出霍峻的惊讶,蒋济解释说道:“马幼常身为主公信使,已得使君书信,但却不急不躁,从使君言语,留整两日。然殊不知军情如火,信使奔波不可歇息。马幼常既领信使要职,怎敢轻松懈怠。” “但那书信并非紧急之事!” 霍峻不以为然说着,然话音却戛然而止。他是看信者,自然知道这件事的紧急情况,但是马谡却不知道啊! “那子通以为幼常才华如何?”霍峻深思问道。 蒋济捋着胡须,皱眉说道:“济与幼常并无深交,从其言语观之,可为筹划士,或是任地方郡县官吏。但若性情不改,领兵从征,宜当小心用之。” 霍峻抿了抿嘴,思索说道:“马幼常之事,我料主公或能识得。今后闲暇之时,可与孔明说上一说。” 蒋济提醒道:“使君,点到为止即可。” “嗯!” 马谡之事很快掀了过去,蒋济见刘备送信而来,问道:“敢问使君,主公信上内容是?” 对于蒋济的询问,霍峻将入蜀前后细节,全盘托出,感慨说道:“主公遣张将军入蜀,欲据马超,又图汉中,观形势西取巴蜀。马超非能良善之辈,却不知翼德能敌否?”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巴蜀之广,关西诸将之勇,非翼德将军所能轻易所下。以济料之,马、韩二贼南下汉中,多是受曹操挑拨。若战事变化,曹操借机平定关陇,南征汉中,亦未可知。” 顿了顿,蒋济说道:“翼德将军多半是先锋,待取蜀之时,主公又会遣军西入。” 霍峻从榻上起身,推测说道:“子通所思,与峻相同。巴蜀之争,绝非如此简单,或许马、韩南征汉中,翼德将军入川,仅是开头!” 今时之局面,与原历史不同。刘备在他的帮助下,拿到吴楚,交州也臣服于刘备。如此庞大的势力,加之金口惨败,曹操怎敢轻视南方。 不论利用什么手段让马超、韩遂南下,霍峻相信曹操的规划断然不会那么简单,所图的目标必然也是甚大。 毕竟曹操不会坐视刘备轻易拿到巴蜀,刘备亦不会放弃巴蜀。马超、刘璋、张鲁或许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翼德将军军略难及使君与关将军,主公何不遣使君或关将军入蜀?”丁奉不解地问道。 霍峻笑了笑,解释说道:“我与关将军之名望,天下尽闻,若是入蜀,蜀人岂不忌惮?翼德将军勇武过人,伯言又有军略,二人搭配,当能取长补短,实为良配。” 说着,霍峻望着舆图上的合肥城,问道:“合肥城今日可有动向?” 丁奉汇报说道:“使君移镇江北以来,曹操遣将军朱光增援,又益精兵三千。时合肥城中有张辽、李典、朱光三将镇守,城中兵马八千,皆为精锐,弓弩齐备,城池坚固。且张辽又于城外险峻设垒,欲以为犄角之势。” 朱光,曹操帐下亲信将校,为人公允,言语谦和,能独挡一方。今南下增援,一是调和张辽、李典之间的矛盾,二是增加合肥城的守备。 “八千兵马,张辽、李典、朱光三将守城。时江淮又有臧霸、孙观、吴敦等将,兵马二三万。寿春、钟离,屯兵不下万人。” 霍峻念着曹军的兵力分布,无奈说道:“曹操真是看得起我啊!” “将军名动天下,世人畏之,属实正常。曹操戒备之深,合肥不可急图,当观形势,寻机破之。”蒋济建议道。 霍峻手上就一万人,加上丹阳、鄱阳二郡兵力,也才两万多人。想用两万多人攻破合肥,也太难为霍峻了。毕竟单独对八千的合肥兵马容易对付,但是后续的援兵才是关键。 且刘备安排的丹阳太守还是糜芳,如此队友,如此对手,霍峻欲破合肥,不找个好时机,怕是困难。 “不急!” 霍峻抚剑而立,淡淡说道:“静候时机,观曹操动向,再议进军。” “诺!” 来了 (本章完) 第285章南北之事 公元211年,建安十六年,夏。 曹操上《述志令》与许昌天子,请减二万户。天子不准,仅准减五千户,一万五千户均分曹操三子。 天子又封曹操世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 数日后,曹操命阮瑀疏《讨南贼文》,又上疏许昌天子。文中尽数论述刘备自置官吏,违制设郡,残害刘琦,伺机篡位等一系列违反礼制的行为。 天子刘协准曹操文疏,下令汉丞相曹操统四十万大军南征吴楚。 次月,刘备于武汉得闻《讨南贼文》,命王粲作《奉命靖安文》,露布天下。文中痛斥曹操,欺君罔上,残害皇妃,毒害皇子,行举残暴等一系列非人臣的手段。 今时他刘备作为汉室宗亲,手持衣带诏,举四十万大军,‘清君侧,靖国难’,诛伐国贼。 两文露布天下,马超、韩遂举兵呼应,南征汉中,为丞相尽忠;益州刘璋摇旗呐喊,邀兵入川,北御马韩。 章陵郡,随县。 有了金口之败的心理阴影,曹操率兵南行至新野,得知关羽固守公安城、当阳二城,走随枣走廊绕过公安城,进攻位于江北的江夏郡。又分兵与曹仁,让其南下公安,为其掠阵。 大帐内,曹操持笔于文书上书写,左右诸将文武恭候左右。 曹操持笔在砚台内沾了沾墨汁,说道:“马超、韩遂二人可有兴兵南征汉中?” “有!” “十日前,马超留庞柔守槐里,自率一万五千步骑从褒斜道南下,又命庞德率三千精锐走子午谷南下。河东太守杜畿、司隶校尉钟繇各发粮草为马超大军供给粮草,仅予半年之粮草。” 司马懿将关西发生的事情,仅汇报与曹操,说道:“韩遂率两万陇右步骑,从祁山道征汉中,凉州刺史韦康为其供粮。” 顿了顿,司马懿又说道:“太原商曜叛,夏侯渊、徐晃二位将军已率军征讨。若关中有变,可随时从河东入关中,为丞相平讨贼。”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关中之事如孤所料,今时且观马、韩与张鲁妖道互相厮杀,待三人疲惫之际,孤率军西进,荡平关西,平复凉陇,得之可望巴蜀矣!” 司马懿斟酌少许,说道:“丞相,恕懿斗胆言之,马、韩二人于关西名声鼎盛,今时南征汉中,恐各有思量。若得汉中钱粮,二人又有关西羌、氐相助,恐将为乱尔!” 曹操见是故人之子,耐心解释道:“汉中有大山之险,张鲁盘踞十余年,岂是无能之徒。马超得赖孤之钱粮,得以入汉中。孤断其钱粮,又趋兵西进,马儿所部将为无水之源。孤稍以手段间之,足以让马、韩二人自相残杀。” 司马懿似乎恍然大悟,恭维说道:“丞相英明!” 孙权瞥了眼司马懿,心生忌惮,这家伙初入丞相府不久,便深得丞相信任。凭借自家的门楣,又于与世子曹丕亲密的关系,今后朝堂之上必有其位。 “报!” 侍从气喘吁吁,从帐外快跑入帐,说道:“启禀丞相,刘璋向刘备请援,求借将帅入蜀抵御马韩二人。刘备允诺,派张飞、陆议率两万兵马入蜀。” “啪!” 在寂静的大帐内,毛笔落地声清脆可闻。众人寻声望去,却见自家丞相的毛笔落在地上,面露惊愕,又带有愤怒之色。 “丞相!” 孙权弯腰将曹操的毛笔拾起,放到案几上,低声说道:“请丞相息怒!” 虽不知曹操为何如此,但经验告诉孙权,此时的曹操心中必是气愤。 贾诩从人群中迅速站了出来,在众人不知缘由的惊讶下,面露惶恐,请罪说道:“丞相,诩献计有失,请丞相责罚。” 不得不说贾诩人精,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便想通前后巴蜀之争的影响变化。因自己建议马、韩南征,导致刘璋惶恐,从而请刘备入川。 他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刘璋这么胆怯,拥有巴蜀十余郡,富庶异常,全州兵马不能说有十万,至少也有七八万。拥有蜀道之险,兵马之众,何以如此畏惧马、韩二人。 莫非刘璋不知道马、韩二人最多拿了汉中,就不会再继续南下了吗?即便刘璋不知,他身侧就无智者劝谏嘛! 智者百虑,纵有一失。盖刘璋的胆怯超乎贾诩的想象,亦或是贾诩没料到有张松这个内鬼在。 曹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请虎入户,刘璋何其愚也!” 曹操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叹息,刘备坐拥吴楚,与他隔江而治。今时他本想趁着刘备上位不稳之际,南征吴楚,看能否有机可乘。 如今战还没打,刘璋便请刘备出兵入蜀。以他对刘备性格的了解,或是行事作风的理解。若他不插手益州,刘备迟早吞并刘璋。 等刘备坐拥益、扬、荆、交四州,将会与他掌握的中原,进行南北对峙,届时他再也不能压制刘备了。 看了眼跪地告罪的贾诩,曹操起身扶起,安抚说道:“刘璋怯弱,闻马、韩之南下,迎奉刘备兵马入蜀,与卿何干?即便马、韩不征汉中,孤从征汉中,刘璋亦危矣!” 曹操头脑清醒,这种事怪不到贾诩头上。张鲁不得不征讨,即便没有马、韩南下,换他去征讨必然也会引起刘璋的惶恐。 “谢丞相!” 贾诩又躬腰行礼,感谢曹操的宽恕。 “丞相,刘备遣兵入蜀,我等该如何是好?”曹洪问道。 曹操捋着胡须,冷静说道:“巴蜀之广,岂是二万兵马能定,我料刘备必有后手,届时可为我军用之。先遣细作潜入巴蜀,散布谣言,言刘备欲取巴蜀,占据江水上游,以抗中国。” “诺!” 说着,曹操冷笑几声,说道:“孤举重兵南征,刘备竟调重兵西进,胆敢如此轻视孤。孤且让刘备晓得,我中原军士之盛。” “传令,张郃、高览、郭淮三军为先锋,趋兵破安陆。孤率大军于后,若刘备敢过江北,孤必破其于夏口。” “诺!”众将领命退下。 —— 且不言曹刘再次会战,反观巴蜀方向。如贾诩所言,刘璋看不透刘备的野心,其帐下智者却能看透大势。 成都,州牧府。 “使君,切不能让张飞入我益州啊!” 黄权挺直腰板,大声说道:“刘备世之枭雄,为曹操仇敌。今遣张飞入蜀,必图我益州。望使君明鉴,速让张飞勒兵回楚。若让张飞久居巴蜀,则外合刘备大军,巴蜀则是危矣!” 受张松洗脑的刘璋,起身挥袖,不悦说道:“刘玄德乃我同宗兄弟,怎会夺我基业。且区区一武夫入蜀,为益州屏障,安能生起波澜?” 黄权从席上起身,愤怒说道:“世间哪有如此良善之人,不求他报,助我益州。刘备两年前仅有丹阳一郡,如今席卷吴楚,坐视南方,岂是良善之人,望主公明察啊!” “正是!” 从事王累起身拉住刘璋的袖子,哀求说道:“使君,曹操南下在即,刘备不畏曹操南下,反派两万军士入蜀,其中多是有诈。累受先君重用,今不忍见使君坏我益州基业。” 张松见是如此,劝道:“使君,张飞仅是无谋匹夫,不足为惧。今霍峻、关羽留守濡须口、公安城便是为了抵御曹操。若张飞惹主公不悦,断兵马粮草,如遏其咽喉,张飞岂能为乱!” 犹豫的刘璋又坚定决心,甩开王累的拉扯,沉声说道:“无需多言,孤已决!” “不可纳啊!” 王累拽住刘璋的衣角,哀求说道:“我益州何无良将?何需委托于外人?” 黄权跪在地上,哀求说道:“使君若能信权,予兵马于我。权必能督巴蜀诸将,北讨汉中,报恩于使君。” 张松凑到刘璋的耳畔,低声说道:“使君不见赵韪旧事乎?” 赵韪,巴郡安汉人。早年随刘焉入蜀,拜为司马。刘焉死后,见刘璋仁厚,奉其为主。后张鲁反叛,赵韪联合益州大族,掀起反叛。被东州军击败,死于江州。 张松以黄权比作赵韪旧事,更是刺痛刘璋脆弱的心灵,如此更加坚定了刘璋借外力北平汉中的想法。 “孤意决矣!” 说着,刘璋吩咐说道:“让长公子率兵与张飞于涪城见面,予张飞良马千匹,粮十万石,让其督白水关诸将,北讨汉中,不得有误。” “使君英明!”张松笑道。 黄权、王累二人长叹不已,心中深恨张松蛊惑刘璋。 (本章完) 第286章俺全要! 夏口,蛇山大帐。 “报!” 斥候从山脚下小跑上山,进入大帐,说道:“主公,曹操起兵十万,从随县南下,已破南新市。以高览、张郃、郭淮三人为先锋,兵锋直抵安陆城。今安陆城求援,文太守夏口城不敢轻动。” “安陆城在此!” 诸葛亮将江北舆图摊开,用羽扇指着,问道:“曹操大军到了何处?” “启禀军师,曹操大军已至南新市,就地驻扎,命左右各部掠夺百姓,先锋三军围困安陆城。”斥候说道。 曹操、刘备各称拥有四十万大军,但是曹刘二人哪有这么多兵马,皆是虚张声势而已。 刘备经过一年的整合,扣去张飞两万人,刘备集结吴楚兵马,凑出八万水陆军士,驻扎在江汉。然关羽在江陵有兵马两万,文聘手中万人,刘备帐下也就五万大军作为机动力量。 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曹操发兵十万南征。曹仁坐镇襄樊手上兵马有两万,曹操予曹仁万人,今曹操机动兵力仅有七万之众。 对比下来,为了顾及巴蜀。刘备的兵力处于下风,且南军的战斗力比不上北军。故而刘备不敢驻扎到江北,仅能将大营布置在江南蛇山。 刘备盯着舆图,微微皱眉,说道:“曹操怎敢如此托大,将各部士卒放出去掠民,怎不畏我渡江击之!” 诸葛亮轻抚羽扇,推测说道:“亮以为曹操此举或有诱主公渡江之意。” “嗯?” 刘备思虑少许,说道:“可是曹操故意让军士外出掠民,实则内有戒备。待我军渡江击敌,曹操当以骑卒蹈之,以大败我军!” “正是!” 诸葛亮看透曹操的心思,说道:“曹操畏惧金口之败,不敢走公安南下,故让曹仁牵制关将军。走随县率大军南下,作松懈姿态,引诱主公渡江,趁势击之。” 顿了顿,诸葛亮猜测说道:“曹操兵马虽众,良骑千计,但无舟舸之利,难渡江水;我军兵马虽寡,津口布防众多,但有舟舸千艘,进退自如。” “故亮以为曹操兵马虽强,有骑卒之优,但欲破主公,唯有诱主公渡江。今曹操此举必为诱敌,主公切莫中其计。当行我军旧策,利用舟舸巡视汉水,固守江北却月城,以待曹军疲惫。” 时闻曹操南下,因分张飞、陆议入蜀,诸葛亮建议刘备采取守势。在南郡方向,关羽坐镇公安城;在江夏方向,文聘坐镇却月城(夏口)。刘备率大军在夏口的江南扎营,利用水师机动,往回公安、却月城之间支援。 且曹操攻城的话,则利用公安、却月二城消耗曹操大军的士气,待曹操疲惫之际,刘备率大军渡江趁机发起反击。 总体而言,采取防守反击的计策,不主动与占据陆战优势的曹军作战,而是利用地势、坚城消磨曹军的斗志。 而这便是历史上司马懿对付诸葛亮的招数,扼守险要,坚守不出。然诸葛亮比司马懿好点,不光守,还有反击。 出任汉水督的甘宁甚不甘心,说道:“军师,何不遣精锐军士趁机渡江袭之,虽不能重创敌军,但也能挫敌士气,扬我军威。今固守不战,恐伤江北军士士气。” 说着,甘宁向刘备拱手请战,说道:“主公,宁愿率少量精锐士卒渡江,寻机挫敌,扬我军威。” “甘将军莫急!”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今时机未至,不可轻敌。待战机来时,甘将军自有用武之地。” “兴霸,且从军师之言。”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汉水皆由卿坐镇,卿为水师大将,不可轻战。” “诺!” 见刘备认同诸葛亮之语,甘宁唯有应道。 刘备看向殷观,问道:“今江淮动静何如?” 殷观沉吟少许,说道:“启禀主公,霍将军并无动静,仍驻守在濡须口。” 顿了顿,殷观说道:“主公,今曹操兵临江北,兵马众多,何不让霍将军率兵北攻合肥,分担我军于江北压力。” “不可!” 马良阻止说道:“良与弟谡前后使濡须口,窃以为霍将军屯兵东关已有北伐合肥之意。然今时兵马未动,必有规划。良常闻‘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不如互通军报,让霍将军自行安排军略。” 刘备微微颔首,赞扬说道:“仲邈将略盖世,非是凡将。昔下江东时,常握兵不动,静观时机。若战机显,则动如雷霆,率兵出战,引兵破敌。昔临别言,当取合肥还,孤当信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刘备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论待手下真诚,曹操、孙权皆不能与刘备相比。以至于刘备对于战败属下,赏而不罚。 孟达、申氏兄弟举三郡降曹,刘备对三人家眷也没下杀手。以至于当黄权降曹时,听闻刘备杀他家眷,根本不相信。毕竟连孟达的家眷都没杀,怎么会杀他的家眷。 这也导致了文武虽感激刘备,但遇事急时,不是投降,便是逃跑,如廖立、郝普、士仁等人。 刘备环顾左右文武,吩咐说道:“水师巡视江面,各部不可懈怠。季常渡江安抚仲业,询问却月城防,是否需要益兵,或是增加弓弩。” “诺!”吴楚文武应道。 —— 且不言曹刘在江夏对峙,在刘璋的迎奉下,张飞、陆逊、庞统三人入巴蜀。 说来也奇怪,陆逊率兵经过夷陵时,心有所感,便将议改为逊,并报于刘备。信中,陆逊又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夷陵地势险峻,若巴蜀犯荆州,阻敌于此,可行火攻之策。 收到书信的刘备,认为陆逊之名好于陆议,此番西入巴蜀,必能建功。在关于夷陵地势部分,刘备认为于草木间连营的话,方能用火攻,才能将敌人付之一炬。 张飞、陆逊入巴蜀,刘备让孟达、法正以益州兵将的名义,入驻了三峡至白帝之间的险要,以防刘璋突然封闭入蜀水道,从而难以入蜀。 益州,涪城。 张飞望着刘璋送来物资的目录,笑着不停,说道:“刘璋果真有钱,战马千匹,粮草十万石,钱财三千万。又让某督白水关军士,益兵补满三万。飞走南闯北多年,如此大方之人,头一次见。” 陆逊泼了盆冷水,说道:“翼德将军,此乃买命钱。此行北上汉中数百里,皆是艰险蜀道,车马难行。且关西兵将悍勇,若是轻敌,必遭大败。” 张飞看向陆逊、庞统,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说道:“伯言深晓军略,然今时深入巴蜀,敢问士元、伯言当如何行事?” 对于陆逊这个刘备女婿,关羽、张飞二人的态度不同。关羽认为陆逊出身士族世家,儒生气太重,缺少英武之风,难为刘备嫡长女女婿。 而张飞不同,他喜欢儒气的士人。对于陆逊这个大哥女婿,张飞甚是喜欢。常到陆逊家中借宿,畅聊儒学经典。虽然都是陆逊在说,张飞在听,但张飞也乐在其中。 庞统捋着胡须,说道:“张将军,蜀道艰险难行,何不如以探听战事为由,停留于白水关,观望吴楚形势。若主公逼退曹操,张将军可趁机率军袭取成都,迎奉主公入蜀,可立取蜀首功也!” 顿了顿,庞统忧虑说道:“以三万兵马北征汉中,且不言蜀道艰险,汉中难破。即便入了汉中,亦要与马、韩二人争锋搏杀,争夺汉中。且不言能否得胜,即便胜了,我军孤悬汉中,也难以策应将主公入蜀。” 张飞放下酒樽,应和说道:“军师所言不无道理,西北羌兵悍勇,飞怎能不晓得厉害。且北征汉中,若是刘璋使坏,我与两万士卒皆会亡于蜀道。” “不然!” 陆逊整理思绪,说道:“翼德将军,马韩二人是为曹操前驱,若得汉中,则汉中如入曹操之手。既曹操得汉中,又有西北,将与我军争夺巴蜀。时刘璋、曹操,又有主公,局势复杂,怕巴蜀难入我手。且巴蜀富庶,若遭兵戈屠戮,非主公之意。” 迟疑几许,陆逊说道:“何不如先夺汉中,再配合主公西入巴蜀。时曹操若来争汉中,汉中为战场,御敌于巴蜀之外,巴蜀则尽归主公所有。” “若北征汉中,则将有庞军师所言险情。然若直取成都,逊怕有损主公名声。背弃盟友,吞并国土,非主公所能为。” 今时的刘备被名声所累,人设弄起来了。有朝一日,人设被毁,刘备将遭反噬。巴蜀虽能服,但亦要花时间安抚众人。 张飞喝了几口酒,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断不能坏了兄长名声。那便北上汉中,与马超会上一会。拿了汉中,找个由头,灭了刘璋,献巴蜀于兄长,也能全了仲邈所提的南北对立之策。” “翼德将军!”庞统劝道。 “不必多言!” 张飞狠狠地喝了口酒,沉声说道:“汉中、巴蜀,俺全要!待俺回了武汉,看那孔明还敢不敢小觑俺!” “诺!” 晚上没了,不有等 (本章完) 第287章兵破汉中 巴蜀通往汉中的蜀道,自古有三条,自东往西分别为金牛道、米仓道、子午古道(荔枝道)。 金牛道,从成都、涪城、白水关、翻越崇山峻岭,抵达汉中的西面,即阳平关之外。历史上,刘备北夺汉中则走金牛道,至阳平关外,采纳黄权、法正的建议,翻山越岭到汉南,占据定军山,击败曹操。 米仓道,从巴郡的阆中、汉昌(巴中)出发,翻越米仓山,抵达汉南。历史上,张鲁败于曹操之手,放弃南郑,南撤至巴中,则是走米仓道。同时,张郃南下巴郡掠民,被张飞击败,亦是走此道。 至于子午古道,有分南北两段,北段位于秦岭的崇山峻岭中,南段则是位于汉中以南,翻越大巴山至临江(忠县)。 蜀道险峻,除去能唐代兴盛的荔枝道,能大规模行军的道路唯有米仓、金牛二道,然此二道的终端都不在刘璋手中。 张飞行军到涪城,与刘循碰面,大宴三十余天。然张飞也非一味地喝酒,不理事务。在停留涪城的日子里,张飞派人探听马、韩进军的动向。得知韩遂走祁山道征讨汉中,张飞果断放弃金牛道,而是走米仓道入汉中。 走米仓道入汉中,张飞率军士从涪城西进,先至巴郡的汉昌休整,与巴郡将军严颜汇合。 严颜,巴郡本地武人,靠着资历,以及过往平贼的战功,成为巴郡守将。今刘璋见张飞如此积极的北征,起程从米仓道北讨汉中,暂调严颜入张飞军中,为军向导,助其北伐。 这时候,张飞拎着葫芦,往嘴里灌着酒,老将严颜随行在侧。 严颜对于张飞的到来,甚是热情。张鲁割据汉中、巴中已久,严颜思求平乱建功。可惜刘璋暗弱,不能讨贼。今时张飞能来,严颜喜出外望,直接将其引到城头,为之指点米仓山道路。 “将军请看,自汉昌向北而行,沿宕渠水(今巴河)而上,此便是米仓山大道。其间河谷交错、迂回盘旋,通行困难。然幸宕渠水两岸,河畔可行大军。” “向翻山越岭数百里,遇宕渠水至,即至汉平关。汉平关建于米仓山上,由高皇帝所建。之前由我军所掌握,然被张鲁趁机夺取,已不负巴郡所有。” 陆逊寻机问道:“汉平关守备如何?” 严颜摇了摇头,叹气说道:“不瞒诸位,妖道张鲁,所行五斗米教厉害,巴中賨人多被其所蛊惑。数年前,赵太守(巴郡太守赵笮)召集诸将,欲重夺汉平关,张鲁召集賨人作战。賨人骁勇,据险而守,箭雨齐下,军士死伤众多,盖不能破关,最终撤军而还。” 见众人没有疑惑,严颜张开双臂比画,说道:“若过汉平关,越米仓山,则至汉中。然汉中辽阔,米仓道有东中西三道,中道至南郑,西道至成固,东道至沔阳。至汉中,又欲向关中,则又有秦岭山道,艰险不下大巴山道。” “五丁开山,蜀道通,秦军至,蜀亡!”庞统感慨说道:“巴蜀崇山险峻,若无蜀人开道,外人安能进之!” 陆逊用手碰了碰庞统的衣角,示意说话别这么令人生疑。 庞统似乎也知道自己言语有失,遂扯了扯蜀道的几件传说趣事,跳过这个话题。 严颜这个武人哪有多想,笑道:“庞军师甚是了解我巴蜀啊!” “米仓大道,上至秦陇,下达苍阆。汉平关险峻,賨人为翼,控遏山道,欲破不易!” 庞统看向张飞,问道:“翼德将军,有何计策破关?” 此语一出,众人都看向张飞。严颜亦是用那期盼的眼神看向张飞,希望张飞能给他惊喜。 张飞闷了口酒,直截了当说道:“既是大山,还怕没路吗?找条小道绕过去,趁其不备,前后夹击,破了汉平关。” “这~” 严颜迟疑少许,说道:“张将军所言,倒是条计策。然怕那张鲁布有重兵,小道上亦有军士把守。且賨人善于山地行军,为张鲁羽翼,汉平关守备,怕是不少。” 张鲁能绝非凡人,他割据了汉中,又趁机南下攻取巴郡北部的山区,通过宗教洗脑,得到賨人的支持。这也是为什么曹操在得到张鲁之后,能将賨人百姓北迁的缘故。 “哈哈!” 张飞仰头大笑,说道:“严将军不知张鲁已是自身难保了,据斥候所报,韩遂兵至阳平关,马超走秦岭大道南下,各部兵马皆有数万。张鲁帐下能有多少兵马?三万,亦或四万?分兵抵御马、韩二人,汉平关又能留守多少人马?” 严颜眼睛一亮,说道:“张鲁帐下军士最多不过二三万人马,即便能有賨人相助,最不足四万军士。分兵把守阳平关,又据马超于秦岭蜀道,汉平关留守人马必然不多。” 张飞闷了口酒,对陆逊、庞统,自夸道:“谁说俺无谋,此番北上米仓山,入汉中,当是你我建功之时!” 张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渐渐练出来了。今世的兵略不能说可比关羽、霍峻,但对上寻常之将,击败取胜,不成问题。 “将军英明!”庞统赞扬说道。 陆逊见张飞又喝酒,皱眉说道:“翼德将军,怎又喝酒了!” 在涪城,张飞与刘循大宴三十天,喝得昏天黑地。陆逊、庞统规劝张飞,不可饮酒过度,勿忘军令之语。张飞却言今非行军作战之时,今时不饮,以后怎能饮酒。故而陆逊、庞统对于张飞在涪城饮酒的行为,并无阻止。 张飞大笑几声,将手中的葫芦扔到陆逊手中,笑道:“伯言此为酒否?” 陆逊拿过葫芦,取下木塞,喝了一口,惊讶说道:“翼德将军所饮非酒,而是凉水。” 张飞怕自己嘴馋想喝酒,用自己常年装酒的葫芦装满水,想喝时便掺山泉水解馋。 张飞双手扶在腰带上,说道:“既向主公、军师许诺不饮酒,飞怎敢再饮酒。” 说着,张飞手指向北,笑道:“破汉中,飞与诸位大饮三天三夜,不醉不归!” “张将军豪气!”严颜敬佩说道。 —— 汉中北接关中,南临巴蜀,西达陇右,东至上庸。身处群山峻岭之中,山道崎岖,蜀道数百里,环境闭塞,可为战乱时期的避难之所。 然任凭四面山岭错综,环境闭塞。如今三面来敌,马超从关中南征,韩遂从祁山东讨,张飞从巴郡北伐,各有数万人马,合约十万之众,足够敲破他的乌龟壳。 汉中,南郑。 张鲁闻三家同时入犯,惶恐不已,召左右亲信,商讨存亡大计。 张鲁面露忧愁,说道:“孤于汉宁二十余年,自以为恩济百姓,今遭兵祸,如何以对?” 顿了顿,张鲁说道:“马、韩既是曹公所遣军士,孤欲献土归降,何如?” 张鲁主政期间,改汉中郡为汉宁郡,地辖汉中、巴中。后有手下欲尊张鲁为汉宁王,张鲁犹豫拒绝。 主掌军事的张卫,劝谏说道:“师君坐拥汉川,治下汉川之民有十万户,财富土沃,四面险固,又有賨人为援,何以弃数十年基业,轻易归降曹操。” “韩遂称霸陇右,今为曹操前驱,岂能尽心尽力。卫料以为韩遂畏惧阳平关艰险,不敢轻易攻城,师君遣偏将增兵益阳平关即可。” “张飞从米仓道兴兵来犯,然米仓山有汉平关隘,师君命大将率军南下增援,且招杜濩、朴胡、袁约等賨人首领率族人出战,足以御张飞于关外。” 说着,张卫侃侃而谈,自信说道:“马超虽是骁勇,关西兵精,但褒斜道险峻难行,不利于战马骑乘。弟卫略知兵事,今愿率万余兵马,驻险而守,与马超对峙,坚守不战,为师君逼退马超。” “时马超若退,韩遂必退。两路兵马退却,张飞军士,不足为虑。弟合汉中之兵,增汉平关,可为师君解此兵难!” 张鲁仍犹豫不决,说道:“马超、张飞皆天下骁将,韩遂纵横西北数十年,怕是难如公则之意。” 张卫略阳不悦,强调说道:“师君,今汉宁兵马数万,有大山险峻。关西兵劲,我不与战之,恃险而守,为何不能退敌?” “望师君准卫出战!” 张鲁所创建的五斗米教,以及割据的汉中郡,岂是他一个人之力。弟弟张卫在其中的作出的贡献甚大,故而张鲁强扭不过欲出阵作战的弟弟张卫。 张鲁犹豫几许,说道:“既然如此,则向阳平关益兵八千,由杨任统率;杨昂率八千人南增汉平关,让巴中杜濩、朴胡等賨人率部来援;北面马超,由公则率一万两千人马出战,守住褒口,不得让马超杀入汉中。” “诺!”张卫、杨昂、杨任三人拱手领命。 不得不说张卫能执掌汉中军事,能力并不弱,见识也不错。韩遂出工不出力,他借着南征汉中的名义,深入武都,止步于阳平关外。 根据成公英的建议,韩遂观望汉中局势,若马超破汉中,他便以益州刺史的名义,兵入汉中,与马超瓜分南郑钱财。若破不得,他便搜刮武都民资,吞并武都豪强羌帅,强壮己身爪牙。 凉州刺史韦康暗暗叫苦,唯有让手下送信与曹操,防止局势失控。 从褒斜道南下的马超,走了月余,经历艰苦,人疲马乏下,终至褒口。然却遇见据险而守的张卫,马超暗自叫苦,念及自己建功的志向,终究是撑住了。寻地扎营,想办法诱张卫出营,击败张卫。 至于张飞所部,在严颜的引路下,长途跋涉下,终至汉平关隘。根据之前商议的计策,一边诱敌出战,一边寻找小路绕后。 在这三路大军气势汹汹的进攻下,张鲁、张卫的目光皆被吸引过去,汉中兵马尽数而出,从而忽略了在子午谷艰难前行的庞德所部。 夏季大雨十余日,冲垮栈道,或是山石滚落,庞德命部下搭桥而行。实在道路不通,则翻山越岭,绕远路而行。相比于曹真遇见的三十天大雨,庞德幸运很多。 且庞德帐下仅三千精锐,不似曹真大军通行。因绕远路,从而缺乏军辎时,庞德杀马充饥。即便如此,庞德帐下军士减员亦是不少,死伤二三百人。 在张卫分兵抵御三军时,庞德还在路上行走。三千精锐,整整花了四十余日,战马损失四五百匹,辎重尽绝,才出了艰险难行的子午谷道。 庞德能走出子午谷,不可不言幸运。张鲁所统仅有汉中,军士仅两三万之众不多,在三路大军围攻下,勉强分兵抵御。对于东边的子午谷难以顾及到,且庞德又是率精兵偷渡谷道。 当然更加庆幸的是,子午谷虽有子午谷关,但常年战乱下来,已无人固守。 至于张鲁为什么不固守子午谷关,因为子午谷关临近关中。西汉末年时,王莽下令修缮子午谷道,并置子午谷关。 “前方离汉中多远?”庞德问道。 一向以英武见人的庞德,如今已是衣衫褴褛,发髻杂乱。坐在石上,吃着煮熟的马肉。 “庞将军,我等离汉中尚有两三百里,在七里地外有黄金戍,有汉中军士驻守。或因将军从褒斜道南下的缘故,围戍中仅老弱数百人。”斥候一脸庆幸的说道。 子午谷虽离汉中远,道路艰险,但张鲁不可没有防备,往昔他命人在汉中东部设立黄金戍,接应关中百姓南下,同时也防备有贼寇进攻。然今时因前线战事的缘故,黄金戍已无多少兵卒固守。 庞德听到有人把守先是心惊,又闻军士稀少,长呼了口气。今时若有兵马严阵以待,他必败也! 咀嚼了几口马肉,庞德跳上巨石,望着在已是精疲力竭的关西悍卒,拔刀高喊,引起众兵卒的注意力。 虽是狼狈,但庞德目光透露杀气,喊道:“历经艰险,今已至汉中。某闻前方七里有营戍,营有热水、细米、肉汤。” 看着那一双双透露饥渴的眼神,庞德猛地高呼,喊道:“还有美人!” 说着,庞德将手中的马肉扔掉,高呼说道。“马肉难食,德欲享细米、肉汤、美人,谁愿与我前往!” “万胜!” “万胜!” “万胜!” 二千余名饥渴难耐的关西悍卒,高举刀矛呼喊。 见士气可用,庞德拎起长槊,翻身上马,带着那群如狼般饥渴的兵将杀向黄金戍。 战马奔驰,庞德兵至,身先士卒,破黄金戍,屠之。 次日,庞德率兵西进,裹民数千,破成固。兵民万余人,进褒口。 汉中震动! ps:腰肌劳损复发,疼得不行,要去推拿。今天暂且一更,如果好转,明天三更。 黄金戍建于张鲁时期,黄金城建于诸葛亮时期。昨日的却月城又别称夏口城,在黄祖时期便有,在我江夏剧情有提到过。 (本章完) 生病请假说明 有书友吐槽我更新问题,简单说下我个人状况。 我全职在家码字,之前更新稳定。但最近奶奶病重,我是长孙,经常要去帮忙下。包括之前仓促订婚,也是满足老人的心愿。 但我也不知道老人能熬多久。 昨天腰肌劳损复发,挺严重的,坐蹲困难。拍了片子,幸亏没变成腰椎突出,昨天做了推拿,好了点。 今天又去了,不像昨天那么疼了,但久坐还是疼。 且让我今天休息下,接下来好转,就加更码字吧! ----------------- 另外我也说下,我每个月的更新量。 我开新书以来的每个月,更新量都比上个月多。上个月忙,我也更新了20w字左右。几乎都超过我之前许诺每個月保底19万字,每过一千月票,加更一章的承诺,只是我在章节没标记而已。 我码字速度慢,好的情况下每小时一千多字。慢的话,八九百字一个小时。 故而经常从白天就坐到晚上10、11点,三更偶尔的话到凌晨12点、1点以外。存稿这种东西,几乎很难,因为码的慢。 大家希望多更,我能理解,这代表我写的尚可。 而且我也希望我多更,这更新字数多少,关乎我下个月稿费。存钱结婚,存钱买房等一系列的事。 希望各位老爷能理解下周某,如能理解非常感激! 《季汉大司马》生病请假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章 汉中乱局 庞德兵入汉中,更多是给对张鲁、张卫,造成心理上的压力,而非物理上的伤害。 如统兵驻扎在褒口的张卫得知庞德从东面杀来,不知兵马深浅下,心中惊恐不已,举兵进退不得。 几经犹豫下,张卫决定撤军。然战场嗅觉敏锐的马超,发现了张卫的举动,举兵猛攻张卫营垒。营垒被破,张卫在乱军中被斩,帐下军士或被马超俘虏,或逃亡南郑。 南郑,府衙议堂。 “师君,庞德从子午谷杀出,黄金戍被破。继而向西进军,策应褒口的马超所部。张将军欲移寨撤军,然马超率众猛攻,张将军于乱军中被杀,我军溃败,不能敌也!” 从褒口的战场逃回南郑的军士,擦着脸上的汗水,向张鲁禀告战事来龙去脉。 张鲁面露悲切,惋惜说道:“孤欲降曹,公则不愿,非要领兵出战。今时亡于马超手下,时也命也!” 阎圃见张鲁唉声叹气,说道:“师君,张将军战死,马超兵马已破褒口。关西兵马入汉中,张飞又率军在南,师君宜当早下决策,今时莫作儿女姿态。” 阎圃,字公庙,巴西郡安汉人。时陈、范、阎、赵四姓为巴地豪强,在张鲁入汉中时,阎圃便追随左右,深受张鲁器重。 阎圃为人虽不善军略,但却能断局势。昔天下纷乱之时,张鲁欲称汉宁王,阎圃以齐桓公、窦融为例,劝谏张鲁不可行称王,以免招惹祸患。 张鲁抹了把眼泪,说道:“公则兵败褒口,军士溃败。汉中已无兵马可阻马超,孤欲遣人为使归降曹公。何如?” 阎圃沉吟少许,说道:“师君,昔战前出降曹公,曹公必待师君友善。今时出降,马、韩二人得利,曹公安能厚待师君?不如率南郑兵马撤至巴中,与杜濩、朴胡等人汇合,待观汉中日后局势。” “日后局势?”张鲁疑虑的问道。 阎圃点了点头,说道:“张飞者,虎狼之将。受刘璋之请,北伐汉中。今何不如放张飞通行,让他与马、韩二人搏杀。两虎竞食,必有一伤。时师君可观局势,重掌汉中,或是出降曹操,亦或归降刘备。” “曹操、刘备?”张鲁略有沉吟,问道:“何不言马韩、刘璋?” 阎圃捋着胡须,说道:“马韩二人受曹操之命伐我,归降马、韩,且不如归降曹公。刘璋为师君仇寇,降刘璋,不如降刘备。” 张鲁冷笑一声,说道:“归降刘备,孤命安存?唯降曹公,或能保性命富贵。” 在张鲁看来,自己母亲死于刘璋手中,双方互相仇杀十几年,结怨已深。今时刘备受刘璋邀请入蜀,自己再归降刘备,安能有好下场? “不然!” 阎圃摇了摇头,说道:“刘璋暗弱,请张飞入蜀,此乃灭亡之道。刘备,坐断吴楚,世之枭雄,安无吞并巴蜀之心?故师君归降刘备,何忧刘璋尔!” 顿了顿,阎圃强调说道:“然今时刘备尚与刘璋亲密,不可降刘。马、韩初入汉中,曹公身在荆楚,今降马、韩,难受曹公厚待。” 阎圃对时局看得透彻,马韩二人与张飞虽兵入汉中,但他们仅是开胃菜,真正的幕后双方曹操、刘备还没进入战场。如今的局势已经不由张鲁掌控,归降曹操还是刘备,还要看哪一家拿下汉中。 张鲁迟疑少许,说道:“既然如此,出走巴中,暂依賨人。” 李休挺直腰背,拱手说道:“师君,我军既走巴中,当焚南郑府库,以免让张飞、马超等人得利。” 李休,字子朗,荆州南阳人。昔南阳大乱之际,南逃荆州者众多,但亦有百姓逆汉水而上,投靠上庸、西城及汉中。 李休举家迁往汉中,被张鲁重用,拜为军司马。粗有武略,又兼文政之能,常有攀附富贵之心。劝张鲁称王,李休便是发起人之一。 张鲁叹了口气,说道:“孤本欲归降国家,仅意不成。今日出走巴中,为避敌锋芒,非有恶念。且关西兵将,粗鲁贪财,若烧府库,汉中百姓必遭劫掠,孤于心不忍。” 阎圃应和说道:“南郑府库,师君数十年积蓄,钱财盈室,粮草积仓。马、韩入犯汉中,多为此尔!” “若师君焚烧,惹马超大怒,恐会引兵追之,届时师君难走,亦有性命之忧。何不如以南郑府库为饵,放出风声,诱张飞赶赴南郑,与马超交战,争夺府库钱粮。” 汉中位于大巴山、秦岭中央,四面环山,粮草极难运输,后勤难度拉满。如不能在汉中就食,不管是张飞、亦或是马超,都难在汉中久持。然任何一方若能得到南郑的钱粮,便能有在汉中打持久战的物资基础。 “善!” 张鲁见阎圃支持自己,敲定主意,说道:“封闭府库,留于马超、韩遂等人。今夜率军东走巴中,不可耽搁时间。” “诺!” —— 且不言张卫被破,张鲁受惊而走。马超破褒口后,就地驻扎,放出各部军士劫掠汉中。 大帐内,马超坐在胡椅上,脸上充斥着笑容,说道:“张卫驻扎褒口,某为此而烦恼。幸赖令明偷渡子午谷成功,张卫惊慌之下,欲拔寨撤军,被我所破。” “令明骁勇冠世,今当为君表功!” 庞德那严肃的面容,露出笑容,说道:“幸赖将军兵进褒口,韩遂攻阳平,张飞进汉平,分散张鲁兵力,否则以子午道艰险,张鲁于谷口布置大军,德已身亡于黄金戍。” 庞德这次走子午谷道成功,除了天公作美外,最重要的是此番他作为偏军行军,而非主力。 三国时期,子午谷道有史可载的通行记录唯有三次,第一次,关中百姓通过子午南逃汉中;第二次,曹真伐蜀失败;第三次,邓、钟灭蜀,钟会举兵十万,从褒斜、傥骆、子午三道取汉中(注1)。 除了第一次外,二、三两次,曹魏一成一败。钟会那次能成功,除了天公作美,还有姜维放弃诸围的防守方略,以及钟会、邓艾四路并进的行军方针。 若是大军走子午谷,必被后勤、道路拖垮。再加上天公不美,无功而返则是难免。 当然对于今入汉中的马超而言,自然不会去考虑子午谷的问题,而是被庞德透露的信息所惊到。 “张飞在汉平?”马超甚是惊讶,不敢相信说道:“曹操南征吴楚,张飞不在吴楚,怎在巴蜀,又受刘璋驱使北上。” 庞德那张脸又严肃起来,说道:“德听汉中兵将言,刘璋畏我军南下,恐得汉中,又取巴蜀。故请刘备派军入蜀御敌,张飞因此而入蜀。今走米仓道,已至汉平关。我军攻破褒口防线,恐张飞不日也将攻破汉平关……” 张飞得知马、韩南下,不代表马超能知张飞动向。巴蜀闭塞,与关中又隔着汉中张鲁。曹操知道张飞入蜀,但有意封锁消息,马超如今才知道。 马超眉头紧皱,说道:“我本欲破褒口,降服南郑,以阳平关拒韩遂,独坐汉中。如今张飞入汉中,恐难如我意!” 马超本想拿下汉中,以瓜分汉中为借口,寻机杀死韩遂,吞并他的帐下部曲。继而凭借汉中,拉拢羌氐部落,反进陇右,从而割据一方。如今突然杀出的张飞完全破坏了马超的计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报!” 就在马超忧虑之际,斥候入帐禀告,说道:“将军,张鲁畏惧我军兵威,弃南郑而走巴中。今城中府库尽存,似藏有数十年积蓄。” 马岱欣喜说道:“兄长,我军先入汉中,当速取南郑,若能得府库辎重,汉中则被我等所有,韩遂、张飞二人不足为虑。” “天助我也!” 马超兴奋地挥了挥拳,开怀大笑说道:“我本忧虑张卫死于我手,张鲁不愿降我,而欲降张飞。那时张鲁被张飞所用,而我等必要与韩遂联合。” 说着,马超站起身子,笑道:“如今张鲁妖道甚是识趣,封存钱财于府库,今当被我所用也。令明,我命你为先锋,率兵速取南郑。其余诸部随我进军,大破张飞而还。” 顿了顿,马超又吩咐说道:“且让人劝降阳平关守军,让其归降与我,而非韩遂。” “诺!”众人拱手应道。 1《三国志·钟会传》:魏兴太守刘钦趣子午谷,诸军数道平行。 ps:这章有错别字,我等会修改 (本章完) 第289章南乡降敌 阎圃劝张鲁放张飞入汉中,实际上何须他放。张飞根据此前方针,让严颜寻抄汉平关后路,又率大军于关前。 在庞德走出子午谷前后之时,严颜翻山越岭,也找到通往汉平关后的小路。 次日,张飞让严颜率两千名精锐军士绕后,约定于后日清晨时,前后夹攻汉平关。 后日清晨,张飞令冯习为前锋,自督各军为后,强攻汉平关。关内守军在杨昂的率领下,利用弓弩恃城而守。时严颜从小路至关北,率军配合主力强攻汉平关。 面对前后的夹击,杨昂缺乏防备,手足无措下,被张飞、严颜所破,走投无路下,率军归降张飞。 张飞进驻汉平关,简单休整后,让严颜督运粮草,自己率军翻越米仓山道,进入了汉中盆地,驻扎在旱山山脚。 旱山(今汉山),张飞军大营。 营帐内,张飞与左右商讨接下来的进军方向。 “我军已入汉中,今时当如何进军?直取南郑,亦或分兵去取沔阳。”张飞望着汉中舆图,问道。 杨昂手指南郑,说道:“将军,南郑之中有汉中二十余年之积蓄,粮草上百万石,钱财万亿。若能得之,我军即便难以击败马超,但借南郑粮辎,足以将马超逼退。” 杨昂,本为南郑豪强,张鲁坐镇汉中时,提拔巴地旧人,重用南郑士族。今杨昂投降刘备,便为带路党,替张飞出谋划策。 陆逊微微颔首,说道:“今当趁汉中不备,马超受困于褒口,南郑空虚之际,速取南郑,降服张鲁。” 就在张飞欲采纳陆逊的建议时,斥候急急忙忙从帐外而入,喊道:“将军,马超斩杀张卫,大破其军。张鲁畏惧之下,已率南郑兵马向东南而走。钱财、辎重皆存于南郑,并无受损。” “什么?” 张飞吃了一惊,说道:“马超怎么也如此的快!” 望着舆图上的南郑,张飞来不及犹豫,急忙喊道:“来人,命吴兰即刻出发,赶赴南郑,不可让……” “且慢!” 事态紧急,但庞统却喊住张飞的安排。 “军师为何?”张飞不理解地问道。 庞统脑子飞速转动,说道:“南郑在汉水以北,马超有骑卒之利。张鲁弃城而走,统料马超已命人速取南郑府库,且又命人率骑巡游汉水,见我军渡水则以骑击之。今与马超争南郑,我军无地势之优,反被汉水拖累。” 汉中盆地,地势特殊,汉水贯穿盆地。汉水以北,地势平坦,良田千顷;汉水以南,山岭纵横,仅有少部分的平原。故而汉中盆地,不论是南郑,还是沔阳、成固、阳平关等重要城池都在汉水以北。 张飞与马超欲争南郑,需跨越汉水。汉中的汉水虽不辽阔,但也要搭桥过水。张飞过了汉水,则是断自己的退路。一旦战事不利,汉水以北的军队怕会覆没。 张飞下意识握住剑柄,沉声说道:“南郑之争,关乎汉中得失,不可不取。今虽渡河作战,但亦要争之。” 庞统看向众人,反问道:“南郑府库虽是珍重,但却非汉中最为珍贵之物。今何故无视明珠,渡水赴险,与马超争南郑?” “这?” 众人面露茫然,南郑府库藏有粮草上百万石,又有钱财万亿,这都不能说汉中是最为珍贵之物,那什么东西可比府库,且又胜过它? 见众人不得其意,庞统笑道:“汉中,妖孽之国。张鲁以五斗米教治之,二十余年,汉夷心悦服从。今张鲁向东南出走巴中,如能擒获张鲁。借以张鲁之名,聚汉中民夷,何愁不能胜马超。” 顿了顿,庞统说道:“马超帐下关西兵卒,粗鄙贪财,若得南郑钱财,安愿与我军死战?” 张飞眼睛一亮,兴奋说道:“若能取得有张鲁,借其师君身份,汉中民夷何愁不能为我所用。缺粮,可向民夷出借;缺兵,可向賨人募兵;缺耳目,民夷尽为我耳目。” 入汉中以来,张飞可是知道了张鲁蛊惑人心的本领。钱粮这种东西不缺,毕竟他有益州作为后勤保障基地。如果他能有张鲁的配合,击败马、韩二人,拿下汉中还不简单吗? 张飞脑子飞速转动,问道:“张鲁往东南走,逃向巴中。可有人知其道路规划,以及目的地?” 说完,张飞用那铜铃大的眼眸看向杨昂,气势骇人。 杨昂不敢直视张飞,低着眉目,说道:“南郑东南,山岭众多,然于山间有南乡(今西乡县)。河水环绕,田亩肥沃,百姓繁多。今张师君败走巴中,唯有走向南乡,通过南乡再入巴中。” 张飞摩拳擦掌,说道:“既是如此,你为向导,某率骑卒,走山路追上张鲁,将其擒获。” “将军且慢!” 陆逊拦住张飞的行动,严肃说道:“敢问将军,如能擒获张鲁,将何以待之?” 张飞不假思索说道:“将以礼待之。” “张鲁,刘益州之仇敌。不知是以主公之名纳降,亦或是以刘益州收降?”陆逊见张飞没明白,再问一遍。 张飞愣了愣,说道:“自是归降主公了,汉中被我所取,则是归我所有,包括张鲁亦是。” 陆逊犹豫几许,说道:“若张鲁归降主公,逊恐益州有变。” 庞统捋着胡须,问道:“伯言可是畏惧刘璋因此怀疑,怀疑主公有夺地之意,从而断我军后路?” “正是!”陆逊点头说道。 张飞满不在乎,说道:“如能破敌,收降张鲁妖道,刘益州亦能理解。且主公及益州友人也会帮我等言语解释,何故为之忧虑?” 说着,张飞露出笑容,说道:“今时若不追击张鲁,恐将被其走脱。” 陆逊见张飞如此,只得放下忧虑,说道:“将军率骑卒追击张鲁,那我军大部当如何布置?” 张飞抓着胡须,问道:“伯言,可有见解?” 陆逊沉吟少许,手指向西,说道:“将军分兵去取张鲁,马超进据南郑。今为阻马超南渡汉水,逊以为我军可进至汉水南畔下寨,与马超隔水对峙。” “且需分兵西进至沔阳南岸,看能否劝降阳平关;若阳平关归属马韩,亦可让军士撤至定军山上扎营,阻韩遂南渡汉水,以免与马超夹击我军。” 杨昂拱了拱手,说道:“阳平关守将杨任,我与其关系善可。今昂可书信一封,看能否献关归降我军。” “善!” “当劳烦伯起。”张飞心中大悦,笑道:“我与伯起走后,大军布置,可由伯言、士元商量。” “诺!”众人拱手应道。 —— 汉中南乡,非是县城,本是乡亭。历史上由于大量的百姓南逃汉中,深入山岭间居住,人口滋生。历史上,在刘备拿下南乡后,遂提南乡为县。 为何又改名为西乡县? 无它,张飞受拜的西乡侯,采食于南乡县。故南乡因之而更名为西乡县,至今不曾变过名字。 或许世间自有定数,张飞采食之所,当是他建功之所。 张鲁率家眷老弱,又携左右亲信数千人奔走南乡。太阳毒辣,老弱疲惫,张鲁随在南乡休息,乡里教徒出粮食献于张鲁。 坐在树荫下,张鲁躲避阳光,问道:“公苗,杜濩、朴胡可有联络上?” 阎圃用巾帕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道:“已命人向巴中通报,料今时二人已率族人于路上接应。” 顿了顿,阎圃说道:“师君,据斥候来报,张飞已破汉平。” 张鲁喝了口水,叹气说道:“我曾言韩遂、马超、张飞三人皆非凡将,公则不听我言,自恃勇力,反被马超所败。今即便堵住褒口,张飞破汉平,我汉中亦不能守。” 天下纷乱数十年,哪里有太平富饶之所。荆楚得享太平十余年,最终也被战乱波及。益州、汉中有蜀道艰险,但又能太平多久呢?随着天下局势分明,汉中、益州迟早要被霍霍。 就在张鲁唉声叹气之时,忽然马蹄声从河畔响起。 “嘚!” “嘚!” “嘚!” 瞭望的士卒,大声呼喊说道:“敌骑来袭!” “敌袭!” 惶恐的声音于林间响起,老弱妇孺的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父亲!” 听着左右儿女的呼喊声,张鲁脸色慌乱,握住阎圃的手,说道:“公苗,今当何如是好?可是关西骑卒否?” 阎圃深呼吸,苦笑说道:“师君,以今观之,唯有张飞、马超二部军士,若马超不贪南郑钱物,引兵追击至此。师君归降马超,亦是可行。若是张飞引兵追击,师君当好生思量。” “师君,快走!”李休牵过战马,招呼张鲁。 “父亲!” 张鲁的长女见张鲁似乎有抛弃家眷的行为,大声哭喊了出来。 听着儿女的哭喊声,张鲁拽着缰绳,犹豫问道:“能带家眷否?” 李休前行扶张鲁上马,着急说道:“家眷多是老弱,难以速行,恐被敌寇所擒。” 张鲁见阎圃无动于衷,问道:“公苗欲走否?” 阎圃摇了摇头,伤感说道:“圃膝下五子皆在左右,难以割舍,师君欲走当速行。” 犹豫半响,又见儿女哭泣,张鲁心中不忍。 翻身下马,张鲁搂住自己的家眷,长叹说道:“我无恶意,今弃家眷,虽生如死,于心何忍哉!” “子朗、公苗,你二人替我为使,向来将言归降之事。”张鲁怀抱幼子,愤怒说道:“马超若来,则言孤降曹公。若是张飞来,刘璋与我有杀母之仇,孤宁于吴楚作奴,不为益州上客。” “诺!”二人悲伤应道。 张鲁与刘璋撕破脸皮,互相仇杀数十年,起因在于张鲁母亲被刘璋所杀。今时你让张鲁降于杀母之人,怎能忍受? 半响后,张鲁命士卒在外,老弱在内,于林间困守。阎圃、李休持旗帜为使,商谈归降之事。 “吁!” 张飞勒马停下,左右从骑已带阎、李二人而来。 张飞用那洪亮的嗓门,问道:“张公可是愿降?” 阎圃步行而来,见张飞坐在马上,瞄了眼旗帜上的姓名,心中有数。 待走近了,阎圃又见张飞鞭子指着自己,颇是无礼,佯装不满说道:“古来受降者,未曾如将军这般。将军若不尊贤礼士,可安汉中否?” 闻言,张飞脸色羞愧,翻身下马,拱手说道:“张飞见过先生,多谢告诫。” 阎圃不敢受礼,说道:“功曹阎圃,见过将军。” “军司马李休拜见将军。”李休应和道。 张飞远远看了眼树林内的人影,问道:“阎功曹可是替张公言归降之事?” 阎圃躬腰行礼,说道:“玄德公奉诏讨贼,恩播海内,坐断吴楚。我主听闻玄德公仁德之名,今欲归降玄德公。不知将军敢纳否?” “将军受刘璋之邀,然刘璋为我主杀母仇人。今我主于吴楚作奴,不为益州上客。望将军纳之!”李休说道。 张飞听到张鲁这般态度,没有担忧,反而是大喜过望。他本是为兄长开疆拓土,如果张鲁投降刘璋,那汉中归谁? 且张飞见张鲁如此推崇他的兄长,又安能不欢喜。 “哈哈!” 张飞赶忙扶起阎圃、李休二人,说道:“张公与刘益州之事,飞已有耳闻。若能不顾杀母之仇,又何谈恩敬主上,飞平生素敬仁孝之人。且我家兄长有言,若张公愿降,飞当以礼待之。” 顿了顿,张飞思虑良久,说道:“张公归降我家兄长,飞愿上疏主公,表张公为镇南将军。至于爵位之事,当不下县侯。” 张飞率军入蜀,刘备给了他一定的权限。但这种表封的权限,张飞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甚是含糊。如今张飞远在汉中,只能斗胆许诺。 为以免让人觉得封赏少,张飞又补充说道:“我家兄长恩德礼下,宽厚待人。张公如能助我,重夺汉中,封赏当能更上一层。二君及张公左右封赏,飞当一一上报,不敢有失。” “飞素闻二君之才,可为汉川翘楚,若二君不弃,可暂入飞帐下参谋。得破马超,亦有他功累计。” 阎圃心有欣喜,拱手说道:“张将军所言,我二人当报与师君。” 得闻张飞给出的条件,又见自己已被骑卒包围,容不得张鲁不降。 少顷,张鲁献郡印,归降于张飞。 这个月保底19万字,请诸位放心。 (本章完) 第290章山地战专家 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六月。 马超于褒口击败张卫,张鲁弃城逃往巴中。张飞破汉平,兵入汉中,纳庞统计,轻骑奔赴南乡,擒获汉宁太守张鲁。 陆逊率军士于汉水南畔设寨,使杨昂书信诣阳平关守将杨任。杨任见信,欲降陆逊。然畏惧已得南郑钱粮的马超,以及关外的韩遂大军,犹豫不决。 陆逊得报,趁着关西军士贪恋南郑财物,于汉北大肆劫掠之际,率军西进定军山,与阳平关的杨任呼应。 陆逊又书信与杨任,言张鲁已归降刘备,今且让他安心专心抵御韩遂,如果马超与韩遂东西夹攻阳平关,他将率军渡水攻之,覆没马超所部。 杨任收到书信,心中略安,然亦有犹豫。继而归顺的张鲁,又遣书信与杨任,让他归降陆逊。最终几经波折下,阳平关守将归降陆逊。 此时,马超已是察觉阳平关有变,急忙召集军士向西欲逼降阳平关,然而却晚了一步,无奈之下只得入驻沔阳,与张飞隔着汉水对峙。 沔阳,马超军大营。 马超在帐中来回走动,行举急躁,愤怒说道:“若非你等呵斥不住军士,耽搁了行军速度,阳平关又怎会投降张飞?” 容不得马超不生气,费尽千辛万苦,拿到南郑府库钱,仅差最后一步便能独占汉中,建立起自己的基业。然而这些关西兵马实在不争气,穷太久了,入了南郑就被钱、粮、女人迷花了眼。 帐中诸将低头不语,对于马超的骂骂咧咧,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只要马超能有武力压得住他们,且能带他们发财就行了。 马岱见马超骂了半天,火气渐消了,大着胆子,问道:“兄长,今时当如何是好?” 马超坐回胡椅上,喘着粗气,闷着声说道:“张飞匹夫与我隔水对峙,又有阳平、张鲁在手,不可轻战。今时欲败张飞,或许唯引韩遂入汉中,我与其合军方能击退张飞。” “将军,引韩遂入汉中,那岂不是我军所得钱粮,要分与韩遂一半?”马玩不情愿地说道。 “呵!” 马超冷笑一声,用那迫人的眼眸盯着马玩,说道:“张飞兵马不少于三万之众,今时我军仅两万左右,加上新得的汉中兵民也才三万之众。你若觉得能胜,我分你精锐五千渡河,在南岸扎住营,我率大军于后,何如?” 马玩红着脸,不敢答话。 见部下无话,马超也叹了口气,说道:“你等不愿让韩遂入汉中,我又岂能愿意?张飞入汉中,非我所能料。今时欲占据汉中,唯有借韩遂之力,先败张飞,进而再议内事。” 形势比人强,张飞降服了阳平关,又在汉南站住了脚,马超已无渡河击败张飞的把握。唯有希望韩遂破阳平关,从而进入汉中,合力击败汉南的张飞。 阳平关,背靠鸡公山,南临汉水,地势极为险要,当是汉中西陲门户。陇右的祁山道与巴蜀的金牛道,道路尽头都是阳平关。 杨任因杨昂、张鲁的原因,献关归降陆逊,将马超、韩遂分开。马超在东,韩遂在西,中间即阳平关。 马超派遣军士翻越山岭,走小道历尽艰辛,终于将书信送到了韩遂手上。 沮县,韩遂军大营。 帐中,韩遂将看着马超所写的书信,笑了几声,讥讽说道:“马儿也有今日?” 说着,韩遂将书信传与左右众将,问道:“诸位以为何如?” 成公英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将军何意?” 韩遂捋着胡须,说道:“我军于武都所得民资不少,财货颇丰。本念阳平关难破,欲撤军返回。然马超书信于此,我颇是犹豫。” “将军何不如趁马超在汉中之际,转走陈仓道,入关中,击破槐里,劫掠财物而归金城。”部将田乐说道。 “不可!” 成公英皱起眉头,说道:“将军兵马正盛,我军转取关中,必引关西诸将忌惮。且钟繇坐镇关中,时见将军如此,其必合诸将进讨,切莫行之。” 关中、陇右当前的局势既混乱,又是稳定。总体上关中诸将各有地盘,但因钟繇的协调的问题,以及关西长期战乱的情况下,诸将反而思求太平。韩遂兵入关中,必定会引起众人的愤怒,从而群起而攻。 阎行沉吟少许,说道:“将军,马超已得汉中府库,钱财万亿,粮草百万,仅南郑府库便如此富庶,可见远非武都所能比。若能入汉中,与马超瓜分钱财,我军又能强劲几分。” 阎行早就心属曹操,今时可不能让韩遂卷完武都的民资就跑。唯有让韩遂入汉中,与马超大打出手,才能完成曹操交代给他的任务。 韩遂思虑良久,说道:“汉中富庶,岂能让马儿独享。今时有马超在关内呼应,破关或是不难。我率军士围攻阳平关,彦明率部留营固守。” “诺!”众将拱手应道。 韩遂应马超之请求,留阎行守营,自己率成公英、田乐、阳逵等将督兵两万而进,强攻阳平关。 —— 阳平关险要,但被韩遂、马超左右夹击,杨任难免心慌。张飞为安抚杨任,增两千人兵马与杨任,让其安心固守。且张飞又在汉水南岸及定军山一带扎营,与马超展开对峙。 之前有言汉水穿过汉中盆地,南岸多是以山丘高岭为主,北岸多以平原坦途为主。因而在狭窄的汉中盆地中,张飞凭借汉水南侧的高处,俯瞰汉水北侧的马超军。 在韩遂强攻阳平关的半个月以来,马超多次欲配合韩遂作战,从东面夹击阳平关。然占据定军山高处的张飞,总能将马超所部的动向收入眼中,从而做出针对性的安排。 如韩遂登山逆击杨任时,马超率军配合,命庞德巡视河岸,阻张飞北渡汉水。 张飞见状,命人搭设浮桥,兵分多路,不计伤亡,渡江强攻庞德。庞德不能挡,马超无奈只能回援营垒,张飞又随之撤到南岸。 几日折腾下来,马超欲配合韩遂破城的计划破产。占据汉南的山岭的张飞,居高临下,与阳平关互为犄角,且具有视野优势,马超的动向逃不出斥候的眼睛。 马超又生一计,佯装配合韩遂强攻阳平关,实则暗藏兵马于营中,等候张飞渡河而击。然被庞统看破,张飞停止渡河,让马超功亏一篑。 如此反复半个月,马超凭借骑兵的优势占据汉水以北,张飞借助地势数次破解马超的攻势。然马超又发现了张飞军的漏洞,逼张飞渡江交战。 帐内,辅匡面露羞愧,请罪说道:“将军,马超骁勇异常,匡欲运粮入关,被他所阻,请将军治罪。” “混账!” 张飞气愤而起,挥鞭欲鞭挞辅匡,骂道:“我让吴兰为你掠阵,兵马死伤不少。今时你却运粮失败,怎有颜面见我?” “且慢!” 陆逊拦住张飞的动作,劝道:“将军,马超非是凡将,有虎羆之勇。关西兵马悍勇敢战,非吴楚军士可比。今日运粮,马超早有防备,非是元弼之罪。” “将军入蜀以来,曾许诺不饮酒,不鞭挞将士,今岂能出尔反尔!”庞统见张飞怒气未消,也上前规劝张飞。 “哼!” “今且记下这一鞭子,若再有差池,当以军法处置。” 有了陆逊、庞统二人的规劝阻拦,张飞怒气才渐消散。 “谢将军!” 辅匡感激说道:“谢过二君!” 坐回榻上,张飞说道:“今阳平关粮草告急,若不能将粮草送入关内,恐阳平关难以久守。” 陆逊皱着眉头,说道:“马、韩两军已知我军虚实,围堵阳平关,断绝与外界沟通,欲逼降杨任。我军若是不救,杨任早晚必降。时韩遂入汉中,马、韩合兵,我军怕是不能阻也!” 打了个半月,马超也不着急,而是准备断绝阳平关的粮草,玩围点打援,逼张飞渡江作战。 然张飞又不得不救,杨任投降不久,好不容易安抚住,如果面临困境,杨任再次投降也并非没有可能。 庞统捋着胡须,忧愁说道:“若能击败马、韩任何一方,剩余兵马将不战自退。然韩遂在阳平关外,马超在汉水以北,欲破二人谈何容易!” 张飞眼睛一亮,说道:“马超位于汉水之北,地势辽阔,利于骑兵奔驰。然韩遂兵马困于山道间,骑卒难以用武,且韩遂于我无备。今若能绕行出关,击败韩遂并非不能。” 说着,张飞不由兴奋起来,招呼李休、阎圃、杨昂等汉中旧将,问道:“米仓山势险峻复杂,汉南可有道路通往关外?” 在汉中旧将皱眉苦思之时,阎圃已有所得,说道:“将军,米仓山小道众多,时与金牛道有联通。定军山向西南而行,走小道可至金牛小道,向北而行,可达金牛大道,即可绕至阳平关外。” 说话间,阎圃在汉中舆图上,用手指勾勒出他所说的那条小道。 张飞盯着舆图上的小道,双眸微眯,笑道。 “俺已有破贼之策!” 晚上一章大章 (本章完) 第291章翼德显威(5k) 张飞受限自身晕船,在江东、荆楚之时,常统兵于山间作战。盖或是打山越打多了,南方各种山区都钻过,反而对山地作战有独特的见解。 张飞独门秘籍也不是其他,即找小路,钻林子,绕到敌寇身后,寻找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然这种用兵方法看似简单,却有难点。如霍去病、李广同时都北击匈奴,为何李广老是迷路,霍去病却是自带gps。自当是霍去病细节、治军上与李广众不同,甚至可以说这就是天赋,没什么办法。 在北方驰骋多年的张飞,通过多年研究,学习了霍峻的鸳鸯阵,故而在山林里也折腾出门道来。虽然不敢自称为‘山地霍去病’,但对付韩遂这种关西将领,张飞或能称道一二。 张飞原本帐下有三万兵马左右,两万左右为吴楚士卒,一万人为益州兵马。入汉中以来收编不少汉中兵马,汉水对峙又伤亡两三千人。 今张飞留两万多人留守汉南大营,由陆逊、辅匡、庞统等人坐镇,迷惑汉北的马超。他自己则与吴兰率八千精锐翻山越岭,从阳平关走山道至金牛道。 米仓、金牛、祁山三条蜀道,并非完全独立,而是互相通达,从米仓走小路可至金牛,金牛也可至祁山道。 阎圃所说的小道,即米仓至金牛的间道,称白水间道。历史上陆游走此道时,曾作《题木瓜铺》一诗。 张飞抄小道而走,以阎圃为随军参军,汉南山民为向导,帐下随行军士多是善于山地奔走之卒。 在山民的带领下,张飞所部沿着山道崎岖而行,从米仓道走间道至金牛道,奔走四五日,又从汉水上游渡至韩遂身后。 夏风呼啸,漫山遍野的树木沙沙作响,犹如潮水般涌动。幽深曲折的山道间,八千南卒蜿蜒而行,旌旗尽伏,鼓号静默。 “将军有令,停止进军!” 骑术精湛的骑卒负旗而驰,将张飞的军令传递下去。 “休息!” 在各部将校的命令下,八千步骑士卒分散至山林间休息。 此时在大军前山的山腰上,张飞、吴兰、阎圃三人在树木的遮掩下,窥视阳平关外的作战。 粗大的手指,拨开树干,露出黝黑的脸庞,那双铜铃大小的眼睛,透露出一丝狡黠。 “将军,韩遂所部在那围攻阳平关。”阎圃指向山脚下发生的战事,说道。 张飞寻声望去,却见狭窄的山道上,韩遂帐下的兵马沿着山道分布,犹如蚂蚁般聚集,或在汉水河畔休息,或是在山坡间休息。旗帜插在地上,任凭谷风吹拂,周边军士多有松懈。 在队列的前方,两三千名陇西精锐攀援山岭,试图翻越北侧的山岭,从而绕过阳平关。然杨任屯兵于山丘上,凭借地势的险峻,弓弩的强劲,与陇西兵奋勇作战。 见韩遂兵马如此布置,吴兰兴奋说道:“将军,老贼兵马顾于前,中后军士无备。我军从山上直击,必能击败韩遂。” 一向急躁的张飞,反而沉住了气,说道:“韩遂深得陇右羌、氐人心,今日若不能一招制敌,仅是将其击退。韩遂又可招引兵马来攻,且看能否找到韩遂,寻机将其斩首。” 阎圃看了眼张飞,暗叹刘备帐下素以少谋著称的张飞都如此出色,那主持金口大战,火烧江汉的霍峻,又是何等风采? “将军!” 斥候从山岭弓腰奔走而来,说道:“找到韩遂所在了!” “在哪?” 张飞扯住差点摔倒的军士,沉着声音问道:“韩遂在哪?各军分布如何?” 斥候喘着气,透过树枝指去,说道:“韩遂身在阳平关外二三里外的那个草亭当中,左右有凉陇武士保护,有‘韩’大纛旗。前军二三千人,中军约莫四五千人,后军约三四千人……” 韩遂留阎行守沮县,自己率两万军士进取阳平关。然韩遂并未全军出动,而是大营留有几千人,乃是前些日作战轮换部将,今日韩遂率万余人进攻阳平关。 张飞眯着眼力辨认韩遂的大纛旗,在斥候的指点下,终于发现韩遂的踪迹。草亭被凉陇武士所簇拥,亭外的纛旗硕大,且有金鼓乐手擂鼓。 粗略估计了下,见与斥候所报差别不大,张飞心中不由放下了心。 扭头看向左右,张飞说道:“韩遂所部北近山岭,南靠汉水,兵马陷于险地当中,今可击也!” “吴兰,待军鼓声响起之时,率部截杀山谷后军。飞率本部杀入中军,直取韩遂。” “将军,可要遣人为使知会阳平关。待出战时,让杨任出关掩杀韩遂兵马。”吴兰建议道。 “不必了!” 张飞观察着山脚的动向,说道:“我军出发时,伯言已命人安排了。” 说着,张飞看向阎圃,贴心说道:“战场刀剑无眼,我且留下百人精锐与先生。时鼓声大作,先生与军士于山上点起篝火,惊吓韩遂所部。” “多谢将军!”阎圃感谢说道。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逐渐西斜,天边的云霞被染成红色。 草亭内,韩遂看着前方焦灼的战事,脸色愤怒,呵斥说道:“围攻阳平关二十余日,军士死伤众多,你等莫非被女人软了脚吗?” 田乐委屈说道:“将军,阳平关当为天险,我军强攻多次无果。马超言于关内助战,今时也不见身影。怕不是马超借张飞之手,用来消耗我军兵力。” 韩遂冷笑说道:“马超岂敢有此意?今他巴不得我军早日入汉中。” 成公英劝道:“将军,怕是马超被张飞拖住,难以相助我军。今欲破阳平关,非一日之功,当从长计议啊!” 韩遂顺着台阶而下,沉声说道:“今兵马疲惫,且当撤军,明日作战,谁敢胆怯,我必斩之。” “诺!”众人拱手应道。 韩遂起兵三十余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在陇右坐视董卓、王允、郭汜等人败亡,怎不知阳平关难破。今他也想撤军,但不好亲自说,只得通过左右亲口所出。 就在韩遂鸣金撤军之际,忽然山岭间有剧烈的鼓声响起,继而山上点燃起了浓烟。 “什么声音?” 韩遂虽然年老,但耳朵尚且好使,询问左右道。 成公英跑出草亭,寻声观望而去,惊恐说道:“将军,山后大火,” “怎么会有大火?” “莫非是敌寇兵马?” 望着山岭间惊起的飞鸟,树林间飞舞的旗帜。左右众人交头接耳,惊慌说道。 “可是张飞来兵?” “不可能!” 韩遂走出草亭,果断否决说道:“张飞身在阳平关内,除非他能插上翅膀飞过来!” 下个瞬间,崎岖的山岭间传来张飞那魔性的笑声。 “哈哈哈~” “韩遂老贼,可识得燕人张翼德否?” “还不速速下马受死!” 惨遭打脸的韩遂没有气愤,而是面露惊骇,失声说道:“张飞怎在此处?” “走!” “将军速走!” 韩遂牵过左右的战马,招呼左右军士,翻身便欲逃走。 此时山岭间八千精兵从山岭间冲杀而下,韩遂的兵马虽多,但队列却是无备,见遭遇伏击,唯有仓皇迎战。或如那些来自羌氐部落的羌兵,寡有军纪,见形势不利,便欲逃窜,山道间军士慌乱一团。 这便是张飞的聪明之处,兵分两部突袭韩遂中、后两军,利用奇袭引起恐慌,而不是堵住韩遂兵马的退路,逼关西兵马背水一战。 韩遂顾不上撤退的前军,翻身上马,率数百名亲信沿着祁山道方向撤军。 张飞岂能如韩遂之意,手持长槊,率领两三百骑,于山道间奔驰。 “韩遂老贼,休走!” 因山岭有兵马杀出,韩遂率骑卒沿着汉水河畔逃窜,回头望去却见张飞持槊从草亭方向杀出,率骑猛追,隔着几百人的兵卒,朝着自己呐喊。 韩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有兵马阻挡张飞,当速走。” 然不等韩遂松口气,接下的一幕让韩遂又惊慌起来。 张飞所率的骑卒奔驰迅猛,声势浩大,奔如迅雷。就在韩遂说话间,张飞一马当先,手持长槊,拨开刺来的长槊,借着战马的冲击力,锋利的槊锋直搠凉州兵胸口,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的滋味刺激张飞的嗅觉,让他愈发兴奋,反手拔槊,继续左右搏杀,所到之处无一回合之将。 “张飞,受死!” 在韩遂的目光中,自己部将田乐不曾随自己逃命,而是反身杀了回去,怒吼一声,策马提枪迎战张飞。 张飞不怒反喜,举槊怒砸田乐。 如此一下便让以勇武著名的田乐,吃不住力,虎口发麻,跟不上张飞后续动作。田乐眼睁睁看着张飞改砸为挑,又下刺胸膛。 “啊!” 招式变化间,张飞槊尖穿透田乐的甲胄,甲片崩裂,戳入胸膛。 田乐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望着飞驰而去的黑甲猛将,动了动眼睛,鲜血从嘴唇溢出,继而无力侧头,战死于沙场上。 眨眼间,张飞率领的骑卒蹈阵而入,刀枪挥舞,鲜血横飞,纵马践踏,韩遂帐下骁勇无比的凉州兵被张飞凿透。 兵锋直抵韩遂! “快走!” 韩遂见张飞如此骁勇,吓得魂飞魄散,握着缰绳,拔马便走。 “韩遂老贼,还不下马受死!” 张飞盯着韩遂那头顶上的白帻,紧追不舍,口中呼喊,手中取弓在手,连射数箭,将那些从骑射落。 韩遂见张飞如此,心中畏惧不已,愈发加快马速。 “将军,敌寇军士!”侍从指着前方,说道。 韩遂从中军撤到后军,却见奉命杀入军阵中的吴兰所部,瞧了眼身后的张飞,脸色惶恐不已。 “且向汉水浅滩而走!” 惊慌失措间,韩遂看见大量军士从汉水河畔淌水而过,急忙用马鞭指向汉水浅滩,招呼左右从那边绕行逃窜。 张飞见韩遂四处逃窜,甚是心急,又气恼大骂。但见韩遂被吴兰军士围堵,从汉水浅滩而逃窜,不由欢喜大笑。 “哈哈!” 张飞持鞭遥指韩遂,魔性大笑,说道:“韩遂自寻死路,投奔入水,必被我所擒。” 说着,张飞扬鞭抽马,于汉水畔策马而行,渐渐追上于逆水而行的韩遂。 韩遂见张飞于河畔赶上自己,气得抽了几下战马,试图让它加快速度。 战马受到鞭挞,于浅水中扬蹄而行。见战马加快速度奔驰,韩遂不由大喜过望,又抽了几鞭。 然浅水下沙石众多,战马奔驰,马蹄猛地陷入卵石当中。扑通一声,马蹄断了,连人带马,滚落汉水中。 韩遂被摔入汉水中,头昏脑涨,喝了几口水,呛得不行。年老的韩遂无法像年轻人身手矫健,从汉水爬起来,且他身上压着庞大的战马身躯。 韩遂身上湿漉漉,奋力地抬起脑袋,将口鼻探出汉水面,艰难说道:“我愿归降玄德公!” “啪!” 战马艰难爬起,因马蹄受损,重新摔倒。沉重的躯体,重新将韩遂压倒。 紧接着,身后逃窜的从骑忙于逃命,加之汉水由于人马踩踏早已浑浊,根本顾不了那么多,驱使战马从韩遂身上踩踏而过。 战马踩踏,韩遂胸骨破碎,他好不容易抬起的脑袋倒了下去,已是身亡。 不曾想纵横西北三十余年的枭雄韩遂,居然被汉水与马蹄弄死,令人唏嘘可叹。 “韩遂老贼,何在?” 张飞见河滩乱军中不见韩遂,愤怒大骂。 “将军,在那!” 从骑用手指向汉水,却见水面上白帻的毛发飘起,隐约可见人影,身侧还有一匹马蹄受损难以起身的战马。 张飞策马而行,马蹄趟着河水,行至韩遂身死之处。 坐在马背上,张飞透过汉水水面可见,韩遂那张苍老的面容,斑白的须发浮于水面,睁大的眼眸似乎在诉说他的不甘心。 “如此亦能溺死!” 张飞先是惊讶不屑,继而又是吐了口唾沫,冷笑说道:“老贼死于汉水,而非亡于俺槊下,倒是便宜你了。” 说着,张飞指挥左右,吩咐说道:“范疆,且将韩遂首级割下,用石灰裹好,来人送与主公。” “诺!”范疆拱手应道。 待韩遂身死,战事也接近尾声。 在张飞寻机杀出之时,杨任见关外形势大好,亦率兵杀出。吴兰、张飞、杨任三军围杀韩遂,凉州兵马非逃既降。 三军斩杀二千余人,汉水河畔都被染红大半,不少尸体从阳平关,顺流飘向下游。斩将韩遂、田乐,降者约有二千六百人,缴获战马千余匹。 天色昏暗时,战事逐渐平息。 军士在打扫战场,捡拾地上的甲胄、兵器,将缴获的物资搬到阳平关内。 草堂内,张飞将马槊扔给部下,手扶着腰带,笑道:“舒坦,今日这一仗杀得痛快!” 观望战事的阎圃下山,拱手说道:“恭贺将军建功!” 吴兰手扶剑柄,识趣说道:“此战回去,将军当能受拜四征将军。” “嘿嘿!” 张飞被吴兰这句话挠到了敏感点,嘴角、眉目无不透露的喜悦之情。 霍峻在金口之战后,晋升到征北将军;关羽凭借在刘备继位吴楚之际,降服交州,讨平吴巨,升迁征西将军。 如今他可是落后二哥一步,今千里迢迢入汉中,灭巴蜀,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吗? 今时凭借斩杀韩遂,降服张鲁的功劳,他必能升任四征将军。 张飞摸着自己胡须,嘿嘿笑了几声,说道:“马超未退,汉中未宁,岂可言升四征将军。” “将军骁勇,实不愧有万人敌之称!”阎圃称赞说道。 张飞摆了摆手,说道:“我二哥云长将军之勇,尤胜于我。且我家兄长帐下亦有赵子龙、甘兴霸二位万人敌,子龙善骑战,槊法绝伦,威震江东;兴霸善水战,纵横江水,名噪吴楚。且还有黄忠、陈到、魏延、留赞等军中骁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阎圃见刘备帐下还有如此多猛将,倒吸了凉气,问道:“那不知金口破曹的霍仲邈何如?” “哈哈!” 张飞扶着腰带而笑,感叹说道:“仲邈不以勇武见长,实以兵略为长。其之军略,十倍于飞!” 阎圃对那坐镇吴楚的刘备,已是心生敬畏之意。 “韩遂身亡,陇右敌寇必然群龙无首。今时唯剩汉北马超,当不足为虑尔!”吴兰说道。 “嗯!” 张飞收敛心神,踱步问道:“韩遂兵败身亡,唯有马超。不知公苗可有计策教我?” 阎圃沉吟良久,说道:“昔韩遂与马腾互相攻伐,韩遂杀马腾妻儿。时马超之母,亡于韩遂刀下。马、韩二人间隙已久,马超亦亦吞并韩遂兵马之意。今马超若得知韩遂身亡,将军且说马超会有何思量?” 张飞停下脚步,沉思说道:“既然如此放凉州降卒去往马超营中,何如?” “将军英明!”阎圃答道。 “善!” “聚拢兵马,随我入阳平关,待飞与那马超会上一会。”张飞说道。 说着,张飞口渴难耐,吩咐说道:“且备上一坛酒!” “将军有言不饮酒……”吴兰说道。 张飞面露不悦,打断说道:“今击败强敌,不能饮酒庆贺,岂不扫兴!” 来了 (本章完) 第292章卧据汉中 沮县,凉州军大营。 大帐内,陇右诸将低头而叹,面露丧色。 张飞突袭关外的韩遂大军,以凉州军的军纪还用说吗?自当是全员溃散,翻山越岭而逃,直接从阳平关外连夜逃至沮县大营。 留守大营的阎行见大军溃败,又惊又喜,连忙派人出去聚拢败军,寻找流散的将领,而阎行也从败军口中得知韩遂战死的消息。 “将军战死,今当如何是好?”或有人抹着泪水,伤感说道。 阎行思虑半响,看向成公英,问道:“成公军师跟随将军多时,不知有何高见?” 成公英迟疑少许,看向手握兵权的诸将,说道:“韩将军不幸弃世,当下唯有两条选择,其一,诸君向曹公请降,曹公必会厚待我等;其二,少公子在金城,我等可拥少公子掌军。” 阳逵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将军待我等恩厚,我等回军迎尊少公子,岂不美哉?又何需归降曹公,受其调遣吩咐。” “是啊!” “可尊少公子。”或有人开口应和。 阎行心中暗自冷笑,这群人哪里是想尊奉韩遂之子,分明是想借尊奉之名,拿着劫掠来的钱财,回去当山大王。 成公英看向不动声色的阎行,问道:“彦明之意是?” 阎行能看透诸将的心思,成公英又岂能不知。这群关西悍将,天生的杀才,嗜杀粗鄙。韩遂凭借往日的威严能镇得住他们,如今身亡,谁又能压得住他们? 韩遂幼子? 别开玩笑了,在关西这片乱土上,关东那种父死子继的继承法根本没用。马超若不是凭着拳头,也继承不了马腾的位置。 为了顾及自己的后路,成公英准备寻找合伙人,投奔曹公。 阎行手放酒樽上,说道:“韩公战死,我等当奉少公子为主。然少公子寡有威信,难服众人,故行以为当为韩公子嗣而思。曹公,坐握中国,帐下雄兵百万,可为良主。” 说着,阎行观察众人的神色,说道:“行欲与诸位尊奉少公子,归降曹公,得世间富贵,何如?” 阳逵甚是不愿,闷声说道:“归降曹公,我等岂能如今下这般痛快?且曹公无西顾之念,投之有何益处?” “蠢货!” 成公英心中暗骂了声,也就阳逵这种武夫才这般单纯。曹操窥视关西多时,若非顾及韩公、马超二人,早就下手了。 “既然如此,可惜了!” “噔!” 说完,阎行举起酒樽猛地摔到地上,声响酒水飞溅,吓得众人紧张不已。 阳逵见形势不妙,手握剑柄,呵斥道:“阎行,你是何意……” 话没说完,大批甲士持刀弩杀气腾腾地闯入大帐,手举弓弩,用那锋利箭尖瞄准阳逵等将。刀盾兵也将他们这群人围住,等候阎行的命令。 “阎行,韩公尸骨未寒,竟为此事,非人子尔!” 阎行挥了挥手,吩咐说道:“你等蓄意作乱,违背韩公遗令,行肃清风纪而已。” “杀!” …… 韩遂走祁山道伐汉中,被张飞所败,溺死于汉水。部将阎行、成公英等人,于帐中伏杀阳逵、蒋石等将,兼并部众,向凉州刺史韦康书信一封,又遣人上报曹操。 沔阳,关中军大营。 “兄长!” 马岱跌跌撞撞地跑入帐内,呼喊道:“大事不好了!” 马超没有抬头,而是阅读着竹简,不悦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马岱咽了下口水,说道:“兄长,张飞不在汉南,他率军士走小道出关,袭杀了攻城的韩遂。今韩遂身亡,首级被张飞所取。张飞放被俘军士千余人,让他们投奔我军。” “什么!” 马超手中的竹简掉到地上,面露惊骇,说道:“张飞不在汉南,那这几日与我对决之人,又是何人?” 张飞不在的日子里,陆逊指挥帐下军士数次破解马超的计策,让马超无计可施,唯有期待阳平关缺粮,杨任献城归降。 继而,马超愤怒起身,骂道:“韩遂老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居然还能被张飞轻松击败。” “兄长,今下当如何是好?”马岱问道。 马超气着在帐中踱步,说道:“不可放溃军入营,当另选营垒安置。” “这~” 马岱迟疑少许,说道:“马玩贪恋陇右残兵,已收溃兵入营。” “坏我大事!” 马超暴怒地将案几踹飞,案上的竹简、砚台、毛笔散落一地,大骂道:“战事尽坏于马玩之手!” 容不得马超不生气,他帐下的关西兵将虽悍勇敢战,但却贪恋财物。如今得了南郑钱粮,已经没了几分死战的信念,反而顾及钱粮,顾手顾脚。且那些兵卒还将劫掠来的女子带入营中,坏了军队的军纪。 如今溃兵入营,带来韩遂兵败的消息,必然会让士卒恐慌,心生撤军回乡之念。 谁说猛张飞无谋,遇上这种打仗多年的老油条,又有谋臣在身侧辅佐,马超还真头疼得不行。 马岱后知后觉,建议说道:“兄长,韩遂兵败,我军孤掌难鸣。何不如兵退汉中,裹挟妇孺,带走南郑钱粮。时韩遂身死,陇右无主,兄长何不如趁机杀入陇右,行效窦融之事。” 马超在帐中踱步,说道:“汉中,本非我等所有,撤之并非不可。然于此时撤兵,怕敌寇当会追击。今张飞击败韩遂,必在阳平关中,且容我诱张飞出战,寻机败之。” “诺!” 时入黄昏,夜色昏沉。 阳平关上,‘张’旗迎风飞扬,天边染成血色。云霞灿烂,旌旗漫卷,甲士肃立。 城外,马超率千余骑出营,行至阳平关外搦战,命人送书信入城。 “将军!” 侍从拿着马超的书信,小跑入堂,说道:“马超遣人送书信。” 张飞抓了胡子,拿过书信浏览。见书信上的内容,张飞不由大笑。 “将军,为何发笑?”阎圃问道。 “我笑那马儿计穷!” 张飞将书信递给阎圃,笑道:“今居然邀我出城斗将,以决汉中归属。” 扶须淡笑,阎圃说道:“将军将数万之军,坐拥汉川,且不可从马超之意,出城斗将。” “嘿嘿!” 张飞笑了几声,吩咐左右,说道:“且搬酒到城楼上,俺喝酒看马超搦战。” “诺!” “将军不是~”吴兰欲劝道。 张飞瞪大眼睛,责骂道:“我为军中主帅,安有你说话的份。” 吴兰心中叫苦,看来唯有军师、伯言将军才能劝得动张将军。 “张飞小儿何在?敢与我战否?” “若不是不敢战,且滚回吴楚。” 关外,关西骑卒在那叫骂着,马超盘腿休息,任由战马随意走动。 城楼上,张飞拎着酒囊,大口喝酒,见马超如此,嘿嘿而笑。 “擂鼓,为马超部下助兴!”张飞擦了下嘴角的酒水,吩咐道。 “将军,今无兵马出战,怎能擂鼓?”士卒问道。 “让你擂鼓就擂鼓,哪来那么多话。”张飞不满的说道。 “咚!” 城楼上鼓声大响,吓得城外的关西骑卒严阵以待,马超翻身上马,生怕张飞从城中杀出。 “哈哈!” 张飞见马超如此仓皇,大笑出声。 往复三次,马超被张飞如此戏弄,暴怒异常。欲策马冲城呐喊,却被阳平关上的弓弩手射退。马超似乎明白了张飞的想法,无奈之下,只得率关西兵卒而回。 “撤军!” 马超愤怒地吐了口唾沫,说道。 在马超的军令下,关西骑卒调转马头,欲转身回营。然而就在此时,城楼上又响起了热烈的鼓声。 “嘎吱!” 紧闭的阳平关大门忽然打开,张飞率骑卒冲杀而出。 “混帐!”马超怒骂了一声。 张飞的小伎俩是真多,趁着马超率军后撤之际,率骑卒杀出。今张飞杀出,那些马超帐下的骑卒不知该退,亦或是回身作战,阵型混乱。 “令明率骑卒后撤,我率百骑殿后!”马超持槊说道。 庞德拽着缰绳,说道:“将我率骑卒撤至百步外列阵以迎将军。” “善!” 说话间,张飞仗着马快,持槊已杀至马超从骑跟前,格挡羌骑来矛。继而左右突刺,刺死一名羌骑,欲顺势突入阵中。 马超持槊从斜里杀来,挡住攻势,戳向张飞的胸膛。 “张翼德,可识得马孟起否?” 不仅张飞被马超拦住,左右骑卒也被马超帐下的羌骑堵住,捉对厮杀。 被辱骂许久的张飞,回骂说道:“俺为两千石上卿,岂能识得关西匹夫?” 张飞出身涿郡,虽是边疆武人,但他却也有鄙视关西武人的优越感。且今他贵为南方霸主刘备帐下大将,与羌人之后的马超更没什么好聊的。除非马超真出自扶风马氏,还能让张飞高看几眼。 “混账!” 马超愤怒之下,持槊与张飞互斗。 “看槊!” 马超连戳带挑,张飞扭腰躲闪,持槊格挡。呼吸间,转由张飞进攻,槊锋扫向马超脸庞。 马超弯腰躲避,反手抽剑,刺向张飞的大腿。张飞瞥见寒芒,槊身回拉,磕挡马超的长剑。 双方尽是虎羆之将,在短短的时间内过招数次,招招致命。 张飞见马超手持剑槊,心中欢喜,持槊猛砸马超。马超知道自己单手力量比不过张飞,不敢抵挡,唯有凭借骑术躲闪张飞的招式。 “将军,敌骑太多了!” 羌骑戳死南骑,见大批南骑从关内杀出,大声喊道。 马超见越来越多的敌骑杀出,生怕被包围,不敢恋战。 “张飞受死!” 马超躲闪间,寻机将手中的长剑掷出,直飞向张飞。 剑势汹汹,张飞急忙回槊,拨开来剑。却见马超已是策马而逃,左右从骑已是且战且逃。 张飞安会放过马超,紧追不舍,喊道:“马超休走,待我斩你!” 马超素习弓马,不仅善槊法,亦精通弓术。奔驰逃窜间,马超见张飞紧追不舍,冷笑不已,将手摸向重弓。 下个瞬间,只见马超握弓捏箭,身藏马腹,猿臂轻展,弯弓射箭。冷箭破空而出,直飞向张飞的脸门。 “嗖!” 闻弓声响起,张飞心中一惊,下意识趴在马背上。接着,张飞眼前飘过红色,却见自己的头盔上的红缨被马超的重箭射掉。 马超见一箭没射死张飞,懊恼不已,继续取弓而射。张飞岂能放过马超,也取出弓箭,射向马超。 继而,南骑紧随张飞身后,朝着羌骑冲杀而去。已后撤列阵的庞德迎上张飞所统骑卒,接应殿后的马超。 “将军,大营来报,汉南敌军从下游搭桥渡河。”候骑在混乱中找上马超,说道。 马超看着厮杀上的双方骑队,咬牙说道:“且战且退,撤回大营!” “诺!” 见马超与骑卒后撤,张飞率骑卒追杀数里,追至马超大营。斩俘近两百骑,得马数十匹,取得小胜,张飞方才满意收兵。 在张飞收兵回军的时候,庞统与辅匡作为偏军搭建浮桥,准备渡过汉水,与阳平关兵马汇合。 待偏军渡过汉水时,天色已经转暗,张飞设下小席,请庞统、辅匡等人一同进餐。 张飞欲拿酒囊,却见庞统的双眸直勾勾盯着自己。嘿嘿笑了几声,转而取过水壶倒水。 “伯言怎未过江?”张飞问道。 庞统放下筷子,擦拭自己的嘴唇,说道:“伯言已移军下游,与南郑隔水对峙,欲取马超后路。” 张飞抓了下胡子,说道:“伯言如此进军,马超知晓必然恐慌。加上今日小胜马超,以此看来,马超恐将撤军。” “统也以为如此!”庞统说道。 “将军,马超携带粮辎,撤军必然缓慢。末将愿率精锐追击,当能得胜而还。”吴兰说道。 “慢!” 见张飞欲答应,庞统阻止说道:“将军,马超非无谋之将,今时追击,恐难得利。” 张飞沉吟少许,说道:“韩遂兵败身亡,马超又被我小挫,军师莫要太过谨慎,马儿当不足为虑。” “本将分你五千兵马,追击马超。”张飞吩咐说道。 “诺!”吴兰应道, 庞统见张飞执意追击,说道:“吴兰为先锋追击,将军可率大军在后,以免万一之事。” “善!” 张飞欢喜说道:“击退马超,飞可饮酒也!” 次日天明,马超焚营撤军,收部众钱粮于后军。 吴兰趋兵追击,关西兵卒见吴兰袭后军,忧虑自家钱财。在马超的率领下,回头逆击吴兰。 关西兵马精锐,吴兰所部大败。部将单伦被斩,军士死伤过半。幸得张飞接应,马超方才撤军。 张飞念汉中初下,张鲁旧部过多,需有重兵屯守,聚拢败军后,放弃追击马超。 陆逊渡过汉水,得知经过,与庞统劝张飞追击。然走入山道的马超亲自断后,烧毁褒斜道,让追兵无功而返。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93章渐起波澜 建安十六年,七月。 张飞率军入汉中,降张鲁,斩韩遂,败马超,全据汉中,威震巴地。 益州,成都。 刘璋望着战报上的内容,倒吸了凉气。 这张飞也太强了,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居然先后击败韩遂、马超,且又降服张鲁,为他平定汉中,那比张飞强的关羽、霍峻岂不是更加恐怖。 黄权亦是心惊,说道:“使君,张飞降服张鲁,夺取汉中。已全使君请刘备入蜀之求,今张飞已无留蜀之必要。以权之见,宜当别遣张飞出蜀,且委任良将、贤才出任汉中太守。” “不可!” 张松开口阻止,说道:“使君,张飞初下汉中,我等便仓促遣其出蜀,如此举动,恐有失盟友之礼,亦会惹怒大司马(刘备)。松以为我益州当缓缓为之,不可急于一时,派人犒劳张飞,又命人出使大司马。” “使君,张松当害我益州。” 黄权情绪激动,说道:“今刘备与曹操对峙在江夏,无暇顾及巴蜀。今若不趁机索要汉中,待曹操兵退,让刘备抽出手脚,必然西顾巴蜀。时张飞兵出汉中,刘备逆江水而上,益州将危矣!” 张松脸色微变,说道:“黄功曹何来此言?大司马其人,非你所能想。” 说着,张松向刘璋拱手,说道:“使君,大司马与我益州有盟,遣兵入巴蜀,为使君驱使,奉命北征汉中,可见其无夺我巴蜀之心。” “诚如黄功曹昔日之语,张飞入蜀,意在益州。若大司马真有夺蜀之念,何不如让张飞勒兵不进。待曹操兵退,举吴楚兵马西进,时张飞在内,刘备在外,我益州岂不危矣?” 张松在刘璋面前侃侃而谈,驳斥黄权质疑刘备用心,说道:“又何需大费周章,为我巴蜀征伐汉中。若我益州封闭关隘,断绝蜀道,张飞与吴楚相隔千里,岂不是自绝于汉中,此非用兵之法。” 黄权冷笑几声,说道:“张别驾敢谈时局?亦敢谈用兵之法?汉中与巴蜀有三条蜀道互通,与江州亦有两条蜀道通达。张飞据汉中,手握兵粮,时发兵南下,可据江州。” “江州者(今重庆),上接巴蜀,下达夷陵。江州若被张飞所破,则我巴蜀门户大开,刘备可兴吴楚之兵涌入益州。敢问别驾,今时不要汉中,莫非欲待张飞掌握汉中,再去索要不成?” 黄权作为地道的巴人,看出了张飞北伐汉中的意义,且张飞日后又如何呼应刘备的方法。 益州与荆州通行畅通的道路,大体唯有长江水运。益州防备荆楚进犯唯有依托长江三峡、白帝、巫县层层防御。而江州则是长江河道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旦江州被破,吴楚兵马可以江州为基地,从内、中、外三江入抵成都,沿途既破要塞,又可收降益州诸郡。届时三军聚集成都,刘璋在益州的统治也可宣告结束了。 张松欲开口反驳黄权,却被刘璋喊停。 刘璋被手下互相吵闹的声音,弄得头大,喊停众人,说道:“张飞为我益州,夺得汉中,降服张鲁,功绩不小。今时初下汉中,便赶人出蜀,有失孤风度。且派人北上犒劳张飞所部,又命人出使寻大司马,询问报酬之事。” 说着,刘璋沉声说道:“大司马既得报酬,便可让张飞出蜀,不可逗留蜀地。” “诺!” 刘璋不是傻子,也不是政治白痴。他能请外军入蜀平叛,一方面,顾忌内部不将领的桀骜不驯,怕又重蹈赵韪旧事;另一方面,张松、法正二人长期的洗脑劝谏,故而让刘璋有了这个念头。 如今张飞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便为他拿到了汉中,刘璋自然不能让张飞继续呆了,以免又有灾祸升起。当然有了张飞的诚信之举,刘璋反而没那么猜忌刘备有夺蜀之心。 王累忧心忡忡,说道:“使君欲行礼节之事,与大司马和睦共处,并非不可。然累以为当命贤才出任汉中太守,接管汉中军政。且张鲁于汉中多得人心,今当迁往成都,或杀或囚,切不可被张飞等人所用。” 说着,王累害怕刘璋不听,叩首说道:“恳请主公纳累之言,不可让汉中无主,被贼人所趁。” 刘璋叹了口气,说道:“王从事既有如此建言,孤又岂能不纳。命二公子刘阐出任汉中太守,接管汉中军政,携酒水犒劳张飞所部,将军严颜护送左右。” “诺!” —— 事先言曹操、刘备二人在江夏、江陵各自布下十万大军,隔着长江对垒。 曹操诱刘备渡江作战,刘备则是采取诸葛亮的计策,坚守不出,利用公安、夏口两座坚城,消耗曹操兵马的士气,以逸待劳。 然曹操亦非无谋之辈,怎能不知刘备的打算,兵马围夏口城,却又不攻,进而派出大量斥候探寻江北,了解长江防线的布置。 负责水师的甘宁不敢懈怠,舟舸巡视汉水、长江,甚至有时临近夏口城,增加守军士气。 如此数月,曹操除了强迁夏口至随县几百里间的数万百姓,便与刘备隔着长江,大眼瞪小眼。 当然曹操还不忘记展示自己的文采,写信与刘备诉衷情,希望刘备能归降中原,不要再为非作歹了。 刘备也回了几封信,除了回忆洛阳往事,也阴阳怪气地骂了几句曹操。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飞斩杀韩遂,夺取汉中的消息也传到曹操手上。 大帐内,曹操听着陇右传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则是又惊又喜。 “丞相,韩遂举兵进攻阳平关,被张飞率军所杀。阎行留营,聚拢败军,伏杀不逊诸将,今与成公英联合,欲尊韩遂幼子,举兵马归降丞相。” 司马懿将书信上的内容概括,说道:“马超率部破南郑,得汉中数十年钱粮积蓄。又大败张飞部下,骁勇至极,今将携兵马入陇右,争占韩遂旧土。” “以关西局势观之,丞相宜当早做谋划!” 曹操于帐中踱步,感叹说道:“张飞,恃勇寡谋,今能于汉中斩杀韩遂,击退马超,令人着实难料。” 说着,曹操朝着左右,说道:“张飞占据汉中,刘璋养虎为患,不日必遭反噬。孤所料不差,刘备已有图谋巴蜀之念。” 曹操心中已是忌惮不已,在中原颠沛流离的刘备入了荆楚,如鱼入大海。后占据吴楚已成气候,而自己缺乏水军难以制衡。 接下来,刘备再拿了巴蜀,又会怎样? 其势必将威胁到中原,与自己遏制险要,形成南北对峙的格局。 踱步深思,曹操问道:“关西剧变,张飞进据汉中,诸位可有高见?” 孙权积极发言,说道:“丞相虽以兵马统一中国,但关陇却以羁縻臣服。马超、韩遂、杨秋、侯选、程银、李堪等关陇诸将手握兵权,恃强不逊。诸将之中,唯以马、韩独尊。” “以权观之,今韩遂身死,马超欲入陇夺土,乃用兵之际。丞相可趁此良机,率兵荡平关陇,纳凉土入中国。待西北平息,兴建水师,再征刘备。” 曹操微微颔首,对孙权的建议表示认可,但却又不太满意,而是希望得到既能平息关西,又能钳制刘备的方法。 司马懿察觉到曹操的想法,问道:“丞相可知得陇望蜀否?” “岂能不知!”曹操答道。 司马懿整理思绪,说道:“陇右上接凉州,东达关中,南至巴蜀。今关中纷乱,刘备又有取蜀之心,丞相若能速平关西,则可南伐巴蜀。” 曹操微眯眼睛,说道:“仲达是让孤速平关西,待刘备伐蜀之时,趁益州内乱,南征巴蜀?收益州,败刘备,居江水上游,以临吴楚。” “正是!” 司马懿推断说道:“刘备欲成基业,益州不可不取。今命张飞入蜀,便是为夺蜀而作准备。以懿观之,刘备、刘璋之间必有一战,时巴蜀内乱,当为丞相勇武之际。” 踱步沉吟,曹操目光看向贾诩,问道:“文和可有高见?” 贾诩二虎竞食计策的成功,让曹操欢喜不已。不论过程怎么样,韩遂至少是死了,这让他平定关西的难度系数也更小了。 贾诩捋着胡须,说道:“丞相缺乏舟舸,南渡长江,取道巴蜀,与刘备争雄,或是可行计策。然诩以为刘璋暗弱,刘备狡诈。刘璋与其抗衡,难以久持。” “那以文和之见?”曹操反问道。 贾诩笑了笑,说道:“丞相既遣人入蜀散播谣言,言刘备欲夺益州。何不如在刘备夺蜀之时,命人从陇右书信送与刘璋。言中原大军南征汉中,又临吴楚,与其誓为盟友。” 曹操眼睛一亮,大笑几声,说道:“文和之策倒是不错。昔日益州多与孤亲近,然金口之后,刘璋与刘备互盟。若刘备夺蜀,刘璋孤立无援,孤出手援之,当能令他坚定御刘之心。” 虽是刘璋暗弱,但坐拥益州却是不假。如果坚定决心抵抗刘备,将吴楚兵马拉入益州作战之中,那么曹操可从陇右入蜀。或许能击败刘备,从而夺取巴蜀。 “嗯!” 曹操目光在孙权、司马懿、贾诩三人身上徘徊,对三人所献计策甚是满意。 手搭在腰带上,曹操笑道:“孤有如此贤才,何愁西北不平,天下难定。” 顿了顿,曹操说道:“马儿贪鄙,寡有远见。马儿欲入陇,那便让他入陇。且让阎行率韩遂旧部与马超厮杀。命妙才率兵马西进关中,为孤先锋。” “丞相,那我军呢?”曹洪问道。 “待安排完毕后,走武关道入关中。”曹操吩咐说道。 “诺!” (本章完) 第294章隔江而叹 自曹操得闻关中战事惊变,便欲从夏口撤军。 夜幕昏暗,月色皎洁,几朵云遮掩住了月亮,夜色愈发漆黑。寂静的黑夜中,唯有昆虫脆鸣不停。 于夏口城外扎营的曹军营寨,灯火通明,外立拒马,高树望楼,巡逻军士往来不息,戒备森严。 芦苇荡内,甘宁拨开草木,透过黑夜,观察着曹军营寨。 “将军,曹军守备森严,难以夜袭。不如就此回军,向主公复命。”张顺说道。 甘宁瞪了眼张顺,说道:“主公、军师命我等劫营,岂能无功而返。” 不仅曹操得到汉中的消息,刘备也收到张飞传来的消息。诸葛亮判断出曹操可能会撤军,故而让甘宁率三千精锐军士渡江劫营,看能否有机可乘。 “我部离曹营数里,三千军士于夜间行军,脚步、火把难以掩盖,必然会被望楼上的曹军发现,今夜劫营多是难成。”张顺说道。 甘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三千军士难成,若百人勇夫劫营,又是何如?” “百人劫营?” 闻言,张顺面露骇色,说道:“曹军兵马众多,即便是夜间,巡夜军士也有几千人马。将军怎敢以百人劫营?” 甘宁仔细观察曹军营垒,不耐烦问道:“我且问你能不能成?” 张顺收敛心神,说道:“百人劫营,不持火把,借夜色徐徐而进,或可从薄弱处破寨而入。但以曹军治军严谨观之,将军百人劫营,当不可久留营中,以免被曹军围杀。” 曹操行军打仗的水平可不容小觑,即便心系关中,有拔军之念,但营垒依是森严,难以让外人夜袭成功。 甘宁用手指向黑幕下的曹营,说道:“斥候言曹军西北角守备薄弱,我率百骑入营,惊吓曹操。继而又从西门杀出,你于门外接应。” “这~” 张顺还想说什么,却被甘宁直接打断,说道:“从命即可,曹操饮马长江,我军固守江南,今若不扬威,岂不让曹操小瞧我吴楚军士。” 如今刘备帐下文武将校太多了,连张飞都逼得要去汉中建功内卷,如今甘宁也不得不奋勇一战。当然甘宁也是悍不畏死的武将,胆大骁勇,乃是他的代名词。 夜色下,甘宁从随军的五百骑中挑选出悍勇敢战的百骑,取白鹅翎一百根,插盔上为号;皆披甲胄,配良马。 甘宁召集百骑,严肃着脸,训话说道:“诸君与宁深受主公厚恩,不可不报。今宁与诸位劫营,我为先,诸君于后。我不畏死,不知诸君畏死否?” “愿随将军劫营。”百骑沉声说道。 “既出此言,若有怯战者,立斩不赦!”甘宁厉声说道。 “诺!” 约至寅时时分,甘宁率百骑夜行,口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曹营趋步而行。 天色将明,巡视一夜的曹军士卒甚是疲惫,心念何时天明,可以回营休息。 “那是何物?” 曹军哨兵站在望楼上,见营外有人似乎在夜色下走动,指去问道。 身侧打瞌睡的哨兵,打着瞌睡,含糊说道:“或是野兽出没,若是敌寇来袭,必有火光高亮。” 话音刚落,却见夜幕冲出几骑,用飞钩勾住鹿角、拒马,将其拉倒,腾出入营的通道。 继而数十骑从黑夜中冒出,甘宁领头在前,快速通过被拉扯开的拒马通道,又驱马跳过部署在营外深宽的壕沟,顺着营门杀去。 马蹄声大响,借着昏暗的火光,看清甘宁所率骑兵。哨兵脑袋一个激灵,推了推身侧的打瞌睡的同僚,大喊道:“鸣号!” “敌袭!” 看守营门的军士,见百名骑卒从黑夜中冲出,猝不及防,纷纷大喊道:“有人偷营了,楚兵来了!” 紧接着,望楼上敲响示意敌袭的鼓声,传遍曹军营垒。熟睡中的曹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于帐中寻找甲胄、刀矛,准备出战。外围的精锐部队着甲睡觉,甘宁入营夜袭,在军官呼喊下,急忙备战。 百骑突击而入,甘宁挥舞长槊,刺死几人,顺势冲入营寨。 甘宁冲杀入曹营,尝试深入营寨,却见曹军士卒手持长矛,陆续集结而来,观之不下数百人。且远处的中军营垒鼓声如雷,夜幕中曹军的火把犹如繁星闪烁,各个通道上皆有曹卒把守。 甘宁戳死曹卒后,大声喊道:“曹营有备,不可恋战。” “诺!” 此时中军大营,曹操光着脚走出营帐,神色紧张,问道:“来袭兵马多少,可是刘备帐下大军?” 立于帐门的许褚摇了摇头,说道:“丞相,仅知敌寇从西北角杀出,而不知兵马多寡?” 曹操望着火光通明的营垒,如临大敌,说道:“刘备屯兵江南,不与我军交战。今时忽然夜袭,当有所图,严令诸军戒备,不可被敌寇乘虚而入。” 有了金口夜袭火烧的经验,曹操在夜中扎营上,谨慎很多。且与刘备作战时,几乎时刻警惕刘备夜袭进犯。今甘宁百骑劫营,着实将曹操全军调动起来。 然若是曹操知道甘宁仅率百人夜袭,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许褚手握刀柄,说道:“请丞相放心,若有敌寇入中军,褚必率军破之。” 曹操拍了拍许褚的肩膀,说道:“且招呼左右议事!” “诺!” 曹军的严阵以待,让甘宁不敢恋战,指挥骑卒顺着营地外侧的通道冲杀,直往西门而去。途中,马蹄扬起,刀矛挥舞,鲜血飞溅,曹卒惶恐而逃。 甘宁额头冒出了汗水,曹军营垒的森严超出他的想象,随手刺死敌卒后,见西门外张顺率军士接应,呼喊道:“随我出寨,带上首级而走。” “诺!” 奔驰西门前,甘宁见曹军正追杀自己,大笑几声,气沉丹田,喊道:“甘兴霸率百骑夜访丞相,不知金口一别安好?” 说着,甘宁指挥左右从骑,齐声大喊:“金口一别,丞相安好?” “走!” 垃圾话说完,也不管曹操是否听见,甘宁策马而行。百骑已将西门清理完毕,数十名曹军士卒横死在周围。 奔驰至‘曹’旗时,甘宁顺势抽刀砍断旗杆,凌空抓住‘曹’旗,于空中挥舞几下,心满意足而走。 —— 黄昏已过,朝阳东升,光芒万丈。 江南,蛇山大营。 大帐内,刘备来回踱步,时而张望帐外,问道:“可有兴霸消息?” 马良摇了摇头,说道:“昨夜曹军营帐火光大起,应是甘将军夜袭。” 刘备停下脚步,忧虑说道:“莫非兴霸夜袭曹营不成,兵败于曹操之手。” 诸葛亮摇着羽扇,说道:“兴霸胆略非凡,甚是机敏,尤善水战。即便敌袭曹营不成,亦能幸免。” “希望如此!”刘备吩咐左右,说道:“命人过江,探查兴霸踪迹。” “诺!”侍从奉命出帐。 然过了半响,侍从快跑入内,欣喜说道:“主公,兴霸将军得胜归营。” “战果如何?”马良问道。 “昨夜曹营戒备森严,大军难以夜袭,兴霸将军遂选百骑袭营。百骑各有斩获,兴霸将军持旗而还,左右无一死伤。”侍从说道。 刘备面露喜色,趋步出帐,说道:“兴霸如此骁勇,诸位且随孤出营,观兴霸雄姿。” “走!” 营门大开,左右军士排列,刘备领着诸葛亮、赵云等左右十几文武。却见甘宁持旗当前,左右百骑随后,各携曹卒首级,或是金鼓旗帜。 甘宁见刘备相迎,将手中的‘曹’旗交予从骑,赶忙下马拜见。 刘备趋步上前,扶起甘宁,笑道:“百骑劫营,兴霸胆略非凡。” 说着,刘备对左右,笑道:“以昨夜曹营声势,足以惊骇老贼。” 继而刘备握着甘宁的手,告诫说道:“兴霸勇略,孤已深知。然卿今为大将,执掌水师,不可孤身犯险。昨夜曹操戒备森严,劫营不成,宜当撤军,奈何以百骑劫营乎?” 甘宁眼神严肃,拱手说道:“昔宁杀吏而走,被黄祖所不容,得赖主公赏识,委以重任。往日大恩,宁不敢忘。今曹操饮马江水,扬威于江北,吴楚人心惶恐。宁怎不敢为主公而虑,当挫曹操名威,以扬主公之名。” 刘备甚是感动,挽着甘宁的手臂,感慨说道:“孤有甘兴霸,何愁曹操南犯!” “来人,赐兴霸绢两千匹,银百斤。”刘备吩咐说道。 闻言,甘宁向刘备行礼,说道:“主公,不知宁可舍封赏,以换从征机会否?” “请言!” 甘宁拱手说道:“主公以南北分立为大计,今吴楚在握,唯剩巴蜀未下。主公征巴蜀时,宁愿为先锋,破三峡,入巴地。” “哈哈!” 刘备大笑几声,说道:“兴霸请求,孤岂能不准。兴霸,出自巴郡,今已富贵,若不还乡,岂不是锦衣夜行。” 说话间,刘备挽着甘宁入帐,说道:“孤准兴霸为先锋,然劫营赏赐,兴霸不可不受。” “多谢主公!”甘宁感激的说道。 众人随刘备身后入帐,刘备高坐榻上,命人赐酒与甘宁,进而与左右文武商议军事。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关西地广千里,许昌羁縻治之,曹操窥视已久。今韩遂身亡,马超兵败,西北动荡,曹操必率兵马西入关中,扫荡关西诸将。”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宜当趁此良机,起兵西攻巴蜀,夺取益州,成南北割据之势。且可分兵支援仲邈,北取合肥。” “入巴蜀,取合肥?”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孔明之言,不无道理。兴霸百骑劫营,曹操兵锋受挫;今西北动荡,曹操早晚必入关中。” 顿了顿,刘备说道:“仲邈身在皖城,怕无攻略合肥之意。且合肥有张辽、李典、朱光三将固守,城内兵马约有八千,寿春、江淮兵马不下三、四万,今恐难破。” 霍峻在濡须口待了甚久,念着三女产子,向刘备请示了下,安排好军事,回了趟皖城。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仲邈欲取合肥已久,主公何不如让人使皖城,通报江夏、汉中战事,以观仲邈抉择。” “可!” 刘备目光落到马良身上,说道:“且有劳季常赶往皖城,向仲邈言明今下战况,询问合肥攻伐一事。” “诺!”马良应道。 “主公,翼德将军攻取汉中,降服张鲁,斩杀韩遂,宜当封赏。”诸葛亮提醒说道。 闻言,刘备拍了下脑袋,玩笑说道:“翼德心念征东将军已久,今孤封他为征东将军,也是了却他的心事。又拜张鲁为镇西将军,阆中侯。其余将校封赏,将由孔明拟定。” “诺!”诸葛亮应道。 且不言刘备在江南商讨未来的发展方向,江北的曹操却是因甘宁百骑劫营而发怒。 甘宁百骑劫营并没让曹操如此动怒,而甘宁说的金口旧人,让曹操气得不轻。 当初金口之战,甘宁假降于他,导致州陵大军溃败,每每想起,都让他又羞又恼。今甘宁百骑劫营,吓得大军上下戒备,这让曹操愈发恼怒甘宁。 曹操瞄了众将,沉声说道:“昨夜大军竟被百骑惊扰,且还让甘宁杀入营中,此罪不可不罚。将西北营巡夜校尉以军法处置,严肃军纪。” 众将见曹操开口,心中松了口气,赶忙说道:“我等守营不严,请丞相责罚。” 曹操冷着脸,说道:“非你等过错,无需如此。” 顿了顿,曹操说道:“今关中动荡,即明日起,诸军各部先后西进,严防刘备追击,不可让甘宁再有所趁。” “诺!” “丞相,我军若西进关中,恐刘备、霍峻会寻机北伐,襄樊、合肥二地,当严加防备。”孙权建议说道。 曹操抚须思量,说道:“襄樊有子孝镇守,益兵补满三万,让他坚守城池。以襄樊二城之固,无十万兵马难破。” “丞相,合肥远离中原,孤悬江北,临近濡须口。合肥一旦有失,则寿春、钟离危矣!”刘晔忧虑说道:“且霍峻兵略盖世,江淮多畏,今驻江北,丞相不可不提防啊!” 曹操起身踱步,说道:“合肥有张辽、李典、朱光三将镇守,城内有八千精锐,足可御霍峻帐下兵马。若刘备益兵霍峻,江淮、徐州可发兵救之。” “合肥临近江左,利攻不利守。敌众我寡,唯恐霍峻围合肥,迎击援军。且合肥久守不战,吴楚益兵,日久城池必破。”刘晔说道。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张、李、朱三位将军,皆能战善战之辈。霍峻若围困合肥,迎击江淮援军,以三位将军骁勇,必能与援军内外发兵,击败霍峻。” “晔久闻张、李二位将军,素来不睦。若大敌当前仍是如此,岂能协力破敌?”刘晔说道:“丞相,还需让张李二位将军共弃前嫌,专心御敌啊!” 微微颔首,曹操赞同说道:“子扬所言不无道理。” “来人,写信送至合肥。” “诺!” 笔吏抄录曹操接下口述的话,便让侍从将信使送到合肥。 望着信使的背影,曹操对左右说道:“此封书信送至,合肥或可无忧。” “丞相英明!”刘晔称赞道。 …… 大军北撤前,曹操登上山丘,眺望滚滚长江,见江上游弋的舟舸,长叹道:“刘玄德气候成矣!”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95章围城打援 建安十六年,九月。 张飞大破韩遂于阳平关,进位征东将军;马超从汉中撤军,西入陇右争地;凉州刺史韦康、阎行、杨阜举陇上兵马,迎战马超。 时武威太守张猛杀死雍州刺史邯郸商作乱,夏侯渊以征讨张猛为由,率兵入关中。 马超闻之,惊恐不已,从陇右仓皇撤军,回至陈仓。书信与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八部等关西军阀,阐述利害,以御夏侯渊。 书信初至时,夏侯渊奇袭击败梁兴,徐晃大破李堪,兵入长安。关西诸将畏夏侯渊兵势,唯西北杨秋、程银、张横三部响应,加马超及马玩二部,仅五部抗曹。 马超尽舍南郑钱财,又从羌、氐人中募万人入军,合兵六万。夏侯渊初战马超不能敌,败退至长安、蓝田。 曹操从江夏撤军,率兵七万走武关道入关中,与夏侯渊汇合,合兵十万。 关中局势风云变化,吴楚也有谋划。 皖城,府衙。 议堂内,马良坐在侧席上,向榻上的霍峻,通报军务。 “使君,翼德将军斩杀韩遂,降服张鲁,已为我吴楚拿下汉中。甘将军百骑劫营,威震曹军,扬我军威。今曹操因西北动荡,已从江夏撤军,入武关西平关陇。” 霍峻微微颔首,赞叹说道:“张将军此番入汉中不易,能斩韩遂亦非易事。当恭贺主公既得汉中,又得良将。” 马良面露笑容,说道:“主公得闻张将军捷报,欢喜不已,与诸将饮了数樽。今命人入蜀,拜张将军为征东将军,增食邑千户。” 说着,马良让左右奉上书信,说道:“今江夏威胁已解,主公闻使君妻妾产下三位子嗣,今命良送上些许金银、红绸,以为庆贺。” 刘备与关系亲密的属下,非是纯粹的君臣关系,多是亦君亦友,故而时常因某些喜事,便赏赐东西与属下。 当然霍峻的话,刘备的对待的方式又有不同了。由于霍峻出镇江北,无法时常联络感情。刘备常让那些大司马府上的从事跑腿,如马良、马谡、周不疑等人。 这些人出使,或多或少都会捎上刘备赏赐给霍峻的物品,不仅是良马,亦有蜜糖、甘蔗、蜀锦、美酒、夏冬服饰等日常用品,讲得就是一个贴心分享。 霍峻妻妾生下的两女一子,子为小乔所生,步练师、李芊生女。次子名霍昶,二女分别为霍洁、霍汶。 霍峻将书信放下,笑道:“主公恩德,峻感激不已。往来千里奔波,季常辛苦了。” “不敢!” 马良拱手答道:“受主公之命,岂敢言辛苦二字。且与使君畅聊,开口有益,良受益匪浅,常愿在使君左右听命。” 马良就是比幼弟马谡会讲话,几乎是顺着别人的毛,也难怪关羽与马良关系甚好。如果换是刘巴、潘浚、张昭这些人,关羽早就与他们发生矛盾,这些人可不像马良如此谦恭。 至于你问霍峻与关羽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仅是普通同僚关系。然盖因霍峻建立的功勋卓著,让关羽压力颇大。 关羽不是瞧不起霍峻,而是无法接受自己表现逊色霍峻太多。他渴望与霍峻平起平坐,甚至渴望超越。毕竟关羽也有他自己的骄傲,正是这种心理促使着他不断学习水军知识,从而让自己变得强大。 霍峻笑了几下,问道:“季常从武汉远道而来,不知主公又要事何吩咐?” 马良如实说道:“良奉主公之命,询问将军可伐合肥否?” 霍峻反问道:“季常以为今下可伐否?” 马良沉吟少许,说道:“今曹操从江夏撤军,大军远赴关西,或可攻合肥。然江淮、徐州布有重兵,合肥城内有张辽、李典、朱光三将坐镇,欲取合肥怕是不易。” 霍峻手握剑柄,于榻上起身,自信笑道:“江淮、徐州兵马何如?峻视为草芥,破合肥,兵临淮河,当在今时。” 见霍峻胸有成竹,马良面露惊喜,追问道:“使君所言不假?” “不!” 马良似乎感觉在质疑霍峻,急忙又说道:“良之意是将军有何计策夺取合肥?且可要主公帮衬否?” 霍峻握剑踱步,笑道:“峻帐下兵马仅两万余众,以今下兵力而言,围困合肥可,但退援军不可,取合肥更不可。季常且回禀主公,请主公益兵两万五千人予江北,峻为主公取合肥,兵进淮河。” 马良兴奋地将霍峻所说的话记录下来,并问道:“使君可还有什么请求,如将校文吏,可有所求?” 霍峻驻步堂中,说道:“让主公遣兴霸助我。且让主公遣骁将与我,要有万夫不挡之勇,非魏延、傅肜等寻常猛将。” “可是迎敌张辽?”马良问道。 “正是此意!”霍峻答道。 马良将霍峻的需求记录下来,问道:“使君可有他求?” 霍峻看向马良,笑道:“季常若愿,可入峻帐下从征。” 以马良的情商怎不知霍峻的意思,这是让他蹭从征合肥的功绩。 没有犹豫,马良拱手说道:“多谢使君,良怎敢不愿!” 卖人情,霍峻早就信手拈来。鲁肃、庞统、蒋琬这三人的任职就官,哪一个没有霍峻的人情关系。 能力归出众,但人情关系也要懂得做。今让处于尴尬期的马良蹭蹭功绩,帮他一把,当能让二人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聊了半响,霍峻放马良出堂。 “何如,季常比幼常何如?”霍峻问道。 侧席不语的蒋济,笑道:“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此乡人之语,果不欺人。” 捋着胡须,蒋济点评说道:“与马良交谈,如饮清酒,入口甘甜,饮多而不醉。非其弟马谡所能比!” “嗯!” 霍峻感慨说道:“马氏欲兴,当在季常,而非幼常。” 马谡被诸葛亮看重,实话而言,离不开马良的关系。金口之战,马良出使荆南。刘先举长沙郡帮助联军,有马良在中间奔走功劳。故而战后,被刘备所器重。 然吴楚合并,刘备为了厚待刘琦部下,反而压制了马良的升迁。今时马良受主官器重,奈何缺乏功绩,难以上位。今下马良蹭点战功,升迁属于是必然之事。 望着挂在墙上的舆图,霍峻问道:“今时曹操远走关中,中原空虚,乃用兵之时,我欲征伐合肥,子通可有高见?” 蒋济思虑半响,说道:“将军,合肥离寿春有两三百里,寿春临近豫州、徐州。战启之时,将军举兵攻合肥,江淮兵马当争先来援。若不能速下合肥,守军与援军内外配合,怕是难下合肥。” 顿了顿,蒋济又说道:“然合肥城中有张辽、李典、朱光三将固守,难以速下合肥。故以济之见,将军欲取合肥,唯有南破守军,北却援军,方可攻破合肥。” “不知将军之意是?” 霍峻从案几上拿起毛笔,将舆图上的合肥圈了起来,笑道:“如子通之语,我欲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蒋济听着陌生的词汇,若有所思道。 “正是!” 霍峻抚剑背腰,缓缓说道:“围城打援,当围敌军必救城郭,建营垒,围坚城,行持久战。逆击援军,援军不至,则敌寇心畏,心畏则易降。取合肥如是而已,合肥城池狭小,孤悬中原,外无援军,久守则必破。” 围城打援,出自后世图书管理员之口。在三国时期,此成语尚且未被创造出来,但不代表三国没有这种战术思想。 西陵之战时,陆抗采取了类似围城打援的战术,击溃援军,打击守军士气,从而攻破西陵城。 今在霍峻看来,打合肥势必要面临敌军救援。如果不打退援军,合肥几乎没有拿下的可能性,故而唯有采取围城打援这种办法。 历史上,孙权数次进攻合肥,除了第一次做到围困合肥,在张辽镇守期间,几乎做不到围城。围城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击退江淮地区的援军,从而拿下合肥了。 诸葛恪的新城惨败,战略思路是正确的。即围困合肥新城,然后围城打援,必能有所得。 可惜诸葛恪中守将张特的计策,在城池将陷的时候,放弃攻城。然后在瘟疫疾病、攻城伤亡的折磨下撤军,最终被司马孚率军追上击败。 蒋济思考良久,说道:“将军所言围城打援之策,甚是精妙。然城池难克,敌军勒兵不进,我军又当如何是好?” 这便是司马孚的计策了,让敌寇在合肥城下消耗精力,待撤军之时,奔袭击败。 霍峻看着合肥城,淡笑说道:“若合肥城事急,敌寇又怎敢在寿春引兵不前?” 破解司马孚的那种计策,便是让合肥紧急起来,有被破的可能性。这般便不得不救,且要尽快救援,然那时则是考验军队战斗力的时候了。 欲破解围城打援,可行围魏救赵之计,亦或是利用大军击败围城军队。世间计策互相克制,从没有一成不变之理。妄图想用一招吃遍天,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济随将军左右,当观将军破敌尔!”蒋济面露期待之色,说道。 (本章完) 第296章西取北伐 武汉,大司马府。 后院内,刘备与诸葛亮于池塘畅谈,塘中鱼儿游弋,时而冒出水面荡起涟漪。 刘备望着塘内的鱼儿,随口问道:“近来吴楚何如?”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逼退曹操,吴楚人心安定。料今时之后,思附曹者,当是少矣!” “人心能安便好!” 刘备走到亭中,招呼诸葛亮坐下,说道:“曹操挟天子令诸侯,统一中国,兵威吴楚。南人多畏,属实正常。濡须口、夏口两番对峙,虽无击败曹操,但亦有扬我兵威,提振士气之用。” 不能否认,从当下曹刘之间的实力来看,刘备仍弱于曹操。且刘备拿到吴楚不久,各方面都在整合当中。 濡须口、夏口两次对峙,刘备虽未在大局上取胜,但在局部上有达到挫敌锋芒的战略目标。如此以来,曹操每次撤军,实际上都在帮助刘备巩固在吴楚的根基。 诸葛亮坐在榻上,笑道:“人心归附,然人欲多求。今时有人言,主公可借曹操兵退,进位国公。” “国公?” 刘备心思微动,说道:“曹操今时仅是丞相,孤怎能进位国公?若孤受拜国公,恐天下士人多有非议。” “不知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为刘备倒了盏茶,笑道:“主公何需与汉贼曹操相同,亮以为主公既是帝室贵胄,何不如进位诸侯王。” “诸侯王?” 刘备愣了愣,摇头说道:“孤今仅掌吴楚,进位诸侯王,缺乏功绩、威名,断不可成。且会让刘璋心惧。” 刘备作为君主,又何谈不想进位帝王。然刘备可非袁术那种无脑匹夫,他知道以目前自己的情况,进位诸侯王,自己还缺少功绩与名望。 诸葛亮露出浅笑,说道:“亮非让主公此时进位诸侯王,而是以为主公可在攻略益州后进位诸侯王。彼时主公手握益、扬、荆、交四州,若仍以大司马之职理政,将何以厚待帐下文武诸将。” 刘备笑了笑,说道:“孔明之言,孤已知之。且待攻下益州后,再议此事。” “主公,那关将军请议北伐襄阳之事,何如?”诸葛亮问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今当以取益州,伐合肥为上。襄阳之事,暂且押后。” 说着,刘备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孔明恐孤允云长北伐襄樊,是以王公之事说我。” “亮岂敢!”诸葛亮笑道:“襄樊坚固,非大兵难克。吴楚兵力受限,岂能用兵三处,皆能取胜克敌?” 关羽见张飞打下汉中,斩杀韩遂,降服张鲁,进位征东将军。且关羽又听闻刘备欲让霍峻北取合肥,故而心思也活跃起来,请求北伐襄樊建功。 刘备心思巴蜀,不愿北伐襄樊。但碍于是关羽的请求,又不太好驳斥否决。而诸葛亮担心刘备感情用事,同意关羽北伐襄樊,错失入蜀良机,从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备抿着茶水,说道:“不允云长北伐,恐其不满;允云长北伐,又恐耽搁入蜀之事。此孤为之忧尔!”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主公,巴蜀闭塞,取之不易。何不如让关将军率军征伐巴蜀,以为建功立业。”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让云长伐蜀,或是可行。然江夏战事初平,取蜀无道。且让军士休整,观时局变化,再议入蜀。” 会谈间,侍从趋步入亭,说道:“主公,马功曹已至大堂,请见主公,回禀合肥之事。” “速请!” “诺!” 少顷,温文尔雅的马良,趋步入庭,行礼说道:“良拜过主公,见过军师。” 刘备让侍从加张席垫,问道:“季常出使皖城,可得仲邈回应否?” 马良屈膝入座,答道:“启禀主公,霍将军言可取合肥。然却忧帐兵马数目不足,请主公发兵援之。” 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一眼,露出喜悦之色,说道:“仲邈可有请求,速言?” 马良斟酌少许,说道:“霍将军言,主公若兵多,请兵三万人;若兵少,请兵两万五千人。又别遣兴霸将军及万人敌之将助之,此将勇武当胜文长将军。” 作为刘备与霍峻沟通的桥梁,马良无疑是出色的。霍峻请兵两万五千人,经过马良的讲述,能为霍峻争取到更多的兵马,且又不改霍峻言语之意。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三万兵马可予,然求兴霸及万人敌之将~”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此仲邈畏张辽之勇,求虎狼之将御之。” “兴霸为孤水师大将,伐蜀先锋。今若予仲邈,岂不有违孤应诺兴霸之言。然此又乃仲邈之求,事关合肥战事。”刘备迟疑地说道。 诸葛亮笑了几下,说道:“兴霸善水战,伐合肥,兴霸虽可用,但却难展其之所长。以亮观之,当是仲邈以为合肥或可取,欲让兴霸东行建功。” 诸葛亮与霍峻相处久了,也能揣测几分霍峻心中的想法。霍峻与甘宁交好,今诸将思求建功,霍峻想给帮帮甘宁,让其建功立业。 对于霍峻的想法,刘备没有生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霍峻所为之事,只要不坏了大业,一切都能忍受。 “那以孔明之见,当是如何?”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主公若是舍得,让子龙将军率军东援仲邈,助其攻略合肥。又言兴霸将军身负取蜀之责,难以远赴合肥。” “孤怎不舍得,皆为国事尔!”刘备说道:“然兴霸可由谁替?” “南阳黄汉升可替!” “汉升?” 刘备念叨几下,说道:“孤下江左时,汉升勇略三军,然今时已过七八载。汉升渐渐老迈,不知还有战否?”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主公不知,汉升虽生白发,但勇略不减当年。今时可用,更待何时?容亮激上一激,让汉升将军请命出战。” “可!”刘备抚须而笑。 “主公,益州使者王累来访,言议汉中归属之事。”侍从说道。 诸葛亮停下手中的羽扇,沉声说道:“王累言语激亢之徒,为人忠贞,当小心待之。” 刘备脸色收敛,说道:“明日召集文武议事,且于那时接见益州使者。” “诺!” —— 次日,议堂。 刘备高坐榻上,文武左右而坐,武以赵云、黄忠、陈到为首,文以张昭、糜竺、诸葛亮、王粲为首。 王累袭儒服入堂,见刘备高坐,行礼说道:“益州使者王累,拜见大司马。” “免礼!” 刘备神色如常,说道:“功曹千里远行至武汉,不知所为何事?” 王累奉上文书,说道:“启禀大司马,我主感谢张将军为我军攻略汉中,今时命累出使武汉,奉上厚礼,以谢大司马出兵之恩。” 左右文武皆听出王累话中的深意,今时如果刘备收下刘璋的报酬,即代表张飞所征的汉中将归由刘璋所有。 刘备翻了翻文书,说道:“刘益州送重礼为酬,孤心甚是感激。” “不知大司马欲何时命张将军从汉中撤军?”王累打断说道。 刘备心中微恼,说道:“翼德为益州征伐,今初下汉中,益州是有过河拆桥之意否?” “不敢!” 王累不卑不亢,说道:“我主已命二公子赶赴汉中,犒劳汉中军士。今缺大司马军令,张将军便可交接汉中,故累方与此问。” “不知大司马何时与我益州,交接汉中?”王累逼问道。 “大胆!” 魏延震怒起身,说道:“儒生,汉中是乃我军所破,何谈归你益州所有?且今时敢逼迫我主,当时怎不敢与张鲁厮杀。” 王累伸出脖子,作出一副无所畏惧之色,说道:“累脖子在此,请将军斩首。” “你!” 魏延见王累如此举动,气得说不出话来,手已搭在剑柄上,很想一刀剁了王累。 诸葛亮见魏延动了杀心,呵斥说道:“文长退下!” “哎!” 魏延脸上愤愤不平,却是长吐了口气。 王累瞥了眼刘备,讥笑说道:“匹夫无仁贪利!” “你~” 魏延的手又搭在剑柄上。 “退下!” 刘备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王累哪里是在骂魏延,而是在指桑骂槐。 “诺!” 魏延见刘备开口,气闷着头坐下。 诸葛亮见气氛凝重,缓和气氛,说道:“王功曹,汉中交割之事,非仓促能下。曹操转道入关中,若知我军撤离汉中,曹操必派军南下。汉中若被曹操所夺,重夺将是困难。何不如待曹操撤离关中后,再议汉中之事。” 闻言,王累拱手说道:“多谢孔明先生为我益州考量,然汉中初遭兵戈,百姓无所安。我主已遣二公子出任汉中太守,望大司马同意。” 刘备忍着怒气,说道:“卿既如此言语,孤岂能不同意,此事由翼德与你等细议。” 说着,刘备将厚礼退还给王累,说道:“卿可归成都也!” “大司马?” 在王累迷糊中,左右侍从便将他带下大堂。 待王累走后,张昭趋步出席,说道:“主公,汉中不可弃,当趁曹操西行之际,发兵攻蜀,成南北对峙之势。” 被王累气得不轻的刘备,见张昭请伐巴蜀,惊讶说道:“卿能同意伐蜀?” 张昭脸色不变,说道:“昔日昭不同意伐蜀,多为主公声望而思。今益州已生戒备,若汉中交接不顺,刘璋恐会派兵驱除张将军。昭闻得陇望蜀之语,若不能速下益州,届时恐被曹操所取。” 张昭并非腐儒,亦会审时度势。巴蜀是为吴楚的关键,如果让曹操所取,将会危及吴楚。今若不趁着曹操西顾之际夺取巴蜀,等曹操平息关西后夺蜀,彼时夺蜀可就不简单了。 “卿之心,孤今方知!”刘备感慨说道。 殷观沉吟少许,说道:“主公,或可行假道伐虢之策,向刘璋言分批归楚,部分兵马留守汉中,一部兵马归途时夺取江州。时我荆楚发兵,逆江而上,破三峡,会师江州。” 刘备目光闪烁,说道:“传信汉中,让张将军拖延时间,警惕巴蜀军士。待时间至,与伯言磋商孔休计策。” “诺!” 见机,马良趋步出席,拱手说道:“主公,霍将军言曹操远走关西,江淮空虚,合肥可取,今请兵马三万援之,且遣骁将两位助之,以御张辽、李典二将。”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今翼德兵马两万,合汉中旧部当不下三万;荆楚发兵三、四万,若益州战事起,七万兵马足矣!” “合肥乃进取寿春之咽喉要地,不可不取。曹操远走关西,霍将军欲取,主公宜当援之,三万兵马可予。然骁将两名~” 说着,诸葛亮停顿了下,说道:“子龙将军威震江东,可为其中人选之一。然张辽素有万夫不当之勇,中国之名将,非关、张二位将军不能敌?” “关将军坐镇江陵,不可轻动;张将军远在汉中,为取蜀思,亦不能动。还是从中军另选一名将军,随子龙将军益兵江淮。”王粲说道:“子龙将军可阻张辽,何不如再遣猛将一名以抗李典。” “不可!” 诸葛亮脸色严肃,说道:“岂能如此轻敌,张辽、李典、朱光皆曹操帐下能战善战之徒。今曹操无备,若不能攻破合肥。待曹操回援,欲再破合肥则是难也!” 捋着胡须的黄忠,不满说道:“军师,何故如此轻视我等?” 说着,却见黄忠站了起来,其身高八尺有余,体格魁梧,当为猛将之体魄。然可惜鬓发微白,令人不难质疑其还能战否! “忠虽不才,但愿与子龙将军,益兵江淮,助霍将军破敌。” 刘备与诸葛亮见黄忠主动请战,会心一笑。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兵下江东之时,汉升勇冠三军,斩将夺旗,尽显虎将雄风。然已过七八载,孤生白发,卿也年近六旬,何谈斩将破敌?” “恐非张辽、李典对手!”诸葛亮补充说道。 黄忠心有不忿,拱手说道:“请主公上重弓两张!” “准!” 少顷,侍从端着两张重弓上堂,黄忠取过重弓,向刘备拱手。 继而,黄忠将两张重弓合并,右手挽弦,左手开弓。深呼吸一口气,黄忠猛地发力,将两张弓同时拉开,弓弦紧绷。 “断!” 黄忠双臂肌肉暴起,太阳穴凸起,脸色通红。咔嚓’两声,在巨力之下,重弓的弓弦尽然被黄忠徒手拉断。 见黄忠如此骁勇,在场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主公,以为汉升可用否?”诸葛亮问道。 刘备抓着稀少的胡须,笑道:“骁勇不减当年,孤心无忧也!” 黄忠擦了擦汗水,拱手说道:“主公、军师,若仍是不信,忠可上马,让文长与我战上一战。” 刘备看向魏延,却见魏延侧头叹气,甚是羞愧。显然魏延这个小年轻,也被黄忠击败过。 “哈哈!” 刘备从榻上起身,笑道:“汉升是为孤之廉颇,今岂能不信!” “来人!” 刘备沉声说道:“赵云、黄忠、郝普、贺齐何在?” “末将在!” 四将齐步而列,拱手听命。 “孤命你四人率兵三万,益兵江北,受征北将军节制。” “来人,赐霍征北假节,督江淮军事。” “诺!”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97章北府北伐 “夫君,江淮冬季寒冷,或有下雪,切莫着凉。” 小乔为霍峻收拾行李,将大氅、毛毡都叠好,放进箱子里。在书房那边,步练师在收拾书简、笔墨、巾帛,将这些生活用品放入箱子中。二女收拾下来,至少为霍峻装了五个木箱子。 趁着小乔弯腰之际,霍峻伸出手拍了拍浑圆的臀部,继而搂住小乔的腰肢。 小乔瞄了眼书房方向,扯了扯霍峻的手,红着脸说道:“夫人还在外面。” 嗅着小乔的发香,霍峻笑道:“夫人心善,你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霍峻还是松开小乔的腰肢。 小乔幽怨说道:“夫君将走,妾与子留守府内,安能不畏?” 妻对妾有天然的威慑力,虽然步练师为人亲善,但小乔可不敢保证步练师不会给她穿小鞋。毕竟她刚生下儿子,若是步练师因此而嫉,她可没话说了。 霍峻笑了笑,说道:“为夫离开皖城后,你等搬到武汉,孔明先生已在城外为我霍氏备好宅院。” “这是为何?”小乔微微蹙眉,问道:“可是夫君统兵出征,主公担忧夫君手握重兵,故而挟家眷以为要挟?” “将领出镇敌方,家眷留守都城,不论曹操,亦或玄德公,皆是如此。我身为大将,岂能不与诸将同。” 撩起小乔的细发,霍峻说道:“玄德公仁厚,不与曹操同。且武汉喧嚣繁华,交越之珍品,巴蜀之锦绸,应有尽有,繁华更甚江陵。且武汉贵妇众多,偶尔亦可结交踏青。” 随着刘备地盘的扩大,加上这次击退曹操,进一步树立了威望。刘备颁布将领外镇,家眷留守武汉的制度。 霍峻作为刘备帐下武将第一人,且又是江淮战区司令,若不带头表率,此令必然是难以执行下去。 至于武汉比江陵繁华的话,这个着实不假。刘备、诸葛亮等吴楚高层迁到武汉,加上数万中军在武汉城外驻扎,武汉周边的铁矿被挖掘,如此种种,为武汉带来的大量人口,商贾随之聚集而来。 江陵被大火两次烧过,又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经济状况自然不如武汉。 “诺!” 听着霍峻的安排,小乔唯有弱弱地应下。 “夫君,弋儿可是入主公府上,陪公子禅习学?” 步练师不知何时从书房进入卧间,忧虑说道:“不知公子禅性格如何,若是纨绔子弟,恐会带坏弋儿!” “主公对公子管教甚严,自亲母甘夫人去世后,便由糜夫人抚养,管教亦是不差。且习学之师,多是吴楚名士,如葛君孔明、张君子布、王君仲宣,诸子百家,儒法二流,皆有传授,何愁弋儿不器。” 说着,霍峻握住步练师的柔荑,笑道:“良师传授学识,夫人教导品德。又何愁弋儿不成器乎?” 霍弋成为刘禅的陪读,霍峻仅有喜,而无不满。且不言刘禅大概率会是日后的继承人,就单论历史上的霍弋,在自己去世后,被刘备接入府中抚养。经历磨砺,最终也成为蜀汉的南中都督。今时霍弋成为刘禅的陪读,只会比历史强,而不会比历史弱。 “希望如此!” 步练师整理霍峻的领子,柔声说道:“夫君远征江淮,坐镇军中,当避箭矢,不可赴险。妻妾子嗣尽在武汉候君凯旋。” “为夫记之!” 与妻妾互述衷情一番,霍峻即从皖城坐船,顺江而下,朝出夜至,赶到濡须口备战。赵云、贺齐、黄忠、郝普四将率三万军士,亦赶赴到东关集结。 刘备所遣的三万军士精锐老弱都有,四将所统人数也是参差不齐。如贺齐兵马最多,人数多达万人。盖因贺齐乃是孙吴降将,归降时兵马就是不少,往昔征讨山越,也扩兵了部分。 黄忠作为刘琦帐下旧将,所统兵马数目未变,辖有六七千人。郝普兵马最少,属于标准的一营五千人。赵云统率中军兵马而来,辖兵马八千左右。 赵云所统兵马不受限制,作为协助刘备执掌中军的他,兵马人数尽看刘备意思。 东关,北府军营寨。 大帐内,马良宣读完对霍峻的任命,双手奉上符节,说道:“此乃符节,将军持节,如主公亲至,违令之将,枉法之吏,无需上报,将军皆可自理。” 符节,长八尺,上饰赤色旄羽。霍峻是刘备帐下第一位假节的将领,今下也是唯一一个,可见霍峻尊荣如何! 率兵入汉中的张飞,虽是主将,但受副将陆逊、军师庞统的约束,很多事不是想干就能干。 霍峻伸手接过符节,沉声说道:“必不负主公厚遇。” 马良退后几步,拱手说道:“良拜见都督!” 有了马良的领头,糜芳、赵云、贺齐、高翔、霍笃等将齐刷刷拱手行礼,以表达对霍峻的尊崇。 霍峻坐到榻上,霍范持节站立于后。 环顾于帐中伫立的诸将,霍峻说道:“曹操转战关中,远离江淮,今乃用武合肥之时。本督奉主公之命,率五万余众,兴师北伐。望诸位齐心协力,不可怠慢,若有懈怠,当以军法从事。” “诺!”众将肃然而应。 “且坐!” 见众将可用,霍峻招呼众人入座,说道:“合肥虽小,但城池却是坚固,且有猛将坐镇。本督深思以来,强攻城池,当是下策。” 贺齐沉吟少许,说道:“都督,强攻不成,当何以破城。莫非将军欲诱敌出战,挫敌兵锋,以图合肥。” “是,亦不是!” 霍峻露出笑容,说道:“合肥城坚,本督欲兵围合肥,外破援军,丧敌心气,以取城郭。” “都督,张、李、朱三将非是凡将,皆是能征善战之辈。如我军兵围合肥,敌寇援军齐至,时外有敌寇,内有锐士,内外夹击之下,我军恐会兵败。”贺齐忧虑地说道。 “上舆图!” “诺!” 在霍峻的吩咐下,侍从拉开幕布,露出江淮地区的舆图。 霍峻屈膝而起,指点舆图,说道:“合肥远离江淮,时合肥受围,江淮必起兵马援之。如汝南、谯郡、下邳、东海等郡,及豫、兖、徐三州兵马当会闻风而动,南下支援合肥,援军不下五六万之众。” “如贺将军所言,江淮援兵至,合肥有锐士,内外夹击,我军必败。故我军需分散敌寇援军,令江淮一带难以集合重兵。时曹军兵少来援,我军则可吞之;敌军兵众来援,我军亦可破之。” 合肥被围,豫、兖、徐三州发兵救援,中原兵马集结当不少于霍峻帐下的士卒。加上合肥城内的军队,霍峻很难取胜。因而霍峻想分散三州兵力,让他们无法形成重兵,从而南下救援 众将面面相觑,霍峻所说的话,他们能理解。但是如何越过数百里的江淮地区,分散三州的兵力,则是个大问题。 霍峻似乎能够知道众人的疑惑,用手在舆图上划了个弧线,指向郁洲岛,说道:“峻多年前,渡海北上郁洲岛,迁徐州百姓而还。欲牵制徐州臧霸、孙观、吴敦等人马,当浮海北上。” “如此,徐州兵马被牵制,合肥紧急之下,唯有江淮附近人马可用。时破寿春人马,又败合肥守军,则城可下也!” 在五年前,霍峻仅是鄱阳太守时,曾率人马浮海北上,屯驻郁洲,救援东海郡的昌豨。今时霍峻移镇江淮,为伐合肥,若不利用这条路线,牵制徐州援军,岂不可惜。 徐州援军被牵制了,短期内曹操仅能抽调淮河流域的几万兵马南下救援合肥,这是霍峻所能迎战的敌军数目。霍峻利用这个时间差,拿下合肥城。 顿了顿,霍峻吩咐说道:“昌豨、糜芳何在?” “末将在!” 二人从席上出列,拱手应道。 为了避免糜芳胆怯,霍峻问道:“东海郡,你二人之故土。本督命你二人率军北上郁洲,利用舟舸,袭扰徐州,不知你二人敢否?” 糜芳,徐州东海人。曾随霍峻到过郁洲,还率军开辟江东到辽东的海路;昌豨,旧东海太守,手下军士多是徐州人,熟悉徐州地形。二人作为偏军北上袭扰徐州海滨,军中无人比他们二人更合适。 “既是都督吩咐,芳岂能不敢!”糜芳说道。 “末将愿往!”昌豨应道。 “善!” 霍峻下发军令,说道:“本督命你二人浮海北上郁洲,以郁洲为营,袭扰徐州海滨,牵制徐州兵力。然不可与强敌作战,当行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策。军中以糜丹阳为主,昌广陵为辅。” 糜芳拿着军令,迟疑问道:“敢问都督,为期多久?芳需备粮草于大船。”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备上半岁之粮。半岁为期,无论合肥是否被克,你二人按期南归即可。” 进攻作战时,霍峻不喜欢陷入长时间作战,在他眼中战事一旦陷入长期作战,军士的士气必然下降严重,得胜的概率也不高。且敌军也能反应过来,更加从容的布置战略。 因而霍峻推崇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的作战方式,核心要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诺!” 有了期限,糜、昌二人心中遂安。 “赵云何在?”霍峻吩咐说道。 “末将在!” “本督命你为先锋,为大军开道。”霍峻说道。 “诺!”赵云领取军令退下。 “俞韶何在?” “末将在!” “本督命你负责大军斥候布置,务必将寿春军情,探听清楚,不得有误!”霍峻说道。 “诺!”俞韶持军令退下。 霍峻抚剑而视众人,说道:“其余诸将,随本督渡过巢湖,兵临合肥城!” 众将从席上起身,齐声应道:“末将领命!” (本章完) 第298章水淹、索土 建安十六年,十一月。 奉刘备之令,霍峻率军士五万余众北伐江淮,兵分两路。霍峻亲统主力四万余人,渡巢湖围合肥。别遣糜芳、昌豨率万人浮海北上至郁洲岛,袭扰徐州海滨。 江淮,合肥城。 城楼上旌旗迎风飘扬,人声鼎沸。甲士持矛而立,警戒城外来敌。大量军需物资被民夫抬到城楼仓库当中,如弓弩、滚石、擂木等守城器具。 张辽、李典、朱光三将披甲巡视,脸色甚是凝重,时不时看向空旷的城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张辽抚剑而行,说道:“霍峻昔初战江左时,固守彭泽城,破敌斩将,连退江左兵势,深谙守城之要,切不可大意。” “这是自然!”朱光点了点头,应和说道。 李典则是冷着脸,轻应了声。 张辽用那余光看见,虽有不满,但也不好发作。 李典与张辽之仇,追溯到曹吕的兖州之战。时李典叔父李乾不肯降敌,被吕布手下所杀。且李氏族人也多亡于兖州之战中,被张辽亲手所杀的族人也不少,故而李典与张辽之间心有间隙。 “报!” 负旗斥候小跑上城梯,行至三人面前,拱手说道:“启禀将军,霍峻率大军已下船,今行至逍遥津南岸,正向合肥杀来。” 张辽脸色微正,问道:“可见北府、羆虺军旗?” “有!” 斥候单膝跪地,说道:“亦或‘赵’‘霍’‘黄’‘高’‘贺’等将旗,先锋之军树‘赵’旗,兵马约有七八千人,步骑皆有。” 张辽神情肃穆,示意让斥候退下,说道:“丞相远行关中,征讨关西兵寇。今霍峻趁丞相大军不在之际,率大军来犯合肥。不知二位将军可有计策退敌?” 朱光皱着眉头,说道:“霍峻出战以来,每战必克,今率大军而来,当有后手。我军当不可轻易出战,以免中霍峻计策。” 李典抿了抿嘴,说道:“丞相出征关西前,曾让薛护军送信而来,言贼至乃发。今何拆信,观丞相所留计策。” “善!”张辽说道:“我亦有此意!” 三人行至议堂,让护军薛悌将曹操书信带来。 四人围绕着案几落坐,张辽摘下头盔,说道:“薛护军,丞相留信言‘贼至乃发’,今霍峻率大军至,当可拆信否?” 薛悌从怀中取出信件,交予张辽,说道:“今贼至,可拆信。” 破坏掉印泥,取出藏在信中的巾帛,摊开到案上。却见曹操留言,若霍峻至者,紧闭城郭,不与战之;待敌疲惫,张、李将军袭敌,朱将军守城,护军勿得与战。若他贼至,张、李将军出战,挫敌兵锋。 见曹操如此布置,朱光不解问道:“丞相如此安排,是何意思?” 张辽捋着胡须,说道:“霍峻军略盖世,深谙攻守之道。今若出战,必如霍峻心意。当不可与之战,固守合肥城郭,耗敌士气,以待江淮援军至。” 薛悌沉吟少许,说道:“我城内粮草可支一年,甲士八千人。霍峻将四、五万兵马而来,贼欲强攻城郭,必难得逞。且江淮布有援军,晓贼军兵至,必会援我。时内外夹击,霍峻必退矣!” “正是!” 朱光微微颔首,赞同说道:“霍峻帐下羆虺军虽勇,但碍于兵少。南军善水战,弱步骑;北人善步骑,弱舟舸。此天理之数,非霍峻所能骤变。今固守城郭,敌疲出战,焚烧器具,必能令霍峻无功而返。” “善!” 张辽环顾三人,说道:“辽已在城外密藏舟舸,霍峻举兵进攻。辽守南城,李将军守西城,朱将军守东城,护军坐镇城中。诸位以为何如?” “诺!”三人领命。 历史上曹操留信,让张辽、李典出战,挫敌兵威。核心在于孙权用兵水平受限,且携带兵马众多。如果让孙权布置开来,围困合肥,日夜举兵进攻,兵力悬殊,合肥很难守住。 如今霍峻不同,作为楚之名将,用兵水平不容置疑。营垒布置森严,帐下军士多听其调遣。出战野战,怕不是趁了霍峻的意。野战兵败,合肥城又怎么能守? 且曹操也能猜测到刘备集团的发展方向,即西取巴蜀,而非举二州之力北伐。故而霍峻所能用的兵力,注定没孙权那么多。三将坚守合肥,霍峻即便围困合肥,也很难攻克下来。 如此之下,反而不如求稳。固守合肥,消耗霍峻帐下军队的士气,调集江淮兵马南下支援,从而逼退霍峻,甚至达到击败霍峻的目标。 当然曹操所想的计策,霍峻又岂能猜不到? 霍峻进行了两手准备,兵马于逍遥津列营下寨,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张辽率军出战。张辽固守城中,拒不出战。见合肥城紧闭,霍峻便能猜到曹军的布置大体与他事先所预判的大差不差。 霍峻披着大氅,持白毦鞭,与左右诸将策马绕行合肥城,指点合肥地形。 “都督,张辽素来悍勇,今拒不出战。云以为非是其胆怯,而是按兵不动,待我军懈怠之时,引精锐出城。” 赵云指着合肥城郭,说道:“今不如于城外修建工事,派遣锐士驻守,将张辽阻于城内,让其不得出战。” 霍峻驻马于丘上,挥鞭指合肥城,说道:“子龙将军所言有理,然修筑长垒,困敌于城中,何以诱江淮敌寇南下?” “这?”赵云露出迟疑之色。 按照霍峻事先的布置,围困合肥城,塑造出合肥即将被破的危险感。让江淮兵马南下救援,徐州兵马被牵制,唯有部分兵马可以南下,便于霍峻的指挥破敌。 如果塑造不出合肥的危机感,何以让江淮兵马紧急集结,顾不上徐州方面的军队,也要救援合肥。 思虑半响,赵云问道:“都督,可是欲强攻合肥?” 霍峻那张英气蓬勃的脸庞,微扬嘴角,淡笑说道:“合肥城之所以能引肥水为护城河,无非其地势低洼而已。本督闻曹操凿泗水灌下邳,引漳水淹邺城,今为何不能引肥水破合肥?” 合肥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地势西北高向东南倾斜,南肥水呈西北东南流向,合肥城便位于东南方向,处于地势的低洼地带,濒临肥水,控制水运通道。 合肥城建城早,用夯土修筑而非砖石修筑。被肥水冲刷,夯土城墙多会塌毁。 历史上,满宠了解旧城的弊端,方才舍弃旧城,远离肥水,在鸡鸣山重新修建合肥新城,让东吴愈发难以攻克。 “引肥水破城?” 黄忠微微蹙眉,说道:“都督,今值天寒,肥水下降,引水灌城,怕是无水可用。” 霍峻大笑几声,自信满满,说道:“今修堤坝,待春夏至,安能无水灌城。夏初为期,敌寇不至,合肥城破,曹军安敢不救否?” 众将对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不曾想霍峻早有破敌方略。 黄忠捋着胡须,感慨说道:“引水攻城,春夏为期,难怪都督命糜太守半载南归,忠见识浅薄也!” 说着,黄忠又赞叹,说道:“未至合肥,便有破城之法,盖都督之能也!” 对于众人的吹捧,霍峻早已习以为常。名声不显之时,霍峻常好名利,喜欢彰显自己的才能。 如今年岁渐长,受吹捧多了,金口之战后,走上人生巅峰,反而让霍峻看淡了名声。 霍峻以鞭指点地势,说道:“城西近水,有劳汉升将军率帐下军士于城西下寨,修筑河堰积蓄肥水。公苗将军于西南角下营,帮助汉升将军筑堰。其余兵马随本督于城南下营,以备张辽突袭。” “诺!” —— 且不言霍峻率诸将化身为土木工程师,修筑河堰,积蓄肥水。在王累出使完武汉后,刘阐便让人要求张飞交出汉中的军政大权。 汉中,南郑。 议堂内,张飞坐在榻上,与陆逊、庞统商量要事。 “将军,刘阐、严颜二人求见!”侍从入内,禀告说道。 陆逊微微皱眉,说道:“此前将军许诺他接管汉中诸县,但却让暗命手下拒不奉命。今刘阐此番前来,多是为了此事。” 张飞抓着胡须,说道:“刘璋遣王累为使,兄长碍于颜面,不好违言,让王累找俺交割,这当如何是好?” 庞统迟疑少许,说道:“张将军,主公远在武汉,尚未言明起兵时间,今假道伐虢之策,暂不可为,需劳烦将军拖延几日。” 沉思良久,张飞笑道:“兄长之意,俺已知道。且让刘阐入堂,飞自有方法对之。” 说着,张飞招呼左右,说道:“端上賨人烈酒。” “诺!” 少顷,刘阐、严颜二人从外入堂,堂内仅有张飞一人,在那独自喝着酒。 见到醉意醺然的张飞,刘阐微微皱眉,说道:“阐见过张将军。” 张飞端起碗喝酒,憨笑道:“刘太守不理汉中政务,怎来俺这?” 刘阐心平气和,说道:“将军此前言交割汉中诸县,然诸县长官言无张将军之命,不敢奉从。阐难以理政,不知张将军可否吩咐诸县长官奉命。” 闻言,张飞猛地将碗摔到地上,啪地一声,陶碗四分五裂,酒水飞溅,吓得刘阐后退几步。 “张将军这是为何?”刘阐惊讶的问道。 张飞红着脸,胡须上沾满了酒,怒气冲冲说道:“天天来催,俺酒喝得都不安生。俺已让手下吩咐了,诸县长官不听,俺能有什么办法?俺只负责打仗,这县乡治理之事,我哪里知道?” 刘阐见张飞暴怒,安抚说道:“张将军切勿生气,暂且息怒。汉中诸县长官多是张鲁旧人,不知将军能否将张鲁交出?” “张鲁是谁?” 张飞打了酒嗝,醉醺醺问道。 侍从面露尴尬,提醒说道:“便是将军常呼为妖道之人。” 张飞拍着头,想起了什么,说道:“妖道已被俺派人送到武汉了。” 张鲁的投降是张飞执掌汉中的底气,谁得到张鲁意味着谁能执掌汉中。 刘阐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张鲁是为我益州仇敌,将军安能将张鲁送到武汉。” 张飞似乎被激怒,呵斥说道:“张鲁被俺俘虏,韩遂被我所杀,如何处置,何需让你等同意?” 说着,张飞气得踹翻案几,骂道:“汉中被我所得,俺能让你执掌汉中政务,便是看在兄长的面上。若是俺不愿意,你马上便要滚出汉中。” 严颜也被张飞激怒,握着刀柄,呵斥说道:“我主请伱入蜀,何有薄待过你。今时安敢出言辱没我益州?” “拿我槊来!” 此时陆逊急急忙忙从入堂,拉住刘阐往外走,说道:“张将军饮酒醉时,便会发酒疯。公子今时不可与张将军计较,恐枪槊无眼,伤了公子性命。” 刘阐见张飞四处找槊,畏惧其武力,便由陆逊拉扯出堂。 出了议堂,刘阐擦了擦汗,说道:“张将军怎敢如此?” 陆逊安抚刘阐,说道:“张将军脾性火爆,饮酒后常好鞭笞士卒。军中不知多少士卒被张将军所鞭挞,逊亦不敢在醉酒时与张将军议事。” 刘阐往议堂内瞧了一眼,问道:“伯言,那汉中交割之事,当如何是好?大司马曾同意过此事。且我率侍从至此,尚无落脚之地。” 陆逊说道:“褒中县为逊旧部统领,逊命其让与公子。公子可暂将汉中郡治移往褒中县,待我军从南郑撤走,公子亦可将郡治移回。至于诸县交接之事,容逊为公子奔走。” 见陆逊如此好说话,又为自己思量,与张飞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明显区别,刘阐信了陆逊的话。 刘阐听着堂内的声响,拱手说道:“劳烦伯言将军,阐不甚感激。” “公子慢走!” 陆逊在送别刘阐之时,堂内张飞醉意全无,心情愉悦。 庞统捋着胡须,说道:“张将军让刘阐居褒中,当是缓兵之计。不知日后,将何以对待刘阐。” 张飞笑呵呵,说道:“张鲁在我手,兵马屯于汉中,即便让刘阐掌握了汉中政务,亦有何可畏?” 庞统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或许将军设宴便能解决刘阐、严颜二人。” “哈哈!”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99章生子当如马孟起! 关中,蓝田。 曹军大帐内,木炭被火焰吞噬,响起了哔哩吧啦的声音,橘黄色火焰释放的高温驱散了帐中的寒冷。 “马儿骁勇,非轻易能败!” 榻上,曹操脸色阴郁,心中不闷,说道:“关西将士多习长枪,作战骁勇,悍不畏死。孤帐下军士虽猛,但亦逊关西兵将。今幸韩遂身死,否则此战将难矣!” 关西兵马强劲能战,超出了曹操的预料当中。尤其马超统率的羌骑,骁勇异常,弓马娴熟,让曹操甚是头疼。 在几日前的大会战中,曹操军阵差点被马超所破,多亏徐晃、朱灵率军抵御,方才击退了马超大军。 今下兵马论步骑作战,从总体上看,战斗力最强的是关西兵,其次是曹操帐下的中原兵马,刘备帐下的吴楚兵力再次之,刘璋的巴蜀末之。 然战斗力之外,亦有纪律性。关西兵缺乏军纪,难以持久。曹操能与马超的会战打得不分胜负,也多在于关西兵马打不了持久战。在战事尾声,马超见战场形势不妙,主动撤军。 张飞之所以能斩杀韩遂,击退马超。在于张飞出其不意,绕行阳平关,率精锐于山道伏杀韩遂。 说着,曹操对左右文武,感慨说道:“生子当如马孟起啊!” 夏侯渊以手做刀,说道:“丞相,马腾父子皆在邺城,今马超作乱关西,要不将其斩杀,以儆效尤。” 曹操捋着胡须,低头沉思。 半响,曹操看向成公英,问道:“卿为关西人士,素在文约帐下效力,以为妙才之语何如?” 韩遂死后,阎行、成公英迎奉韩遂幼子韩孚为主,马超欲入陇右争地。二人与凉州刺史韦康及部将杨阜,纠集陇右兵马,击退马超。今曹操入关中,成公英作为韩孚的代表,向曹操请命归降。 成公英沉吟少许,说道:“关西诸将多是自私之辈,马超母为羌女,若顾及马腾性命,岂会反叛?” “马腾起兵数十年,蒙丞相恩诏,舍弃军马,携子嗣入邺城,归降丞相,可见无谋逆之心。今因逆子马超起兵,而杀害马腾,恐寒关西将士之心。” “且马超若散播谣言,言丞相欲杀尽关西诸将家眷。或是马超本有归降之心,却因丞相斩杀马腾,反而激起其久战之心。” 说着,成公英向曹操拱手,说道:“以英之见,丞相欲行大业,当以安抚人心为上,关西久离中国,犹如幼婴离母,母予恩惠,子安能不深念丞相恩德否?” 听到‘大业’二字,曹操嗜杀的念头却是静了下来。 刘备崛起南方,打着‘奉天靖安’的旗号,当是他的心腹大患。而他经历三次南征,首次金口惨败,后两次濡须口、夏口皆是平局收场。 折腾下来,曹操几乎也认清了刘备割据南方已成定局,且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也再难踏过长江。 如此曹操又怎能不为自己而考虑,称公?进诸侯王,亦或是建国? 这些念头在曹操脑海中闪过无数次,他必须为日后而考量。 成公英说得不无道理,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马腾无足轻重,但是否会造成西北局势的恶化,需要他深思熟虑。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伯杰所言深谙孤心,马腾归顺于孤,孤又岂能辜负。” “来人,命邺城官吏好生照料马腾父子,不可怠慢。” “诺!” 顿了顿,曹操看向贾诩,指着成公英,笑道:“不料关西陇上之地,竟然有文和、伯杰二位高才!” 贾诩谦和微笑,成公英则是口称不敢。 曹操站起身子,负手背腰,踱步问道:“文和、伯杰,既是足智多谋之士,不知可教孤破马儿之策?” 贾诩见成公英看向自己,抬了抬手,示意让他先说。 成公英向贾诩拱手致谢,说道:“启禀丞相,马超攻入汉中,取南郑钱粮而归,屯于陈仓。散钱粮募羌兵精锐出战,又赐于诸将。羌兵精锐出自下辩、河池、氐道,为丞相心腹之患。” “英以为丞相让韦凉州、阎将军于陇右放出风声,言羌兵助贼为乱,伐羌氐部落平乱。羌兵闻之,忧虑族中家眷安危,必舍马超而归族。马超无羌兵为羽翼,当不足为虑。” “伯杰谋略过人,今且入孤帐下为军师。且书信于韦、阎二君,让他们如此行事。”曹操赞叹说道。 “且慢!” 贾诩出声打断,说道:“丞相,既然马超屯钱粮于陈仓,今何不用之?” “嗯?” 曹操看向贾诩,说道:“文和请言。” 贾诩整理思绪,说道:“若陇右兵马可用,丞相何不让韦刺史遣将发兵向东,顺渭水南下,兵进陈仓。马超前后皆敌,丞相寻机以书信招抚关西诸将,联军人心必然溃散,彼时一战可下关中。” “关中若下,韩孚归降丞相,韦刺史、阎将军归附中国。时丞相别遣军将入凉陇,陇右可安,凉州可平。” “彩!” 曹操鼓掌喝彩,说道:“既按伯杰、文和所言,马儿后方不宁,军心溃散,不日可平军乱。” 不得不说韩遂战死,阎行、成公英归降曹操,对关西联军的影响太大了。且成公英作为关西士人,韩遂的心腹,深层次了解关西联军存在的问题,所献计策几乎都针对联军的弊病。 就在曹操与众将进一步商谈破敌之策时,斥候疾步入帐,带来合肥的战报。 “启禀丞相,霍峻率四、五万大军北犯合肥,今在城外修筑河堰,似乎有引肥水灌城之意。”斥候说道。 曹操放下手中的军务,说道:“霍峻兵犯合肥,果不出孤所料。” 说着,曹操询问左右,问道:“合肥可行水决之策否?” 左右不能答,唯有孙权思量少许,说道:“丞相,合肥位于低洼之地,肥水穿城而过。春夏之时,肥水大涨,修筑河堰,积蓄水势,大水冲下,或可冲垮城门。” 曹操的神情瞬间沉重下来,说道:“霍峻用兵,果是不凡。以水代兵,待夏季至,便决河堰,以灌合肥。” “丞相,这当如何是好?”夏侯渊忧虑的问道。 曹操于帐中踱步,冷静分析说道:“霍峻以水代兵,修筑河堰,必是霍峻诱合肥守将出城之策,援兵不可不派。” 司马懿提醒说道:“丞相,霍峻兵略多谋,或是能料援军之事。” “对!” 曹操惊醒了下,说道:“霍峻今时修筑河堰,春夏方能用,必待我江淮兵马南下。今欲解合肥之围,非智勇之将不可,且要有智谋之士相随。” 说完,曹操看向低头的夏侯渊,又迅速否决。 夏侯渊连续被霍峻击败两次,估摸已被霍峻打出了心理阴影。今时去了,恐怕也又会败于霍峻之手。 那曹洪又是如何?怕是难以胜任。 踱步思量许久,曹操说道:“今让伏波将军(夏侯惇)统江淮兵马,何如?” “丞相何不让韩护军统江淮兵马,其素有兵略,当能靖边。”曹洪建议道。 曹操甚有意动,但却又否决,说道:“今战事焦灼,孤不可无护军。” 曹操占据中原,帐下出色的武将繁多。如韩浩、史涣、田豫、牵招、朱灵等将领,盖多是不出名罢了,但实际能力不比双曹、双夏侯差,然缺乏平台,难以施展自身的才干。 今救援合肥,曹操斟酌之下,仅能选出夏侯惇为救援主帅。 杨修迟疑少许,说道:“丞相既以伏波将军为帅,或需选参军、护军,于左右辅佐,方能逼退霍峻。” 杨修的话甚是含蓄,毕竟总不能说夏侯惇太菜了,不是霍峻的对手。不搭配上靠谱的人辅佐,估摸就是去白送。 曹操沉吟良久,说道:“参军,可让扬州别驾刘晔出任,护军,可让仲谋出任。” 参军,即参议军事之人。护军,即监督诸将之人。 显然曹操识人之才出众,刘晔计谋出众,在濡须口之战中表现出色,成为丞相府参军,后转任扬州别驾。作为江淮人士,今时出任参军,最合适不过。 孙权忠贞可信,金口之败,幸孙权护卫左右,曹操得以毫发无损的逃出江汉。霍峻帐下多江东旧将,孙权出任护军,或能影响到敌将的发挥。 且护军不需要统兵作战,仅是负责军纪,偶尔出谋划策。对于孙权这个军事能力不强的人,或许最合适不过了。 “丞相英明!”众人拱手称道。 “善!” 曹操吩咐说道:“命伏波将军出镇江淮,都督江淮各军,南援合肥。以刘晔为参军,孙权为护军。” “谢丞相!”孙权拱手领命。 曹操坐回榻上,问道:“刘备可有动静?” 杨修思虑少许,说道:“自丞相兵向关西后,刘备回镇武汉,除让霍峻兴兵北伐外,关羽于江陵筹备粮草,似乎有用兵迹象。” 曹操抚着胡须,冷笑说道:“刘备必是见孤向关西用兵,恐孤得有凉陇,进而兵向巴蜀。刘备伪善之人,刘璋请虎入川,终遭其害。孤当尽快早定关中,进复凉陇。” (本章完) 第300章巴蜀风云 成都,州牧府。 议堂上,益州文武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高榻上的刘璋,神情阴郁,似乎为什么事而苦恼。 “使君,张飞推脱交割汉中,又拒不交出张鲁。大司马其心叵测,有进吞巴蜀之意,不可不防啊!”黄权劝道。 张松立马从席上起身,反驳说道:“使君,黄从事何出此言?陆逊将褒中让与二公子治之,又陆续割让县乡与二公子,何故如此猜忌大司马?” 王累脸色不悦,说道:“张别驾,累出使武汉,大司马亲口承诺,让张飞与二公子交割汉中。今张飞饮酒装疯,陆逊示意卖好,如此推脱数月,莫欺我益州士人愚钝?” 因汉中的分属问题,刘璋遣使二次与刘备,给予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丰厚。刘备首次让张飞交割,第二次在使者面前责骂张飞莽撞。 张飞更是能拖时间,第一次,张飞以无刘备的命令,不能交割汉中;第二次,张飞明面答应让刘阐掌权,暗地里却让诸县长官踢皮球;第三次,张飞喝酒撒泼,陆逊装好人将褒中县暂时交与刘阐。 第四次,刘阐催促陆逊交出南郑,又让张飞撤军出汉中。结果张飞玩失踪,陆逊玩装病。刘阐终于忍不住,向成都上报张飞的异常举动。 说着,王累朝着刘璋拱手,说道:“使君,累出使武汉时,路过江陵,见关羽精选军士,储备军辎。返程过夷陵时,却见甘宁屯兵猇亭,修缮舟舸。如此举动,刘备盖或有西入巴蜀之意。” “甘宁?” 刘璋脸色阴晴难定,在他刚上位的时候。甘宁受荆州刘表的策反,与沈弥、娄发等将反叛,幸亏被赵韪击败。今甘宁屯兵夷陵,很难不让他浮想联翩。 张松见事态不妙,硬着头皮,说道:“诸葛孔明岂不是言曹操在北,不敢轻易交割汉中,恐被曹操趁机南下。南郡异动,或许是江夏战事初休,军事调动而已。” 说着,张松想起什么,解释说道:“霍峻率军北取合肥。今大司马或是欲趁曹操与马超作战之际,率军北伐襄樊,亦未可知也!” 见张松理由苍白无力,黄权冷笑几声,说道:“张别驾,权于坊间听得一件趣闻,不知别驾愿听否?” 黄权也不顾张松是否愿意,继续说道:“蜀郡有富人张氏,家中入贼,然请外人入室驱除,贼人已除。外人进据贼人财物,又言为避贼人入室,我且居你家。” 说着,黄权看向张松,笑道:“时张氏家财万贯,妻贤妾美,部曲雄武。敢问张别驾,此外人是何居心?” “你?” 张松脸色甚是难看,这段时间内他一直为刘备说话奔走,但如今时间推移,让他可用的借口越来越少。 然刘备心里也苦,不是他不愿意向巴蜀用兵。与曹操对峙了几个月,又抽调兵力支援霍峻,手上兵马就那些。总要让军士休息一下,且入蜀作战作战时间必定久,后勤储备的物资军需亦是少不了。 另外刘璋没对不起刘备,而是不断送礼与刘备。今张飞刚打下来汉中,刘备便翻脸打巴蜀,吃相太难看了。 众人闻黄权之语,不由笑了出来。 张松哪能不知黄权在讥讽自己,闷着声说道:“益州大事,怎能以街坊之事而论。曹公属是强敌,大司马又岂是良善之辈?若逼迫太甚,恐会惹怒大司马。” 在那笑话的众人,瞬间止住了笑声。 张鲁难平,曹公不好惹,那与曹操并雄的刘备,岂是良善之辈。 黄权见刘璋心有畏惧,说道:“使君,正因大司马雄姿杰出,今雄据吴楚,与曹操隔江对峙,我益州方不得不备。以免请虎入川,另有祸事生起。” 闻言,刘璋微微皱眉,心中亦是为刘备而烦。 昔日他请张飞入川,多是为了抵御北方来敌。然张飞短短数月便击败敌寇,而刘备又击退了南下的曹操。吴楚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人心畏。 如今的刘璋骑虎难下,既怕得罪刘备,迎来祸事。又怕刘备窥视他的巴蜀,从而伺机入川。 犹豫良久,刘璋环顾众人,问道:“今当何以待大司马?且大司马可有窥视我巴蜀之意?” “子初可有高见?” 刘巴看着刘璋渴求的目光,上言说道:“使君,刘备者,世之枭雄,不为人下,昔言入川则为害。今汉中之事,当应昔日之语。巴以为刘备必有取蜀之心,当以重兵御边,以免与张飞里应外合。” 在金口之战后,二刘席卷吴楚,刘巴拒绝投效二刘,逃往交趾郡。至交趾郡,刘巴改姓张,后与交趾太守士燮不合。 于是刘巴经由牂牁道进入南中的益州郡,益州郡太守欲杀刘巴。然得主簿的劝谏,敬服刘巴才华,遂送到成都,交予刘璋发落。 刘璋得到刘巴后,欣喜异常,凡巴蜀大事都会咨询刘巴的意见。今刘璋念及刘巴与刘备接触过,故而询问此事。 “重兵御边?” 刘璋念叨了几下,问道:“当屯兵何处?又当何以待张飞?” 刘巴毫不犹豫,说道:“屯兵险要,断绝汉中与武汉往来,勒令张飞率本部兵马出川。” “公衡以为如何?”刘璋问道。 黄权沉吟少许,说道:“可从子初先生所言,重兵御边以防刘备突入巴蜀。吴楚军士孤悬汉中,必然恐慌。张飞不愿出蜀,碍于将士思乡之情,亦不得不出川。” “然若张飞作乱,使君封锁蜀道,派人招抚吴楚军士,言遣送归乡之事。张飞帐下军士思乡之下,溃逃者必然众多,张飞兵乱当消也。” 黄权所献之策,是为攻心之策。不论将领是谁,都难以控制将士思乡情绪。 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后被徐晃率部击退。时吕蒙白衣渡江,偷袭江陵,关羽率大军南退。面对关羽的回击,吕蒙采取攻心之策,结果关羽帐下军士大量溃逃。关羽无奈之下,只得败走麦城。 关羽尚且都无法阻止军士的思乡之情,更何况张飞了。且军士远在汉中,又与吴楚断绝通信。 “使君,如此举动恐会惹怒大司马!” 张松心中暗自叫苦,唯恐刘璋采取黄权、刘巴的计策。 “不然!” 郑度鄙夷地看了眼张松,说道:“使君,刘备派甘宁益兵夷陵,我巴蜀益兵东陲,有何不可?” “至于张飞所部,若张飞无窥视巴蜀之念,我军礼送出川;若张飞蓄意谋乱,则按黄功曹之策待之。” 顿了顿,郑度说道:“使君切莫再听小人之见,以免坏了益州大事。” 郑度,益州广汉绵竹人,素有谋略。被刘璋所拔,官居从事。 郑度口称小人,一语双关。张松身材矮小,可称为明面上的小人;张松多为刘备说话,可称为暗地里的小人。 如此言语让张松脸上既怒,又不敢说什么,唯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然张松却将郑度、黄权今日之语记下来,欲在得势之后报复这些人。 刘璋捋着胡须,沉思说道:“如此可从诸君之言,然不知屯兵何处?” 黄权思量少许,说道:“使君,江州者,上接三江,下达大江,控遏入川险要。今张飞身在汉中,刘备兵屯夷陵。今屯兵江州,可隔绝内外,吴楚之兵不得入,张飞军士不得出。” “若江州被张飞所取,可应吴楚军士入川。时吴楚兵马涌入巴蜀,分走三江,我益州恐难御之。故以权之见,使君益兵江州,又命白帝守将孟达,巫县守将法正戒备吴楚,当可阻刘备西入。” 刘璋抚须深思,说道:“既然如此,让长公子刘循率兵两万益兵江州,督张任、刘璝、冷苞等将。让二公子撤出汉中,督促张飞撤军,且又封闭边境蜀道,以免张飞作乱。” “诺!”众人拱手应道。 刘璋在兵权上已是不敢相信他人了,唯有自己的大儿子刘循可信,故而让大儿子刘循率军出镇江左,以备东面的吴楚。 待议事结束,张松匆匆忙忙出堂,急忙回府。 回到书房内,张松持笔写信分别送与刘备、张飞,将刘璋的计划全盘托出,又让张飞早做打算安排,不可让刘璋得逞。且与刘备书信中言,让刘备迅速起兵西进巴蜀,不可犹豫再耽搁时间。 “你二人分别将这两封书信,分别送往汉中张飞、巫县法正,事情紧急,不可怠慢。” 张松唤来自己的两个儿子,叮嘱说道:“此书信事关我张氏今后富贵、荣辱,且不可让外人知晓,以免惹祸上身。” “诺!”张表、张纶分领书信,拱手应道。 待二子走后,张松方才松了口气。 “家主,张广汉来访。”侍从禀告道。 “速请兄长!”张松露出笑容,让人招呼自己的兄长张肃入屋。 …… 成都去汉中当有千里之遥,张表携书信,星夜兼程,走金牛道入汉中,花费了三五日,终到了南郑。 南郑,议堂。 张表将书信奉上,疲惫说道:“张将军,家父言有密事相告,十万火急,皆写于信内,请将军细读。” 张飞见张表一脸疲惫之色,瞳孔内含血丝,也知道他赶路辛苦,挥了挥手让张表退下休息。 拆开书信,张飞脸色大变,抬头吩咐左右,说道:“让伯言、士元二君速来,言有要事商议。左右出堂,不必侍奉。” “诺!” 半响后,庞统、陆逊前后脚入堂,匆忙而来。 见二人入座,张飞将书信交予二人浏览,问道:“二君,事急如此,当何以待之?” 庞统思虑少许,将书信交予陆逊,说道:“张将军,统有上、中、下三条计策,可供将军用之。” 张飞脸色沉着,请教说道:“请军师细言教我,飞洗耳恭听。” 庞统捋着胡须,说道:“上策,将军挑选精兵强将,备足粮草,趁刘璋无备之际。走金牛道出兵,破白水、葭萌二关,长驱直入,直取成都,则巴蜀一战可下。” 张飞认真倾听,为庞统倒茶,说道:“那中、下二计何如?” 庞统以手沾茶,在案几上勾勒地图,说道:“中策,我军走米仓道入巴蜀,破汉平关南下,夺取巴西郡,兵至江州。孟达、法正二将开江水大道,引关、甘二位将军入蜀。” “时我汉中之兵与吴楚之兵,汇合于江州。攻破江州,兵分三路,别走内、中、外三江夺取成都。彼时三军分取巴蜀郡县,兵至成都城下,又何愁刘璋不降?” 言语间,庞统挥斥方遒,语气激昂。 “那刘阐、严颜二人尚在汉中,将如何对待?”张飞问道。 “将军言要撤军,设宴以待二人,二人必然前来。当于宴上设伏,擒获二人,以礼待刘阐。严颜若是不愿归降,当可斩之。”庞统说道。 张飞点了点头,问道:“那下策又是何如?” 庞统抿了抿茶,淡淡说道:“下策,暂罢取蜀之议,从汉中撤军。日后见机而动,徐徐进图。” 张飞连忙摇头,说道:“下策不可为,俺奉命西进,为兄长谋取巴蜀,怎能轻易兵退,将汉中白白让于刘璋。” “如此,我军当下唯有上、中二策可用,望张将军抉择?”庞统笑道。 张飞犹豫不下,看向陆逊,问道:“伯言,以为当用何策?” 陆逊沉吟少许,说道:“逊思关中曹操大军尔!” “曹操?” 张飞猛地拍了拍脑袋,惊醒过来。曹操正在关中与马超打得火热,今如果分兵取巴蜀,汉中空虚,亦要留人守汉中。 陆逊放下书信,缓缓说道:“曹操今与马超作战,以马曹之势,曹操不日将胜。曹操得有关中,分兵又取凉陇。时坐握西北,恐望巴蜀尔!” 庞统也是面露忧愁,说道:“巴蜀在南,不得不取;曹操在北,不得不备。今两难之下,需有决断。” 张飞皱紧眉头,说道:“今下那该如何是好?” 庞统起身思量,说道:“将军,关西久离中原,曹操平息马超,又岂能即刻南下汉中?为今之计,将军当起兵南下,呼应主公大军。届时我吴楚兵马入蜀,即便曹操南下汉中,我军亦能支援一二。” 陆逊微微颔首,说道:“若是如此,唯有从中计,取江州,引吴楚兵马西入。时曹操率军南下,我吴楚兵马虽千里支援,但亦能与曹操相抗。” 张飞抓了抓胡子,问道:“既然如此,伯言与俺谁留汉中,谁出征江州?” 庞统坐到榻上,笑道:“将军斩杀韩遂,降服张鲁,名震巴蜀。以统观之,将军率军南下,当能威吓巴蜀诸将,令敌寇降服。” “伯言思虑深远,深谙军略,气量容人。且其无威名,非曹操所顾及之将,可坐镇汉中。时伯言外隐锋芒,内察民情,或能守住汉中。即便不敌,亦能周旋。” 庞统与霍峻相处过,也与二人共事过。深刻发现陆逊的军事天赋出众,文武双全,坐镇一方,丝毫没有问题。 且陆逊毫无名声,曹操必然会轻视,能为汉中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若是张飞留守,曹操加强猛攻,加上性格缺陷,怕不是会兵败。 “伯言何如?”张飞问道。 陆逊向张飞拱手,沉声说道。“请将军放心南下,逊当固守阳平关。若阳平关被破,逊固守沔阳、成固二城,以待援军至。” “善!” (本章完) 第301章发兵取蜀 南郑,府衙。 收到书信的当日,张飞怕刘璋将书信送至刘阐手上,从而坏了大事。即刻让人去请刘阐、严颜二人于明日赴宴,言不日撤军南归,交割汉中诸县而撤军。 侍从将酒水、肉食端上筵席,鼓手击鼓而歌,厅堂内热闹非凡。张飞着玄色儒服,与刘阐谈笑欢声,携手同入筵席。庞统、陆逊、阎圃、严颜在张、刘身后跟随,众人按照位次分别入席。 刘阐甚是意外,说道:“张将军久居汉中,怎突然归楚?” 张飞脸色不变,笑道:“曹操从夏口撤军,转征关中马超,中原空虚,大司马欲北伐中原,今已遣霍徐州率军北上,又欲亲率大军北伐襄樊,碍帐下军士不足,调我大军南归。” 刘阐心中略安,看来不日或许便能收回汉中。 “张将军若缺粮草,阐可书信与成都,让各郡县出粮供给张将军。”刘阐笑道。 “多谢二公子美意!” 张飞端起酒樽,笑道:“之前酒醉多有得罪,望二公子恕罪。” 刘阐亦举起酒樽,说道:“酒醉失态而已,阐岂敢怪之。” “饮酒!” 张飞招呼众人喝酒,若不知细情之人,怕不是以为张飞真心款待刘阐、严颜二人。 宴饮正欢之际,斥候从堂外急跑入内,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有紧急军情。” 热闹的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张飞看向斥候,沉声说道:“有何军情速速上报!” 斥候看了眼刘阐,低头说道:“在下不敢上报!” 张飞看了眼放下酒樽的刘阐,故意说道:“宴上尽是可信之人,但说无妨。” “启禀将军,刘益州命人封锁出蜀通道,似乎有遣大军征讨我军之意?”斥候说道。 “什么?” 张飞先是吃了一惊,又猛地将酒樽摔到地上,呵斥说道:“安敢假传军报,刘益州与我军友善,怎会如此待我?” 说着,张飞还指向刘阐,说道:“二公子仍在汉中,莫非其中当有误会?” “不敢!” 斥候面露委屈,如实说道:“益州已遣长公子刘循率出镇江州,欲封锁我军出蜀通道,今兵马已是出发,某不敢隐瞒。” 张飞看向刘阐,脸瞬间冷了下来,怒声说道:“大司马可有对不住你父?我可有不为益州尽心北讨汉中?安敢如此待我?” 连续三个质问,让刘阐慌了手脚,解释说道:“张将军其中或有隐情,望将军明察。” 辅匡义愤填膺,说道:“隐情?你父已派兵前往江州,何来隐情?” 说着,辅匡叫嚷道:“将军,先斩刘阐,率兵杀进成都。” “先斩刘阐,杀进成都!”众将应和道。 “冤枉啊!” 刘阐不解深意,又看向陆逊,哀求呼唤道:“伯言将军~” 见如此形势,严颜手握长剑,预备起身保护刘阐,然却被吴兰抽剑制伏住。 张飞的目光在刘阐、严颜二人身上打量,沉声说道:“益州封闭蜀道,欲害我军,非我之过也!” “来人,将二公子带下去,当好生照料。” “诺!” “张将军,其中或有隐情啊!” 刘阐被侍从拉着,还在不断解释着。 看着刘阐被拉下去,严颜又看了眼吴兰,不由冷笑起来,讥讽说道:“张翼德,我益州是否有害你之心,伱自当知晓。刘备窥视巴蜀,碍于蜀道险峻,遣你入蜀。今事急不得不发,寻此拙劣借口兵乱,你心安否?” “可怜我主不识刘备野心,请虎入川,益州兵乱将起矣!” 严颜年老的面容透露出惋惜之情,又为刘璋无能而气恼不已。 张飞见严颜如此说话,气恼不已,说道:“匹夫安敢入辱我兄长?将其带下,斩首!” 严颜毫不畏惧,吐了口唾沫,说道:“斩首,有何畏惧?” “你等背信弃义,侵夺我州郡,我州但有断头将军,而无投降将军也!” 说完,严颜站起身子,主动走出筵席,毫不犹豫。 “且慢!” 张飞见严颜如此慷慨大义,又不畏生死,心中生出敬佩之情。 疾步下榻,张飞推开押着严颜的侍从,一手拽着严颜上榻。在严颜懵逼的目光中,张飞倒了樽酒。 举着酒樽,张飞送到严颜面前,敬佩说道:“老将军慷慨忠义,俺素有耳闻。往昔俺与韩遂、马超大战时,多赖老将军控卫粮道,得以败敌。今言语冒犯,多有得罪。” 在严颜惊讶的神情中,张飞又说道:“老将军乃豪杰之士,刘璋暗弱无能,何故值得将军以性命报之!” “今曹操在北,刘公在东。敢问老将军,刘璋能敌何人?即便无我家兄长取蜀,曹操亦会南下巴蜀。” “曹操者,汉室之贼,暴虐无道,杀害忠贤。让其入蜀,实为巴地百姓之祸。” “刘公者,帝室之胄,伟略雄长,宽仁待人。敢问将军愿让谁取巴蜀?” “这?”严颜迟疑少许。 张飞将酒递到严颜手中,温声说道:“飞若能与老将军同事,实飞之幸事。望老将军不弃!” 见严颜仍无动于衷,张飞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望将军为巴地百姓而思,助飞与刘公一臂之力。” 严颜见张飞行如此大礼,起身扶起张飞,说道:“将军威震四海,何需无名将校帮衬?” 说着,严颜叹了口气,说道:“颜受益州提携之恩,今若为刘公效力,又有何颜面见同僚将校。” 张飞握着严颜的手,诚恳说道:“若老将军不弃,飞愿以上宾待之。如此可不违背将军之信义,又可庇护巴地百姓。” 宾客者,即为门客。春秋战国因制度原因出现门客,时上卿贵族也多好养门客。门客为上卿贵人服务,不受上卿的君主差遣。 张飞引严颜为门客,实际是给严颜台阶下。刘备违背盟约取蜀,但张飞却救下严颜的性命。严颜可以不为刘备效力,但为报答张飞,可以做张飞门客。 而张飞为何如此礼待严颜,核心在于严颜是巴人。汉中距离江州隔着一个巴西郡,行军作战怎能无熟悉地理的巴人为向导。 严颜犹豫许久,点头说道:“既张将军如此礼遇,颜愿为将军宾客。请将军下令,入巴地起,军士不得侵犯百姓。” “自当如此!” 张飞挽着严颜的手臂大笑,说道:“有严君辅佐,取巴地易也!” 建安十七年,正月。 张飞以刘璋封闭蜀道为名,擒获刘阐,降服严颜,得蜀兵兵马,取汉中精锐,合计三万五千人。 陆逊督吴兰、杨昂二将,一万五千人留守汉中。张飞率两万人,将冯习、杨任、庞统、阎圃等文武众人,走米仓道南下,取巴西郡,兵锋直取江州。 武汉,府衙。 “军师,巫县急报!” 马谡手举简牍文书,急步入堂。 诸葛亮埋头于案牍之中,闻有巫县急报,伸手接过马谡递来的文书。 诸葛亮检查了下简牍上的封泥印章,继而用小刀切开封泥,解下扯开结绳,摊开简牍查看起来。 “主公何在?” “后院之中。”侍从答道。 诸葛亮立马从榻上起来,手里握着简牍去求见刘备。 后院内,刘备得闻诸葛亮求见,便将怀里的小儿子刘永交予侍女,请诸葛亮入堂。今刘备入主武汉以来,后院为他生了一男一女。 见到刘备,诸葛亮奉上着简牍,说道:“主公,益州惊变。刘璋派遣长子刘循益兵江州,又命法正、孟达二人封闭蜀道,阻止我军入内。翼德已借刘璋封闭蜀道,断其归路之名,起兵征讨,今走米仓道,直指江州。” 刘备拿出巴蜀的舆图,在上面找到江州,说道:“吴楚欲入巴蜀,非破江州不可。今翼德南下,应是呼应我军。当迅速发兵入蜀,不可让刘璋布防到位。” “正是!” 诸葛亮轻抚羽扇,冷静说道:“曹操征讨马超于关西,若让其得西北之地,当会窥视巴蜀。主公宜当早取巴蜀,以免让曹操得利之后,趋兵南下巴蜀。” “南下巴蜀?” 刘备迟疑少许,问道:“汉中由谁坐镇?” “主公之婿,陆伯言坐镇汉中。”诸葛亮说道:“伯言能文能武,坐镇汉中,短时之内,必是无碍。唯恐战事久持,伯言帐下军兵寡,难以久御。” 刘备从榻上起身,问道:“那合肥战况如何?” “仲邈筑河堰,欲引肥水灌城。张辽率精锐多次出城毁堰,皆无功而返,被汉升、子龙击退。” 诸葛亮思量少许,说道:“仲邈若破合肥,或许能将曹操目光东移。” 刘备负手踱步,说道:“且不管合肥战事。今以江州为重,即命云长为帅,兴霸为副将兼先锋,督兵两万走水路进江州。” “等等!” 刘备喊住欲退下的诸葛亮,说道:“孔明,你调集万人于武汉,紧急之时,孔明亦可率军入蜀。武汉中枢之地,孤不敢轻离,以免曹操遣兵来袭。” “诺!” 分兵取合肥,又西取益州,出兵约有十万之众,吴楚空虚。武汉毗邻边境,吴楚中间地带,且刘备执掌吴楚不久,这让他根本不敢轻离武汉。 (本章完) 第302章教权破城 江淮,寿春。 议堂内,独眼夏侯抚剑于榻,扬州刺史温恢、豫州刺史吕贡、参军刘晔、护军孙权等十余名江淮高官分坐左右。 自博望之战后,曹操欣赏夏侯惇的忠心,故而多让他留居后方。唯有不得已之时,方遣其出战。 如近些年来,唯一奉命出战的战事,尚且是卫固在河东叛乱。然待夏侯惇兵至时,河东叛乱已被钟繇解决。 如此单薄的战绩,让人很难不质疑夏侯惇能否救援得了合肥。然不仅是众人怀疑,夏侯惇亦是怀疑自己。 “咳咳!” 夏侯惇咳嗽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说道:“丞相命惇领兵南救合肥,然霍峻兵略非凡,不知诸位何以教我?” 温恢犹豫少许,说道:“霍峻筑堰聚水,欲引肥水灌城。以江淮水情观之,不日将至雨季,时不我待,将军宜当速救。” 刘晔皱眉忧思,说道:“丞相命徐、豫两州兵马南下救援,然今徐州海滨受敌将糜芳袭击,今若仅以豫州兵马南下,怕是难胜霍峻。” 顿了顿,刘晔又说道:“霍峻遣糜芳北上徐州海滨,当是牵制江淮兵力之意,让我等难以集结重兵救援合肥。若仓促将寡兵南下,恐会被霍峻所败。霍峻用意明显,我军不可莽撞行事。” 夏侯惇蹙眉凝思,说道:“既按诸位所言,合肥紧急不可不救,然今仅有两三万兵马可用。不知诸位可有方略教我,以破解霍峻此法。” 刘晔抚须而思,沉声说道:“欲破霍峻牵制之法,当需集结重兵南下,让霍峻不战自退。” “兵马何来?”夏侯惇问道。 “徐州有兵马数万,可让其出兵。”刘晔说道。 夏侯惇面露不解之色,说道:“参军既知徐州海滨有糜芳袭扰,又何出此言?” 刘晔露出笑容,说道:“徐州海滨乃是小患,合肥得失关乎江淮。晔所料不差,糜芳所部必是偏军,而徐州有精兵数万。今抽调锐士万人西赴寿春,又有何不可?” 温恢看向夏侯惇,说道:“参军之言不无道理,然唯恐臧霸、孙观、吴敦等人顾虑后事,不愿出兵南赴寿春。” 夏侯惇那只独眼露出深以为然的目光,臧霸、孙观、吴敦等徐州军阀,可非曹操帐下军士,任凭他们调遣,他们的独立性更强些。往昔徐州太平,他们愿意出兵。今下家里遭袭,如何敢轻易出兵助阵。 “不然!” 孙权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他将至,徐州兵马或难调动;然若是将军至,徐州兵马或可调动。” 听孙权这么一点,众人若有所思起来。夏侯惇似乎也明白曹操为什么派他出任救援合肥的主帅了。 夏侯惇的兵略能力或许不行,但他却是曹操起家的大股东之一,地位崇高,深受曹操的器重,非是平常将领。 若是其他人下令,臧霸、孙观可能会找理由搪塞。但夏侯惇下令,不管怎么样臧霸、孙观、吴敦等人不敢不从。 曹操选用夏侯惇出任主将,看似选了个军事能力平庸的人。但实际上,曹操选了个勉强能整合起江淮军事力量的将领。如夏侯渊前来,他被霍峻连续击败两次,你且说徐州军阀会不会鸟他。 曹操这个用人心思,其他人短时间内没理解,唯有孙权察觉并意识到。 夏侯惇用那独眼看向孙权,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今豫、扬二州兵马合约二万五六千人之众,若徐州能再调万余人而来。合约四万兵马南下,时有合肥数千甲士在内,内外呼应之下,纵使霍峻兵略盖世,合肥兵难亦可消也!” 温恢仍有忧虑,说道:“如能调得徐州万人兵卒,从而集结重兵南下,或能解合肥之困。然调遣徐州兵马亦需时间,待大军南下,恐已入春。合肥久困于敌围之内,怕军心已是涣散。” “使君勿忧!” 刘晔沉吟少许,说道:“诸君以为霍峻兵盛,无解围之望,不可仓促战之,需待徐州军至。然以晔之见,将军何不如兵进成德,派前军逼向合肥,遣细作入城,告知军情,令合肥坚守。” 说着,刘晔向夏侯惇拱手,自信说道:“然待东军抵达,将军选精锐为前锋,以合肥为应,表里俱发。合肥之围可解,必能兵破霍峻矣!” 夏侯惇抚掌而叹,说道:“子扬谋略过人,非别驾、参军之才。今若能解合肥之困,惇当向丞相举荐子扬。” 夏侯惇能在曹操军中地位崇高,受人尊敬,多在于他向曹操举荐才德之人,且曹操往往都能重用提拔。 “多谢将军!”刘晔感激的说道。 夏侯惇环视众人,沉声说道:“今下从子扬之策,令豫州诸将于芍陂汇合,进而向成德进军。如霍峻派兵邀战,据守不战,待徐州援兵至。” “诺!”众人应道。 —— 夏侯惇督兵南下的消息,迅速被斥候所探查,进而将情报送到霍峻手上。 “都督,河堰已是修筑完成,军士将于明日筑堤截流肥水。待江淮雨季至,肥水上涨,河堰积水满,便可毁堰灌城。时大水之下,纵使合肥城坚,亦不能挡。” 黄忠跟在霍峻身侧,向霍峻介绍筑堰的工程进展。 引肥水灌合肥城,看似容易,但实际上却是大工程。合肥相对于周围来说,地势低洼不假,但对于肥水来说却是高处,故而引肥水灌城要改变河流的走向。 改变河水流向,常用的方法是修筑堤坝,人为抬高下游地势,让河水难以下游,唯有向两侧溢出。 欲引导河流走向,则是要在修筑堤坝的基础上,在河岸边挖掘出低于肥水水位的河道,且要高于合肥城。 欲采用水淹的话,常要修筑河堰,将流入河道的河水不断积蓄起来,越多越好。等到水量达到一定时候,人为毁掉河堰,冲向合肥城。 霍峻驻步于河堰上,眺望周围,城西地势平坦低洼,河堰属于是人为堆积起来的高点。虽然不能看到合肥城内的状况,却能将合肥城外围的地势尽收入眼中。 在河堰外围有三千军士驻防,拒马、鹿角、虎落等防御工事应有尽有,这些是为了防止合肥城内守军杀出,破坏修筑河堰的进度。 霍峻负手背腰,问道:“今日以来张辽可有来袭?” 黄忠抚剑伫立,说道:“启禀都督,我军修筑河堰以来,张辽多有出城袭扰,或夜间,或清晨,军士多被其害,河堰被毁不少。然都督遣子龙将军协防,张辽遂不敢犯。” 霍峻手攥着白毦鞭,提点说道:“老将军与子龙将军虽皆属中军,然中军兵马亦有不同。子龙帐下兵马归属主公,故而兵精。老将军兵马多是自统,甲胄、弓弩数年未变。” 霍峻这句话看似在说二者的兵马精锐程度,实则在提点黄忠,告诉他当下的尴尬处境。 在吴楚合一后,黄忠作为曾经支持过刘磐的将领,被刘备剥掉太守的职务,编入中军体系。编入中军后,刘备出于稳定考虑,允许黄忠仍保留自己的兵马。 黄忠没意识到什么,坦荡自如继续掌管原来兵马。如此之下,虽皆同属于中军体系,但黄忠帐下的部队反成为了外人。 故而在甲胄、物资上忠于刘备的将校,反而得到优先补给。长久下来,军队战斗力自然有差距。 今下霍峻提点黄忠,无非是爱惜勇武,也因之前共事过。 说着,霍峻拍了拍黄忠的肩膀,笑道:“将军者将五千人,凡超出者,有违军制度。孔明军师美意,望老将军莫要辜负。” “谢都督!” 黄忠望着霍峻离去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致谢。 巡视完河堰,霍峻调整了下安排,便回到大帐中。 “都督!” 俞韶袭甲匆匆入帐,拱手说道:“斥候探得寿春情报,曹操遣夏侯惇为将,孙权为护军,刘晔为参军,将江淮兵马南下。” “帐下兵马近三万人,有满宠、文稷、殷署等将,又有扬州刺史温恢、豫州刺史吕贡随军。今行至成德,便勒兵不进,似有观望局势之意。” 听是夏侯惇、孙权同时领兵南下,霍峻露出几分笑意。 果然缺少孙权的合肥之战,怎能说是合肥之战呢? 徐盛见霍峻没说话,说道:“都督,合肥被围数月,岌岌可危。曹操遣夏侯惇为将,安能胜我?” “今止步成德,夏侯惇当畏我军兵势,不敢与我军交战。如此用兵,岂不坐视合肥归由我军所有?” “公礼可有见解?”霍峻问道。 俞韶盯着舆图,分析说道:“夏侯惇乃为曹操大将,虽不以兵略见长,但岂会坐视合肥陷落。今止步成德,或畏惧我军兵势,不敢进军。但以韶观之,夏侯惇或是等候援军,待援军至时,一齐南下。” “援军何来?” 徐盛开口反驳,说道:“糜将军率军北上袭扰徐州,臧霸、孙观等辈怎敢轻离徐州。若从兖州调兵,待援兵至,江淮雨季至也!” “子通呢?” 蒋济指点舆图,说道:“成德离合肥百余里,急行之下,旦夕可至合肥。济以为夏侯惇应有贤才指点,故驻兵于此,引而不发,让我军不敢全力围城,从而牵制我军兵力,以待援军南下,一同进军。” “至于援军何来,济则难知。然以济料断,夏侯惇当会遣人入合肥,与张辽互通音讯,以励守城军士人心。” “子通与峻见解相同!” 霍峻于帐中踱步,点评说道:“夏侯惇不以军略为长,以其性情用兵,知合肥事急,必率军南下。断不会于成德驻扎,谋后而行,引而不发,观局势而进军。” 说着,霍峻笑了笑,说道:“夏侯惇比博望坡时,精进甚多,知敌深浅,能纳良言。” 霍峻原本的计策想利用水淹合肥的紧急性,逼江淮曹军南下,从而击败他们。然曹军南下是南下了,但是集结重兵于成德,延缓霍峻破合肥动作,从而等待后续的援军抵达。 当然不是说刘晔的计策破解了围城打援,仅能说刘晔的计策延缓了合肥城被水淹的进程。毕竟他们在成德驻扎,霍峻总要分兵于防备,以免他们的突然南下。 “都督,若夏侯惇如子通先生所言,当断绝合肥与城外联络,以免表里俱发。”俞韶建议道。 霍峻摆了摆手,笑道:“表里俱发又能如何?且让二人表里俱发。” “这~” 俞韶与徐盛面面相觑,难以理解霍峻的意思。 “都督,可是已有破贼之策?”蒋济问道。 霍峻负手背腰,笑道:“破敌之策,不敢说有,但已有思绪。引而不发,静候援军,不足为惧。” “公礼!” “在!” 霍峻望着舆图,吩咐说道:“广派斥候,务必将曹军动向,尽数掌握。” “诺!” 霍峻为何喜欢用俞韶? 非他,俞韶对于斥候的布置胜过他帐下诸将。如俞韶所派的斥候深入淮河地区,远离大军二百余里,从广陵郡到九江郡,皆有他派出的斥候。深刻贯彻先知动静,而后用兵。 “都督,武汉来信!” 蒋济待霍峻忙完,将书信奉上,说道:“刘璋封闭蜀道,张将军率军从汉中南下,取江州,欲打开入蜀水道。主公遣关将军为帅,甘将军为副将入蜀。” 见霍峻浏览书信,蒋济提醒说道:“主公分兵取蜀,举十万兵远征,已是吴楚之限,今下已无可用之兵。” 霍峻将书信收好,笑道:“今贼至成德,去求援军,岂不晚矣!” 说着,霍峻对左右众人,说道:“容峻骄言,我当与诸君先破合肥,而主公后取巴蜀。若事急,诸君亦可分取蜀之功。” “峻唯忧夏侯纳孙权之语,畏敌而不敢进军矣!” “且让峻教孙权破合肥!” 众人再次疑惑,他们能理解霍峻前面的吹牛之语,但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教孙权破合肥? 莫非孙权与合肥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ps:这章写的状态差,请见谅。 (本章完) 第303章议堂之论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春。 曹操战马超于关中,刘备遣将攻益州,霍峻北伐合肥,孙权南援合肥。 东南西北皆有战事,几十万的兵马同时乱战。将帅于帐中谋划军略,文臣于后方操劳案牍。 午时刚过,盖因近日过于操劳案牍,今日又早起,诸葛亮甚是困顿。打着哈欠,手撑着脑袋,诸葛亮眼皮止不住想要合上,头也在慢慢下垂。 廖立捧着竹简,见诸葛亮这般劳累,想打扰,不忍打扰。 “主公!” 此时,堂外有脚步声响起,廖立回头望去见是刘备,轻声唤道。 刘备见诸葛亮似乎在打瞌睡,低声问道:“军师是?” “昨夜军师忙到三更,今又早起,怕是太累了。”廖立说道。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廖立退下,小声说道:“将案牍放在案几上,便可退下,不要打扰军师。” “诺!” 刘备放轻脚步声,走到诸葛亮身侧,将自己身上锦绣龙凤袍脱下,轻轻地披在诸葛亮的肩膀上。 唯恐诸葛亮惊醒,刘备又慢慢地退了出去。 出了书堂,刘备叹了口气,说道:“东西举兵开战,于吴楚而言,已是倾出所有,皆赖孔明居中调度,方能确保辎重不缺。” 侍奉左右的王粲,说道:“今下不得不战,曹操西入关中,争夺西北,中原空虚,若不北伐江淮,西取巴蜀。待曹操定西北,则必与主公争巴蜀,事关立国之基,故不可不战。” 连年战事的不休,让刘备也犹豫是否要东西同时开战。但是就如王粲所言,东西两场战事关他的霸业。 东西两场仗全胜,他就能完成霍峻南北分治的博望对,继而他就可以思考称王建国的事。接着花上几年的时间,深入治理南方,将交州彻底收入治下。 至于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的伟业,刘备都已经准备好交给他的继任之君来干了。毕竟他今年已是五旬有余,半截入土之龄。三兴大汉对于刘备来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连年作战,百姓疲惫,待取下巴蜀,修养数年方可。” 说话间,刘备与王粲在巡察府吏的工作情况,发现侧堂内马谡正在打着瞌睡。除马谡之外,左右笔吏皆在埋头案牍之中,对于刘备的巡察,众人不敢抬头,也不敢分心。 “酣睡之人是谁?” 刘备面露不满,指着侧堂内的马谡,问道。 “启禀主公,马季常之弟,马幼常也!”王粲说道。 “将其唤醒。”刘备冷声说道。 “诺!” 王粲走了过去,用手敲了敲案几。清脆的敲案声,将犯瞌睡的马谡惊醒。 左右笔吏见马谡被抓,偷笑了几声。对于这个深受军师器重的马谡,他们多有嫉妒。 马谡见是王粲、刘备二人,猛地将困意散去,连忙起身告罪,说道:“主公,谡昨夜随军师忙至三更,精神困顿,望主公处罚。” 刘备瞥了眼马谡,环顾侧堂笔吏,淡淡说道:“前方军士与敌寇鏖战,你等居州府切莫懈怠。” “诺!” 说完,刘备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侧堂,让众人松了口气。 “主公,军师醒了,正寻主公!” 侍从小跑而来,报于刘备。 刘备面有愧色,说道:“孔明怎不多睡一会?莫非是孤吵闹了孔明。” 少顷,刘备领着王粲,走入诸葛亮理事的书堂。 “亮疏于公事,请主公责罚!” 见到刘备入内,诸葛亮双手捧上刘备的外袍,说道:“君臣有分,亮不敢受此礼。” 刘备扶起诸葛亮,说道:“孔明为国而劳,何言疏于公事?你我君臣一体,何来分别。” 说着,刘备挽着诸葛亮入座,问道:“孔明,今辎重调配如何?” 诸葛亮坐到榻上,说道:“主公,吴楚地广而民少,今能越千里而援东西,多赖江流纵横,舟舸转运。如长沙之粮,顺湘水至大江,又逆江而上,运抵西进大军;亦或是吴郡之粮,走丹徒水,入至巢湖,送到北伐大军。” 曹操打关中,粮草需要靠河东供给,且还要征发民夫运粮。而吴楚虽是地广人稀,开发程度不如北方。但吴楚有最大的优势,即有水运优势。 吴楚江河众多,四通八达,支流汇聚成河流,河流又汇入江水。建于河流附近的县乡,常常将粮草搬运到津渡,以最大的速度汇到一起。进而在武汉的调配下,由征伐的船夫运粮到前线。 如此下来,相比需要人背马拉地将粮草送到前线的北方,南方粮草供给更为方便。 这也是为什么孙权能常举十万兵打合肥,而曹魏、蜀汉常有出现缺粮的状况,核心在于吴楚拥有水运这个天然的后勤buff加成。 说着,诸葛亮指点记录有军辎的舆图,说道:“今得法孝直、孟子敬迎奉,三峡天险、白帝坚城皆入我手。今大军又连克临江、枳县等城,逼近江州。亮已让子山屯军粮于白帝,若得破江州,便可将军粮移屯江州,供入蜀大军而用。” “至于北伐大军,粮草皆屯于秣陵,由元直赴江东,为仲邈操持军粮调度之事。” 东西两端同时开战,诸葛亮既要操持政事,又要供给粮草,实在忙不过来。故在诸葛亮的建议下,让徐庶东行至秣陵,调配吴越资源,为霍峻供粮。 说话间,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仅是连年征战,赋税颇重,军士少有歇息,民心有怨。仲邈所献麦稻轮种之法,也因战事耽搁,难以往下施行。” “刚刚公渊所送到文书中,便是谈及地方民变之事,所幸仅是乡亭骚扰,严惩相关之人,也已平息。” 刘备为诸葛亮倒了盏茶,说道:“仲邈言江淮雨季时,便能取合肥。江北战事结束,吴越亦可分担取蜀大军粮草。”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主公,此言差矣!” “以亮之见,或许江北之粮少不得,且还有加倍囤积粮草。” “哦?” 刘备面露惑色,问道:“伐巴蜀久,江北战事短,如何不能如此言语?”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江淮自古是为中国富庶之地,然经袁术败坏,兵寇横行,淮人南逃,民生凋敝。十里无人烟,百里无鸡鸣。” “幸刘馥深治江淮,百姓多附。然曹操南下,主公北上,战事多生,百姓南逃北迁,已无生机。故江淮为战争之地,其间数百里,无复人居。” “敢问主公攻下合肥,时仲邈兵进淮河,转运粮草数百里,功费巨亿。不以江东供给,江淮驻防兵卒无食矣!” 不考虑军事地理因素,单纯从投入与产出来看,霍峻打江淮属于是亏本的买卖。毕竟打下合肥,又不能不往淮河用兵。 然而江东到江淮之间的几百里无人区,完全是补给噩梦,常年要靠江东补给,军士也要江东兵卒驻守。而且淮河流域临近中原的核心区域,利于曹操调动兵马,而不利于刘备运兵调粮。 再打下合肥,又逼近淮河沿线,刘备要布置不下五万的兵马在淮河沿线,或许才能守住江淮。 诸葛亮露出苦笑,说道:“相反,若能打下江州,兵入巴蜀。各郡归降,反而能调蜀中诸郡粮草与大军,行就事于敌之举。待派人深耕巴蜀,以益州富庶当能助我吴楚富强。” 刘备了解其中细情,感叹说道:“取江淮易,守江淮难!” 顿了顿,刘备询问道:“以孔明之见,此番取益州易否?” 诸葛亮沉吟良久,说道:“刘璋虽是暗弱,但施恩巴蜀多年,不少贤士倾心效力。张将军以断道为由,起兵攻伐巴蜀,不足为人信。然虽是如此,主公帝室之胄,威名于世,与曹操抗衡于吴楚,蜀人思求明主者不少。” 轻摇羽扇,诸葛亮说道:“刘璋长子刘循,轻财好义,深得人心。帐下将军张任、刘璝皆是可信之人。江州山城,险峻异常,今由刘循固守,非短时能下。” “然江州一旦被破,刘循兵败。举兵三军入巴蜀,郡县当闻主公威名而降。待三军汇于蜀中,成都刘璋无路而走,唯归降主公尔!” 刘备抱膝沉吟,说道:“兵破江州,威赫巴蜀,时降者必众。翼德性情粗暴,云长骄纵士人,非能抚人心者。彼时破江州后,恐有劳孔明西进巴蜀,代孤抚民,调配三军。” “善!” 诸葛亮略有忧虑,说道:“关、张、甘三位将军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且乃能征善战之辈;孝直、士元又是智谋之士,良谋于胸,士之良才。然亮恐诸将欲速下江州,性急用兵,舍缓图之策,致使军士多亡。” “孝直、士元二君,如军师所言,皆乃智谋之士,孤料应无大祸。”刘备说道。 诸葛亮面露惆怅之色,说道:“也怕这二人也是求功心切!” “孔明与孤同休书叮嘱诸将,让众人当徐徐进图,不可求成心切,以免多伤军士。”刘备说道。 诸葛亮抿了抿嘴,说道:“叮嘱一二,言重怕是适得其反。” 状态不好,换个内容写,恢复下状态 (本章完) 第304章耳目之重 下邳,淮陵。 淮陵县,因淮水高地命名,位于淮水南畔。两汉之时,多是富庶之地。然因袁术大乱江淮,曹操、刘备、吕布、陈氏等势力轮番登场,早已凋敝,人烟稀少。 淮陵距离合肥约有两三百里,离秣陵、江都约有两百余里。自霍峻北伐合肥起,俞韶便广派斥候深入淮河流域探查敌情。 地广而人稀,百里无鸡鸣,野草多生,水泽寂静便是这里的写照。 高丘上,南军斥候席地休息,五六个人在空地上玩蹴鞠,三四人在山陵上眺望四周。 “什长,看那!” 忽然间,南军斥候目光瞄见远方有大股的炊烟升起,推了推与下属谈笑的什长,喊道:“当是徐州方向来敌。” 江淮人烟稀少有利有弊,对于斥候而言。帮助他们更好的隐藏,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凡有大股炊烟升起,便知有敌寇南下,能让他们迅速察觉。 什长史敬脸色大变,说道:“以敌寇炊烟观之,来敌必定不少,或有数千,乃至万人。你且在这留守,李二随我去探查一二。” “诺!” 史敬与下属李二从山丘走了下去,骑上马向炊烟升起的方向摸去。盖因江淮人烟稀少,灌木、草树格外的茂盛,二人沿着树林小路而走,不敢走大路。在临近敌营时,二人下马而行,唯恐被曹军斥候发现 隔着三四里地远,史敬猫在灌木林内,观察这股从淮北而来的曹军。却见这股曹军于河畔扎营,军士拎着水桶汲取河水,辅兵持斧头在周围砍伐木柴。 “什长,敌将姓吴,按营寨数目来看,人马约有万人左右。”身形矮小的李二,从灌木丛中冒出,说道:“应是东海太守吴敦及其兄吴靖,未有孙观、臧霸二人。” “快走!” 史敬又瞄了几眼营寨,说道:“敌寇应是支援合肥,当迅速报至都督。” “诺!” 斥候者,需为人机敏,耳目出众,胆大心细,能识算数。行军打仗,无斥候,大军则无耳目。愚钝之卒,安能胜任大军的耳目? 古代军队营寨,凡正常营帐长一丈六尺,可容纳十人。万人大军以十人为一营,则有千营。 然计千顶营帐又怎会快? 实际上军营中又常树有旗帜,利用旗帜与营帐,常能较为快速的统计出敌军人数。当然,敌军撤走遗留下来的灶台,也能推算出人数多寡。 行军打仗虽看似虚无缥缈,但实际可以看作一门科学。 当吴敦、吴靖兄弟二人率军士就地扎营时,当日史敬便吩咐善于奔走的斥候,将徐州兵卒的消息送往合肥大营。 善奔走者,于斥候而言,也是必不可少,军情如火,怠慢不得。淮陵自合肥两三百里,斥候乘马星夜兼程送信,不足两日便将情报送到合肥。 两三百里脚程,对于善走之人,算不了什么。三国善奔走者,有史可载。司马懿、虞翻二人当为先,曹叡病逝,司马懿日行四百多里;孙策平江东,虞翻一日步行三百里。 合肥,南军大帐。 得闻援军的战报,贺齐皱起眉头,说道:“都督不是派遣糜丹阳率军北上郁洲,袭扰徐州海滨,今徐州吴敦怎敢率军来援?莫非糜丹阳被臧霸击败,亦或是牵制不住?” 霍峻于帐中踱步,说道:“子方所部仅有万人老弱,能袭海滨者不过数千之众。今合肥事急,徐州分兵万人来援,并非没有可能。” 蒋济捋着胡须,赞同说道:“曹操择夏侯惇出镇江淮,非重夏侯惇兵略,而是用其名望。臧霸、孙观、吴敦等将,不敢逆夏侯惇之令。” 说着,蒋济看向霍峻,说道:“如贼兵万人援至,都督需变计策否?” 贺齐面露忧虑,说道:“都督,夏侯惇有兵两万余众,合肥城中可战之兵亦有六七千甲士,今若加上徐州援兵万人,兵力当胜过我军。届时表里俱发,齐恐我军难挡。” 顿了顿,贺齐建议说道:“今不如收缩兵力,修筑长垒,以待寇至。雨季将至之时,敌救合肥,我以长垒据敌。待肥水灌城,张辽不得出,我则以聚兵以战敌。敌寇退却,合肥不日将破。” “张辽非凡将,我以长垒据敌于外,外实而中空,张辽必起精锐出战。”高翔否决道:“都督,不如退至巢湖,静观形势,再以进军。或向江左求援军,集重兵战夏侯。” 霍峻停下脚步,说道:“今主公分兵取蜀,吴楚已无援军。我军除战之外,唯退而已。以今之形势,江淮雨季将至,安能轻言退军?” 说着,霍峻加重声音,强调说道:“贼军兵马虽胜过我军,但兵力分属合肥、成德、淮陵三地,故今乃我军用兵之时也!” “围城打援之精妙,非以众兵胜寡军,当以机动之兵迎战敌军各部。孙子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蓄水灌城,引敌来援,如是而已!” 徐州援军的到来并没有打乱霍峻的计划,甚至说某种意义上说霍峻能料猜到徐州会有援军。毕竟对于糜芳的能力,霍峻始终是将信将疑。 此次出战,徐州不派援军来,糜芳便立有大功。然若派部分士卒过来,也当是糜芳牵制敌军的功劳,故而霍峻都做了两手准备。 如徐州无援军,霍峻则会迎战南下的夏侯惇大军,且诱张辽出城。然如今夏侯惇大军先至,徐州援军后至,霍峻依旧可以实施之前的计策,仅是略微改变而已。 围城打援为何屡用不爽,核心在于调动了敌人兵力。己方可以情报了解敌人的进军布置,从而作出针对性的安排。 故而围城打援,对于己家兵源素质要求高,对奔走行军能力要求更是不能低。且对斥候搜集情报的能力,也要超乎其他军队。但凡斥候情报搜集不到,或是传递速度慢了,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霍峻手抚剑柄,沉声说道:“诸将军听令!” “在!” 众将闻声而起,拱手候命。 “羆虺军何在?” “末将在!” 丁奉、俞韶、高歆三人出席领命。 霍峻抽出军令,吩咐说道:“吴敦兄弟率万人来援,欲与夏侯惇于成德汇合。你三人率羆虺军,披甲持器,赴五日之粮,日趋百余里,往东北而行,会战敌寇。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诺!” 俞韶趋步上前,欲领军令。 霍峻拍着俞韶的肩膀,叮嘱说道:“我知你素来谨慎,故将羆虺军交予伱执掌。今形势紧急,不可让吴敦与夏侯惇汇合,此战当显我羆虺军之雄风。得胜之后,立刻回师合肥。” “诺!” 俞韶郑重地接过军令,向霍峻拱手行礼。 “霍笃、高翔、贺齐、蒋济何在?”霍峻唤道。 “末将在!” “霍笃为主将,高翔、贺齐二人为副将,蒋济为军师,持率两万兵马北上,与夏侯惇大军对垒,不与之战。”霍峻说道。 “那都督呢?”霍笃问道。 “我留于大营,与汉升、子龙二位将军驻守河堰。” 霍峻将军令交予霍笃,吩咐说道:“此番领兵北上,不与敌寇交战,固守道路即可。” “诺!” 霍笃迟疑少许,说道:“都督仅以万人留守河堰,但小心为上。” 霍峻微微颔首,看向黄忠、赵云二人,吩咐说道:“大军走后,移营至河堰之上。老将军率本部兵马固守河堰,子龙帐下精锐藏于营中而不动。” 黄忠犹豫少许,说道:“都督,忠帐下军士多老弱,合肥城中多甲士。若张辽率锐士出城,忠帐下军士恐不能阻,且难护都督安危。” 霍峻神色不变,说道:“听从军令即可。” 继而,霍峻手搭于剑柄上,沉声说道:“破合肥,尽在此役,望诸公勉之。” “诺!”众将拱手应道。 ps:晚上丈母娘生日,更新会晚点。 (本章完) 第305章合肥之战(一) 合肥西城上,张辽抚剑立于女墙后,望着城外的河堰,脸色凝重。以他兵略不难猜到霍峻的意图,大概是筑堰蓄水,欲水淹合肥城。 算着即将到雨季不日将至,张辽捶了捶城墙,心有不忿。 “将军,看!” 侍从指着正在调动的霍峻大军,喜悦说道:“或是夏侯将军南下救援我军,霍峻不得不分兵北上。” 张辽没有作答,而是眯着眼静静观望敌军的调动。 却见旌旗迎风而动,军士从营寨而出,在各部将领的率领下,向北进军。诸军之中,唯有固守河堰的黄忠本部未动,连那霍峻本部也向河堰营地移动。之前军势浩大,环绕城郭的军寨,被人所遗弃,仅剩城西的河堰营地。 城外霍峻大军调度声势之大,不仅张辽发现,连李典、朱光二将也察觉到,前后脚陆续至城西。看着霍峻将兵力收缩,囤积到河堰周围。依托此前河堰的工事,搭建起营垒。 见状,朱光欣喜不已,说道:“当是援军抵达,霍峻不得已率军分兵北上御敌。今收缩各营至河堰,如能占据河堰,或是击败留守河堰兵马,合肥之围可解,亦能与夏侯将军表里俱发,以破敌寇。” 说着,朱光看向张辽,说道:“张将军,霍峻帐下羆虺军北上,敌寇精锐已走。此乃击贼之时,不可错失如此良机。若待雨季至,敌寇水决河堰,我合肥必被敌军所破。” 羆虺军的精锐程度,合肥城内守军尽知。昔朱光曾出城袭扰河堰工事,羆虺军奉命阻挡。朱光所率精锐根本不是羆虺军的对手,交手数个回合,直接被击溃,所部溃逃。幸亏张辽率军杀出,才救下朱光所部。 按照张辽的评价,羆虺军的精锐程度,不论是兵员素质,亦或是甲胄、兵器,已是一流的精锐部队,五千羆虺军足可以击败数倍于自己的普通军队。 张辽手搭在女墙上,冷静说道:“怕是霍峻诱战之策,畏合肥城坚,以作分兵据敌之象,诱我军出战,同时埋伏精锐于城外,围杀我出城野战之兵。” 李典手抚汉剑,冷笑说道:“若按张将军之言,那我等窝在城里,等霍峻水淹合肥便好!” 顿了顿,李典看了看四周的军士,说道:“霍峻围城已近四月,城中粮草可是不多,军士渐有恐慌之情。” 自霍峻从去年冬天开始北上合肥,在合肥城外呆了三个多月。城内军士几乎亲眼看着河堰一点一滴地被修筑好,又面临即将到来的雨季,这让他们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张辽的肩膀隐隐作痛。自天柱山之战后,他的肩膀被关羽所伤,虽然被良医痊愈,但已达不到巅峰的水平,且每逢雨天前夕,他的肩膀都会疼痛不已。 揉了揉肩膀,张辽说道:“雨天将至,霍峻调兵北走,不可不战。然为避霍峻诱我出战,让斥候出城探查数十里,看是否有伏兵。” 说着,张辽又指向河堰,说道:“今下派军士出城试探留守河堰军士,临近晚间再派一批军士试探敌军。” “诺!” 在张辽的布置下,城内军士按照他的吩咐分成两批,陆续出城袭扰河堰营地。 首次,张辽亲自率军袭扰,赵云以精锐部队迎战,依托拒马、鹿角作战,击败斩杀曹军百余人。 第二次,临近黄昏之时,张辽再次率军杀出,赵云正在进食。黄忠率帐下军士亲御,击退袭扰营垒的张辽。 是夜,张辽召集李典、朱光、薛悌三人于堂内,商议破敌之策。 张辽将佩剑放在案几上,说道:“据斥候所报,城外二十里内,并无霍峻伏兵。我料霍峻已知徐州援兵之事,故遣大军及羆虺军皆尽数北上,修筑营垒,欲阻夏侯将军南下。” 说着,张辽环顾众人的面容,说道:“大军北上,霍峻移营河堰,黄忠、赵云为其羽翼,当是欲固守营垒,以待雨季至,时行水决之策。今当先发制人,不可如霍峻之意。” “辽派城内军士袭扰,赵云、黄忠轮流出御。黄忠者,苍老匹夫,力气渐散,非刘备心腹之将;赵云者,武力刚强,威震江左,刘备爪牙之将。故兵马强弱,赵云将强军,黄忠将弱兵,分驻两营,此为破寨之机。” “明日当如今日,遣军士出城袭扰,且又派斥候巡查城外,谨防霍峻设伏兵于郊野。若明日霍峻依旧如此,我与李将军于后日平旦出城,与霍峻决一死战。” 继而,张辽看向李典,问道:“攻破敌营,斩杀霍峻,建功立业,当在此时。不知曼成将军敢随辽出战否?” 李典脸色肃然,拱手说道:“典愿从丞相之令,随将军出城作战。” “善!” 张辽沉声说道:“辽与曼成将军出战,则由朱将军守城,护军监察城内兵卒。” “诺!”朱光、薛悌二人应话。 —— 且不言张辽敲定出城与霍峻决战的部署,时俞韶、丁奉、高歆三将率五千羆虺军披甲负粮,在斥候不断的指引下,向东北趋行,赶赴东成。 东成县位于成德以东,与其相距百余里。吴敦、吴靖兄弟率援军渡过淮河,在夏侯惇的指示下,从东成向合肥进军,两军欲于合肥北部汇合扎营。 为何是吴敦、吴靖兄弟率援军支援,而非是徐州刺史臧霸。一是与地理位置有关,吴敦为利城太守,兄吴靖为东海太守,二人离合肥战场近。 二是臧霸正为糜芳的北上而头疼,糜芳此行北上带了之前青徐海滨的乡人,在本地人带路下,糜芳连破数座县城。当夏侯惇的书信来时,臧霸正率军士征讨糜芳,夺回县城,赶他下海。 臧霸、孙观分了两三千兵马与吴敦兄弟,让他率本部兵马及他们所给予的军队,支援合肥战场。吴敦兄弟不敢怠慢,率万人兵马渡过淮河,赶赴合肥。 从淮陵至合肥两三百里,霍峻收到消息,从派出羆虺军中间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吴敦兄弟走了百余里,刚过东成。 次日,吴敦兄弟帐下军士过东成,午间时行至西葛陂,与羆虺军遭遇,战斗一触即发。 相较于仓皇备战的吴敦兄弟,羆虺军虽略有慌乱,但提前知晓将打遭遇战,在将校的调整下,又迅速稳定下来。 羆虺军旗下,俞韶召集丁奉、高歆二人商议对敌部署。 俞韶望着远处的徐州兵,问道:“我奉都督之令,我军远赴而争胜,敌远赴而无备。今与敌寇遭遇,当力战而取胜。然以骑卒为先,甲士于后,力挫敌兵,可否?” 高歆、丁奉观望徐州兵军势,却见徐州兵因遭遇羆虺军,仓皇的军士在军官的呵斥下,从行军队列仓促变阵,阵型不整,旌旗混乱。 高歆持槊而立,说道:“徐州兵多是匪徒之徒,行军无甲。今军阵不整,兵势混乱,当可击也!” 说着,高歆指向徐州兵阵,说道:“前军不可击,歆率骑卒从侧翼入阵,二位将军从正面率军破阵,步骑合击之下,徐州兵必败矣!” “善!” 三人仓促敲定会战方阵时,帐下羆虺军迅速整队,骑卒布置于两侧,步卒列阵于前,已是渐渐有阵型的雏形。然今下的徐州兵,吴敦、吴靖兄弟二人忙于招呼军队列阵,军士又在紧急穿戴甲胄。 遭遇战,检验军队的精锐程度,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遭遇战。两军无备,仓促而战,唯训练出众者胜出,徐州兵与羆虺军的差距明显可见。 少顷,不待徐州兵列阵完毕。羆虺军已击鼓声,鼓声大作,震天动地,步骑列阵而进。 因右侧为西葛陂,河陂之地,不利骑卒奔驰。羆虺军千名骑卒分居左侧,高歆持槊高呼,帐下骑卒随他从锋,势如飙风疾雷,直向徐州兵而去。 紧随在骑兵之后的,乃是羆虺军四千名披甲锐士。步卒前进时,前以矛弩为先,刀盾居中。羆虺军无兵种之分,操矛者,亦使弓弩;不使矛者,则操刀盾。兵戈如林的羆虺军,在脚步踏地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向徐州兵猛地压上。 步骑齐进,突击徐州兵。当以骑卒先,步卒在后。千名骑卒在江淮之地,即便是在曹军中,亦能说得上是大规模的骑兵。 高歆来自渤海,霍峻能委任他出任羆虺军骑督,便是看重他善使骑兵的特点。 此次与徐州兵遭遇战,高歆将千名骑卒分成两部,一部与徐州骑卒拉扯,他自率一部从混乱处杀入徐州军阵。 兵锋如狼似虎,凶猛蹈阵。 徐州军反应过来,让弓弩手上前,张弓施射。然匆忙集结作战的弓弩手太少,箭矢稀稀拉拉地破空,能射到骑卒身上少之又少。 “射!” 高歆纵马于前,弯弓射箭,瞄着仓促列阵的徐州兵卒,攒射了过去。数百支箭雨从凌空而去,在马速的加持下,射向徐州兵卒。 徐州兵卒因行军的关系,绝大部分未着甲,中箭受伤者众多,前排矛手纷纷倒下,让勉强结成的军阵混乱起来。部分徐州军士见骑卒的气势迫人,骑射精准,不由恐慌起来,纷纷后撤。 高歆所部骑卒尚未入阵,就见徐州军前排士卒四散而逃,哪敢与硬抗骑卒,任凭军官怎么呼唤都没有用。 徐州军中体格壮硕的校尉颇有胆勇,骑着战马砍杀逃窜的步卒,试图纠合力量阻遏羆虺军骑兵的突击。 见状,高歆驱马而上,持槊迎战。错马间,那名校尉便被高歆一槊戳死,倒在地上。抽槊而行,高歆左持长槊,右握短矛,于阵中左右冲突,无人敢挡,徐州步卒惶恐而逃。 徐州兵赶路南下,无论是基层士卒亦或是将校都没有在东成作战的准备。或是根本没想到霍峻派出羆虺军奔袭他们。 羆虺军,披甲而行,赶路虽是辛苦,体力难说比徐州士卒充沛。但在遭遇战时,有无披甲,有无作战准备,将是决定性的关键。 高歆率五百骑卒入阵,便让徐州兵彼此惊吓,避让锋芒,不敢迎战,在短时间内中纵穿了军阵,直逼吴敦身前。让吴敦招呼左右部曲迎战,希望拖住高歆,给予本阵整队的时间。 岂有吴敦想得那么简单,在高歆率骑卒入阵后,丁奉率披甲锐士入阵。弓弩为先,刀矛肉搏,步卒正面迎战。 徐州步卒仅一个照面,便扛不住羆虺军步卒的冲击。几个回合搏杀,徐州军前部彻底溃败。但凡有凭借勇力负隅顽抗的徐州士卒,几乎都是死在羆虺军锐士刀下。 步卒攻正,骑卒侧击,步骑冲锋之下,羆虺军摧枯拉朽,击溃外围军阵,逼杀至吴敦兄弟本队。徐州士卒大面积溃逃,旌旗伏倒,纷纷往后逃窜。唯在战场上留下大量装有辎重的车马,以及投降的步卒。 如此形势之下,身为贼寇出身的吴靖,见败局已定,放弃大部队,领着部曲,直接逃窜;吴敦反应慢了点,本队被溃兵冲散,让高歆与骑卒杀了进来,死在了乱战之中。 吴敦战死,吴靖败逃,徐州援军溃败。然羆虺军虽击溃徐州兵,但有无披甲的差距,又显示了出来。披甲的羆虺军锐士追不上那些无甲逃窜的徐州步卒,唯有高歆率骑卒追杀逃兵。 追杀数里,俞韶、丁奉、高歆三将主动收兵,就地休整。 时间匆忙,诸位且看。 (本章完) 第306章合肥之战(二) 平旦,天色朦胧之际。 那边夕阳渐从东边冒头,肥水河堰上的南军营垒中便有炊烟袅袅升起。伙夫在营中忙前忙后,与巡夜经过的军士时不时聊上几句闲话,露出憨厚的表情。 一什之中常配火夫一名,为同帐中的同僚埋锅做饭。在霍峻的兵制中,出任火夫者,常需选用老实有力,能肩负,甘为人下,能忍受同类所役者,可任为火夫。 这不是霍峻专门欺负老实人,而是由军队的特殊性质决定,军队作为暴力机器,无法与正常的社会相比。 在军中当火兵多是照顾别人,洗锅烧饭的活,若不选老实人当火兵,而是让脾气火爆之人出任火兵,哪里能够忍受别人的欺压。营帐中必然是矛盾重重,争吵声不断。 当然火夫也有不错的待遇,不用守夜巡查,日常作战也轮不到他们出战。且作战得胜,他们也能得到赏赐。 将领治军公允,何谓公允? 不仅是作战时赏罚公平,不贪墨属下的战功。还要能为每个角色的属下制定出符合他们考核的指标,尽可能保证每个角色都能得到恰如其分的回报。 就在火兵埋锅烧饭,准备今晨的早饭时。 合肥城内的六千名军士早已食肉饮酒,饱餐一顿。在张辽的召集下,披甲持锐,于城门口集结。 薛悌从城楼上走下,说道:“将军,已至平旦。南军营寨中火兵烧饭,巡夜军士轮替休息。” 张辽深呼吸了口气,伸手拿过侍从手中的长槊,右手将长槊轻轻一抖,丈许的槊身恍如活过来般,槊尖割裂空气,发出破空响声。 张辽检查了下搭在马背上的弓矢,说道:“霍峻虽兵略过人,然却难改天时。平旦之时,巡夜军士疲惫,初醒兵卒迟钝。今出锐兵破寨,必能有所得。” 霍峻遣军北上,收兵聚营的心思,张辽也能揣测一二。其一,于营外设有后手,以雨季将至的时间紧迫感,诱自己出战,进而一举灭之;其二,霍峻想凭借今下的兵力,守住河堰,撑到雨季水涨,水淹合肥。 然不论霍峻属于是哪种想法,今时的张辽若不趁着大军北上之际,出城破坏河堰,等待他的怕是唯有大水灌城。且张辽也抱有信心,他不相信霍峻能准确猜到他选择平旦出城破寨。 望着即将出城作战的张辽,薛悌说道:“将军,当以小心为上,若战事不利,当可撤军,不与敌寇纠缠。悌与朱将军于西城备上弓弩,以弓弩接应将军。” “善!” 张辽翻身上马,扭头看向李典。 李典戴上兜鍪,手中握紧长槊,向张辽点了点头,示意他与部下都准备好。 “出城!” 伴随着嘎吱的声响,吊桥也在慢慢下降,搭在护城河上。 继而城楼上响起悠扬鼓角,在鼓声中北城门豁然洞开,一员身披重甲的将军挺槊跃马奔驰而出,身后紧随披甲骑卒。在骑卒奔腾声中,数千名步卒也随之出城。 “吁!” 策马行至李典身侧,张辽沉声说道:“曼成,旧时之事,辽深感歉意。昔各为其主,军士搏杀,兵戈无眼,多害性命,非辽本意。今你我出城破敌,望能协力而战,莫坏大事。” 李典手挽缰绳,望着藏在兽面兜鍪下那张坚毅的面容,说道:“典与将军是为私怨之事,与公事何干?今共赴艰难,唯求破敌尔!” 张辽露出少见的笑容,说道:“辽率骑卒在前,将军统步卒于后。先破黄忠北营,进而杀入中军,看能否取霍峻性命。” “善!” 北门外,张辽率骑卒先行,在马蹄声中,往河堰营垒杀去。李典率步卒于城外整队列阵,备上弓弩,手持刀矛,将士井然有序,甲胄铿锵之声于队列中响起,徐徐向河堰营垒逼近。 此时,站在高处瞭望的南军士卒,已是发现向营垒奔袭杀来的张辽所部,奋力呼喊敌袭,且敲响望楼上的金鼓,示意大营有敌军来袭。 “咚!” “咚!” 浑厚的鼓声在河堰营垒中响彻不息,营中巡逻的军士呼喊奔走,示意营中戒备有敌卒来袭。然天色初亮,军士初醒不久,或在洗漱,或在进食早饭,反应比往常时候慢了些许。 河堰营垒从天空上属于是梯形,来自肥水的河流不断流入河堰当中,已经是要将河堰填满过半。若是待大雨至,河堰必然会被填满。 河堰营垒的正面乃是缓坡,营地修筑于缓坡上下。缓坡下,营地外围有鹿角、拒马、壕沟作为营地工事,军士依托工事巡视戒备。黄忠、赵云两部军士分别布置在河堰左右,凡欲破坏河堰者,皆要与二部作战。 半响后,张辽所统骑卒已从远方逼近河堰,寨中的军卒在赶忙整军当中,营垒外围的军士已是仓促迎战。 “射箭!” 驻守外围的士卒见张辽率骑卒突袭而来,弓弩手赶忙搭弓射箭。然未等他们射出,他们当头迎来一阵箭雨,射得他们仓皇躲闪。 张辽双腿夹住马腹,沿着工事外围奔驰,取弓上箭,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以重箭射杀数人,骁勇至极。 破空声乍现,数百根箭矢从骑队中飞射而出,射向躲在拒马后的军士。那些南军士卒多有死伤,被骑射压制住,哪敢与骑卒对射。 趁着这个时候,曹军的两三百骑卒下马,在骑射的掩护下,挪开拒马,或是用刀斧砍断鹿角,打通杀入营地的通道。 一名躲在远处的南军士卒抬起重弩,瞄准正在搬挪鹿角的曹军骑卒。 “嗖!” 张辽余光瞥见,举弓便射,重箭破空,八十步外正中南卒的咽喉。南卒捂着喉咙,鲜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如今精准射术吓退南军步卒。 如此往复,曹骑利用骑射压制南军步卒,骑卒下马步战,张辽快速打通通往河堰营垒的通道。 少顷,通道被曹军打通,此时营垒中的南军也不断涌出。张辽率骑卒冲杀而入,刀砍枪刺,纵马践踏,砍杀从营垒中支援杀出的南军。 张辽见两名长矛手杀来,取弓在手,左右开弓,连放两箭。最前方两名步卒一人咽喉中箭,一人眼窝中箭,当场惨死。 张辽扭头看了眼身后,见李典率步卒锐士已至工事边缘,步卒已顺着通道涌入,进而放下心来。 “杀!” 张辽持槊在手,策马于人群中左右冲突,手腕翻转,挥槊急刺,连杀数人,如此神勇的表现吓得南军不由胆怯。 望楼上的军士见张辽如此骁勇,搭弓欲射。然张辽左右从骑早已抬起弓弩,将营门望楼上的军士射杀。 “杀!” 李典率步卒杀至,有了步卒的支援,张辽所率的骑卒愈发从容。顷刻间,外围工事被冲得七零八落,固守营门的南卒抵御不住张辽的猛攻,曹军步骑涌入营垒。 张辽身当锋镝,槊锋连刺带砸,瞬间杀死数人。有南军校尉乘马迎战,策马持矛,借着马势猛地向张辽胸膛刺去。 张辽侧身躲闪,矛尖贴着他的胸口掠过,几乎要在铁甲上划出白痕。却见张辽挥动长槊,臂膀伸展间,锋利的槊刃从脖颈划过,动脉中的血液迸溅而出,南军校尉落下地来,捂着脖颈,被骑卒而死。 张辽、李典率步骑趁黎明时分,出城发动突袭,打得南军步卒措手不及,杀入营地之中。然随着战事的进行,南军各部已是整军完毕,在霍峻的调度下,投入作战当中。 河堰坡上,‘霍’大纛迎风飘扬。 霍峻身披衷甲,手握汉剑,伫立于缓坡上,俯视营垒中发生的战事。却见张辽在步骑的配合下,又凭借自身的勇武,于营垒中左右冲杀,无一合之敌。 黄忠脸色难看,拱手请战,说道:“都督,张辽已杀入营中,兵卒胆怯难战,忠请求出战。” 霍峻脸色淡然,说道:“张辽者,虎狼之将。今帐下兵马锐气正盛,岂可与敌交锋。且用营中兵马消耗张辽气力,待敌疲惫之际,老将军率精骑杀出,当能一举败敌。” 如之前所言,夏侯惇、吴敦、张辽分处各地。为了防止吴敦与夏侯惇汇合,给围城大军带来压力。霍峻选择先发制人,利用情报系统的发达,羆虺军的精锐,北破徐州兵;为防止夏侯惇南下,霍峻派大军北上抵御。 对于合肥敌军,霍峻确实在诱张辽出战。但霍峻真没后手,他帐下兵马仅多合肥城两三千人。 为何没有后手? 无他,霍峻相信凭借他自己的指挥艺术,击败张李二将。 张辽突袭被霍峻算中,但于平旦发起突袭,却没被霍峻准确算中。然即便如此,霍峻依旧相信凭借当初的布置,也能够击败张、李二将。 营垒中,张辽浴血奋战,左挡右击。骑卒在他率领下,将黄忠营垒搅得天翻地覆。许多南军步卒被骑卒杀得败退不已,倒地呻吟者众多,黄忠营垒中的兵马已是难挡曹军的步骑攻击。 见北营战况如此不利,霍峻吩咐说道:“让子龙将军率部支援北营。” “诺!” 河堰坡上旗手摇曳军旗,示意南营的赵云支援北营。赵云接收到霍峻的号令,率南营步骑精锐支援北营。 少顷,赵云提槊策马,出现在北营中。却见此时的北营已是混乱不已,兵卒四散逃窜,将校不见士卒,击鼓无人敢战。 乱战中,赵云看见旗手拿着旗帜逃窜,呵斥说道:“持旗者,旌旗不扬,当是何罪?” 赵云持弓瞄向旗手,厉声说道:“升旗举兵,随本将出战。” 旗手见赵云拿着弓箭瞄准自己,哆哆嗦嗦急忙举起旗帜,跟在赵云身后。令旗一扬,本部溃卒陆续集结在旗手周围,在军官的呵斥声中作战。 南营的援军加入战斗,战场嗅觉敏锐的张辽,顿时发现大量旌旗出现在营中。且敌军兵马雄壮,不同于黄忠帐下老弱,此部敢战敢杀,装备精良。 张辽戳死南军步卒,大声问道:“可是赵云驰援杀来!” 从骑环顾左右,说道:“正是赵云所部。” 继而,从骑又惊喜,说道:“将军,河堰上有霍峻大纛!” 张辽寻声望去,见河堰的高坡上‘霍’大纛伫立,醒目异常。 “哈哈!” 大笑几声,张辽抹了把脸上,手中的鲜血染红了脸。在那大笑下,猩红的面容甚是狰狞。 “此乃立功之际!” 张辽回望身后,见李典距离自己不远,策马寻上张辽,说道:“赵云帐下兵马精锐,敌众我寡,处敌营之间,不可久战。” 顿了顿,张辽说道:“霍峻大纛伫于河堰上。辽观左右,唯有数百步卒于坡下护卫。李将军能否率步卒为辽掠阵,某率骑卒冲杀上堰,看能否斩杀霍峻。” “岂能不可!” 李典望着河堰上的大纛旗,点头应道。 “随我来!” 张、李二将顾不上赵云,即刻抽兵马向河堰上的霍峻杀去。如此举动,怎不被居高临下的霍峻看到。 见紧盯张辽动作的黄忠,说道:“都督,张辽率步骑朝我杀来,可出战否?”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有劳老将军上马备战,待号令发起,率精骑百人冲陷入阵,斩杀进犯来将。” 既是诱敌出战,霍峻自然要有诱饵勾住张辽。 纵观张辽的用兵方式,多是以精锐突进,破敌斩将,纯粹的边境武人打法。而这种作战方式,霍峻太熟悉了,刘备、张飞、关羽多是这种的战术打法。今想诱惑张辽,霍峻亲自为饵,最为合适。 黄忠向霍峻拱手,说道:“张辽骁勇,李典敢战。请都督寻机撤离,以免刀剑无眼。” 霍峻淡淡而笑,说道:“张辽虽是骁勇,但有将军及子龙将军迎战,岂能伤我?” “诺!” 黄忠下坡备战间,张、李二将已率步骑向河堰杀来,丁封统步卒五百人护卫在河堰周围。此时甲士持长矛者在前,持弓弩者在后,依托河堰结阵。 见张辽、李典至河堰下,距离自己不足两百步,霍峻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长槊,深呼吸稳定住情绪。 张辽、李典注意到了河堰上的麾盖,愈发兴奋。今时一役,若能斩杀霍峻,他们不仅能解合肥之围,亦能名震天下。 丁封持槊而立,声嘶力竭,喊道:“放箭!” 五百士卒中近半是弓弩手,瞄准曹军的步骑密集射去。数百支箭矢恍如乌云腾空而起,射向曹军。冲锋之下,来不及躲闪的战马扑倒,骑卒坠落。步卒身中箭矢,不由吃疼而吟,惨叫连连。 然即便如此,曹军步骑在张、李二将的驱使下,仍向河堰上向前猛冲! 张辽趋马而行,面对箭雨来袭,他用长槊拨打,虽有中箭,但由于他身披重甲,最多伤及肌肉,难至深处。且那疼痛感反而激起他的斗志,刺激他强烈的神经。 “张文远在此!” 张辽高举长槊,策马突阵,大声喊道:“霍仲邈,可敢战否?” 呼喊声中,张辽挥槊急刺,戳死长矛手。战马随即从眼前的缺口奔入,后继步卒随阵而入,与丁封率领的五百亲卫贴身肉搏。 霍峻冷笑几声,吩咐说道:“吹号,围杀张、李二将。” “诺!” “呜呜~” 侍从举起号角,吹响悠长的号声。 紧接着,黄忠从河堰下的草料场的后面杀出,身率百余披甲重骑而来,高声呼喊道:“张文远,南阳黄汉升在此!” 北营中,赵云听闻河堰的号角声响起,分率骑卒驰援黄忠,将本部交予手下统率。 刹那间,黄忠率领的重骑从侧翼撞入曹军步骑,冲杀无备的曹军步骑,呼喝邀战张辽。 如此一幕,张辽岂能不知霍峻的算盘,暗骂霍峻的狡诈。大喝一声,短小锋利的槊纂戳向身侧,南军甲士捂着脸庞倒下,口中哀嚎。 张辽观望周围的局势,见赵云从背后即将杀来,李典率部曲与黄忠奋战。望着仅剩百余步的霍峻,张辽心中发狠,决定奋力一搏,呼喝左右从骑跟随自己。 此时的霍峻见张辽率数骑从侧翼杀出军阵,似乎欲脱身而走,不由松了口气。毕竟面对张辽万人敌的冲锋,不可能没有紧张感。 吐了口浊气,霍峻松开剑柄,他的手心已有汗液溢出。 然而就在霍峻放松没多久,张辽率数骑从撤退的方向,猛地回身冲刺。得幸河堰的斜坡阻缓了张辽的冲锋马速,给予霍峻反应的时间。 侍从见张辽来势汹汹,劝道:“张辽兵指大纛,请都督转移。” 霍峻坐在胡椅上,神情淡然,说道:“张辽虽勇,但亦要亡于此处。” 说话间,张辽率从骑绕过正面的重兵,从侧翼凿破军阵。 奔驰间,即将撞上军阵,张辽上拽缰绳,战马前蹄高扬,半身凌空。张辽手中的长槊下戳,在甲士惊恐的目光中,穿透胸膛。 “请都督转移!” 霍峻用马鞭猛抽侍从,厉声呵斥,说道:“张辽,死人也!” “霍虎、霍熊备战!” “取我长槊来!” “诺!” 霍峻环顾战场,却见张辽已是衣甲染血,甲胄上插着十余支箭矢,身中数创,面容狰狞,恍如人间太岁。 然张辽勇归勇,但从骑又岂能有他这般武艺,死伤颇重。撞入军阵后,敌骑马速已失,反而与甲士肉搏起来。 “霍仲邈何在?” 张辽冲杀呼喊,左右甲士见状从左右刺来,一人持矛刺入战马的腹腔,鲜血喷涌而出;另外一人则被张辽举槊砸脑而亡。 “霍仲邈在此!” 霍峻坐在坡顶上,俯视从斜方向杀来的张辽,扬声回应道。 乱军从中,张辽得闻霍峻的回应,寻声望去,只见霍峻披甲坐于交椅上,左右唯有寥寥五人护卫。 “斩杀霍峻!” 大笑不已,张辽策马高呼,从骑两人紧随其后,距离霍峻仅十余步。 “射!” 霍熊举手高呼,五人端起重弩,扣动弩机,五根弩箭破空而出,射向张辽及其从骑。 “啊!” 重弩之下,两名从骑当场中箭身亡。 张辽用槊拨开来箭,却左臂却挨了沉重一击。本就隐隐作痛地左臂又被重弩射中,旧痛新伤一起发作,愈发地疼痛。 趁着这个时机,霍峻疾步而出,手举长槊,戳向马背上的张辽。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07章合肥之战(完) 霍峻武艺虽不能比及骁将,但也比寻常将校强。今张辽不惧生死地冲锋,他又岂能不战? 槊尖锋利,直戳张辽的胸膛而去。 幸战马通灵,侧扬马颈,试图帮助张辽躲闪杀招。 霍峻从下往上刺,战马高扬,马颈鲜血迸溅而出。张辽身体后仰,幸亏下意识挽住缰绳,方才没跌落马下。 一击不成,霍峻趋步后撤,大声喊道:“先杀战马,再杀张辽。” 话语间,霍熊、霍虎率护从持槊而上,欲将张辽围杀而死。 张辽见左右从骑已死,自己又深入重围,斩杀霍峻无望,搞不好自己还会折在河堰上。 “驾!” 借着战马身受创伤,激起了凶性之机。张辽持槊拨开来矛,挽着缰绳,寻薄弱处杀出。 见张辽不敌败走,霍峻大笑喊道:“张文远,敢战否?” 张辽得闻此语,暴怒异常,但也不敢再次回身。张辽持槊穿过甲士的围堵,浑身已是鲜血淋漓,可见他这般厮杀多么激烈! 见张辽败走,霍峻松了口气,将长槊交予侍从,取出巾帕,擦拭沾满马血的手。 霍峻俯视战场,却见冲杀敌阵的曹军步骑,已被黄忠率领的重骑击溃。败走的张辽招呼从骑时,被赵云率部拦住截杀。 霍峻将染红的巾帕,扔到河堰的水库中,对左右笑道:“水淹合肥之策,怕是难成也!” 见左右侍从不解,霍峻笑而不语,坐回胡椅上。与之前相同,霍峻淡定自然地指挥军士作战,丝毫不受张辽的冲阵的影响。 此时战场局势上已被南军所掌握,赵云率领南营军士支援战场,北营军士奋起反抗,曹军唯有陷入被夹击处境之中。张辽被赵云围追堵杀,黄忠拦截欲逃亡的李典。 营寨间,张辽捂着左肩,重弩射出的弩矢,射透了重甲,将他的肩胛骨都射碎了。如今的左肩疼痛异常,难以与敌寇搏杀。 “嘚~嘚~” 马蹄声响起,张辽怕是遇见追杀自己的赵云,急忙策马而行。 然怕什么就来什么,在营帐的拐角处,忽然闪出赵云的身影,口中喊道:“常山赵子龙在此,下马受降!” 原是赵云故意让大队骑兵而行,惊动张辽,自己率单骑围堵。 张辽见赵云闪出,又惊又慌。左臂受伤的他,强忍疼痛,双手持槊迎战赵云。 赵云见张辽如此,亦探出长槊挡住张辽的来槊。 “啊!” 正常时期的张辽尚且能与赵云作战,但左臂受伤的他根本挡不住赵云的来槊。伤口鲜血迸溅而出,欲想举起左臂已经是举不动了。 错马间,张辽舍槊而走,赵云紧追不舍。 张辽见自己的爱马腹腔受创,鲜血淋漓,四肢马蹄发软,行进缓慢,气喘着越来越重,自知逃不走了。 张辽转头回望,大声喊道。 “曼成速斩赵云!” 趁着赵云失神之时,张辽抽出腰间的短戟,向赵云猛掷过去。赵云见张辽动作,急忙用槊拨开短戟。 此时,张辽调转马头回身,右手取出短戟,借着马势向赵云冲去。 见状不妙,赵云侧身躲闪短戟。然张辽却是更加凶残,直接扑倒赵云的身上。 张辽连人带甲近两百斤的体重,让赵云招架不住,一同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摔到地上的二人不待清醒,便分别去寻自己的长剑与短戟。 赵云取出青釭剑,趋步向张辽刺去。 “噔!” 张辽下扎马步,用短戟别住赵云的剑身。 赵云抽剑而出,向张辽受伤的左肩又劈又砍,让张辽招架不住。 仅过三四招,赵云猛地变招,抖了个剑花,刺中张辽的右小臂。青釭剑锋利,甲胄阻挡不住,径直刺入到筋肉当中。 张辽握持不住短戟,剑从右小臂中挑出,鲜血飞溅,右臂血肉模糊,疼得张辽面容狰狞。 继而,赵云顺势而入,那坚固的甲片也丝毫无法阻挡锋利的青釭剑,剑尖破甲而入,刺入张辽的心脏, 刹那间,张辽顿感身体浑身无力,各种疼痛感随即传导而来。双眸怒睁望着蓝白色的天空,身体顷倒了下去。 在濒死之际,张辽似乎幻想着他将霍峻追杀得马前失蹄,死于他的戟下。 见张辽身死,赵云收剑下蹲,替张辽合上双眸。 左右从骑也已寻到赵云,正向赵云告罪。 赵云拾起地上的长槊,吩咐说道:“张辽于关将军有恩,命人安生安葬,且报于关将军。” 赵云翻身上马,呼喝左右,说道:“随我诛杀曹军!” “诺!”从骑应道。 就在赵云率从骑于曹军阵中大开杀戒之时,黄忠与李典的搏杀也已进入尾声。在丁封、黄忠二人的围杀下,李典所统的部曲死伤惨重。 李典又不见张辽的身影,暗骂张辽的贪生怕死,让自己与他出城搏杀,又率精锐冲杀霍峻。如今遭敌伏击后,却又不见踪迹,怕是畏惧敌军的兵势,率左右出逃。自己若能逃出,新仇旧恨必要与张辽一起算。 “李典休走!” 黄忠持槊纵马横在李典身前,说道:“今时若降,忠尚能饶你性命。” 李典见老迈的黄忠阻挡他的退路,骂道:“白发匹夫,欲死便阻。” 说完,李典率部曲涌上,试图想突破黄忠的阻拦而撤退。 黄忠见李典欺他年迈,心中气恼不已,率重骑压上。 黄忠暴怒挥槊,将欺他年老的曹骑斩杀,闪亮槊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杀死一名曹骑。继而,黄忠单马径直斜里冲向李典,欲将李典斩落马下。 李典见是黄忠,丝毫不畏,大呼向前,借着战马的冲力,持槊欲刺向黄忠的胸膛。 这时双方已是接近,两将暴喝喊杀,两槊相击,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这一时间,李典只觉得自己双手仿佛被重锤所击,从虎口到手腕发麻疼痛,顿时握不住长槊,任凭他从手心脱手。 而那黄忠却未受到影响,猿臂探出,持槊再刺! 在李典惊恐的目光中,槊刃刺破甲胄,戳入他的腹部,滚烫的鲜血飞溅而出。 黄忠瞪大眼睛,质问道:“我老否?” 不待李典反应,黄忠旋转槊身,将李典的脏器搅断,疼得他大叫。 李典从马背上扑通倒地,望着黄忠远行的身人影,似乎在后悔自己轻敌,又在后悔自己怎么就听信张辽的蛊惑,不甘心地合上眼。 张辽、李典的双双阵亡,让杀入北营的曹军混乱无主,非死既降,亦有兵败而溃败者。 败兵逃入合肥,得知张、李二将战死,城中兵吏震恐。霍峻遣书招抚朱光、薛悌二人,言尽劝降之事。 是夜,朱光与薛悌惧老小被杀,率军弃城而逃。 次日,合肥长袁华献城而降。 (本章完) 第314章撰书聚兵 建安十七年,七月。 曹操南巡江淮,曹丕、荀彧、马超从军随行,又召青徐兖豫四州刺史、诸将至寿春。 乔装打扮过的扬州从事吕方观望左右,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街边卖锦绸的商铺。 粗着嗓子,吕方问道:“你这有红绿绸缎蜀锦卖吗?” “要几匹!”相貌平凡的商贾,随口问道。 “两匹半!” 商贾抬起头,抬头看向吕方,笑道:“库内仅有一匹,剩下一匹半需要时间。” “我可以等两天半。”吕方答道。 “请贵人到后间议事!” 商贾让伙计招待店来其他贵人,自己领着吕方到狭窄的侧间。 来到侧间,吕方将手中的巾帛塞到商贾手中,低声说道:“紧急消息,我从温恢口中探得曹公似乎有称公之念,曹丕、马超、荀彧皆随其南下,不日将南巡淮河。但却召集青徐诸将各率兵马至寿春。” 商贾偷偷地塞进袖子中,说道:“渔夫言,都督多次赞扬你情报通达,故此月俸禄加倍,以为嘉奖。等会我让外面的人拿锦缎予你,如往常般即可。” “多谢都督!”吕方感激的说道。 商贾往外瞧了眼,低声说道:“夏侯惇搜查觇候甚严,若无紧急之事外,近日减少联络。” 顿了顿,商贾叮嘱说道:“记着除我之外,无人知道伱驿差身份。” “善!” 商贾笑送吕方走出侧间,恭敬笑道:“贵人,红绿绸缎没了。不如拿玄色的绸缎吧!” 吕方犹豫半响,说道:“也行!下次若有红绿绸缎记得留给我。” “诺!” 间谍情报,对于大军作战而言,重要性不由分说。此前霍峻诸多取胜的战事中,斥候发挥了重要的关键。 霍峻对江淮的渗透,开始于坐镇濡须口时期,那时由蒋济负责,利用他淮人以及旧扬州别驾的身份,为霍峻搭建起情报体系。 在合肥之战后,江淮局势混乱,将校、官吏弃官北逃寿春众多。蒋济利用他之前的人际关系,给予大量钱财策反了扬州从事吕方,让他作为内间。 吕方利用靠近温恢的关系,从中套取了大量的江淮情报与合肥方面,逐渐成为了霍峻情报体系中核心人物。 津贴发放方面,由于天下大乱,货币体系崩溃,基本是以物易物。蒋济派手下入寿春,开设米铺、布铺,利用米铺、布铺为掩护,给间谍发放津贴,又作为总联络站,将情报传达至合肥。 寿春至合肥两百余里,定期有斥候快马传递情报,常是一昼日便将消息传至合肥。 此时的霍峻正伏案持笔书写他多年以来的用兵体会,或是说为他的兵书撰写草稿。 人活一世多为名利,霍峻也是难以挣脱得了。在蠢蠢欲动多时后,霍峻欲撰写兵书,让其成为经典,流传于后世,传播他的军事理念。 古来论兵书者,无非《孙子兵法》《吴子兵法》《李卫公问对》《纪效新书》等典籍。 除戚大帅所著的《纪效新书》偏向实操外,各家兵书多偏向战术策对。战争案例的话,唯有《李卫公问对》中提及颇多。 既编撰兵书,欲留名于世,便要不能与前人同。若尽论兵法战术,安能比肩千古留名的《孙子兵法》。在深思前后,霍峻心有大概纲目。 在兵书上,霍峻欲分为三卷,即分别为《军国》《论术》《治军》。 首卷《军国》从宏观的角度出发,论述军队与国家的关系,军队作为国家暴力机器,本质上强迫敌人服从自己国家的意志,需为国取‘利’。 其次,以两汉兵制的不同为出发点,分析募兵、征兵二制对国家军队实力的影响。以及延伸到国家经济、政治、社会文化方面。 末尾,利用后世大框架的地理知识论述战略,划分如江淮、江东、荆襄等地理区域,以各地理区域为模块,引用春秋自秦汉以来的战例,阐述地理区域的战略意义,以及争夺这个地区的目的。 如此庞大的论述内容,超出时代的思维架构,从宏观到微观上论述战争,光凭上卷《军国》的内容足以单独成书,可见霍峻对他这本兵书的期望是多么的高。 就在霍峻持笔下文时,侍从入堂来报,说道:“都督,新任江淮副督鲁子敬求见。” “子敬怎到如此的快?” 霍峻搁笔于架上,说道:“速请鲁副督。” “诺!” 少顷,肤色黑了许多的鲁肃,身袭劲服,趋步入堂。 见到鲁肃,霍峻下榻欢迎,握着手臂,热情说道:“许久不见子敬,愈发英气。君于交州所为,峻多耳闻。今交岭能安,多赖子敬尔!” “都督谬赞!” 鲁肃露出白牙,笑道:“都督兵破合肥,席卷江淮,名声响彻寰宇,肃交州多有耳闻。” 握着鲁肃的手,霍峻邀其上榻,问道:“峻闻主公书信言,子敬率兵刚从交州出发不久,今怎如此快至合肥?若知子敬至,峻必命人迎接,设宴款待子敬。” “都督客气了!” 鲁肃笑了笑,说道:“肃闻曹操兵归许昌,恐其南下合肥。故舍兵卒先行,速至合肥,以助都督御敌。” “峻得子敬辅助,江淮必是无忧也!”霍峻笑道。 “肃听候都督调遣。” 鲁肃拱手问道:“敢问都督,今曹操动作如何?欲从何处进军?” “子敬可有高见?”霍峻问道。 鲁肃沉吟少许,说道:“不敢言有高见,仅是肃以为曹操得胜关中,本因回兵中原休整,但却南至合肥,如此疲惫军士,我军固守城郭,当可退曹操也!” “不知都督之见如何?” “子敬所言,峻以为然也。曹操去岁南征,又转平西事,将士疲惫,非征战之机。今曹操南至寿春,或无南征合肥之意。”霍峻说道。 曹操从去年南征,军士辗转千里,又与马超恶战一场。虽得胜回朝,但军士多疲惫。如果曹操率疲军南征,以他的军事知识,必然知道难以成功。 故让霍峻不得不怀疑曹操南下淮河,无心南征,而是欲打场政治战。毕竟按照霍峻仅有的历史知识,曹操称公似乎就在这几年。 “都督何出此言?”鲁肃面露好奇,问道。 霍峻神色淡定,说道:“军报且在路上,彼时便能知曹操意欲何为。” “都督!” 说话间,蒋济携书信入堂,说道:“寿春来报,曹操率兖、豫兵马南巡淮河,又招青徐诸将率兵至寿春,曹丕、荀彧、马超于军中随行左右。” 顿了顿,蒋济强调说道:“曹操留中军于许昌休整,且驿差得知曹操欲进位称公。” 见霍峻在阅读自己整理的情报,蒋济说道:“或如都督所言,曹操应无南征之意,今时南下应为巩固淮河军事,得赞美名,为进位公爵而作准备。” 鲁肃将前后事件串联起来,分析说道:“曹操欲以平关中之功,进位爵国公。而都督却兵破合肥,令曹操有失颜面。今曹操南下江淮,当是欲建小功,为进爵国公而扬威名。” 说着,鲁肃赞叹不已,说道:“都督妙算也!但却不知都督欲如何对之?” 霍峻于堂内踱步,笑道:“曹操欲扬威名,峻岂能不助,命钟离、淮陵、淮阴等城守军南撤,收缩兵力至射阳、六安、合肥三城,不与曹操战之。” “都督这是为何?”蒋济问道。 霍峻见蒋济不能理解,解释说道:“钟离、淮陵、淮阴等城临近淮河,远离江东,利敌而不利我。曹操知道合肥、六安难克,欲建功绩之下,必围我军淮南外城。” “今我军兵力唯有五万余众,分守江淮数百里地,兵少而城众,难以一一固守。何不如撤出外围城郭,退守江淮险要。若曹操欲伐合肥,时以重兵分守六安、合肥,足以据敌于芍陂。” 之前霍峻派四部分取江淮诸地,名为取地,实为迁民于江北。经过几个月迁民活动,卷了数万百姓到江北屯驻。 让军士驻扎在外围城池,多为警戒前哨以及充当缓冲区。如今曹操南下,外围城池属于鸡肋。毕竟这些城池荒废,寡有百姓,能放弃就放弃,还不如集中兵力到重要的地区防守,没必要与曹操死磕外围防线。 如果死磕外围防线,将会分散为数不多的兵力,容易被曹操逐一击破。即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曹操拿到这些外围城池后,取得了小功绩,大体会心满意足。如果继续南征合肥,将会遇上真正的硬骨头,不胜而撤属于是必然之事。 “都督英明!”蒋济称道。 待蒋济退下布置任务后,鲁肃开口问道:“都督,肃既辅佐都督,不知都督有何要事交予在下。” 霍峻沉吟半响,说道:“子敬来得及时,江淮辽阔,峻难以分身并治。广陵位于江淮以东,临近海滨,田亩肥沃,邗沟过郡。今主公派刘基出任太守,兴建县乡,招募流民,恢复生产。” “然邗沟淤积,广陵民少,仅凭刘基一人难以大治。峻欲让子敬往江左招募南逃淮民,北上屯田建城,以为固边。又与昌下邳、刘广陵二君协力,疏通邗沟,贯通长江至淮水水道,为今后北伐大计而奠基。” 不论是想从江淮北伐,还是固守江淮防线,都离不开邗沟。毕竟指望江淮复兴是不可能的事,唯有疏通邗沟与兴建县乡两手并重,方能支撑得起在江淮用兵的需求。 “不知子敬愿领此重任否?” 鲁肃神情严肃,拱手说道:“都督之令,肃当从之。且是为主公大业,肃又安敢不效命。” “善!” (本章完) 第315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寿春,郊野。 “嘚嘚~” 数十骑策马缓缓而行,居前数骑左右各负雉兔,谈笑风生,甚是欢乐。 领头骑士贵气逼人,挽着缰绳,笑道:“仲谋善射,丕早有所闻。今于郊野狩猎,果然名不虚传,猎得獐鹿。古人言,南人习舟,北人操马。今丕见仲谋骑射之精湛,此言怕是有虚也!” “公子羞煞权也!” 上长下短的从骑,说道:“权虽善射,但公子射术尤精。无公子那一箭,权所猎之鹿必逃矣!” “哈哈!” 曹丕大笑几声,说道:“幼年时,天下纷乱,兵戈四起,丞相教我习射,又授我骑马。盖丕八岁时,便会骑射。十岁起,随丞相南征北战,至今已有十余年,骑射不敢比子丹,但胜众人多矣!” 历史上的笔友,今位面相见,关系自当是不差。 曹丕与孙权于襄阳初见,后在邺城深交,结下真挚友谊,孙权随曹操出征时,二人常互通书信,倾诉友情。 今曹丕随曹操南至寿春,特邀孙权外出狩猎。以曹丕与孙权的关系来看,孙权将能与司马懿、陈群、吴质等四人为伍,成为曹丕的五友。 “公子文武兼济,有丞相之风。料百年之后,公子将能继丞相之遗志,扫荡南方,一统天下。”孙权吹捧说道。 曹丕脸色略有黯淡,说道:“今时南征,丞相留子建于邺城,却不知丞相何意?” 以往曹操出战,曹丕作为曹操的副手,留守邺城大后方。今时曹操南巡淮河,让曹丕随行至寿春,让曹植留邺城。如此举动,让曹丕不由心生疑虑,怀疑曹操是否有他意? 孙权思虑少许,笑道:“公子或是多虑,丞相将进魏公,此番带公子南下,或有他意。且即便丞相或有意公子植,但公子亦不可猜忌疏远公子植,需反其道而行之,向丞相彰显兄弟亲善。” 顿了顿,孙权说道:“观今天下形势,刘备作乱于吴楚,公孙割据于辽东,以权之见天下非仓促可平,需有为之君方可定鼎天下。今公子植虽有才学,但性情粗狂,岂能胜任此位?” “权观丞相诸子,唯公子文武并济,胸有韬略。公子不就此位,谁可任之!” 闻言,曹丕尽去心中郁闷之情,笑道:“望能如仲谋所言!” “驾!” 谈话间,一行人从郊野往淮水畔设立的军营而去。 曹操率兖、豫二州郡兵至寿春,于淮河扎营,进而召见夏侯惇、臧霸、温恢等江淮核心文武。 “霸救援不利,请丞相责罚。” 臧霸袭甲胄卸下佩剑,趋步入帐,看了眼坐在榻侧的马超,进而恭敬拜见曹操。 望着诚恳请罪的臧霸,曹操脸色不悦,问道:“将军有何罪责?” 臧霸伫立于帐战,低头说道:“我徐州救援不利,被糜芳所部牵制,仅遣吴敦率万人救援,反遭敌猛击。若知霍峻谋划,霸必亲率大军,救援合肥。” 救援合肥的战斗容不得曹操不气,在他事先的谋划中,如果合肥遭遇霍峻围攻,兖、豫二州发兵南下,同时臧霸能倾尽全力救援,以中原之众,必能逼退霍峻。 然他怎么也没料到,霍峻让糜芳走海路,浮海而北上,牵制臧霸的兵力。在糜芳的牵制下,派出的兵力被霍峻提前探知,直接被兼程赶来的羆虺军击溃。 曹操目光紧盯着臧霸,冷哼一声,说道:“今合肥已失,这般言语,已是无用。念事出有因,你已派遣军士救援,不予追究。若是再有下次,孤必惩处。” 臧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拱手说道:“启禀丞相,南贼于淮南逞凶,占据县邑,霸愿为丞相先驱,扫荡敌寇,夺回江淮城郭。” 望着臧霸如此恭顺的态度,曹操甚是满意。他强行带马超来寿春,除了方便夏侯渊平定陇右外,便是希望马超能当个吉祥物,用于威慑泰山诸将。告诉泰山诸将,他能解决比他们更强大的马超,也能解决他们。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敌寇狡诈,固守合肥,背靠巢湖,舟舸转运,不易破之。今孤且命你率军南下江淮,恢复淮南城郭,铲除水寇。” “诺!” 臧霸从帐中缓缓告退,出帐后吐了口浊气,深感庆幸而走。 待臧霸从帐中退出,曹操看向夏侯惇,问道:“淮南战事何如?” 夏侯惇如实说道:“启禀丞相,曹真、曹休诸将连下西曲阳、钟离、安风等淮西诸县,水贼非死既逃,今多退守至六安、合肥二城。” “六安城,由霍峻兄长霍笃把守,兵有八千余众;合肥城,霍峻屯兵两万余人,帐下赵云、黄忠、高翔三将为羽翼。两城毗邻,互为犄角,不知是否进军六安、合肥二城?”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今夏秋多水,南贼舟舸入施水,易于行军断粮。我军多步骑军士,限于水网,今时非进军之机。且让子丹、文烈注意敌寇动向,收兵至成德,以观敌寇兵势。若霍峻举兵北上,孤率中原步骑击之。” “诺!” 不出霍峻所推测的那般,曹操此番南下,留大量中军休整,率少量军士及随行豫兖兵马,基本就是无心南征合肥,而是想打场政治战,好让自己进位国公,而不·是非要打下合肥。 讨论完军事,曹操让众人出去,唯独留下荀彧一人。 曹操见帐中已无外人,笑道:“操与文若虽共事多年,却少有同伐贼寇。今能与卿同征南贼,操甚喜之。” 顿了顿,曹操说道:“文若素有王佐之才,胸含兵略,识人无数。不知以为刘备何人?今天下又将如何平定?” 荀彧低垂眼皮,说道:“刘备名为汉室之后,实为乱臣贼子。割据吴楚,祸乱南方,有霍峻、诸葛亮、张昭等人辅佐,已成气候,必为国之大患。” 继而,荀彧又说道:“丞相欲平天下,当奉天子,明道义,以讨天下之不臣。时丞相先安西北,进取巴蜀,顺江下取吴楚,则天下太平,丞相亦可息甲收兵!” 曹操眯起眼睛,说道:“天下承平时,操又能得到何等封赏?” 荀彧神色不变,说道:“效周旦、吕望之事,丞相还政于天子,天子赐国予丞相。受地裂土,建庙立祀,香火传于后人。今丞相得平关中,食邑万户,足以彰丞相之功。” 曹操见荀彧搪塞自己,心欲发怒。但念及往昔的征战情谊,紧了紧牙忍了下来。 时侍从入帐,说道:“丞相,公子狩猎归来,正在营外。” “让公子入帐!”曹操深呼吸,挤出笑容说道。 “诺!” 少顷,曹丕衣冠齐备,趋步入帐,行礼说道:“丕拜过父亲,见过令君。” 曹操将不爽藏在心里,笑道:“不知子桓所获獐鹿、雉兔几许?” “启禀父亲,獐鹿五只,雉兔三十只,略有所得。丕已让手下炙烤鹿肉,特献食于父亲、令君二公。”曹丕说道。 荀彧面对小辈,笑容满面,说道:“子桓善射,今彧有口福矣!” 曹操挥了挥手,笑道:“多灌蜜水,食鹿肉,不可无蜜水。” “诺!” 曹丕甚有眼色,说道:“丕先告退,二公且等半响!” “善!” 望着曹丕的身影,曹操感慨说道:“一晃多年,子桓已是有子,孤亦有孙。孤依稀记得子桓与长倩在文若屋中习读,然可惜二人长成,却少有往来。” 长倩者,荀彧长子荀恽。其娶曹操之女为妻,与曹丕关系不和,却与曹植关系友好。 荀彧叹了口气,感慨说道:“岁月渐过,人将老矣!” 曹操悲叹了一句,说道:“按君所言,待操百年之后,子桓、子建不日将亡,操子孙亦难活于世间也!” 荀彧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直言不讳,说道:“操年岁已长,难见天下归一。如按文若言语,操尊奉天子。然待操病逝,子嗣必受刀斧加身,便是长倩亦难幸免。” “操征战天下至今,所杀之人不计其数,又不知多少人记恨于我。若不进国公位,待操病逝之后,兵权归于天子,天子便是杀我子嗣首人。” 不知曹操何时生出自立之心,但有一点着实不假。如果曹操不朝着代汉自立的方向去走,未来死的肯定是他自己与他的子嗣。 像曹操这种挟天子的权臣之路,一旦走上去,便无法回头。如果他回头,不仅是他的手下会抛弃他,甚至他的手下会是向他挥刀的首人。 见曹操袒露胸襟直言,荀彧或早已料到,说道:“丞相若亡,子桓可继丞相之位,丞相子嗣岂会有兵戈加身。” 曹操见荀彧如此天真,冷笑说道:“那往后呢?” 荀彧直视曹操的眼睛,说道:“那丞相之后呢?” “进魏公!” “进魏王!” “进魏帝!” 荀彧坐在榻上,冷静说道:“丞相走上进位国公的道路,那才是彻底的无法回头。” 曹操见荀彧态度如此坚决,猛地站了起来,愤然说道:“荀彧,别以为孤不知你的想法?” 甩着袖子,曹操手指荀彧,沉声说道:“昔董卓乱政之时,天子蒙尘,伱弃官而走。反而是公达心怀国事,与伍琼、何颙等人密谋董卓。” “你敢说你荀彧真心为天子吗?” 荀彧见曹操血淋淋地解剖他的行为,脸色涨红,却是动怒不语。 “荀彧,你所欲求的汉室天下,不过是天子为虚君,士族执政朝政,共治天下。” 曹操盯着荀彧,连连摇头,说道:“天子不独治天下,而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何其荒唐?” 荀彧从榻上起身,冷冷说道:“曹公,独夫治世,自汉祖以来,无非是奸臣当道,外戚执政,天下混乱。汉家之天下,非刘氏一人之天下,不与士大夫治天下,莫非与阉党、庶民齐治天下?”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与曹公多言。汉不可亡,公不可进魏公,此便乃我荀文若态度!” 东汉后期以来,荀彧见过了太多的乱政,权臣、武夫、阉党、外戚轮流登场执政,他思求‘政由宁氏,祭则寡人’的政治理念。 或许荀彧的思想,在外人看来拧巴。但实际上与荀彧思想相近的人也不是没有,如东晋的王导便是如此, 八王之乱,王导南下,积极联络江南士族,让他们支持琅琊王司马睿登基。在晋元帝司马睿与王敦爆发利益冲突后,王导选择帮助王敦击败司马睿。 然当司马睿战败后,王敦打算废掉晋元帝时,王导又表示坚决反对,始终如一的维护了司马氏的皇族地位。 皇帝与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保皇帝,为家族,或许是荀彧、王导这类人的写照。 望着怒而出帐的荀彧,曹操看了眼案几上的空盒,长叹了声。 “文若休怪孤了!” (本章完) 第308章全复淮南 徐州援军败,吴敦战死。合肥城破,张、李二将战死,朱光、薛悌二人趁夜出城而逃。 成德,曹军营寨。 大帐内,独眼夏侯打量着朱光、薛悌二人,二人低着头,甚是羞愧。 夏侯惇面露愤懑,沉声问道:“可是合肥失守了?” 朱光硬着头皮,悲呛说道:“将军,张、李二位将军出战,中霍峻计策,两位将军尽数没于军中,军士非死既降。光与护军念兵马折损严重,难守城郭,不得已弃城而走。” 接着,薛悌拱手请罪,说道:“悌与朱将军守城不利,请将军责罚。” 夏侯惇强压心中的怒气,下榻扶起二人,说道:“丞相言守城百日,降敌可赦。二位坚守合肥百余日,已全丞相昔日之语。” “将军!” 薛悌、朱光不敢起身,向夏侯惇深拜哀求。 夏侯惇见薛悌如此,叹了口气。哪里不知二人何意,无非是担心曹操会因合肥失守,张、李二将战死,从而迁怒到二人身上。希望得到自己庇护,让自己向曹操劝谏几句。 念着今下战事不利,时值用人之际,夏侯惇给予承诺。 夏侯惇安抚说道:“张、李二位将军率重兵出城破堰,兵败而身死,致使合肥无兵可用。你二人不降霍峻,留存千余兵马,丞相又怎会惩处二位?” “多谢将军!” 朱、薛二人见夏侯惇担保,感恩戴德地行礼。 “你二人且退下休息!” “诺!” 二人退下后,夏侯惇脸色沉了下来,闷声问道:“霍峻遣帐下大军北上御我,今率偏军兵破合肥。徐州兵马又至今未至。敢问诸位,当何以对之?” 众人议论纷纷,刘晔蹙眉苦思,满宠凝眉不语,各有神态。 孙权见众人不语,直接说道:“将军,以权之见,宜当撤至寿春,不可与霍峻战之。” “撤至寿春?” 夏侯惇心有意动,却又不敢直说。 孙权脸色坦然,说道:“霍峻兵取合肥,丞相命我等救援合肥,已是不成,故今下需为后事计。霍峻执掌数万之兵,携破合肥之胜,我军怕是难敌。” “若我军一旦有失,霍峻将可长驱直入,兵取寿春。时豫、兖二州动荡,中原不宁,丞相岂能专顾西事?望将军以大局为重,退守寿春,以遏霍峻兵锋。” 夏侯惇微微颔首,望向温恢、刘晔二人,问道:“二君理扬州事,今有何高见?” 刘晔捋着胡须,说道:“将军,孙护军所言不无道理。江淮数百里间寡有人烟,唯芍陂有民屯居。今合肥已失,霍峻兵众,雨季将至,将军何以战之?退守寿春,据保芍陂,或是良策。” 顿了顿,刘晔思索,说道:“至于徐州援军,时闻二人言,羆虺军与大军同时北上,羆虺军不见踪影,思来唯有迎战吴敦援军。今不闻徐州援军音讯,恐已败于霍峻帐下羆虺军之手。” 夏侯惇的脸色愈发难看,问道:“援军兵败,我军退守寿春,又何以御霍峻兵马北进?” 刘晔沉吟少许,说道:“江淮凋敝,百姓稀少。寿春北近中原,可得中原兵粮补给。霍峻深入寿春,唯依江东越数百里供给大军,不可久持,安能与我军战之?” 刘晔不可不谓是才华横溢之士,对于兵家之事看得透彻。 江淮地区水泽乡野,十里无人烟,百里无鸡鸣。对于霍峻大军而言,越往北行,补给压力越大。 寿春背后就是汝南、沛郡,汝南经过满宠长时间的治理,已有几分生机;沛郡之地,曹操的家乡谯县便在沛郡。因而今时兵退寿春,可以说是合肥失守后,最稳妥的选择。 “善!” 夏侯惇拍案定言,说道:“既是撤军,明日烧毁营垒撤军,由满汝南率军殿后,阻敌追击。” “诺!” 众文武见夏侯惇撤军皆松了口气,霍峻名声显赫,与他对战,心里压力太大了。 人群中温恢摇头不已,今合肥放弃,退守寿春,虽能保住淮河一线,但他所负责的扬州还能剩多少? 此前有大部分的九江郡以及少部分的庐江郡在手,今时被霍峻拿下合肥,估计仅剩寥寥无几的淮南诸县了。尚且不如之前的一个郡。 —— 夏侯惇采纳孙权的建议,烧营率军退守寿春。同时,夏侯惇向曹操上疏江淮战报,请治救援不利之罪。 马良奉上前线的战报,说道:“都督,夏侯惇纳孙权之策,烧寨弃粮,轻装撤军,退守寿春去了。” 霍峻望着书信,无奈说道:“我不畏夏侯惇敢战,独虑孙权撤军,据守寿春。” 三面来敌今已解决合肥兵马,击溃徐州援军,唯有北面遣人阻击。如果夏侯惇头铁,待霍峻于合肥休整几日,便可北上击败夏侯惇。然夏侯惇采纳怂人孙权之策,烧毁营寨,龟缩撤军,霍峻也无办法阻止。 马良立于案侧,用那敬佩地目光看向霍峻,问道:“都督,夏侯惇既退守寿春,敢问今下当如何用兵?” 霍峻看向蒋济,笑道:“子通执掌九江郡,是为江淮人士,可有高见教我?” 蒋济此前是遥领九江太守,今拿下合肥,即从遥领成实领。 蒋济这位新鲜出炉的二千石上卿,笑容满脸,颇是欣喜。 捋着胡须,蒋济说道:“都督,寿春距合肥两百余里,其间百姓稀少,民生凋敝。肥水分南北,互不相通,军粮从江东远给,都督何以北伐寿春乎?” 肥水分为东南西北四条肥水,南肥水为施水,流经合肥,注入巢湖。此南肥水既霍峻修筑河堰,引水灌城之肥水。因起源于大蜀山,故而水位受季节影响大。东肥水常称肥水,从芍陂流经寿春。 历史上曹操为了南征孙权,在东、南肥水之间开凿人工运河,称为曹操河、以来运输粮草。今时这个位面曹操方才南征一次,安能疏通二水? “今肥水不通,都督欲伐寿春,当凿通肥水,以通粮草。若欲发百姓运粮,又无百姓可用。欲伐寿春,欲破夏侯,唯困于粮草尔。”蒋济说道。 霍峻用拳轻捶案几,叹息说道:“江淮十室九空,荒草丛生。可恨袁术祸乱江淮,残害生灵。若无袁术,江淮安能凋敝于此?” 蒋济劝道:“都督,长江不与淮河通,故夫差凿邗沟。今战事纷乱,邗沟堵塞。欲兵至淮河,求破寿春。当从长计议,急于求成,反遭兵败。” 霍峻思量许久,颔首说道:“糜太守北行郁洲已久,不日将返。今出兵北上,中原必有兵马支援,兵寡难战,后无援军,如子通所言,进军非是上策。” 见霍峻采纳自己的建议,蒋济说道:“合肥初下,都督若不安之,曹操起兵来夺,怕是有失。” 接着,蒋济意味深长,说道:“都督既斩张、李二将,威震江淮,名动华夏,何不收取淮南数十县,复淮南之功。即言巢湖有祥瑞而出,献于君上,此汉室当复之兆。” 马良蹙眉而思,说道:“先生,今献祥瑞是否过早了?” 蒋济见马良不解深意,指点说道:“待取下巴蜀后,劝君上进位者,论官排位,岂能轮到季常?” 说着,蒋济暗示说道:“君上年岁渐老,志在天下,安能止步于此尔!” 听得蒋济如此指点,马良豁然开朗,向蒋济拱手称谢,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良尤胜感激。” 蒋济所言不无道理,等到刘备打下巴蜀,进献祥瑞,劝进刘备之人必然不少。今时不先劝,等别人先劝,论功行赏,则没有你的份了。 当然刘备现在不采纳,不代表他不用,仅是时间不到而已。作为臣子,当然将要表明伱的态度。 “善!” 霍峻从榻上起身,说道:“江淮凋敝,不可不复。今当趁合肥兵胜之际,进取淮南诸县。” “马良何在?” “在!” 霍峻抬头望着舆图,吩咐说道:“命霍笃向西进军,复六安、安丰、雩娄、潜山等庐江诸县。” “命贺齐向东进军,复阴陵、钟离、成德等九江诸县。” “诺!” 马良持笔于巾帛上疾书,将霍峻的命令记录下来。 “又命高翔西至下邳郡,复淮水之南,东成、淮陵、高山等县。” “命赵云向广陵进军,收取东阳、平安、射阳、高邮等广陵诸县。” “本督留镇合肥,安抚人心。以上四军,凡能迁民者,务必向南迁民,不可让夏侯惇迁民过淮。” “诺!” 霍峻手搭在剑柄上,沉声说道:“待分取诸县,峻当向主公上报,此役收淮南庐江、下邳、广陵、九江四郡,三十余县,为众文武表功。” “谢都督!” 说完,霍峻目光落到蒋济身上,笑道:“巢湖祥瑞,则有劳子通了。” “不敢!”蒋济拱手领命。 见马良欲退下,霍峻喊住马良,从案几上取出书信,说道:“让降卒送此信于孙权。” 马良茫然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教他破合肥!” 霍峻大笑几声,抚剑出堂。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09章东西战事 建安十七年,春。 武汉,州府。 走廊间,刘基手捧竹简,提起下摆,快走入堂,见刘备翻阅竹简理事,欣喜说道:“主公,大捷啊!” 刘备抬起头,见刘基如此激动,问道:“敬舆,可是合肥战事?” “正是!” 刘基将竹简奉上,兴奋说道:“霍徐州兵破合肥,斩杀张辽、李典、吴敦三将,斩俘万余人,夏侯惇见兵势不妙,纳孙权之策,撤至寿春。霍徐州已让霍笃、贺齐、高翔、赵云四将分取庐江、九江、广陵、下邳四郡。” “什么!” 刘备猛地站了起来,动作过快,直接将砚池打翻,墨水洒在外袍上也不在意。 “主公!” 侍从欲为刘备擦拭外袍,刘备径直将侍从推开,亲自拿过竹简,翻阅起来。 “彩!” 刘备握持竹简,赞扬说道:“昔灌婴南下横扫楚地,仲邈北渡纵横江淮,功足相方。然灌婴随韩信破项羽,仲邈独拔劲敌,其功乃难于婴也。” 说着,刘备长叹感慨,说道:“仲邈于武汉建疏伐淮之策,孤以为怕是难成。不料有志者事竟成,斩张、李、吴三将,复淮南之土,唯赖仲邈矣!” 得闻消息的诸葛亮步入大堂,向刘备拱手,笑道:“恭贺主公,巴蜀未下,已得淮南!” 刘备大笑不已,说道:“当是双喜临门,曹操所恃之将,不过于禁、张辽、徐晃等徒。今张辽战死,曹操必是大怒,安敢久居关西?” 李典、吴敦在刘备眼中皆是凡将,唯有张辽的勇略让他忌惮。当初天柱山之战,派出关羽应对张辽,足见刘备对张辽重视。如今张辽战死,足够让曹操心疼不行。 “来人,迁子龙为护军将军,增食邑五百户。”刘备吩咐说道。 “主公,仲邈呢?”诸葛亮提醒说道。 刘备笑了几声,说道:“仲邈既任征北将军数年,今也当动动位子了。且拜仲邈为镇北将军,增食邑两千户,都督江淮军事。至于其余诸将,官职爵位另有封赏,” “诺!”刘基领命应道。 刘基,字敬舆。刘肥之后,扬州牧刘繇长子。刘繇去世时,刘基仅有十四岁,然却操持有方,为刘繇正常服丧。 在父亲去世后,刘基恐遭孙氏忌惮报复,遂隐居在乡里,耕读于田野,治家有方。 在刘备继任扬州牧时,便拔刘基为官。在执掌吴楚后,刘基进入车骑将军府任职。自任官以来,刘基理事有条,深受刘备、诸葛亮二人重用。 诸葛亮见刘基出堂,笑道:“敬舆,甚有志操,理政严谨。今江淮初下,郡县无序,何不如让敬舆代主公执政一方。” 刘备微微踱步,说道:“江淮数百里间,百姓稀少,乡县荒废,欲治江淮,恐是不易啊!”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江淮不兴,何以北伐?” “每逢江淮战事,皆需发江左兵粮。然江东自寿春四百余里,兵粮调集何其难也?今当委贤吏出任江淮地方,典农安民,以兴江淮。” 凋敝的江淮对于曹操,亦或是刘备而言,都是属于投入大于产出之地。为了保持战线,需要不断派派军队远赴边境戍边,且还要数百里运粮到前线。 刘备斟酌几许,说道:“孔明可有方略?”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江淮数百里间,非处处兵乱征战之所。东安于西,南安于北。故以亮观之,今广陵郡当可言安,何不如命刘敬舆出任广陵太守,于江北、淮南间数百里间聚民屯田,恢复生机。” 诸葛亮虽远在江淮,但对江淮的形势也是了解不少。 曹操的核心力量在兖、豫、冀三州,徐州交予藏霸、孙观等半独立的军阀代理。合肥以北,寿春以南的地区,恐成为曹刘之间新的争夺点。 故而从整体上看,淮南几百里地间,淮西的压力大于淮东。徐州的广陵郡因离淮河的战线远,反而能成为淮河地带少有的太平地区。 “那昌豨当何以待之,孤曾封他为广陵太守。”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升官授爵,改任下邳太守,听由仲邈吩遣,屯驻险要之所。” 昌豨曾属于徐州军阀体系,被霍峻南迁后,屯驻在江都,成为半独立附属于刘备的军阀。让他屯驻徐州淮河边境,并非不可,荣誉、待遇给够就行了。 “从孔明之意!” 刘备兴奋退却,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沾满墨汁,笑道:“孤闻战事欢喜,却不料失态。” “为主公换袍!” “诺!” 刘备摊开双臂,让侍从为自己换衣,感慨说道:“若江州战事,能如合肥战事顺利,恐孤早已入巴蜀抚民。” 诸葛亮坐到侧席,笑道:“江州战事不与合肥同。合肥孤悬于江北,离中原有两三百里之遥,仓促间难以救援。然江州是为巴蜀门户,刘璋集全州之力固守。除非垒土为山,冲车撞门,否则难以破之。” 刘备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笑道:“刘璋若轻易降服,孤又何需派关、张、甘三将率大军入蜀?且等候三将战报消息。” 巴蜀战事并非没有进展,张飞兵入巴西郡,巴西太守庞羲归降。张飞逼进江州的同时,关羽、甘宁二人率水军西进,在孟达、法正二人的来门接应下,顺利通过长江三峡。 三将前后抵达江州城下,开始围攻江州城。 刘璋长子刘循统兵固守江州城,委张任、刘璝、冷苞三将出御敌,散尽府库钱财,以收买人心。 在刘循的拼死抵御下,三将强攻失败,采纳庞统、法正的建议,进而围城造垒,使用工程器械攻城。 刘璋得知张飞攻打巴西郡,刘备撕毁盟约时,气得不行。除了命儿子刘循坚守城池,还命邓贤、吴懿二将率万人支援江州城。 关羽亲率吕蒙出战,击败二将。邓贤退入江州城,吴懿率军归降关羽,留于帐下督用。 总而言之,今时的巴蜀战场一切朝好的方向,然就如刘备所说,江州如果能顺利拿下,巴蜀战事将会好打很多。 “主公英明!” 诸葛亮拱手拜服,说道:“今亮心中疑虑之事,不知主公可为亮解答否?” 刘备见诸葛亮如此郑重,抬手说道:“孔明请言!” “主公今下基业将成,坐断南方,不知欲立公子封为嗣,亦或是立公子禅为嗣。公子封,主公义长子;公子禅,主公庶长子。各有所长,当请主公早定。”诸葛亮问道。 “孔明可是意属寄奴?”刘备问道。 “然也!” 诸葛亮说道:“公子禅,主公血脉之子。聪明仁厚,恭顺敬孝。料长成之后,当能继主公之位。”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孤亦意属寄奴,然寄奴年幼,容孤观察一二。” “诺!” (本章完) 第310章泼墨失箸 关中,陈仓。 曹军大帐内,曹操高坐于榻上,阎行、韦康等陇西文武列坐席间。众人畅谈笑闻趣事,酒水、肉食摆满于案几上,帐中氛围热烈。 “彦明率军趋渭水道东进,致使马儿兵败渭水,功绩甚大。” 曹操喜色满面,心中愉悦,说道:“马儿自恃羌兵悍勇,不料祸起萧墙。众羌兵恐族中遭遇兵戈,纷纷叛逃,便是马儿亦难制之。” 今位面与历史上互有不同,韩遂身死,关西联盟的兵力虽然力量变弱。但马超一人无韩遂束缚,反而拥有了作战的话语权。利弊叠加之下,马超虽没将曹操杀得割须弃袍,但也拖住了曹操取胜的时间,让曹操头疼不已。 然韩遂的身死,影响始终不小。他帐下的阎行、成公英拥主投曹,韦康、杨阜等陇西士人起兵援曹。 曹操采纳成公英、贾诩的建议,让阎行从渭水道趋进陈仓,袭取马超的后方;又命韦康、杨阜率兵入武都,进驻下辨,扬言出兵平叛,解决支援马超的羌、氐部落。 如此操作下来,马超帐下羌兵人心惶惶,皆欲逃军归乡。曹操趁机出兵作战,马超无奈出营迎战,两军于渭水畔作战。 渭水之战,曹操用步卒抗住关西兵马的冲击,利用关西兵不利久战的特性,让左右重骑陷阵,一举击溃关西兵马。 此战中,张横、马玩二将战死,杨秋率兵逃回安定郡。马超、程银率残部而逃,欲投陇西,却闻阎行从陈仓渭水道进军;欲走武都,闻韦康、杨阜占据下辨。 马超、程银二人无奈之下,率万余人退守陈仓,希望曹操因兵粮尽绝而撤军。 阎行举起酒樽,谦逊说道:“丞相大败马儿于渭水,皆赖丞相与诸位将军之劳,行仅奉命围堵马儿入陇,不敢言有大功。” 见阎行上道,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孤入关西以来,不喜败马儿,唯喜彦明、伯杰归孤所用。” 成公英迟疑少许,拱手说道:“韩公为国捐躯,死于张飞手中,望曹公莫忘韩公子嗣。” 曹操放下酒樽,笑道:“韩公子嗣封赏表奏,孤已命人送至许昌。韩孚拜榆中侯,享食邑八千户,余者皆有封赏。” “伯杰勿忧!” “谢丞相恩德!” 望着帐中文武,想着即将到手平定关中的战功,曹操抚须而笑。今下只要解决完马超,率师许昌,便能推行他进位国公的计划。 那国公号应取何名? 邺城自古为魏地,以魏为名或许合适。 嗯? 代汉者,当涂高也。 魏者,巍峨高大也。 “咳!” 曹操咳嗽几声,将自己从幻想中拉出来,回到正事上,问道:“今马超兵败渭水,率兵退守陈仓。陈仓虽旧,但城池坚固。不知诸位有何教孤?” 夏侯渊喝着酒,嚷嚷说道:“丞相,马儿素来不顺,据兵不降,何不破其城,斩其首,以威众人?” 曹操捋着胡须,沉默不语。 马超率兵反叛的行为,实际上已触怒曹操。若非韩孚归降,成公英以关西久离中原为由劝阻,曹操早就让人宰了马腾、马铁父子,以儆效尤。 今马超走投无路,退据陈仓。如能破城斩首,并非不可。 “丞相!” 就在曹操思量间,司马懿捧着巾帛,从帐外小跑入内,走到曹操身侧,低声说道:“江淮急报!” “何事?” 曹操微微皱眉,问道。 司马懿迟疑少许,低头说道:“合肥失守,张、李二位将军战没,吴敦战死,朱光、薛悌弃城逃回寿春。夏侯将军退守寿春,向许昌求援。” “啪啦!” 曹操面容呆滞住,筷子从手中掉落。筷子掉到地上,筷子被沾上沙土;肉块落到锦袍上,外袍被肉汁沾染。 帐中文武见曹操这般,纷纷闭上了嘴,不敢言语说话,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半响后,曹操长叹了口气,既愤怒又悲怆,说道:“孤留书信与合肥,合肥安能有失?” 继而,曹操拿过书信浏览,见巾帛记载的详细战事内容,心中绞痛不已。 为了保持自己的仪态,曹操说道:“张辽短于兵略,长于勇武,孤数劝其勿赴敌穴,然不听孤言。为督将尚不当亲战,况上刺霍峻乎?” 说着,曹操叹息说道:“合肥,孤悬于中原,离寿春有两百余里,水贼时常袭扰,不利救援。孤让三将留驻,仅为护寿春尔。战事不利,张、李二将可撤,奈何据守不退,中霍峻合围分取之计。” “丞相,荀令君闻寿春战事紧急,征发新卒万人,赶赴寿春,以稳江淮。”司马懿说道。 曹操五味杂陈,说道:“文若调配有方,审时度势。中原稳固,离不开他。” 曹操心中又叹了口气,荀彧有王佐之才,然荀彧与他的政治理念始终有冲突。希望这次称公,荀彧别反对自己,要不然…… 缓了缓,曹操问道:“今江淮局势如何?霍峻有何动作?” “启禀丞相,据寿春来报,霍峻兵马四出,庐江、九江、广陵三郡失陷,徐淮震动。据报霍峻正在聚拢淮民,兴建县乡,其志不可小觑。”司马懿说道。 曹操冷笑一声,说道:“淮南凋敝,民众早就四散而逃。霍峻所得淮南郡县,多是荒废之地。兴建县乡,又谈何容易?” 话是这么说,曹操心中对霍峻却是愈发忌惮起来。他不怕只会打仗的将帅,就怕霍峻这种文武齐全的将帅。 霍峻在江淮的那些动作,他岂能不知? 无非是因淮南凋敝,粮草从江东转运极为不便,途中又无百姓可以征调运粮,未来北进寿春,必定是无法持久作战。 今分取淮民,便是为长久方略着想,可见霍峻所图甚大。自己若不回军,整顿淮河防线,江淮必然糜烂。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曹操问道:“河间叛乱如何?” 杨修小心翼翼地答道:“田银、苏伯于河间作乱,幽、冀扇动,五官中郎将派军平叛。今不知战果何如?” 曹操自起家以来,几乎无岁不征。即便是兵败金口后,也仅是简单休整,便在那四处征伐。 富庶如河北之地,百姓也因此而贫瘠,田银、苏伯掀起叛乱,亦属正常。 河北民变,淮南糜烂,曹操已失去了与众人吃席的兴致。 忍着头风疼痛,曹操点名喊道:“曹洪何在?” “末将在!” “命你督七军回师河北,定要将田银、苏伯二人斩杀,还河北太平。” “诺!”曹洪作风果断,领命出帐。 见曹操动作如此,杨阜急忙出席,说道:“马超有韩信、黥布之勇,甚得羌、胡人心,西州兵吏多畏。丞相若仓促还军,马超必死灰复燃,席卷陇右,时陇上诸郡将非丞相之所有也。” 杨阜,字义山,天水冀县人,于州郡中素有威名。刺史韦康举为州从事,参议州中军事。今韦康派遣杨阜为使者,向曹操通报他们在下辨的战事。且有向曹操表示臣服,归降之意。 故杨阜今时不得不慌,他们这群陇右人为了帮助曹操平息马超叛乱,几乎是将马超得罪干净。如果让马超死灰复燃,必然是兵进陇右,找他们算账。 曹操双手下压,示意杨阜、成公英等人别急,说道:“今马儿困守陈仓,若欲破城亡军,怕是耗时甚久。不知诸公可有计策教我?文和、伯杰?” 曹操放弃了破城斩首的念头,今时他只想尽快平定马超的掀起的叛乱,好让他抽身回中原,免得中原震荡。 “丞相,马超走投无路,率兵困守陈仓,不为求生尔!” 贾诩起身拱手,说道:“丞相何不如遣人劝降马超,言尽利弊之事,许其富贵。以亲情先说马岱,再以父兄说马超。丞相不计前嫌,必能将马超收入帐下。” “马超者,虎狼之将,勇略之帅,深得关西人心。马超若愿归降丞相,则陇右可平,凉土将安!” 忍着头疼的曹操,提起兴致,问道:“文和之言,甚得孤意。然不知谁可入城劝降马超,为孤解决此虎狼之患。” 成公英斟酌几许,主动请缨,说道:“启禀丞相,英与马超素来有旧,与其帐下文武多有往来。今英愿为丞相说服马超,让其率军出城归降丞相。” 曹操见成公英愿为说客,大喜过望,说道:“伯杰若为使者,必能说马儿来降。不知可有请求,卿但说无妨。” 成公英思量少许,说道:“马儿好名利,又好争斗,不知丞相何以待之?欲赏何官爵与他?” 曹操捋着胡须,沉思说道:“马儿纵横西北,击孤于渭水。今若能降,孤准其统兵征战,表为益州刺史,振威将军,都乡侯。如能不愿为孤出战,封为万户侯。且告诉马儿,他宗族家眷皆在槐里。” 不是曹操没想杀马超的家眷,而是前些日曹操方才击败马超,才得到槐里,还没来得及处置。 “丞相英明!”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峻兵破合肥,斩张、李、吴三将,席卷江淮,中原震动。时信至武汉,帝大笑之,墨染袍而不知。曹操兵围陈仓,宴庆文武,惊而失箸,促发头风。” (本章完) 第311章马儿暂降 陈仓,府衙。 堂内,马超长吁短叹,面容忧愁。 他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内,自己竟被逼入如此险地。去岁兵入汉中,自己欲成基业时,不料杀出张飞,韩遂战死,自己无奈败退。 汉中不可图,借着韩遂身死的机会,自己趁曹操南征之际,欲争夺陇右。不料阎行、成公英二人早与曹操勾结,联合韦康、杨阜,顽强抵抗自己。 就在兵进陇右的同时,夏侯渊率军突袭关中,曹操从江夏撤军,走武关道入关中。 如此之下,前后皆敌,自己于渭水战败,被困陈仓,命不久矣! 在马超思量出路时,侍从入堂禀告,说道:“将军,韩遂旧部成公英在城外求见,言为将军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 闻言,马超冷笑一声,如果没成公英与阎行捣乱,估摸他早就拿下陇右了。 马超思虑少许,将腰间佩剑卸下,放到案几上,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诺!” 半响后,成公英袭儒服入堂,见马超端坐胡椅上,脸色不悦,又将佩剑故意摆在案几上,意图明显。 心中有数,成公英向马超拱手,问候道:“英见过将军,数月未见,不知近况安好?” 马超脸色沉了下来,说道:“若无你为曹贼献策,我安能会败?” 成公英神色淡然,说道:“将军以为无英,便能击败曹公否?” 说着,成公英微微踱步,说道:“曹公帐下谋士众多,凉州上士贾文和,弘农杨氏杨德祖,河内贤人司马仲达等,才能皆在英之上。无英献策,将军莫以为便能击败曹公?” 马超脸色不忿,但却也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他非愚钝之人,怎不知以关中联军难以击败曹操,能击退曹操亦是不易。今时局的败坏,非成公英一人的原因。 今时他最恼刘璋无能,自己打张鲁,与他有关,非要引张飞入汉中,破坏了他拿下汉中,席卷陇右的计划。 “伯杰入城,不知所为何事?”马超盯着成公英,闷声问道。 “英此行当为曹公说客!”成公英说道。 马超将手搭在剑柄上,冷声说道:“伯杰莫以为是超友人,我便不敢杀你!” 成公英向马超拱手,笑道:“孟起若以为将英杀死,能解陈仓兵患。英无需多言,孟起可动手泄愤也!” 说着,成公英抚须笑了笑,说道:“就怕将军杀英之后,亦将赴英后程,不日于九幽之下相见。” 马超见成公英如此,不由大笑出声,说道:“伯杰不愧是我关西上士。” 语气一转,马超叹息说道:“若我得君辅佐,今又怎会沦落于此。且超当多谢君进言,保我父亲性命。” 成公英搬了把椅子坐到马超身侧,说道:“孟起与英皆为关西之人,马公于西土多得人心,怎不敢为君父美言。今孟起欲听英之进言,亦是不晚!” 马超微微抬手,说道:“请伯杰细言!” 成公英脸色微正,说道:“孟起为关西上将,勇略盖世,有英布、彭越之能。以英观之,将军之兵略可比荆楚霍峻,今才志未展,便困死于陈仓小城,岂不可惜!” 继而,成公英为马超分析,说道:“当然,以将军之万夫不挡之勇,可率军士杀出陈仓,奔走他处。然天下之大,不知将军又可往何处?” “刘璋亦或是刘备?” 见马超沉默不语,成公英笑道:“刘璋者,虽坐拥巴蜀,但今下遭刘备围攻,盖不能自保,将军投之,岂不可惜!” “刘备者,虽坐断南方,自以言仁,然却背盟刘璋,背信弃义。将军若出走刘备,部曲军士尽无,且又败于张飞之手,刘备何以待君?以英观之,不过尊为梁上老龟,奉以荣职,安会重用?” 成公英提醒说道:“恕英直言,若将军出走,槐里妻妾子嗣,邺城父弟皆不能保。时天下之大,亦恐无将军容身之所。” 说着,成公英意味深长,说道:“时管仲谏齐桓公曰:‘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何有于君?’将军欲展大志,切不可行如此之事,违背人伦之礼。” “啪!” 马超拍案起身,气愤不已,手指成公英,怒声说道:“父母于超有养育之恩,今君何出此言侮我?” 说完,马超便要取案几上的剑,似乎要斩侮辱他的成公英。 见状,成公英赶忙压住马超的手,连连致歉,说道:“英非此意,望将军见谅。仅是为将军忧思,为将军言今后之前程。” ‘勃然大怒’的马超,见成公英向自己道歉,冷哼一声,说道:“伯杰若再侮我,休怪超无礼了。” 成公英拉着马超的手,笑呵呵说道:“孟起有英布、彭越之能,于今乱世之中,当可大展宏图伟业。曹公虎踞中原,俯视吴楚,孟起何不出降。如此既保家眷平安,又可展才华于世。” “这~” 见马超心动犹豫,成公英说道:“孟起可闻臧霸否?” “略有耳闻!”马超答道。 成公英轻抚胡须,说道:“曹公胸襟开阔,准臧霸坐拥徐州,诸将皆有太守之职。臧霸奉曹公之命征伐,然又可自治帐下军民,赋税钱财自给。虽无诸侯之名,但实有诸侯之实。以孟起之才,曹公必委西陲重任与君。” “听君一席肺腑之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马超握着成公英的手,犹豫说道:“仅是超屡犯曹公兵威,今因势穷而降,怕曹公不能纳也!” 成公英拍着马超的手背,安抚说道:“曹公海纳百川,昔张绣、贾诩杀子侄之仇,尚且能容。今如何不能容将军举兵作乱之举,孟起何虑之有?” 为了让马超出降,成公英抛出最后一击,说道:“曹公言,孟起若能归降,以君之能可任益州刺史,振武将军,陈仓侯。兵马自领,暂屯槐里,为国羽翼。” 见曹操如此厚待自己,马超大喜过望,拱手说道:“劳请伯杰兄回禀曹公,超略做准备,明日率部出降。” 成公英笑道:“明日英于城外恭候孟起!” “慢走!” 马超笑送成公英出帐。 待成公英走后,马超脸上的笑容逝去,唯有忧叹。 别看马超刚刚发怒,但却是为遮掩他自己内心的慌乱,成公英那番言语真就戳到他的肺管子了。 马岱披甲抚剑走来,问道:“兄长,明日可是归降曹公?” 马超叹了口气,说道:“事急如此,不降曹公,又能怎办?” “既然如此,弟去准备归降事宜。” “善!” 望着马岱的背影,马超的手握住剑柄,目光愈发尖锐。 “大丈夫安能久居人下?” 忽然间,马超大笑起来,让左右侍从不得其意。 城外,曹营大帐。 曹操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头绑巾带,被头风病痛所折磨。 “丞相,成公军师归营,言马超明日出城归降!”司马懿入帐禀告道。 “马儿归降了?” 曹操从榻上爬起,惊喜问道。 “正是!”司马懿说道:“马超明日出城归降!” “哈哈!” 曹操穿上鞋子,大笑几声,说道:“孤得马儿,关西安矣!” “伯杰口舌之利,可抵十万雄兵尔!” 看着兴奋的曹操,司马懿忧虑说道:“马超桀骜不驯,今之归降,恐皆因势穷尔。望丞相小心待之,以免让马儿再生祸事。” 曹操摆了摆手,自信满满,说道:“马儿比吕布何如?昔孤欲收吕布,多碍实力不济,不敢收降。今若得吕布请降,孤必当纳之,为孤破敌前驱。” “丞相头疾,当多加休息!”侍从提醒道。 “咦!” 曹操摸了摸脑袋,笑道:“马儿归降,孤头疾去尔!” 收敛兴奋的神情,曹操吩咐说道:“马超归降,但不能不备,明日让军士戒备,以防马儿使诈。” “诺!”司马懿拱手退下。 曹操看向护卫在侧的许诸,说道:“仲康,明日你随孤左右!” “诺!” 许褚手从剑柄而起,拱手说道:“请丞相放心,褚当率虎卫于丞相左右护卫。” —— 次日,曹操于陈仓城外列阵,乐手大奏凯歌,鼓手敲响重鼓,旌旗遮天,兵势迫人。 陈仓城门开,马超一骑当前,身袭米白锦袍,系戴长玉,腰佩长剑,是有贵将军之貌。程银、马岱、庞德、庞柔等将紧随马超身后,亦是袍服无甲。 待马超奔驰数里,曹操方才乘坐车驾出阵,许褚率虎卫随行护卫。 距离十步,马超率众人下马,拱手称道:“罪人马超不识丞相兵威,兴兵作乱,今出城归降,望丞相责罚。” 曹操挺着小肚子,从车驾上下来,扶起马超,笑道:“孟起兴兵乃不得已之事,孤又怎会见怪?” 继而,曹操握着马超的手,说道:“孤与君父相熟,邺城之时多有交谈。每言孟起,寿成便赞不绝口,孤却不以为然。” “然昔渭水之战时,孤险败于卿之手,便向左右言生子当如孟起。至今念来,孤与君父相比,孤多胜之,然唯劣在孟起身上。” “孤得孟起,天下何愁不平?” “哈哈!” 如此言语下,马超笑容满脸,拱手说道:“超愿为丞相前驱,平兴天下。” 说着,马超却见曹操身侧虎背熊腰之人,眼睛紧盯着自己,手按在短戟上,似乎自己有不轨举动,便要动手。 “丞相,此虎熊之士,不知可是虎侯?” 曹操顺势望去,笑道:“正是孤之虎侯!” “实不愧虎侯之名!” 马超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不敢乱动,以免许褚误会自己。毕竟他此次出降,可是没披甲,仅是向曹操表明自己的‘忠心’。 曹操挽着马超的手,扫视马超帐下的将领,赞叹问道:“关西多虎狼之士,今见孟起帐下将校,孤已知也!” “然孤闻孟起帐下庞令明勇武异常,不知何在?” “丞相,令明在那!”马超指道。 曹操上下打量庞德,满意说道:“不愧是河东斩郭援之将,魁梧雄壮。” 接着,曹操试探马超,问道:“孤厚爱令明,不知孟起愿割舍否?” 马超脸色微变,但碍于形势,不敢发作,唯有笑道:“超之将校,即丞相之将校,何言割舍之语。” “哈哈!” 曹操拍了拍马超的肩膀,满意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卿当自留听用。” “随孤上驾!” 曹操登上马车,示意马超同上车驾。 马超见许褚怒视自己,低头说道:“丞相尊贵,超岂敢与丞相同驾。” “无事!” 曹操看了眼许褚,笑道:“孟起且上车驾。” “诺!” 马超听从曹操之语,登上车驾。 登上车驾,曹操双手撑在栏杆上,漫不经心,问道:“霍峻作乱江淮,孤欲征之,不知卿愿从否?” 马超余光瞥见许褚及周围虎士紧盯着自己,恭敬说道:“超自当从之,超愿起关西兵马,随丞相南征江淮!” 曹操嘴角上扬,说道:“卿有报国之意,孤心甚慰。然关西兵马不识江淮地理,留屯关中槐里即可。孟起可随孤至许昌,与君父相见,再随孤南巡江淮。” 马超心忧兵马被吞,一去许昌,难以返回关中,暗自叫苦。 “嗯?” 曹操微眯起眼,指着列阵军士,说道:“孟起,孤帐下兵马,雄壮否?” “甚是雄壮!” 马超反应过来,赞扬说道:“丞相帐下甲士不逊关西兵卒,兵马雄壮,将校骁勇。” “不知孟起刚在想何事?”曹操问道。 马超擦了擦汗,说道:“启禀丞相,超久不见父亲与二位弟弟,心中挂念不已,是才念起当初分别之时。” 顿了顿,马超拱手说道:“蒙丞相赏识,超愿随丞相南巡江淮。然超帐下兵马,将由何人统领?” 或许满意马超的行为,曹操挥了挥手,说道:“孤既言卿兵马自统,此事无需上报。” 马超沉吟少许,说道:“既然如此,超让从弟马岱暂统,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由卿自决!” 曹操脸上挂着笑容,对这件事他真不在意。 他早已委任夏侯渊屯驻长安,平定陇右之地。他把马超抽走,便是想让夏侯渊趁着这个机会降服陇右势力。 有异议的兄弟,可以去重看下江上对,我把北伐思路都写出来了。 (本章完) 第312章巴蜀震动 马、曹于关中大战数月,兵戈乱起,虽不像历史上有数万户百姓南投汉中,但也有万余户关中百姓顺着秦岭诸道从关中跑到汉中避难。 数万百姓的南下,作为汉中太守的陆逊率军士于道口接应,并让官吏好生安置。 自刘备伐蜀起,各将皆有委任。如委陆逊出任汉中太守,张飞为巴西太守,甘宁为犍为太守。 正午时间,烈日正盛,酷热难耐。 南逃的关中民众躲在道路两侧的树荫下休息,或为背井离乡而哭泣,或为接下来的生机而忧愁叹息,亦或是寻找路上走失的亲朋家眷,人生百态,艰辛之事多能在这群难民身上看到。 陆逊身着常服,率左右数十人,于林间穿行。 “府君,据斥候、百姓所言曹操已从关中撤军,降服马超、韩孚二人,留夏侯渊屯守长安。”宗预汇报道。 宗预,字德艳,南阳安众人。张飞、陆逊率军入蜀,宗预作为主簿随军而行,争夺汉中时,宗预立有功绩,被陆逊看重,留守汉中,协助陆逊。 陆逊止步于丘陵上,皱眉问道:“马超、阎行等关中诸将,曹操何以待之?” 宗预沉吟少许,答道:“马超随曹操东行,所部留守槐里,归由从弟马岱暂统。韩遂旧部阎行暂委金城太守,成公英随曹操东归。至于刺史韦康,曹操准留陇右,但却委杨阜出任武都太守。” “曹操如此布置,或有窥视汉中,南下巴蜀之意!” 陆逊,望着林间避暑的关中难民,叹息说道:“待下次曹操西至关中,必取汉中尔!” 宗预脸色微变,说道:“府君何以此言断定?” 陆逊手搭在剑柄上,分析说道:“自韩孚、马超归降,陇右将定,为乱者不过西平郭宪、陇西宋建、安定杨秋、武威张猛等寇。然以上作乱者,多是苟安乐土之辈。” “曹操降服关中,兵势已成,威逼关右。不往陇右进军,皆因都督兵破合肥,威震江淮,不得已而东返。” “即便如此,曹操亦布有后手,委夏侯渊、张郃留镇长安,以望陇右。时有阎行、杨阜、马岱等人相助,夏侯渊荡平关右,有何难哉!” 宗预皱起眉头,说道:“今下我军围攻江州,正与蜀军搏杀。若按府君所言,那曹操岂不是行两虎竞食之策。待两虎疲惫之际,率军南下汉中,进取巴蜀。” 说着,宗预倒吸了口凉气,说道:“既然如此,曹操或许已派使者与刘璋联络,约为盟友。” 陆逊吐了口浊气,说道:“不是或许,而是必然。” 宗预眉头愈发郁结,说道:“那岂不是我汉中不日将遭兵戈,以我汉中当下一万五千人之兵,时曹操南犯汉中,将何以御中原大军。” “府君要不向武汉上疏,让主公抽调人马支援汉中。”宗预建议说道。 陆逊摇了摇头,说道:“曹操东行,江淮必然吃紧,兵马必然急缺。且围取巴蜀,非重兵不可。故吴楚无兵,唯赖汉中尔!” “那当如何是好?”宗预不知所措,问道。 陆逊神情沉重,说道:“唯有募兵,筑城积粮,以备万一之事。” “请府君吩咐!”宗预拱手说道。 陆逊整理思虑,说道:“关中百姓多经战事,今南至汉中无所可食,你且于关中难民及賨人中募兵五千,率新兵五千东屯成固,以增汉中守备。” 顿了顿,陆逊抽出长剑,用剑尖在地上勾勒汉中地图,说道:“汉中者,位处两山之间,汉水流经,故又分南北。守汉中西面之敌,唯赖阳平关;若阳平关破,汉中常难固守。” “然敌寇从北面而来,唯守秦道隘口,阳平关不能御。逊深思汉中布置,以为仅凭阳平关不足以据敌。如阳平关失守,汉中唯沔阳、成固二城,能暂缓敌寇兵势。” “故曹操南下时,江州入我手。我军则退守汉北二城,令敌难以全取汉中,时秦道险峻,粮草难以供给,则可使敌饥困平原中。援军至汉南,又有汉北二城坚守,汉中则可失而复得。” 简而言之,陆逊深忧曹操大军南下,他已为汉中准备好两层防御体系。 第一层防御工事,以阳平关及秦岭道口为据点,抵御曹操的兵锋,蜀道的险峻难行,粮辎难以供给大军的特性,逼退曹操。 如果外围守不住,则转入第二层防御死守,陆逊率大军退守汉水以北的沔阳、成固二城,进一步利用蜀道的险峻,让曹操被粮草所困,以等候刘备大军来援。 “在下已明府君据敌之策!”宗预拱手说道:“然府君需向武汉上报此据敌之策,以免曹操南下,我汉中孤立无援!” “这是必然!”陆逊微微颔首,说道:“成固之事,逊将交由德艳。” “诺!” 今时的陆逊虽年近三十岁,也不似历史上历练得那么多,但已有巅峰时期的几分水平。假以时日再历练几年,必然能成为坐镇一方的大将。 —— 如陆逊、宗预的讨论相近,曹操率军离开关中,并不代表他放弃了攻略西北的计划,而是将攻略陇右的任务交予夏侯渊。 且在离开之前,曹操又按贾诩此前之计策,派使者走阴平大道(白水道)入蜀,向刘璋书信通好。 阴平大道,与邓艾所走的阴平小道不一样。大道取武都走白水入蜀而得名,阴平小道则是走七百里无人小道入蜀。 成都,州府。 堂内,为战事而焦虑的刘璋,浏览着曹操送来的书信,神情不由轻松些许。 将书信放到案几上,刘璋说道:“曹公来信,言刘备无故兴兵犯我,今让我益州勿忧,其不日将率兵南援,以解我益州之困。不知诸君以为何如?” 黄权叹了口气,说道:“使君,刘备是为虎狼,曹操亦是虎狼。曹操解我益州兵困,意在窥视我巴蜀之地。望使君小心行事,以免重蹈覆辙。” 刘璋捋着胡须,忧愁说道:“刘备、曹操皆世之枭雄,孤岂能不知。然今江州事急,刘备遣军猛攻江州。若不解江州之困,待江州城破,我巴蜀则是门户大开,又将如何是好?” 刘巴沉吟少许,说道:“使君,曹公为大汉丞相,已平关中贼寇,兵锋威赫。今与曹公盟约,必能让刘备忌惮。待曹公兵临淮河、江夏,刘备顾虑吴楚之事,抽兵回援,我巴蜀兵围或能解也。” “正是!” 郑度进言说道:“使君,今我巴蜀难退关、张二将,度窃以为能退刘备者,天下唯有曹公。然亦要以张飞之事为鉴,封闭白水关,不准曹公兵马入蜀。献汉中舆图,劝曹公取汉中,可解江州兵困。” 望着堂内众人纷纷规劝刘璋与曹操恢复盟约,张松暗叹了口气。作为力荐刘备入蜀的他,如今已被刘璋猜忌,已经难为刘备说话。 他今下所能做的事,便是给刘备通风报信,且要多加小心,以免像上次一样差点被兄长发现。 “子乔,你以为如何?”刘璋目光瞥到张松身上,问道。 张松低下了头,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松以为与曹公盟有利无弊,如能退刘备,则为我益州之幸事。” “善!” 刘璋沉吟少许,说道:“曹公虽窥视我巴蜀,但今天下能退刘备者,非他莫属。今且派人出使曹公,言我巴蜀臣服之意。然曹公亦是世之枭雄,不可让其兵入巴蜀。请其出兵江夏、江淮,以解我益州之困。” “诺!” 顿了顿,刘璋问道:“今兵马准备如何?” “启禀使君,万人兵马已备,今不知使君欲委何人出征?”黄权拱手问道。 刘璋沉吟少许,说道:“委李严出任护军,督军出征。费观为参军,增援江州。叮嘱二人,曹公即将南征,我益州兵危渐解,让他二人好生作战。待战后,孤当有厚赏。” “诺!” 李严在曹操南下时入川,根基不深,被刘璋所信任。费观早年随族兄费伯仁一同入蜀,与刘璋有亲眷关系,深受其器重。今刘璋委心腹二将出征,亦是避免出现投降叛逃之事。 郑度从席上出位,进言说道:“启禀使君,吴懿、邓贤出战,吴懿兵败归降,邓贤率残军入城。今度恳请使君处决吴懿家眷,以儆效尤,以免诸将降刘。” 刘璋面露愤怒,说道:“吴懿虽降,但其家眷却为孤兄之亲属,今若从你之言处决,孤将身陷于不义之中。” “使君,今若不惩处叛将,敢问使君何以让诸将死战!”郑度毫不畏惧,说道。 “放肆!” 刘璋站直了身子,冷声说道:“孤闻重赏厚遇诸将,可让其为孤效力拒敌。但未闻仇杀亲眷,可让诸将为孤尽心据敌。” “此策断不可成,伱若再言,孤当罢于官职,永不录用。”刘璋威胁道。 “使君~” 见郑度还敢开口,刘璋怒而甩袖,吩咐说道:“来人,将郑度拖下去,罢免官职。” “诺!” 黄权见刘璋这般态度,深叹刘璋过于仁善,实非天下乱世之主。 《河阳国志·魏先主志》:“建安十七年,先主降马超、韩孚,关中归附。然都督霍峻破合肥,斩张辽,江淮震荡,先主遂以夏侯渊督关中,率师东归。” “时帝遣关羽、张飞伐蜀急。贾诩谏先主,曰:‘巴蜀者,楚之上游,若得巴蜀,吴楚可望;若失巴蜀,南人不可制。’先主纳诩言,遣使复通刘璋。璋悦之,请解益州兵困。先主然也。”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延熙十年,中书监臣弋上疏曰:‘冀、辽自中汉末以来,屡兴割据,忠奸难辨,士庶不安,臣弋闻盖棺方定论,故请纂修国志,明其实以正视听。’高宗准之,乃命著作郎司马昭等修《河阳国志》,历五年成书。……高宗观昭所著国志,见伪魏主传诸文字多有诡谲,不悦,谓中书监臣弋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遂令有司收监议罪。” “司马昭受拘,于有司议罪,其子郎中司马炎上《陈情表》曰:‘伏唯圣朝以忠孝信立天下,昔臣祖从贼,盖谓愚也,然愚忠者,不谓忠乎?今臣父直笔,亦谓愚也,然愚信者,不谓信乎?’帝震怒,欲罪之,中书监臣弋谓不可,曰‘愚忠者,懿也,愚信者,昭也,愚孝者,炎也,司马一门虽从贼之余,然忠孝信者虽愚亦不可罪也。’又奏请以陈寿重注国志,高宗遂纳之。” (本章完) 第313章进位联名 建安十七年,夏。 许昌,尚书令府。 董昭笑容满脸,趋步入堂。 荀彧见董昭入堂,脸色淡然,问道:“不知公仁此行所为何事?” 董昭在侍从的招待下,坐到席上,笑道:“不知令君可知曹公击败马超,降服韩孚、马超二人否?” 荀彧微微颔首,说道:“破贼降敌,复关西旧土于我大汉,曹公功不可没,彧又岂能不知此事?” 董昭笑呵呵,说道:“曹公功勋卓著,威加海内,丞相之荣难以尊之,昭与诸卿欲向天子上奏,请进曹公爵位,然不知令君之意何如?” 荀彧脸色不悦,说道:“天下不平,刘备作乱于吴楚,刘璋久居于巴蜀。曹公已为人臣之盛,莫非欲与比二刘乎?” “彧以为曹公今当谦让,不宜进爵,何不如待天下承平时,再议进爵之事。” 董昭皮笑肉不笑,说道:“昔周旦、吕望,当姬氏之盛,因二圣之业,辅翼成王之幼,功勋若彼,犹受上爵,受土开宇。” “追忆往昔之时,外戚、宦官乱政,董卓兵入洛邑,废立少帝,夜宿龙床,屠戮公卿。时值海内倾覆,宗庙焚灭,群雄并起。唯曹公躬擐甲胄,周旋征伐,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兴复。敢问令君,此功比周公、子牙何如?” “诸将功臣,受爵一县,今曹公与并侯一县,敢问令君,又何以尊荣曹公?如赏罚不平,岂不有违天下士民所愿?” 荀彧微抬起头,望着董昭那张惹人厌恶的脸,说道:“曹公本兴义兵以匡辅汉室,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节。今进爵受土,怕非人臣之所为。” 董昭沉吟少许,说道:“征讨不赏,赏罚不平,岂不寒将校之心?曹公闻之,怕心难平也!” 荀彧不以为然,说道:“淮南动荡,何以言功?” 闻言,董昭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昭仅能如此回禀曹公了。” “请!” 荀彧毫不畏惧,抬起手请董昭出堂。 “呵!” 董昭见荀彧如此不识抬举,心中冷笑不已。今时曹公欲进爵国公,已是铁了心,莫非你荀彧还能阻不成? 了解完荀彧的态度,董昭向乘车密见回师的曹操。 曹操在收降马、韩二人后,便向董昭、华歆、王朗等人暗示,又准备让韩孚、马超上奏,欲爵国公、加封九锡。然曹操却担心荀彧不同意,故而让董昭试探荀彧的意见。 荀彧作为曹操起家的功臣,股东之一,深受群臣、士人推崇。如果荀彧不同意曹操进爵国公,除非撕破脸,曹操很难强行进爵国公。 董昭伫立于堂内,向曹操如实禀告事情前后经过。 得闻事情原委,曹操微眯眼睛,再次反问道:“文若果真不愿孤进爵?” 董昭摇了摇头,说道:“丞相,荀令君便是如此言语,望丞相能谦逊行事,秉忠贞之诚,守人臣之实。” 曹操的脸色臭了下来,说道:“昔天子于洛阳朝不保夕,无粮可食,唯掘野菜充饥。郭、李背逆妄上,若无孤率兵援之,天子安能存否?” 说着,曹操于榻上甩袖背腰,愤愤说道:“且若无孤率兵扫荡四海,今不知又有多少称孤道寡之徒。” 董昭思虑少许,说道:“丞相何不如将荀彧置之不理,让文武公卿上疏天子,以奏封国公之事。” “不可!” 曹操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文若从孤兴兵二十余年,提拔官吏众多,陈群、杜畿、司马懿、严象、韦康等人皆是其推举之人。今若强行进爵,必是引发争斗,于内不安!” “丞相,那当如何是好?” 思虑间,董昭以手为刀,似乎建议曹操将荀彧杀死,说道:“或何不如将其~” 曹操眯着眼睛,淡淡说道:“文若所言不无道理,霍峻兵破合肥,江淮糜烂,此乃孤之过也。” 说着,曹操吩咐说道:“待孤面见天子,则率中军东进,巡视淮河。时孤将表奏天子,委文若出任督军,参丞相军事。” 董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拱手说道:“丞相南巡江淮,昭与诸卿于许昌备九锡之物。待丞相功成,昭当为丞相上表天子,赐河东、河内、魏郡、赵郡、中山、常山等河北十郡为魏国。” “善!”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既劳烦公仁了!” “不敢!” 望着董昭告退的身影,曹操抚摸胡须,喃喃说道:“参议军事,居操之下,若仍是不愿,休怪操无情了!” 曹操言语间充满了冷意,他年岁已高,看不到天下一统的希望,今时没多少时间陪荀彧玩。 寿春之行,将是荀彧最后的机会。如果荀彧不反对他进位国公,一切水到渠成。若是荀彧不愿,只能狠心将他留在寿春了。 —— 武汉,州府。 马谡捧着巾帛,穿过走廊,小跑入堂,将文疏送到刘备案上。 “主公,合肥急报!” 刘备放下手中的公文,看了眼行事毛躁的马谡,拿起文疏浏览起来。 “进武汉王?” 刘备盯着巾帛上的内容,颇是意动。 思虑良久后,刘备说道:“让孔明来一趟。” “诺!” “武汉王?” “复土江淮!” “黄龙现身于巢湖,九日而不散!” “镇北将军臣峻、丹阳太守臣芳、护军将军臣云、鄱阳太守臣笃、九江太守臣济……镇北参军臣良、徐州别驾芝……” 刘备望着巾帛,低念霍峻上疏的公文内容。 此番霍峻上表的公文,不是什么江淮军事,而是之前蒋济说过的劝进王爵的事。 经过蒋济的操盘,巢湖上出现黄龙的身影,已在扬州传播开来。霍峻、糜芳、赵云、蒋济、高翔等北伐军中的核心文武署名上疏,建议刘备进位武汉王。 “亮见过主公!” 诸葛亮行礼拜见刘备,问道:“不知主公唤亮前来,所为何事?” “孔明且坐!” 刘备将书信交予诸葛亮,说道:“仲邈今日上疏,言巢湖现黄龙,江淮文武欲尊孤进位武汉王。不知孔明以为何如?” 诸葛亮见刘备嘴角带笑,便知刘备心意,问道:“敢问主公,若汉帝南下,不知主公是否愿将基业与天子?” “这~” 刘备犹豫少许,直言说道:“世祖言‘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亦不可得也’。孤虽不敢自比世祖,但今时即便汉帝南下,孤亦不会出让基业。” 诸葛亮合上文疏,笑道:“既是如此,不知主公有何疑虑?” 刘备微微蹙眉,说道:“非孤不愿进位王爵,而是仅因巴蜀战事仍在,曹操北据中原。今仓促进位武汉王,怕是不妥。”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主公既愿进位王爵,何不如将此疏留下,不以驳斥,如此仲邈及江淮文武可知主公心意如何。”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主公帐下文武将校弃乡土,从军戎,为主公冲锋陷阵,冒矢石征伐,所为何事?” “皆因主公有兴汉之望,故众人攀龙鳞,附凤翼,为主公殚精竭虑,以成其所图之志。今吴楚已定,霸业将成,天人亦应,而主公却逆众人之意,不正名号。” “时恐众文武心思杂乱,有去归之念,呼号奔走,大众一散,则被曹操之所用,故众人之意不可逆。主公当为进王爵而思,让帐下士人知主公之念。” 群雄争霸都到如今这份上,如果刘备说自己没有称王开国之念,帐下文武人心必然混乱,则是任何事都无法避免的。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人能为了那空洞的话而活着,如果刘备光喊着复兴大汉画饼,却不给别人分饼,最终手下的那批人必定会抛弃刘备,选择能给他们分饼的人。 刘备辗转中原,流落荆楚。陈群、袁涣、田豫、牵招等中原出众人杰,为什么离开刘备,选择投效曹操、袁绍。除了他们难离乡土外,核心在于刘备无法为他们分饼。 历史上刘备为什么到了荆楚开始崛起,除了依旧能画饼外,而是他有能力分饼了。 打下成都,尽取府库钱财与众人,不是刘备败家,而是刘备要分饼笼络众人。没钱没关系,总有办法解决;若是人心散了,要钱能干嘛?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思量说道:“既是如此,孤留中不发,赐予金银与文中列名之人,以示孤之雄心。待攻破江州后,孤让仲宣留意各地祥瑞。” 诸葛亮持扇向刘备拱手,笑道:“恭贺主公,霸业将成也!” “称王之事暂且不议。” 刘备将案几上的书信交予诸葛亮,说道:“今巴蜀消息传来,曹操平定关中,马、韩二人降服,已率军东归许昌。曹操留夏侯渊于关中,又遣使者与刘璋互通,恐有插手益州战事之意。” 沉吟半响,诸葛亮说道:“得陇望蜀,乃正常之事。以亮观之,曹操此番撤军,或限于粮草不济,或因江淮战事,不得已东归。故曹操欲插手益州战事,仓促之间亦难以动兵。” “且此策或是曹操复行二虎竞食之策,让我军与益州厮杀,待时机至,南下巴蜀。” “那这般如何是好?”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此策虽妙,但需二虎搏斗。刘璋暗弱,岂能与主公相较。亮今下不为巴蜀战事忧,却为江淮战事虑。” “孔明请言!” “仲邈兵破合肥,席卷淮南。曹操见其威势,必率中原及青徐兵马,以临淮河。时江淮地广,仲邈分兵把守,亮恐江淮兵少,不利固守。”诸葛亮说道。 历史上孙权曾与吕蒙商讨过徐淮战事,吕蒙曾言如果东吴拿下徐淮,至少需要七八万兵马防守,且还怕不够。 吕蒙虽战略不行,但在战术上表现可以称道,如他对徐淮防守的兵力部署判断上没有问题。 淮河与长江不同,长江辽阔有水师就行,但淮河处处可过,北方政权跨越淮河南下并非难事。 守江守淮的核心在于利用淮河几百里的丘陵、湾地、洼地和沼泽等地带,形成战略纵深,依托城池防御,层层阻击,最终让北方政权不得已撤军。 诸葛亮虽不知江淮的细致军略,但他有从霍峻口中了解过,守江守淮的核心命门。 “此事易尔!” 刘备将心中的计划抛出,说道:“子敬于交州多时,孤欲改迁为江北副督,命他率交州军士五千北上江淮,辅佐仲邈镇守江淮。若战事不利,孤率白毦军五千人,增援合肥。” 鲁肃在交州治理几年,平贼乱,讨蛮夷,为刘备招抚了交州数郡。镀金、历练的任务已经完成,鲁肃已经没有留在交州的意义。 “那交州刺史,谁可胜任?”诸葛亮问道。 “孤意属步骘!”刘备说道。 诸葛亮思虑说道:“士燮遣子入武汉为质,交岭已安,子敬留守交州,亦是惜才。今让子山入驻交州,安抚民夷,当是可行。” “善!” 刘备似乎念起什么,说道:“孔明以为马幼常才略如何?” 诸葛亮蹙眉思量,说道:“幼常善军谋,又能议政事,是为俊杰。若磨砺一二,或许今后能委以大事,为主公兴汉之事尽力。” 刘备不以为然,说道:“子山改任交州刺史,孤欲让秭归令蒋琬升任。不如让马谡下放至秭归县磨砺,何如?” “此乃善事,亮岂敢不应。”诸葛亮应道。 ps:上一章《河阳国志》的故事被书友改版了下,诸位可以再看下。 (本章完) 第314章撰书聚兵 建安十七年,七月。 曹操南巡江淮,曹丕、荀彧、马超从军随行,又召青徐兖豫四州刺史、诸将至寿春。 乔装打扮过的扬州从事吕方观望左右,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街边卖锦绸的商铺。 粗着嗓子,吕方问道:“你这有红绿绸缎蜀锦卖吗?” “要几匹!”相貌平凡的商贾,随口问道。 “两匹半!” 商贾抬起头,抬头看向吕方,笑道:“库内仅有一匹,剩下一匹半需要时间。” “我可以等两天半。”吕方答道。 “请贵人到后间议事!” 商贾让伙计招待店来其他贵人,自己领着吕方到狭窄的侧间。 来到侧间,吕方将手中的巾帛塞到商贾手中,低声说道:“紧急消息,我从温恢口中探得曹公似乎有称公之念,曹丕、马超、荀彧皆随其南下,不日将南巡淮河。但却召集青徐诸将各率兵马至寿春。” 商贾偷偷地塞进袖子中,说道:“渔夫言,都督多次赞扬你情报通达,故此月俸禄加倍,以为嘉奖。等会我让外面的人拿锦缎予你,如往常般即可。” “多谢都督!”吕方感激的说道。 商贾往外瞧了眼,低声说道:“夏侯惇搜查觇候甚严,若无紧急之事外,近日减少联络。” 顿了顿,商贾叮嘱说道:“记着除我之外,无人知道伱驿差身份。” “善!” 商贾笑送吕方走出侧间,恭敬笑道:“贵人,红绿绸缎没了。不如拿玄色的绸缎吧!” 吕方犹豫半响,说道:“也行!下次若有红绿绸缎记得留给我。” “诺!” 间谍情报,对于大军作战而言,重要性不由分说。此前霍峻诸多取胜的战事中,斥候发挥了重要的关键。 霍峻对江淮的渗透,开始于坐镇濡须口时期,那时由蒋济负责,利用他淮人以及旧扬州别驾的身份,为霍峻搭建起情报体系。 在合肥之战后,江淮局势混乱,将校、官吏弃官北逃寿春众多。蒋济利用他之前的人际关系,给予大量钱财策反了扬州从事吕方,让他作为内间。 吕方利用靠近温恢的关系,从中套取了大量的江淮情报与合肥方面,逐渐成为了霍峻情报体系中核心人物。 津贴发放方面,由于天下大乱,货币体系崩溃,基本是以物易物。蒋济派手下入寿春,开设米铺、布铺,利用米铺、布铺为掩护,给间谍发放津贴,又作为总联络站,将情报传达至合肥。 寿春至合肥两百余里,定期有斥候快马传递情报,常是一昼日便将消息传至合肥。 此时的霍峻正伏案持笔书写他多年以来的用兵体会,或是说为他的兵书撰写草稿。 人活一世多为名利,霍峻也是难以挣脱得了。在蠢蠢欲动多时后,霍峻欲撰写兵书,让其成为经典,流传于后世,传播他的军事理念。 古来论兵书者,无非《孙子兵法》《吴子兵法》《李卫公问对》《纪效新书》等典籍。 除戚大帅所著的《纪效新书》偏向实操外,各家兵书多偏向战术策对。战争案例的话,唯有《李卫公问对》中提及颇多。 既编撰兵书,欲留名于世,便要不能与前人同。若尽论兵法战术,安能比肩千古留名的《孙子兵法》。在深思前后,霍峻心有大概纲目。 在兵书上,霍峻欲分为三卷,即分别为《军国》《论术》《治军》。 首卷《军国》从宏观的角度出发,论述军队与国家的关系,军队作为国家暴力机器,本质上强迫敌人服从自己国家的意志,需为国取‘利’。 其次,以两汉兵制的不同为出发点,分析募兵、征兵二制对国家军队实力的影响。以及延伸到国家经济、政治、社会文化方面。 末尾,利用后世大框架的地理知识论述战略,划分如江淮、江东、荆襄等地理区域,以各地理区域为模块,引用春秋自秦汉以来的战例,阐述地理区域的战略意义,以及争夺这个地区的目的。 如此庞大的论述内容,超出时代的思维架构,从宏观到微观上论述战争,光凭上卷《军国》的内容足以单独成书,可见霍峻对他这本兵书的期望是多么的高。 就在霍峻持笔下文时,侍从入堂来报,说道:“都督,新任江淮副督鲁子敬求见。” “子敬怎到如此的快?” 霍峻搁笔于架上,说道:“速请鲁副督。” “诺!” 少顷,肤色黑了许多的鲁肃,身袭劲服,趋步入堂。 见到鲁肃,霍峻下榻欢迎,握着手臂,热情说道:“许久不见子敬,愈发英气。君于交州所为,峻多耳闻。今交岭能安,多赖子敬尔!” “都督谬赞!” 鲁肃露出白牙,笑道:“都督兵破合肥,席卷江淮,名声响彻寰宇,肃交州多有耳闻。” 握着鲁肃的手,霍峻邀其上榻,问道:“峻闻主公书信言,子敬率兵刚从交州出发不久,今怎如此快至合肥?若知子敬至,峻必命人迎接,设宴款待子敬。” “都督客气了!” 鲁肃笑了笑,说道:“肃闻曹操兵归许昌,恐其南下合肥。故舍兵卒先行,速至合肥,以助都督御敌。” “峻得子敬辅助,江淮必是无忧也!”霍峻笑道。 “肃听候都督调遣。” 鲁肃拱手问道:“敢问都督,今曹操动作如何?欲从何处进军?” “子敬可有高见?”霍峻问道。 鲁肃沉吟少许,说道:“不敢言有高见,仅是肃以为曹操得胜关中,本因回兵中原休整,但却南至合肥,如此疲惫军士,我军固守城郭,当可退曹操也!” “不知都督之见如何?” “子敬所言,峻以为然也。曹操去岁南征,又转平西事,将士疲惫,非征战之机。今曹操南至寿春,或无南征合肥之意。”霍峻说道。 曹操从去年南征,军士辗转千里,又与马超恶战一场。虽得胜回朝,但军士多疲惫。如果曹操率疲军南征,以他的军事知识,必然知道难以成功。 故让霍峻不得不怀疑曹操南下淮河,无心南征,而是欲打场政治战。毕竟按照霍峻仅有的历史知识,曹操称公似乎就在这几年。 “都督何出此言?”鲁肃面露好奇,问道。 霍峻神色淡定,说道:“军报且在路上,彼时便能知曹操意欲何为。” “都督!” 说话间,蒋济携书信入堂,说道:“寿春来报,曹操率兖、豫兵马南巡淮河,又招青徐诸将率兵至寿春,曹丕、荀彧、马超于军中随行左右。” 顿了顿,蒋济强调说道:“曹操留中军于许昌休整,且驿差得知曹操欲进位称公。” 见霍峻在阅读自己整理的情报,蒋济说道:“或如都督所言,曹操应无南征之意,今时南下应为巩固淮河军事,得赞美名,为进位公爵而作准备。” 鲁肃将前后事件串联起来,分析说道:“曹操欲以平关中之功,进位爵国公。而都督却兵破合肥,令曹操有失颜面。今曹操南下江淮,当是欲建小功,为进爵国公而扬威名。” 说着,鲁肃赞叹不已,说道:“都督妙算也!但却不知都督欲如何对之?” 霍峻于堂内踱步,笑道:“曹操欲扬威名,峻岂能不助,命钟离、淮陵、淮阴等城守军南撤,收缩兵力至射阳、六安、合肥三城,不与曹操战之。” “都督这是为何?”蒋济问道。 霍峻见蒋济不能理解,解释说道:“钟离、淮陵、淮阴等城临近淮河,远离江东,利敌而不利我。曹操知道合肥、六安难克,欲建功绩之下,必围我军淮南外城。” “今我军兵力唯有五万余众,分守江淮数百里地,兵少而城众,难以一一固守。何不如撤出外围城郭,退守江淮险要。若曹操欲伐合肥,时以重兵分守六安、合肥,足以据敌于芍陂。” 之前霍峻派四部分取江淮诸地,名为取地,实为迁民于江北。经过几个月迁民活动,卷了数万百姓到江北屯驻。 让军士驻扎在外围城池,多为警戒前哨以及充当缓冲区。如今曹操南下,外围城池属于鸡肋。毕竟这些城池荒废,寡有百姓,能放弃就放弃,还不如集中兵力到重要的地区防守,没必要与曹操死磕外围防线。 如果死磕外围防线,将会分散为数不多的兵力,容易被曹操逐一击破。即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曹操拿到这些外围城池后,取得了小功绩,大体会心满意足。如果继续南征合肥,将会遇上真正的硬骨头,不胜而撤属于是必然之事。 “都督英明!”蒋济称道。 待蒋济退下布置任务后,鲁肃开口问道:“都督,肃既辅佐都督,不知都督有何要事交予在下。” 霍峻沉吟半响,说道:“子敬来得及时,江淮辽阔,峻难以分身并治。广陵位于江淮以东,临近海滨,田亩肥沃,邗沟过郡。今主公派刘基出任太守,兴建县乡,招募流民,恢复生产。” “然邗沟淤积,广陵民少,仅凭刘基一人难以大治。峻欲让子敬往江左招募南逃淮民,北上屯田建城,以为固边。又与昌下邳、刘广陵二君协力,疏通邗沟,贯通长江至淮水水道,为今后北伐大计而奠基。” 不论是想从江淮北伐,还是固守江淮防线,都离不开邗沟。毕竟指望江淮复兴是不可能的事,唯有疏通邗沟与兴建县乡两手并重,方能支撑得起在江淮用兵的需求。 “不知子敬愿领此重任否?” 鲁肃神情严肃,拱手说道:“都督之令,肃当从之。且是为主公大业,肃又安敢不效命。” “善!” (本章完) 第315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寿春,郊野。 “嘚嘚~” 数十骑策马缓缓而行,居前数骑左右各负雉兔,谈笑风生,甚是欢乐。 领头骑士贵气逼人,挽着缰绳,笑道:“仲谋善射,丕早有所闻。今于郊野狩猎,果然名不虚传,猎得獐鹿。古人言,南人习舟,北人操马。今丕见仲谋骑射之精湛,此言怕是有虚也!” “公子羞煞权也!” 上长下短的从骑,说道:“权虽善射,但公子射术尤精。无公子那一箭,权所猎之鹿必逃矣!” “哈哈!” 曹丕大笑几声,说道:“幼年时,天下纷乱,兵戈四起,丞相教我习射,又授我骑马。盖丕八岁时,便会骑射。十岁起,随丞相南征北战,至今已有十余年,骑射不敢比子丹,但胜众人多矣!” 历史上的笔友,今位面相见,关系自当是不差。 曹丕与孙权于襄阳初见,后在邺城深交,结下真挚友谊,孙权随曹操出征时,二人常互通书信,倾诉友情。 今曹丕随曹操南至寿春,特邀孙权外出狩猎。以曹丕与孙权的关系来看,孙权将能与司马懿、陈群、吴质等四人为伍,成为曹丕的五友。 “公子文武兼济,有丞相之风。料百年之后,公子将能继丞相之遗志,扫荡南方,一统天下。”孙权吹捧说道。 曹丕脸色略有黯淡,说道:“今时南征,丞相留子建于邺城,却不知丞相何意?” 以往曹操出战,曹丕作为曹操的副手,留守邺城大后方。今时曹操南巡淮河,让曹丕随行至寿春,让曹植留邺城。如此举动,让曹丕不由心生疑虑,怀疑曹操是否有他意? 孙权思虑少许,笑道:“公子或是多虑,丞相将进魏公,此番带公子南下,或有他意。且即便丞相或有意公子植,但公子亦不可猜忌疏远公子植,需反其道而行之,向丞相彰显兄弟亲善。” 顿了顿,孙权说道:“观今天下形势,刘备作乱于吴楚,公孙割据于辽东,以权之见天下非仓促可平,需有为之君方可定鼎天下。今公子植虽有才学,但性情粗狂,岂能胜任此位?” “权观丞相诸子,唯公子文武并济,胸有韬略。公子不就此位,谁可任之!” 闻言,曹丕尽去心中郁闷之情,笑道:“望能如仲谋所言!” “驾!” 谈话间,一行人从郊野往淮水畔设立的军营而去。 曹操率兖、豫二州郡兵至寿春,于淮河扎营,进而召见夏侯惇、臧霸、温恢等江淮核心文武。 “霸救援不利,请丞相责罚。” 臧霸袭甲胄卸下佩剑,趋步入帐,看了眼坐在榻侧的马超,进而恭敬拜见曹操。 望着诚恳请罪的臧霸,曹操脸色不悦,问道:“将军有何罪责?” 臧霸伫立于帐战,低头说道:“我徐州救援不利,被糜芳所部牵制,仅遣吴敦率万人救援,反遭敌猛击。若知霍峻谋划,霸必亲率大军,救援合肥。” 救援合肥的战斗容不得曹操不气,在他事先的谋划中,如果合肥遭遇霍峻围攻,兖、豫二州发兵南下,同时臧霸能倾尽全力救援,以中原之众,必能逼退霍峻。 然他怎么也没料到,霍峻让糜芳走海路,浮海而北上,牵制臧霸的兵力。在糜芳的牵制下,派出的兵力被霍峻提前探知,直接被兼程赶来的羆虺军击溃。 曹操目光紧盯着臧霸,冷哼一声,说道:“今合肥已失,这般言语,已是无用。念事出有因,你已派遣军士救援,不予追究。若是再有下次,孤必惩处。” 臧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拱手说道:“启禀丞相,南贼于淮南逞凶,占据县邑,霸愿为丞相先驱,扫荡敌寇,夺回江淮城郭。” 望着臧霸如此恭顺的态度,曹操甚是满意。他强行带马超来寿春,除了方便夏侯渊平定陇右外,便是希望马超能当个吉祥物,用于威慑泰山诸将。告诉泰山诸将,他能解决比他们更强大的马超,也能解决他们。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敌寇狡诈,固守合肥,背靠巢湖,舟舸转运,不易破之。今孤且命你率军南下江淮,恢复淮南城郭,铲除水寇。” “诺!” 臧霸从帐中缓缓告退,出帐后吐了口浊气,深感庆幸而走。 待臧霸从帐中退出,曹操看向夏侯惇,问道:“淮南战事何如?” 夏侯惇如实说道:“启禀丞相,曹真、曹休诸将连下西曲阳、钟离、安风等淮西诸县,水贼非死既逃,今多退守至六安、合肥二城。” “六安城,由霍峻兄长霍笃把守,兵有八千余众;合肥城,霍峻屯兵两万余人,帐下赵云、黄忠、高翔三将为羽翼。两城毗邻,互为犄角,不知是否进军六安、合肥二城?”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今夏秋多水,南贼舟舸入施水,易于行军断粮。我军多步骑军士,限于水网,今时非进军之机。且让子丹、文烈注意敌寇动向,收兵至成德,以观敌寇兵势。若霍峻举兵北上,孤率中原步骑击之。” “诺!” 不出霍峻所推测的那般,曹操此番南下,留大量中军休整,率少量军士及随行豫兖兵马,基本就是无心南征合肥,而是想打场政治战,好让自己进位国公,而不·是非要打下合肥。 讨论完军事,曹操让众人出去,唯独留下荀彧一人。 曹操见帐中已无外人,笑道:“操与文若虽共事多年,却少有同伐贼寇。今能与卿同征南贼,操甚喜之。” 顿了顿,曹操说道:“文若素有王佐之才,胸含兵略,识人无数。不知以为刘备何人?今天下又将如何平定?” 荀彧低垂眼皮,说道:“刘备名为汉室之后,实为乱臣贼子。割据吴楚,祸乱南方,有霍峻、诸葛亮、张昭等人辅佐,已成气候,必为国之大患。” 继而,荀彧又说道:“丞相欲平天下,当奉天子,明道义,以讨天下之不臣。时丞相先安西北,进取巴蜀,顺江下取吴楚,则天下太平,丞相亦可息甲收兵!” 曹操眯起眼睛,说道:“天下承平时,操又能得到何等封赏?” 荀彧神色不变,说道:“效周旦、吕望之事,丞相还政于天子,天子赐国予丞相。受地裂土,建庙立祀,香火传于后人。今丞相得平关中,食邑万户,足以彰丞相之功。” 曹操见荀彧搪塞自己,心欲发怒。但念及往昔的征战情谊,紧了紧牙忍了下来。 时侍从入帐,说道:“丞相,公子狩猎归来,正在营外。” “让公子入帐!”曹操深呼吸,挤出笑容说道。 “诺!” 少顷,曹丕衣冠齐备,趋步入帐,行礼说道:“丕拜过父亲,见过令君。” 曹操将不爽藏在心里,笑道:“不知子桓所获獐鹿、雉兔几许?” “启禀父亲,獐鹿五只,雉兔三十只,略有所得。丕已让手下炙烤鹿肉,特献食于父亲、令君二公。”曹丕说道。 荀彧面对小辈,笑容满面,说道:“子桓善射,今彧有口福矣!” 曹操挥了挥手,笑道:“多灌蜜水,食鹿肉,不可无蜜水。” “诺!” 曹丕甚有眼色,说道:“丕先告退,二公且等半响!” “善!” 望着曹丕的身影,曹操感慨说道:“一晃多年,子桓已是有子,孤亦有孙。孤依稀记得子桓与长倩在文若屋中习读,然可惜二人长成,却少有往来。” 长倩者,荀彧长子荀恽。其娶曹操之女为妻,与曹丕关系不和,却与曹植关系友好。 荀彧叹了口气,感慨说道:“岁月渐过,人将老矣!” 曹操悲叹了一句,说道:“按君所言,待操百年之后,子桓、子建不日将亡,操子孙亦难活于世间也!” 荀彧露出惊讶之色,说道:“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直言不讳,说道:“操年岁已长,难见天下归一。如按文若言语,操尊奉天子。然待操病逝,子嗣必受刀斧加身,便是长倩亦难幸免。” “操征战天下至今,所杀之人不计其数,又不知多少人记恨于我。若不进国公位,待操病逝之后,兵权归于天子,天子便是杀我子嗣首人。” 不知曹操何时生出自立之心,但有一点着实不假。如果曹操不朝着代汉自立的方向去走,未来死的肯定是他自己与他的子嗣。 像曹操这种挟天子的权臣之路,一旦走上去,便无法回头。如果他回头,不仅是他的手下会抛弃他,甚至他的手下会是向他挥刀的首人。 见曹操袒露胸襟直言,荀彧或早已料到,说道:“丞相若亡,子桓可继丞相之位,丞相子嗣岂会有兵戈加身。” 曹操见荀彧如此天真,冷笑说道:“那往后呢?” 荀彧直视曹操的眼睛,说道:“那丞相之后呢?” “进魏公!” “进魏王!” “进魏帝!” 荀彧坐在榻上,冷静说道:“丞相走上进位国公的道路,那才是彻底的无法回头。” 曹操见荀彧态度如此坚决,猛地站了起来,愤然说道:“荀彧,别以为孤不知你的想法?” 甩着袖子,曹操手指荀彧,沉声说道:“昔董卓乱政之时,天子蒙尘,伱弃官而走。反而是公达心怀国事,与伍琼、何颙等人密谋董卓。” “你敢说你荀彧真心为天子吗?” 荀彧见曹操血淋淋地解剖他的行为,脸色涨红,却是动怒不语。 “荀彧,你所欲求的汉室天下,不过是天子为虚君,士族执政朝政,共治天下。” 曹操盯着荀彧,连连摇头,说道:“天子不独治天下,而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何其荒唐?” 荀彧从榻上起身,冷冷说道:“曹公,独夫治世,自汉祖以来,无非是奸臣当道,外戚执政,天下混乱。汉家之天下,非刘氏一人之天下,不与士大夫治天下,莫非与阉党、庶民齐治天下?”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与曹公多言。汉不可亡,公不可进魏公,此便乃我荀文若态度!” 东汉后期以来,荀彧见过了太多的乱政,权臣、武夫、阉党、外戚轮流登场执政,他思求‘政由宁氏,祭则寡人’的政治理念。 或许荀彧的思想,在外人看来拧巴。但实际上与荀彧思想相近的人也不是没有,如东晋的王导便是如此, 八王之乱,王导南下,积极联络江南士族,让他们支持琅琊王司马睿登基。在晋元帝司马睿与王敦爆发利益冲突后,王导选择帮助王敦击败司马睿。 然当司马睿战败后,王敦打算废掉晋元帝时,王导又表示坚决反对,始终如一的维护了司马氏的皇族地位。 皇帝与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保皇帝,为家族,或许是荀彧、王导这类人的写照。 望着怒而出帐的荀彧,曹操看了眼案几上的空盒,长叹了声。 “文若休怪孤了!” (本章完) 第316章志满北归 自那日曹操与荀彧争吵后,二人撕破脸皮,矛盾激化,无可调和。 荀彧称病求休,言难以随军征战。曹操从其意,准荀彧留城养病,让侍从好生‘照料’。 寿春,曹军大寨。 大帐内,杨修奉上战报,说道:“启禀丞相,臧徐州率军深入淮南百余里,扫荡淮东,水贼败降,兵围射阳月旬。然射阳临近湖泊,水贼舟舸出没,袭扰粮道,兵疲粮尽。今请丞相吩咐?” 射阳湖,汉称射陂,湖最深且阔,能受诸郡县水,东走可入海。吴王夫差联通江淮的邗沟,便是通过射阳湖北上江淮。 孙策进攻陈登,从江东发兵浮海北上,从河水驶入射阳湖,兵破射阳县。 在霍峻布置的江淮防线中,淮西以六安、合肥为据点,淮东以射阳(今宝应县)为据点。淮东地区,守军有万人,由副督鲁肃坐镇,将军徐盛率军五千固守射阳城。 今时别看臧霸深入百余里,多是霍峻让出去。在霍峻制定的防守战略中,淮东如遇曹军重兵南下,将以射阳湖为据点,通过河水的四通八达,利用江左擅长的水军袭扰曹军的粮道,从而通过百余里的无人区,逼曹军粮尽而退。 至于刘基负责的屯田地带,分布于射阳湖以南,即复建广陵郡的高邮、海陵、平安三县乡。除非射阳被破,射阳湖水军覆没,否则曹军无法继续深入。 曹操思虑说道:“南贼以舟舸见长,射阳城据水而守,非重兵不可克。臧徐州出兵已有时日,粮草不济,难以再战,且让其撤军北归。” “诺!” 望着杨修退下的身影,曹操脑壳疼得很。他此次南下虽多是政治企图明显,但不代表他不想重夺合肥。 然霍峻知他南巡寿春,犹如刺猬般,放弃外围城郭,将兵力收缩到六安、合肥、射阳等城,完全没有与他作战的想法。诱自己深入江淮,拉长补给线,利用水网的密布袭扰粮道。 不得不说,霍峻是他曹操自征战天下生涯以来,遇上最强劲的对手。因敌而战,知时而退,从不拖泥带水。 “丞相,既让徐州撤军,我淮西兵马今下当如何是好?”夏侯惇迟疑说道:“毕竟霍峻素善水战,江汉旧事,不可不鉴。” 见夏侯惇无意中戳到自己的伤口,曹操的脸色黑了下来,闷声说道:“金口之役,值有疾病,天火烧船,孤撤军而走,横使霍峻得胜此战,虚获功名。” “孤南巡江淮以来,南贼浮水而逃,固守城郭,不敢战之,是乃丧胆尔!” “正是!” 孙权见是如此,急忙起身,为曹操背锅。 孙权起步出列,谢罪说道:“金口之役,权识人不明,错看俞韶其人,让甘、俞二人诈降成功。权请丞相责罚,治权招降不利之罪。” 曹操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那时吴楚归降士人将校众多,为收人心不得已为之,些许奸诈之徒混在其中,难以分辨,亦是正常之事。” 说着,曹操捋须笑道:“此次南征,芮玄率军士归正,得赖仲谋招降。功过相抵,仲谋何罪之有?” 芮玄,父芮祉,兄芮良。芮氏两代皆为孙氏效力,与程普、韩当这种老人相同。 父芮祉随孙坚起兵,征伐有功,被孙坚推荐为九江太守,后转任吴郡太守,在任有政声。 在芮祉去世后,长子芮良迎奉孙策南下,从平江东,出任会稽东部都尉。 二刘平江东时,芮良随孙权归降刘琦。刘琦为了稳固江东的统治,让芮良官复原职,旧统原兵。 今年芮良病故,按孙氏私兵制芮玄统父兄旧兵。刘备为了加深他在江东的统治,拒绝了芮玄统属旧兵的请求,转任芮玄为文官,将部曲转交给糜芳统率。 时孙权随曹操南巡,芮玄在孙权的招抚下,率部曲千余人投曹。曹操大喜之下,封芮玄为奋威将军,拜为溧阳侯。 “谢丞相恩典!” 孙权感恩戴德退下,重新坐回席位。 面对众人的目光窥探,孙权脸色淡然。别人笑他太舔,他笑别人看不穿,此时不舔,更待何时? 曹操不日将要称公,他主动替曹操分锅,又立下功勋,还怕曹操不给他升官加爵吗? 帐中气氛好转,曹操也不着急安排军事,而是与众人谈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半响,司马懿疾步入帐,拱手说道:“启禀丞相,陇右大捷!” “念!” “诺!” 司马懿摊开巾帛,沉声念道:“护军将军渊奉丞相之命,督朱灵、张郃、郭淮等将屯兵长安。五月,渊讨杨秋于安定,杨秋降;张郃兵讨山贼刘雄,降其部众;朱灵征靳富于夏阳,斩敌降众。”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氐王杨千万据兴国而叛,袭扰陇右;西平郭宪遏险要,勾结诸羌。陇右羌乱不休,匪寇篡逆,士民不安。” “六月,渊为丞相除奸逆,率兵西进陇右,将讨以上三贼。至汉昌,渊破杨千万,进屠兴国,以威吓诸羌。转击枹罕,月馀拔之,渊斩建及所置丞相已下。” “七月,渊别遣将军张郃等征西平,郭宪率众归降。郃以郭宪为向导,渡河入小湟中,河中诸羌尽降,陇右遂平。” 念完,司马懿将巾帛奉上,恭贺说道:“懿为丞相贺,关西骚乱多年,远离中国,今降服陇土。丞相功勋卓著,武功盖世!” 曹丕从侧席起身,拱手说道:“恭贺丞相,开疆复土!” “恭贺丞相,开疆复土!” 帐中众人齐刷刷起身,行礼庆贺道。 “呵呵!” 曹操开心地笑了几声,下压双手,说道:“妙才三月平陇,斩杨千万、屠宋建,降郭宪。其中宋建乱逆三十余年,一举灭之,可扬我中国之威。” 继而,曹操手抚胡须,赞扬说道:“仲尼有言:‘吾与尔不如也。’今妙才扬威除乱,虎步关右,所向无前。孤当上报天子,为其嘉奖。” 少顷,侍从趋步入帐,通传说道:“启禀丞相,谏议大夫携天子诏书而来。” 众文武见状,纷纷神情收敛,恭敬起来。这个恭敬不是给王朗,而是给曹操看。 曹操带众人恭迎,王朗手持天子诏书而来。 见到曹操,王朗行礼问好,恭敬说道:“丞相南威江淮,西平关右,功勋卓著。今朗奉天子之令,特来封赏丞相。” “众人听诏!” 王朗摊开天子诏书,沉声朗诵说道:“朕以不德,少遭悯凶,越在西土,迁在唐、卫。当此之时,殆若缀旒,宗庙乏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 “昔者董卓初兴国难,……马超、成宜,同恶相济,滨据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献馘万计,遂定边城,抚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 “今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为魏国公,锡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建冢社。……” “丞相功盖于世,天子授魏国公与丞相。望丞相接旨,往许昌复命。”王朗恭敬说道。 “请丞相接旨!”众人起身道。 曹操脸色惶恐,推脱说道:“孤蒙先帝厚恩,功小德薄,非敢希望高位。为国尽忠,是臣之本分。进爵益土,非臣所宜。九锡大礼,臣所不称。” “这~” 王朗面露迟疑,说道:“丞相功勋之盛,非国公不能封赏,望丞相受之。” “孤惶恐异常,不敢受之。”曹操再次推让说道。 贾诩趋步出列,拱手说道:“丞相,天子之恩,不可不受。丞相何不如回见天子,以明己心。” 曹操犹豫半响,叹息说道:“既是如此,唯有回都朝见天子,言孤忠报国恩,灰躯尽命之心。” “丞相英明!”众人又是行礼说道。 显然这场戏出自于董昭之手,劝进魏公之事,乃是曹操称王建国的重要一步。先是将陇右战报送到,进而再将天子的诏书送至,有武功衬托下,无人敢质疑曹操进位国公的资格。 曹操将诏书收起,说道:“孤南巡寿春,诸将深入百余里扫贼。南寇隐藏水泽,固守城郭,丧胆畏战,不足为虑。孤将回许昌拜见天子,今江淮之事,将有劳诸位。” “请丞相吩咐!”众人应道。 “夏侯惇何在?” “末将在!” “你且督十军兵马,辖豫、徐诸将,坐镇寿春,守备江淮。南贼趋舟而进,常袭扰边民。从今之后,多修城郭,生聚粮草。”曹操强调说道。 “寿春者,控扼淮、颍,襟带江沱,为中国之要枢,兖豫之屏蔽。南贼入中原,必先据此城为根基,窥视北方。孤不求卿谋夺合肥,唯望卿保住寿春。” “诺!” 见盲眼夏侯领命,曹操伸手拍了拍肩膀,叮嘱说道:“昔吕布袭兖州,诸城失陷,卿力保三城,挫敌兵锋。今孤托江淮于卿,望卿守住寿春,不可有失。” “请丞相放心,城在既人在,城亡既人亡。”夏侯惇沉声应道。 “善!” 又吩咐了一些话,曹操便让夏侯惇退下安排撤军事宜。 曹操起兵以来,诸曹夏侯常随他出征,能留守家中者,唯夏侯惇其人。 夏侯惇虽领兵作战不行,但其他方面却是不差,某些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出众。其为人清俭,有余财则分于属下,自己不治产业,在困难之时,常能亲力亲为。 曹操让夏侯惇坐镇寿春,大体上看重了夏侯惇听话,能得人心的方面,利用这方面的特性去与霍峻较量。 至于作战上,曹操就没指望夏侯惇进攻合肥,仅让他固守城池,生聚粮草。毕竟防御战远比进攻战简单,而防御战中守城也远比进攻简单。 霍峻啃不下合肥,通过水淹、围点打援等手段,才攻克合肥。亦或是关羽、张飞二将入蜀,被江州所阻,除了死磕城池外,也别无他法。 在众人远离的时候,孙权走到曹操身侧,说道:“魏公,今时北归许昌,不知荀令君如何处置?” 孙权自归降以来,经历金口大逃亡,逐渐成为了曹操的心腹。或是因为大魏吴王的缘故,孙权常能领悟到曹操的深意,让曹操用得异常顺手。 曹操挑了挑眉毛,问道:“令君病情如何?” “闭门不出!”孙权答道。 “可有进食?” 孙权低垂眼眸,答道:“应无进食!” “患病又岂能不进食!”曹操淡淡说道。 曹操手搭在腰带上,说道:“仲谋,替孤看望文若,记得带上食盒!” 孙权眼睛闪烁,曹操在‘食盒’上加重读音。 食盒无食! 无汉禄可食? 或是让其自绝? “权领命!”孙权应道。 “嗯~”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卿之忠心,孤当知也!” (本章完) 第317章回楚通河 合肥,大蜀山。 “都督,曹军撤退了!” 蒋济行至身侧,低声说道:“据寿春来报,天子以王朗为使,下诏封曹操为魏公,以冀州十郡为魏公国。曹操撤军后,荀彧病重留于寿春调养,但因病情过重,于前日夜里病逝。并由孙权督办荀彧丧事。” 霍峻望着山脚下的肥水,感慨说道:“荀彧其人,王佐之器,性情高洁。然因曹操而成名,亦因曹操而亡,令人唏嘘!” 荀彧不管他的政治理念如何,但在品德修养及为人处世上,确实深受一众士人推崇。即便霍峻身在敌国,亦是听闻过对荀彧的赞赏之名。 今霍峻为荀彧而感叹,多半是因他与曹操的故事而感慨。辅佐大半辈子的首席功臣,就这么被君上赐死了。 初得荀彧的时候,曹操称其为‘吾之子房’;今因利益冲突,又赐他的子房身死,令人难免感到悲凉。 感叹之下,霍峻念及刘备的为人,心中难免庆幸些许。 从君主的角度来看,刘备有不少缺点,这让他难以成为出色的君主。 如刘备核心臣子常是只赏不罚,湘水之盟时,鲁肃袭取荆州南壁,对于荆州半壁之失,刘备本应处罚关羽、廖立等负责人,但他选择了不宜计较。 盖或是讲人情,待下恩厚等豪侠习性,才让霍峻选择了刘备。然纵观历史上下,待下刻薄的开国君主,或许唯有朱元璋了。至于高祖刘邦,除异姓王,几乎所有功臣都善终。 感触少许,霍峻说道:“季常,将寿春消息送与武汉,好让主公知晓,曹操动作进展。”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曹操称公,主公听闻怕是不悦,进位王爵之事,或许将会提上行程。” 霍峻微微摇头,说道:“曹操取陇右,平关中,方敢进位国公。今主公虽有吴楚,但未建有新功,怕是不敢称王。若克巴蜀,与曹操南北对峙,进位王爵,将是水到渠成!” 今时位面与历史变化甚大,在霍峻看来多是在于韩遂被张飞杀死,从而引起的蝴蝶效应。 韩遂在陇右根基雄厚,在关中之战后,韩遂凭借他的声望,又拉起了几万人羌兵,吓让夏侯渊不敢西进。但今时韩遂身亡,仅凭马超一人的声望,被曹操打垮后,已是无法退往陇右,唯有出降曹操。 马、韩二人,一死一降,除了西北走廊的武威、酒泉、张掖四郡外,关中、陇右二地已被曹操收入帐下。今下曹操的名声大振,渐有恢复金口之战的声望。 如此声望的曹操仅是称公,你让刘备怎敢称王? 今时刘备知道曹操的消息,怕不是为称王的事而烦恼,而是为如何拿下益州而头疼。 从今岁的正月出兵伐蜀,到当下的十月,关羽、张飞、甘宁三军被江州阻挡了足有七、八个月,其间除了降服吴懿外,几乎毫无进展,让人不得不着急。 如果取蜀战事拖久了,除了巴蜀人心变化,甚至曹操也会掺合到二刘的战事当中。 被霍峻提醒了下,蒋济醒悟过来,说道:“都督所言极是,今下当为巴蜀战事而忧。” 顿了顿,蒋济建议说道:“都督,曹操既是北归,已无取合肥之念。而我江淮分守射阳、六安、合肥三城足以据敌,今何不如让子龙、汉升二位将军率中军兵马回武汉,以示都督顾全大局之胸襟。” 北伐合肥前,霍峻手上有五万多兵马,加上俘虏的曹军,以及鲁肃增援而来的五千人,江淮兵马膨胀到六万人左右。 如今曹操撤军,江淮压力大减,如果不向淮河进取用兵,仅以六安、合肥、射阳三城为据点,根本用不到六万大军。 霍峻微微蹙眉,说道:“淮东,守射阳城,兵马万人,足以御敌。守六安、合肥二城,两万余众分守,互为犄角,淮西可无忧矣。剩余军士回江东休整,以为轮换之用。” “如此布置,江淮守备有余,子龙、汉升可率本部兵马回军,以便主公向巴蜀增兵。” 见兵马够用,霍峻吩咐说道:“子通,按照以上布置,让二位将军回武汉复命。” “诺!”蒋济答道。 少顷,司马芝气喘吁吁地从山路爬了上来,说道:“都督,芝已探明水道。” 今霍峻趁着曹操撤军,出城登山,便是为了寻找肥、施二水的旧河道,看能否将其疏通。 霍峻招呼左右拿水给司马芝,问道:“子华,肥水、施水能通否?” 司马芝喝了几口水,说道:“果如子通言,肥、施二水间有旧河道。秦汉时,南北肥水汇集,江淮之钱粮,吴越之革木,通过河道互通,实乃一时之都会。” 古人为城池取名字,为了容易分辨,常是简单粗暴。多以山川地势为名。如因洛阳之名,来自城池坐落于洛水以北;襄阳之名,因城池在襄水之北。 合肥之名,亦是来源于肥水。昔南肥水与东肥水汇集,城池建于附近,故而取名合肥。然随着时代的变化,能让两河互通的河道已是消失干涸,唯有重新疏通,方能重现合肥之名。 说着,司马芝折下树枝,在地上勾勒河道,说道:“都督,施、肥二水虽仅隔将军岭,但其间山势险峻,难以疏通挖掘。芝走访多时,观旧河水道,窃以为当在阳湖互通。” “阳湖?” 霍峻思考许久,说道:“阳湖位于施水东北方,二水相隔甚远,安能通行?” “不然!” 司马芝在地上画出芍陂,说道:“阳湖可与施水互通,其间水道名为施水支津。阳泉不与肥水相通,但其间却有阎涧水,阎涧水出自芍陂。” “孙叔敖时,修芍陂,引阎涧水注阳湖,施水支津又与阳湖通,故经二水一湖,施水与肥水通达,再过芍陂可至寿春附近。” “然因战乱以来,芍陂淤积,阎涧水干涸;施水河道寡有修缮,施水支津河水渐少,故河道废弃,已有数十年尔!” 肥水运河受芍陂水影响大,隋之前芍陂水量丰富,可以保证肥水运河的通行。但到了隋唐之后,芍陂水位下降,肥水运河逐渐废弃,即便修缮河道也不能用。 霍峻盯着地上的水道图,说道:“如果能引芍陂水至阳湖,以让二肥水通达。时长江舟舸,走巢湖入肥水,又从肥水至芍陂,将可兵达寿春矣!” 霍峻拉起蹲在地上的司马芝,笑道:“淮东通邗沟,淮西疏旧道。彼时北伐,吴楚兵粮,可用舟舸运至淮河,中原将不得安也!” “正是!” 司马芝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若水道通达,水军舟舸入芍陂,敌畏我军水师,必不敢轻易南征,六安、合肥可安也!” 吴楚的舟舸能到哪里,哪里便是江淮的前线。如果肥水旧河道疏通,意味着水师舟舸可以开到芍陂里,可以在芍陂中搭建水师基地,江淮战线可以从合肥向北推进百余里。 除了受冬季水位下降的影响外,霍峻想打寿春就打寿春。整个江淮战场的主动权都将由霍峻掌握,夏侯惇除了挨打就只有挨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河道修缮,既是子华探知。便由子华负责,峻派军士帮衬,务必尽快疏通河道。” “诺!” 谈话间,侍从通报说道:“都督,屯田校尉求见!” 霍峻顺声望去,见霍范披甲佩剑于十余步外等候召见。 “让他过来!” “诺!” “范奉都督之命渡江募民,今募江淮百姓二千余户,特来回禀都督。”霍范拱手说道。 江淮凋敝,为了恢复生产。霍峻向武汉上书,淮东、淮西各募万民百姓,作为屯田之用。淮西的屯田任务,霍峻交给霍范负责。 霍峻见霍范完成了任务,体格又壮硕了几分,满意说道:“今来得正是时候,某命子华先生疏通肥水河道。你率帐下屯民居于施水畔,助先生疏通水道,又于田亩间耕种。愿领命否?” “范愿领都督之令。”霍范正色说道。 “善!” 霍峻拍了拍霍范的肩膀,叮嘱说道:“水道、农事非同小可,凡用兵之将,不可不知水道之力,舟舸转运兵粮之便。天下纷乱,百姓凋敝,军粮常难送抵前线,军士屯垦可备不时之需,亦能减轻国家负担,望能自知。” 霍范的神情松了下来,说道:“都督言语,范当记之。督率百姓耕种,亦能磨砺统兵之能,范不敢忘都督教诲。” 霍范与关平、刘封、太史亨等人可以说是二代中年纪较大的那一批,除了霍范常为大军运粮,或是屯田务农外,其余二代将领早就统兵征战。 霍范虽羡慕那些人,但也知霍峻安排的深意,常能谨记教诲,静下心来做事。 望着霍范退下的背影,司马芝捋着胡须,笑道:“都督文武兼济,士载得有都督教诲,日后必成大器。” 霍峻手抚剑柄上,笑道:“士载自幼随君习读,能成大器,当是先生之功。今先生督兵疏通河道,当多教导士载。功成之后,峻当向主公举荐先生。” “不敢!” 明天江州之战 (本章完) 第318章庙堂议蜀 武汉,州府。 “啪!” 刘备愤怒地将巾帛扔到地上,怒声说道:“曹阿瞒居然敢称魏公,如此目无君上,其心可诛!” “主公,息怒啊!” 徐庶将扔到地上的巾帛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说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心世人皆知。今要紧之事,当速下巴蜀,借江水之利,重山之险,以图兴汉室。” 刘备在堂中急躁的踱步,问道:“今江州战事何如?” 诸葛亮迟疑少许,说道:“刘璋屡派救军驰援江州,援军虽皆被关将军所败,但江州城险要,刘循据城而守,张任、邓贤为爪牙,我军实难破之。” “不能再等了!” 刘备试图让平复自己的心情,焦虑说道:“今曹操回许昌称公,如我军不攻下江州,曹操明岁必然南下,彼时攻蜀大军将撤回吴楚,数年心血将功亏一篑。” “主公!” 徐庶欲说些什么,却被刘备伸手打断。 刘备在堂中踱步,说道:“曹操兵回许昌称公,无力顾及外事。今江淮稳固,子龙、汉升二将回援武汉,孤率二将亲征巴蜀如何?” 看着曹操在连续平定关中、陇右,接下来又要称公。刘备不可能不着急,如他所说如果再拖下去,就是曹操南下介入战争了,多年谋取巴蜀的规划将会泡汤。 诸葛亮见刘备如此着急,拱手说道:“主公可听亮一言否?” “请孔明细言!” 诸葛亮握持羽扇,问道:“主公以为伐蜀文武何如?”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云长、翼德、兴霸三将有万夫不当之勇,乃世间难得之将。孝直、士元二君足智多谋,多善兵略,是为国之上士。其余将校忠心耿耿,勤于国事,皆孤所深信之心腹。” 诸葛亮为刘备扇风,劝慰说道:“伐蜀军士精锐敢战,又是主公心腹文武所统,可见江州之战,非诸将不尽心作战,亦非孝直、士元二君智短。” “江州城池坚固,地处江津险峻,内有军士效命敢战,外有援军不断驰援。故今不得破江州,非是将校之故!” “这~” 见还不能说服刘备,诸葛亮从怀中取出江州舆图,指点说道:“主公,江州者,三面临江,背有重山,控遏江津。时刘循据城而守,刘璋在外而援。然主公欲兵援江州,不知如何破敌?” 刘备望着舆图上江州城防,亦是犯了难。 江州城池位于渝中半岛上,三面环水,西临重山。北面是涪水,南面是长江,东面是涪水与长江的汇入口。西面虽与陆地相通,但西面又多是山岭。这种城池不仅难围困,亦难攻破。 江州即是重庆,众人常说襄樊难克,殊不知重庆也是世间少有坚城。 宋蒙战争时期,众人多闻钓鱼城,然钓鱼城仅是重庆外围防线中的一环。 蒙古打重庆花了三十余年,其间蒙哥大汗还死在钓鱼城之战中。南宋布置的重庆防线如此坚固,最终迫使蒙古绕行重庆,强攻襄樊。打下襄樊,进而才消灭南宋。然而即便如此,钓鱼城亦坚守到了南宋投降后的三年。 蒙古打江州尚且如此艰难,更不说从下流逆攻巴蜀的关、张等伐蜀大军。 你让霍峻来,面对重庆山城照样要老老实实地啃城池。奇谋仅是军事作战中的辅助,真正想要取胜还是要靠双方厮杀对抗。 历史上刘备能克巴蜀,实际上多是他自己的功劳。 刘备与刘璋撕破脸皮时,刘备离成都仅三百余里,一路向南进攻,连破诸将,围攻雒城,牵制住了巴蜀大军。外部军力空虚,诸葛亮、张飞、赵云兵入巴蜀,支援刘备作战,花两二三年拿下巴蜀。 如今情形变化太大了,张飞取汉中,不在蜀地内。唯有先拿下江州,方能进取巴蜀。历史上刘循固守雒城一年,今时反到江州固守城池,形势变化之大,与历史走向完全不同。 刘备叹了口气,坐回榻上,问道:“既江州城池非人力所能轻破,却不知孔明有何高见?”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仲邈善战,其有言攻城之战,在于攻心,不在破城。人心散,虽天堑亦难守。欲破江州城,或许便在此语之上。” “哦?” 刘备面露惊喜,说道:“孔明既有计策,何不书信一封送至江州,好助大军破城。” 诸葛亮抚扇而思,说道:“亮能知此策,士元、孝直又岂能不知。主公可命人入蜀,授云长假节,能否破城,便在这一两个月之间。若是破不了城,主公可率军士亲征。” “主公若此时亲征巴蜀,蜀人必知主公之着急,反而会坚定其守城之心,恐更难破之。亮身居千里之外,难言江州战事。然亮窃以为主公当深信诸位将军,及帐下谋臣。” 诸葛亮劝刘备暂时不要入蜀,并非没有道理,而是今时刘备真心不能轻动。 如今曹操回许昌称公,不久将会露布天下。巴蜀与陇西互通,必然知道中原的动向。 如果刘备亲征巴蜀,实际上没给刘璋施压,反而是让智谋之士看透刘备的着急,劝刘璋坚定抵抗之心。一旦曹操从北方发起进攻,巴蜀熬过了刘备亲征这波攻势,吴楚大军除了撤退已无他法。 保持原样,传递出不急不躁的情绪,反而有利于大军攻伐江州。一旦江州告破,刘备入蜀则是会加速大军取蜀的速度。 刘备思虑良久,说道:“既按孔明所言,孤不可入蜀,那不知子龙、汉升可率军入蜀否?”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子龙、汉升二将出征江淮多时,可在武汉休整几日,以观江州战事进展。” “善!” 刘备长叹了口气,说道:“望能早破巴蜀,若让曹操抽身南下,将前功尽弃矣!” 闻言,诸葛亮微微蹙眉,说道:“以今下之形势,我军即便破江州,全取巴蜀亦要花费时间。明岁之时,曹操见我军鏖战巴蜀,恐会趁机南下,此不得不忧。”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赞同说道:“我军与巴蜀鏖战,以曹操之心性,必会南下,断不会坐视我军破蜀。” “汉中、公安、合肥!” 诸葛亮沉思半响,沉声说道:“明岁曹操若南征,唯有此三处可进军。公安城高且坚,施然勇武敢战,当可无忧;合肥城池,背靠巢湖,不利伐取。” “汉中,临近西北,孤悬于千里之外,兵少城多。今陇右已被曹操所得,关中初安,若亮为曹操,当会从汉中进军,谋取巴蜀。时我军战巴蜀,曹军下汉中,将为危难之际也!” 刘备好不容易坐下来,被诸葛亮这通分析,弄得心中焦虑不已。 从榻上起身,刘备忧虑说道:“若是那般,伯言岂不是危险。汉中初得,又要被曹操所取。时巴蜀虽入我手,但亦难安也!” “孔明,可有破解之法?”刘备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唯有早破江州,以巴地为基,联通汉中,或可拒敌。然亮不敢断言,曹操必进汉中,或是必向公安用兵。” 说着,诸葛亮抚扇沉吟,说道:“仲邈都督江淮,功勋卓著。今曹贼撤军,敌寇不敢轻犯。主公何不如借岁末之时,召仲邈回楚述职,让子敬暂代坐镇。” 刘备若有所思,点头说道:“仲邈出征多时,家眷离身,难免思念,今且让仲邈回楚。” “来人,书信与霍都督,让其安排完江淮军务,回武汉述职。言孤许久不见他,甚是想念。” “诺!” 见刘备议完军事,徐庶取出怀中的文疏,说道:“主公,吕吴郡弹劾糜丹阳,以出兵郁洲为名,侵占军中辎重。” “嗯?” 刘备拿过文疏,蹙眉问道:“仲邈可有上疏言子方侵占军辎之事?” 诸葛亮见刘备看向自己,咳嗽说道:“主公,仲邈并无上报此事。然子方贪污之事,亮亦有所闻,受命向辽东购买战马时,常少报数目,以贩卖到市坊间,赚取钱资。” 此次糜芳带半年的粮草北上,然他从北到回军仅持续了五个多月左右。然本应剩下来的辎重,居然凭空消失。糜芳以丹阳郡无粮,向吕岱要批粮草。 吕岱给了粮草之后,在吴郡的黑市发现流通出来的军粮,深查下去,自然是查到糜芳身上,便立即向武汉汇报此事。 你问霍峻是否知道,他当然是知道糜芳贪墨。至于为什么不举报,多是考虑到糜芳丹阳太守的身份,常是告诫以待,让他不可破坏北伐战事。 刘备望着文疏上的内容,叹气说道:“孤流落东海时,人心涣散,军中无粮,以至于人相食。无子方与子仲倾尽家资,安有备之今日。” 说着,刘备将文疏放到案几上,说道:“子方贪墨之事,备当下书告诫。至于吕岱,孤下文重赏,不负其忠贞上谏之心。” 糜芳贪污,你让刘备怎么办,自然是原谅他咯! 毕竟对于糜芳这种大臣,只要不犯政治性问题,贪污真就不算什么。 “诺!” 诸葛亮、徐庶拱手应道。 (本章完) 第319章鳞甲归刘 建安十七年,十一月,江北城。 江州的建制当追溯到战国时期,由秦相张仪所筑。然张仪碍于筑城技术的落后,无法在渝中半岛上修筑城池,唯有江北修筑了城池。 秦汉时期,随着筑城技术的进步,在渝中半岛上修筑了新的江州城。至三国时期,江州实际上有江北、江南两城。江北为小城,江南为大城。 东汉灭公孙述,伐蜀大军突破三峡通道,亦受阻于江州二城。然岑彭所率取蜀大军众多,留兵马围困江州,自己率大军分取巴蜀。 岑彭虽亡于刺杀当中,实际上也给后世留下取巴蜀的经验,围江州城,逆流而上取巴蜀即可。 岑彭取巴蜀之法,关羽、庞统、法正等智谋之士不可能不知道,但碍于手上的士卒不支持他们完成这样的战略部署。 东汉灭蜀之战,动用十几万大军。而三将合兵,加上蜀地降人,勉强才五万人。想凭借四五万军士包围江州城,深入蜀地,效仿东汉灭蜀,对于关羽、张飞来说是难以做到。 故关羽、张飞、甘宁自领兵到江州城外,在法正的建议下,先取了江州的江北城为大营。面对三面环江的江州城,甘宁率水师烧毁巴蜀舟舸,关羽、张飞从西面包围江州城,成功隔绝内外。 吴懿、邓贤从西率军来援,时关羽率吕蒙出战,击败援军。吴懿归降关羽,邓贤率残军逃入城内。 首批救援部队的失败,这让李严、费观二人畏惧兵锋,留步于几十里外不敢救援。犹豫多日,李严尝试夜袭张飞营垒,被庞统所察,兵败而归。李严率残军退守数十里外的山岭,不敢进军救援江州。 帐内,关羽让关平收下刘备授予的假节,身上的压力倍增。 为何关羽会有压力,且看上一个被授节的人是谁? 无它,霍峻,霍都督! 分退诸兵,斩三将,取合肥。 关羽统帅豪华阵容,啃了这么久的江州,他心中亦是惭愧。今又被授予假节,若还拿不下江州,他可真就对不住兄长了。 轻咳几声,关羽坐到榻上,下问众人说道:“诸君与羽奉命伐蜀,今受阻于江州城下,数月不克,可有计策助军破城?” 在座众人面对关羽的请教,却是无言以答,气氛甚是沉闷。数月以来,众人智计多出,却依旧拿不下江州城。 气氛沉闷,张飞不忿说道:“刘循固守城池,拒不出战,今时能有什么计策,何不如集结重兵强攻江州。” “翼德!” 关羽看了眼张飞,沉声说道:“勿要胡言,若强攻能破江州,我军又何至于此!” 强攻江州,关羽又岂是没试过。他初至江州城下,心急破城,率军士强攻,结果死伤数千人,灰溜溜地撤回营寨。 张飞被关羽提醒了下,语气缓和,无奈说道:“既强攻不了江州,又不能诱敌出战。今时只能与刘循对峙,待城中粮食吃尽,从而拿下江州。” 关羽皱起眉头,说道:“据消息言,曹操已下陇右、关中,今已回朝称公。明岁多半南下,或兵进汉中,或南侵江陵。时曹操举大军而来,我军又拿不下江州,彼时唯有撤军也!” “今当速下江州!” 说着,关羽看向法正、庞统,问道:“二君可有妙计破城?” 法正与庞统对视了一眼,互相各有所思。关羽很少向他们主动问计,常是他们主动献策于关羽。今时关羽主动向他们问计,颇是稀奇。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君侯,刘璋暗弱,巴蜀之中思求明主者众多,今江州难克。或不如与城中将校联络,看是否有将校愿为我军内应。” 庞统附和说道:“霍都督曾言‘凡攻城之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统深以为然,今欲破江州城,或许唯在攻心之上。” 关羽顾不上自己的面子,追问道:“两君既言攻心之策,不知如何攻心破城?” 庞统捋着胡须,说道:“统观益州将校,窃以为李严或可为我军所用。” “李严?” 众人略有惊讶,关羽亦是不敢相信,问道:“李严身为蜀人大将,受刘璋器重,安能被为我军所用?” “呵呵!” 庞统看向法正,笑道:“李严为人,统与孝直先生多有聊及。不知孝直先生能否为诸君介绍其人?” 法正见众人望向自己,也不会推辞,介绍说道:“李严,字正方,荆州南阳人。其素有谋略,兼通文武。曹操下江汉时,李严以秭归县令降刘璋。刘璋提拔其为成都令,成都风纪大清。” “西陲羌人叛,李严请兵出讨,三月平乱,斩俘数千人,刘璋为之大喜。然李严其人,苟利其身,性自矜高,旁人难近。今士元军师之意,或许当是劝降李严,让其为我军诈开江州城门。” “正是!” 庞统自信地从榻上起身,说道:“统为南郡从事时,李严少为郡职吏,城府深沉,多为己而谋利。乡里为严谚曰:‘难可狎,李鳞甲。’乡人之语,深可为信。” 说着,庞统于帐中踱步,笑道:“都督治南郡,与统有议李严。金口之战前夕,时曹操南下,李严不降曹,而降刘璋。统不得其解,都督谓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李严降曹,难得重用;归降刘璋,可为心腹。” 李严利益熏心之徒,以他的才能不可能看不出刘璋的无能,但是为什么投降刘璋? 实际上如霍峻所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那时投曹的人太多了,连张松都不入曹操之眼,更不用说李严这小小的县令了。 投降刘璋,反而能让刘璋大喜,作为牌子立起来。如果刘璋这艘船要翻,李严凭借新的身份,又能往上走走。 见庞统如此评价李严,关羽手抚长须,不悦说道:“如此之人,虽有才能,却为害群之马。即便为我军所用,羽亦要上报主公,不可重用。” 法正见关羽如此天真,心中不由暗笑。天下乱世,李严这种心机深沉,为己谋利的人,哪个主公手下没有。如果李严真归降刘备,刘备必然会重用这种人。 他为关羽军师入蜀,但对关羽并不感冒,若非刘备的缘故,他断不会为关羽出谋划策。 当然法正与张飞的关系还不错,别看张飞毛毛躁躁,反而待人有礼。 庞统向关羽拱手施礼,说道:“君侯,统与李严相识,今愿为使劝降李严,让其为我军所用,助君侯破江州。” “善!” 关羽下榻扶起庞统,说道:“当是劳烦士元了,此行当多加小心。然士元为使,不知有何所求?”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请君侯许封李严官职,以安其心。” 关羽望了眼身后的符节,犹豫问道:“许李严任裨将军,关内侯,何如?” 庞统摇头否决,说道:“官小,不足以诱其心;官大,不足以信。” “士元为使,以为当许何爵?”关羽问道。 庞统毫不犹豫,说道:“拜杂号将军,兼任蜀地太守,加封都亭侯。” 关羽有些不情愿,说道:“兴霸随主公征讨四方,立有功勋,尚且是如此官职。李严奸诈之人,安能任此职乎?” “得破江州,值得此官爵!” 庞统向关羽行礼,说道:“主公委假节与君侯,又托取蜀之重任。望君侯深思,万不坏主公之大业。” 见庞统以大业为劝,关羽叹息说道:“既是如此,则从士元之语。” “君侯英明!” “小心为上!” “诺!” 走出大帐的庞统,深吐了口气。关羽刚直,规劝这种事需从刘备的角度出发,让他理解同意。 —— 蜀军营垒,李严大帐。 侍从趋步入帐,拱手说道:“将军,帐外有将军友人求见。” “友人?” 却见三旬有余的将校放下放下书卷,微抬起脑袋,露出那张脸。面容方正有威,双颊削瘦,胡须柔顺,露出威严之气。然在威严之下,双眼似乎却暗藏着狡诈之感,让人难以揣测其心。 蹙眉思量,李严问道:“可有言姓名?” “那人自称庞士元,曾与将军共事过。” “庞统?” 李严微眯眼睛,思虑许久,忽然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说道:“请他入寨。” “诺!” 少顷,庞统在侍从的指路下将至大帐,然此时李严却出帐相迎庞统。 李严握着庞统的手,笑道:“江陵一别,已有数载。战事纷扰,不成想还能与士元兄相见。” “时光荏苒,故人再见,甚是不易!”庞统感慨说道。 “请!” “请!” 入帐,李严招呼侍从上酒端菜,说道:“于军营之中,菜肴不丰,望君见谅。” “酒食乃身外之物。”庞统笑道:“能见故人,统心愿已达。” “哈哈!” 李严为庞统倒酒,笑道:“严闻士元于大司马帐下任职,今随军征蜀,不知然否?” 庞统端着酒樽,说道:“正方所言无误,统得大司马赏识,现任军师中郎将,参议荆、扬、交三州军事,为关将军出谋划策。” “军师中郎将?” 李严拎着酒壶,问道:“可是诸葛孔明所任之职?” 庞统笑了笑,说道:“孔明已升任军师将军,执三州之政务,统不及也!” “士元得遇明主!” 李严放下酒壶,略有惊讶,违心的赞扬了一句。 “哈哈!” 庞统捋着胡须,问道:“不知正方现任何官?又授何爵?得意否?” 庞统其问话的神情,像极了同学聚会,比混高低的样子。 李严停顿些许,笑道:“与君相同,亦是中郎将。今现为护军,督救江州城,与士元操戈相见。” 庞统为李严鸣不平,说道:“正方之才,胜统十倍,刘益州怎如此小用正方。正方统万人救援江州,但我军却有五万之众,如此安排,既是小用正方,又让君难解江州之困。” 闻言,李严叹了口气,说道:“亦是无奈,严入益州时日尚短,能统如此兵马,已是不易。”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既是如此,正方危矣!” “哦?” 李严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士元何出此言?” 庞统捋着胡须,说道:“刘循,刘益州之长子,已被我军困于江州。正方受命领军出征,欲救江州不成,欲退兵不得。今时将何以回见刘益州?” “且江州一旦被克,正方救援不利。益州震怒之下,正方将何以待之?” 说着,庞统充满深意,说道:“彼时正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庞统在‘活罪’上加重语气,暗指李严救援江州不利,或是大军败于关羽手上。李严回到成都后,刘璋可能不会处死李严,但李严的政治生涯将会就此结束。 李严喝着酒水,淡笑道:“益州与曹公为盟,今曹公已平关中,又下陇右。明岁南征吴楚,彼时士元将随军东归保城也!” 庞统放下酒樽,冷笑说道:“我家主公在武汉,霍都督在合肥,曹操趋兵南下,我吴楚何惧之用?君不闻曹操金口之败否?” “那兵下汉中呢?”李严问道。 庞统很是坦然,说道:“若曹操南征汉中,我家主公必倾吴楚之兵入蜀,先破江州,与曹操分食巴蜀。” 李严不由沉默下来,无言以对庞统。 庞统为李严倒酒,说道:“正方文武兼济,兵谋于胸,有国士之能。而刘益州暗弱,难守巴蜀。以天下大势观之,益州之地非属我家主公,便属北方曹操。今正方为益州效力,实乃明珠暗投也!” 见李严不语,庞统继续说道:“曹操者,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今以关陇之功,回许昌进位魏公。昔南下江汉之时,正方尚且不愿归曹,何况今日之时乎?” 李严握着酒樽,斟酌问道:“士元以为大司马可为明主?” “然也!” “今天下能与曹操相较者,唯大司马不可!” 庞统站起身子,笑道:“大司马,帝室之胄。今统兵十万,坐断吴楚,礼贤下士,不日将成大业。正方若投效大司马,官爵必在统之上。” 说着,庞统走到李严身侧,提醒说道:“大司马若成大业,兴复汉室。南北二分,以君之才,必得重用!” 大业之意,便是指开国登基之意。庞统通过刘备、曹操的二人当下的情况,向李严分析刘备尚未称公进王,根基比曹操弱。今他若能参与进来,完全可以凭借这些时机上位。 “此话闻所未闻!” 李严的手离开酒樽,沉声说道:“曹操,篡逆之辈,严岂能投效。” 说着,李严犹豫说道:“然刘益州待严不薄,今却~” 庞统见李严如此,不由暗骂一声。当婊子,还有立牌坊,需要自己确认他的身份。 庞统提起袖子,笑道:“正方乃荆楚旧臣,仅因曹操南下,不得已暂居刘益州帐下。今大司马受刘君之遗命,执掌吴楚。正方转为大司马效力,当是重归旧主尔!” 继而,庞统握着李严的手,说道:“大司马早闻正方之名,言君若归降,当以讨虏将军拜之,又兼犍为太守,封都亭侯。” “这~” 李严见封赏如此的重,心有迟疑,问道:“莫非有假?” “不假!” 庞统凑到李严耳畔,低声说道:“正方若能为大军取江州为礼,此官爵何不敢受之!且按如此布置……” “善!” 19.5万字,这个月更新量完成了。 (本章完) 第320章江州下 江州,西城。 昏暗的夜色下,关羽大军的营垒出现大量橘黄色的火光,喊杀声响彻天际。夜幕中虽隔着数里地,但亦醒目异常。 刘循手搭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的战况,欣喜不已,说道:“李护军果然足智多谋,袭取了关羽大营。” “来人!” 刘循兴奋地拍了拍城墙,说道:“点齐兵马,我亲自出城接应李护军所部,看能否杀退敌寇。” “公子且慢!” 张任抚剑披甲而来,阻止说道:“关羽悍战,今李护军虽夜袭得手,但不可轻视敌寇。公子贵为大军统帅,岂能轻易赴险。老臣愿为公子先驱,出城以破寇。公子宜为后镇城郭,可为接应之用,亦能防江州有失。” 张任,益州蜀郡人,出身寒门。少习武略,甚有节操。刘焉入蜀后,提拔张任为州从事;刘璋上位后,荣宠不减。今又辅佐刘循御敌。若无刘备入蜀,张任或许能历仕三代刘氏。 刘循犹豫少许,说道:“既是如此,当劳烦老将军了。” “不敢!” 拱手领命,张任疾步下城楼,点齐早已备好出战的五千精锐甲士。 江州守城士兵虽约有两万余众,但蜀兵战斗力不强,少经夜战。今为接应李严所部,击败西城的关羽,出兵五千甲士已是江州城的核心力量了。 张任翻身上马,从侍从手上拿过长槊,沉声吩咐道:“出城,破贼!” “诺!” 伴随着嘎吱的声响,沉重的城门被士卒推开。城门豁然洞开,张任挺槊跃马而出,金鼓声随之响起。五千蜀军步骑,披甲持锐,犹如一条火龙从江州城涌出。 “骑卒先行,速探查营中战事!” “诺!” 在张任的布置下,蜀骑持火把奔驰先行。而步卒则在金鼓声的引导下,手持刀矛,向关羽营垒杀近。 张任披着重甲,驻马于丘坡上,眺望远方四起的火光,一股心悸涌上心间,似乎周围有凶恶的巨兽盯着自己,远处的火光下并非是击败关羽的希望,而是深藏着危险。 吐了浊气,他挽着缰绳,指挥军士尽快赶赴敌军营垒。 蜀军一路向西而行,然张任派出的斥候许久不见回报。 张任心中愈发不安,望着愈来愈近的敌营,问道:“斥候怎么还未回报?” “将军,可能前方战事激烈,入营助阵。或是夜深,难以见路,但途中耽搁了不少时间。”侍从答道。 “嗯~” 就在张任心生疑虑之时,忽然间他在夜幕中听到了潮水声。 “哗~哗~” 副将邓贤,侧耳静听,问道。“什么声音?” 张任面露震惊,似乎明白什么,赶忙呼喊道:“敌袭,迅速列阵!” “敌袭?” 在蜀中众将惊愕下,漆黑的夜色下喊杀声、金鼓声大作,四面各有火把被点燃起。在那忽闪忽亮的火光中,楚军军士现身而出,在军号声中朝蜀军杀来。 “哗!” 张任举目四望,却在北面见到楚军那张大纛旗飞扬,上书‘征东将军’,‘西乡侯飞’等字样。 事到如今,张任怎么还不明白关羽的布局。李严必然是降了关羽,派人入江州哄骗他们,诱骗他出城接应,进而趁机谋夺城池。 “吃里扒外的狗贼!” 张任愤怒不已,咬牙说道:“李严,我必杀之。” 然愤怒之下,张任却不失理智,拽着从骑的领子,沉声说道:“回城告诉公子,李严已降关羽。若李严率残军至江州城外,必是诱开城门,让公子万不可开门,当以弓弩射之。” “诺!” “走!” 从骑招呼左右尝试杀出包围圈,将消息传回江州城。 张飞手持长槊,率骑卒从夜幕中杀出,于蜀军阵中左右冲杀,杀得蜀军士卒纷纷败走,无一会合之敌。 “哈哈!” 张飞那魔性的笑声响起,高声喊道:“张任,你已中我军之计,今江州已失,你又身处重围,何不速降!” 张任愤怒地吐了口唾沫,喊道:“刘备背信弃义,谋夺我主基业,我当斩你以报君上之恩。” 说着,张任对部下说道:“今夜之战,凶多吉少,唯死战报君尔!” “诺!” 夜色下,楚军与蜀军鏖战在一起,喊杀声震天,刀砍矛戳,军士互相搏杀。张飞率骑卒奋战在前,吕蒙率军在东面堵住张任企图回军江州。 且不言张任率军出城被张飞、吕蒙二将率军围杀,其与军士不得脱身。 江州城楼上,在张任率军离开后,刘循望着远方的敌营,心中着急不已,在那来回踱步,生怕错过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数百名溃军打着火把从夜幕中冒出,行至江州城下。 “城下何人?” 城楼上负责警戒瞭望的士卒眼尖,发现了溃军的身影大声问道。 领头的溃军将领神情狼狈,满脸烟尘,不是他了,正是‘鳞甲’李严。 李严拄着长槊,大声答道:“我乃中郎将李严,赶快开城门。” 听是李严的声音,刘循迅速走到城楼上,推开问话的士卒,喊道:“正方不是率军夜袭关羽营垒,怎会败逃出现于此?” 李严看到城楼上的刘循,既懊恼又悔恨,说道:“严帐下士卒太少,夜袭关羽大营虽成,但敌卒却有防备。搏杀之下,严因兵力不足,败于关羽之手,故而败逃向江州。” 刘循面露着急,问道:“张老将军率锐士五千,赶赴敌营前往支援正方。正方怎么还是兵败?不知那老将军何在?” 李严毫不心虚,悲伤说道:“公子,老将军率军来援,遇见张飞所部。不料张飞神勇,率骑卒突进,径直斩了老将军。老将军战死,其帐下军士溃败。” “什么!” 刘循奋力捶了下城墙,失色说道:“张老将军身经百战,怎就亡了?” “我益州折失大将也!” 见刘循悲叹不已,李严拄着长槊,哀求说道:“公子,末将大腿受创,军士饥寒交迫。敌军于衔尾追杀,可否开门让严与帐下军士入内。” 今腊月深冬之时,寒风呼啸,李严与帐下军士在城外冻得瑟瑟发抖,不时有受伤军士哀嚎。 刘循见夜袭失败,张任战死,长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挥了挥手,示意军士给李严开门。 “多谢公子!” 刘璝见李严帐下的败逃军士旌旗不失,甲胄兵器齐全,心有怀疑,问道:“公子,要不再核查一二,以免败军之中混进敌寇。” 刘璝,刘焉之族子。乃是刘璋少数可以依仗的亲信,能力说不上强,唯在心细。 刘循心情低沉,说道:“李正方,使君之心腹,文武兼济,可以深信。今张老将军战亡,李正方具有大才,不可不用。且让他们入城,然后让正方核查军士身份。” “诺!” 江州西门再次被军士打开,在嘎吱的响声下,城洞豁然开朗,蜀军持火把分列两侧。 李严瞧了眼身后漆黑一片的夜幕,拄着长槊,徐徐而行。 人群中的留赞手中紧握着弓弩,跟在李严身后入城。 就在李严、留赞一群人即将入城时,奉张任之命的从骑也将至城外。其背部插着两枝箭,鲜血不断溢出。 行至城门外,从骑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呼喊道:“李严归~” 不待从骑说完话,夜幕中数十骑紧随其后,几根箭矢飞射出,将从骑射落马下。 见状,李严脸色大变,喊道:“夺门,快!” “诺!” 留赞与众士卒端起弓弩,射向那些处在蒙蔽中的蜀军士卒。百余支箭矢破空而出,将数十名守门军士纳入打击范围之内。 “噗呲!” 如此近距离的攒射,守门军士又是无备,手足无措之下,纷纷中箭倒地。中箭没死的军士或是挣扎逃跑,或是倒地哀嚎。 留赞抽出环首刀,大声呐喊道:“杀入城中,夺取江州城!” “杀!” 李严听着城楼上敲响的金鼓声,抢过侍从手上的号角,深吸口气,吐气吹响号角声。 “呜呜~” 浑厚且又悠长的号角声在城洞的回音下,响彻在江州的夜幕中。 “嘚~” 追杀从骑的蜀骑在留赞等人的接应下,以关平为箭头朝着大开的城门冲去。马蹄飞扬,骑如疾风,奔驰入城,势不可当。 一时间,号角声、喊杀声、马蹄声在西门混杂起来,蜀兵四散而逃,留赞率军士接管城门。 “射箭!” 城楼上刘循惊恐不已,拉着左右守军,让他们射退入城的骑卒。骑卒来得太快了,守军士卒反应地太慢了。 当城楼上箭矢淅淅沥沥往城下飞射,骑卒前锋已杀入城中,大队中的几名骑卒闷哼一声,跌落地上,死于马蹄践踏之下。 紧接着,城外火光大起,代表冲杀信号的金鼓声响起,城门夜幕下无数人影打起火把,先是一、两点火光,进而是数百点,黑夜仿佛被烧起来般。 “敌袭!” 刘循见城外如此动向,手里拉着刘璝,着急喊道:“快带军士杀退敌军,抢回城门。” “诺!” 城门被夺,刘循一边召集军士于西门集结,一边又让刘璝带队驱逐楚军,夺回城门。然城门既失,又岂能那么好夺回? 李严所统的数百败卒,关羽帐下万人敌留赞亲统,数百军士皆是悍勇敢战之士,奋战将能破千余人蜀军。同时关羽派出儿子关平率百余骑卒入城,协助留赞扫清城门军士。 李严哄骗开城门,精锐步骑为锋,万人敌之将为尖,城门被关羽掌握在手中。 在金鼓声中,关羽命四千人步卒精锐从夜幕中杀出,杀向大开的城门。步卒以大盾为遮挡,阻挡城楼上的箭矢,通过大道徐徐进入,从而加入战场。 “公子,敌寇杀上城墙了!” 刘循指挥之时,却见留赞挥刀砍翻步卒,举着盾牌,率头登上城楼,左右蜀兵多非他的对手。 “混蛋!” 不待刘循进一步吩咐,士卒匆忙来报,说道:“公子,东、南二门敌寇缘壁而上城,我军正在与其搏杀,泠苞将军率部前往支援。” “好!” 刘循在侍从的保护下,吩咐说道:“尽快杀退敌寇!” 此时楚军已从多处杀上城墙,留赞用盾挡开蜀卒来袭的长矛,继而用手中的环首刀往前戳去,‘噗’的一声,锋利的刀刃切开蜀军的腹部,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肚子的肠子也被切碎,疼得蜀卒倒地哀嚎。 “刘循休走!”留赞高声喊道。 与此同时,城外响起高呼‘君侯’之声,原来是关羽也带队杀入城中。 得见留赞凶狠,关羽入城,越来越多楚兵杀上城墙,刘循心生胆怯,在侍从的掩护下于夜色中逃跑。 “走!” 逃跑途中,撞上了被关平、李严杀退回来的刘璝。 “怎么回事?”刘循问道。 刘璝哭丧着脸,说道:“末将去夺门,但城外的敌寇来得太快了,又有骑兵为战,城门没夺回来,反而被入城的步卒击溃。” “这当如何是好?”刘循忧虑叹气,说道:“李严叛变,张老将军凶多吉少,西门被夺,江州危矣!” 刘璝观望左右形势,说道:“公子,敌众我寡,江州不可守,当迅速出逃也!” 刘循略有迟疑,说道:“父亲委江州于我,今怎能弃守江州。且江州失守,关羽将兵入巴蜀尔!” 刘璝神情焦急,说道:“二公子被张飞所虏,使君膝下仅有公子。今公子若折亡于江州,使君岂不悲乎!” “江州虽失,但巴蜀仍有兵马。使君与曹公盟,不日将南下解我巴蜀之围。今城南外水泽中藏有小舟,当趁乱而走。” 在刘璝的劝说下,刘循不再犹豫,说道:“让泠将军出走,弃守江州。” “诺!” 二刘趁着江州混乱之际,隐入黑夜而逃。 关羽在肃清城西蜀军后,登上了西城城楼,让军士将‘关’大纛插上城墙。 关羽身袭绿色锦袍,内着铠甲,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观望城中战事。 “父亲!” 关平拎着血淋淋的首级,说道:“贼校尉卓铎首级在此!” 见关平建有功绩,关羽扶着剑柄,鼓励说道:“平儿亲斩敌将,今夜果断能战,甚是不错。” “父亲指点的好!”关平笑道。 关羽伸手擦拭关平脸颊上的血渍,说道:“今时西城已破,我已命留赞前往城东支援甘将军,伱即刻率兵杀向府衙,肃清敌寇。” “诺!” 待关平领军士而走时,张飞率骑卒居前,步卒于后跟随,已至城西外。 见张飞亲自,关羽便知战事结束,于城楼上笑道:“翼德,可有斩俘张任?” 张飞抬起头见关羽于城楼上,勒住缰绳,回道:“张任誓死不降,又大骂大哥,被俺一矛戳死了。” 关羽手搭在城上,说道:“翼德且先率军入城平乱!” “诺!” 推个书,书荒的兄弟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321章待人求援 第321章待人求援 建安十七年,冬。 二月,关羽起兵入蜀围江州开始;十一月末,李严归降,关羽克江州城为终止。江州攻防战,从春到冬,长达十余月之久。 江州府衙,大堂。 关羽高坐榻上,较以往的气色好了些许,不似破江州前那么焦虑。 左右席位上,张飞、甘宁、李严、吴懿等人分坐,互相谈笑,或分享战功,或谈论趣事。 然众人中唯有庞统并没那么欢乐,脸色与往昔相同,并无两样。 关羽微微皱眉,问道:“士元为何不乐?” 庞统向关羽拱手行礼,说道:“伐人之国而以为欢者,非仁者之兵也。” 关羽脸色不爽,说道:“武王伐纣,前歌后舞。我军奉承君上之命,克伐谋逆之敌,安能不可为乐?” 庞统可不像诸葛亮惯着关羽,冷声说道:“军士入城劫掠,将军既为统帅,不思安民。今将军安敢自比武王之军?” “啪!” 关羽见庞统在指责自己,心中不由恼怒起来,沉声说道:“君自为楚之上卿,今言语不当,宜速起出!” “且慢!” 法正见关羽要将庞统赶出去,劝道:“君侯,军师立有大功,不可如此待之。” 关羽捋着长须,脸庞微侧,不以回应。 庞统见关羽如此态度,向左右文武拱手问好,也不多说什么,挥袖而走。 “军师!” 见状,张飞起身喊了下庞统,又看了眼关羽,最终又坐了下来。 待庞统离开后,关羽冷着脸,说道:“吕蒙何在?” “末将在!” 吕蒙见关羽让自己靠近说话,披甲起身,行至榻侧。 关羽以手遮口,低声说道:“若有军士为非作歹者,当以军法严惩。” 闻言,吕蒙看了眼关羽,略有惊讶。 自家将军明知自己是错,但真就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认错,倒是难为了那庞军师。 “明白否?” “明白!” 吕蒙低头后退,抚着长剑出堂。 “诺!” 关羽无视众人好奇的目光,目光看向甘宁,问道:“兴霸,可是擒获泠苞?” 甘宁向关羽拱手,说道:“启禀君侯,得留将军相助,宁擒获蜀将泠苞。” “可降否?” “暂不愿降!”甘宁说道。 闻言,关羽对泠苞略有好感,说道:“且将泠苞带上堂来!” “诺!” 少顷,泠苞被绳索五花大绑起来,左右有军士控制。 关羽站起身子,走下席榻,问道:“将军愿降否?” 泠苞低着头不说话。 关羽挥手示意军士退下,亲自为泠苞解绑。 将绳索从泠苞身上解下,关羽说道:“人生于世间,行操节,立伟志,寻明主。将军行奉操节,羽深感钦佩。然将军固守江州近有一载,今时城破,又非将军之因。以羽观之,将已报刘季玉提拔之恩也!” 关羽见泠苞抬起头,笑道:“天下纷乱,曹操窥视神器已久,我主大司马奉天靖安,以除国贼为己志,不日将成大业。将军何不留有用之身,以投明主,建功立业,恩泽妻儿。” 泠苞犹豫半响,说道:“君侯若能准苞为张任老将军收尸,并下土厚葬,苞愿为大司马效力。” 关羽抚长须而笑,说道:“羽与张老将军虽为对手,但却敬佩其才能。羽早已命左右将张老将军厚葬于江州城外。” “君侯义薄云天,苞深感钦佩!” “嗯!” 关羽坐回榻上,甚是满意,说道:“将军且先退下休息!” “诺!” “关将军,今破江州,当如何进军?”甘宁问道。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我本欲长驱直入,然主公来信言,破江州后,先肃清巴郡,进而兵分三路取成都。” 顿了顿,关羽解释道:“翼德虽曾破巴西郡,但巴郡仍有不服之地。汉中,孤悬千里之外,难以与武汉互通。主公恐曹操为援益州,兵下汉中。故命我等北安巴地,疏通米仓山道。” “且我军围取江州长达十月,今虽破城,但军士多是疲惫,又时值隆冬之季,不宜进军再战。先上报武汉,让军士休整,再议进军之事。” “请君侯吩咐!”众人拱手候命,说道。 关羽思虑少许,说道:“兴霸既然是巴郡之人,今且由将军与翼德率军北平巴地。” “诺!” 张飞、甘宁二人领命。 说着,关羽再看向吴懿、李严等降将,挤出笑容,说道:“主公有令,诸位为我军取蜀,立有功勋。今可于休整之时东出,至武汉拜见君上。君上早闻诸位之名,早欲接见巴蜀俊才贤士,仅不得其时也。” “诺!” 吴懿、李严、庞羲等蜀中将领,心中不由微喜,领命应道。 非是关羽不愿乘胜追击,而是受外部条件限制,让他难以进军。今下休整十天半个月,等到刘备下一步的命令方才好进军。 比如兵分三路该怎么进军,谁负责哪一路,谁留守江州,建立起属于刘备的统治秩序,这一切都需要等刘备的安排委任。 且吴懿、李严、庞羲、泠苞等蜀中降将,可不是因为关羽而投降,而是因关羽背后的刘备才投降的。趁着休整的间隙,让他们见见刘备,对接下来平蜀有利无弊,磨刀不误砍柴便是此理。 众人退堂后,唯有张飞留了下来。 “二哥,今日这般对待庞军师,怕不是与违大哥之意。”张飞说道。 关羽看向张飞,笑道:“翼德,这些年来倒是精进不少,能尊贤礼士了。若能不鞭挞士卒,戒骄戒躁,当可让大哥放心。” “那庞军师~” 见张飞纠缠话题,关羽说道:“庞士元那般言语,讽为兄尚可。然却言我军非兴义兵,这让他人作何感想?” “且我军将士好不容易打下江州,庞士元却言我军将士不应欢喜,此当让军士寒心。至于军士劫掠百姓之事,我已命子明督办此事,严肃军纪。” “那兄长也不应让庞军师出堂,此当折损其颜面啊!”张飞叹息说道:“士人多好颜面,常会言语相争,今谦让他们也未尝不可。且不论庞军师非寻常士人。” 关羽不以为然,说道:“兴平天下当重军士,治军之威在于严。庞士元出言不逊,我让他出堂,当是严治部下。若不惩之,帐下文臣岂不纷纷效仿。” “当然,罚是罚,功是功。他劝降李严有功,谋破江州有功为兄当上报大哥,让其封赏。” 张飞犹豫半响,见说服不了关羽,说道:“那俺替兄长去看看庞军师吧!” “可!” 关羽起身送走张飞,笑道:“趁休整时候,多喝几杯。别行军作战时,喝酒误事。” “好!” —— 且不言关羽破江州,书信回报武汉。 江州失守后,刘循乘船逃至符节。于符节换大船,逆江水而行,日夜兼程,花了几天的功夫才逃回成都。 成都,州府。 堂内,刘循于堂中伫立,惭愧说道:“父亲,儿有负父亲重托。江州失守,数万军士非逃既降,儿仅率三百人而回。” “江州之失,非你之过。皆因李严、吴懿等人尔!” 刘璋又怒又恨,说道:“李严,孤视为心腹,委以重用。今不曾想居然勾结刘备,哄开城门,坏我大业。此人反复无常,端是可恨。” 愤怒之后,刘璋看向左右众人,忧愁问道:“今关羽攻克江州,内、中、外三江水道畅通无阻,可取犍为,亦可兵下广汉。我巴蜀危在旦夕,不知诸公有何计策教我?” 张松见刘备略有战果,硬着头皮,说道:“使君,刘备兵马众多,坐断吴楚。今何不~” 不待张松说完,王累暴怒而起,指着张松的鼻子骂,说道:“使君,巴蜀兵戈皆因张松而起。其请刘备兵马入蜀,若无张松蛊惑,我巴蜀安有今日之祸。” “累请斩张松,以儆效尤!”王累说道。 “使君!” 见王累要杀自己,张松急忙跪地,说道:“松请刘备入蜀,全为使君分忧。若马、韩得汉中,巴蜀亦有兵戈。今是松失察,不知刘备为人奸诈,请使君责罚。” “使君,张松素与法正、孟达交好,今二人降刘,让我巴蜀失三峡之险。以累观之,张松恐也已降刘。”王累说道。 “使君冤枉啊!”张松唯有哭喊冤枉,请求刘璋明察。 刘璋头疼得不行,考虑到张松乃是蜀郡张氏之人,沉声说道:“今下当以战事为先,岂能另生风雨。子年失察不明刘备,今日之后回府反省。” “诺!” 见闹剧结束,刘巴沉吟少许,说道:“使君,曹公与我益州有约,今在中国,窥视吴楚。若得曹公相助,我巴蜀兵危自解矣!” “今当速遣使者使曹公,求其发兵相助。” “善!” 刘璋好似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吩咐说道:“速遣人使曹公,让其发兵来救。” “诺!” 刘璋见有了对策,心中没那么慌张,冷静下来说道:“今虽有曹公在外,但远水难救近火。关羽克江州,不日将发兵取成都,此将何以对之?” 黄权从榻上起身,说道:“使君,蜀地尚有精兵三万,谷可支二载,今我巴蜀尚可战也!” 说着,黄权分析形势,说道:“敌寇兵众,欲下我成都,唯有走三江之水。然三江之水,虽有险阻,但我军兵少,不可分御。否则三江被破,成都不可守也!” “以权之见,三江之险,可让犍为、广汉二郡自守,拖延入蜀时间,以待曹公率兵南下。蜀地三万军士,当集结于成都之外,修筑营垒,加固城防,广屯粮草。” “若刘备分走三江,破犍为、广汉二郡,兵至蜀地。然以使君及先君二十余年之恩泽,成都吏民皆可为我益州拒敌。” 黄权向刘璋行礼,沉声说道:“成都固守而战,时待曹公南下,刘备自然兵退。以使君之恩德,虽不能全复巴蜀,但自可复蜀保境也!” 刘璋下榻扶起黄权,感慨说道:“若孤早听公衡之言,巴蜀又怎会危急至此。” 说着,刘璋叹息说道:“如按公衡之言,却委屈了巴蜀百姓。” 黄权握着刘璋的手,诚恳说道:“刘备于巴蜀根基未深,久攻江州而不克,使君当奋发而战,保全先君基业为上!” “善!” 推个书,书荒的书友可以去看看。蜀汉后期文,穿越到马谡 (本章完) 第322章亭中论事 隆冬时节,武汉已是飘起了雨雪,城池内外白茫茫一片。 霍峻披着大氅,头着帽兜,在侍从的指引下,于湖畔而行。沿着石子小路,穿过曲折的木桥,行至湖畔中央的亭落。 小亭四面悬挂竹席白纱,内有火炉熏烤驱寒。 “主公于内等候都督!”侍从止步,说道。 “善!” 霍峻说着话,口中呼出白气。 脱鞋,交佩剑,霍峻掀起帘子,趋步入亭。 入亭,便见刘备与诸葛亮坐在中央,空有一个位置,显然是让给霍峻。” “峻拜见主公!” 不待霍峻行礼,刘备与诸葛亮便笑着招呼霍峻坐下。 见刘、葛二人似乎为什么而笑,霍峻好奇问道:“主公、孔明为何发笑?” “哈哈!” 刘备笑了几下,将案几上的书信拿与霍峻,说道:“云长向孤询问仲邈近况。” “嗯?” 霍峻拿过关羽送来的书信,迷惑地浏览上面的内容。 却见关羽在信中谈及江州发生的战事,又细说了他对取蜀进军的看法。在信中的最后,关羽向刘备询问了下霍峻的近况,及江淮可有战事发生。 “这~” 见以上内容,霍峻亦是想笑。 关羽那是想问他的近况,分明是怕他另立新功,且又向刘备隐晦邀功。 二爷果是二爷,以他的性子自然不甘屈居人下,即便不能比霍峻强,至少也要并起并坐。 “仲邈以为如何?”刘备笑问道。 霍峻将书信交还刘备,说道:“一切自以主公为上。然关将军举兵破江州有功,又为主公降服蜀中众将,今时下令封赏,亦未尝不可。” “哈哈~” 刘备见霍峻如此回答,便知道他看出关羽的用意。 捋着稀少胡须,刘备说道:“既是如此,孔明以为云长进位镇东将军何如?”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镇东将军为主公旧职,以此赐之,亮以为关将军必是欢喜。爵位或不如仍为汉寿亭侯,进食邑,不改其名。” 关羽的汉寿亭侯为刘协所赐,从意义上来说与众不同,含金量上与刘备曾经出任的宜城亭侯可比。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云长虽初下江州,但成都未克。今且拜云长为假镇东将军,兴霸为假征西将军,其余诸将各有封赏。” 今之假者,非虚假不实之意,而是有借用之意。假镇东将军者,则是代镇东将军。 刘备升迁关羽、甘宁二人,但却授予假官。一是江州之战虽然得胜,但难度比不上霍峻的合肥之战;二是激励他们早点拿下成都,摘掉头上的‘假’字。 “主公英明!”葛、霍二人赞道。 “云长得胜江州,意图西进成都。二卿以为当如何进军,且又如何联通汉中?”刘备问道:“今巴蜀战事告急,曹操在许昌恐已知晓。” 诸葛亮见霍峻暂无回答之意,抚扇答道:“以亮之见当让关将军略作休整,进而兵分三路,速攻成都。不可让刘璋有喘息之机,以免受人蛊惑之下,开白水关,归降曹操。”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翼德、兴霸、云长各领一军,分为三路主将,分走三江,入取成都何如?” “不可!” 霍峻放下茶盏,否决说道:“主公,兴霸虽开爽有谋,但为人粗猛好杀,蜀人多畏其名。若为主将入蜀,恐难得民心。” 甘宁与关、张二人一样,都是属于有勇有谋之将,同样三人也都有致命的缺点。关羽刚而自矜,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张飞暴而无恩,礼遇文士而轻待兵将;甘宁虽轻财敬士,但却粗鲁好杀。 往昔甘宁为将时,受人督监尚能管得住手脚,今若为大军主将,怕是会坏了大事。届时就怕甘宁虽立下功勋,但也犯了错误。 “那以仲邈之见是?”刘备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答道:“主公,江州虽有兵马五万之众,但良莠不齐,今何不如为委子龙将军率本部入蜀。时子龙将军督蜀中降将走外水,克犍为郡;翼德将军督军走内水,直取成都;关将军率军走中水,破广汉郡,兵抵成都。” “兵分三路,各有职责,令刘璋难以分兵把守。三将兵至成都时,蜀中诸郡已尽入主公之手矣!” “子龙入蜀并非不可,如此怕是兴霸不满!” 刘备犹豫些许,说道:“兴霸自入蜀以来,统督水军,又擒泠苞,功勋卓著。如此待之,当是薄也!” 今时不同以往,家底越大,刘备考虑的事也就越多,对于将领的不满,总归要顾及。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兴霸于巴中多有威名,今时何不如让其领兵驻扎于江州,征讨巴地不顺之地。且亮入江州时,有兴霸在侧,亦能协调巴地郡县,征调巴中百姓,以江州为基,供给各军粮草。” 诸葛亮入蜀可不是为了打仗,而是将纳巴地入刘备统治,搭建起属于刘备的统治秩序,以防止曹操进犯汉中。若是西、北两边同时开打,江州将会成为协调各方的大后方。 至于刘备会不会入蜀,自然会择机入蜀。比如三军兵抵成都,或是曹操进犯汉中。今下入蜀,若被曹操看准时机,率兵南征荆楚,刘备又不在武汉,那就有趣了。 君上守国门,能安人心;但君上不在,又怎安稳人心? 刘备满意诸葛亮这般布置,问道:“孔明今时若往江州,吴楚政事可托付于谁?”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启禀主公,顾君元叹,张君子布,徐君元直,此三人皆有治世之才。元直督吏治,子布监赋税,元叹理人事,三君各有所长,可为主公分忧。” “善!” 刘备斟酌几许,说道:“既是孔明举荐,孤自当准之。” 念起糜芳之事,刘备看向霍峻,问道:“仲邈都督江淮军政,与子方多有熟络,可知子方贪腐军辎之事?” 霍峻长叹了口气,向刘备请罪,说道:“主公,峻治军不严,督领属下有失,子方贪腐之事,请主公责罚。” 见霍峻这般神情,刘备皱起眉头,说道:“孤非向卿问罪,而是询问此事。仲邈既知子方贪腐,何不上报武汉?” 见霍峻欲致歉,刘备打断说道:“仲邈总理军事,无精力顾及,孤也能理解。今后若有如此之事,当迅速上报,以免今酿成大错。” “诺!” 刘备也叹了口气,说道:“子方随孤征战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今贪腐之事,孤已向他下书呵斥,令其不准再犯。若有再犯,必从法治之。” 见刘备立此言语,霍峻与诸葛亮对视一眼,想说又不太敢说。 从君主角色上说刘备难说称职,但若从群体老大来看无疑是出色的,护短、大气、讲人情。 如历史上的法正出任蜀郡太守,因睚眦之怨,寻机报复仇人,无视法纪,以至于有人找到诸葛亮打报告。诸葛亮深知法正受刘备重用,只能无视这件事。 若有人难以接受这件事,但这就是蜀汉早期的政治。这股风气直到葛公执政早期,才被彻底肃清。 那以何事为肃清标志? 即葛公第一次北伐,委任亲信马谡出镇街亭。当马谡战败后,畏罪潜逃到汉中,寻求长史向朗的庇护。向朗知情不报,包庇马谡。 葛公不仅因街亭之败而震怒,更因互相包庇的风气而愤怒。北伐失利后,葛公请贬三等,以右将军行丞相事;赵云贬为镇军将军;马谡、李盛、张休等全部下狱处死;丞相长史向朗罢黜官职。 上至丞相,下至将校,无一幸免,方才遏制住这股不正之风。若无葛公统理蜀汉政治,蜀汉上下早已是官官相护,违法乱纪之辈层出不穷。 然当下不论对于诸葛亮而言,还是对于霍峻来说,都不愿过分追究这些。不仅因主公是刘备,亦有当下政局不稳,大业未成,正当用人之时等诸多客观因素存在。 在诸葛亮的眼色下,霍峻尝试劝道:“主公,子方贪腐之事案发,若让他官居原职,岂不有助长不正之风。峻以为何不如调任新职,另有别用,既不伤老臣之心,又可让下恩服。” 刘备抿着茶水,问道:“仲邈有何建议?” 霍峻向刘备拱手,建议说道:“主公,今江州已克,巴蜀可望。然巴蜀之南有四郡一属国,分为永昌、益州、越嶲、牂柯等四郡及犍为属国,唤为南中。” “此四郡一属国,乃孝武皇帝开疆之所有。地有千里,民有百万。然南中之所,山脉纵横,蛮夷众多,汉人大族遍布于此间。名有刘璋治下,实则不顺王命。” “今何不如委糜君出任南中都督,掌南中军政,为主公安抚南中诸郡?” 对于霍峻突如其来的建议,刘备露出沉思之色,而那诸葛亮则是若有所思。 调糜芳出任南中都督,论资历上看完全没问题。但这是升迁亦或是说贬官就难说了。 从督治四郡一属国来看,毫无疑问官职是升迁了。但是让他跑到蛮夷众多,瘴气核心的地带出任高官,怎么看也不是个好差事。 见刘备深思难决,霍峻说道:“主公,子方有武略,忠于君上。早年经商,善于攀附人情。今令其出镇南中,不为降服地方,仅为招降纳叛,稳固南中。” 霍峻建议糜芳出任南中都督,可非一时兴起,亦非恶趣味,而是出自深思熟虑而建议。 糜芳攀附人情,能结交他人,看似不好听,但若是换其他形容词则是不一样。如攀附人情可改成轻财礼下,结党贪腐可换成精诚团结。 很多事情,从不同方面来看利弊影响则是不同。 糜芳出任南中都督,核心就在于维稳。至于如何从南中贪腐钱财,则是属于他的事。说不准以他的出色外交能力,能结交到许多汉人大族。 及基本盘稳固了,可以对南中下手了,糜芳的任务就能完成了。到时候年纪大了,调回中央出任高官,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至于糜芳贪得太狠,引发南中叛乱怎么办? 反正都要叛乱,那还怕什么?大不了封闭蜀道,断绝与南中往来。或是派兵出征南中,降服地方郡县。 同时激起了地方叛乱,刘备再偏袒糜芳,也只能以虚职以待。 “这?” 刘备犹豫半响,说道:“南中瘴气丛生,虫蛇遍布。子方素在江淮久居,今让其往南中任职,恐怕水土不服啊!” 霍峻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南中虽是蛮夷之所,但地有千里,汉人居住之所不少。子方可不必深入南中,于外设督治即可。” “如犍为属国名为蛮夷之所,然数百年来蜀人南下迁居,早已多是汉人。朱提县(今云南昭通),犍为属国之地。其民好学,滨犍为,号多士人,为南中冠冕,当是汉人之所也!” 刘备捋着胡须,笑道:“仲邈对巴蜀了解不少啊!” “入居武汉,闲来无事,念及益州将下,不敢不习巴蜀地理民情。”霍峻答道。 “嗯!” 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今若让子方出任南中都督,孔明以为何如?”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孔子曰:‘因材施教,有教无类。’盖乎用人亦从此理。仲邈与子方相交多年,多是熟悉,或可从其言也!” “如仲邈所言,孤意属子方任南中都督。然但孤恐其不愿,时后宅又生事端。”刘备头疼地说道。 糜芳在地方上贪污,刘备作为君主肯定有耳闻。但是兄长糜竺已是吉祥物,糜芳再当吉祥物说不过去,总要给点实权。且糜芳作为他的亲信,出增丹阳重郡,也是他加强自身权利的一种。 今如果糜芳不愿前往南中任职,刘备不看在糜竺的面子,总要看糜夫人的面子。 霍峻见刘备头疼,笑道:“峻举荐子方出任南中都督,今主公为此忧虑,峻当为主公分忧。主公让人放出风声,言欲选要人出镇南中都督,子方必亲自上门,索求南中之职。” 刘备笑了几声,感叹说道:“仲邈既能治军,又能理政,孤幸得君辅佐也!” “峻亦幸能得明主!”霍峻识趣地答道。 “哈哈!” ps:今晚有时,暂且一大更。明天三更补上 (本章完) 第323章议兵论南中 亭中议事后,刘备亲自接见庞羲、李严、泠苞等蜀中降将,各赐官爵,择人封赏。 如巴西郡太守庞羲,刘备任命为车骑将军府司马;护军李严,刘备兑现庞统的承诺,提为讨虏将军、犍为太守;将军泠苞拔为兴武将军……。 之后刘备连宴数日,以庆贺福蜀中诸将归降。紧接着下达了第三批入蜀的命令,以诸葛亮、赵云为首,数十名大司马府文武官吏随行。同时刘备也从霍峻的建议,放出了选拔要人出任南中都督的风声。 隆冬腊月之时,镇北将军府。 屋内,霍峻持笔而书,撰写兵书中《军国》首卷。从首篇论战已是写完,今已写至征兵、募兵二制的优劣分析上。 中国历代以来的兵制,大体都离不开征兵、募兵二制上。 征兵制,起源于两周时期,战争时国人出战。然随着战争烈度的增加,战争规模增大,征兵的范围从国人到庶民乃至奴隶。西汉保留战国时期的广泛征兵制,形成了独特的郡国兵制。 募兵制,起于吴起所操练的魏武卒,但始终并非主流。至东汉刘秀起家,因帐下兵少,采取任光的建议,募民为兵。东汉开国后吸取西汉灭亡的前车之鉴,废除都试制度,建立起以募兵制为主的东汉兵制。 今汉末乱世,纷争多年,战争烈度之大,募兵制已无法满足战争的需求,各家诸侯渐渐捡起被东汉抛弃的征兵制。 在征兵制之下,汉末人口凋零,故而产生了一种新的变异征兵制,即曹操所创建的世兵制。世兵制以广泛征兵制为主体,要求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准更改。 历史上不论是曹操,亦或是蜀汉、孙吴,都有使用世兵制,仅是制度细节上不同。后世隋唐耳熟能详的府兵制,也是属于征兵制的变异体。明的军户、清的八旗无一例外都是世兵制的变异体,各自的制度与细节上不同。 然在霍峻眼中征兵、募兵二制各有利弊,影响不同,并无优劣之分。征兵制常是兵民合一,统治者赐予田产,从而让百姓出为兵,入为民,习武之风盛行,从而影响到王朝的武德是否充沛。 然受征召的百姓失去了田产,畏惧兵役,则会产生逃亡,兵源质量将会严重下降,以征兵制为基础的军队则会土崩瓦解。故而国家需要保证兵卒有恒产,方能持续下去。 募兵制不看出身,统治者给予钱财,底层百姓因钱从征。如此下来,军队即以利益为主,因钱财而战,认钱不认主。故而国家需要加强对军队精神方面建设,若一味给钱,看唐末武夫就知道了。 书写兵书时,霍峻不由止住了笔,微叹了口气。 今下吴楚的军队可以说是各方面杂糅在一起,既有诸葛亮的主持下吴楚重建郡县兵,亦有孙氏旧将、地方豪强的部曲,还有刘备推行的世兵制。 刘备崛起太快,荆州刘氏旧将、扬州孙氏旧将都太多了。那些旧将归降过来,刘备准许他们统领旧兵,故而独立倾向颇高。 为了威慑诸将,加强控制,除了让关羽、张飞、糜芳这批老人出镇核心军区,刘备在中军采用世兵制,即是施行强干弱枝的政策。世兵制作为职业兵,家眷集中控制,早期战斗力无疑是强大的。利用这批中军士卒威慑地方,同时支援江北各处战场。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要迁到武汉,采取君上守国门的战略。 然此混乱的兵制非长久之计,刘备开国之后,若是条件允许,他当建议刘备革新兵制,进一步强化军队战斗力。 “家主,糜君子方来访!” 在霍峻持笔下文时,刘骊袭玄色衣裙,细步入屋,说道:“妾已让侍从带糜君至外堂。” 步练师见后宅许久没有新人进入,考虑之下便决定为霍峻物色新人。旧将陈越的表妹刘骊,姿色出众,能善弹箜篌,又通诗书,进入步练师眼中。 此前本欲许给同郡焦仲卿为妻,然在陈越的出面下,刘骊便入霍府为妾。 霍峻搁笔于案上,说道:“弋儿可否回府?” 刘骊摇了摇头,说道:“在主公府上与公子玩闹,不愿回府。” “这小子~” 霍峻笑了笑,从榻上起身说道:“让人备好换洗衣物,送到主公府上。” “诺!” 半响后,霍峻出现在外堂上,与糜芳互相拱手问候。 “子方近日安好?”霍峻为糜芳倒了盏茶,寒暄道。 糜芳叹了口气,说道:“今入武汉述职,先被兄长训斥,后被主公告诫。袭扰徐州海滨之功,也因贪污之事,功过相抵,不予封赏。今时闹得沸沸扬扬,倒是让仲邈见笑了!” 说着,糜芳面露忧愁,说道:“主公似乎有欲更替丹阳太守人选,委邓方出任太守。” 邓方,字孔山,南阳邓氏之后。为人轻财果毅,英武敢战。他本为刘表效力,刘备率军北上襄阳争位时,投奔入刘备军下。以他出色的军政能力,逐渐成为刘备帐下的心腹大将。 历史上邓方在随刘备入蜀后,成为首任的南中都督,替刘备完成了安抚南中的任务。 然今时不同历史,丹阳作为江淮的后方,需要负责江淮的兵粮,其重要性远胜南中。邓方出镇丹阳,比出镇南中更有意义。 见糜芳苦恼不已,霍峻问道:“那子芳有何所思?” 糜芳握着茶盏,沉吟说道:“以主公待我之厚,今虽罢丹阳太守,但亦有其余郡邑让我出镇。仅是要多尽心做事了,若再惹主公生气,怕是唯有荣待。” 霍峻沉吟少许,笑道:“峻有一地,既可让子方建功,息主公之怒,又能让子方取利~” 糜芳眼睛瞬间一亮,抓着霍峻的手,笑道:“仲邈今日唤芳来所言大礼,莫非便是此事?” “当是如此!” 霍峻挣脱开糜芳的手,说道:“此地取利百倍于丹阳,但却是凶险,怕是子方不愿往!” 见有忠利可图,糜芳脸色微沉,保证说道:“其险比辽东如何?浮海北行数千里,芳尚且不畏,何况凶险之地。” “子方可知南中否?”霍峻说道。 糜芳皱起眉头,说道:“南中瘴气蛇虫之所,蛮夷恃远不降。自乱世以来数十年,郡县大族自治,蛮夷横行,安能取利?” “仲邈莫非诓我?” 霍峻轻笑几声,说道:“子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南中地有千里,牛马遍野,金银众多,若能运营得当,既可建功,又可取利。” 糜芳疑惑说道:“南中有马,芳有所耳闻。但牛马众多,何出此言?” “呵呵!” 霍峻解释说道:“南中看似瘴气之所,但南中水土丰富,蛮夷不晓耕种,常以放牧为业。后汉讨南中时,常获畜十余万头牛马。今吴楚之地,缺牛少马,君往南中,既能获利,又能悦主公之心。” 见糜芳捋着胡须深思,霍峻又说道:“南中金银众多,为益州之依仗。子方不必深入南中,犍为属国朱提县便可得金银。时君上供金银与武汉,主公必然大喜。” 糜芳心动不已,如果南中畜牧业如此发达,他何必舍近求远,以为国买马之名,从中偷取辽东劣马贩卖于民间。 南中马质量差,他岂能不知。但民间骑乘与供给军队不同,军队要中、上质量的马,下等马在民间也有市场。 “可还有否?”糜芳心动问道。 “当然不止!” 霍峻抿着茶水,不紧不慢,说道:“接下来所言之语,获利当胜过牛马、金银二物。” 糜芳搓着手,谄笑道:“仲邈多谋,当多赐教。此行若成,芳断不会亏待仲邈。” “今吴楚奴隶价值几何?”霍峻问道。 糜芳沉吟少许,说道:“有价无市,比耕牛贵。” 随着刘备发家,跟在他身边的那群元从老人一个个都富贵起来,买田置业。然他们可不会自己耕种,多是购买奴隶替他们耕种。故而吴楚奴隶畅销,供不应求。 霍峻上扬嘴角,指点说道:“巴蜀贩奴成风,其奴从何来?不在他处,唯在南中尔!……” 汉代时期,成都是全国的奴隶贸易市场,其奴隶大多来自南中蛮夷。如益州的僰道县(宜宾市),此名来自僰人所定居之所。自秦开始,生活在僰道的僰人被汉人大量贩卖为奴。自此僰人南迁,僰县成为汉人居住之所。 当然不仅是汉人俘虏蛮夷,蛮夷部落也会互相攻伐,俘虏对方为奴,贩卖给汉人,或是自己使用。 在霍峻的详细介绍下,糜芳大喜过望,盘算说道:“若按仲邈所言,牛马、金银、奴隶此三者若成,当大有可图。” “我入南中,与汉人大族联络互通,其出牛马、奴隶,芳替其转售于吴楚。其中获利丰厚,大部上供于主公,我与仲邈自取些许。” 霍峻放下茶盏,笑道:“不仅于此,子方可以通商之名,拉拢汉夷,联络忠于汉士人,探查南中细情,绘制舆图,以待今后平叛之用。” 糜芳微微颔首,他今下的思路已被霍峻打开。 今下若任南中都督,自当以安抚蛮夷大姓、汉人豪强为上。怎么和他们合作?自当是用钱财、生意合作,世间没有什么关系比利益更加牢固了。 军队开道,借助亲汉势力,打击割据势力,他作为中间商赚取差价,这不比倒卖军辎来得挣钱,而且还不用担心被治罪。 自己就是南中都督,只需要听主公的命令。赚来的钱财,六分上交主公,三分给自己,半分给仲邈,半分打点关系,岂不美哉! 思有所得,糜芳站了起来,笑道:“仲邈之言,受益匪浅,芳必有厚报。今我当速见主公,请任南中都督之职。” “子方慢走!” 霍峻望着糜芳的背影而笑。 今糜芳出任南中,不以传统的治理蛮夷手段,而是以另类的手段治理,不知会怎样? 伪装成政府的商业集团,为大汉安抚南中;等南方初稳之后,凭借之前搭建起来的基础,出兵灭掉那些不听话的汉人豪强或是蛮夷大部;继而委任郡县长官上任,开始深入治理南中。 还有两章 (本章完) 第324章人心难测 魏国,邺城。 天子以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等十郡作为魏国之地。曹操行三辞三让之事,拗不过刘协的册封的诏书,最终受封魏公。 在许昌受封后,曹操北归邺城,立宗庙,设文武。时以荀攸为尚书令,毛玠、凉茂为尚书仆射,钟繇为大理,王朗为魏郡太守……。 魏国虽立,但世子空缺,颇是让人浮想联翩。 曹操身袭魏公袍,威武迫人,杨修、孙权等众侍从身后随行。 行走间,曹操却见有工匠在大门那比量尺寸,似乎在那重新制作新门。 “拜见魏公!” 见曹操而来,工匠跪地迎接。 打量大门,曹操嘴角微扬,问道:“谁让你等改建此门?” “这~” 领头的工匠犹豫少许,说道:“我等听从丞相之命,改建此门。” “呵?” 曹操看向左右,淡笑道:“孤何时让你等改建此门?” 见状,杨修趋步行至曹操左右,答道:“启禀魏公,那日魏公于门侧写有‘活’字,门内有活,实乃‘阔’字。修窃以为魏公当是指门太宽,故在下命工匠重建此门。” “哈哈!” 曹操捋着胡须,皮笑肉不笑,说道:“德祖真是机敏过人。” “魏公过誉!” 杨修自以为了解曹操之意,跟着笑了几声,谦逊说道:“不知魏公满意此门否?” 孙权心中冷笑,说道:“魏公,权以为此新门太窄了,应当宽些,这般才好看。” 曹操赞赏地看了眼孙权,说道:“仲谋所言有理,此门当宽,不当窄。” “这?” 杨修顿时懵逼了,是他理解错曹操的意思吗? 莫非曹公是指门窄,而非门阔? 曹操手抚在腰带上,笑道:“孤于门上写‘活’,并非是嫌门阔,而是让你等把门加宽些许。” “诺!” 望着曹操远去的背影,杨修略有呆滞。 孙权路过杨修的身侧,脸上隐约露出不屑之色。 论机智,他不如杨修。但若论领悟曹操之意,杨修可不如他孙权。 曹操不因杨修猜中他的心思而不开心,而是在于杨修不曾请示曹操,便擅作主张吩咐工匠改门。 这让曹操怎么会开心呢? 孙权说出那番话,实际上是给曹操选择的余地,是赞同杨修的话,还是选择打压杨修。 毫无疑问,曹操选择了打压。他要让杨修知道别耍什么聪明,自作聪明地认为猜透他的心思。 杨修趋步赶到曹操的身侧,说道:“修错会魏公之意,请魏公责罚。” 曹操拍了拍杨修的肩膀,笑道:“德祖机智过人,然有时亦当多思,以免有所纰漏。” “诺!” “魏公,诸将文武已在铜雀台,等候魏公亲临。”侍从禀告说道。 “善!” 曹操在侍从的簇拥下,亲临铜雀台宴。 在鼓乐声中,曹操趋步而上阶。文儒武威皆列站于铜雀台上,衣冠楚楚而立。武士持斧钺、戈戟,威风凛凛以示众人。 “臣等拜见魏公!” 曹操站在铜雀高台,左右文武齐声而呼。 “免礼!” 曹操示意左右免礼,笑道:“孤与诸位征战天下数十年,讨董卓,伐袁绍、灭吕布、破乌桓,方中国始安。今日之宴,当酬诸君征战、案牍之劳,尽情畅饮,兴尽而归。” “诺!” 众人拱手应道。 少顷,鼓乐之声响彻铜雀台上,武士齐诵赞歌,歌姬盛装而舞。 曹操手握玉樽,饮酒观舞,抚须得意。 饮酒间,曹操见坐下马超闷闷不乐,问道:“孟起,今日大宴为何不了?莫非酒食不如卿意,亦或是歌舞不美乎?” 马超犹豫少许,说道:“启禀魏公,关西之地寡有如此盛宴,亦少有如此秀美舞姬。” “那为何不乐?”曹操放下玉樽,笑道。 “大丈夫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今超久居温柔之乡中,丈夫之志将坠也!”马超叹息说道。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孟起深得孤心,昔孤年轻之时,欲立建功名,驱除俘虏,北讨鲜卑,得封征西将军。然今老朽,亦难舍沙场。” 说着,曹操举起酒樽,说道:“天下未平,壮士仍有用功之时。卿若愿意,可随孤南征巴蜀,杀敌立功。” 马超举着酒樽,受宠若惊,说道:“魏公荣待在下,超岂敢不为魏公效力。” 曹操目光落到马腾身上,笑道:“寿成能有孟起为子,实乃君之厚福,孤不甚羡之。” 马腾面容谦卑,笑道:“犬子略有勇略,安能与丞相膝下公子相比。” 曹操将玉樽内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孤子丕看似文武兼济,但武略却是难言出众,难言知兵;子植虽文采飞扬,但豪放无束,难担大任;子彰虽勇武敢战,但难将大军。孟起雄烈过人,兼资文武,实为一世之俊杰啊!” 渭水之战中,曹操虽数月击败马超,但是马超的勇武及指挥能力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然仅是于此,曹操可不会有这般言语,核心在于曹操为他的继承人而忧愁。以今天下形势来看,刘备短期之间,必然是灭不掉的。 他的下一代继承人必须有处理这种乱局的能力,若是曹丕文武兼济,甚是出色的话,他也不至于犹豫不决,难下决断。相比之下,马超出色许多,既然能打仗,又能指挥大军,令人颇是羡慕。 马腾连称不敢,换着角度来称赞曹丕、曹植等曹操子嗣,并示意马超也说话,省得得罪曹丕、曹植、曹彰兄弟。 然出乎他的意料,马超在沉思半响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猛地起身出列,单膝跪地说道:“超幸得魏公赏识,今公若不弃,超愿拜公为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注1) “这~” 马腾面露着急之色,喊道:“超儿不可如此。” 曹操坐在榻上,见跪地的马超,捋着胡须,不知深意如何。 贾诩暗暗叫苦,起身出列,拱手说道:“诩壶中无酒,可否取魏公案上酒水否?” “准!” 曹公目光闪烁,得见贾诩神情,便知其有深意。 借着取酒的机会,贾诩低声说道:“明公可记丁原、董卓之旧事乎?” 不待曹操反应过来,贾诩取过酒壶便抽身而退。 见贾诩退下,曹操猛地惊醒过来,马腾曾经差点死于他手,多赖成公英出声劝阻,马腾才没被他弄死。如此看来,马超并未多么在意马腾的性命。马超或许想用这个来换取他的信任,今时怕是不能相信,往后多考察马超方行。 曹操下榻扶起马超,笑道:“孟起诚心,孤已知之。然孟起为孤帐下大将,言为父子多有不妥。往后孟起待孤以忠,孤待卿以恩,虽非父子,但亦胜父子,不易美哉!” 说着,曹操挽着马超的手,故意说道:“孟起醉也!孤亦醉也!” “诺!” 马超脸色红烫,深感尴尬。他本想借着曹操的信任,返回关西寻机重新立基,但却不料曹操反应过来,否决了他的请求,也收回了刚刚的话语。 看了眼贾诩,马超心中咒骂了句。 似乎想缓解气氛的尴尬,曹操挽着马超的手一同上榻,以示他们二人的亲近。在曹操的话语及行为下,尴尬的气氛已然逝去。然这几幕尽入曹丕眼中,念着之前的话语,曹丕对马超已有了不爽。 孙权目光在不断打量马超,似乎另有心思。 就在宴尽欢乐之余,侍从趋步上台,拱手说道:“启禀魏公,刘璋遣使急报,言关羽已破江州,今巴蜀门户大开,怕是不能久撑多时。刘璋望请魏公发兵救援,誓为臣属,不敢再叛!” 此军报说完,在场文武议论纷纷,似乎对刘备的速度感到惊叹。 “魏公!” 荀攸起身出列,拱手说道:“启禀魏公。江州,巴蜀之门户。江州被破,若不发兵救援,巴蜀必被刘备所得。今宜发兵速下,不可犹豫!” 曹操脸色微变,说道:“孤本欲明岁南征,今下江州城破,将不得不征矣!” 顿了顿,曹操思虑说道:“汉中者,巴蜀之北境,欲入巴蜀,非图汉中不可。今刘备委儒生陆逊固守,宜当先取汉中,下望巴蜀。” “来人!” “在!” “命征西将军夏侯渊督陇右兵马先行,令其为我大军先锋。”曹操说道。 “诺!” “魏公!” 见曹操在布置进军事宜,贾诩上谏说道:“为让敌寇不辨虚实,丞相可命曹征南发兵向公安,以惊敌寇。”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来人命征南将军攻公安,放出风声言孤举兵下江陵,以让刘备难以分辨我军进军方向。” “诺!” 说着,曹操看向马超,笑道:“将军曾经兵破汉中,今时南征,当有劳孟起随征,破敌锋芒也!” 马超喜上眉梢,拱手说道:“超当为魏公效力,图谋汉中,以兵向巴蜀。” 1《典略》:超谓约(韩遂)曰:“前钟司隶任超使取将军,关东人不可复信也。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25章三军取蜀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正月。 刘备遣诸葛亮、赵云、糜芳等数十名文武官吏入蜀,作为第三批入蜀人员。同时攻克江州的伐蜀大军,也相继拿下巴西、巴、巴东三郡。 江州,议堂。 堂中以关羽的地位最尊,其次为诸葛亮。庞统、法正、赵云、张飞等文武按官爵大小分坐。 关羽环顾众人,见伐蜀文武到齐,向诸葛亮示意,说道:“军师,文吏将校尽至,请军师吩咐。” 诸葛亮向众人点头示好,说道:“主公于武汉闻诸位之功,心中不胜喜悦。临行前,主公谓亮曰,今岁欲与诸君于成都相会,时尽分府库钱财与诸君,望诸位勉之。” 众人振奋,拱手说道:“我等势必于今岁下巴蜀,以报主公之恩。” 诸葛亮微微颔首,说道:“今亮持君上口令入蜀,即日起兵发三路进军。” “请军师吩咐!” 诸葛亮摊开巾帛,说道:“兵分三路,则按中、内、外蜀之三水而进军。中水(涪江),向东北而行,取涪县,下取雒县,兵至成都。此路由关将军统率,以法正为军师,督兵两万。” “关将军,刘璋得闻我军进犯,亮恐其归降曹操,开白水关,引曹军南下。今兵进中江,关将军当上通白水关,下达成都,此乃我军夺蜀之重,不容有失。” “不知关将军可有异议?” 诸葛亮深谙关羽心理,在任务分配上,不仅将最难的任务给关羽,而且还把强调任务的重要性,表明他是三路军的核心与主力。 关羽手抚长须,说道:“请军师放心,中水之重,羽心中自知。羽当兵分两路,留军士断绝阴平之道,断不让曹军南下,我自统兵至成都,以破蜀地。” “善!” 诸葛亮继续按照巾帛上的布置,吩咐说道:“内水(沱江)一路兵马,由翼德统率,庞统为军师,督兵万人,破汉安,至垫江,兵围成都。” 说着,诸葛亮看向庞统,说道:“士元,蜀中杨氏欲投我军久矣,往昔由君联络。今走内江入成都,看能否让杨汉举部曲相助,早下鳖灵峡津口。” 巴蜀水道艰险,除了三峡险峻外,内江中有段水道也险峻异常,号为小三峡,即鳖灵、明月、九龙三峡,其峡区群山矗立,绝壁峭然。 杨汉作为蜀中大姓,帐下部曲掌控鳖灵峡。得他相助,内江三峡告破,张飞所部当遇不上多少困难。 庞统向诸葛亮拱手,说道:“统已有取胜之策,请孔明放心。” “翼德将军,此行入蜀,军纪不可放松,亦要戒酒,以免误了大事。”诸葛亮叮嘱说道。 破江州城,发生兵卒劫掠之事。实际上并非关羽有意放纵,而是帐下兵马杂糅,有吴楚兵,有汉中兵,还是巴蜀降卒。围城多时之下,军心生怨,难免有劫掠之事发生。 至于庞统、关羽的言语冲突,仅是双方出于观念,或碍于颜面上发生的争吵。没过几日,两人又恢复同事的关系。毕竟所有人和睦共处是不可能的,历史上庞统与刘备也都发生过争吵。 “请军师放心,飞谨记于心。”张飞憨笑应道。 “嗯!” 见跃跃欲试的甘宁,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外水(岷江)一路兵马,由子龙将军统率。” “嗯?” 甘宁猛地挺起背,想说什么。 诸葛亮持扇打断,安抚说道:“兴霸不急,君所肩负之重任当不下征讨成都之事。” 甘宁见诸葛亮这般说,握着刀柄坐下。 “子龙将军?” “在!”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三水之中,外水最远。时子龙将军与正方率万余军士走外水,破江阳,入南安,北取成都。然休小视此路,途中需经江阳、犍为二郡。故而你二人当好生安抚,以免地方生乱。” 顿了顿,诸葛亮提醒说道:“江阳太守程畿,为人刚强,忠奉国事,于蜀中多有贤名。子龙入蜀,当礼遇名士,选拔忠良以至江州。亮坐镇江州,待子龙之军报。” 程畿字季然,巴西阆中人。昔庞羲恐刘璋对自己下手,以程畿的儿子为要挟,向程畿索要賨兵。然程畿宁可让庞羲杀掉他的儿子,也绝不发賨兵予庞羲。 程畿为人刚烈,属于是硬骨头。遇上关羽、张飞二人,程畿惹怒他们,怕会兵败身死,降服概率不大。若是赵云率兵前往,降服程畿的概率不小。 赵云从榻上起身,向诸葛亮拱手说道:“请军师放心,云当与正方齐心协力,攻克二郡,与两位将军于成都汇合。” 诸葛亮看向赵云身侧的李严,说道:“正方既为犍为太守,待破犍为郡后,劳烦正方坐镇犍为,征发郡县赋税,以送至江州。” “诺!” 见诸葛亮吩咐完毕,糜芳拱手说道:“军师,芳为南中都督,主公可有另外吩咐?”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糜都督依照主公临行前吩咐即可,亮无军令与都督。都督或可从子龙所部而行,破江阳后,南下朱提。” “诺!”糜芳应道。 经过霍峻深入浅出讲解南中后,糜芳自是向刘备请任南中都督。刘备自是允诺,封小舅子糜芳为安远将军,领南中都督,兼朱提太守。 朱提郡,犍为属国之旧土。 何为属国? 源自秦汉时期的属国制,将少数民族集中管理,由属国都尉出任长官,治下属国有属国兵,但有不同于郡县的赋税、律法制度,自主性强。 然犍为属国已设立数百年,大量汉人南迁,或是蛮人被汉化。今时刘备认为已无设立属国的必要性,故而将属国改为郡,由中央委派官吏治理。 诸葛亮又叮嘱些许细节,方才让关羽、张飞、赵云三路将领退下。 众人退下后,按捺不住的甘宁寻上诸葛亮,问道:“军师,今三路兵马已是吩咐下去,不知有何要职比入蜀为将之职还要紧要?” 见甘宁闷闷不乐,诸葛亮笑道:“取蜀之功,三将分取,不知兴霸能得多少?”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三巴虽是降服,但县邑有不顺之徒,或山贼盘踞乡野,或有据不奉命之人。亮欲调配赋税,怕有困难,兴霸于三巴甚有威名,今得君相助,三巴无人敢逆也!” 见诸葛亮这般说,甘宁然有郁闷,说道:“如此之事,寻常将校亦能为之,又何需宁也!” 诸葛亮笑了几声,说道:“兴霸怎不知时事变化耶?我军兵入三江,刘璋危在旦夕,曹操岂会坐视不管。” “以亮之所见,曹军不日将兵进汉中,或是曹操兵向公安。时汉中、公安兵寡,将军率兵于江州,上可援汉中,下可救公安。御曹军之功,与取蜀之功相比,当是御曹之功盛。” 甘宁面露沉思之色,说道:“以今下局势观之,刘璋不日被擒。然汉中或是公安不敌曹军,抽调取蜀兵力回军,当是功亏一篑也!” “兴霸已知坐镇江州之重矣!”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兴霸可还有不解之事否?” 甘宁摇了摇头,兴奋说道:“宁心中已无疑惑,愿听军师调遣。” 诸葛亮微微颔首,说道:“主公知道兴霸为巴郡人,今特委兴霸出任巴郡太守。此虽违三互之法,但却全主公许诺兴霸衣锦还乡之语。” 甘宁向东面拱手而拜,感动说道:“宁远走他乡十八年,今得归巴郡,皆主公之恩。” 来了 (本章完) 第326章霍督入蜀 建安十八年,武汉。隆冬将走,初春渐至。 亭落间,霍峻与刘备相对而坐,望着湖畔侧玩闹的小孩,时不时笑忆童年。 望着互相追逐的孩子们,刘备感慨说道:“孤幼年时,父亲早亡,唯赖母亲抚养。时以织鞋贩履为业,生活艰苦,幸得族人救济。” 说着,刘备手指着院落里的桑树,说道:“孤至今犹记家舍东南角篱侧有桑树,高五丈有余,遥望过去,恍如小车之华盖。孤彼时曾笑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彼时叔父子敬,让孤慎言,以免有灭族之祸。” 在霍峻的目光中,刘备神情低落下去,说道:“今族人不因此语而亡,却因兵乱而身死。今富贵之时,族人离散,孤常以此为恨。” 曹操有族人相助,刘备又岂能没有? 在刘备幼年贫困,得幸叔父、族亲帮衬,方能随卢植习读。去过首都洛阳,也因此结识一众上流人物。 在起兵征战后,同族刘氏也有不少人随他征战。然而刘备在中原的经历过于颠沛,过于流离,以至于同族刘氏子弟,全部没于战场之中。 霍峻斟酌一二,说道:“天下大乱,雄豪并起,曹操起兵于河南,运筹谋略,驰骋中国。以申、商之法术治国,挟天子以令诸侯,于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盖乎河北之袁绍,亦不能及也!” “然周易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此天下不变之理。曹操以申、商之法治国,挟天子令诸侯,终将自食恶果。” “时主公兴业于江南,笼络人心,纵横八荒。以诚善待下,申奉天靖难之大义,兴修甲兵,终有破曹,复汉之日。及复土之际,主公重归涿郡,得见族乡,不亦乐乎!” 刘备笑着摇头,说道:“中国地大物博,俊杰地灵,欲兴汉,怕是前路困难艰辛尔!” 霍峻暗自叹了口气,历史上南北对峙多是北朝统南朝,除非北朝混乱,否则以南图北真就难如登天。 即便北朝混乱,但固守那几处坚城,便能遏制住南朝的攻势。葛公治军能力一流水平,但最终被司马懿耗死在五丈原。 或是刘循若是真刀真枪与关羽作战,怕是三个月都坚持不了。但凭借着江州坚城,硬是抗住了关、张二将长达十月的围攻。若非李严叛变,关、张二人还不知要围多久。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主公专注于西,西事若成,则君上基业成矣!”霍峻说道。 “善!” 刘备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孤即开国立基,不知君欲为何职?” 霍峻俯首而拜,沉声说道:“但愿君上威德加于四海,峻得效微薄之功,垂功名于竹帛尔!” “哈哈!” 刘备大笑几声,扶起霍峻,对左右说道:“今后称霍君,尊称霍督。除霍督外,无人可受此名。” “诺!” 论帐下文武之中,刘备最欣赏的人是谁? 非霍峻莫属了! 十年前,曹操基本已有天下半数之地,连那西北马腾、韩遂都暗服于曹操。 而那时的他流落到南方,兵马仅数千人,将不过关、张、赵等将。在博望之战后,这位二十岁出头的霍峻以超出时代的眼光,提出南北分立的战略。 至今想来,何其的惊人! 当然提出归提出,实现又是一回事。 但从今日来看,霍峻助他下江东,取丹阳为基;又在曹操举中国之众,南下江汉之时,力挽狂澜,大破中原之众于金口;刘琦病逝前后,霍峻力推他继位荆州。 今时他距离南北分治的目标,仅差最后几步,这如何不让人唏嘘! 以上这些功绩,有些不能明示,但凡能明示的功绩,他都尽可能给予霍峻丰厚的待遇。故从实际掌权地位而言,霍峻位居众将之上,在他之下。 当然不仅于此,霍峻知进退,不卑不亢,少有骄纵。这让作为君主的他省心不少,也不用过分地去猜忌霍峻。 君臣和睦间,侍从手捧着巾帛,在走廊上快步而行。 “主公,汉中、公安加急军报。” 刘备微微蹙眉,伸手接过巾帛,摊开浏览。 在刘备浏览间,霍峻谨遵君臣之礼,低着头喝茶。 刘备放下巾帛,说道:“仲邈,据伯言来报,夏侯渊已从陇西起兵,走祁山道,取汉中;义封来报,曹仁从襄阳出兵,今已至公安城下,欲破公安,以兵进江陵。” 顿了顿,刘备忧虑说道:“果不出孔明所料,曹操举兵南下。然曹操遣曹仁、夏侯渊为前驱,兵进两处,不知主力何在?莫非曹操欲趁大军西进之时,兵入江汉,渡江南下。” “仲邈有何见解?” “主公以为如何?”霍峻问道。 刘备思虑少许,说道:“公安城有兵八千,江夏有兵万人。合各处之兵,约有两万余众。坚守不战,足以据敌;汉中,老弱兵马两万之众,伯言虽是儒生,但亦知兵。以阳平关固守,足以退夏侯渊之兵。” “然孤恐曹操大军于后,取汉中,则汉中危;汉中危,巴蜀恐难保留。若取公安,以今之兵马,怕不足为用,恐江汉将遭兵戈之屠戮。今孤召仲邈回武汉,便是欲用君御曹。” “主公!” 亭中伫立服侍于侧的周不疑,插话说道:“据不疑所知,朱公安昔日之义父朱治在曹仁帐下效力,若朱治以恩情说朱公安,怕公安城有失啊!” 刘备脸色微沉,呵斥说道:“不可无端猜忌大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孤待义封以诚,义封岂会负孤?” “义封非姓朱,今已改施姓。昔日之情,仅为私情,今与公事有何干系?” “诺!”周不疑后退一步,不敢再发声。 对于施然,刘备信任有加,从不多加怀疑。毕竟如果这些孙氏旧人要降,早在金口之战前反叛,哪里要等到现在。即便是芮玄率军士叛逃,也是因为刘备要剥夺部曲私兵。 施然在归降时,帐下部队并无多少人。在刘琦帐下,施然也并未得到重用。直到刘备上位,将施然、陆逊等人引为心腹,委派军职与众人,重用江东士人,才有今日之地位。 这般来看,施然没有归降曹操的可能性。刘备自然不会无端去猜忌众将,反而引得孙氏旧将人人自危。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江汉有仲业、义封固守,当是无忧。若峻所料不差,曹操当会挥兵进犯向汉中。” “哦!” 刘备打起精神,说道:“请仲邈细言!” 霍峻整理思绪,说道:“巴蜀者,上通陇右,东接吴楚。曹操取之,可望吴楚;主公取之,南北之势已定。此为当今天下之形势,主公知晓,以曹操之智安能不知?” “昔曹操以北伐南,遭江汉之败,濡须口之不克。曹操必引以为鉴,今举兵南下,安敢再伐江汉乎?” “汉中,益州之北境,得之可入巴蜀。曹操素有扫荡天下之志,岂能不渴求巴蜀?时曹操据巴蜀,兼有中原,拥地盛之势,吴楚将惶惶不可终日矣!” “汉中,陆伯言出镇,寡有名气,常以儒生见人。曹操、夏侯渊虽有忌惮,但却不足以信之。且汉中老弱兵马两万,远离武汉,毗邻中原,时乃用兵征战之地。故以峻之见,曹操必取汉中,公安之兵多是偏军尔!” 虽然曹操让曹仁出军吸引注意力,但是仔细推测之下,不难猜到曹操会向汉中进军。 如果曹操打公安,即便破了城池,也打到江陵城下。但以曹操的水军势力,无法渡过长江。即便渡过了长江,巴蜀上游的兵马,回军也能轻易断了曹军的退路。 公安之地,值得作为的地方不大。那么值得用兵的地方,便唯有汉中了。 汉中离吴楚有千里之远,之前是孤悬于武汉之外,今打下江州,才与汉中联通上。 即便是消息联通上,汉中距离江州有上千里,距离武汉有数千里之遥。汉中离关中、陇右各数百里,毗邻中原。如此看来,汉中利于曹操用兵,而不利于刘备用兵。 如果曹操打下汉中,便能与蜀地里的刘璋呼应,两面夹击入蜀的刘备大军。到时驱逐走刘备后,曹操通过他的威望,或是政治、军事手段,或许能兼并下巴蜀。这远比从公安进军,来得靠谱得多。 刘备抱膝沉吟,说道:“孔明先前恐曹操南下汉中,劝孤居武汉,请入江州理政。今汉中战事将发,或可见孔明先见之明也!” 顿了顿,刘备担心说道:“汉中北有秦岭,南有大山,道路崎岖,士兵难行,粮草难达,时三军又西进取蜀,此战将大不利我军!” “今以伯言之能,以帐下之兵,怕是难御曹操兵将,不知仲邈可率兵接管汉中战事,统兵御曹否?”刘备问道。 在刘备期盼的目光中,霍峻挺直腰背,拱手说道:“峻不才,愿赴汉中御曹!” “不知主公可出多少兵马?”霍峻问道。 刘备沉吟良久,说道:“今四万大军取蜀,江州留屯万人,孤帐下汉升、叔至二将督兵万余人。赴汉中督战,孤仅能与仲邈两万人。但仲邈入巴,可招募新卒,不限人数。” 如今刘备的摊子铺得大了,江淮留了三四万人守备,江汉有两万多人守卫,这就去了五万人。加上伐蜀的兵马,用于御曹的机动兵力真没多少。 霍峻皱起眉头,陆逊老弱两万人,江州留屯万人,黄忠、陈到万人,以四万兵马守汉中,若仅是防守,倒并非不行。但就怕曹操杀入汉中城中,不好作战。 另外四万大军,汉中养得起吗?肯定是养不起,必须依靠巴地的粮草支援。但就怕巴地没有能力一边供应伐蜀大军的粮草,又一边供应汉中军队的粮草。 或许知道这场远离吴楚的仗不好打,刘备苦笑说道:“若是难御曹操,仲邈接应伯言所部,可撤入巴地,封锁蜀道。待蜀地平定之后,孤亲率举国之兵北伐汉中。” 霍峻思绪良久,说道:“主公,峻求张鲁、阎圃二人随军。有此二人随军,当能为主公御曹。” “善!” 刘备大喜过望,说道:“张鲁今在武汉,可随仲邈入蜀。待曹仁兵退,孤将入蜀,督兵北上,增援仲邈。” “诺!” (本章完) 第327章书生意气 天色渐暗,书屋内点起灯火照明。 霍峻枯坐榻上,仔细研究着巴蜀舆图,心神忧虑。 “夫君,莫非又有战事?” 步练师端着鸡汤,蹑手蹑脚地走到案侧,轻声问道。 霍峻揉了揉鼻梁,说道:“天下纷战,不得不战。今将远赴千里之外,重山之中作战。” 步练师放下鸡汤,探头看了眼舆图,皱眉说道:“远赴汉中作战?” “嗯!” “妾常听妇人言,汉中乃妖孽之国。位处群山之中,山道崎岖数百里,多信五斗米教,离武汉有三四千里之遥。夫君此行怕是不易,望多加小心。”步练师担忧说道。 霍峻拍了拍步练师的柔荑,安抚说道:“金口之役,我尚且都能胜,何况汉中之地乎?” “夫君远行,当多饮鸡汤,以补身子。” 步练师打开汤罐盖,欲为霍峻盛鸡汤。 霍峻伸手阻止,笑道:“你且让人多拿一副碗筷,当有老将军亲自拜访,我与他同食鸡汤。” “诺!” 步练师纤作细步而出,留给霍峻私人的思考时间。 望着汉中舆图,霍峻眉目微蹙。他正在思考兵入汉中的道路,走水道至江州,再从江州走上千里的山路到汉中,如此漫长的行军道路,从整军到入汉中,少说要两个多月。 在中间的这个时间段内,汉中需要陆逊以两万老弱兵马固守,这个时间段关键异常,仅希望曹操来得不要那么快,或是陆逊能拖住这段时间。一旦拖住这段时间,等到他率兵入汉中,接管战事,守住汉中并非不可能。 然根据陆逊上报的防御措施,曹操破了汉中外围防御,他将会退守到沔阳、成固二城,延缓曹军的攻势。而他也需要为这种突发的状况,制定新的破敌之策。 “嗯?” 霍峻望着舆图,单手敲着案几,思绪渐远。 侍从推门而入,禀告道:“家主,黄老将军在外!” “速请!” “诺!” 少顷,黄忠精神矍铄地走入屋内,向霍峻拱手称道:“忠见过霍督。” “请坐!” 霍峻招呼黄忠入座,笑道:“老将军今身体何如?” 黄忠坐到对榻上,拱手说道:“马伏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今忠虽不才,愿为主上之伏波,请霍督驱使。” “善!” 霍峻为黄忠盛了碗鸡汤,笑道:“见老将军如此气魄,此重任为老将军不可任之。” “请都督吩咐!” 霍峻在案几上摊开汉中舆图,指点说道:“汉中若与武汉通达,唯有两条道路。其一,走长江水道,再翻越米仓山大道入汉中;其二,北上襄樊,逆汉水而行,走房陵、西城入汉中。” 黄忠放下手中的鸡汤,说道:“霍督可是让忠逆汉水入汉中,然此路被襄樊拦截,怕是难通汉中。” 霍峻将手指下移,移动到山脉上,说道:“我意让将军率本部从秭归翻走熊山入房陵,继而西进汉中。” “走熊山入汉中?”黄忠眉头紧皱。 熊山,即为神农架大山。在春秋战国时期,神农山之中常多有熊生活,故唤神农山为熊山。 汉中离武汉三四千里远,如果从秭归翻越神农山入汉中,行程将缩短三分之一。但神农山又岂能是那么好走,如果真那么好走,也不至于让黄忠都犯难。 “对!” 霍峻指了指舆图上的兴山乡,说道:“秭归兴山乡,昭君之故土,位于熊山之中。古来秭归与房陵之间有山道互通,兴山便位于山道之间乡邑,山道之间蛮夷众多,与汉人大族多有联络。” “文、邓秭归之大姓,我军入蜀得有文布、邓凯二人归降我吴楚。今将军走秭归,可以令文、邓二将为向导,又募夷兵为己用,过兴山,至房陵,进而西进汉中。” “霍督,曹操下江汉时,申氏兄弟上表降服。今曹操委蒯祺为房陵太守,又表申氏兄弟为太守。今走熊山,兵至房陵,亦要过上庸。时若受阻,忠所统军士怕进退难矣!”黄忠担忧说道。 霍峻冷静地为黄忠分析,说道:“房陵少经战事,位处群山之中,少有防备。太守蒯祺,孔明军师之姊婿。我已让人去江州索要孔明书信,以劝降蒯祺。” “时将军入房陵,兵马突至,蒯祺惶恐之下,得孔明书信多半归降。若不归降,将军奋战讨之,曹仁统兵攻公安,难以顾及房陵,城池必被将军所取。” “房陵若下,上庸位处汉中、房陵之间,我已让主公书信一封,官职不变,不改兵职,申氏兄弟当会识趣归降。如此行军,将军可达汉中矣!” 翻过神农山,进攻东三郡,并非霍峻独创。 历史上孟达受刘备之命,也是翻越神农山进攻房陵,帐下兵卒斩杀诸葛亮的姐夫蒯祺。刘封则从汉水南下,帮助孟达进攻上庸,在兵锋下申氏兄弟归降刘备。 今时让黄忠边征讨,边行军支援汉中,并非不可。至于黄忠走了之后,东三郡会不会叛乱,重新归降曹操。只能说逼退了曹操,东三郡内部的墙头草自然会归顺刘备。 黄忠深思少许,问道:“霍督既有方略,忠当从之。忠从秭归北上,不知霍督如何进军?” 霍峻笑了笑,说道:“黄老将军走房陵入汉中,峻与叔至入江州,会见孔明、兴霸,继而从巴地北上汉中。” 为了拿下巴蜀,打赢这场立国之战,刘备把压箱底的白毦兵都交了出来,让陈到随霍峻出征汉中。自己坐镇空虚的武汉,稳固人心,调遣物资入蜀。 说实话,刘备不是没有考虑自己率军支援汉中,但是念及子嗣年幼,自己在吴楚的根基薄弱,以及武汉离汉中三、四千里,一旦他发生意外,那吴楚基业就将分崩离析。 黄忠将霍峻送到手中的鸡汤喝完,将鸡肋吐到碗里,拱手说道:“多谢霍督解难,忠已无异议。” “老将军慢走,峻将于汉中与将军会合。” “霍督留步!” —— 就在霍峻送别黄忠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中,已是陷入戒备当中。 沔阳,堂内。 陆逊身袭儒服,头戴文冠,屈膝跪坐于榻上,案几上陈列着谍报。 席下,吴兰见陆逊沉默不语,说道:“将军,夏侯渊督兵行至下辨,曹操大军集结关中,我军兵力悬殊,何以据敌?是否仍坚守诸围,或是兵退二城?” 杨昂忧虑说道:“将军,我军兵寡,诸围不可守,今当退守二城,以待援兵抵达。” 陆逊为汉中制定两套防御系统,一套是外围的各道隘口,另外一套是汉中内部的沔阳、成固二城。外围守不了,就集中兵马退守二城,等候救援。 沔阳、成固二城在陆逊任职的一年多时间内,不断被加固,粮草堆积甚多,守城器械也在储备当中。今下众将皆怕外围不能守,希望退守二城,等待救援。 陆逊将佩剑摆上案,说道:“今不战而退二城,人心必然涣散。今诸围虽不可坚守,但未必不能与敌寇一战。”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语。 陆逊虽是儒生,却是深谙兵书。金口之役,也为霍峻出谋划策过;随张飞北上汉中,亦有不少历练。 今坐镇汉中,陆逊自是能知汉中内情。以汉中来说,分守诸围是优先选项,如果诸围守不住,才能退守二城。 但如果诸围守不住,则代表曹军兵入汉中,届时汉中人心动荡,二城也很难守久。毕竟守城之重,在于内部心齐,一旦人心涣散,有投降曹军之念,则是守不久。 半响后,宗预趋步入堂,说道:“启禀将军,夏侯渊所部情报已送达。” 接过巾帛,拆开浏览,陆逊沉思良久。 陆逊将手中的书信放下,起身环顾众人,沉声说道:“曹操举大兵而来,今若不挫敌兵锋,鼓舞人心,城池虽坚,但亦不能久持。且援军远在巴地,待援兵至时,恐人心已散!”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陆逊说道:“请诸位随逊出战夏侯渊!” 吴兰猛地站起身子,劝道:“将军,若不欲退守二城,宜当固守阳平关。今安能出战夏侯渊?其兵众,我军寡,战之则必败也!” 陆逊抽出案几上的汉剑,儒雅的脸庞浮现凌厉之色,厉声说道:“逊虽书生,但受命主上。今坐镇汉中,奉命退敌,诸君若是不从,则以军法从事!” “诺!” 众人唯有应下,但心中却在暗自叫苦。 ps:晚上无了,明天请个假。 晚上无了,明天请个假 (本章完) 第328章赵括在世 夏侯渊自收到曹操的军令,发陇西、汉昌、武都、金城四郡兵马从征汉中。帐下有杨阜、阎行、张郃、朱灵、赵昂等将,兵有三万余众。时以将军张郃、太守杨阜为先锋,领兵万人,从下辨直扑沮县。 陆逊闻张郃、杨阜为先锋深入沮县,率杨昂、宗预二将,领兵万人,从阳平关出兵,迎战张、杨二将。 祁山道,曹军大军。 曹军犹如长蛇于山道间蜿蜒而行,队列中的旌旗猎猎作响,步卒持枪矛紧跟着旌旗缓行,骑士下马牵着缰绳而走。 张郃、杨阜驻马于丘坡上,俯视前行的大军。 “魏公率军于长安督战,已命子廉将军率督兵两万走傥骆道南下,督徐晃、曹休、曹真等将;马孟起率本部万人走褒斜道,入征汉中。今时加上陇右三万兵马,时有六万兵马,汉中此战多半能下。” 曹操并未亲征汉中,受粮草供给的限制,他派马超、曹洪二人率三万精锐南征,他自己留守长安,观望汉中、公安的战事。 毕竟今时的关中不同于日后的关中,先后供给马超攻汉中,夏侯渊取陇西,已无余粮。且关中残破,又经历了马、曹之战,愈发凋敝。 此次伐汉中的粮草,还是从河东、河北调集而来,征调关中、陇西百姓,走数百里,供给六万军士,已是勉强。举十万大军入汉中,后勤根本供给不上。 张郃信心满满,对杨阜说道:“得破汉中,当可南望巴蜀。再兵下巴地,逼关、张退兵,巴蜀可图也!” 杨阜挽着缰绳,说道:“将军,阳平关艰险难克,韩遂举兵攻之,亡于张飞之手。今陆逊据城不战,我军欲取汉中,或许需赖子廉将军所部。” 张郃望着前方奔驰而来的斥候,说道:“据斥候所报,汉中守军仅有两万,多是老弱降卒。今三路兵马齐下,陆逊欲固守阳平关怕亦是难也!” 斥候勒马止步,报告说道:“启禀将军,陆逊率杨任、宗预二人出战,兵马约有万人,令吴兰据守阳平关。” 张郃欣喜若狂,说道:“陆逊率兵出战,所报是否属实?” “将军,在下不敢谎报!”斥候说道:“陆逊率兵马向沮县而来,应是欲与我军交战。” “哈哈!” 张郃抚须而笑,说道:“大军压境,陆逊若固守阳平关,我军虽众,但以阳平关之险,破城亦是不易。今陆逊不思固守城郭,反而率军迎战我军,此乃我军之幸事!” 容不得张郃不开心,阳平关之险,他岂能不知。如果陆逊坚守关隘不战,即便等到夏侯渊率陇西兵马全到,阳平关怕也是难以攻克。想真正攻破汉中,估摸还要看从关中进军的马超、曹洪二军。 今时陆逊放弃关隘,率兵出战,这不是愚蠢的行为,这是什么? 如果他能击败陆逊,阳平关将不攻自破。阳平关若破,汉中还能靠什么阻挡他的进军? 杨阜略有顾虑,说道:“陆逊虽为儒生,但被刘备所重,应非无谋之辈。此次出战,怕是有挫我军兵威之念,以求巩固人心。” 张郃笑了笑,不以为意,说道:“刘备心念巴蜀,张飞、关羽西进成都,今时已无大将可用。陆逊或有理政之能,但论用兵实乃儒生也!” “汉中初下,人心不稳,汉中兵马多是张鲁降卒。今时举兵出战,军士能为陆逊死战否?” “挫敌兵锋,需选精锐出战,力求败敌。然陆逊顾忌杨昂为降人,留吴兰守城,自领兵马出战。如此布置,安能破我军乎?” 在张郃眼中,陆逊这招棋太臭了,如果想学张辽那种挫敌兵锋,应当精选锐士,奋力一击。然陆逊学了个四不像,顾忌杨昂为降将不敢让他守家,让将领吴兰留守城池。如此布置下来,该出战的将领守家,不该出战的人反而出战。 莫非陆逊以为凭借杨昂这批降卒能够击败他? 无疑是在痴人说梦,该守城的时候,不守城池,选择出战;该选大将锐士出战,却让大将守城。 不知己,也不知彼,纸上谈兵之人矣! 张郃、杨阜二人对视一眼,皆感觉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阜沉吟少许,说道:“将军,陆逊兵出阳平关,今于汉水扎营,距我军不远。陆逊既欲与我军战之,今时不可错失良机,我军宜当速进,以免让陆逊率军后撤至阳平关。” 张郃微微颔首,笑道:“我与将军先破陆逊兵马,再进取阳平关。时汉中得破,你我当为首功也!” “善!” 且不言张郃、杨阜二将率军趋行,赶赴沮县,欲与陆逊交战。 正在汉水西岸的陆逊,得闻张郃、杨阜二将率军赶来,率将校与轻骑百余人,趟过汉水,于河水东岸观察战场地形。 汉水有北、中、南三源,分布为漾水、沮水、玉带水,三水汇集,流经汉中,始称汉水。出阳平关向行而行,行至沮县,此汉水可称为沮水。沮水从秦岭流出,于山脉沟壑间穿行,沮县(今略阳县)则坐落在沮水河畔。 “今初春之时,河水渐涨,虽不足以为天险,但却可据敌。将军何不如在东岸扎营,恃河水而守。” 杨昂颇是忧虑,说道:“然以昂之见,固守阳平关,或是上策。今曹操在关中,不日将可南下,时将军不在汉中,恐汉中危矣!” 陆逊颇是自信,笑道:“关中入汉中,能行大道不过褒斜、傥骆二道。褒斜虽是易行,但却被马超焚烧栈道,从此道南下,必修栈道方能通行。傥骆道,道路远险,通行远不如褒斜通畅。” “今若击破张、杨二人,举兵回援汉中,那敌寇当仍在蜀道之战。” “击破张郃?” 众将神色异常,开始窃窃私语。 宗预面露忧虑之色,说道:“将军,张郃乃曹军宿将,与杨阜合兵,兵有万人,为敌之先锋。今与敌作战,以我军当下之兵,恐难与曹军抗衡。” “今不挫敌取胜,军士心畏敌寇,安能固守城郭?” 陆逊负手背腰,指点说道:“张郃帐下五千步骑虽是精锐,但杨阜帐下兵马多为羌人,羌人军纪涣散,当可用之。今若不击,待夏侯渊重兵集结,安能取胜破敌也?” 汉中两万人,一万人是张飞留下的吴楚老卒,五千人是杨昂所统的汉中降卒,剩下的五千新卒由宗预从关中难民及賨人中招募。如此搭配的军队架构,面对强敌进攻,人心大概率不稳。 这也是为何,陆逊力求出战破敌的原因,即挫敌兵锋,给予手下兵将作战的信心。对于防守战而言,坚守城池的信心,远比兵马数目更重要。 见众人不信任自己,陆逊扬鞭向东,说道:“逊不守城郭,举兵出战,已是兵家之忌,张郃欺我为儒生,图我军之心必然急切。敌心急切,明日渡水邀战,敌寇必战,当能破敌也!” 张郃认为陆逊放弃城池,选择出城野战,已是中了兵家大忌。但殊不知陆逊也让张郃降低了戒备心,勾起张郃击败他的渴望。毕竟一旦击败陆逊,汉中将轻易被克。 “渡水作战,怕是难胜敌寇,望将军三思!”杨昂劝道。 陆逊手搭在剑柄上,厉声说道:“破敌取胜,即在当下,岂不可多言!” “诸将回营备战,德艳随我而来,我有要事叮嘱!” “诺!” 众将唉声叹气的回到营寨中,显然他们对明日的出战曹军深怀疑虑。 —— 张郃、杨阜担心陆逊又率兵缩回阳平关,趋兵而行,是夜赶到沮水不远处,命斥候盯紧河水岸的陆逊所部,以免陆逊连夜撤军。 次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逊主动率兵进攻,并派人向张郃下战书邀战。 在初春之时,沮水水位不高,趟着河水,就能渡过河流。只见南兵在将校的呼喊下,踩着没过下身的河水,从浅滩处渡过沮水。 军士尽可能不让军械被河水弄湿,高举着长矛、刀盾,或是弓弩,于河中奋力而行。沮水在数千名军士的行走下,被搅得浑浊不已,鱼儿惊吓而走。 几经波折下,南军军士下身湿漉漉登岸,陆逊也在驱马奔驰于岸,指挥军士临水列阵。 陆逊声嘶力竭,喊道:“速成队列,背水下阵,以迎敌军。” “背水列阵?” 杨昂收到命令,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面孔。 背水列阵开什么玩笑,不说成不成功,就说这沮水,哪里算得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境。 杨昂随即乘马寻上陆逊,半气半怒,质问道:“将军,行军打仗可非儿戏!” “淮阴侯背水列阵,尚是置之死地于后生;霍徐州背水列阵,有舟舸为援。今将军临水列阵,又是何家之法?” 杨昂都被陆逊弄哭了,之前感觉陆逊虽是儒生,但挺靠谱的。今时玩临水列阵,真就是要弄死他啊! 背水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了,派人偷家也没了。今时列阵就不怕被张郃半渡而击吗? 感情自己遇见了再世赵括! 陆逊勃然大怒,说道:“将军为将,遵从军令即可,逊自有破敌之策。” 杨昂欲哭无泪,唯有从陆逊之命率兵列阵。 如此一幕,被张郃收入眼中。 张郃站在高山岗上,大笑不已,说道:“陆逊果是儒生,所临之水,非深水大河,而是浅滩沮水。前军渡河,半渡而击,我军可胜也!” 张郃见陆逊主动渡水至西岸,还以为有诈,今见陆逊如此,真就笑死他了。 儒生果然是儒生,似懂非懂,兵法学得不精。学不了韩信的临水列阵,再不济学霍峻的临水列阵也行。 如今陆逊临水是临水了,但是没绝后路。又不像霍峻那般,依托河水列却月阵,而是弄了个四不像。 今时他只要以步兵正面冲锋,挡住陆逊的攻势。而在南军身后又是浅滩的沮水,有活路可走,南军必然溃败而逃。 张郃对杨阜说道:“陆逊儒生,粗读兵法,渡水列阵,妄图效仿韩、霍。今半渡而击,我军率步卒压上,骑卒冲锋左右,军阵可破矣!” 杨阜捋着胡须,笑道:“陆逊不识兵法之妙,犯兵家之大忌,竟以此阵待将军,我军若不半渡击之,岂不可惜!” “出阵!” (本章完) 第329章这才是半渡而击! 出战之语下达,寂静的山岭间传出阵阵的鼓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山林。马蹄声、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沮水之间。 寂静的山岭平原传出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沉睡的山川。马蹄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于原野上。 在南军的眼前,曹军的旗帜渐渐从天际浮现,原野上骑卒奔驰烟尘滚滚,曹军步骑在丘陵河畔列阵,徐徐向河滩上的南军压来。 见敌军反应如此迅速,渡过河水的南军兵将不敢耽搁时间,在那急忙地整军列队。 “走!” 上千羌骑分成数批,手持骑弓,奔向渡过沮水的南军方阵。 河畔水草丰茂,马蹄践踏间,草沫飞溅。趁着渡水的南军整队未成,羌骑临近南军,以骑弓对准敌卒,又以战马奔驰威吓。 箭矢破空而出,稀稀拉拉地飞入南军阵中,中箭的军士发出哀嚎声。且面对马蹄声如雷,不断逼近的羌骑,南军步卒不免胆怯,唯有握紧枪矛,身处人群中才能获得那可怜的安全感。 羌骑如此袭扰南军,陆逊也命杨昂使用强弩、硬弓回击,试图逼退这些袭扰羌骑。然弓弩的射程有范围限制,羌骑退到射程外,时而趁着南军不备,突袭进去,射完箭又撤退。 如此反复拉扯,南军步卒顶着羌骑施加的压力,在陆逊的指挥下缓缓结成方阵。而此时曹军步卒也列阵完毕,在金鼓号令声中向背水列阵的南军压来。 三百步! 两百步! 陆逊见敌寇不断逼近,拔出长剑,喊道:“背水一战,退则亡,进则生,诸军唯有奋进力战。” 杨昂听着陆逊这番话,差点都翻白眼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见这般极品的统帅。陆逊能成为刘备的女婿,莫非是靠着脸蛋爬上去? 若是靠才能,他自己岂不是都也能成为刘备的女婿。 这场仗如果胜不了,逃回阳平关,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陆逊,然后带着部队降曹。 杨昂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是配合陆逊,高喊道:“置之死地于后生,若有逃者,杀无赦!” “万胜!” 渡河的这批兵马,多是杨昂帐下的汉中降卒,甲胄、兵器、弓弩多有配备,亦可称为精锐。今时在杨昂的激励下,卖力地高呼几声,士气颇是高涨。 在呼喊声中,汉中降卒趋步而进,以披甲持矛军士居前,脚步沉稳,徐徐而进逼。见是如此,张郃让帐下以重步居前,弓弩兵在后列阵,羌骑布置在左右。 “弓弩手!” 曹军弓弩手齐刷刷而动,将腰间的箭筒中的箭矢取出,倒插在泥土上。弩手将弩身踩在地上,双手拉动弓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上弦声,装填弩矢上弩。 “射!” 象征齐射的旗帜挥动而下,弩手扣动弩机,弓手拉弓搭箭,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箭矢密集地砸到南军军阵中。 南军以步卒方阵徐徐推进,前排持大盾,射出的箭矢多被盾牌所挡,唯有几名倒霉蛋被冷箭射中。箭矢借着重力射入盾牌,尾部的箭尾在那颤抖。 “咚!” 忽然间,南军中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军士在鼓声中热血沸腾,加快脚步,猛地与曹军撞在一起。 在张郃眼中只见南军向曹军发起冲击,双方军士们持长矛陷入搏杀,在狭小的环境内,唯有依靠自身的过人的反应、眼力,利用手中的长矛,去戳死身前的敌军,才能从战争中苟活下来。 然杨昂帐下军士虽能称为精锐,但受限于左右羌骑的威胁,以及张郃派出披甲重步为前驱,在初期猛攻的势头下降后,愣是推不动曹军步卒的那道战线。 不知过去多久,张郃见南军攻势受阻,冷笑几声,举起旗帜,说道:“敌寇以数千兵马渡河,竟背水列阵,实乃取死之道。命羌骑从左右压上,步卒向前推进。” “诺!” 调度的旌旗高举,步卒军阵中有精锐羌兵在鼓声中压上阵前。羌兵无论步骑,皆善用枪矛,且多骁勇敢战,唯有纪律欠缺。 张郃此战的核心思路,即以重兵抗住背水列阵的南军猛攻,然后趁着南军力疲之际,利用羌兵的骁勇敢战的特点,派上步骑加强猛攻。如此之下,南军兵马基本无力抵抗,唯有败退。 不得不说张郃老辣,征战二十几年,这般布置用兵下,不出他所料。步卒羌兵持长矛加入战场,径直将南军军阵搅得七零八落,军阵岌岌可危,几乎是摇摇欲坠 张郃望着南军混乱的旗帜,大笑说道:“军阵作战非是纸上谈兵,陆逊用兵恍如赵括小儿,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已入绝地。” 张郃心里舒坦,自打仗以来,终于遇见这么菜的对手了! 此时羌骑得到张郃的军令,乱哄哄地向南军两翼压上,箭矢飞射,让略有混乱的军阵愈发混乱起来。军中士卒开始着急,向阵外的羌骑胡乱射击。 羌骑见南军方阵不复此前的那般严整,兴奋地开始呼喊,犹如草原上的鬣狗,遇见身受重伤的狮子,不断召集伙伴围上,利用手中的弓袭扰军阵。等待军阵某一刻的突然崩溃,一涌而出将军阵啃食下来。 局势直转而下,军阵的混乱不仅敌卒知道,陆逊、杨昂亦有察觉。 杨昂脸色难看,说道:“将军,今局势危机,军阵将破,当何以战之?” 陆逊脸色沉着,不见紧张之色,说道:“东岸,留有军士三千人精锐,多是骑卒。今撤军渡河,当能扭转战局。” 杨昂脸色愈发难看,克制心中的怒火,质疑问道:“仅是如此?” 陆逊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杨昂,安抚说道:“将军勿急,我昨夜已命德艳率千名逆行至沮水上游,用沙袋截留沮水。我军撤至东岸,引曹军过河,德艳即放截留沮水,将可全歼过河追击军士,及溺死渡河曹军。” 杨昂心中怒气退去,进而面露震惊之色,说道:“那背水列阵,岂不是将军诱敌之策?” 陆逊点了点头,苦笑说道:“我岂有霍督之能,背水列阵能溃数倍于己之敌军,唯有骄张郃之心,行以水代兵之策,诱敌深入,水决破军。” 霍峻虽以却月阵取巧,但也是实打实地背水列阵,靠硬实力杀败曹军,又击溃孙军,夺取长江大船。以寡敌众,皆是迎战强敌,如此微操布置,陆逊自认为比不了。 陆逊所擅长多是利用地形去限制敌军人,当然还能善从敌寇的心理入手。这场戏陆逊演得太逼真了,不仅让己方认为他是赵括,让自己队友也认为是赵括二世。 当然陆逊硬碰硬打不过张郃,核心原因在于西北兵马精锐敢战,非吴楚及巴蜀精锐可比,若是强行野战,他所部必然战败。 得知陆逊后手,杨昂兴奋不已,拱手说道:“将军,今时当如何用兵,请将军吩咐!” 陆逊抿着嘴唇,说道:“今时军阵已是动摇,请将军鸣金收兵,我与将军持大纛撤至东岸,诱那张郃追击。” “如此撤军,我军必败无疑!”杨昂说道。 陆逊远远地看了眼‘张’大纛,说道:“张郃用兵老辣,善知进退。今若不以真败诱敌,安能诱张郃渡江,行水绝之策?” “请将军放心,待逼退曹军后,将军帐下军士,逊如数补上。今水决之策,不向众将校告之,唯恐被曹军斥候探查得知。” “诺!” 杨昂很是不舍,但考虑到大局,只得咬牙同意陆逊的吩咐。 混乱的战场上,南军军阵摇摇欲坠,军士渐无战心,阵线不断向河畔退去。‘陆’大纛的摇摆后撤,似乎为军士们带了头,那些本就畏战的军士纷纷后撤,顺着趟着沮水往东岸撤去。 一时间,南军震动,兵将抵挡不住曹军士兵的猛攻,径直败退。军士丢盔弃甲,旗帜伏倒,乱哄哄地往东撤去。 犹如鬣狗的羌骑似乎见到肉味,驱赶着战马,猛地朝败退的南军兵卒扑了上去,利用手中的枪矛捅刺溃兵。 更甚者骑马涉水追杀,利用水中的弓箭,攒射那些于沮水中逃窜的军士。扑通几声,几名中箭的步卒跌入水中而亡,殷红的鲜血沾染河面。 河畔上尽数是南军败退遗留下来的旌旗、金鼓,远望败军,已无此前渡河邀战之精神面貌。 张郃大喜过望,拔剑指向对岸,喊道:“步卒渡河,追杀陆逊。” “诺!” 杨阜拦住张郃,说道:“将军贵为统帅,宜当居西岸接应。阜虽不才,愿为将军前驱。” “汉中地势,我不如你熟知。但论机变进军,你不如我。请太守居西岸,为郃掠锋,观形势再行进军。” 说完,张郃抽马而走! 张郃指挥数千曹军兵卒朝着败退的南军追杀而去,步骑各持兵器,趟着河水,铁蹄踏过,溅起朵朵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此时的陆逊、杨昂已率大纛及左右数百人,安全撤至东岸。陆逊乘马上丘坡,湿漉漉的马蹄,留下一道道蹄印。 望着帐下军士已尽数逃了过来,又见曹军也已追杀上岸。陆逊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等候更多的曹军过江。 见张郃趋骑卒将至东岸,半数曹军杀上东岸,在那肆无忌惮地追杀败军时。 陆逊面露凌厉之色,半渡而击,这才是真正的半渡而击! 曹军已入我彀矣! 陆逊拔出长剑,声嘶力竭喊道:“放狼烟!” “诺!” 丘坡上,军士持火把点燃柴薪,狼烟瞬间飘起,在春风的吹拂下,斜飘上天。 刚乘马至东岸的张郃,见狼烟忽然飘起,猛地看向丘坡上的陆逊,心中一股不妙升起。 陆逊莫非佯败,诱自己过河? 不待张郃思考多久,在沮水上游忽然响起一阵阵奇怪的咆哮声,好似雷鸣声。又好似马蹄声。 飞鸟于天空扑腾着翅膀,高高盘旋,久不落地;河道上跳出许多青蛙往岸上而去,似乎在避难;同时河中的马匹察觉到什么,很疯狂地向岸上奔驰而去,在河畔嘶鸣不敢在河中久留。 张郃望向北面,瞬间毛骨悚然起来,莫非陆逊诱自己渡河,行水决之策! 但当下的张郃猜到又是如何? “轰隆!” 下一瞬间,数米高的浪花在从上游奔腾而下,朝着向渡河的军士拍去,声势骇人。 河中的军士或是被吓住,或是刚抬脚想逃跑,或是已经逃跑。无论如何,除了在河畔侥幸存活下来的几名军士,河中的曹军军士被浪花冲走,被河水裹挟,乃至吞没。 河畔上无论南军亦或是北军都陷入呆滞当中,似乎都被这场河水给弄乱了作战的节奏。 “杀!” 丘坡上,陆逊拔剑怒喊,吹响反攻的号角。 得到军令,在东岸留守的南军向曹军扑去。骑卒冲向那群羌骑,步卒列阵而上迎战曹军步卒。 那些逃窜的南军士卒在杨昂的整合下,也尝试向曹军扑去。 一时间,从曹军追杀南军,变成南军在东岸围杀曹军,形势骤然扭转。 决水后的沮水成为天堑,曹军留在西岸的军士无法支援。东岸的军士被水冲了波,已是心中胆怯,被南军反杀得四处逃散。 缓过神来的张郃,哪敢率兵卒背水一战,善机变的他选择了逃跑。 张郃召集左右,说道:“今时已无力作战,宜当撤军!” 侍从问道:“往何处出逃,后有大河,前有追兵?” 张郃指了指北面的大山,说道:“秦岭绵延,快马入林,弃马而走,敌寇自是难以追击。” 张郃趁着战场混乱之际,抛弃大纛,摘下头盔,与左右十几人,隐入人群中。 随着张郃的逃跑,失去主将的坐镇,东岸曹军土崩瓦解,无力与南军对抗,非死既降。 张郃的逃跑能力自是不差,或许在三国中仅次于刘备。宕渠之战,被张飞堵在小路之中,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他放弃战马爬山,率十几从骑,竟然爬了几百里的山路跑回汉中,不可谓不善跑。 历史上若不是司马懿强行让张郃追击,张郃也不至于死在诸葛亮手中。 盖机动善变之人,或许当是进则如雷,败则善跑,如是而已! 今天码字状态差,更地慢! (本章完) 第330章防守大师 陆逊以半渡沮水之势,假败于张郃。待张郃率军渡河时,宗预在沮水上游放水,大破渡河曹军,张郃弃马缘山而走。 沮县,曹军大寨。 大帐内,夏侯渊面有怒色,拍案呵斥,说道:“张郃,妄你自称善料机变,今却中陆逊骄敌之策,前锋精锐尽数折于你手,该当何罪?” “这~” 却见张郃发髻散乱,脸庞沾满污渍,神色羞愧不已。 夏侯渊怒其不争,站起身子,说道:“我让你为先锋,开道伐林为路,非是让伱出战破敌。今见陆逊出战,你贪功迎战,中敌奸计,致使军士死伤严重,安有面目回营见我?” 张郃低着头,不敢讲话,甚是羞愧。 沮水之战,令他羞愧不已。打了二十几年的仗,竟折辱于初出茅庐的陆逊手中。 一旦想到自己在战前讥讽陆逊犹如赵括,他的脸就火辣辣的疼。 弃城迎战,半渡而击,背水列阵,连环套下来,陆逊几乎把他耍得团团转,为得就是诱自己过河,行水决之策。 夏侯在帐内踱步,看着张郃这般狼狈,似乎联想到当初败于霍峻手中,心中愈发气愤。 “来人,将张郃扣下,以军法从事!”夏侯渊吩咐说道。 夏侯渊官职为征西将军,又持假节,理论上具备处罚任何将领及文官的权利。 左右武士压住张郃的双肩,便要带下去。 “将军且慢!” 护军杜袭出列,拱手说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张将军虽轻敌败于陆逊之手,但过往征战素有战功,又是魏公爱将。今因兵败,便要以军法治之,怕寒人心。” “以袭之见,将军何不如让张将军纠合败军,又调拔些许人马与他,令他戴罪立功。若是再有兵败之事,则上报魏公,再行处置。” 夏侯渊沉吟少许,说道:“既有杜护军言语,暂免罪责,再予你三千人马,留屯大军。倘再有失,定不宽恕。” 张郃面怀庆幸之色,向夏侯渊拱手,说道:“若郃再有失,请将军斩郃首级,某定无怨言!” “善!” 见张郃认错态度良好,夏侯渊怒气渐消,说道:“儁乂于山间躲难多时,今且退下沐浴休息。” “诺!” 待张郃走后,夏侯渊坐回榻上,说道:“陆逊得刘备看重,非寻常儒生,今得胜我军,便退守阳平关,不知诸位有何教我?” 夏侯渊自从被霍峻教训了两次后,不似之前那么莽撞,多能听取帐下人的建议,成长不少,故有扫荡关中,虎步关右之功。 杨阜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将军,我军从祁山、傥骆、褒斜三道进军,各有猛将锐士坐镇。陆逊所恃无非坚城,但以三军进军观之,陆逊仅以帐下两万军士,分守诸围颇是困难。” “故阜之见,当寻觅他道入汉中,再分陆逊帐下兵马,以令其兵寡敌众兵。凡有一道入汉中,引起士民恐慌,余道守军不战自溃也!” 杨阜作为陇西贤才,被委为参军,可见军略能力不差。 陆逊帐下兵马不多,曹军从三道进取。陆逊需兵分三部守外围,甚至在不知敌军细情之下,陆逊还有分兵守备子午谷,以免像张鲁一样,被庞德偷渡。 也就说陆逊分兵把守的通道越多,他帐下的兵力越分散。兵力分散之下,他就越无力抵御住各路兵马的进攻。 “哦?” 夏侯渊心生好奇,问道:“义山任武都太守,多知汉中地势,不知有何道路可入汉中?” 杨阜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将军,昔张飞败韩遂之战,张飞困于阳平关之内,其从白水间道偷行至关外,突袭韩遂所部。今将军可效行张飞旧策,从白水间道偷渡入汉中。” “时将军攻阳平,子廉将军走傥骆,马超入褒斜,又有偏军走白水间道,兵发四路,陆逊纵是韩信在世,盖不能守。” 夏侯渊捋着胡须,说道:“陆逊能骄敌之心,击儁乂于半渡,可见非无谋之人。白水间道,张飞所行之旧路,陆逊不可能不备。兵少则无用,兵多则易受伏,此道怕是难行。” 历史上刘备绕行阳平关,偷渡入汉中的山道,今时被张飞用了之后,众人已是尽知。 当然巴蜀山水沟壑纵横,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关卡能挡住敌军。阳平关看似卡住入汉中的道路,但实际上覆盖了周边的山水据点小道。兵马从阳平关出动,可轻易击败从小道进入汉中的敌军。 汉中太守赵昂起身,说道:“白水间道,敌我尽知。将军何不如命一支偏军,虚张声势走间道,以惑陆逊。趁敌不备之际,率大军攻阳平。如此布置,陆逊分阳平关之兵往间道,关内军士必然空虚,此将军用武之时!” 赵昂,字伟章,汉阳西城人。忠于国事,在击破马超上多有献策,杨阜所献取武都诸羌部落,离散马超帐下羌兵人心,便是出自他手。 在陇右众贤人之中,赵昂与杨阜二人齐名,能力各有所长。今曹操降服陇右,收赵、杨等陇右士人为己用,各委官职任用。 夏侯渊大喜过望,说道:“义山、伟章之策精妙,如此进军,陆逊安能挡乎?” “传令下去,命张郃戴罪立功,率本部走白水间道,虚张声势入汉中。待敌军撤离后,我大军直取阳平关。” 夏侯渊说道:“你二人献策之功,某计入簿上,待克汉中,一并封赏。” “谢将军!” —— 阳平关,议堂。 陆逊大败张郃,斩俘四千余众,如此大的胜果,一扫大军压境的阴郁气氛。众人露出笑容,纷纷称赞陆逊用兵出众。 众人在称赞陆逊,而他却是宠辱不惊,袭儒服坐于榻上,案几上摊着汉中舆图。 杨昂口水飞溅,向众人诉说陆逊击败张郃的精彩操作,以及如何骗过他的表演。众人侧耳倾听,言到精彩之处,不由鼓掌喝彩。 宗预抬头陆逊脸色如常,问道:“将军大破张郃,为何不喜?” 陆逊指着舆图,说道:“败张郃仅是小胜,不值欢喜。马超、曹洪、夏侯渊兵分三道入汉中,如何保城御敌,需深思熟虑。” 宗预露出笑容,说道:“今挫敌兵锋,我军士气大涨,新旧老弱皆能委用,行分御诸围之策,或许能御敌于汉中之外。” 陆逊摇了摇头,说道:“关中入汉中孔道众多,有子午、傥骆、褒斜三道,陇西入汉中有祁山、白水二道需防。若分御诸围,以汉中帐下兵马,安能御之?” 接着,陆逊盯着舆图上的阳平关,说道:“阳平关看似天险,但有白水间道可通汉南。若敌寇暗袭白水间道,阳平关者无用;若敌寇虚行白水间道,实取阳平关,我军危矣!” “今汉中若有三万兵,逊敢分守诸围。但今下唯两万老弱,分守诸围难矣!” 对于汉中来说,分御诸围是最稳妥的战略,但也并非万能药,如果是兵力太少,将被敌人一捅就破,何谈分守诸围? 赵昂的‘明行白水间道,偷取阳平关’之策,陆逊能猜到又能如何? 他又不能去赌! 褒斜、傥骆、子午都需要分兵把守,外围有兵,内部空虚。但凡有一路军突破防线,整个汉中分守诸围的防御体系瞬间瓦解。 作为汉中太守,陆逊要从最坏的情况去打算,他要保证汉中不能在他手上失守。 宗预沉吟少许,说道:“如此来说,将军命军士撤离道口,放曹军入汉中?” 陆逊点了点头,说道:“今汉中兵少,外围道口难守。今破张郃,军心振奋,可以用之。我欲举兵入沔阳、成固二城,固守城池,以待援军。” 顿了顿,陆逊说道:“沔阳、成固二城位于汉水以北,分遏汉中东西。成固可拒骆谷、子午谷之军,沔阳可挡褒斜、祁山兵马。收汉中兵粮于二城之中,不破二城,汉中则非曹军所有。” “援军从巴地入汉南,我军在汉北,彼时曹军虽众,但分御汉水南北,顾此失彼。一战得胜,曹军必退,汉中可保。” 论防守作战,陆逊可称大师。在击破张郃之前,他早就制定好防守计策了。 守城,核心在于军士敢战。汉中半数兵力属于是新卒或是降卒,若不打场胜仗,激励他们。别说守诸围,退守二城都难以做到。 今时击败张郃,士气鼓舞。大军退守二城,有陆逊指挥,军士上下齐心,守住二城,并不困难。 如按陆逊所言,援军进入汉南,加上他们在汉北固守,曹军还怎么拿下汉中? 宗预若有所思,说道:“若按将军之策,汉南得失甚是关键。然若援军难破汉南曹军,又如何是好?” 陆逊从袖口中,取出书信,低声说道:“主公已命霍督率军士千里驰援,以霍督之能,何愁不能胜汉南曹军?” “霍督从武汉出发时,已命黄汉升将军翻熊山北上,过上庸、西城等敌,而救援汉中。” 宗预露出激动之色,说道:“将军,何不如将此消息散布于众人知晓?” 陆逊将书信收回,笑道:“今时岂能用此信,待曹军久攻城郭,人心动摇之际,方可取信示下。且为防军中有曹军奸细,不可示下。” 陆逊这一后手留得机智,霍峻自于金口击败曹操起,名声大振,天下尽知。用得好就是个振奋剂,在危难时能激发军士的守城信心。 “将军英明!” 宗预领悟到陆逊的深意,赞扬道。 见堂下众人仍在议论,陆逊拉过宗预,低声说道:“曹军入汉中,必攻沔阳,成固多是无忧。君领五千兵守成固,当多向西探听老将军消息,且向巴地,传达曹军情报。” “诺!” (本章完) 第331章吉凶之事 沔阳城后世之勉县,位于汉水以北,阳平关之后,与成固城分别嵌在汉中的东西两侧。在二城的中间,即为汉中郡治南郑。 陆逊将汉中诸城府库搬空,粮草、兵械运入二城,命宗预以五千军士守成固城,自率一万五千人固守沔阳城。 陆逊收兵入城,夏侯渊折腾的声东击西那招,使招却没人看,耍了个寂寞,兵马浩浩荡荡地开进汉中。与此同时,马超、曹洪前后脚也分别从褒斜道、傥骆道入汉中。 三军汇合,于沔阳城下汇合。 大帐内,以征西将军夏侯渊为尊,马超、曹洪二人分居左右,各部文武坐于帐中。 “汉中外围据点、营垒,皆被陆逊所弃,我军得以举兵入汉中,此为何理也?” 夏侯渊心有不安,说道:“陆伯言虽是儒生,但非无谋之将,此举当有深意。” 不知为什么夏侯渊自入汉中以来,心惊胆战,昨夜睡觉还梦见黄猪遇虎。今见陆逊弃守城池,不得多疑一二。 赵昂沉吟少许,说道:“应是陆逊帐下兵马寡少,难以分守诸围。今不得已弃守外围,固守沔阳、成固二城,当是为固守待援尔!” 顿了顿,赵昂说道:“若能隔绝援军,城内军士不见援军,人心涣散之下,二城不日将破。” 夏侯渊捋着胡须,说道:“伟章所言极是,二城分守汉中东西,遏守两端险要,欲全得汉中,二城不可不下。今当堵援围城,逼迫二城归降。” 见谈及二城,曹洪说道:“某入汉中时,曾遣人归降成固守将宗预,宗预言汉中之重唯在沔阳。若能得破沔阳,成固不战自降。今成固即便归降,沔阳不能下,我军亦是难克汉中。” 陆逊身侧除了吴兰可信外,唯有宗预这个从军主簿可用。在汉中危急下,陆逊火速提拔宗预为参军,暂统五千兵马,坚守成固城。 宗预得知陆逊提前的计划安排,则以此语对答曹洪使者,让曹洪暂时放弃攻城的念头。 当然宗预之语并非没有道理,相比于成固城,位于汉中西面的沔阳,犹如一根钉子钉在曹军粮草的命门上,无法忽视。 曹军从陇西、关中征发的粮草,由于傥骆道难行,粮草基本是从褒斜、祁山二道入汉中。接下来三军汇合,曹军补给可能走陈仓道汇入祁山道,通过汉水运到汉中。 不论是哪种运输粮草的路线,都必须经过沔阳。故汉中四面皆是数百里的山道,关中运往汉中的补给困难,汉中运往巴地也是困难。 因而如果没有充足的粮草,曹军根本无法远征巴蜀,必须拿下沔阳,疏通汉水粮道,将粮草囤积在汉中之中,才能继续进军。 但沔阳经过陆逊一年修缮,粮草囤积,又岂是那么容易拿下来。可见陆逊放弃外围据点,绝非他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 夏侯渊脑袋略疼,本以为破了阳平关就万事大吉,却不料入了汉中,还有沔阳等着他。 夏侯渊斟酌几许,问道:“孟起曾兵入汉中,击败张鲁,不知有何高见?” 马超思虑少许,说道:“张飞越米仓山入汉中,据汉南与我对峙,时走小道入阳平关外。今米仓道不得不备,将军当南遣军士入占据汉南,分兵守住营垒,以据敌寇援军。” “善!” 夏侯渊已有据敌思路,说道:“陆逊固守沔阳,欲待援军至,今当外据援军,内破坚城,全取汉中。待沔阳城破,援军被退,迎魏公南下,时巴蜀可望也!” 在众人七嘴八舌下,夏侯渊理出了对敌之策。即留兵强攻沔阳城外,又分兵至汉南以阻援军。 沉吟良久,夏侯渊说道:“孟起、子廉,你二人率帐下军士修治器械,围攻沔阳城。某率军士渡过汉水,占据汉南险地,拒敌于山道中,令其不得救援。” “诺!” 曹洪、马超二人起身领命。 军议商谈完,夏侯渊顿感心悸,问道:“帐中可有通《周易》者乎?” 众人面面相觑,张郃出声问道:“不知将军有何福祸之事欲问?” 夏侯渊捋着胡须,说道:“渊昨日于梦中见黄猪遇虎,不知是福是祸?” 杜袭皱着眉头,说道:“黄猪者,山豬也。虎者,凶兽也。山豬遇凶兽,二者相争,必有一伤。将军据汉南,当以小心行事。” 山猪的毛发并非黑色的,而是有淡棕色的毛发。且山猪可非后世的普通家猪,打起架凶狠异常,也是猛兽级别。山猪遇见老虎,山猪虽勇,但亦有机会重创老虎。当然若被老虎抓住时机,也会弄死山猪。 夏侯渊见帐下无通《周易》之人,喝了几口水,压了压心悸,便让众人退下。 —— 江州,议堂。 霍峻自收到刘备的吩咐,不敢怠慢,从武汉逆流两千余里,赶到江州。至江州时,诸葛亮亲迎霍峻入堂。 “仲邈,从武汉至江州,水途数千里,多有辛苦。”诸葛亮示意侍从为霍峻奉茶,说道。 霍峻用毛巾摸了把脸,说道:“皆为国事,不知今下战事何如?”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自曹军南下进军当是早有图谋,张郃、杨阜率军士从武都进军,伯言率军迎战,诱张郃深入,行水决之策破敌,大败曹军。”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然战事虽胜,但曹操派马超、曹洪分路进军,伯言恐汉中有失,弃守外围,退守沔阳、成固二城。今曹军大军已深入汉中,料今下之局势,当夏侯渊恐已围攻沔阳。” 霍峻微微皱眉,说道:“江州有兵万人,归由兴霸屯领。汉中遭袭时,怎么不让兴霸率军士北上,驰援汉中?” 诸葛亮微叹口气,说道:“兴霸帐下万人,分屯三巴,疏通各县邑。时在月前,山贼兰勉作乱,攻略枳县,从者达有数千人,兴霸率三千人征讨,斩杀敌将,降服贼口数千人。” “闻汉中兵情紧急,我命兴霸集数千兵马先行,行两百余里地,兵至垫江时,便闻伯言弃守外城。我恐兴霸兵寡有失,令其行军至汉昌,以候仲邈兵至,一齐北上救援。” 江州到汉中的距离太远了,几乎全是山道,翻山越岭,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军队基本是赶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陆逊要弃守诸围,退守汉中二城的原因之一。援军距离汉中太远,他怕等不到援军,曹军就破了诸围,从而导致汉中失守。 见事已至此,霍峻也松开眉目,曹军兵入汉中,陆逊固守二城,只要二城不破,击破曹军便有希望。 嗯? 忽然间。霍峻念起黄忠、夏侯渊、汉中等人物、地点,嘴角不由扬起笑容,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夏侯渊会不会死在黄忠马下。 “仲邈在笑什么?” 霍峻微正脸色,说道:“想起好笑的事!” “什么好笑的事?”诸葛亮好奇地问道。 霍峻打量着诸葛亮,笑道:“峻素闻孔明善晓《周易》,不知可有此事?” 诸葛亮微微颔首,说道:“于隆中耕读时,粗有习读,不知仲邈欲察何事吉凶否?”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峻将北行汉中,不知孔明能否料此战吉凶如何?” “哈哈!” 诸葛亮手持羽扇,说道:“此战祸福,亮多有担心。昨夜星辰璀璨时,我早已为仲邈推算吉凶。” “哦?”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亮昨夜推算太乙数,罡星在北,太白临于汉南之分,敌将大凶。此象大利我军,仲邈此行北上,必有斩获。” 见诸葛亮这般说,又联想到历史上黄忠斩夏侯渊,霍峻将信将疑,笑道:“当如孔明之语也!” 诸葛亮轻笑几声,问道:“今汉中局势恐是不妙,不知仲邈欲如何进军?”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巴地賨人多信五斗米教,我让叔至携张鲁去巴中募賨人锐士,以为向导、前驱之用。今且让兴霸率兵北行,遇敌则止,修缮营垒,固守蜀道,示无北进之心。” 顿了顿,霍峻说道:“自金口之战后,曹军将校对我多有防备,今若知我北上,必是严加戒备。时曹操闻我之名,亦会亲至汉中,此将大不利我军。当告知众人,主公以兴霸为帅,凡军中有敢泄密我为帅者,当斩立决。” 如霍峻所言一般,曹操今屯兵于关中,命夏侯渊、马超、曹洪三将进取汉中,已是豪华天团。 若是得闻霍峻北上,估摸曹操在长安呆不住,将南下与霍峻力争汉中,届时汉中有曹操坐镇,霍峻想救汉中,那时的难度系数将是不一样。 “令敌懈怠,一举破敌,仿长平之战,白起之所为?”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兴霸多以悍勇著世,仲邈初至巴蜀,寡有人能晓,此举当能成也!” “我意如此!” 思虑半响,霍峻又问道:“今三军伐蜀进展如何?不知可得白水关?” 诸葛亮整理思绪,说道:“子龙正在围取江阳城,欲劝降程畿;翼德将军得有内应杨汉,取沱江鳖灵峡,将至成都城外;关将军率大军走中水,先北取白水、葭萌二关,封闭成都与中原往来,后南下成都。” “仲邈可是担心汉中战事,欲借伐蜀兵力,出葭萌关,袭扰曹军粮道?”诸葛亮问道。 葭萌关连通金牛道,通过金牛道又可至祁山道。如果从葭萌关出兵,完全可以插入到阳平关与武都之间,破坏曹军的粮道。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某有此念,但非今下之用。若能兵入汉中,此道或许可用,届时当有劳孔明联络伐蜀诸将。” “善!” 诸葛亮面露笑容,说道:“不知仲邈何时北上,欲于江州休整几日否?”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兵贵神速,我当速往巴中,后与兴霸会合,以解汉中之困。” 说着,霍峻也不耽搁时间,向诸葛亮请辞而出堂。 诸葛亮亲自送到门口,望着霍峻的背影,方才止步。 身材削瘦的士人,问道:“军师,昨夜可真观得大吉之天象,汉中将有敌将身亡?” 诸葛亮见是邓芝,笑道:“行军作战之事,岂能依赖天象?霍督所问,不过欲求心安矣!” 邓芝,字伯苗,南阳人。早年入蜀,投靠巴西太守庞羲。时庞羲归降,诸葛亮入巴,得见邓芝,交谈投缘,便提拔邓芝为官吏,帮助诸葛亮治巴。 “这~” 见邓芝不能理解,诸葛亮说道:“霍督身经百战,所战无所不克,皆有斩获。今此番北上,若能解围,亦或所得也!” “若无斩敌将呢?”邓芝不解地问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有无斩俘,观战后便知,今时分说,皆是无端猜测尔!” 顿了顿,诸葛亮吩咐说道:“今有见过霍督者,不可向外人言霍督入蜀,违者斩之。” “诺!” (本章完) 第332章禁呼霍督 长安,州府。 “魏公,此乃杜护军所呈汉中布防图。子廉将军与孟起将军修造器械,围攻沔阳城;征西将军渡过汉水,占据汉南险要。” 杨修将杜袭绘制的布防图,递到曹操的案几前,说道:“征西将军言张郃中陆逊之策,被敌决水击之,前锋精锐折损殆尽,是否下令责罚?” 曹操摊开案几上的舆图,说道:“此非张郃之罪,陆逊多谋狡诈,其以儒生示人,张郃轻敌兵败,亦是情有可原。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次兵败,便下狱责罚,如此岂不寒军士之心?” “诺!” 说着,曹操仔细浏览汉中布防舆图,感慨说道:“陆逊果非凡人,能择沔阳、成固二城固守,东西呼应,掐住粮道要害。时敌寇兵入汉南,将利敌不利我也!” “吴楚多俊杰!” “刘备倒是选了个好女婿啊!” 司马懿建议说道:“魏公,陆逊固守沔阳,多欲固守待援,今若都能断绝援军。不料多时,沔阳人心涣散,便可归由我军之所有。”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观妙才军寨布置,便如卿之所言,欲阻敌军北援汉中。就不知刘备以谁为将,北援汉中?” 杨修答道:“启禀魏公,据汉中来报,刘备命甘宁率军北援,征西将军遣儁乂将军率兵南御,今甘宁受阻于米仓山道间。” “甘宁?”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甘兴霸悍勇敢战,非以大将见长。今刘备遣甘宁北上,可见为取蜀地,其军中已无大将可用!” 曹操与刘璋仍保持音讯互通,对于巴蜀内部的战事有所耳闻。知道刘备又遣诸葛亮、赵云入蜀,与关、张二将,兵分三路,直取成都。 顿了顿,多疑的曹操问道:“霍峻今时何在?” “据江淮所报,霍峻似乎归武汉养病。且据襄樊战报,霍峻随刘备亲临江北,聚江汉之兵,以御子孝将军。”杨修汇报道。 “督战公安?” 曹操思量其中是否有假。 斟酌几许,杨修说道:“刘备尽发大军夺蜀,江汉空虚,因恐武汉不保,故留霍峻督战江汉。” 刘备与霍峻碰过头,为了让曹操对汉中战场做出错误的判断,刘备对外扬言霍峻随他督战江北。霍峻则是不在江汉战场,西入巴蜀,藏于甘宁之后。 霍峻在江汉战场,甘宁北援汉中,如此布置并没多大问题。 首先,霍峻是楚人,公安城便是由他亲自督建;其次,吴楚机动兵马西入,江汉多是空虚,刘备为稳妥起见,让霍峻随他督战江汉亦是正常之事;最后,霍峻常年以来依托水军作战,不识巴蜀地理。 反观甘宁,熟知巴地地理的将领,刘备帐下除了张飞,便只有甘宁。张飞取成都,甘宁北援汉中,似乎合理的很!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让子孝多加小心,以免中敌奸计。” “诺!” 孙权挤到曹操的案前,说道:“魏公,征西将军性情刚烈,甘宁恐会使计诱其出战,以败我军,进谋汉南,此不可不备。” 曹操端着茶盏,斟酌许久,说道:“仲谋所言有理,今汉中之势在我不在敌,妙才用兵当以稳保汉南为上。待沔阳城破,汉中自为我军之所为。” 说着,曹操放下茶盏,说道:“孤写书信与妙才,好生叮嘱一番。” 提起笔,曹操于巾帛上写信,叮嘱夏侯渊守住汉南就行,不必急于出战。 “将此信快马送至汉中!” “诺!” 曹操搁笔于案,问道:“今兵粮、器械调配情况如何?” “启禀魏公,已尽数征发河东辎重,河南粮草也从大河西入关中,先于陈仓囤积。后走陈仓道汇入祁山道,沿汉水东行,运入汉中。” 杨修迟疑半响,又说道:“仅是韦刺史身体不爽,难以理事,需另选贤才出任刺史之位。” 曹操思虑半响,说道:“自董卓之乱后,西北不复中原之所有。孤虽将关中、陇右二地纳入中国,但西北数郡及西域之地,仍有逆贼割据,凉州难称凉州之名。” “今按九州治世,则应将三辅至西域之郡县划入雍州,选贤士出任雍州刺史。” 曹操在称公之后,以尊禹迹为名,将大汉十三州复辟为九州,废凉州置雍州,省幽、并二州划入冀州,废交州重新划入到荆、益二州中。 曹操之举名为推崇古制复设九州,实则为了壮大自己的基本盘。他以魏公之名,又兼领冀州牧,河北之地彻底成为他曹氏的所有地。 “张德容何在?”曹操喊道。 “臣在!” 张既从人群中出列,应道。 曹操露出笑容,说道:“昔关中大乱之时,卿为国家往来奔走,多是辛劳。孤欲表卿为雍州刺史,以治关西之地。” 张既大喜过望,拱手说道:“既岂敢不为魏公效死力乎!” “衣锦还乡,如是而已,望卿勉之。”曹操安抚说道。 “多谢魏公!” 待张既退下,曹操吩咐说道:“赵俨何在?” “臣在!” “孤命你率二营将士,入驻陈仓,督护粮道。候孤军令,以备南征之事。” “诺!” —— 巴中,宣汉县。 春季之时,万物复苏,万里无云,风清气爽。 巴地山脉连绵,树木绿意葱葱,阳光透过树间,化作斑点射透,光影流转。 “唉!” 霍峻手撑在树干上,喘着粗气,早已是汗流浃背。 自与诸葛亮离别后,他从江州逆渠江而北上,至巴西宕渠时,并未走宕渠水北上,与甘宁汇合在米仓道。而是走不曹水,深入巴中腹地宣汉县。 在入江州与诸葛亮会面之前,他已命陈到与张鲁二人深入巴中,招抚生活在巴中崇山峻岭间的賨人为兵。今霍峻在阎圃的带领下,与陈到、张鲁二人汇合。 然从不曹水下船,通行山路,让霍峻备受折磨。巴中几乎全是山地,山势又是险峻,难以行走。 但按阎圃所言,此巴中山势与汉中外围的山势相比,算不了多么险峻。 阎圃拄着拐杖,指着下行的山道,说道:“霍督,此道下行便至宣汉县邑,天师、陈将军应在城中等候我等。” 霍峻望着下山的狭窄山道,膝盖不由发软,只得咬着牙,拄着木棍下山。 沿着山道缓缓而下,不知过了多久,得见坐落河谷间的宣汉县(达州市)城池。 初至山脚,陈到、张鲁领着左右数十名护从出迎。 “见过霍督!”陈到、张鲁行礼道。 说话间,张鲁让手下抬过竹轿,便要请霍峻上轿。 “山道崎岖,霍督初至巴地,或多有劳累,可让乘竹轿歇息。” 霍峻挥了挥手,拒绝道:“某身体健壮,何需竹轿?” “可有将我之姓名透露出去?” 张鲁摇头说道:“自入巴中以来,鲁向賨人首领言,乃甘将军募兵,非是霍督用兵。” “善!” “今后于军中禁呼某为霍督,当以将军称之。” 霍峻拄着木棍,问道:“张天师入巴中多日,不知巴中賨人可有率兵来援?” 张鲁与霍峻同行,说道:“我入巴中以来,从将军之语,书信与杜濩、朴胡等賨人七侯,令其发帐下精锐賨兵诣汉宣。时众人呼应,各发部中精壮賨兵数百人,约有两千余人相助,多骁勇善战之辈。” “此数足否?若是不足,某可为将军再征发数千。”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自宣汉入汉中,山道当有千里,崎岖难行,粮草供给不便,今兵在于精而不在多。得势而战,纵精锐千人亦可破万人之军。” “有劳师君唤賨人之中,熟知汉、巴地理者见我!” “诺!” 能在三国之中割据一方的诸侯,即便后人再怎么吐槽,他们始终都是当世之人杰。 即便是占据汉中的张鲁,亦有过人的本领。他修五斗米教,可不仅是割据汉中,还有并不惹人注意的巴中。 巴中位于崇山峻岭之间,賨人蛮夷遍布,远不如汉中之富庶。然賨人之善战,远超寻常士卒,东汉朝廷数次征发賨人为国征战,如讨陇西羌人,或是南征南中蛮夷,所过之处,贼寇多畏,可谓益州上兵。 张鲁凭借五斗米教,收拢賨人民心,为自己驱使,由汉中出粮,扼守蜀道,不仅抵御住刘璋数次的反扑,还能反推回去。 历史上曹操能迁汉、巴之民,核心在于他得到了张鲁,否则百姓谁愿跟曹操千里迢迢到关中。 张郃率兵深入巴地,能够迁走百姓,张鲁便是其关键所在。 宗教统治之下,张鲁拥有恐怖的号召力。以至于张鲁被张飞俘虏后,迅速送到武汉,免得死灰复燃。 今时汉中遭袭,张鲁闲居在武汉,霍峻将利用他的威信,招抚巴中,募賨人从征,发賨人粮草供给。 当然张鲁入巴中,霍峻岂能不防备一二,以免有万一之事,故他派出陈到随行看护。等到任务结束,便由专人护送回江州。 行至县邑府衙,霍峻当仁不让地坐到上榻休息。 少顷,一名皮肤黝黑,身材削瘦的年轻军官,被侍从引导入堂。 见此人入堂,张鲁介绍说道:“将军,此乃賨将王平,其深谙汉水地理,汉、巴地势,尽在其胸。将军欲救汉中,地理之事,当可垂询于王平。” 王平虽是賨人,但并非生蛮,而是汉化賨人。模样打扮间,多似汉人,若非张鲁所言,外人从模样上看不出他是賨人。 当然从王平身上穿的賨布,依然可以看出他非正儿八经的汉人。 王平见霍峻坐于榻上,神色恭敬,一板一眼行礼,说道:“王平,王子均见过将军。” 霍峻打量王平良久,问道:“子均既敢言深谙汉水地理,可知定军山地理如何?” 王平低着头,答道:“定军山处汉水之南,若于定军山上扎营,可望沔阳、阳平关。定军山详细位置,平可为将军绘定军山于巾帛之上。” “嗯?” 霍峻颇是满意,问道:“子均何以深谙汉水地势?” 王平脸色微正,拱手说道:“启禀将军,仆幸有小长,凡所见过山水地势,皆能浮现于脑海之中,多见则难忘。” “善!” 霍峻微微颔首,赞扬说道:“能识山水之妙,世人少有,于军中历练几载,可为大用!” “谢将军赞赏!”王平受宠若惊,说道。 三国名将之中出身最低之人,或许莫过于王平。 出身蛮夷,少年家里穷得要随母姓,长大后方才改为王姓。因为贫穷,又是蛮人,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所幸天下乱世,他具有军事天赋,对山水地理,一点就通,从军得以荣进。 当然关键在于伯乐,若非诸葛亮赏识王平,估摸他一辈子也出不了头。毕竟光蛮夷这个身份,就将他限制地死死的了。 霍峻沉吟少许,问道:“今賨人兵马多少,可有主将?” “约有二千余人,皆来自賨人七部精锐善走之人,并无主将。”王平答道:“若将军嫌兵少,平愿回族中为将军募兵。” “兵马足矣!” 霍峻挥了挥手,说道:“今賨兵无主,本将且委你为假校尉,辖七部賨人,限你七日之内,严肃军纪。若七日不成,当罢校尉之职。” “诺!”王平脸色严肃,应道。 待王平退下后,陈到问道:“将军,今兵至巴中,不知何时与兴霸将军汇合,以援汉中?” 霍峻嘴角上扬,笑道:“某何曾言过与兴霸将军汇合?” “这?” 陈到面露担忧之色,说道:“曹军入汉中,不与兴霸将军合军,纵有賨人相助,以今下之兵力,亦难解汉中之困。且汉中断绝音讯若久,怕人心动摇,城池难守。” “不急!” 霍峻胸有成竹,说道:“伯言素有兵略,退守城郭,必有良策对之。兵法虽贵神速,但宜择进军时机。今且屯兵于此,命斥候详细探查敌情。” “这几日,叔至可往賨人军中,助王子均整军。賨人善于山地奔走,熟悉汉、巴地势,不可不用。” “诺!” 见霍峻自有对策,陈到不敢再言。 (本章完) 第333章蛇隐于山 汉南,曹军大营。 大帐内,夏侯渊手持曹操巾帛书信,不由大笑。 “哈哈!” 夏侯渊放下书信,笑道:“好生安顿使节歇息。” “诺!” “将军何故发笑?”赵昂问道。 夏侯渊抓着细须,笑道:“魏公言我字妙才,叮嘱我勿负‘妙才’二字,让我固守汉南,不得出战甘宁,以免中甘宁诱敌之策。而我却笑甘宁据守不战,原地修筑营垒,似有防备我军南下之意。” 说着,夏侯渊负手背腰,说道:“今我岂能辜负魏公叮嘱之语,严令张郃不得出战。若是出战,则以违抗军令处置,加此前战败之罪,两罪并罚。” “让张郃安心固守,我率军士在他身后。” “诺!” 当勇夫善知形势后,则是不好对付起来。毕竟夏侯渊从曹操征战二十年,今单独领军作战,进步可是甚多。 今汉中被他布置地井井有条,曹洪、马超率三万军士,分兵守二营,将沔阳包围其中,砍伐树木,大兴器械,围攻沔阳城。陆逊统兵居于城中,或遣军出袭,或趁夜扰营,尽可能拖延攻城时间。 夏侯渊分张郃兵马七千人,让他扼守米仓山大道,修筑工事,以备甘宁率军北上。而他自己率一万六七千人,分屯于汉南,分别在定军山、梁山设营。 定军山营垒用于囤积汉南粮草,同时俯视沔阳城池,窥探陆逊布置的一举一动。 梁山位于汉水以南,定军山以东,与汉北的南郑对望,汉中盆地之中央。 夏侯渊占据梁山,不仅可以监视成固内的五千兵马,令其不敢出城。同时向南策应张郃所部,若张郃所部遭遇猛攻,营垒扛不住,则可发兵支援。 夏侯渊的营垒布置,上呈至曹操浏览,亦是让曹操无法指责。 当然夏侯渊的营垒并不能将整个汉中覆盖,毕竟汉中可不小。夏侯渊将大军的重心放在汉西以及汉南,对于汉东则是有所忽略。 夏侯渊背手踱步,问道:“成固方向可有异动?” 赵昂沉吟少许,说道:“将军,宗预据守成固城,并无异动。” “善!” 夏侯渊微微颔首,叮嘱说道:“让曹洪、马超二人尽快攻破沔阳,降服汉中。若让关、张二人先下成都,恐刘备将会竭力北援汉中。” 赵昂捋着胡须,说道:“陆逊以万余人固守城池,若是强攻,怕军士损失惨重,今可让二位将军劝降陆逊。” “伟章此言有理!” 夏侯渊说道:“愿从陆逊妄抗者寡,沔阳固守不降,多畏魏公‘围而后降者不赦’之令。今当让城中军士知晓,若献城归降,绝不屠城,以溃守城军士之心。” “诺!” ‘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军令,自曹操颁布以来,多有屠戮,夏侯渊属于他的坚定执行者。 至于曹操为何颁布此法?自然是为了降低抵抗者的决心,即‘示威天下,开其利路’。如此威吓,天下城邑寡有不降者。 若刘备学曹操,命入蜀三军执行‘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军令,屠杀江州城作为典型案例,估摸早就打到成都城下了。 不得不说在天下乱世之中,唯有手段狠辣,善于压榨百姓之人,才能迅速崛起。然刘备与曹操行为上的不同,则是刘备身上的闪光点。 且不言夏侯渊在汉中布置方略。黄忠自受霍峻之命,以文布、邓凯二人为先锋,募夷陵蛮夷二千余人,翻越熊山,杀至房陵。 面对黄忠的突入杀至,蒯祺猝不及防,处于犹豫之间时,他收到小舅子诸葛亮的书信。深虑之下,蒯祺举郡归降黄忠。 当然蒯祺所举之郡,仅有房陵一县,及那数座乡邑。若非房陵处于深山之间,左右无县乡,早就合并入其他城郭了。 蒯祺归降后,黄忠在他的引路下,沿河谷率军向西北而行,抵达上庸城。 上庸、西平二城在汉末乱世间,被申耽、申仪兄弟所据,在张鲁割据汉中时,他们向张鲁臣服。在曹操兵入江汉时,也派人向曹操表示臣服。 两头卖好,申氏兄弟占据处于群山之中,上庸、西平二城又以偏僻、贫穷出名,犹似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自然可以在乱世中苟活了下来,且寡有统治者在意。 自张飞夺汉中后,申氏又派人向张飞示好,张飞忙着糊弄刘璋,简单敷衍便让使者回去。见张飞无取上庸之意,申耽、申仪兄弟则是欢喜不已 今黄忠率军杀至,蒯祺开路,汉中又有在陆逊手中,二申惶恐不已。 黄忠则是取出刘备的书信,安抚二申,表申耽为征北将军、上庸太守、员乡侯;申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二申见刘备封赏如此丰厚,放弃抵抗之念,选择了归降黄忠。 黄忠自秭归出发,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降服东三郡! 进而,黄忠按照霍峻的指示,距离南郑四百里外,位于西城地界的安阳屯兵,与汉中隔着山脉、河川,隐藏自己的行踪,仅派斥候入汉中,与成固城守军联络。 宗预得闻黄忠音讯,欢喜不已。将汉中的敌我布置如数告知黄忠,让黄忠择机行事,不必太过着急。 安阳,黄忠军。 大帐内,黄忠翻阅着宗预书信,长捋胡须,心思沉重。 见状,蒯祺问道:“不知老将军为何而忧?” 刘备任命蒯祺为巴东太守,调离房陵郡。让文布暂时出任房陵太守,以保证黄忠的退路安全。 黄忠迟疑少许,说道:“今夏侯渊举大军入汉中,曹军分守汉水南北,设有五营。陆太守据守沔阳,宗主簿坚守成固,军情危急!” 蒯祺皱起眉头,说道:“老将军言霍都督举大兵北援,今怎无其音讯?” 黄忠放下书信,无奈说道:“霍都督言,其入巴蜀,则入巴中,于賨人之中募兵,后观汉中形势再行进军。今我军位于西平,与巴蜀音讯隔绝,此为今下之忧。” 黄忠颇是头大,他独自领兵征伐东三郡,在崇山峻岭之中,至今没与主将的联络上。霍峻也没提前吩咐他如何救援汉中,这让他怎么不发愁? 蒯祺沉吟少许,说道:“宗主簿可有言援军动向?” 黄忠又读了遍书信,说道:“宗主簿言张郃向南屯兵米仓道,夏侯渊扎营于梁山上。” 捋着胡须,黄忠分析说道:“张郃、夏侯渊屯兵汉南,因是南御我巴地中之兵,此兵或许为霍督所部。” “既然如此,我军是否直插汉南,看能否与霍都督兵马内外夹击,以破夏侯渊之兵。”蒯祺建议说道。 黄忠摇了摇头,说道:“多派斥候与成固联络,又命人入南乡,看能否得到援军消息。且派人向山岭賨人诸部询问天师张鲁,都督携张鲁入巴,必会联络各地賨人。” “诺!” 黄忠虽少有单独领兵作战,但他胜在年龄大,经历的战事多。在救援汉中战事中,他的部队虽少,但胜在不被夏侯渊所知。 他有种预感,他这种兵马在救援汉中战事中,将发挥不一样的作用,甚至可以扭转战局,自是不能提前暴露。 —— 黄忠所部在安阳紧急联络霍峻,身在米仓山道的甘宁正与霍峻互通消息。 甘宁腰胯环首刀,从外入帐中,问道:“将军可有消息传来?” 句扶拱手说道:“将军至宣汉,募兵賨人精兵两千余人,今于巴中屯兵不进,让人传信不与府君汇合。” 句扶,字孝兴。张飞平巴西郡时,于沿途募兵,句扶时为县吏从军而征,作战骁勇异常。 三军入蜀,句扶作为巴西郡人,被留屯江州,因武艺出众,又是汉昌大族,得被诸葛亮所重,越级拔为校尉。 甘宁、孟达率军北援汉中,句扶从军辅佐。作为巴人的他,负责大军斥候工作。 “嗯?” 甘宁紧皱眉头,说道:“将军帐下仅白毦兵五千人,即便有賨人锐士两千余众,以此七千多人何以破敌?” 句扶摇了摇头,说道:“此非扶所能知。” “不管了!” 甘宁坐到榻上,说道:“将军既让我军示敌以弱,松懈敌军,不知今下状况何如?” 坐在侧席的孟达,笑道:“请将军放心,多日以来我军修筑山道工事,张郃多派斥候暗探,皆无果而走。今营垒筑成,或可按计行事,多树旗帜,进兵邀张郃出战。” “善!” 甘宁微微颔首,说道:“明日务必要多树旗帜,多鸣金鼓,辱骂张郃,以消敌寇之心。” 虚虚实实,充当箭靶子,这是霍峻交给甘宁所部的任务。 为了让张郃、夏侯渊相信甘宁所部是支援兵马,甘宁先是以数千兵马修筑工事,遏守山道,做出防备张郃南下的行为。 进而增兵甘宁,继续修筑工事。等到工事修筑后,为麻痹张郃、夏侯渊,向二人邀战。 如此操作的同时,霍峻率军躲到距离汉中几百里外的宣汉驻兵,消失在茫茫的山岭,不被夏侯渊所部探知。 霍峻、黄忠这两股部队,犹如毒蛇隐藏在暗处,观察曹军,等待着时机的成熟,发起致命一击。 (本章完) 第334章奔袭汉南 霍峻抵达宣汉县后,沿着不曹水继续向北行军,止于不曹水畔的东关乡邑(今万源市)。 行军至此,霍峻兵入汉中的路线也呼之欲出,即走东巴道,穿过賨人地区,翻越大巴山,兵至汉中的南乡。 这条路线也是张鲁从南郑出逃,欲奔入巴中的道路。此条道路放到后世,又可称之为荔枝道。 荔枝道北为秦岭子午古道,南为巴中的东巴道。涪陵的荔枝沿着荔枝道北上,快马走数千里,两日可至长安。 在入蜀之前,霍峻曾与降人阎圃、李休多次交流,谈论过从哪条道路救援汉中的问题。 自古以来益州入汉中,凡有三条道路,分别为金牛、米仓、东巴三道。金牛道从蜀地出发,行至阳平关外,距离巴地太过遥远,且有阳平关,难以通行,这是首条被否决的道路。 米仓、东巴二道都是从巴地宕渠出发,一条沿着宕渠水北上,一条沿着不曹水北上。 两条巴道若是互相比较的话,米仓道多有汉人出没,路途比东巴道更短些,但也更加艰险。 东巴道处于巴地山岭之间,山地绵延数百里,自先秦以来,賨人便盘踞其中。若无向导引路,后勤无当地百姓供给,寻常人几乎难以翻越。 之前张飞破汉中,选择容易通行的宕渠水北上,破汉平关,入汉中。如今夏侯渊入汉中,对于米仓道自然会多有防备,欲从米仓道支援汉中,怕是不易。 在斟酌良久后,霍峻决定走东巴道,穿过賨人丛生的巴中山区,兵援汉中。 为了不让夏侯渊察觉到自己的动向,霍峻屏蔽自己的消息,让蜀中众人以为甘宁北援汉中。又让甘宁在米仓山道虚张声势,吸引夏侯渊、张郃的目光。 他则偷偷摸摸地进入巴中,借助张鲁的帮助,走东巴道,奔袭至汉南。 东关乡,南军营地。 大帐内,王平独自一人摆弄汉中地理沙盘,将沔阳、成固、定军山、梁山、汉山等标志性的山川河流尽数标记上,时不时根据舆图,调整山川城郭的位置。 继而,又根据甘宁传来的战报,王平将代表曹军的旗帜插在沙盘上。 沙盘,这是那位不知名的将军所传授与他的技法,按他所说行军打仗,得有战场线报,又知山川地势,破敌之法当了然于胸。 在王平制作汉中沙盘的时候,霍峻正与阎圃走入大帐中,言语交谈甚是热切。 “太好了!” 霍峻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我正忧老将军是否无功而返,汉中战事唯有我军所部。今得老将军消息,二军汇合,必能兵破夏侯,解汉中之围。” 说着,霍峻吩咐说道:“公苗,当重赏来报的賨人,挑选几人随他至老将军营寨,为我军传递消息。” “诺!” 黄忠派人接触生活在巴地賨人,探听张鲁的消息,并让他们代为搜寻张鲁的消息。 在彭溪(今任河)河谷的賨人帮助下,通过各地賨人,联络上阎圃,将黄忠所部的动向告知霍峻。 实际上黄忠与霍峻距离算不上多远,仅隔着两、三百里,然而中间却有大巴山脉横插在中间,断绝了二人的消息。但大巴山又非天堑,其间自有河谷孔道,仅是不被外人熟知而已。 比如任河谷道,过万源市,穿流大巴山脉,在紫阳县汇入汉水。这是巴中与东三郡通行的唯一大道,賨人分布其间。 若有熟悉地势,善于奔走之人,通过任河谷道,即能与失联已久的黄忠所部联络上。 王平攥着小旗,问道:“将军,老将军所在何处?” 阎圃指向舆图上的西城,说道:“老将军从秭归北上,今屯兵安阳,随时可以西进汉中。” 王平将旗帜插在沙盘外,说道:“既是如此,老将军与我军可于南乡汇合。” 霍峻手撑在沙盘上,指点说道:“曹将张郃南守米仓山,遏守险要;夏侯渊屯兵梁山,俯视汉中;马超、曹洪二将举重兵围攻沔阳城。今时我军欲解汉中之围,唯有先破汉南兵马。” 陈到微微皱眉,说道:“若能先破张郃,疏通米仓山道,引兴霸将军北上,又有二城在北分担兵力,或能攻略汉南。” 霍峻盯着沙盘,考究问道:“子均有何见解?” 王平斟酌几许,说道:“将军,若按陈将军所言,当我军北阻夏侯渊,遣军与兴霸将军呼应,南击张郃。时败张郃,巴中大军即可入汉中。” 顿了顿,王平用手指向沙盘,说道:“将军,夏侯渊屯兵梁山,张郃扼守米仓山道。然二人之间,夹有一山,名为汉山。” “汉山者,北望汉水,南观巴山,东接南乡。我军奔行至南乡,转向西行,抢占汉山险峻,阻二人之间通道。” 汉中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夏侯渊、张郃二营屯驻在汉南,自是不能临近扎营,二营之间约有上百里。 如果能插入二营之间,军士遏守险要,霍峻派军进攻,张郃所部将陷入前后夹击当中。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破张郃,呼应兴霸将军,虽能兵入汉南,但却难解汉中之围。若能破夏侯渊,或有解围之希冀。” “那以将军之意是?”阎圃问道。 霍峻轻笑几声,说道:“为何不能既破张郃,又胜夏侯渊乎?” 击败张郃,与甘宁汇合,或许能扭转汉中局势,但却不能解除汉中的危机。除非斩杀夏侯渊,让汉中的曹军陷入短暂的混乱当中,方能解除沔阳的危机。 “这~” 众人略有迟疑,似乎觉得以今下之兵力,难以做到这件事。 霍峻环顾众人,沉声说道:“今战机已现,宜重兵贵神速之语,越巴山,抢占汉山。” “王平率賨人七部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得有误。我率军士于后紧随,各部将士负半月之粮。” “诺!”王平应道, “阎圃何在?” “在!” “大军出发后,你留守巴中,发賨人为大军督运粮草,不得有误!” “诺!”阎圃领命道。 霍峻率军北上,让张鲁留在宣汉不妥,便让人带张鲁回江州,交由诸葛亮负责。阎圃则是代替了张鲁的职责,帮助霍峻联络賨人,转运粮草。 “命人传令与老将军,令其从安阳出发,兼程赶至南乡,与我军汇合。”霍峻说道。 “诺!” 众人拱手应道。 —— 既捕捉到战机,以霍峻的性格自是即便驱千里亦要奔赴,更不用说区区的数百里山路了。 从东关乡到南乡,约有两百余里。在賨人精锐开道下,霍峻率五千白毦,花费五日奔至汉中南乡。 霍峻走出巴山时,顿感解脱。巴山之险峻,危峰峻壑,山道之崎岖,令人难以想象之凶险,让霍峻直呼天狱。 当奔行至南乡时,霍峻与黄忠斥候相逢。于午间时,黄忠率三千精锐,在近三个月后,与霍峻再次相逢。 见到久违的霍峻,黄忠忍不住叫道:“霍督!” “老将军!” 霍峻与黄忠入帐,笑道:“老将军此行入汉中,一路是否顺利?” 黄忠坐到交椅上,庆幸说道:“得霍督授计之福,忠以夷人开道,兵至房陵,城矮兵寡,又幸军师婿兄蒯太守归降。后一路北上,赖主公以重爵封赏之恩,申氏兄弟献粮归附,遂平上庸、房陵等郡。” “唯有不知都督音讯,让忠焦急万分。时得都督书信,忠不敢耽搁,率三千精锐奔赴南乡,以供都督征用,若有耽搁战机,请都督责罚!” “哈哈!” 霍峻笑了几声,说道:“老将军来得正是时候,何言耽搁战机?” “倒是老将军远征东三郡,多有辛苦!” “霍督!” 霍峻抬起手,纠正说道:“自某入巴以来,军士多不知某行踪。今兵入南乡,宜当备之,老将军称将军即可。” “将军!” 黄忠警醒过来,立马改口,说道:“将军,我军已至南郑、成固外围,今当如何进军,是否先与宗主簿汇合?”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我军急行至此,曹军尚无察觉。若与德艳汇合,当会惊扰汉北兵马。” “且先破敌,再与德艳呼应,解沔阳兵围。” 黄忠打起精神,拱手说道:“请将军吩咐!” “明日向西急行,老将军随我驱百余里至汉山,占据汉山险峻!”霍峻说道。 “诺!” 南乡位于汉中盆地的东南角,实际上可以看成小盆地,由南乡水冲刷而成。南乡距离汉山有两百余里,中间虽也是从崎岖于山路之中,但远比东巴山道易行。 霍峻率万人精锐奔袭,在两天后的清晨时分,在曹军斥候惊骇的目光中出现在汉南山丘间。 汉山距离张郃固守的米仓山道有七十余里,距夏侯渊的梁山营垒三十余里。 賨人七部在王平的率领下,攻破汉山曹军哨卡。霍峻打出‘陈’‘黄’二将的旗帜,卡在夏侯渊与张郃两部之间扎营。 面对突然出现在汉南的敌军,汉南曹军惊慌不已。 夏侯渊:Σ(°△°|||)︴ 张郃:_(Д) (本章完) 第335章鹿角岂能不修? 梁山,曹军大营。 “报!” 曹军斥候疾步而行,冲入帐中,慌张说道:“将军,一支南军从南乡杀出,直奔汉山,破了哨卡。今已在汉山驻扎,兵马约有万人。” “南军兵马尽在米仓山道,今安有兵力抢占汉山,此莫非笑语否?”夏侯渊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说道:“可是成固兵马?” “不敢欺瞒,南军约有万人强占汉山,不敢言假。”斥候低着头答道。 “万人兵马?” 夏侯渊在帐中踱步,神情不由焦虑,就怕突然杀出的南军会破坏了他固守汉南的计划。 “可知敌将姓名?” “树‘陈’‘黄’二旗,具体姓名在下不知。”斥候说道。 征西将军司马郭淮见夏侯渊焦虑,安抚说道:“将军,巴山孔道众多,张飞曾绕孔道袭取汉平关,又走小道出阳平关斩韩遂。南军难破儁乂将军所部,无计可施,故不得以绕行小道。” “今军事之重当在于败南军兵马,以免其内外夹击,击败儁乂将军,夺取米仓山道,引甘宁大军入汉中。” 夏侯渊停下踱步,说道:“儁乂居南,我军在北,汉中处于两山之中,南军之心了然可知。当欲与甘宁前后夹击,打通米仓山道。今不畏南军不战,当畏南军求战,图破儁乂营垒。” “正是!” 郭淮沉吟少许,说道:“南军突袭汉南,携带粮草辎重不多,其必是急于求战。然南军翻越巴山,军士已是疲惫,而我军以逸待劳,今时出战,当大利我军。” 郭淮军事能力出众,对于战场局势变化,多能察觉。别看霍峻率军奔袭汉南,震惊汉南曹军。但仔细察觉后,整个局势尚在曹军的掌握当中,不必过于惊慌。 “对!” 夏侯渊被郭淮点透,以拳捶掌,兴奋说道:“以逸待劳,大利我军。我军当趁敌军立足不稳之机,强攻汉山。即便难克,亦要阻其夹击儁乂,不可让敌军入汉中。” 二人商讨间,又一斥候入帐禀告,说道:“启禀将军,南军夺取汉山后,并无休息。而是由陈姓贼将率五千精锐下山,似乎往米仓山道而去,所部兵马皆头插白毦,兵甲齐备。” 夏侯渊脸色又是一变,说道:“头插白毦,兵甲精锐,当是刘备帐下精锐白毦军,陈姓之将当是陈到。此人于南军之中,名号亚于赵云。” “那黄姓之将,可有眉目?”夏侯渊问道。 斥候说道:“黄姓之将帐下兵马多是蛮夷,杂有汉卒,似乎年岁颇长。” 夏侯渊若有所思,说道:“刘备帐下黄姓之将,年岁长者,除黄忠外,应无他人。” 说着,夏侯渊分析说道:“甘宁受阻于米仓山,遣黄忠、陈到二人绕小道至汉南,陈到统白毦军夹击儁乂,黄忠守弱卒固守汉山以阻我军南援,此乃敌军之策也!” 赵昂提醒说道:“敌军奔波已久,今急于求战,实乃取死之道。将军可趁此良机,派军南援张郃,自率大军围取汉山,破敌兵威,以溃汉中敌心。” 郭淮咳嗽几声,说道:“将军,敌寇初至汉山,陈到便南攻米仓山营垒,此怕其中有诈。淮恐敌寇去而复返,回击将军围取汉山之兵。” “善!” 夏侯渊微微颔首,说道:“诸君所言颇有道理,某以为今之形势,当敌立足不稳之际,趁强攻汉山。待汉山失守,陈到所部将是孤军尔!” 夏侯渊环顾众人,吩咐说道:“今由朱灵率五千兵马支援张郃,途中多派斥候外出,小心敌寇于半道伏击。” “其余诸将随某急攻汉山,不可让敌扎稳脚跟。” 说着,夏侯渊看向郭淮,说道:“伯济既有患病,今不宜出战。君率二千人固守营垒,待某得胜归营。” “诺!” 众人拱手应道。 —— 汉山,古称为旱山,因汉水之故,又称汉山。汉山较定军山的话,山势更加的高些,登山顶可望周围军势。 半山腰,霍峻与黄忠正坐于岩石上,讨论御敌之策。 黄忠忧虑说道:“将军,我军突袭至此,可于汉山扎营,恢复体力,以备作战。而将军却让陈将军率白毦兵南攻张郃,山上军士仅五千人,夏侯渊若知,恐会发兵来取。时敌逸我劳,将大不利我军也!” “哈哈!” 霍峻盘腿坐在岩石上,笑道:“老将军仅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我军于汉中屯驻愈久,我军愈危。曹军于汉中可不仅有夏侯渊帐下两万兵马,亦有曹洪、马超三万军士。” “今夜夏侯渊若调汉北兵马以益汉南,我军欲破夏侯渊,则是愈难也!” “今叔至率白毦军南下,夏侯渊畏米仓营破,必会遣军南援。又见老将军帐下将兵仅有五千人,汉蛮杂糅,必念我军立足不稳,必举兵亲至汉山,或缘山进攻,或下营安寨,此便是击敌之时!” 以弱战强,当尽可能抓住每个可利用的机会。趁着曹军处于心慌之时,尽可能将敌人调动起来,让敌人根据自己的意图行动。一旦错失良机,你将无法调动敌人。 比如按照黄忠之语,于汉山上休整一夜,待军士体力充沛时作战,己方或许精力充沛了,但却失去了信息优势。 夏侯渊派遣军士支援张郃,米仓山营垒提前有备,故而想凭借陈到南下的行动,调动夏侯渊怕是困难了。 霍峻这番言语,尽解黄忠心中疑虑,钦佩说道:“将军兵略过人,若非将军答疑,忠难解其中玄机。” 霍峻指着山势,说道:“賨人能征善战,缘山渡水如履平地,此部精锐多善弓弩。某将以賨人御之,杂以老弱之兵。将军率帐下精骑数百藏于山间,待我大纛竖起,看我旗帜之方向,方可入阵冲杀尔!” “诺!” 黄忠精神抖擞,起身拱手应道。 午时初过,王平从山头沿着山坡奔跑而下,行至半山腰,说道:“将军,夏侯渊率部杀来,将至汉山脚下。” 霍峻从石岩上站起来,俯视山下,却是能见远方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步卒恍如蚁聚,骑卒恍如游鱼。队列中矛戟如林高举,旌旗蔽日,声势颇是浩大。 “夏侯渊?” 霍峻淡淡而笑,就是不知夏侯渊如果知道他出现在这座山上,会有什么神情? 是惊恐,还是惊吓? 惊喜怕是不会有了! 手搭在剑柄上,霍峻吩咐说道:“子均按计划行事!” “诺!” 王平严肃着脸,拱手应道。 对于眼前这位‘将军’,王平追随多日似乎有所察觉其真实身份。然越是知道将军的身份,王平愈发严肃恭敬,凡军中之事亲力亲为,生怕出了差错,惹怒了将军。 顺着狭窄的山道趋步下行,王平沿着招呼賨人士卒于山林间备战。 此时曹军游骑已至汉山山脚,得见蛮夷模样打扮的南卒放弃被他们裹挟走的百姓,往山上惶恐奔走。同时山上也有几名百姓,趁机从山上逃了下来。 游骑抓了几个了解细情的百姓,详细询问清楚后,带着他们去见夏侯渊。其余游骑散开绕巡汉山,观望汉山上的南军动向。 “将军!” 斥候策马行至夏侯渊跟前,汇报说道:“我军俘获逃亡百姓,其被南贼强掠上山,修筑工事。其众趁局势混乱,方才从山上跑了下来。” 夏侯渊挥了挥马鞭,问道:“今山上情况如何?” 百姓颤颤巍巍,说道:“启禀将军,山上应有数千人,其中大半是蛮人,欲修筑工事,碍人手不齐,故下山掠民。” 夏侯渊眯着眼眺望汉山,问道:“可知山上军士甲胄器械粮草如何?” 百姓深思良久,说道:“启禀将军,蛮人多是无甲,多持弓矛为兵。汉人军士有披甲,或皮甲、或铁甲。其中他们所携粮草不少,似乎可食颇久。” “上山道路险峻何如?”夏侯渊问道。 百姓说道:“从西、北二面上山缓,东面临山丘坡势较陡。” “可还知其余军情否?” 百姓要摇了摇头,表示他只知道这么多! 夏侯渊挥手示意放走这个百姓,说道:“敌寇兵寡,募蛮夷为卒。但身临险境,蛮夷又岂能为南贼效死力乎!” 赵昂挽住缰绳,说道:“将军,今兵至汉山,不知有何方略?” 夏侯渊沉吟少许,说道:“黄忠以蛮人为驱,蛮人寡有军纪,贪生畏死,不利则退,兵顺则进。今若遣精锐攻山,溃其军心,或许能破敌取胜。” 说着,夏侯渊指向北坡,说道:“蛮人多守北坡,今当佯攻西坡,实攻北坡。待北坡被破,汉山可下矣!” 赵昂略有忧虑,说道:“巴中蛮夷多是賨人,賨人勇武善战,攻北坡怕非明智之举。将军何不如于山下修筑鹿角,与敌对峙。待朱将军破敌取胜,再回援攻山胜敌。” 夏侯渊摇了摇头,说道:“成固之中,有南军五千人。事急之下,恐会来援。且修缮鹿角,敌军安会坐视不理?今当趁敌军立足未稳之际,发精锐登山攻之,斩将夺山。” “至于賨人,其比羌人又是如何?” 说着,夏侯渊脸色微沉下来,说道:“某帐下兵卒精锐,若短兵相接,必非我军之对手,当不足为惧。” 賨人善战,但比羌人如何? 陇西的羌人见到他都要打哆嗦,賨人又何需畏惧? 一旦賨人与曹卒正面接战,失败的必然是賨人。 当然这与夏侯渊打仗风格有关,宜兵贵神速,今黄忠以蛮汉杂兵守山,又是疲惫,这不敢攻山,这不是他的风格。 夺取汉山,斩杀黄忠,全歼白毦军。将黄忠首级及那百毦军旗扔到沔阳、成固二城下,陆逊、宗预二人必然归降。 赵昂持鞭拱手,说道:“既是如此,昂请命督战,将军率军于山脚接应!” 夏侯渊沉吟少许,说道:“可从伟章之语,某率军士于山脚接应。” “诺!” 待赵昂领一队人马走,从吏问道:“将军于山脚接应,当修缮鹿角否?” “鹿角岂能不修?” 夏侯渊沉声说道:“我军今虽攻山,但不知胜负如何。以免兵败,当修缮鹿角,以接应山上军士。” “诺!” ps:晚上写不完了,明天结束! (本章完) 第336章汉山斩夏侯 《六韬·豹韬》:“林战之法:率吾矛戟,相与为伍;林间木疏,以骑为辅,战车居前,见便则战,不见便则止。” “呜!” 在浑厚的鼓声中,曹军军士闻声而动,缘山进攻。其部队以什伍为单位,以弓弩手为表,矛盾手为里。 汉山树木茂盛,多林木、山石,曹军士卒沿着山道缓慢前进,互相掩护着。弓弩手警惕周围山林,随时准备将手中的箭矢射出。 数千人队伍在山脚列阵看似密布吓人,但入了汉山则被山林所吞,被树木、山道切割,变得稀碎,难以发挥军阵之威。 随着曹军军士不断涌入山林,视线所及间,山林间有众多人影若隐若现,其以木板为楯,身袭麻布,手持弓弩,口中吆喝着什么不知名的词语。 “在那!” 曹军校尉李质手指賨人,高声呼喊,示意弓弩手朝那射击。 然不待他说完话,賨卒于林间四散而走,即便背负着板楯,奔走速度却丝毫不慢,陡峭难行的山道,对于他们而言如履平地。奔走间,賨卒于山林穿梭,还能将箭矢精准射出。 “嗖嗖!” 百余根箭矢穿过树木,射向缘山而攻的曹军士卒。今下这些曹军士卒依托树木稀疏分布,并不密集,且多有盾牌、皮甲遮挡,仍被这些箭矢射中。 “啊!” 一根箭矢正中曹军弩手的咽喉,弩手丢弃劲弩,双手捂着脖子,滚烫的鲜血不断从沾湿他的手中喷涌而出。渐渐失去力气,就地倒在地上,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追!” 李质脑袋从树木后探出,见賨人逃离,示意军士追击。追击在前的弓弩手时不时停下射箭,賨人也时不时回射一箭,整个林间充斥满箭矢的破空声。 賨人步卒于山林间奔走,他们之中或一边奔跑,一边张弓向下方射箭;或是遇见险阻,背负牟弩,腾出双手攀援山壁,登山壁射击。 曹军军士在山道后疾冲,向上的斜坡没有将賨人的力气消耗,反而将曹军步卒的体力迅速消耗完,这导致曹军步卒不得不每隔一段都稍许停顿。 然在曹军步卒休息时,那些之前逃散的賨人不知从何处,用那高亢的声音呼喊来同族人,几百人依托山道边缘的山石乱箭攒射,冲在最前的步卒应弦而倒,发出惨叫,死伤惨重,纷纷寻找掩体。 夏侯渊说得不错,若让賨人与曹军士卒正面硬碰硬作战,自是打不过。然賨人若是扬长避短,利用善于林间奔走的优势,依托山势,搭配弓弩箭矢,容易将那些曹军士卒拖垮,甚至给他们造成重创。 山林音讯传递不便,霍峻先让少量賨人诱曹军步卒冲山,进而利用山势消耗敌军的体力,反而让善射的賨人遏守险要,以弓弩射之。 密集的箭矢下,射得曹军士卒不敢抬头,那些賨人擅长林间作战,哪会像战场上的弓箭手行事,更多是射几箭,然后更换地方,以免让曹军士卒注意到自己。 曹军弓弩手常是刚找到賨人弓弩手的身影,欲搭弓上箭时,賨人便更换地方,让他们需要重新寻找敌人。 而且这些賨人步卒多是精锐,剽悍骁勇,善于弩射,不敢言百发百中,但却是十矢能中五六。曹军弓弩手既不习惯林战,又是登山而战,处于劣势,几乎是被賨人弩手压制住。 就在此时,王平率数百名賨人善战勇士,持盾握矛,于山坳中杀出,忽然发起突然袭击。 “杀!” “呜呜!” 数百名精壮的賨人,在王平的率领下,前排勇士昂身以高歌,后列军士击铜鼓以壮气,顺着山势猛地冲杀下来。 王平跳过沟壑,一矛戳死弩手,又用板楯挡开来矛,手中的长矛一翻从板楯下方刺透曹军的腹部。趁着敌寇不备之际,王平身先士卒,斩杀两名曹军。 紧接着,数百名賨兵也都跟上来,在曹军人群中大砍大杀。这些賨兵毫无疑问是王平从精锐中精选出的豪勇之士。曹军在躲避上方射下的箭矢,又分布于山林间,难以结阵防御,因而在瞬息间,被杀得死伤惨重。 登山曹军多是精锐,前排轻兵开道,后排重兵压阵。轻兵猝不及防下,賨人追得下山逃窜,哪敢转身应战。賨人在奔走间,又在王平的呼喊下聚成紧密的队列,把曹军士卒往山道的下方赶去。 古来两军作战,多以勇武敢战为长,凡被勇武者打出优势,甚是容易形成连锁反应。今时的北坡上的局势已不由曹军掌控,而是渐被賨人所掌握。 但登山进攻的曹军终究是精锐,纵然遭到袭击,前方军士胆怯畏战而走,后方军士多在大声呼喊,聚在李质的身侧,试图结阵,以长矛御敌。 然賨人畏惧否?自是不畏。 王平似乎早有预料,招呼部下闪开,人群避让间,十几名賨人抬着刚砍伐下来的树木充当滚木。 “放!” 轰轰! 四、五根滚木顺着崎岖的山坡,滚了下去。那些之前逃窜的曹军听到滚木声,愈发加快逃窜的脚步;结阵的曹军步卒,四散而开,试图躲避滚木。 趁着此时,王平借着下山的冲击力,撞翻曹军步卒,然后挥舞长矛,左右突刺,刺伤刺伤几人。 賨人冲杀而下,驱赶曹军败卒,借着下山的加速,利用手中的虎纹板楯迎战曹军步卒。重兵多有披甲,今是与賨人尚能鏖战。 在山林间狭小的空间内,賨人与曹军捉对厮杀,刀矛碰撞的铿锵声,賨人高扬的喊声,在起伏的汉山间回荡不休。 下个瞬间,之前于射箭的賨人唱着歌,分别从左右山道夹击而曹军步卒,箭矢飞射,破空声四起。 一名賨人手持牟弩,扣动弩击,涂抹毒药的弩箭径直射中身披铁甲的曹军步卒。 “哼!” 中箭的甲士冷哼一声,却不在意。甲胄对弩矢防护很好,弩箭仅射透甲胄,刺伤肌肉,不会造成重创。 但人群里的一句话,却让甲士吓得魂飞魄散,说道:“賨人弩矢多涂有剧毒,当多加小心。” 甲士失神低头一看,却见弩矢涂抹了一层发黑的油汁。不知为何他的脑袋还是发晕,脚步踉跄。 失神之际,敌寇一矛戳翻了他,不待毒发,他就死于汉山之上。 有心人的一声提醒,彻底吓坏了那些披甲的曹军步卒,他们分心怀疑自己所中的箭矢是否有毒;那些没中箭的曹军步卒,畏惧林间持牟弩的賨人。 曹军人心混乱,賨人反而越战越猛,在歌声、鼓声中,他们的血气愈发膨张,仿佛加持了振奋buff。 这便是賨人的作战风格,前歌后舞,冲锋陷阵,天性嗜勇。 武王伐纣时,充为先锋,大破商军;秦取巴蜀,慕賨人之勇,免其赋税,不以秦法治之。 太祖刘邦兴于汉中,发賨人为兵,及平天下。刘邦免賨人七姓赋税,余賨人岁缴四十钱;及入后汉末年,天下纷乱,賨人南征北战,羌人呼为‘神兵’,南蛮见虎纹则畏。 如今之时,曹军已完全处于劣势之下,羌兵似乎想起了出心中的梦魇,开始畏战而退。 “板楯神兵!” “板楯神兵!” 重兵的溃败引起了连锁反应,这些军士从开始登山追逐賨人,如今被賨人反推下山。 “嗖!” 王平站在山岩上,瞄准逃窜的曹军校尉李质,扣动弩机。却见逃窜的李质踉跄几步,倒在地上,顺着山势,尸体翻滚下山。 “追!” 北坡山林间,呼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站在半山腰上的霍峻,见战场局势逆转,抚剑而笑。 他本担心賨人挡不住,还从黄忠帐下调了五百名锐士压阵,准备随时派出去助阵,今时看来不用了。 賨人本身悍勇,精锐更不用说了。賨人悍不畏死的特性,加以调教,真就是破阵好手。今时利用山林优势,按照他的研究多时的山林战术,破曹军真就不难。 可惜会操鸳鸯阵的高翔、霍笃二部不在,若有二部在手,与曹兵正面交锋,将可直接击溃他们。 “将军,今当如何进军?”侍从见形势大好,问道。 霍峻脸色微正,说道:“霍熊何在?” “在!” “我率军士下山,见我大纛旗起,你于山上高树大纛,扬旗示意老将军出战。” “诺!” 霍峻顺着军士,带着七八百人锐士,顺着山道迅速下山。 此时,赵昂正率领亲卫在训斥那些逃窜的军士。 “止步!” 赵昂驰马持刀,砍死后撤的曹军,喊道:“后退者死!” 在曹军畏惧的目光中,赵昂说道:“敌寇兵寡,今时已是下山,当可交锋破之。” 在赵昂的厉声中,曹军士卒不敢后退,只得返回与王平所统的賨人交战。然賨人已是利用宽大的板楯结成盾阵,长矛形成枪林,向前推进的战线。 赵昂见到虎纹的板楯,心中暗骂几声。板楯蛮的骁勇,他亦有闻名,今时亲眼所见,亦是不由感叹其骁勇。 “来人!” 赵昂拉过传令兵,说道:“告诉将军,賨人将我军杀退山脚,我军正与其搏斗,请其率军增援,击破賨人!” “诺!” 在山下曹军传令之时,霍峻已行至空旷的山坡,指挥持旗军士,说道:“分甲乙丙丁戊五组,各组五十人,待某大纛旗起,你等或持旗,或击鼓,必大张旗鼓,以吓敌军。” “诺!” 两百五十号人,分成五部在林间奔走,寻找合适之所,等候霍峻的大纛旗升起。 霍峻走上高处,眺望山脚形势,又四处观望打量,甚是满意。在此处竖旗,夏侯渊与山脚曹军必然看得见。 此时,夏侯渊头上擦着汗水,对于他亲自营造的鹿角非常满意。 “将军,赵将军来报,賨人杀退攻山我军。然賨人仍在山脚鏖战,我军将其拖住,今请将军发兵救援。”斥候回报道。 闻言,夏侯渊先怒后喜,喊道:“来人,披甲!” “诺!” 修缮鹿角时,夏侯渊脱下了甲胄,今出战又要披甲上战场。 侍从捧着鱼鳞铠、兜鍪、护臂等物而来,夏侯渊亲自穿戴,说道:“点齐千人精锐,今日杀败賨人,夺下汉山,明后日降服汉中二城。” “诺!” 夏侯渊翻身上马,握持长槊,说道:“守好鹿角,不得有失。” “诺!” 夏侯渊打出着‘夏侯’大纛,率精锐千人赶赴北坡战场。 山坡上,眼力好的士卒,喊道:“将军,夏侯渊亲自来了!” “彩!” 霍峻重捶手掌,脸上大笑不已,说道:“实乃天意也!” 对于夏侯渊的亲自来援,霍峻有猜测过,但却非他所能决定。按照他的计划,则是击溃北山坡下曹军,顺着败军,裹挟入曹军。 毕竟山脚下的那批曹军,不是在修鹿角,就是在扎营烧饭。如果趁势杀入,曹军必然溃败。 如今夏侯渊亲自送上门来,他可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将军!” 夏侯渊策马亲至战场,赵昂亲自迎上去,说道:“賨人悍勇~” 夏侯渊颇有大将气度,抬手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賨人生长山林之间,善于奔走,箭矢涂毒,我军登山难胜,属实正常。但賨人下山,却是败亡之机,此战可胜也!” 说着,夏侯渊冷笑几声,说道:“加派五百名甲士,击溃賨人盾阵!” “诺!” 五百甲士出列,披甲持锐,杀气腾腾,犹如重锤,一旦投入与賨人的作战中,賨人军阵很有可能被破。 夏侯渊打量北坡山势时,忽然间他的目光停了下来,手中不由握紧缰绳,背上溢出汗液。 眯着眼,夏侯渊似乎想判断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大纛旗。 就在夏侯渊判断之际,忽然有话音在山岭间滚滚回荡,犹如惊雷临世,吓得鸟雀横飞。 “夏侯将军,东海一别,数载不见,颇有精进。” “霍峻!” 夏侯渊脸色大变,手中缰绳被他拽地紧紧,目光盯着缓坡上出现的那个男人! 赵昂不知霍峻,气沉丹田,喊道:“来将是谁?” “楚人霍仲邈在此!” “夏侯渊,你可知已中我计否!” 在霍峻的恐吓中,夏侯渊的神情惶恐,皖水、东海二战,这是这个男人带给他的难以遮掩的噩梦。 霍峻几乎是踩着他的身体,一步步扬名天下。皖水一战,自己成为世人眼中的小丑;东海雪夜之战,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次败于霍峻之手。 今霍峻隐姓埋名,恐早有阴谋在等着他! 夏侯渊的心脏在跳动,手汗布满掌心,明明是炎炎烈日,却让他感觉置身冰窖之中。 “咚!” “咚!” “咚!” 夏侯渊在自我攻略的同时,山岭间旌旗飞舞,鼓声响彻汉山,尘土飞扬,似有大量兵马活动。 “杀!” 喊杀声从山坡上响起,朝着山脚下涌来! “撤!” 夏侯渊被突然出现的霍峻吓得不行,今时又见山岭间烟尘滚滚,旌旗飞舞,杀声震天,已是失去了往日的判断力。 “撤!” “霍峻有埋伏!” 夏侯渊早将夺山斩将的想法抛之脑后,赶忙呼喊撤军,生怕中了霍峻的埋伏之计。 霍峻见夏侯渊中军旗帜混乱,大笑说道:“夏侯渊不战先畏,可击也!” “发令!” 山顶上霍熊树立‘霍’大纛,并高举红旗,示意黄忠向北山冲杀。 “老将军,霍督发令!” 从骑见令旗高扬,急忙推着几乎要睡着的黄忠,说道。 黄忠惊醒过来,眯眼得见大纛旗,喊道“持我槊来,出战北坡敌寇!” “呜!” 号声中,四百骑卒从汉山东北坡的山谷中杀出,以最快的马速冲杀间攻山的曹军。 顷刻间,上千只马蹄狂猛踏地,掀起烟尘,从东南绕行杀至北坡,声势骇人至极。 此时夏侯渊正在召集军士撤退,唯恐中了霍峻的计策。曹军军士看着山岭间似乎藏有重兵,也纷纷后退,不敢与交战。 撤退之间,赵昂督战前军,率领他们殿后,以免形成溃败。夏侯渊被霍峻那一吓,着实是惊魂未定。 “骑兵!” 从骑听着声音,喊道:“将军,霍峻设有伏兵!” 夏侯渊望着烟尘滚滚,脸色愈发惶恐,喊道:“霍峻果有后手!” 被霍峻虚张声势吓退的曹军缺乏严整的阵型,今见骑兵凶猛冲杀入阵,曹军士卒惶恐而逃,哪敢听军官的命令结阵。 军士丧胆,夏侯渊在所难免! “撤!” “夏侯渊休走!” 黄忠得见‘夏侯’旗帜,单手持槊,于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重骑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冲入阵中,曹军士卒纷纷仓皇败逃,哪敢留下抵挡! “快扔掉大纛!” 夏侯渊见黄忠率领陷阵骑兵朝自己杀来,急忙吩咐手下。 说完,夏侯渊不敢殿后,率数十从骑从混乱的人群中而走。 黄忠怎会放过夏侯渊? “夏侯小儿休走!” 黄忠血染征袍,持槊杀出人群,盯着夏侯渊背影杀去。 策马奔腾,黄忠白须飞扬,浑身已是热血沸腾! “夏侯小儿拿命来!” 黄忠下槊取弓,战马奔驰间,左右开弓,连射数骑。 见黄忠如此骁勇,吓得夏侯渊脸色发白,朝着自己修建的鹿角逃去。 夏侯渊回头望了眼黄忠,见身前有鹿角拦截,高声喊道:“挪开鹿角,放我过去。” 然而看守鹿角的士卒见骑兵冲杀而来,似乎前方吃了败仗,哪敢搬挪鹿角,自然是往后方逃去。 “驾!” 夏侯渊见鹿角在前,也是发狠,挥舞马鞭,欲乘马跳过鹿角逃窜。 可惜这个鹿角在他的监督下,修筑的又高又尖,战马跳跃不过。 “扑通!” 马蹄被鹿角绊住,战马带倒鹿角,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夏侯渊被翻滚出好几米,头盔不知飞到哪里去,战马被鹿角刺伤,难以起身。 摔得脑袋发昏,待夏侯渊清醒过来,却见黄忠已持槊逼近他的身前。吓得夏侯渊双手撑在地上,连连后挪。 “三步~” “二步~” “一步~” “啊!” 黄忠战马奔驰而过,夏侯渊已是无了生机,倒在冰冷的沙地当中。 “吁!” 黄忠拽着缰绳,放缓马速,回头望着夏侯渊,不由大声而笑。 今后谁敢言他年老! (本章完) 第337章降敌书信 主将夏侯渊战死,径直引起了连锁反应,大批曹军将士非逃即降。曹军士卒漫山遍野地逃跑,这让汉山上的南军士卒难以俘虏。然难俘虏归难俘虏,但始终俘虏到不少曹军将士。 王平率賨人奋勇而战,身中三创,于战乱中带着手下俘虏了汉中太守赵昂。 王平简单包扎伤口,带着几名賨人押着满脸的尘土的赵昂而来。 霍峻身袭衷甲,伫立于缓坡上,宠辱不惊。 “霍督,平于乱战中擒获汉中太守赵昂。”王平拱手说道。 霍峻微微颔首,赞扬说道:“子均率賨卒搏斗,身中数创,力战不退,破军虏将,所立战功卓著。今日之功,某当上报于主公,为子均请功。” 王平低着头,感激说道:“都督之恩,平当谨记于心。” 拍了拍王平的肩膀,霍峻笑道:“既是受伤且退下休息,军中若有受伤军士,子均当多加照料。” “诺!” 待王平走后,霍峻看向赵昂,问道:“敢问可是汉阳高才赵伟章否?” 赵昂侧着头不答。 霍峻从怀中取出巾帛与赵昂,说道:“君子之风不可失,衣冠不可不齐。” 霍峻这般言语让赵昂有所反应,习读经学之人,如何不知君子之风? 即便是一心求死之人,亦会想将自己收拾干净,保留几分体面。 赵昂取过巾帛,擦拭自己脸上的尘土,说道:“将军名震天下,终无一败,今亡于将军之手,亦是昂之所幸。仅恨夏侯渊不听人言,执意攻山,死于兵难之中。” 霍峻嘴角微扬,意味深长说道:“世间求死易,欲求活难也!” 赵昂停下手中的擦拭,先是默然不语,后开口问道:“将军远居江淮,怎知昂妻之事?” 俯视山林,霍峻说道:“先生之妻王氏,忍辱负重,为君抚养子嗣,盖世之烈女子。峻虽远居江淮,但亦闻名!” 赵昂在历史上的地位,估摸尚不如他的妻子王异有名。 赵昂年轻时出任羌道令,妻子留于汉阳郡西城。时西城叛乱,两个儿子被杀,王异恐被叛军侮辱,但见到年幼的女儿后,王异放弃自杀的念头,身披粪衣,少食嶙峋,终究幸免于难。 王异虽与赵昂重逢,但因自己受到侮辱,不能死节。选择饮毒自杀,最终也被赵昂救了回来。赵昂则是敬重王异,夫妻感情不变,又诞下幼子赵月。 赵昂念及身在西城的家人,长叹了口气。 霍峻转身看向赵昂,沉声说道:“刘公,胸怀大志,仁德待下。今于楚地立业,欲灭曹贼,重兴大汉。先生先人多受汉恩,亦食汉禄,今岂能为曹贼效力,助纣为虐乎?” 赵昂低头不语,不知在思考什么。 见状,霍峻思虑少许,说道:“曹操与先生素无厚恩,今先生不舍可是顾忌西城妻儿否?” 闻言,赵昂叹气以作反应,表示认可霍峻的说法。 赵昂的核心软肋自然是家眷,他没有受过曹操大的恩德,怎么可能会为曹操去死! 赵昂真正舍不得的是在西城的妻儿。他若归降刘备,他的妻儿必然不保。还不如舍身求义,留得好名声,让曹操善待他的妻儿。 霍峻按剑微笑,说道:“先生当可放心,从即日起,我军则言将军战没。待汉中之战后,峻命人入西城,必将先生妻儿老小,接至武汉,以解先生之忧。” 动了动嘴唇,赵昂感激说道:“多谢将军之恩!” 三国乱世切莫以名气衡量一个人的能力,以杜畿举例,其在三国演义中籍籍无名之辈。但真实的政治水平,或许不如葛公,但亦是属于三国顶流,仅是缺乏更大的舞台。 如杜畿在河东任太守十六年,政绩年年第一。可惜的是在他升任尚书仆射后,因替曹丕试船,最终淹死于水中。 赵昂与杨阜并重,为凉州参军,历史上凭借驱除马超的功绩,升任益州刺史。料其之能力,或许难比蒋济、鲁肃这般人物,但他胜在是汉阳人,熟悉陇右的地理。刘备以后想进取陇右,缺不了这种地方俊杰。 总不能指望蒋济、鲁肃这种江淮士人对陇右民风民俗非常了解。就像霍峻入蜀,不用他人,唯重张鲁、阎圃这两个本地人。入人巴地,又提拔熟知地理的王平。 能人也是人,他们无法做到足不出户,能够深论天下事! 待赵昂走后,黄忠拎着夏侯渊血淋淋的首级,走了上来,大笑说道:“忠多谢都督大恩,若无都督指挥破敌,忠岂能斩杀夏侯渊,建立大功!” 霍峻见到老熟人的首级,笑道:“老将军英勇不减当年,能斩夏侯渊,皆赖老将军之勇。今夏侯渊战死,汉中曹军群龙无首,此老将军之功也。” “多谢都督厚恩!” 黄忠将首级交予侍从,感慨说道:“霍督用兵恍如韩白,神机莫测,忠合肥斩李典,汉中斩夏侯,皆都督指挥之力。” 容不得黄忠感慨不已,跟着会打仗的主将就是舒坦。前些年他还因刘磐的事,身陷政治风波,然就在这两三年间,立下大量战功。如果刘备开国,黄忠保底也有四镇将军。 顿了顿,黄忠说道:“霍督,夏侯渊率一万两千人而来,我军斩俘五六千人,超有半数之人溃逃于荒野。然所幸缴获辎重、兵粮不少,可解我军燃眉之急。” 霍峻带半个月的粮草奔袭汉南,今至汉山仅剩几天的粮草可食。之前让百姓所见的粮草,多是用沙土杂草填充,让他们告诉夏侯渊,以为他们不缺粮。 实际上如果汉南曹军能扛住霍峻这次连招,霍峻所部恐会因缺粮之故,不得不退到南乡。 霍峻寻了个石头坐下,说道:“敌卒败逃,曹军得知夏侯渊战死,全军上下当会群龙无首,军心必会动摇。如此之下,即便不能驱除曹军,但亦能全得汉南,解沔阳之围。” 想逼曹军出汉中,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曹操在长安,今汉中可还有曹洪、马超二人在汉北。如此之下,选出一个接替夏侯渊的将领怕是不难。撑个半月,将能等到曹操入汉中。 黄忠伫立于霍峻身前,说道:“都督,今夏侯渊大军已破,宜当趁势而行,夹击张郃,引甘将军入汉南。我军与甘将军合兵,又有成固五千兵马,退可保汉水,进可渡河击敌。” 说着,黄忠拱手说道:“忠请命率军南援,助陈将军破朱灵,再合军破张郃。”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老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今曹军溃败而走,朱灵怕是已是探得。老将军当率精锐步骑而行,与陈将军一同追击朱灵。若朱灵逃窜,当南下击张郃,打通米仓山道。” “切记以打通米仓山道为主,不可与曹军恋战!”霍峻叮嘱说道。 “诺!” 黄忠领命欲走时,却被霍峻再次喊住。 霍峻指了指夏侯渊的首级,指点说道:“老将军,夏侯渊虽为仇敌,但却与翼德将军有姻亲之缘。老将军当遣人将夏侯渊尸首缝上,后以棺椁上卿礼葬之,然再告知翼德将军。” 黄忠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多谢都督指点,忠差点误事尔!” 望着黄忠的背影,霍峻淡淡而笑。 这种人情世故上,黄忠差了点,需要人提醒。夏侯渊是否厚葬,张飞虽是不在意,但他的妻子夏侯氏在意。 今让黄忠先厚葬夏侯渊,再让人告诉张飞,实际上仅是卖个人情与张飞夫妇。举手之劳的小事,或许能换得张飞的好感。 “来人!” “在!”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替某传信与孔明军师,言夏侯渊被斩,米仓道已疏通。今恐曹操南下汉中,为求大计,今请粮草北援汉中。” “书信与主公,言汉中兵危已解,恐曹操兵援汉中,今请主公指示!” “诺!” 笔吏记下内容,退下书写信件。 (本章完) 第338章谦退举帅 夏侯渊战死,帐下军士四散而逃,消息隐瞒不住。传到朱灵手军中,朱灵大畏,陈到抓住时机,率白毦军逆击,朱灵兵败,弃辎重而走,北逃汉水。 至于张郃狡猾的不行,犹如泥鳅般顺滑,舍辎重,趁夜逃脱。 原先张郃所部距离汉山七十余里,陈到在途中与黄忠击败朱灵,军士疲惫之下,已是无法赶到米仓山营垒。就在这个时候,张郃得知夏侯渊、朱灵战败的消息,果断行出逃之策。 是夜,张郃佯装夜袭甘宁,趁着甘宁守营戒备之际,却率精锐军士向西而行,走小道逃至定军山,然后渡过汉水撤退。 次日,甘宁举兵攻张郃,发现营垒空虚,仅剩千名老弱,气得他欲杀俘,以泄心头之愤。 幸亏黄忠、陈到率军赶到,阻止了甘宁的行为。得二人劝阻,甘宁不得不放下屠刀,饶过老弱降兵性命。 三军合兵,径直向北与在汉山扎营的霍峻汇合。 “霍督,张郃舍弃营辎,留老弱守营,以夜袭为名,趁夜寻小道逃窜。”甘宁面露愧色,说道:“宁不幸中张郃之策,让其走脱,请霍督责罚。” 霍峻坐在榻上,安抚说道:“张郃素以机变著称,常能审时度势,兵顺则进,不利则退。今舍营垒,弃辎重,夜渡而逃,亦是正常之事。” 话是这么说,但霍峻心里却给张郃打上标记。这老小子滑如泥鳅,果是长于机变,襄樊、汉南都被他逃走。下一次当找机会,弄死张郃。 顿了顿,霍峻说道:“此番汉山斩杀夏侯渊,兴霸率军牵制有功。无兴霸当无汉山之胜,峻必当记下君之功绩,上报于主公。” “多谢霍督!” 听霍峻这般言语,甘宁露出感激之色。汉山之战,大家都吃到肉,就他没吃到肉,这让他如何不眼红呢? “霍督,今夏侯渊战死,曹军无主。朱灵战败,张郃丧胆,米仓山道已被疏通,我军今下当如何进军?” 黄忠挺直腰背,拱手说道:“若是渡河,忠请战!” “宁请战!” 霍峻双手下压,示意二将别急,说道:“兴霸将兵万人,某帐下七八千人,收降俘虏,合兵亦不过两万余众。夏侯渊虽死,但曹军亦有智将,其军士主力仍存,不宜强行渡河。” “今当转屯定军山,得地利之势,窥汉北之敌,解沔阳之围。然后进逼曹军,解汉中之难。不可得胜轻敌而进军,遭敌半渡而击,将毁汉中战事于一旦。” 霍峻头脑仍是清醒。夏侯渊被斩杀,引起曹军的混乱仅是一时,而不会长期持续。毕竟曹洪、马超都在汉北,二人部队多是完好,曹军必定会选出新的主将。 今下霍峻应当是趁着汉南曹军失序之时,发兵巩固胜利的优势,联络上沔阳城内的陆逊,而不是企图一举破敌。 “请都督吩咐!”众人拱手说道。 霍峻环顾众人,说道:“甘宁为先锋,抢占定军山扎营;黄忠聚本部兵马抢占梁山,遏守汉水。其余诸军随我入屯汉南坦途,解沔阳之围。” “曹军长途跋涉,远道而至汉中,蜀道数百里,粮草供给困难。今不料多时,曹军必撤,望诸军安心守营。” “诺!”众人应道。 众将请命退下,霍峻却将甘宁留下。 “霍督!” 霍峻面容温和,说道:“我闻群下言,兴霸欲杀俘以泄愤,可有此事乎?” 甘宁迟疑少许,说道:“不敢欺瞒霍督,确有此事。” 见甘宁如此生疏,霍峻笑道:“私下之事,兴霸称字即可,无需以官职相称。” “是!” 霍峻提点说道:“兴霸,此汉中之战,我军固守即可逼退曹操。巴蜀若下,主公将开国立基,封赏诸将。君若行暴虐之事,受制于他人之手,向主公检举,此将不利君也!” “诺!” 甘宁偏着头,叹气应道:“多谢仲邈良言!” 打了这么久的仗,谁不是等着受功封爵的那一天,自然不可能自己坏了自己的事。 且不言霍峻趁着曹军群龙无首之际,命各部抢汉南险峻。张郃、郭淮、朱灵等曹军将领率败军撤过汉水,投靠汉北的马超、曹洪二人。 汉北,曹军营寨。 大帐内,曹洪与马超正在商讨军事。 “沔阳城多有新筑之所,如城墙西北角,我军可于此处堆积土台以近城,布发车于土台上,猛击西北角,可将城墙摧毁。时遣重兵以登城,或可破城也!” 马超指着城防舆图,说道:“然夏侯将军若能破敌,将敌军旌旗弃于城下,足可骇城内之敌。” “善!” 曹洪点了点头,对于马超的计划,他颇是认同。 自入汉中以来,马超多有献策建功,数次破坏陆逊的袭扰,得以让曹军将沔阳城紧紧围住。根据目前的进度,攻破沔阳城仅是时间问题。 就在曹洪欲回话之际,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不好了!” 侍从神情慌张地闯入大帐,说道:“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 曹洪皱起眉头,不悦问道。 侍从喘着粗气,说道:“汉南大军兵败,朱灵、张郃、郭淮等诸位将军撤过汉水,溃兵多言夏侯将军战死。” “什么!” 曹洪猛地变脸,说道:“征西将军勇略皆备,怎会被斩?此必是军中谣言,不可信之。” 马超脸色微变,说道:“子廉将军,今时当收拢溃兵,判断汉南形势为上。” 马超话音未落,另一名侍从奔跑入帐,说道:“将军,朱灵将军率残部于寨外,其身受数创,请求面见将军。” “速请!” “诺!” 少顷,朱灵手臂受创,鲜血染红了麻布,面露悲切,步伐匆忙地走入帐中。 见到曹洪,朱灵面露悲伤之色,说道:“将军,汉南敌军非黄忠、陈到统率,而由霍峻为帅。其暗藏军中,诱妙才将军攻山,于山间设伏。战事激烈之际,霍峻突树大纛,威吓将军,时黄忠率精骑杀出,将军被鹿角所阻,惨死于黄忠槊下。” “啊!” 曹洪惊呼而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马超则是目光闪烁,深思局势变化。 “这~” 杜袭吃惊不已,但见朱灵手臂受伤,主动过去搀扶,说道:“朱将军!” “将军手臂受伤,宜当退下疗养,将军帐下军士,由袭照料!” 朱灵丧着脸,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说道:“多劳烦护军了!” 朱灵由侍从搀扶下去,曹洪唉声叹气,说道:“霍峻突至汉南,妙才将军不幸阵亡,今大军无主,今当如何是好?” 杜袭见曹洪士气低沉,说道:“征西虽亡,但大军主力仍在,诸将亦多有谋略,即便无法破敌,但据地而守亦是有余。将军为魏公亲信,宜当主持大局。” “正是!” 马超微微颔首,扬声说道:“霍峻得以胜征西,唯在出其不意,行白起旧事。今奇策已出,霍峻已无后手,不足为惧!” 曹洪意识到自己失态,说道:“二位所言有理,今下当聚拢汉南溃兵,聚众将商讨主将人选!” “这~” 杜袭颇是不解,说道:“将军为魏公宗室,舍将军怕是无人能掌大局。” 曹洪摇了摇头,说道:“洪出征前,魏公叮嘱让我多从属下之见,今霍峻在南,洪自料不能敌,唯选多谋敢战之将,假主将之职,某为副将佐之。” 曹洪贪财好色,多以勇武见长。但曹洪却胜在有自知之明,能听人言。历史上曹操让曹洪听曹休的话,曹洪就听曹休的话;杨阜劝谏,曹洪也能接纳。 今曹洪自料不是霍峻的对手,自然是要谦退主将之职,推举贤将出任。 “将军高洁!”杜袭赞道。 在曹洪的吩咐下,马超主动请缨,率西凉步骑接应到郭淮、张郃二将,聚拢汉南各部溃兵万人。 是夜,曹洪召集军议,杜袭、马超、张郃、徐晃、曹真、曹休等将于帐中列座。 曹洪见左右诸将到齐,咳嗽几声,语气低沉,说道:“征西将军中霍峻奸计,不幸没于汉山。今米仓山道失守,甘宁已与霍峻合兵,我军无主,宜当推选主将,代行都督之职;定御敌之策,以备霍峻。” 说着,曹洪说道:“洪有浅薄之见,唯恐霍峻欲趁我军无主而击我,本将欲沿水列阵,以待霍峻。” “不可!” 郭淮咳嗽几声,拱手说道:“将军,恕淮直言。今沔阳未下,我军沿水列阵,若陆逊精选士卒出战,霍峻越水攻我,我军进退失据,恐将兵败尔!” “这~” 曹洪沉吟少许,说道:“沿水列阵之策不可,不知诸位将军可有良策上献?” 马超挺直腰背,拱手说道:“将军,超以为我军当远离河畔,后退下营扎寨。命上将统骑卒,时霍峻率军渡河,我军以骑卒陷之,必能大破之。霍峻见我军如此布置,畏我军精骑,必不敢渡河。” 郭淮颇是赞同,说道:“马益州所言实乃上策,骑卒迅捷,霍峻无论从上游渡河,亦是下游渡河,以骑卒之速,足可行半渡而击之策。” 张郃捋着胡须,说道:“以退为进,实乃上策。沔阳难破,陆逊于内举兵固守,霍峻在外窥视,今不移寨,必被贼寇所趁。” 徐晃应和说道:“沿水扎营,霍峻可行声东击西之策;若后退下寨,霍峻将无计可施。隔汉水对峙,不消多时,魏公至矣!” “善!” 曹洪见众人一致认可,说道:“既是如此,可用孟起之言。洪才疏学浅,欲难任主将之职,愿辅主将。今览军中地位官职,唯杜护军、马益州、张荡寇为上卿,不知谁可为帅否?” 杜袭、马超、张郃三人属于是曹军中官职最高的三位。杜袭,魏国侍中,丞相府长史,监护诸军;马超,振武将军,益州刺史、陈仓侯;张郃,荡寇将军。 荡寇将军自从张辽战死后,曹操授予张郃出任。荡寇将军虽是杂号将军,但却是比较高级的杂号将军。 “袭虽乃丞相长史,但却是文人,难以就任主将!”杜袭退出选举。 张郃环顾众人,低头说道:“郃战败之将,难任主帅!” 征西司马郭淮忍着咳嗽,说道:“马益州,国之名将,著称陇右,南人所惮;今日事急,或不如让马益州代行军事。” 曹洪看向马超,问道:“不知将军愿担大任否?” 马超心中大喜,笑道:“若诸将军不弃,超愿代行军事。子廉将军督步卒,超统骑卒,坐镇汉北,足以御霍峻也!” “善!” 曹洪看向曹休、曹真,吩咐说道:“文烈、子丹率骑卒暂入益州帐下听令。” 马超亦是吩咐说道:“伯瞻率步卒入曹将军帐下听用。” 曹休、曹真、马岱三人拱手领命。 马超目光看向曹洪,说道:“今为御南贼,超以为可发武都七部羌人为我军之用,将军以为何如?” 曹洪犹豫少许,念霍峻的兵略骇人,同意说道:“孟起于武都素有威名,此将劳烦将军了。” “不敢!” 马超脸色肃穆,拱手说道:“此皆为魏公效力,岂敢言‘劳烦’二字。” 待军议后,众将离开退出营帐。 曹休独自留下,寻上曹洪,问道:“马超,初降不久,为外姓之将。魏公见其有破汉中之前事,故而用之。今兵事危急,岂能委主将之职与他?” 曹洪笑了笑,说道:“文烈见事迟也!” “马超执掌万人步骑,多是悍勇精锐,今战事危急,若马超自保不战,我军不敌霍峻,汉中则危。今若舍主帅之位,安马超之心,诱马超出兵奋战,岂不美哉!” 被曹洪这一点,曹休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将军英明!” “哈哈!” 曹洪捋着胡须,得意而笑。 若他为主帅,就怕马超不听他的命令,会畏战自保;但马超为主帅则会不同,马超努力奋战,他听马超的军令,上下齐心。 至于马超会不会弄幺蛾子,曹洪真不担心。如果他不配合马超,真正能听马超指挥的将领能有多少?张郃、徐晃、朱灵、杨阜等将核心仍听他的军令。 (本章完) 第339章白地将军 关中,长安。 大堂内,曹操坐于榻间,手持书卷,颇是入神。 堂门外,许褚按剑而立,紧盯着周围的动静。 “虎侯!” 孙权趋兵至堂门,手中拎着食盒,问候道。 许褚见是孙权,脸色微微放松,说道:“吴侯所提何物?” 孙权提起食盒示意,笑道:“庖厨作了些糕点,权食之,味道甚美。今见魏公理政疲惫,特让魏公品尝一二。可要检查一番?” 许褚向堂内伸手,说道:“吴侯请入!” 孙权看了眼周围,抽出一笼糕点,递给许褚,笑道:“请虎侯享用!” “这~” 许褚面露犹豫之色,但见孙权离开,又嗅着糕点的香气,最终选择与左右分食。 孙权自归曹以来,孙权用他的忠心赢得了曹操的宠幸。今孙权成为少数几位不用许褚通报,便能入堂的亲信大臣。要知道不用通报就能入堂,这种待遇连曹仁都没有。 且孙权能与许褚如此互动,可见许褚与孙权关系之深厚,非常人能比。否则以许褚的性格,绝不会接受孙权的糕点。 “拜见魏公!” 见到曹操在读书,孙权趋着小步,躬腰将锦盒端上,说道:“庖厨新制糕点,请魏公品尝。” 曹操放下书简,说道:“仲谋怎如此懈怠公事?” 孙权神情恭敬,笑道:“为魏公而思,怎言荒废公事乎?” “权见魏公食少,忧魏公饥,故献糕点与上。”孙权为曹操打开食盒,说道:“糕点杂有蜜水,口感美味,魏公可品尝一二。” 香味扑鼻,曹操口舌生津,拿了块桂花模样的糕点,送入口中。 “嗯!” 曹操脸上露出享受之感,说道:“糕点果然美味,仲谋有心了!” “魏公喜欢便好,权无所求也!”孙权欢喜地说道。 “年岁渐长,不似年轻能食,唯赖甜食开胃。”曹操吃着糕点,感慨说道。 孙权露出笑容,说道:“今天下可无权,但不可无魏公。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幸魏公戎武二十余载,荡平中国,功德著于黎庶。魏公当保养身体,以便应天顺民,得天下所望!” 孙权这句话说的隐晦,但却在暗示曹操接下来可以考虑称帝。 曹操品尝着糕点,意味深长说道:“且观天命何在,若天命在北,则孤终得天下尔!” 吃了几块糕点,饱腹感袭来,曹操笑道:“此美味之物,岂能由孤独享。可送与诸卿,分食享之。” “诺!” 侍从端着食盒出堂,然而在出门的瞬间却与司马懿撞在一起,食盒里的糕点撒得满地都是。 司马懿顾不上致歉,匆忙地站在堂门,悲声说道:“魏公,汉中来报,我军大败。” “什么!” 曹操挂着笑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说道:“怎么回事?” 许褚见曹操答话,放司马懿入内。 司马懿趋步入内,扑得跪在地上,悲声说道:“贼军走小道至汉南,抢占汉山。夏侯将军恐米仓营垒被破,命朱灵南援米仓营,自率大军与黄忠争汉山。不料~” 犹豫半响,司马懿哀叹说道:“不料贼军之将非黄忠,亦非甘宁,而是贼督霍峻。夏侯将军见争山不利,亲率军士督战,霍峻趁机突竖大纛,恃名惊吓军士,又设伏兵于山间。” “伏兵杀出,我军将士惶恐而逃。夏侯将军战马被鹿角所阻,被那黄忠一槊戳死了!” “今汉南失守,各部退守汉北!” 曹操脚步踉跄一下,自言自语,说道:“妙才怎么会阵亡了呢?” “不可能啊!” 曹操心中绞痛不已,脑袋嗡嗡直叫,低声说道。 “魏公,妙才将军被鹿角所阻,死于黄忠槊下!”司马懿低头,再次强调说道。 “叉出去!” 曹操猛地爆发出来,说道:“妙才虎步关右,怎会因鹿角而亡?” 说完,曹操脑袋犹如针扎,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孙权好手疾眼快,扶住曹操,喊道:“魏公,传医师!” 曹操撑着脑袋缓了缓,抬起手掌,强忍悲伤,说道:“传令各部,孤要亲征汉中,为夏侯将军报仇!” “诺!” “魏公!” 孙权扶着曹操入榻,咬牙切齿,说道:“刘备、霍峻害魏公大业,不杀不足以平恨。权书信回邺城,选府中江淮部曲南下,寻机暗杀二贼。” “霍峻者,楚之名将,他若身死,刘备则失心腹,难以北望中原;刘备者,南之奸雄,他若身亡,吴楚失序,上下失统,天下则必为魏公之所有。” 曹操揉着脑袋,挥手说道:“刘备、霍峻出入多有甲士,安能轻易刺杀?” “哎!” 曹操忍不住落泪,说道:“妙才忠勇可信,昔年少时,我犯刑事,妙才替我顶罪;后天下大乱,族内无粮,妙才舍幼子,抚养亡弟女。自孤起兵,妙才随征二十余载,功勋卓著。” “多年来恃勇猛进,多遭霍峻所败,发奋图强,故有扫荡关右之战。兵入汉中,孤本欲让其建功,不料遭此惨败。” “哎!” 曹操又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曹操虽是心狠手辣之人,但非无情之人。夏侯渊的战死对他来说,造成的心灵伤害远在张辽阵亡上。 孙权也是念起了二刘下江东,霍峻对他造成的心灵创伤。若无霍峻,刘备也不至于夺走他的江东。 坐镇江东称王道孤,这不比给老贼当忠臣良将来得快乐? 曹、孙二人在舔舐心灵的创伤,司马懿也在召集府上的文武众人,赶赴大堂听候差遣。 时入黄昏,曹操将脆弱的一面收起,强忍着头风,与众人会面。 曹操头系麻巾,环顾众人,沉声说道:“今月盗奔袭汉南,夏侯渊率军欲拔之。遣军攻西、北二坡,自大修鹿角。军士不克,率千人赴北坡战之。渊督兵作战,霍峻虚设伏兵,渊惊恐而撤。” “贼骑从谷出,兵退而渊至鹿角,马不得过,遂没于兵中。” 说着,曹操痛惜说道:“夏侯渊本非能用兵,军中呼为‘白地将军’,为督帅者,当自全其身,岂能亲临战场督战?” “亡于自修鹿角之下,时也!命也!” 白地将军,非傻蛋,亦非白痴之意。 西北常有大漠,沙漠不长草,故称白地。白地之中,常有贼寇或是胡人,称为白地胡虏,或是白地群盗。 这种来自白地的胡贼,常是乌合之众,行军作战缺乏章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曹操称夏侯渊为白地将军,则是指夏侯渊打仗太莽了,缺乏统帅的沉稳。不仅亲修鹿角,还亲自率寡兵督战。 众人沉默不语,心思各异。 夏侯渊的战死,霍峻的突然杀出,让众人需要时间消化。 告诫完众人,曹操又问道:“今汉中战况如何?” 杨修从席上起身,说道:“据信使来报,汉北大营收拢溃兵,后撤三十里下寨,又聚骑兵于河畔,以待敌寇渡河。”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此将识兵略,以退为进,足可御霍峻渡河!” 顿了顿,曹操问道:“军中谁为主将,如此布置得兵法之精妙!” “启禀魏公,众将举子廉将军为帅,子廉将军自谦兵略不及霍峻。时众人军议,马益州献此计策,子廉将军推益州为主帅,众将皆以为可行。”杨修说道。 曹操捋着胡须,浅笑说道:“果不出孤之所料,真是马儿为帅。子廉无此兵略,张郃官职不及,唯马儿能统大军!” 斟酌几许,曹操吩咐说道:“赐马超假节,孤至汉中之前,暂统大军作战。” “且慢!” 曹操又喊道:“书信嘉奖子廉,赞其审时度势,敬公为上,让其好生辅佐马超!” “诺!”杨修奉命拱手。 “孤欲率军亲讨汉中,今粮草筹备如何?”曹操问道。 “启禀魏公,蜀道艰险,已发陇右、关中之民,为汉中军事督运。今魏公欲率大军从征汉中,粮草需从中原之地筹备,百姓将要远服徭役。”张既拱手说道。 曹操无视远调粮草的困难,说道:“汉中者,巴蜀之咽喉,不可不夺。即发政令与冀、兖二州,调集粮草、征发百姓。” “诺!” “于禁何在?” “末将在!” “孤命你为先锋,督陈仓万人入汉中。”曹操吩咐道。 “诺!”于禁应道。 “牵招、韩浩何在?”曹操点将道。 牵、韩二人趋步出列,应道:“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督万人,为孤中军,从征汉中。” “诺!” 曹操看向赵俨,喊道:“赵俨何在!” “臣在!” “命你留守关中,督护粮道,不可有失。” “臣领命!” 曹操从榻上站起,目光冷峻,说道:“刘璋据守蜀地,可为内应;巴地初降,人心不附。粮草数千里转运,十石之粮至汉中,难剩一石。兵入汉中,此将大利我军!” “丞相英明!”众人齐声应道。 曹操所说的粮草转运困难,不仅刘备有,曹操亦有。汉中处于秦岭、大巴山之间,山道连绵不绝,长达数百里,这将是后勤的噩梦。 刘备若后勤不支,汉中想守也守不住;曹操若粮道出问题,兵再多也没有用! (本章完) 第340章西松北紧 四月,江州。 诸葛亮浏览来自汉中的战报,嘴角的笑容格外引人注目。 见状,邓芝好奇问道:“军师,汉中战事何如?可是大捷?” 诸葛亮将书信递给邓芝,笑道:“霍督从东巴道奔袭汉南,抢占汉山。夏侯渊督军迎战,被黄老将军所杀,曹军溃败,逃至汉北。今米仓道已被疏通,兴霸将军率万人入汉南,与大军汇合。” “曹军推举马超为帅,后撤扎营,以退为进,阻霍督渡河。今我军占据汉南险要,已解沔阳之围。” 邓芝阅读书信,顿生敬佩之情,说道:“汉中之役,寇遏守险要,难以救援。不料霍督效长平旧事,发賨人之兵,越巴山之险,袭至汉南,斩敌将夏侯,盖此之用兵,天下能匹及者寡。” 诸葛亮起身抚扇,回味霍峻的作战前后布置,感慨说道:“孙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霍督善动敌寇,奇正相融,致敌于己,兵势如隼,一击毁节,盖得兵法之精髓。” 孙子兵法仅有十三篇,六千字,惜字如金。在战术篇目中,孙子花费大量笔墨去谈战术,但若提炼孙子的核心观点,八个字足以概括,即‘致人而不致于人’。 何谓‘致人而不致于人’? 无它,即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将敌人调动起来,而不是被敌人调动。后世强调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便有此意。 谁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谁获胜的概率就大。 至于如何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则是个非常广汉的话题,地形、军士、统帅、后勤等一系列的主客观因素,都会影响到战争的主动权归属。 霍峻穿越以来,或许是军事天赋被点亮,对于捕捉战机的能力格外的强,对战争的理解也格外的深。 军事是门科学,通过勤奋学习可以达到普通水平,但要成为大军统帅还需要天赋。 邓芝放下书信,说道:“军师,今夏侯渊被斩,汉中曹军恐慌,沔阳之围又解。如此说来,曹军或许不日将撤!” 闻言,诸葛亮望着堂外的景色,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夏侯渊战死,就怕曹军不撤,反而加派兵力啊!” “加派兵力?”邓芝略有惊讶,说道:“军师可是言曹操会亲率大军入汉中?” “今之形势利于敌,而不利于我。”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我军越长江而战,伐蜀之粮辎,走数千里粮道入蜀,转运至益州,虽得水运之利,但逆水行舟,折损不少,粮辎耗费不计其数。” “刘璋困守蜀地,我军兵力二分,隔有千里,不便调度。以汉中之兵独御中原之兵,此乃兵家之大忌也。” 说着,诸葛亮面露忧虑,说道:“曹操素善用兵,以今下之形势,又闻夏侯渊被斩,必会亲率军士南征汉中。” “若按军师之言,曹操亲征汉中,今当益兵汉中,以便霍督统兵御敌!”邓芝建议说道。 诸葛亮眉头微皱,说道:“今若欲兵汉中,兵从何来?粮草又从何出?” “汉中居崇山之中,十石之粮转运汉中,恐剩一石。且大军粮草,需发百姓徭役。然巴地初下,能为霍督运粮,已是不易。何况益兵汉中,大发民役?” 益兵汉中,诸葛亮岂能不知? 核心在于巴地已无兵马可调,而且调兵增援汉中,也需要民夫运粮。像汉中这种山地地形,一兵配三民可不过分。 历史上刘备打下巴蜀,休息三年,方才北伐汉中。但历时半年的汉中之战,最终打得蜀汉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硬生生从曹操手上拿下汉中。 今之位面,蜀地未下,巴地初附。若非长江联通益、荆、扬三州,水运便利,单靠巴地供给霍峻、关羽二军作战,后勤早崩了。 当下即便有兵有粮,也缺少民夫为大军运粮,若强行大规模征调巴地百姓,必然引起规模性叛乱。 在汉中那个地方打仗,真就是互相折磨,后勤难度拉满,谁打谁痛苦。 “这~” 听诸葛亮这么一说,邓芝也犯了难。 诸葛亮于堂中踱步,说道:“形势虽不利我军,但我军亦非毫无办法!” “请军师示下!”邓芝说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张鲁现居江州,有劳伯苗代亮请之。” 邓芝眼睛微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笑道:“军师英明!” “善!” 诸葛亮望着窗外的山景,持扇而思,心中在酝酿着如何协调好西、北二方的战事。 西面战事,即关、张、赵三军取蜀。关羽拿下了广汉郡,将白水、葭萌二关也收入囊中,今兵马已过绵竹,不日将与张飞汇合。 赵云降服江阳太守程畿,又克犍为,兵进成都。李严已在南安上任犍为太守。张飞破沱江三峡,因兵少之故,留屯新都,等候关羽的兵马。 三军汇合成都,刘璋收缩兵力;霍峻据汉南,曹操征汉中…… 然不知过了多久,侍从通报,说道:“军师,镇西将军已至堂外。” “随我出迎!” 诸葛亮收敛心神,整理衣服,带着左右出迎张鲁。 “亮见过张公!” “有劳军师出迎!” 张鲁随诸葛亮入堂,问道:“军师让人请鲁,不知有何要事?” 张鲁对自己的定位也明确,他归降刘备后,除了当吉祥物外,也就在汉、巴二地能发挥作用。今诸葛亮请他上州府,肯定是有事找他。 “张公快言快语!” 诸葛亮请张鲁入席,说道:“公居汉中时有二十载,亮心中有惑,不知公能否为某解疑?” “请言!” 诸葛亮轻抚羽扇,忧愁说道:“霍督奇袭汉南,斩杀敌将夏侯渊,已解沔阳之围。然曹操闻夏侯渊战死,勃然大怒,欲亲率大军征之。” “今汉中兵寡,大军深陷蜀地,亮欲劝主公放弃汉中,命霍督退守蜀道。待巴蜀安定之后,兴南方之兵,再征汉中。不知张公意下如何?” “这?” 面对诸葛亮的提问,张鲁有些猝不及防。他怎么也没想到,诸葛亮会咨询这方面的问题。 “请张公教亮!” 张鲁沉吟良久,说道:“孔明欲舍汉中而取成都,非明智之举。汉中者,巴蜀之咽喉。山道虽是崎岖,但巴山难为天险,故无汉中则巴蜀无障。” “且曹操亲征南下,非是为取汉中,而是为取蜀尔!” “时曹操若据汉中,必起重兵伐巴蜀。巴蜀一日三惊,即刘公至此,亦不能安人心也!” “刘璋,守户之犬,见曹操来援,必坚固守之心。重兵不能克城,寡兵不能阻敌,曹操、刘璋表里呼应,益州则难为刘公之所有!” “故以鲁之所见,汉中不可让,无汉中则无巴蜀。祸止于门户,则巴蜀民安。” 诸葛亮为张鲁倒茶,请求说道:“张公之所言,开亮之顿悟!然汉中兵寡,今亮欲益兵增之,苦无兵士可用。” “且即便有兵可用,但巴地初下,民心难附,转运粮草,征发百姓,数以万计。处理不善,巴地将生民变,此为亮所忧之事。” 张鲁脸色微正,沉声说道:“方今之事,巴中无分汉夷,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北援汉中,不可迟疑!” 闻言,诸葛亮大喜过望,说道:“张公于巴中素有名望,可否助亮一臂之力。” “既是军师之言,鲁岂敢不从?”张鲁应道。 “善!” 汉中之重,诸葛亮怎会不知道? 他用舍弃汉中的话为由头,试探张鲁愿不愿帮刘备。但凡张鲁有心帮刘备,以他的见识必会劝诸葛亮不要放弃汉中,拼死将曹操拦截在汉中;如果张鲁不愿帮刘备,便会认同诸葛亮舍弃汉中的建议。 这个的试探是必须要有,如果没张鲁真心的帮忙,诸葛亮供给汉中作战的难度又要上几个台阶。 果不其然,张鲁有心帮助刘备,点出汉中对巴蜀的重要性,并表示要发巴中汉夷帮助前线作战。如此之下,张鲁通过了测试,得以让诸葛亮接纳他入府。 至于张鲁的话,他投降刘备,全家老小在武汉。实际上他除了帮助刘备,已无多少的选择余地。 如果不帮刘备,致使刘备战败,汉中失守,这将意味着他将失去之前投降所得到的东西。沉没成本太大了,这让张鲁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利用天师的身份,发巴中汉夷教民支援战场,这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事。 诸葛亮与张鲁寒暄几句,张鲁便告辞离去。 邓芝寻机问道:“汉中有张鲁相助,可发徭役运粮。然汉中兵寡,将如何是好?”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三军伐蜀,蜀地已多被我军攻下,唯有成都及数县不克。今猛攻成都得不偿失,何不如抽调兵马增援汉中,留部分兵马于成都外。” 邓芝面露疑惑之色,问道:“这是为何?” 诸葛亮笑了笑,说道:“一紧不如一松,我军聚众兵围城,成都若是固守,短期难以破城。何不如减少兵力,留两万大军于成都外,既可援汉中,亦可寻机败敌,趁势取城。” “军师英明!”邓芝赞扬道。 如果刘璋不降,即便是重兵包围,成都多半也打不下来,还不如抽调伐蜀兵力增援汉中。留下两万军士与成都对峙,其兵力不多也不少。 如果刘璋见取蜀部队变少,命人率军出战。那时如果刘璋战败,成都人心将会大乱,刘璋大体也没固守的想法,多半会投降。 若刘璋据城不出,这相当于是帮助刘备。等到曹操兵退,守住汉中,刘璋自己就投降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伐蜀兵马减少,可以让军士就食于成都外围蜀地郡县,不用江州供给。省出来的粮草可以全部投入到汉中,保障汉中的后勤。 诸葛亮根据两边战事的进展,重新安排投入资源的优先级。毕竟资源就那么多,无法两头兼顾。 早期诸葛亮倾斜资源给伐蜀大军,让他们尽快拿下蜀地。 如今刘璋仅剩一座成都城以及周围的县城,在那负隅顽抗。汉中战事愈演愈烈,一旦让曹操得到汉中,巴蜀不存。故而要将之前投入到伐蜀的资源,转移到汉中那边。 (本章完) 第341章刘备入蜀 诸葛亮于江州既得战报,位于下游的武汉又怎收不到汉中战报? 虽然江州与武汉之间水道长达数千里,但江水上涨之时,千里之途朝发夕至。 武汉,大司马府。 刘备批阅着奏疏,神情忧愁,各地郡守多有上书劝刘备爱惜民力,不可穷兵黩武。 长沙太守刘先所上奏疏最为诚恳,他论述自他出任长沙太守以来,治下百姓户籍数目的变化。 自他入主长沙以来,安抚四散百姓,户籍增加;待治下稳固之后,他打击豪强,多让隐户入籍。然近年以来,连年征战,百姓多发徭役,荒废农田,治下百姓的户口日益减少,不复昔日之盛。 刘先认为百姓成为隐户并非他们愚钝,被豪强欺骗,或许是百姓趋利避害的选择。百姓如果在官府治下过得太过疾苦,他们就会成为隐户。若是成为隐户的成本高于入籍的成本,他们就会选择入籍。 刘先希望刘备能注意民情,而非一味行征战之事,从而影响到刘备的统治根基。 望着刘先的奏疏,刘备长叹了口气。他又非盲目独夫,无视百姓疾苦,强行发兵征战。然仅是受时局所迫,不得不战。 巴蜀位于吴楚之上游,曹操得巴蜀,居江下窥,吴楚必然难保。他若得巴蜀,则南北之势成,将能与曹操南北对峙,进退自如。故巴蜀之战,再怎么艰难,他都必须打下去,这是关乎他未来的基业。 吴楚的百姓疾苦,只能说忍忍,熬过了建安十八年,战事或许便结束了。 刘备持笔批复刘先的奏疏,于疏中高度褒奖了刘先的忠心,提及益州战事,表示战事或许能在今年结束,明岁将可休养生息。 在刘备批注文书时,王粲捧着战报,趋步入堂,满面红光,口中喊道:“主公,汉中大捷!” 被文书折磨的刘备抬起头,欣喜说道:“可是仲邈已解沔阳之围?” “不仅于此!” 王粲递上战报,笑道:“霍督隐姓入巴,奇袭汉南,夏侯渊迎战,中霍督之计,被黄汉升将军斩于马下。曹军大溃,败走汉北,霍督已解沔阳之围也!” “彩!” 刘备搁笔于案,站起身子,大笑道:“沔阳之围,孤本以为难解,不料被仲邈轻松所破。夏侯渊战亡,此将折曹操一臂。” 说着,刘备幸灾乐祸,说道:“夏侯渊,老贼之宗亲。此人阵亡,老贼必然大愤。孤仿佛得见老贼头风复发,痛煞其心之貌也!” 对于夏侯渊的战死,刘备则是开心不已。夏侯渊之于曹操,犹如亲兄弟。虽不如夏侯惇得曹操厚爱,但也差不了多少。今黄忠斩杀夏侯渊,好比在曹操心头上狠狠割了几刀。 “哈哈!” 王粲笑道:“奔袭汉南,指挥全军,此霍督之功;斩杀夏侯,锐勇破敌,此老将军之勇,主公宜当赏之。” 刘备在堂中踱步,感慨道:“汉升虽老,但勇锐不减当年,今斩夏侯,摧敌灭敌,不可不赏!” 沉吟少许,刘备说道:“传孤之令,迁汉升为征南将军。仲邈及诸将之功,待汉中战后,一并封赏。” “诺!” 王粲另外取出两封书信,说道:“主公,霍督与军师各有书信,当由让主公亲览。” 刘备拆开霍峻的书信,取出巾帛,却见上面的内容。 书信上,霍峻表示夏侯渊战死,他占据汉南险要,只要兵粮充足,即便曹操亲至亦束手无策。 在书信的后半部分,霍峻隐晦提及,表示刘备左握吴楚,虽屡退曹操兵马,但未建殊功。今曹操不日南下,汉中紧急;益州战事顺利,然刘璋未服,希望刘备可以率军入援巴蜀,解汉中之急。 看着霍峻前后看似矛盾的话,刘备哭笑不得,前面信誓旦旦言汉中无碍,后面却奇怪表示汉中危急,需要刘备支援。 霍峻书信的深意,刘备岂能不懂? 刘备从刘琦手上接过荆州,不论怎么样,都脱离不了刘琦的影子。有士人说闲话,也常以这方面入手,抨击他立业不正,远不如北方的曹操。 如果他拿下巴蜀,北退曹操,西降刘璋,那群士人已是无闲话可说。亦能让他威服吴楚,令南人心服。 刘备心中愈发觉得霍峻知进退,明事理。 “主公,霍督于信中说了什么?”王粲问道。 刘备笑呵呵地收起书信,含糊说道:“曹操或不日南下汉中,仲邈发信求援!” 有些事君臣之间心照不宣即可,若什么事都让内侍知道,这将失了体统。 继而,刘备又拆开诸葛亮的书信。 诸葛亮不似霍峻以汉中危急让刘备入蜀,而是以协调益州战事为由,希望刘备入蜀。 信中诸葛亮谈及汉中与伐蜀战事之间的取舍,认为汉中战事的优先级高于伐蜀战事。建议让关羽率军士屯兵新都,于成都外威赫刘璋,就食蜀地。赵云可率军入蜀,支援汉中战场。 他已让张鲁发动巴中汉夷的教民为汉中军士运粮,吴楚之粮草运至江州,可逆不曹水而上,又让巴民翻山越岭,运至汉中。 然诸葛亮说伐蜀军队与汉中军队互不统属,如今益州无总督调配两军,他希望刘备能入益州,统领巴蜀之战。 “主公,军师信中所言是?”王粲按捺不住好奇心,又问道。 刘备将诸葛亮的书信递给王粲,说道:“军师言巴蜀之战,各部难以协调,求孤入蜀执掌大军。” 王粲浏览书信,皱眉说道:“今曹仁威胁当阳,主公入蜀,恐武汉不安!” 曹仁受曹操吩咐,率军南下入侵公安。刘备亲赴战场,率文聘及万人军士出战,声东击西,烧了曹仁的舟舸。曹仁无船,畏汉水水师,退至襄阳,窥视当阳。 刘备负手于后,说道:“曹仁袭扰之兵,疥癣之疾,难成大患。” 看过霍、葛二人的书信,刘备的内心渴望入蜀。他知道自己入蜀,不仅能获取政治威望,还能更好地协调二军。 巴蜀作为他刘备的开国之战,怎能少得了他的身影。 “主公,何不如行围魏救赵之策,曹操攻汉中,主公发兵攻襄阳。”王粲没读懂刘备的心思,劝道。 刘备摇头否决,说道:“曹仁兵有三万之众,固守襄樊,以吴楚今下之兵,何能破之?” 简而言之,刘备手上没兵了,江北、江南勉强凑出三万人驻防,起兵攻襄樊有心无力;江淮方面,几百里间分布三万多军士,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江汉、江淮这便去了六万人。 你问刘备的兵去哪了,自然是入蜀了。 关、张、赵三将伐蜀,兵分三路将兵四万。霍峻、甘宁、陆逊等汉中诸将兵四万。加上驻扎巴蜀地的兵马,益州至少有九万兵。 十五万兵,已经是刘备所供养的极限,否则刘备也不至于让霍峻率白毦禁军入蜀解围。 巴蜀对于刘备而言是立国之战,派出如此大量的军士,帐下心腹文武分批入蜀,核心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谁动巴蜀,刘备就和谁拼命! “这~” 听出了刘备的坚定决心,王粲问道:“主公若是入蜀,武汉谁可留守,军士由谁掌管?” 说着,王粲思量说道:“主公入蜀,或许可调关将军回楚坐镇。” “呵呵!” 刘备先是思虑少许,继而捋须微笑,说道:“云长自入蜀以来,功勋卓著,今兵至成都,大功将成,此时让他回楚,恐会不满。且无云长坐镇蜀地,威慑刘璋,恐蜀地战事难平!” 关羽作为取蜀统帅,啃了江州那么久,一路上斩将破关,今已兵至成都,不日将克益州,这让关羽回镇武汉,以他的性情估摸是接受不了。 顿了顿,刘备念及诸葛亮的书信,里面谈及了赵云、关羽的安排,就没说张飞的去处。 沉吟少许,刘备说道:“孤入蜀,北援汉中。武汉可由翼德将军坐镇,又有仲业、子敬二将,足可安边境。届时仲宣居武汉,当多规劝翼德,以免其喝酒误事!” “诺!” 听是张飞,王粲也不由乐了,说道:“请主公放心,张苞于粲府上习读,翼德将军当会听粲规劝。” 众士人之中,张飞舔王粲舔得最上头。王粲来自中原,与蔡邕有旧,刘备帐下经学诗赋当以王粲为先。 张飞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儿子张苞送到王粲府上,拜师习学。 刘备捋着胡须,淡笑说道:“孤既入蜀,武汉由徐庶、张昭、糜竺、简雍四人领事,四人若有异议,则以元直为主。卿当代孤持笔,草拟文书,规劝翼德!” “对了!” 刘备喊住王粲,吩咐说道:“军师将军诸葛亮,进益州刺史,居江州,掌军政之事。凡巴蜀郡县之官吏,可由诸葛亮委任。” “主公,此番入蜀,抽调何部随行入蜀?”王粲问道。 “让封儿随孤入蜀!”刘备说道 “诺!” 王粲应道。 刘备踱步至窗台,望着远处的江景,微眯起眼。 “巴蜀,孤立国之基,绝不容有失。” “曹孟德,孤将至也!” ps:汉代里与公里不同,从江州至长安,走荔枝道约有两千里(唐代)左右。 (本章完) 第342章袭粮入川 三将入蜀难度分有不同,张飞率军从内江入蜀,路程短,破沱江三峡,即可直逼成都。 关羽率军走外水,连取梓潼、白马、绵竹、雒城等地,将蜀地的核心区域几乎全部拿下;赵云走中江,路程虽最长,但除江阳外并无重兵。 三将之中,关羽难度最高,赵、张各有难度。 自张飞走内江先至成都,蜀地震动,赵、关二将先后抵达。三将于成都外汇合,进至成都三十里外扎营。 成都,南军营寨。 大帐中,关羽边浏览书信,边捋着胡须。 “关将军,主公信中有何吩咐?”赵云坐在席上,问道。 张飞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二哥,大哥信中说了些什么?” 关羽放下书信,笑道:“主公不日将至江州,总领益州战事。” 张飞露出笑容,笑道:“兄长在武汉呆了好几年,也当动动身子了。” 赵云沉吟少许,说道:“曹操南征汉中,刘璋守城不降。主公入蜀,多是为了曹操、刘璋而来!” “嗯!” 关羽从榻上起身,高大的身躯伫立于帐中,说道:“子龙所言颇合时势。仲邈奇袭汉南,汉升斩杀夏侯渊,曹操因怒兴兵,兵临汉中。主公入蜀,当为此来,退曹操兵马,则益州全境可安。” 赵云犹豫些许,说道:“国中大将尽数入蜀,江淮、江汉二地空虚,怕被敌寇所窥。” 关羽捋着胡须,说道:“子敬镇江淮,仲业守江汉,武汉政事由元直负责。” 顿了顿,关羽看向笑容满脸的张飞,说道:“然武汉中枢,不可无大将坐镇,今将有劳翼德回镇武汉。” “什么?” 张飞由喜转为惊,进而脸上浮现不满。短短时间内,张飞表情之丰富,令人想笑! 张飞叫嚷起来,抱怨说道:“大哥好生偏心,怎让俺回去,不让二哥回去。” 说完,张飞气着坐到关羽的主榻上,说道:“俺入蜀多时,北征汉中,后取巴蜀,今益州将下,怎能让俺回镇武汉?” 容不得张飞不满,他入蜀两三年,长途跋涉,不就为了取蜀建功,如今大事也成,就差临门一脚,这让他怎么甘心! “三将军,关将军为伐蜀大将,不可轻动。除关将军外,唯三将军与主公亲善,深得主公宠幸。今三将军不回武汉,军中谁可回镇?”赵云劝道。 张飞见到赵云,犹如见到救星,拉着赵云的手,说道:“子龙稳重有方,比俺合适。不如让子龙回镇武汉,我替子龙留蜀。” 赵云直起身子,咳嗽几声,说道:“主公已命云赶赴江州,随他北上汉中。三将军之求,恐云无能为力。” “军师,你替俺回去?” 张飞随便指向庞统,说道。 庞统淡淡而笑,说道:“统将与子龙将军北援汉中!” 闻言,张飞气恼起来,说道:“二哥打成都,子龙援汉中,诸君皆有功绩可得,唯独俺要回武汉,这也太不公平了!” “哈哈~” 众人见张飞耍性子,或捂嘴而笑,或是偷偷憋笑,表情各有不同! 关羽佯装不悦,说道:“回镇武汉,此主公所委重任。舍你之外,无人能镇武汉。” “唉!” 张飞见事已至此,表情幽怨,说道:“大哥必是看俺好差遣,故才命俺回楚。” “哈哈!” 关羽笑着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凑到张飞耳畔低语。 张飞得闻内容,幽怨的表情尽去,转而是欢喜的脸色,说道:“既是大哥吩咐,俺怎能不回!” 说着,张飞大笑几声,告辞说道:“军事紧急,飞整顿帐下军士,立即乘船回楚。” 见张飞反差如此之大,众人暗暗称奇。 赵云凑到关羽身侧,问道:“关将军,翼德怎如此欢喜回楚?” 关羽捋着胡须,淡笑说道:“某言此番回楚,主公将拜翼德为镇南将军。且主公在武汉留了数坛美酒,回楚可痛快畅饮。” 今刘备帐下四镇将军已齐,即镇北将军霍峻,镇东将军关羽,镇西将军张鲁,镇南将军张飞。 在两汉将军官职中,除四方将军(如前将军)外,四镇、四征与伏波、荡寇等将军相同,皆为杂号将军。 但随着汉末战事频发,地方诸侯割据,将军称号泛滥。重号将军不便授予,故而将杂号将军进行等级化,以便封赏众人。 刘备入主吴楚,帐下将领变多,为了安抚众将,明确将军尊卑,自然需要将杂号将军等级化。 与曹操四征大于四镇不同,刘备因出任过镇东将军,故而将四镇提至四征之上,位居四方将军之下。 赵云望着张飞的背影,笑道:“翼德将军入蜀以来,所战皆克,功绩卓著,拜镇南将军,可酬其功也!” 对于张飞进位四镇将军,你说赵云羡慕吗? 赵云也说不上多么羡慕。他与关羽、张飞定位不同,他不属于外军,而是直属中军。 中军控卫中枢,受刘备直辖,自然无法以高官统领中军,否则容易内外失衡。以低官掌高权,这是中枢官员的特色。 关羽看向赵云,说道:“主公安危,当由子龙护卫了!” 赵云脸色微正,说道:“请关将军放心,主公由云护卫。” 顿了顿,赵云问道:“曹操南下汉中,不知将军欲遣何将统兵支援汉中?”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之前某已派冯习率五千兵马支援,今可再遣军帮衬汉中战事。” “子明何在?” “末将在!”吕蒙出列应道。 “子明此前曾言可从金牛道出兵,袭扰曹军粮道,可是如此?”关羽问道。 吕蒙点了点头,说道:“曹操受粮草辎重之困,不得已遣夏侯渊、曹洪、马超三军入汉中。今因怒兵临汉中,兵马多增,其后勤必然吃紧。故蒙以为可出兵金牛道,袭扰曹操粮道。” 关羽率军拿下白水关,益州通往汉中的三条道路已经全部被刘备掌握。金牛道与祁山道互通,从金牛道出兵,确实可以袭扰曹军粮道。 关羽抚须淡笑,说道:“少见仲邈求援,今子明可领军援助一二。” “吕蒙何在?” “在!” “本将命伱率本部五千兵马出金牛道袭扰曹军粮道。” “诺!”吕蒙应道。 “诸将听令,凡主上有军令者,余者随羽进军十里扎营。若刘璋胆敢出城,则随某破之。” “谨遵将军令!”众人应道。 —— 刘备朔流而上,先至江州。在诸葛亮率益州文武的迎接下,刘备入了江州。 在大堂上,刘备肯定了益州文武的工作,又赞扬了众人艰苦奋斗的精神,期望他们继续为汉室的复兴做贡献。 讲话结束,刘备宴请益州文武,让众人兴尽而欢。 酒宴之后,众吏各自退下。唯诸葛亮留下,与刘备独对。 诸葛亮脸庞微红,说道:“亮抚吏三十日,不如主公入蜀一日。” 诸葛亮虽能抚人心,但始终不如刘备。然这也是必然之事,毕竟诸葛亮始终代表不了作为派系君主的刘备。 刘备为诸葛亮倒茶,笑道:“战事两分,多赖孔明居中操劳!” 诸葛亮甚是惶恐,说道。“此亮本职之事,不敢贪功!” “且饮!” 刘备示意诸葛亮别客气,说道:“今汉中战事何如?” 诸葛亮端着茶盏,说道:“启禀主公,自仲邈解沔阳之围,已有一月。以脚程算之,曹操已兵临汉中。” “张鲁发賨人三千入汉中,关将军遣冯习率兵五千益之,后又命吕蒙率五千人出金牛道,袭扰曹军粮道。料以上之兵,及汉中四万之众,又有霍督坐镇,曹操难得汉中,或不日将撤!” “恩?”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说道:“夏侯渊战死,曹操发兵南征,今岂能轻易撤军?”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曹操因怒兴兵,今见汉中增援,粮草充沛,心中必然忧愁。” 说着,诸葛亮补充说道:“曹操兴师动众,连年征伐,中国虽大,但百姓已疲。关西素来凋敝,曹操先战马超,再取陇右,粮草何以为济?今曹操益兵汉中,辎重不丰,实乃取败之道。” 如今时局渐渐明朗,双方都开始拼后勤。曹操背靠的关中支撑不起如此规模的规用兵,大军粮草唯有从中原调配。但从中原调配,又谈何容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孤听侍从言,汉中离江州,有千里之遥,山道崎岖,通行艰难。以孔明之见,孤当往汉中否?” 诸葛亮说道:“蜀道虽是艰险,但主公若欲建功得名,当至汉中。时曹操闻之,不料十余日,其必然退兵!” 刘备面露不解,说道:“曹操虽以孤为仇敌,但岂会见孤便撤!”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曹操兵众,必因粮草而忧。若见主公现身汉中,曹操已知我南人之决心,其当知难而退矣!” 顿了顿,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主公北上汉中,逼退曹操。时以退曹之声望,南至成都,则刘璋丧胆,益州降服。南人无不敬服,主公王霸之基成也!” 刘备微微颔首,笑道:“既是如此,孤与孔明于成都再会。” “诺!” (本章完) 第343章恐人耻笑 五月,汉中,汉南大营。 大帐内,冯习站在帐中,拱手说道:“习奉关将军之命,率五千兵马至汉中,听候霍督调遣。” 霍峻从榻上起身,问道:“将军兵马今能战否?” 冯习脸色微正,拱手说道:“请霍督吩咐!” 霍峻走到汉中沙盘前,手指汉南,说道:“曹操派军渡河,曾多次强攻西山营。今军中军士多有部署,此营缺兵驻防。将军远道而来,不知将军能否愿增援西山营,阻曹操渡河之念。” 霍峻的话,看似在询问,但语气中却带有命令之意。 冯习直起腰,说道:“霍督之令,习当从之。” “善!” 望着冯习的背影,霍峻微叹口气。 七日前,曹操兵至汉中。带着愤怒而来的曹操,命大军渡河强攻汉南,幸亏霍峻早有布置,屯兵于汉南险要,依托定军山到梁山搭建起山垒防御工事。 曹军诸将纷纷率军强攻,不仅自身有大量伤亡,给南军也造成损失。为了保险起见,霍峻分派诸军轮换营垒,死死卡住汉南山垒,曹军不得半寸土地。 虽然有工事依托,但霍峻总归兵少,只得承受曹操的强攻。然霍峻也愿意承受损失,因为登山渡河,进攻方的曹军损失更大。 若从曹操派兵入汉中算起,夏侯渊围攻沔阳为初期,霍峻解围为中期,曹操强行率兵入汉中可以说是后期了。仅要撑过这个时期,曹操不想撤军,也要撤军。 霍峻双手撑在桌上,观望沙盘中曹、刘两家的兵马的分布,每支旗帜都代表着一营军士。 曹军以阳平关为中心,分布于关隘里外,东至沔阳,西至祁山道,整整七、八万人。 刘军以汉南的定军山至梁山为七八十里间,布置七座营垒,各营五千至万人,互为犄角。汉北二城,沔阳七千人,成固二千人。全部合计有近五万人。 五万人据险不战,固守营寨,后勤保障充足,山上有水,曹操真就奈何不了霍峻。 当然霍峻也不是没打过曹操的念头,出于对霍峻的忌惮,曹操所部营垒也在险要之间。 霍峻想动曹操,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实力。韩遂战死、马超降服,曹操在金口折损的兵力,几乎从关中、陇右找补回来。 曹操将关陇步骑纳入军中,加以调教军纪,战斗力只强不弱。特别是马超率关陇铁骑,驰骋于汉北,让缺少骑兵的霍峻颇是畏惧。 总而言之,目前曹操忌惮霍峻的兵略,不敢乱来;霍峻畏惧关陇骑兵,不敢硬上。 “霍督!” 阎圃拿着竹简入帐,说道:“巴中賨人又送三万石粮至大营,请都霍督批复。” 霍峻持笔于公文上签名,说道:“下令,今夜七营军士加食,多煮肉食。黄昏时候,将粮草沿河畔而行,务必要让曹军士卒看见。” “诺!” 陆逊见霍峻这么布置,笑道:“霍督当是欲乱曹军兵将之心啊!” 霍峻将公文交予阎圃,笑道:“祁山、陈仓二道长有数百里,道路崎岖,曹操将兵八万,骑卒不下万人,人吃马嚼,远胜我军。” 顿了顿,霍峻说道:“斥候潜入曹营,寡见肉食,可见曹军粮草多半匮乏也!” 论后勤补给困难,霍峻的难度小于曹操。 首先在兵马数目上,曹操约有八万,霍峻约有五万。因山地作战,霍峻军中马少,五万人仅两三千骑。曹操战马的数目当是数倍于霍峻,至少有万骑。 一匹战马的消耗相当于顶三名士卒,按照曹操目前的军队结构,他至少相当于十万人的消耗。 一名军士月食两大石,曹军每月消耗二十万大石粮草,而霍峻每月仅消耗十大石粮,相当于曹军的一半。 十万大石军粮的调发都需要巴中百姓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地步。你且说北方为供给曹操大军,又会折腾成什么样? 陆逊指着沙盘上的曹军,说道:“自夏侯渊战死,汉南被我军所据,汉中已非曹操所能得。今举兵进犯,多是因怒兴兵,当自寻败绩尔!”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关将军已遣吕蒙从金牛道北上,欲袭扰曹军粮道,此或为退敌之法。” 陆逊沉吟少许,说道:“既然如此,将军或可出白水间道,联络吕蒙,互通消息,看能否探得曹军粮草囤积之所。” “善!” 霍峻吩咐说道:“子均命帐下賨人打扮成砍柴百姓,出汉中与吕蒙将军联络,看能否从其手中探得曹军粮道消息。” “诺!” 且不言南军士卒得霍峻加食的消息,欢欣鼓舞。今时的曹操确实如霍峻所言,为粮草供给而头疼。 “魏公,我军兵马众多,消耗至今。粮草仅剩十万石,不足一月之用。” 杨修将营中的粮草支出数目上呈,说道:“今是否节省粮草,以备久战之用。”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关中粮草未至?” 杨修躬腰答道:“今日关中粮草运达,共五万石,合计此数,方才十万石粮。” “哦!” 曹操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午时,由卿上呈于孤批复,险些忘记!” “那是否省并粮草,以为久战之用?”杨修再次问道。 听得杨修的询问,又想起近日兵马的折损,曹操心中已有了后悔,愤怒之情也从他的脑中渐渐消失。 蜀道太难走了,汉中也不好打。除阳平关外,沔阳、汉南全在霍峻手上。霍峻利用他入蜀的这段时间里,依山傍水修缮工事,待他兵至,霍峻早就严阵以待。 作战期间,巴中不断益兵送粮,这让曹操渐生撤军之念,不想在汉中与霍峻继续磕下去。 这就是曹操与刘备的区别,刘备重感情,关羽战死,勃然大怒,发举国之兵硬磕陆逊。在夷陵对峙了半年,期望曹丕介入,死活不肯撤军。最终被陆逊火烧连营,不仅兄弟的仇没报,反而还搭进去几万大军。 曹操属于是冷酷寡情,即便是夏侯渊这种族弟亲眷战死,但他也仅是愤怒一时。不会久久冷静不下来,铁着头硬打。毕竟曹操用兵处于三国顶级行列,看他所打下的疆域便可知。 就在曹操深思之际,忽然间帐外有骚乱声响起。 曹操朝着帐外喊道:“帐外怎么回事?” 脚步声响起,曹洪通报后入帐。 “启禀魏公,南贼今日加食,于南畔沿河杀猪宰羊,香气四溢。且有千余辆粮车运至大营,堆积如山。我军将士见之,多有羡慕,询问今日能否同南贼般加食。”曹洪说道。 “嗯?” 曹操心中生疑,说道:“且随孤去看看!” “诺!” 在曹洪的带领下,曹操隔着木栏营寨,隔着汉水观望南军动向。 见五六百头猪、羊在汉水河畔冲洗,宰杀牲畜的鲜血都布满河道之间,南军火夫谈笑议论。 远方,数千名军士出营搬运车上的辎重,然后生怕曹军看不见,于高处堆积起来。 曹操眯着眼,问道:“公明,帐下军士有何议论之声?” 徐晃沉吟少许,说道:“今日渡河攻山将士多有羡慕之意,言语间多有冒犯!” “呵呵!”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霍峻以为我军无粮,故行此策,以乱我军军心。” “来人!” 曹操吩咐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加食,诸部各有份额。” “诺!”侍从领命而走。 徐晃迟疑少许,说道:“魏公,今军中粮草不济,怎能与霍峻同。何不如仅犒劳渡河攻山之军,其余诸部按往日份额进食。” 曹操面露笑容,笑上道:“粮队将至,我军粮草无忧,何需节俭?” 说着,曹操看向手下诸将,说道:“我军入讨汉中,兵卒奔波千里征战,军士多有疲惫。今夜加食,仅为犒劳军中兵卒尔!” “魏公仁德,我等代士卒叩谢盛恩!”众将说道。 “哈哈!” 曹操凭空虚扶众将,说道:“南贼山垒,望诸卿勉之。” “诺!” 杨修见曹操如此举动,心生疑惑,但细思几下,却也明白了曹操举动的深意,静看曹操表演。 曹操回帐途中,对路过的众军士,面容和蔼,说道:“今夜加食,诸子多吃,各自有份。” “多谢魏公!” “魏公仁厚!” “魏公万岁!” “万岁!” 不知谁带头高呼万岁,众军士在带动下,纷纷举臂,高呼:“万岁!” 曹操坦然接受,抬手向众人问好。 在万岁声中,曹操趋步入了大帐。 杨修欲随入帐,却被徐晃拦住,请入偏帐之中。 二人落座,杨修见徐晃有事询问,笑道:“公明将军,以你我之交,但说无妨。” 徐晃迟疑少许,说道:“魏公戎马半生,深谙兵法之妙,但唯对霍峻束手无策。今提师十万,征讨汉中,道路艰险,粮草匮乏。魏公明知此为霍峻之策,又何故从霍峻之意?” “哈哈!” 杨修笑了几声,说道:“此公明不知魏公也!” “请先生细言!”徐晃请教说道。 杨修捋着胡须,说道:“魏公兵略,不在霍峻之下。纵观古今,用兵能胜魏公者,或唯世祖皇帝尔!” “魏公用兵常有大忌,见事多疑,兵顺忘危。故有淯水之败,金口之失。魏公兵败非战之罪,实为性情使然也!” “那今时为何不顾粮草紧缺,犒劳各部军士?”徐晃不解地问道。 杨修微叹口气,说道:“公明不知魏公心意,霍峻据守险要,兵粮转运不缺,此非久战能下。魏公因怒兴兵,今见形势,怒火渐消。修料魏公已生退兵之念,无久战之意!” 徐晃恍然大悟,点头赞同说道:“先生所言,解晃心中之惑也!” 顿了顿,徐晃又问道:“如从先生所言,欲破汉中当一鼓作气。今破汉中无望,魏公何不撤军,以免图耗军士。” 杨修摇头苦笑,说道:“此次出兵未阻刘备取蜀,反而折损大将,又使军士死伤过万,可谓大败。丞相恐就此退兵,被世人耻笑,故在屯兵阳平,欲观霍峻辎重是否紧缺?” 曹操自掌握汉帝开始,他身上的包袱愈发的重,难以向外人展现自己的脆弱。特别金口之战,彻底打碎了曹操所向披靡的神话,这让曹操愈发在意自己的形象。 汉中之战,举大军欲解巴蜀之围,不料夏侯渊战死,曹操劳而无功。此番撤军,曹操注定是灰溜溜,且成就刘备的威名。 徐晃沉吟少许,说道:“先生之意,可是魏公猜测霍峻今日之举,当为迷惑我军之策,以示己兵粮草充裕。” “嗯~” 杨修捋着胡须,思量说道:“魏公多疑,应是既信霍峻不缺粮,又以为霍峻缺粮。” 徐晃再次开悟,说道:“如按先生之言,魏公应是欲激励军士奋力而战,成与不成当在今下几日。若是难破贼营,当因粮草匮乏,迎兵退却;若是兵破贼营,全取汉中,则就地休整。” 杨修微微颔首,说道:“公明之言,当是魏公心中所思!” 徐晃面露敬佩之情,拱手说道:“先生智谋无双,晃深感敬佩!” 杨修长叹口气,说道:“若修智谋无双,当早助魏公破敌取胜,又何奈与将军说这些话!” 见徐晃神情尴尬,杨修笑道:“今日之语,且当修随口胡言,公明将军无需在意!” “今日之语,晃必不与外人言!”徐晃答道。 “善!” 杨修趋步出帐,向曹操大帐而去。 张鲁的官职之前写错,一直是镇西将军 (本章完) 第344章粮道 五月,陈仓。 天色微亮,赵俨早早的起身与张既告辞,准备押运粮草至汉中。 “汉中战事吃紧,俨当赶赴粮队,都护粮道。大军粮草,当有劳张雍州操劳。”赵俨拱手辞别道。 张既犹豫少许,提醒说道:“伯然,民夫远服徭役,我观其神色皆有不安,伯然宜当安抚,以免民夫骚乱,致使粮道断绝,从而大军因缺粮而退。” 赵俨皱眉微叹,说道:“民夫忧愁,俨多察觉。汉中战事持久,魏公又亲征入汉中,军粮紧缺。民夫运粮多时,背井离乡,心思家乡,在所难免啊!” 从夏侯渊入汉中起,民夫便押运粮草到汉中。路途漫漫,民夫多被压榨。今曹操入汉中,兵马钱粮消耗更多,民夫身上的担子也愈发的重。这种情况下,非常容易引起民夫的叛乱,毕竟这种事在曹操治下也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然而人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侍从趋步入堂,紧急说道:“护军,昨日先行的民夫于散关驿骚乱,牛将军率千人弹压,今不知情况吉凶如何!” “什么!” 赵俨脸色大变,说道:“运粮民夫时有万人,若是叛乱,牛将军千人何以对之?” 犹豫少许,赵俨说道:“命帐下甲士百人立即出发,奔赴散关驿,弹压民变!” 见状,张既拦住赵俨,劝道:“君帐下唯甲士百人,牛将军帐下千人,若千人弹压不下,君率百人往散关驿亦是无益,不如于陈仓观形势,再思对策之法。” 赵俨摇了摇头,说道:“前部民夫万人,来自各地,互不统属。今叛乱者少,迟疑者众,若或成变,此将为贼乱。俨宜当亲往安抚,将速息骚乱。” “且俨为护军,都护粮草,粮草有失,俨难辞其咎,魏公必然震怒。” 赵俨作为护军,负责后勤粮道安慰。如果粮道出了事,曹操必然找他算账,撤他职都是便宜他,必然会杀他以为处罚。 张既似乎理解赵俨的难处,宽慰说道:“伯然所言不无道理,今欲平民乱,君可仁德宽待,免其罪责,不予追究,如此或可安之。” “多谢雍州提醒,俨当谨记。”赵俨说道。 赵俨手段残酷,为了完成上级的任务,常是压榨百姓。如曹魏的人妇政策,本意是让将寡妇许配给壮年男子,繁衍人口,但到了赵俨的手上,则是变了味道。 杜畿治河东时,仁德爱民,刚柔并济,严格按照人妇政策走。及赵俨治河东时,所送妇女是杜畿的数倍。 曹丕因而质问杜畿,杜畿则是直言不讳的指出他所录之人皆亡者妻,而赵俨送的是生人妇。如此对答,掀开曹魏政治的黑暗,让曹丕脸色大变。 张既了解赵俨的性格,为了不让民乱扩大,特意叮嘱赵俨心别那么狠。当然张既知道,赵俨怎不知道,他心中已有应对策略。 四十里路,民夫背负粮草可能需要一天时间,但轻装行军的赵俨仅花了半天便至。 待赵俨至时,民变已被牛盖镇压下来。曹军士卒将叛乱者带到原野上,人数多达千余人,牛盖跃跃欲试,似乎想将叛乱者全部处决。 赵俨见这般情形,急忙到牛盖身侧,说道:“将军此为何意乎?” 牛盖见是赵俨,拱手说道:“启禀护军,洛阳民夫叛,从者三千余人,某率军击之,擒杀千余人。今余将叛者斩之,传首与各地,以威赫民众,令其不敢反叛。” 赵俨望着原野上的民夫,问道:“为何是洛阳民叛,河东民不叛?” 牛盖庆幸说道:“洛阳民叛,曾有人呼河东民起反,河东民曰:‘人终有一死,不敢负杜河东之恩。’故河东民各安其事,唯洛阳民叛,被署所击。” 曹魏虽有赵俨、程昱这般狠人,但也有张既、杜畿这般良吏。 细数着人头,赵俨说道:“洛阳民叛,今将军虽斩俘千余人,但逃亡者当有数千。将军尽斩叛者,数千民众必然惶恐,隐居山间,余者民夫畏惧,此将不利粮辎运输。” 牛盖脸色微正,说道:“请护军示下!” 赵俨指着众人,说道:“百姓愚昧,施以小惠,便能得其心。今斩杀魁首即可,余者免其罪责。逃亡者闻之,必欣然回队,助我军运输粮草。” “这~” 牛盖犹豫少许,说道:“如此行事,恐魏公责罚!” 赵俨捋着胡须,说道:“仅以此言暂抚乱民,上书与魏公,请问魏公如何惩处?” 说着,赵俨冷笑说道:“待粮草运至汉中,大军在侧,乱民可就地惩处。” 不得不说赵俨计策歹毒,心狠手辣。然就是这般的人,却深得曹操器重。金口之战,都护七军;关中之战,都护十二军;汉中之战,都护粮道。 “护军英明!”牛盖敬佩道。 关中运粮民夫叛乱,仅是汉中之战的缩影。相较于曹军,为南军的运粮轻松许多。 在霍峻的建议下,张鲁号召五斗米教发起圣战,保卫圣地汉中。 在教主张鲁的教喻中,各地祭酒纷纷行动起来,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征发巴地汉夷壮年男女八万人,翻越崎岖难行的米仓山道,为南军运粮十余万石。 得张鲁者,得汉巴之民,非是虚言。历史上曹操得张鲁,得以迁徙汉巴几十万人口;今时刘备得张鲁,人地皆可得。 陈仓民变虽被镇压,但消息已被信使带到汉中。 “咚!” 鼓声被力士敲响,响彻在河畔两侧,催促着曹军士卒攻山。然即便鼓声多么的激昂,依然遏制不住曹军士卒的败退。 特别是那面‘刘’大纛旗出现在定军山后,所有南军将士的士气大涨,几乎是压制了曹军士卒。若非霍峻按兵不动,估摸曹军士卒早就扛不住,直接败退! “混蛋!” 曹洪见士卒后撤,气得不行,试图斩杀那些后撤的军士。 “子廉不可妄动!” 站在车驾上的曹操,呵斥说道:“刘备亲临汉中,敌军士气大涨,怎可轻动?” “魏公?” 曹洪面露愤恨,说道:“我军强攻南贼不克,刘备亲至汉中督战,敌军士气大涨,怕是前功尽弃矣!” “鸣金吧!” 望着定军山上模糊的旗帜,曹操惆怅说道:“我军士气已泄,霍峻按兵不动,以逸待劳,得地利之胜;今刘备于山上督战,士气大涨,我军已失人和。” “诺!” “叮叮!” 鸣金声取代鼓声响起,涉水攻山的曹军士卒,仿佛听到福音,徐徐后撤,哪敢停留于汉南。 定军山上,望着人潮的退却,刘备笑道:“今时之后,孤必有汉川矣!” 霍峻拱手说道:“曹操积月不拔,军士死伤众多。主公今至汉中,振奋军心,威赫曹操。得主公之福。观今之形势,彼竭我盈,此役将胜!” “哈哈!” 望着渺小的曹军人潮,刘备捋着胡须,自满而笑。 他从江州长途跋涉至汉中时,曹操已经围着汉南的营垒强攻了快一个月,军士死伤惨重,仍是难以攻克。 今日刘备督战于定军山,大竖旗帜,便是为了激励士卒。得闻刘备至汉中,军中士气大振,曹军连攻几次,皆被击退,这让曹操只得草草结束今日的作战。 今之形势,曹操耗不了多久,便要撤军。届时待曹操撤军,刘璋必然投降,益州将可被他收入囊中。 岁末,回楚~ …… 曹操手扶在车驾上,神情忧虑,低叹道:“刘备亲临,汉中怕是难为我有。” “莫非刘璋投降了?” 关羽攻克白水关,拿下金牛道,曹操便失去了益州的消息,仅知关羽率军伐蜀。 失去了消息,曹操今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打是打不下来了,要撤军吗? 但劳而无功,岂不惹人耻笑,他还怎么进魏王? “魏公,护军来报!” 杨修乘马赶上车驾,说道:“民夫叛乱,牛将军率部镇压。赵护军已斩贼首,不知余者当罚否?” 曹操心情不佳,说道:“此等小事,德祖自行处置,何必问孤!” “修以为护军处罚得当,或可赦免从者,不予追究。”杨修说道。 “不予追究,难申法度之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全家迁至关中,计入军户,以为充实关中人口之用。”曹操说道。 杨修目光闪烁,建议说道:“武都临近关中,是否迁武都汉胡至关中。” 曹操盯着杨修半响,忽然笑道:“可从卿意,迁武都百姓入关中,以充关中人口。” “诺!” 杨修低头应道。 “魏公!” 孙权策马行至曹操车驾旁,说道:“据斥候来报,金牛道有南贼出没,有敌将吕蒙统率。”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吕蒙出金牛道,多是欲窥我军粮道。” “不好!” 曹操猛地反应过来,说道:“这几日有批军粮从陇右而来,顺汉水而下,将送至我军。若此粮有失,我军粮草将匮。” “来人!” “在!” “命马超率本部步骑西进,护卫陇右军粮。”曹操说道。 “诺!” ps:今天状态不好,且看看! (本章完) 第345章出关取粮 定军山,南军大营。 望楼上,刘备手搭剑柄,遥指河对岸的曹军兵势,说道:“曹操据阳平关,与我军对峙。我军虽可恃险而守,但徒等曹操退兵,实非上策。” “不知仲邈可有高见,让曹操速退兵马,以便孤降服刘璋,全取益州。否则以益州之形势,孤恐久持生变,不利我军。” 霍峻手扶在木栏上,说道:“我与伯言多有商讨,曹操善于用兵,营垒布置严整,无可胜之机。今欲让曹操速退,或许可从粮草入手。峻已命人联络吕蒙,看能否得到消息。”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既是如此,当多派人手。战事旷日持久,东西劳战,军民多疲,宜当休养生息。” “诺!”霍峻说道。 刘备眺望汉北山水,感慨说道:“汉中北临秦岭,南依巴山,居荆襄之上,庇护巴蜀。孤奔波而来,深感蜀道之艰难。伯言远离中枢,固守汉中,实属不易。” 霍峻颇是赞同,说道:“据孔明所献对策,主公以南方四州为基,兵发三路,东出江淮,中出宛洛,西出巴蜀,并谋中原。巴蜀欲与荆楚通者,除江水外,唯顺汉水,过东三郡,两军呼应,故汉中当为重中之重。” 无论是今世的江上对,亦或是历史的隆中对,霍峻多有研究过。 就如历史上的隆中对,诸葛亮提出以荆、益为基业,两路北伐,全取中原。但实际上蜀汉巅峰时期的版图,也未能达成诸葛亮的全据荆、益的战略目标。 如在诸葛亮计划中的荆州部分,自刘备全取荆州四郡,又借得南郡开始。纵观荆州战略要点,如夏口、襄阳,不是被东吴所拿,便是被曹魏所占据。 所得到的荆州被阉割过,蜀汉又因荆州战略失误,失去了荆州,如此注定了诸葛亮隆中对的破产。 在刘备去世后,诸葛亮改变战略,选择以蜀谋陇,据蜀陇,以抗曹魏;再以陇右居高临下之势,谋取关中。然马谡的误用,又让诸葛亮图陇的战略失败。 在霍峻看来,诸葛亮一伐的失败,让曹魏察觉到他‘据蜀陇’的方略,实际上就可以提前宣告诸葛亮北伐的失败。往后几次,更多是不甘心罢了。 然而不论是江上对,亦或是隆中对,汉中对于刘备政权的重要性不下于合肥,或许比合肥更重要。 曹操卡住汉中,则锁死巴蜀北上;卡住合肥,就锁死吴越北上;固守襄樊,则挡住荆楚北上的道路。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伯言用兵出众,此战后孤欲让伯言出任汉中都督,掌汉中军事。仲邈以为何如?” 霍峻握着剑柄,笑道:“主公善识人,伯言又为主公婿,此地不交予伯言,何人可任!” 汉中可以看作独立的地理单元,不交给心腹大将坐镇,刘备肯定不安心。选择陆逊出镇,非常的合适。 毕竟刘备可不似历史上的他,帐下文武拮据,不得已选心腹魏延出任汉中太守。如今督领一方的人可太多了,吕蒙如今混得也仅和施然一档。 顿了顿,霍峻说道:“然峻以为此战得胜后,当拆分益州为上。益州远离吴楚,据江水上游,群山环绕,易生贼寇盘踞。当以汉巴为一州,让蜀地无障;又以蜀地及南中为一州,令其安心治民。” 完整的益州容易产生割据势力,为了更好的统治益州,霍峻则是建议拆分益州,将三巴、汉中等蜀地的外部屏障剥离掉,独自设州,让蜀地无险可守。 “拆分益州?” 刘备不曾想霍峻扯到这个上,思量许久。 半响之后,刘备捋着胡须,说道:“仲邈之言甚有道理,巴蜀分治,无险可守,可免歹人盘踞。然具体之事,需待此战后,与孔明商议后敲定。” “诺!” “主公!” “霍督!” 话音未落,陆逊拿着战报,攀爬到望楼上。 霍峻伸手拉了把陆逊,问道:“莫非是有紧急军情!” “正是!” 陆逊点了点头,说道:“主公,吕蒙来信,其在阳平关外,于汉水道间探查到曹军粮草顺汉水而下,囤积于天台山,有数万石之多。今曹操派遣马超率步骑接应,其部兵少,请求援助。” 闻言,霍峻笑了笑,说道:“主公欲速退曹操,或可从此下手。” 仲邈可是欲截烧粮?” 刘备浏览着书信,说道:“马超悍勇,于关西素有威名,乃黥、彭之徒。今欲截烧粮草,怕是困难。” 霍峻目光看向赵云,笑道:“马超虽名动关西,但勇而无谋。主公欲取汉水之粮,或可让子龙、汉升二人率步骑精锐出关,与吕蒙汇合,谋取曹军粮辎。” “赵将军性情稳重,武略超群;黄老将军老当益壮,征战多年;吕将军勇而有谋,可担大任。此三人合兵,谋取汉水之粮,或许可行。”陆逊赞同说道。 刘备看向赵云,笑道:“不知子龙可愿率汉升出关,与子明汇合,袭烧粮辎否?” 赵云脸色微正,说道:“云愿领命!” “善!” 刘备吩咐说道:“既然如此,子龙督汉升、子明二将,今夜率精锐步骑五千从小道出关,不可让曹操察觉,寻机焚烧粮辎。若敌寇戒备严密,难以焚烧敌粮,可撤军回营。” “诺!” 赵云领命而州,徐徐下梯,与黄忠会面,点齐兵马,商讨取粮之事。 —— 次日,天色朦胧,赵、黄率步骑精锐五千人从白水间道汇入金牛道。 白水间道非单独一条小道,而是由好多条小道组合成的道路。定军山从此道出发,可绕行至阳平关后,也能通往金牛道。自霍峻占据汉南后,白水间道则被南军掌握。 于山间小道通行,军士排成三四列,队列绵延两三里,旌旗迎风而扬。 赵云驱使战马而行,笑道:“老将军翻越熊山,连下三郡,又随霍督奔袭汉南,斩杀夏侯渊,恐多劳累。今时不如为云压阵,让我与子明取粮,由君固守大营。” 黄忠笑容满脸,得见赵云欲与他争功,连忙摇头,说道:“老夫不觉得劳苦!为主公效力,怎会劳苦了?” 说着,黄忠正义凛然,说道:“子龙将军为主将,不可轻动。当由老夫出战,子龙守寨。” 黄忠虽是征南将军,但仍然要受赵云辖制。其核心在于赵云作为中军将领,他本身的官职灵活,可操作性大。 且四征将军虽看似位居其他杂号将军之上,但这并非百分百之事。毕竟刘备是老大,他说什么才是什么。 “马超勇武,主公、霍督叮嘱由某出战,老将军坐镇。”赵云哄骗说道。 “忠未曾闻主公此令!” 黄忠挥了挥手,说道:“子龙将军虽为主将,但初至汉中,不知汉水地势,岂能出战?今烧粮之事,当为重中之重,某熟悉汉水形势,可与子明将军同往。” 赵云见黄忠言之有理,也不坚持,说道:“既然如此,我军与子明汇合后,由老将军随其烧粮。” “多谢子龙!” 黄忠嘿嘿笑了几声,拱手致谢道。 驱马而行,黄忠的笑容愈发灿烂。这几年来,他在霍峻帐下,连取战功。 先是随讨合肥,斩杀李典。随援汉中,降服三郡;奔袭汉南,斩杀夏侯渊。今又受命烧粮,若是成功,将又是新功。 在吕蒙斥候的引路下,赵云、黄忠成功与吕蒙会合。 “蒙见过赵将军,黄将军!” 吕蒙率骑卒百人于山道间,迎接二人,拱手说道。 赵云翻身下马,扶起吕蒙说道:“甲胄在身,无需多礼!” 赵云按剑而行,问道:“子明,主公命我等寻机烧毁曹军粮辎,今情况如何?” 吕蒙沉吟少许,说道:“曹军粮草顺汉水而下,囤积于汉北天台上,由马超率部坐镇,步骑兵马多是骁勇羌兵。若欲烧粮,当弄些手段,以迷惑马超。” “嗯?” 赵云微正神色,说道:“请子明细言!” 吕蒙捋着胡须,说道:“蒙在汉南驻兵已久,马超知我踪迹,明日清晨可让我先去烧粮。马超见之,必出兵驱赶,我与之交战,佯装不敌而走。” “这时敌营以为我军烧粮无果,必会松懈。彼时赵将军或黄将军可趁势焚敌粮,即便难以全功,但亦能让曹军折损不少粮草,我等则可向主公复命。” “此计妙啊!” 黄忠凑到两个人的中央,笑道:“今夜于汉水多处搭建浮桥,明日渡过汉水。子明将军先去诱敌,让马超趁机离营。忠率军士袭营,趁机焚烧粮草。子龙将军率部守营,以为接应你我二人。” “子龙将军以为如何?”吕蒙问道。 “善!” 赵云思虑少许,说道:“此行可行是可行,但恐马超骁勇,你部危险。” 吕蒙拱手说道:“请将军放心,蒙已有万全之策。” 见吕蒙有保全之策,赵云说道:“既是如此,以明日午时为限,如二位将军依时而还,云按兵不动;若二位过时而不还,云当引兵接应!” “诺!” 最爱云妹! (本章完) 第346章烧粮擒将 平旦之时,天空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徐徐升起。 黄忠、吕蒙各自率部渡过汉水,向囤积粮草的天台山摸去。 按照之前商议的计策,吕蒙率本部五千人先行,突袭天台山粮寨,忽悠出马超。黄忠率军精锐步骑三千人,隐藏于山野之间,趁机杀出,尝试烧毁粮寨。 与吕蒙分别后,黄忠率军士从汉水浅滩处搭设浮桥,偷渡至汉北山岭。 黄忠牵着战马,在向导的领路下,沿着山岭间的小道蜿蜒而行。帐下军士各部旗帜皆伏,不敢大张声势,以免被曹军斥候发现。从远处望去,除了一群惊起的鸟雀,几乎难以发现南军的踪影。 山风呼啸,漫山遍野的树木沙沙作响,犹如潮水般涌动。南军沿着斑驳的小道摸索前线,时常能于山岭间发现各种凶兽的踪迹,然察觉到大群人类发出的动静,只敢远远地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向导示意已抵达目的地,黄忠则是下令各部原地休整。 “将军有令,停止进军!” 斥候沿着行军队伍,一路奔跑传达军令。 “休息!” 在各部将校的命令下,三千步骑士卒散落至林间,依照一什为单位,或在树荫下休息,或是到岩石旁落座,且小心检查周围是否有蛇蝎蜈蚣等危险有毒物种。 趁着军士休息之时,黄忠带着几名心腹摸到半山腰,在树木的遮掩下,寻了个好位置。 拨开枝干,黄忠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窥视天台山下的曹军粮寨。 “将军,吕将军正率部袭扰曹军粮寨!”眼力好的侍从发现吕蒙所部的踪迹,说道。 黄忠寻声望去,却见吕蒙率帐下的兵马,分成数部从林间猛地杀出,善射者利用弓箭攒射守军,山呼海啸的冲向天台山粮寨。寨内曹军紧急戒备,吹响聚兵声,抵御贼寇。 粮草囤积之所,不比大军营寨,布置着扎扎实实。因粮草顺汉水而下,故而粮草多囤积于河畔干燥处,围着粮草囤积处搭建营寨,兵马布置于外防备,留出运粮的通道,导致兵马的防备不如正常军营来得森严。 在吕蒙的指挥下,南军一度冲杀到粮寨。得幸马超有备,他率关陇步骑冲杀而出,拦杀住试图袭营的南军。南军士卒难以抵挡,被杀得人头滚滚。 见马超冲杀出来,吕蒙趁机用弓弩齐射,从骑多有死伤,差点射中马超。继而,为了激怒马超,吕蒙让左右辱骂马超‘羌生子’‘羌狗’等难以入耳的词语。 言语的折辱让马超暴怒,手中的长槊挥舞的愈发凛冽,几乎无一回合之敌,所到之处南军士卒败退而走,兵锋直逼吕蒙。 吕蒙见形势不妙,鸣金收兵,率领溃军从山脚谷间而逃。 马超策马欲追,却被庞德拦下。 庞德拉住马超的缰绳,说道:“将军,魏公命将军看守粮寨,今当固守为先,不可深追。” “羌狗,可有生母乎?” 吕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高呼了一声,又策马而逃。 马超怒气腾腾,他对马腾没什么感觉,唯独对生母感情深厚。今有人折辱他的母亲,这让他难以忍受。 马超拽开庞德的手,愤怒说道:“吕蒙逞口舌之快,我必杀之,不杀难泄我心头之恨。令明率部固守粮寨,待我斩杀吕蒙便回!” “除了我军之外,还有牛盖所部,其也在附近。若粮寨受袭,牛盖必来救援!” 近日马超心中烦闷不已,自己好不容易招纳的武都羌、氐人被曹操掌管,首领强端直接抛弃自己,跪舔曹操。自己的从弟马岱调入曹洪帐下,曹操也不曾归还,反而把曹休、曹真二人调回自己的亲军。 兵权受到限制,又被吕蒙嘲讽,心中的愤怒早已遏制不住,蹭蹭地往上涨。打不了曹操,他还虐不了吕蒙吗? 马超持槊高呼,说道:“追击!” “驾!” “走!” 数千关陇步骑跟着马超出动,沿着吕蒙败退的道路追击。吕蒙率部丢盔弃甲而逃,马超率军深入追击。马、吕二人渐渐远离粮寨,独自留下庞德守寨。 山林间,黄忠透过树叶,将战场上发生的情形收入眼中。 “将军,马超率兵出击,是否趁机袭杀营寨。”傅肜问道。 黄忠眯着眼,问道:“骑白马者是为何人?” 傅肜打量半响,说道:“马超帐下骁将庞德常骑白马,应是马超自率军士追击,留庞德守寨。” “庞德?” 黄忠捋着胡须,念道:“可是河东斩郭援之将?” “正是!” 黄忠沉吟少许,说道:“庞德骁勇,不可力取。宜当智取敌寨,方可烧敌粮草。” “请将军言之!” 黄忠指着粮寨的布置,说道:“马超率军士追击,粮寨空虚,敌军难以处处顾及。今可兵分三部,两部先出,用火箭焚烧粮仓,待曹军调集兵马时,我率千人从西寨杀入,齐烧粮草。” 顿了顿,黄忠说道:“切记不可恋战,不利者走!” 傅肜查看天色,说道:“何时动兵?” 黄忠沉吟少许,说道:“敌寇早上进食被子明打断,敌寇早食未用,可待敌寇进食之际出兵!” “诺!” 没过多久,曹军粮寨飘起了炊烟,显然曹军士卒又开始煮饭。 待见到炊烟再次升起,傅肜、谭岳二人各率千人,在金鼓声中率军杀出,趁着敌军进餐之时,突进到营寨的近距离。 “嘚!” 骑士手里搭着弓箭,奔驰至寨前,瞄准营寨外围的军士。 “嗖!” 守卫的几名军士应声倒地,塔楼上的军士敲响鼓声,示意敌寇来袭。 骑卒之后,步卒趋步于前,弓弩手手中攥着箭矢。临近敌寨时,十余名军士点燃火把,沿着弓弩手的队列奔走,所过之处将箭矢上的油布点燃。 “射!” “嗖!” 数百根火箭于空中划过,往曹军营寨中射去。火箭射入营寨,或将营帐点燃,或是射中前来救援的军士,亦或是幸运之下射中粮仓。粮仓外层是茅草,触火即燃,火势瞬间增大。 “粮仓着火啦!” 外营的混乱迅速通报给庞德,侍从仓皇而入帐,说道:“将军,南军分成两部,从东西两侧,突袭我军营寨,以火箭射之,粮仓多被点燃。今试图攻破营寨,杀入营中,我军正在抵御。” “混帐!” 庞德气得将手中的筷子扔掉,说道:“这饭还能让人吃得安生吗?” 站起身子,庞德负手踱步,说道:“此乃敌寇之谋也,先激将军追击,致使营寨空虚,后让派兵袭营,谋取粮道。”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侍从着急的说道。 庞德停下脚步,说道:“命人传信与将军让其速率兵回营!” “各部军士戒备,率兵分御敌寇。我率军士救援两侧,以免敌寇杀入营中。” “诺!” 庞德大步出帐,手中握着长槊,招呼左右随他迎战。 根据东西两侧喊杀声的大小,庞德选择去往东侧营地。待他奔驰至东寨时,忽然间北营响起了号角声。 庞德暗骂了声狡诈,持槊呼喊道:“随我至北营!” “诺!” 步骑千余人调转方向,跟在庞德身后,朝着黄忠突袭的方向杀去。 此时,黄忠趁着东西两部牵制曹军的兵力的时候,率骑兵冲杀入北营,大声指挥手下士卒放火烧粮。南骑呼啸而过,将手中火把扔到粮仓上,大火熊熊燃起,从外至内吞噬粮仓。 火势冲天而起,火助风势,粮寨火光大起,曹军士卒或溃逃,或救火,或在负隅顽抗,难成气候。 “拿命来!” 南骑手准备将火把扔到草料场时,一声暴喝在他耳畔响起,下个瞬间胸口就被马槊洞穿了,闷声摔到地上,恍惚间却见白马的蹄子将他的眼珠踩爆。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白马将军庞德。 “杀!” 庞德策马踩踏尸体,喊道:“将南贼驱除,快救粮曹,不得有失!” “诺!” 关陇步骑朝着在粮寨中四处放火的军士杀去,这些放火的南军也不纠缠,常是看到人就撤,在粮寨里四处乱窜,焚烧一切可燃的物品,让火势愈发的旺盛。 见无法驱除南卒,庞德气恼之下,亲自出马,骑白马于乱军中冲突,取出弓箭,连射数人,让南卒胆寒不已。 “呼!” 忽然间,马蹄声急促响起,黄忠不知从何处冒出,锋利的长槊闪烁着冷芒,朝着庞德的胸膛冲刺而来。 电光火石间,庞德听到马蹄声,反应敏捷,低头藏腹,躲过黄忠这一杀招。 庞德待敌骑冲过后,方才看清敌骑的脸庞。须发半白,手持长槊,体格魁梧,虽是老者,但庞德却能感觉到威胁。 “黄忠?” 庞德弃弓取槊,望着勒马止步的黄忠,试探性问道。 黄忠瞪大眼睛,厉声说道:“南阳黄汉升在此,庞德还不下马受降?” “呵呵!” 庞德面露不屑,讥讽说道:“待我斩你首级,献于魏公,看你还敢张狂否?” “将军!” 庞德左右从骑,见自己将军受袭,赶忙率队赶来支援。 “老匹夫畏否?” 庞德指着左右十余名从骑,说道:“此时下马~” 不待庞德说完,黄忠取出一支箭,直接射向庞德,骂道:“不讲武德,居然欲以众凌寡!” 从骑用槊拨开软绵无力的来箭,嘲笑道:“老匹夫射箭无力,谈何杀敌,何不如于榻前让子女尽孝!” 听闻子女二字,黄忠目露寒芒。十几年前南阳大疫,他膝下二子一女,全部死在瘟疫当中,今这些人触碰了他的逆鳞,必当该死。 “和老匹夫废什么话,宰了他!” 一名从骑按捺不住立功的渴望,掏出弓箭。同时十几名从骑也举起弓箭,准备射向黄忠。 见状,黄忠怕被射成筛子,调转马头便跑! 见黄忠骑马而逃,庞德率十几名从骑追上去,喊道:“夏侯将军曾死于黄忠之手,当小心应对,不可大意。” “诺!” 黄忠紧握弓箭,骑马于各个粮仓之间穿行,尽可能绕路躲避庞德追杀。南骑见黄忠被追上也从各方支援而来,与敌骑纠缠在一起。火势渐渐汹涌起来,黄忠可逃跑的地方越来越少。 庞德紧追不舍,一槊戳死南骑,朝着黄忠继续追去。却见黄忠从粮仓的右侧拐了过去,庞德示意从骑追上,他抄小路阻击黄忠。 “你等追击,我从抄近道!” “诺!” 见庞德单骑,几名持矛的南卒欲上前刺杀庞德。 恐被耽搁时间,管不上n南卒。庞德双腿紧夹马腹,从人群侧绕行,持槊刺死侧翼的步卒,然后从粮仓间隙中插入,欲抢在前头,拦截住黄忠。 “驾!” 庞德从两座冒火的粮仓之间冲出,直接突至大道,调转马头。只见黄忠驻马于道路间,身侧有二十几名弓弩手,他的从骑连人带马全部倒在地上。 显然这是黄忠的圈套,示敌以弱,引诱庞德来追。那些从骑在追杀黄忠时,被绊马索绊倒,进而摔倒在地,被南卒捕杀。 黄忠见到庞德现身,大笑说道:“侥幸保全一命,竟敢送上门来?” 说着,黄忠持槊策马上前,迎战庞德,喊道:“擒杀此獠!” “诺!” 庞德见黄忠缠上自己,持槊迎战,欲欺黄忠年老,趁机斩了黄忠逃走。 “噔!” 槊杆碰撞,庞德脸色微变,顿感黄忠的不凡。黄忠看似年老,但力气依然充沛,难怪能冲阵斩将。 庞德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斩杀不过黄忠。虚晃一枪,弃槊策马而逃,但庞德却暗自持弓在手。黄忠见庞德欲逃,策马追击。 寻了个时机,庞德握弓捏箭,转身回射。而此时黄忠也轻展猿臂,持弓而射。 “嗖!” 两支箭矢与空中对射而过,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啊!” 庞德腹部中箭,疼得他忍不住大叫。 “咚!” 黄忠及时缩头,饰有红缨的兜鍪被中庞德的重箭射落,摔到地上。 “吁!” 庞德带伤欲逃,不料七八名步卒持步矛堵在前方。明晃晃的矛尖,让战马不由止步了马蹄。马身高扬,庞德腹部受伤,无力抓住缰绳,被马颠到地上。 扑通一声,庞德摔得七荤八素,腹部受重伤,直接昏厥了过去。 军士不敢放松,则是持着长矛逼近庞德。胆敢乱动,必死在长矛之下。 “将军,庞德昏死过去了!”步卒禀告道。 黄忠捋着胡须,笑道:“将他捆上,带回大营!” “诺!” 黄忠看着被军士抬走的庞德,嘴角笑成了花,暗忖道:“擒获庞德,烧毁粮草,当是大功,不知主公有何封赏?” “报!” 侍从奔驰而来,说道:“将军,马超率步骑杀回!” “这么快?” 黄忠脸色微变,说道:“命各部撤军!” “诺!” (本章完) 第347章虎威将军! 午时将至,汉南营寨。 赵云按剑于营门踱步,等候黄、吕二人的消息。时不时抬头观望太阳,见时辰将过午时,赵云心中愈发焦急。 “斥候可有消息?”赵云问道。 太史亨摇了摇头,说道:“今下并无消息!” 赵云停下脚步,忧虑说道:“午时将过,无二位将军消息,此非好事。莫非二位将军劫营失败?” “报!” 候骑从远处奔驰而来,勒马下地,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天台山粮寨着火,浓烟四起,然今下不知寨内形势如何!” “再探再报!” 赵云喝彩挥拳,吩咐说道。 “报!” 前一名候骑未走远,又一名候骑奔驰而来,着急说道:“将军,吕将军被马超、牛盖合军击溃,部下损失惨重。今被曹军追杀,渡过汉水,往我军方向而来。” “好!” 赵云脸色微变,说道:“元复,你率步卒坚守营垒,多备弓弩,不可出战。” “诺!” 赵云从亲卫手上拿过长槊,吩咐说道:“骑卒安在?” “末将在!”赵烈领命出列。 “率骑卒随我支援” “诺!” 赵云翻身上白马,率领三百余名骑兵,顺着山坡而下,去寻吕蒙。 汉水畔,吕蒙头发散乱,身上的甲胄已被丢弃,被石子绊住,踉跄而走,神情惶恐。 数百名溃军犹如吕蒙般,时不时望着身后的曹军,手中的旗帜、兵器多数被扔,惶惶而逃。 曹军约有数千之众,浩浩荡荡渡过汉水,追杀着吕蒙及其帐下的数百溃军,口中的喊杀声不绝,令人畏惧。 吕蒙望着身后的曹骑,心暗叹几声,逃亡的脚步愈发加快。 说起来吕蒙也倒霉,他好不容易将马超诱骗出来,因折辱马超,被他疯狂追杀。追杀归追杀,但吕蒙也有布置,一路上吊着马超。按照吕蒙的规划,正常来说,他是能够从马超手下逃脱。 然而事情就不正常了,吕蒙屯驻汉南早被曹操盯上,在他袭扰粮寨的时候,牛盖率部也已出发。 结果吕蒙不仅被马超追杀,还撞上牛盖的先锋骑兵,有序的撤退,直接变成无序的败退,进而发生溃败。 吕蒙帐下的五千军士,仅剩下身后的几百号人。而且吕蒙连马都被没了,唯有步行逃跑。 就在曹骑即将追上之时,吕蒙抬头看见前方有‘赵’飘扬,一支骑兵从前方奔驰逼近,兴奋喊道:“赵将军,吕蒙在此!” 赵云奔驰至吕蒙身前,勒住战马,说道:“子明先走回营,此处由云解决!” “多谢赵将军!” 吕蒙与溃军见赵云率骑阻敌,深感庆幸,口中喊着赵将军小心,但一个个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杀!” 赵云长槊前指,脸色冷峻,沉声说道。 “杀!” 三百余骑径直冲向追击的曹骑,两支骑兵针锋相对。北骑能征善战,多是骁勇;南骑南征北战,多是精锐。互相纠缠搏杀在一起,然两支骑兵最大的差距,便是主将之骁勇。 赵云勇锐不减,挥舞手中的长槊,格开身前的长矛,利用战马的冲击力,直接戳透曹骑的胸膛,将曹骑带落地上。借着战马冲刺,赵云又反手抽槊而走。 冲杀入阵,赵云利用手中的长槊连拉带砸,将数名曹骑击落于地上,骑兵乱战,马蹄践踏,落地的曹骑,不是被南骑踩踏而死,便是被自己人踩死。 夫战勇气也! 赵云一马当先,连杀十余人,从骑紧随其后,硬生生将数百名曹骑凿透。 两支骑卒错马,得见赵云那般犹如凶神般的模样,不由心生畏惧。 “撤!” 曹军骑督见非赵云对手,也不犹豫,直接下令撤退,从山岭两翼向后方步卒撤去。 赵云见曹骑撤退,远方曹军步卒已布方阵,放弃了追杀之念,说道:“撤军,探查黄老将军行踪!” “诺!” 赵云率骑兵原路返回,途中追上吕蒙及帐下溃军。 “吁!” 赵云勒马停下,问道:“子明,老将军何在?” 吕蒙拄着木棍,喘气说道:“我率部袭营,成功诱马超追击。马超追击半途,因事而返,便让牛盖率军追击。今某兵败之下,蒙也不知老将军状况。然以蒙猜测,老将军应是袭营成功,否则马超不会回营。” “好!” 赵云观望左右,说道:“子明且率五十骑,与帐下军士回营,不必着急,追兵暂已被云杀退。” “将军威武!”吕蒙感叹。 “报!” 候骑从远营垒方向而来,勒马下地,拱手说道:“启禀将军,黄老将军率部袭营成功,俘获敌将庞德。但是马超率兵回击,谭岳被斩,帐下军士被破。” “老将军率傅肜率众且战且退,然又被马超率步骑追上,军士多死伤。今渡汉水,往我军营垒撤去。” “好!” 赵云脸色微沉,持槊说道:“子明且率军士回营,云去支援黄老将军!” “诺!” 赵云分出五十骑护卫吕蒙及败军回营,自己则率两百余骑支援黄忠。 “嘚嘚!” 赵云持槊在前,身后的‘赵’旗迎风飘扬,数百只马蹄踏地,尘土飞扬。虽仅有两百余骑,但其气势却远不止两百骑。 奔驰间,赵云得见‘傅’旗而来,却是傅肜率七百多名步骑后撤,其中多是受伤军士,互相搀扶,脚步急促但却不快。 赵云勒马于傅肜身前,观望队列军士,不见黄忠身影,问道:“子祭,老将军何在?” 傅肜挽着缰绳,叹气说道:“渡过汉水后,数千曹军紧追不舍,老将军率数百锐士殿后,命肜率受伤军士前行。” 说着,傅肜指向被绳索捆绑,由白马驮着的庞德,说道:“老将军袭营成功,俘获庞德,焚烧粮草之际,不料马超突然杀出,我军分散而战,不敌马超。” “善!” 赵云脸色平和,拍了拍傅肜的肩膀,说道:“且率受伤军士先行回营,老将军由云接应!” “多谢子龙将军!”傅肜说道。 “走!” 赵云率两百余名骑卒,朝着傅肜所指的方向而去。 此时黄忠及所率领的五百多名步骑精锐,被程银帐下的关陇步骑围杀。利用骑兵的优势,将黄忠帐下的骑兵与步卒切割开,围杀率领步卒的黄忠。而那南骑被羌骑追杀,根本帮不上忙。 曹军步骑配合,步卒持锐与南军步卒拼杀,企图撬开方阵;骑卒在外巡游,准备等步卒破阵后,一鼓作气冲入方阵,击溃南军步卒。 黄忠于阵中喘着粗气,从早间奋战、奔走,一直持续到午间,已非年轻人的黄忠早已疲惫,唯有休息恢复体力,才能继续作战。 张著擦着头上的汗水,忧虑说道:“我军被曹军所困,怕是赵将军难以来援。” 黄忠靠着长槊站起,环顾周边,咬牙说道:“子龙将军非畏战之人,今日之困非子龙不能解。” 话音未落,南面忽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庆声,继而‘赵’旗映入眼帘。 “老将军,子龙来也!” 却见一将红缨斜插兜鍪,奔驰间随风飘扬,于骑阵中左右突出杀退外围的游骑。借着威势,赵云率骑卒直接冲向曹军的步卒。 围杀黄忠所部的曹军步卒,不曾想后背来敌,被突如其来的骑队,吓得胆怯不已。面对赵云的骑兵冲锋,曹军步卒向左右纷纷退散,为赵云让开一条道。 然赵云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战机,收槊持弓,张弓搭箭,连珠箭飞射而出。 “嗖!” 同赵云的动作一样,两百多骑飞射出箭矢,破空声乍响,噼噼啪啪射到曹军步卒之中,顿时哀嚎声不绝。 “杀出去!” 黄忠瞄着时机,持槊上马,沿着赵云制造出来的混乱,率步卒向外冲杀。 三千人包围圈并不严实,被赵云骑卒所惊吓后,又用箭矢攒射一波,这些来自关西的兵马,面对内外的夹击冲锋,他们早已丧失了骁勇,反而心生畏惧之意。 冲杀入阵,赵云轻踢马腹,持槊而上,挥槊急刺,连杀三人,吓得曹卒不敢上前。从骑紧随其后,砍杀那些后退的军士。 几个呼吸间,赵云与黄忠配合凿破军阵,两军汇合到一起。 “子龙!” 人群中黄忠看见赵云,欣喜喊道。 “老将军!”赵云策马近身,说道。 黄忠握着赵云的手,激动说道:“我就知道子龙将会率兵援我!” 赵云那张坚毅的脸庞,露出笑意,说道:“此非闲聊之时,老将军随云杀出方阵,撤军回营!” “好!” 黄忠也反应过来,说道:“马超率部灭粮仓火,派遣程银为先锋追击。今若久战,怕马超会追上,届时我军怕是难走。” “走!” 程银得见赵云来援,急忙示意其他几个方向的曹军向两军包围。赵云、黄忠二人且战且退,徐徐撤出包围圈。 然赵云出阵不久,便闻阵中有人呼喊道:“黄将军欲舍弃我等否?” “是张著?” 黄忠得闻此声,神情着急说道:“他率军殿后,我当回去救援!” 赵云拉住黄忠的手臂,说道:“老将军鏖战多时,已是疲惫。张著及阵中军士由云接应,老将军当率兵马先走!” 握着赵云的手,黄忠面露担心,说道:“既然如此,则劳烦子龙了!” “走!” 赵云率领身侧十六骑从原路反冲回去,得以之前曹军的混乱,原路曹军不多。 今赵云反冲回来,稀稀拉拉的曹军步卒持矛虚刺,却又不敢直上。然曹军之中并非没有勇士,曹军步卒猛地发力,持槊持向赵云。 赵云上身微晃,躲过来矛,手中的长槊刺向步卒,锋利的槊刃破开步卒的胸膛,发力上挑。步卒的尸体竟被赵飞挑起,然而又扑通摔倒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一名曹军步卒欲从左侧偷袭赵云,然赵云余光瞥见,抽出长剑,劈砍曹军步卒。 一剑下去,长矛被砍断! 再一剑下去,青缸剑将军士带盔连脑直接削去,白花花的脑浆流了出来。 杀至张著处,赵云牵过战马,高喊:“上马!” “多谢赵将军!” 张著拖着伤腿上马,他帐下的军士已是全部战死。 入时十七骑,出时十八骑。 又是赵云开路,握剑持槊,左砍又刺,剑槊所到之处,鲜血飞溅,染红征衣。 望着赵云远远离去的背影,气得程银连续挥鞭,鞭打胆怯后撤的军士,高声喊道:“整军,再行追击!” “诺!” 赵云、黄忠一行人不敢耽搁,唯恐被曹军追上,脚步匆匆地回到营中。待赵云、黄忠二将回营时,傅肜、吕蒙也回到营寨休整。 太史亨站在寨门,见到赵、黄二人归来,疾步上前,牵着赵云的缰绳。 “吁!” 赵云拉着缰绳,说道:“元复,曹军大部追上来了!” 黄忠望着身后的动静,说道:“子龙,今敌众我寡,我军已疲,难以力战,不如退守营寨,以为据敌。” 太史亨连连点头,说道:“我已经多备弓弩,敌军冲杀必难得逞。” 吕蒙愤怒捶门,后悔说道:“我若多做防备,料得马超追杀,不料牛盖出兵,以不致使帐下五千军士覆没。有兵马尚在,何畏曹军,蒙将无脸见主公与关将军也!” 赵云神情如常,调转马头,观望曹军动静。 良久之后,赵云沉声说道:“以闭门守寨,当示敌以弱。若被曹军围困,待马超引大军至,我军必然大败!” “传我军令!” 赵云勒住马头,说道:“大开寨门,金鼓静默,旌旗伏倒。骑卒藏于营中,弓弩上箭,待我发令,诸部齐发!” “诺!” 冷静下来的吕蒙明白赵云的深意,领头拱手应道。 待程银、牛盖率帐下兵马五六千人齐至营门时,从远处望去,却见营内寂静无比,不见军士部署,已无人影走动。 唯有赵云持槊勒马立于寨门,一面‘赵’旗随风而动。 一股肃杀之意从赵云身上升起,配合着寂静的营垒,却让曹军众人喘不过气来! “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赵云持槊立马,高声呼道:“谁敢上前!” “赵云!” 牛盖、与程银二人面面相觑,不由对着空营与赵云忌惮无比。 程银想起赵云那番英勇的搏杀,心中多是忌惮,说道:“将军兵众,可由将军先行!” 牛盖打量赵云,说道:“赵云素为南军大将,非无谋之辈,今设空营必有埋伏待我!” 程银犹豫半响,问道:“将何以待敌?” 牛盖心中有了主意,说道:“赵云单骑于营门待我,可命弓弩手百人射之。若能射中赵云,则为大功;若是射不中,有敌军杀出,我军当撤!” “善!” 程银连连点头,称赞道:“可从将军之言。” 少顷,百名弓弩手从队列中出来,向驻马于营门的赵云走去,上弓搭箭欲射赵云。 见状,赵云抬起长槊,指向苍穹,似乎是在发号施令般。 曹军弓弩手不由停下脚步,不敢前进。 赵云放下长槊,抬头而笑。 笑声豪迈,尽入敌我双方之耳! 见赵云如此戏弄自己,胆大的弓弩手迈步向前,毫不畏惧赵云。见有人领头,众弓弩手也齐步而上。 赵云神色收敛,厉声说道:“放箭!” 得闻赵云发令,营垒之中金鼓齐鸣,弓弩手现身向外射去。 密集的箭矢破空,百来名的曹军弓弩手几乎被射中,幸免于难的弓弩手吓得转身便走! “咚!” 热烈的鼓声响彻山岭,仿佛什么东西被唤醒似的,喊杀声震天。 “杀!” “撤!” 程银吓得脸色惨白,率领部下转身便逃。 见程银率部逃窜,殷观那敢留在原地,招呼军士后撤。 “嘚嘚!” 见敌寇后撤,赵云举槊示意,三四百名骑兵分成两部杀出。 黄忠、赵云合军追击殷观所部,骑卒追杀十余里,途中曹军分散而逃,或逃入山间,或趟汉水溺死,或随大众而逃。其中如曹将牛盖被赵云驱赶入汉水,于河水中溺亡。 时今役之后,军中以‘虎威将军’呼赵云! ps:写得晚,见谅! (本章完) 第348章既是结束,又是开始 清晨已过,朝阳东升,光芒万丈。 定军山,南军大营。 寨门,刘备踱步观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久久不见来人,刘备问道:“子龙回程可有消息?” 王平摇了摇头,说道:“自昨夜来信之后,便无子龙将军消息,平已命斥候出营探查。” 赵云设空营计击败追击的曹军,担心马超引来曹操的大军追杀,向刘备通报战果后,不敢以寡兵久留关外,遂连夜弃营撤军。 听着王平一口的方言,刘备不禁笑道:“卿既入汉军,当多习雅言。若有朝一日,出任大将,岂不让人笑话。” “哈哈!” 左右文武被刘备这句话弄笑了。 王平出身賨人,长期说賨语,说雅言时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让人颇是想笑。 当然南方各地士人说雅言都有口音,包括霍峻也有,然以今下之形势,寡有人嘲笑楚音了。 王平红着脸,拱手说道:“多谢主公厚望,平铭记于心。” 刘备拍了拍王平的肩膀,勉励说道:“卿虽出身卑微,但颇有见识。无卿识辨山水,安有汉南之胜,望卿勉之。” 刘备入汉中后,一一接见有功之人,与王平交谈后多有欣赏,因指路退敌有功,提拔王平为偏将军。 “平叩谢君恩!”王平行礼下跪。 刘备扶起王平,笑道:“非行大礼之时,卿无需多礼。” 君臣和谐之际,侍从快跑入内,欣喜说道:“主公,子龙将军得胜归营。” 闻言,刘备面露欢喜之色,对左右文武,笑道:“虎威将军归营,诸位随孤观子龙之风采!” “诺!” 为迎接赵云、黄忠,却见刘备命营门大开,白毦军士充当仪仗队,持矛立于两侧;鼓手敲响金鼓,高奏凯歌。 刘备领着霍峻、陆逊等十几名文武,亲迎赵云、黄忠等一行人。 不用多说,刘备欢迎赵云的礼仪之高,可见他多么喜爱赵云。若是不喜爱赵云,刘备也不会常年将赵云留在身侧,命其出任中军主将。今时作为嫡系将领的赵云力挽狂澜,刘备脸上亦有光彩。 少顷,只见赵云持槊当前,黄、吕二骑居次,数千军士目视前方,与有荣焉。 待离营三十余步,赵云翻身下马,疾步入寨,向刘备行礼,说道:“今云不辱使命,望主公检阅军士!” “拜见主公!” “子龙辛苦了!”刘备先是亲扶赵云,继而凭空虚扶众人,说道:“征战辛劳,多有劳累,快快起身。” “谢主公!” 刘备看着众将,庆幸说道:“昨日汉水烧粮,惊险万分,得见诸君,孤心已安。” “蒙辜负主公信任,关将军重托,帐下军士尽数战死,唯数百军士逃脱,请主公责罚。”吕蒙请罪道。 刘备扶起吕蒙,安抚说道:“子明诱敌有功,何罪之有?深入敌境,受制于人,军士死伤多是难免!” “谢主公!”吕蒙说道。 刘备目光看向黄忠,关切说道:“孤闻老将军率军殿后,不知可有受伤!” “昨日之战,得幸子龙将军相救,忠并无大碍。”黄忠说道。 “老将军年岁长于孤,当多加小心!” 刘备握着赵云的手,说道:“昨日若非子龙挽救危难,恐怕全营将士难保。” 太史亨趁机插嘴,说道:“昨日赵将军单骑于门外,吓得曹军大部不敢进犯,惶恐而逃。时赵将军发号施令,弓弩齐发,骑卒冲出,曹军大败而走,贼将牛盖溺死于汉水。” 继而,太史亨眉飞色舞,说道:“此前赵将军先救吕将军,后救黄将军。张校尉陷入重围,赵将军又返身杀回,救得全营将士。” 太史亨被刘备抚养长大,长成后入中军效力。与刘备关系亲近,故而敢在刘备面前说话。 “主公,子龙真可谓虎威将军也!”霍峻敬佩说道。 刘备见赵云不卑不亢,雄武而立,感叹说道:“孤虽不临战场,但闻昨日之经过,也知其中之凶险。子龙一身是胆也!” 说着,刘备见赵云手背擦伤,心疼说道:“子龙为军主将,当多加小心,万不可孤身犯险。” 见刘备摸着自己的手背,赵云惶恐说道:“君臣有别,云不敢受之。” “来人,为赵将军擦拭伤口!”刘备吩咐道。 “诺!”侍从说道。 “主公,忠擒得曹操帐下骁将庞德,是否召见?”黄忠请示说道。 “善!” “带庞德!” 庞德的箭伤已被医师处理,从昏厥中苏醒过来。今被绳索捆住,两名步卒从左右押着庞德来见刘备。 庞德偏头而视地,不愿见刘备。 见状,刘备示意左右,说道:“将军令明,以勇著关陇,岂可如此怠慢,速解绳索。” “主公!” 黄忠说道:“庞德勇武~” “诶!” 刘备按剑而立,笑道:“有汉升在此,孤当是无忧也!” 庞德抬头望去,却见刘备按剑而立,面容温和,仪表非凡,多有龙凤之姿,让人难生厌恶。 冷哼一声,庞德说道:“刘公不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否?” 刘备捋须而笑,说道:“令明骁勇,孤岂能不信?然孤以为令明却非如此之人!” 庞德斜眼以视刘备,冷声说道:“莫非刘公以为德不敢动手?” 闻庞德杀气之声,黄忠、吕蒙等将校手按剑柄,随时准备出手。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放松,笑道:“将军岂不闻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将军身怀勇武,不得明主,竟受贼虏所驱使,残害生灵,敢问将军今下之死,可谓大丈夫否?” 说着,刘备加重语气,说道:“何为大丈夫?孤以为上报家国,下安黎民,方可为大丈夫。今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庞德叹了口气,无言以对刘备。 刘备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庞德身上,安抚说道:“今华夏动荡,汉室倾颓。孤不才,愿提兵平四海,安黎民,兴汉室。将军勇武,孤多晓之,不知愿助孤一臂之力否!” 庞德摸着肩上的蜀锦外袍,心中多有感触,然不知顾忌什么,无法开口应诺。 见庞德犹豫不决,霍峻说道:“主公,庞将军忠孝之人,家眷被曹操留于邺城,此为难事尔!” 庞德见霍峻说中自己忧虑,叹气不语。 “此事甚易!” 刘备摸着胡须,说道:“孤命帐下细作商贾,寻机入邺城救出将军家眷。其间将军化名居武汉,孤言将军已死即可。” “何如?” 庞德犹豫良久,拱手说道:“德卑鄙之人,刘公待某恩善,不敢不报。” “恭贺主公,喜得良将!”众人恭贺道。 霍峻见庞德归降,并不感到意外。 历史上庞德本非死忠之人,也是换过多个君主。如庞德为马腾帐下部将,马腾被曹操所杀,不见庞德向马超、曹操报仇,反而为二人效力征战。 至于庞德为什么誓死不降? 无它,庞德被他自己架起来,不能够归降。 因前任君主马超、兄长庞柔皆为蜀汉效力,众人常怀疑庞德是否会归降蜀汉。庞德为自证清白,其常以死报国,必斩关羽挂在嘴边。 庞德被俘时,他已没有选择余地。不降,自全忠义之名;投降,身败名裂,妻儿全亡。 庞德这个西北汉子,可做不到像马超那般,不顾全家死活,一心为了他的诸侯梦。 然马超也是为了他的诸侯梦,才支撑着他不断发起冲锋。当马超的梦想破灭了,失去了精神支柱,他就不是那个驰骋关陇,桀骜不驯的马孟起了。 在马超临死前,哀叹全家两百多人仅剩他和马岱,何其讽刺! 烧得曹操的粮草,又降服骁将,刘备颇是得意。 按剑趋步,刘备立于营外,俯视汉北曹军营寨,用鞭遥指说道:“粮草被烧,曹孟德不日将走,巴蜀已为孤之所有。” “恭贺主公!”众人齐声说道。 “哈哈!” 刘备捋须少许,说道:“待孤书信一封,让人送与曹操。” “诺!” —— 阳平关,曹军大营。 大帐内,曹操紧盯着俯首告罪的马超,眼眸中暗藏着愤怒。 马超手臂挂彩,望着软榻上的曹操,惶恐说道。“超护粮有失,致使粮草被焚大半,请魏公责罚。” 曹操有心责罚,但见马超呈上来的战果,闷气略有消除。 粮草虽被黄忠焚烧大半,但却被马超破敌斩俘四五千人,不能说没有收获。可是他也将牛盖及数千军士搭进去,真就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至于将军庞德,曹操还真不关心。毕竟庞德虽归降他,但一直归属于马超帐下。今马超兵马折损,对于曹操而言,反而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请魏公责罚!” 马超见曹操不说话,抬头偷瞄孙权,高声说道。 孙权则是打量曹操的神色,见无心处死马超,趋步近榻,低声说道:“魏公,马超虽桀骜难驯,但却武略过人,加以调教,可用安西事。” 曹操瞥了眼孙权,捋着胡须沉思。 孙权趁热打铁,说道:“魏公,料今下之形势,益州恐被刘备所取。我军围攻南贼多时,敌营牢固,怕是汉中难克。巴蜀归属刘备,怕是已成定局。然刘备占据巴蜀,必窥陇右、关中。” “马超熟悉羌事,于羌氐胡夷间多有威名。今何不如留马超于陇右,效臧徐州之旧事,专御巴蜀之敌,以安西事。” “以安西事?” 沉吟良久,曹操神情放松下来,终于开口,说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孟起奋勇而战,已是不易。今且退下休整,听候差遣。” “多谢魏公仁厚!” 马超站起身子,徐步出帐。然在出帐时,他与孙权对过眼,表示自己会按约定走。 马超见粮草被烧大半,害怕曹操责罚,用上等战马及金银贿赂孙权。孙权也想找盟友,增加他在曹魏的话语权,故而选择帮助马超。 当然孙权也提前知道曹操没有杀马超的念头,与马超通过气,马、孙二人也才联手。 出了营帐,马超见四下无人,暗骂了声:“曹贼!” 马超心中愈发想挣脱曹操控制的念头,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织席贩履之辈,阉党小人之徒,此二人都能建功立业,凭什么他马孟起不能? 待马超走后,曹操揉着发胀的脑袋,头疼不已。粮草焚烧大半,不想撤都要撤了! “魏公,已至用餐之时!” 见侍从端鸡汤来,孙权识趣地帮曹操整理混乱的案几。 曹操拿起筷子,去拨鸡汤,得见鸡肋浮在碗里,心中烦躁不已。 “魏公!” 此时曹洪趋步入帐,拱手问道:“今夜军中以何为口令?” 曹操望着碗里的鸡肋,放下筷子,叹息说道:“鸡肋!” “鸡肋为号?”曹洪确认问道。 孙权见曹操心情不好,拱手说道:“权且退下,魏公若有吩咐,遣人传唤即可。” 说着,孙权拉着曹洪出营,不打扰曹操。 曹洪被孙权拉出来,确认道:“仲谋,魏公可是以鸡肋为号?” 孙权无奈说道:“今夜是以鸡肋为号,子廉将军奉命行事即可。” 不待曹洪问话,孙权便趋步而走,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鸡肋莫非有深意?”曹洪摸着脑袋,搞不清楚是何意。 曹洪心有疑惑,却见杨修在侧帐中,抄录文书,便入侧帐问话。 “杨主簿,安好?” 杨修放下毛笔,问道:“子廉将军莫非有事?” 曹洪坐到席上,请教道:“魏公命今夜以鸡肋为口令,似乎其间颇有深意,不知杨主簿可知否?” “鸡肋?” 杨修愣了愣,进而面露恍然之色,笑道:“将军可收拾行装,准备撤军尔!” 曹洪仍处于懵逼中,问道:“此为何意?我怎不知?” 杨修捋着胡须,笑道:“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可惜。今粮草被焚,进不能胜,何不早退?” “这?” 闻言,曹洪茅塞顿开,笑道:“先生深知主公之心也!” “洪这般便命属下准备撤军!” “将军慢走!” 心中烦闷的曹操,吃不下饭,趋步出帐透风。 军帐内,军士们面露喜色,整理包裹,互相私语议论。 “杨主簿高见也!” “果然如杨主簿所言,此战打不久!” “是啊!” 散步间,曹操得闻私语,眉头紧皱,走入军帐,问道:“何人命你们收拾行装?” “启禀魏公,曹子廉将军所命!” 曹操遏制心中怒火,转身出军帐,吩咐说道:“命曹洪即刻入帐见孤!” “诺!” 得闻曹操传唤,曹洪放下从汉中搜刮而来的钱财,急忙去见曹操。 大帐内,曹操按剑而立,目露凶光。 曹洪脚步急促,刚入帐便见曹操神情暗藏愤怒,曹洪小心翼翼地挪到帐中,问候道:“魏公!” 曹操抓起案几上的鞭子,走到曹洪身前,质问道:“你眼中可有孤否?居然敢私传军令!” 曹洪反应过来,神情惶恐,说道:“杨主簿得知鸡肋为令,向洪言鸡肋者……,故而洪便告知军士,可以早些整理行装,以备撤军匆忙!” “德祖?” 曹操握着鞭子,眼睛瞪大,沉声说道:“唤杨修即刻来见!” “诺!” 半响后,不仅是杨修到了大帐,孙权听闻动静也入大帐。 “魏公!” 杨修拱手行礼,说道:“不知唤修而来,有何要事?” 曹操攥着鞭子,冷声说道:“可是你妄猜孤意,让人撤军?” “是!” “伱且说孤是何意?”曹操眯起眼睛,透露杀机,问道。 杨修不卑不亢,说道:“今之形势,利敌不利我,粮草被烧,难以久持。且魏公以鸡肋为号,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放肆!” “啪!” 曹操用鞭子抽案,呵斥说道:“用兵之事,岂能你等文人可知?” “你可知此言下达,军心将乱否?”曹操愤怒地说道。 “修~” 在旁看戏的孙权,见杨修惶恐不已,心中暗笑。然看戏归看戏,但今下杨修对他还有用处,暂时可不能死。 见曹操杀机将生之时,孙权趋步走至曹操身侧,低声说道:“魏公,军令乃子廉将军下达,今若处置杨主簿,子廉将军难逃责罚。” “嗯~” 曹操冷眼看向孙权,似乎对他的话很是不满。 孙权无视曹操的不满,继续说道:“恕权斗胆,魏公今若不撤,恐将错失王爵之位。” 曹操眼瞳一缩,深深地打量孙权。 孙权双手合于腹前,低着脑袋,让曹操随意打量。 “你等且先出去!” “诺!” 帐中众人纷纷出帐,将空间留于曹操、孙权二人。 曹操坐到榻上,将鞭子放在案几上。 孙权躬腰站在曹操身前,说道:“恕权斗胆,今汉中多半难下,魏公若以此败绩回国,恐惹非议。权以为魏公不如转进长安,命帐下将校征伐不平,以为建功。” “古凉州之地,魏公仅掌陇右,且其间蛮夷多有不顺。今河西、朔方数郡久离中国,豪强割据不顺。魏公转进关中,命帐下将校平河西,拓朔方,开西域。诸地人口当在十余万以上,凭此之功,魏公足以进爵,朝廷无人敢言!” “河西、朔方?” 沉吟良久,曹操叹了口气,说道:“仲谋知晓时局,孤之难处,或许唯卿能知!” “罢了!” 曹操拍着膝盖,整个人仿佛解脱般,说道:“汉中难下,且让刘备得志几载,再行征讨。” “许都不可不安啊!” 曹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话,这让孙权的腰背愈发的弯曲。 待孙权出营,曹操拿出刘备送来的书信,却见上言:‘南郑天狱,君岂久居?蜀地佳酿,赠君小酌’ 曹操望着案几上的那坛酒,惆怅说道:“天下二分矣!” 曹刘之间的对决,或许才刚刚开始! ps:晚上无更了,整理大纲 (本章完) 第349章刘璋出降 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七月。 夏侯渊战死,魏公曹操入汉中攻南军,积月不拔,粮草被焚,以氐王窦茂反叛为由,纳孙权之语转进关中,命张郃、曹休、阎行等将,将兵出西北,收河西四郡;令徐晃、曹真、郝昭等将上朔方,平朔方三郡。 氐王窦茂举万兵恃远不降,马超奉曹操之令率军征讨河池,斩窦茂,降羌氐部落。讨平窦茂后,曹操令马超屯兵下辨,以阻汉中追兵。 武都、阴平臣服曹氏,曹操诏张既、杨阜二人迁武都数万落羌、氐入关中扶风、河北邺城。 羌氐一落在六至八人之间,数落则有二十余万口,加上汉民数目。曹操从武都、阴平迁走三十余万人,以充实关中、陇右、河北等地。 马超在此次迁民中获利巨大,暗中收拢于迁徙路上逃散的羌氐人口,又利用自己的威望在武都、阴平艰远之地暗中收拢军民,多达数万口。 趁着曹操远离陇南,陇南山地上千里,信息流通不便的优势。马超屯兵于下辨,命庞柔、马岱屯民于羌道、沓中,私设县长与二人,不被曹操所知。 曹操从汉中撤军,刘备则是试探性的派出刘封、傅肜追击。曹操布有后手,曹洪、曹彰、夏侯尚率军伏击,刘封、傅肜兵败而归,侥幸逃得性命 见曹操进退有度,刘备放弃追击的念头。委任陆逊出任汉中都督,兼汉中、上庸、西城、房陵四郡军事。 刘备率霍峻、赵云、黄忠等将从金牛道入蜀,向成都进发,欲降服刘璋,彻底拿下益州。 随着曹刘二人陆续从汉中撤军,以刘备全据汉中为胜利,长达多时的汉中争夺战就此结束。 曹操方面,损失夏侯渊、庞德、赵昂等将,军士死伤二万余人;刘备方面,俘虏庞德、赵昂,军士死伤万余人。 曹操迁徙武都、阴平二地,汉夷三十余万口;刘备吞下拥有四五十万人的汉中,且占据拥口八九万的东三郡。 从汉中行军至成都上千余里,刘备花了半个多月,兵至成都。当刘备、霍峻、关羽三人的大纛旗出现在城外,成都军吏上下恐怖。 大帐内,刘备高坐于榻,文武于左右列坐。 刘备看向关羽,笑道:“入蜀征伐,云长多有辛劳!” 关羽拱手回礼,答道:“为兄长尽事,羽不敢言劳。弟于蜀地,闻兄长兵败曹操,羽不胜欢喜。今兄长亲至,请发令破城。” 实际上,在刘备抵达前,关羽不是没有自己率兵取成都的想法,但被从江州赶来的诸葛亮所阻,言要等到刘备亲至。 关羽虽渴望战功,但在刘备的大事上拎的清,遂守营不战,等候刘备亲至。 “善!” 刘备微微颔首,笑道:“今曹操兵败而退,刘璋孤立无援,成都不可久守。不知诸卿~” “报!” 斥候趋步入内,拱手说道:“启禀主公,成都城墙上多有士人越墙归降,刘璋帐下军士抓捕。” “哈哈!”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主公,成都人心已乱,无需发兵攻打,遣使入城言以利弊,可说刘璋弃戈归降。” “嗯!”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笑道:“不知何人愿出使劝降刘璋?” 庞统趋步出列,拱手说道:“统不才,愿为使节,代主公劝降刘璋。” 见是庞统,刘备欣然应诺,说道:“士元风度非凡,此番入城,必能说刘璋弃城归降。然不知士元入城,有何所求乎?” 庞统看向刘备的符节,拱手说道:“统人微言轻,恐难得刘璋深信,不知主公可否赐节与统?” “可!” 刘备示意太史亨将符节授予庞统,说道:“刘璋家中钱财,孤丝毫不取。官拜四镇将军,迁至武汉安居。” “统必不辱命!” 待庞统退下后,诸葛亮轻抚羽扇,劝道:“主公,刘子初今在刘璋治下效力,其才智绝人,有清尚之节,运策帷幄之能,亮不如刘子初。昔子初不顺大势,远走交岭,避难巴蜀,望主公宽宏大量,不治其罪,提拔录用!” 刘备逼退曹操,心情甚好,笑道:“子初之能,孤于荆楚多有耳闻,今若能得子初,孤欢喜至极,安会害之?” “传令三军,兵入成都,有害刘子初者,诛及三族。” “诺!” 在庞统入城的同时,成都内人心惶恐。 议堂内,刘璋望着帐下争吵的文武,脸色忧愁,不知如何决断。 王累面红耳赤,争吵说道:“使君,许靖翻城出逃,宜当治罪。否则久困之下,人心浮动,皆欲出逃。” 许靖,字文休,汝南人。因天下战乱,许靖先至江东避难,又到交岭安家。刘璋闻许靖之名,遣使者征辟他入蜀,委以要职。 今许靖见刘备亲临成都外,欲翻城归降。然因年迈,被士卒抓获。众人对许靖的处罚,争执不休。 “不可!” 张松仗义出声,说道:“许靖多有名望,今将其处死,当有损使君之声望。且以今下之形势,曹操兵败汉中,刘备、霍峻兵临成都,松敢问使君,成都可守否?” “以松之见,何不如献城归降,使君可保富贵也!” “混蛋!” 王累见张松明目张胆劝人投降,气得不行,随手抓过木屐砸向张松。 猝不及防下,张松眼眶被砸,木齿刮破眉骨,鲜血溢出。让张松不由捂住眉骨,鲜血沾满手心。 王累愤怒不已,说道:“张松若无你诱骗君上,放张飞入巴蜀,今我益州安有此祸?” 张松捂住的眼睛,用那右眼怨恨看向王累,说道:“今天下纷争,唯曹操与刘公独强,无刘公入蜀,亦有曹操取汉中,下巴蜀。” “果然如此!” 王累见张松如此言语,心中的愤怒难以克制,从席上起身,骑到张松身上,用拳头殴打张松。 “救命啊!” 张松个子矮,力量比不过高个子的王累,在那奋力挣扎,双手护头,尽力躲避王累的拳头。 “救命啊!” “使君,王累目无法纪,殴打上卿!” 张松挣扎而出,脑袋看向刘璋,喊道。 “啊!” 话未说完,张松被王累一拳打在脸颊上,疼得直叫。 王累殴打张松事发突然,众人猝不及防,看了半天戏,才反应过来。 暗中联络张松,欲降刘备的士吏,急忙上前,拉开义愤填膺的王累,救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松。 张松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说道:“使君,王累目无法纪,若不惩处,恐敢带剑杀人。” 王累整理衣冠,讥讽说道:“许靖目无法纪,翻城逃脱,此不惩处,可安人心否?且我若带剑杀人,必杀你背主之徒。若无你这奸人,引狼入室,通风报信,我军何至于此?” 张松自是不敢承认,手指王累,驳斥道:“满口胡言,松岂是如此之人?” 王累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使君!” 张松捂着肿起的嘴巴,向刘璋示意惩处王累。 “好了!” 刘璋重拍了下案几,呵斥说道:“满堂诸卿皆巴蜀俊杰,行街巷妇孺之举,岂不让人耻笑。” 王累明目张胆地殴打张松,已非普通事件了。明显刘璋在偏向王累,刚刚若无旁人拉扯,刘璋说不准会纵容王累打死张松。 当然这与张松越来越偏向刘备的态度有莫大关系。张松虽没让兄长发现书信,但作为迎奉刘备入蜀的人物,张松愈来愈受到刘璋猜忌。 甚至当下不用说,刘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张松必定与刘备暗中互相联络,否则也不用这么为刘备说话,使劲劝他归降。 不顾张松的幽怨的眼神,刘璋脸色如常,说道:“今刘备汉中取胜,曹操兵退。大敌在前,可有待敌之策教我?” 蜀郡太守王商,拱手说道:“使君,敌众我寡,非久战之计。今刘备使者庞统入城,在堂外等候,使君或可见之!” 王商,字文表,广汉郡人。广汉王氏族人,司隶校尉王堂曾孙,以才学称,名声著于州里。现任刘璋的蜀郡太守,能得人心。 见是王商说话,刘璋又看了眼在座无计可施的众人,叹气说道:“让庞统入堂答话!” “诺!” 少顷,庞统持符节入堂,举手投足间雅气晔晔,让巴蜀士吏不敢轻视,即便是王累也是严肃以待。 “大司马帐下,军师中郎将庞统,庞士元拜见刘益州,见过诸卿。”庞统行礼说道。 刘璋不敢怠慢庞统,示意手下上坐,说道:“不知大司马命庞卿入城,有何要事?” 庞统拱手致谢,笑道:“今形势已明,统此行入城,是为劝降将军而来!” “劝降?” 刘璋沉默不语,继而问道:“玄德公有何指教?” 庞统微微拱手,说道:“玄德公入城,秋毫不犯。将军家眷钱财,分文不取,官爵不更,保君太平。诸卿按贤进拔,皆有重用。” 说着,庞统看向刘巴,笑道:“刘君子初,荆楚上士。昔虽折辱刘公,但我主不计前嫌,下令全军,凡有害刘君者,诛及三族。此可见我主爱才之心。” 见庞统这般说,刘巴颇是惊讶。但碍于庞统凤雏之名,刘巴拱手示好。 满堂巴蜀士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刘备为人,或是讨论投降的内容。 王累神情不满,讥讽说道:“我城中军士尚有两万余众,粮草可支一年之用,庞使言归降之事,怕不是太早了!” 庞统微微而笑,环顾众人,说道:“诸君可知陆伯言水破张郃,霍督奇袭斩夏侯否?” “曹操遣夏侯渊进犯汉中,先受挫于陆伯言,又亡于霍督之手。后亲率兵马入汉中,积月不拔,及我主上入汉中,烧粮败敌。曹操大败而走,今成都安有外援?” “我主刘公、霍督仲邈,关侯云长,兵围成都,诸君不降,更待何时?” 说着,庞统言语威胁,说道:“刘益州,我主仁厚,今时归降,必会善待。万不可负隅顽抗,引得兵刃加身,后悔今时之举。” 王累哑口无言,但心中却是愤恨难平。 刘璋沉吟良久,叹气说道:“庞君可暂出,容孤与诸卿商谈。” “善!” 庞统也不心急,趋步出堂,无视张松渴望的眼神。 待庞统退下,刘璋神情落寞,说道:“今大势在敌,而不在我。孤欲出城归降,诸君以为如何?” “不可啊!” 王累泪水沾裳,说道:“今城中尚有精兵两万余人,谷支一年,君上岂能归降他人,弃先君之遗业!” “正是!” 黄权抹着泪水,说道:“先君与君上治蜀二十余载,今时若据城而战,文武吏民齐心,必能退刘备尔!” “请君上三思!” 堂内文吏拱手应和道。 “唉!” 刘璋语调悲凉,说道:“孤父子在州二十余岁,无恩德以加百姓。今引刘备入蜀,攻伐近二载,百姓流离,曝尸荒野,数不胜数,此乃璋之罪也。若是再战,我心何安?” “君上!” 王累连滚带爬,抱住刘璋的大腿,哭泣说道:“杀张松,尽出府库钱财,可据城而守,以待曹操援军。” 刘璋掉着眼泪,搀扶起王累,后悔说道:“孤悔不听王卿之语,故有今日之祸。今降刘备,以卿之才必能得其重用。” “君上不可!”王累哭泣道。 见此情形,在堂文武无不落泪。刘璋虽然暗弱,但待下甚好,今见主君如此,众人又怎会好受呢? “降吧!” 刘璋神情低落,指向张裔,说道:“卿代孤出城,向刘公献降。” 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任州从事,兼军司马。在赵云、张飞离开后,奉刘璋之命与关羽作战,因战事不利,又退守成都。 张裔的作战不利,几乎代表着刘璋无反抗的之力了。 “诺!”张裔流着泪水,哽咽应道。 “君上!” 王累趴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刘璋入侧堂,众人唉声叹气退场。 张松揉着被殴打的脸庞,从席上起身,大笑而出。 刘璋归降,刘备入城,他有什么可畏? 《汉纪·昭武纪》:“建安十八年,秋。中祖于汉中退曹操,进围成都,刘璋震恐,献城而降,巴蜀遂安。” (本章完) 第350章王入成都 次日,刘璋率成都文武出城归降。 “驾!” 驭手挥鞭驱赶马匹,车驾缓缓而动。 刘璋坐在车驾上,望着街道左右,长而叹息,神情低落。 今日出降,这成都再也非他所有了。今后他将为人臣,寄人篱下,受人摆布了。 罢了! 车驾慢行,成都文武趋步在后。 “报!” 侍从疾步奔跑而来,说道:“使君,王别驾于府中自刎身亡了!” “啊!” 刘璋脸色大惊,悲伤说道:“卿何故如此刚烈!” “王别驾言,见君上降敌,他无颜以见,唯以死报君上之恩。”侍从说道。 张松头上益州别驾的官职被刘璋摘了,刘璋提拔王累为益州别驾。 “哎!” 刘璋的心中愈发悲切,说道:“我有薄于他!” “来人,从我府上拿钱财赠与王卿妻儿,惜我不能为其送殡。” “君上仁厚!”同族的王商哽咽说道。 广汉王氏,蜀之大族。虽为蜀地大族,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王累那般刚烈,王商、王累也是单独个体。如同张松、张肃般,张松卖主倒向刘备,张肃则是因势而走。 “走吧!” 刘璋心情烦闷,挥了挥手,叹气说道:“今后我已非君,你等也非我之臣下。当不可以君上、使君称我。” 成都文武垂头丧气,无人应话,仅是默默跟在刘璋身后。 唯有张松得意洋洋,昂首挺胸行于人群之间。毕竟张松与众人不同,众人归降刘备,他是重归刘备帐下。 城外,刘备率文武立于阵前,等候刘璋的出城。 刘备站在车驾上,身着玄色云纹锦袍,手抚木栏。 霍峻衷甲样式,手抚长剑;诸葛亮羽扇纶巾,轻抚而笑;关羽绿袍加身,手捋长须;赵云持槊直立,眼观四路。 趁着刘备独自在车上,霍峻向诸葛亮使了使眼色,提醒诸葛亮别忘记。诸葛亮则是用羽扇指了指关羽,示意霍峻询问关羽的意见。 “关将军!” 关羽见霍峻低声而呼,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霍峻的建议。 “子龙!” 见关羽同意,诸葛亮则是喊了喊赵云。赵云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没忘记。当然不仅是提醒赵云,也陆续提醒了甘宁、黄忠、庞统等文武。 刘备听到身后有嘀咕声,回头望去却见众人窃窃私语,问道:“众卿商讨何事?” 诸葛亮撒谎不红脸,说道:“我等见刘璋久不出现,怕有变动。” 刘备以为众人等急了,说道:“当是快了!刘璋败局已定,除了归降,别无他法。” 话音刚落,刘璋乘车出现在成都城门,神情落寞,头去长冠,唯有玉簪盘发,衣着简朴。 “吁!” 马车停下,刘璋搀扶着木栏,缓缓下车。 刘备踩着踏板,抚剑而下,走至刘璋身前。 刘璋感受到刘备注视的目光,低头不敢直视刘备,拱手说道:“刘璋不识大势,负隅顽抗,望将军宽恕。” 刘备扶起刘璋,说道:“季玉今时归降,亦不晚矣!” “多谢君上” 刘璋拱了拱手,从身侧端过印玺,双手奉上,说道:“璋率众归降,今益州尚有成都及三县城郭,二万余众兵马,府库粮草约有五十万石,蜀锦七千余匹……,请君上核验。” 顿了顿,刘璋恳求说道:“望君上稍念同姓之情,体百姓之艰难,善待成都上下吏民。” 刘备伸手接过印玺,正色说道:“请季玉宽心,孤不敢忘君及巴蜀百姓,必当厚待之。” “多谢君上!” 刘璋退到角落,让刘备接收他帐下文武。 “拜见大司马!” 成都文武行礼,拱手拜之。 刘备微微颔首,凭空虚扶,笑道:“诸君贤名,孤多知之,今必提拔重用,不敢遗漏。兵戈纷争,多是劳苦。往后巴蜀太平,将无战事尔!” “谢大司马!” 刘备安抚众人,欲招呼帐下文武入城。不料己方突发变动,霍峻、诸葛亮、关羽三人带头,赵云、黄忠、甘宁、庞统等文武紧随其后,齐刷刷跪地。 “季汉之末,黄贼纷乱,主公为救汉室,起兵于微末,讨黄巾,平张纯,救徐州。时国贼曹操作乱,行奉衣带之诏,兴兵除乱,大破曹操于金口,威加江湖艰远。” “西贼恃险为乱,主公驱贼平乱,恩播巴蜀,于汉室当有大功。今为除国贼,奉天靖难,兴复汉室。臣等斗胆进言,为安南人之心,请公幸进国王,酬君上之功。” “请公幸进国王,酬君上之功。” 霍峻、关羽、诸葛亮带头劝进,赵、黄、甘等人应和高呼。 “这~” 刘备面容呆滞,众人劝进这来着也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诸君这是为何?” 刘备欲搀扶起霍峻、诸葛亮等人,然霍峻、诸葛亮等人跪地不起。 见众人如此,刘备心中狂喜,口里却在推辞,说道:“你等将害孤也!” 巴蜀归降士人先是懵逼半响,张松率先反应过来,跪地劝进刘备称王。有了张松打样,巴蜀众人迅速切换角色,规定劝进刘备。 刘璋见自己帐下士人这么快适应角色,心中愈发郁闷,果然不论是东州人,亦或是益州人都不靠谱,见风使舵。 罢了!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不如卖好,让刘备厚待自己。 犹豫片刻,刘璋跪地劝进道:“君上威加四海,请进国王。” 有了刘璋的助攻,刘备推脱不得,终于松口,说道:“且归武汉,再议国王之事。今且入城,安抚城中百姓。” “大王英明!”霍峻喊道。 “不可!” 刘备佯装不悦,说道:“不可胡言,此当有违礼法尔!” “诺!” 霍峻作出点头挨批的样子。 “入城!” 刘备登上马车,目光在霍峻身上停留半响,说道:“车驾宽敞,仲邈上车护卫。” 此言一出,众人用那既羡慕又尊敬的目光看向霍峻。 霍峻犹豫半响,拱手说道:“君臣有别,峻不敢同行!” 张松不识趣地凑上前,拱手说道:“松拜见主公,某乃成都人士,愿护卫主公入城。” “也罢!” 刘备愣了愣,笑道:“子乔上车为孤护卫!” 关羽眼睛怒睁看向张松,眼眸中包含着不满。 与刘备同乘是何等的荣幸,居然被小人所占。刘备请霍峻同乘,关羽虽是不开心,但不开心仅是嫉妒霍峻受宠,而非不悦霍峻本人,或是质疑霍峻的功绩。 如今张松的贸然上车,这让关羽对张松本人产生不满。 诸葛亮察觉到关羽的情绪,安抚说道:“子乔身处成都良久,为主公奔走谋划入蜀事宜。今随主公同车,并非不可。” “嗯!” 关羽淡淡说道:“多谢军师提醒,其间利弊,羽深晓之。” 说完,关羽策马行于刘备车驾之后。 法正甚是歉意,说道:“军师,我与子敬二人皆有重赏,久随大军征战,立有功绩。唯子乔远在成都,为主公入蜀奔波,身处敌营之中。今见主公威风大盛,唯恐主公忘却,故而情急求而陪驾。” 法正所言正是张松之所思。张松的身份众人尽知,他已经不在乎刘璋及巴蜀士人的看法,仅在乎刘备能不能记着自己。 若是刘备不在乎自己,张松将是亏到家了。故而张松请求与刘备同坐,纯粹出自于他的惶恐不安。当然张松也自认为他能帮助刘备稳固巴蜀,从而让刘备满意。 “无事!”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主公仁德之人,怎会计较?且子乔虽有失礼,但以其献图谋蜀之功,安能不可同乘?” “孝直,且入城!” 说着,诸葛亮与法正携手入城。 “霍督!” 庞统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霍峻打断。 霍峻挽着缰绳,笑道:“主公已有护卫,且入成都。” “诺!” “驾!” 陈到提前接管成都城防,城楼上已尽是南军士卒把守,旌旗飞舞,甲士伫立。 车马摇晃,张松神情谄媚,手指成都街巷,说道:“成都得都江堰之利,水绕城郭,溉灌稻田,膏润稼穑,百姓因此而富饶。主公今得巴蜀,坐拥吴楚,霸业可成也。” 捋着胡须,刘备问道:“成都有民多少?” 张松如数家珍,说道:“成都有乡亭十二,四万余户,民有近二十万之众。有柳、杜、张、赵、郭、杨等大姓氏,松不才出自成都张氏之后。至于蜀郡,辖有六县,有八万余户,民有三十余万口。” 刘备手搭在木栏上,感慨说道:“成都水土肥沃,富饶异常。然巴蜀远离武汉,怕是入蜀易,怕治蜀不易。” 巴蜀这趟水浑,其间派系复杂,想治理好益州,怕是没那么容易。 张松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主公欲安益州,何不纳益州女子为夫人,以为拉拢人心之用。” “纳夫人?” 刘备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他妻妾有五人,然除正妻糜氏外,寡有政治联姻。今若政治联姻,又娶谁最为合适呢? “主公,巴蜀士族众多,妙龄女子不少。今则贤良者,纳为夫人,蜀人必为欢悦,如此可安益州人心尔!”张松建议说道。 刘备微微挑眉,淡笑道:“此事不急,且容孤深思!” “诺!” (本章完) 第351章安蜀人心 刘备兵入成都,首要之事,便开仓取库,尽分金银粮帛与入蜀文武,以来犒赏军士。对于刘备的行为,诸葛亮并未阻止,反而是赞同。 毕竟身处乱世之中,不论是曹操,亦或是刘备,皆深知军队为重中之重。吴楚军士背井离乡,征战巴蜀,时近两年,若非战事顺利,连战连捷,估摸军心早就动荡。今降服巴蜀,刘备自然要与取蜀军士共享胜果。 军心安抚住了,刘备在法正、张松、庞统的帮助下,接见安抚汉巴蜀降人,这让蜀中降人心安不少。 午间,太阳缓和之时。为了拉拢人心,刘备于郫江设宴,宴请帐下文武及巴蜀士人。 刘备着锦衣玉带出席,左侧以旧部文武如霍峻、诸葛亮、关羽、甘宁等人为先,右侧有巴蜀降人法正、张松、许靖、王商等人列座。 至于为何没有刘璋? 无他,刘璋在归降那日,便被刘备命人送到护送到武汉。其宅院由诸葛亮精心安排,与张鲁互为邻居。 刘璋归降后,暂授振武将军,封竟陵县侯,食邑六千户。而那张鲁因在汉中之战的卓越贡献,增食邑两千户,膝下五子皆封列侯。 及宴起,刘备背临郫江,持樽而立,袍服锦绣,纹有龙云凤鸟,威仪逼人。 刘备高举酒樽,说道:“曹操行王莽之事,威逼天子,祸乱中原。孤虽起于微末,但位卑不敢忘国,故兴兵于吴楚,驱贼于巴蜀。然曹贼势大,非孤一人所能敌,今后望诸卿同心,携手合力,辅孤除贼,兴复汉室。” “辅佐君上,兴复汉室!” 宴席上众人持樽而起,高声呼应。 今拿下益州,刘备坐拥南方四州,其王霸之基已成。他已不想遮掩自己的野心,今时用言语将曹操比作王莽,那么刘备自然是效仿世祖刘秀,再创新汉。 宴启,鼓乐声响,乐手齐唱《矛渝新福歌》,賨人入场随歌而舞巴渝舞。 “材官选士,剑弩错陈,应桴蹈节,俯仰若神。绥我武烈,笃我淳仁。自东自西,莫不来宾……。” 賨人迈着矫健的步伐,持矛弩而舞。八佾之舞,三十六人击铜鼓壮威,三十六人舞姿雄武。 刹那间,江水为之荡波,鸟雀为之群起。 刘备拍掌应和鼓声,对左右众人,笑道:“高祖还定三秦,以賨人为先锋,时见歌舞雄姿,遂将此舞编入宫廷。料高祖彼时之心情,与孤今下相同。”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高祖纳韩信之策,征平三秦,兵收陇右,东出与项羽争锋。主公采南北分之对,坐断吴楚,兵讨巴蜀,北上与曹操征雄,此间乐,或许唯主公能知!” “哈哈!” 刘备捋着胡须而笑,心情非常愉悦。 继承刘琦的遗产虽让他成为南方霸主,但也颇受非议。今时长达数年的益州之战,他顶着压力,派出了多达四批的将领,从曹操、刘璋手中啃下巴蜀,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 料今时回兵武汉,他将威望大增,必能震慑那些吴楚汉中的非议声。 刘备端起酒樽,目光落在霍峻、关羽身上,笑道:“此番入蜀,云长当取蜀首功,仲邈为退曹首功,孤敬二君一樽!” “多谢主公!” 关、霍二人起身饮酒,不敢怠慢。 随着刘备的暖场,文武将吏觥筹交错,猜枚划拳,不亦乐乎。 霍峻饮酒间,却见张松、法正二人带着髡发士人去拜见刘备。刘备捋须而笑,对张松、法正三人颇是满意。 “髡发士人是为何人?”霍峻问道。 关羽捋须饮酒,说道:“广汉士人彭羕,字永年。先是益州书佐,后因得罪益州士人,被刘璋行以髡钳罚之。及我军入蜀,彭羕投效,庞军师欣赏其才,法孝直宿晓其能,故而羽留在军中出任从事。” “彭永年?” 霍峻握着酒樽,面露玩味。 关羽抿了口酒,不满说道:“张松形色嚣张,法正无视法纪,此二人因投效主公而荣,一朝处州人之上,勾结党羽,非良善之辈。” 益州归降刘备,大量巴蜀士人为得重用,纷纷找到张松,希望张松能帮他们引荐刘备。 往昔夹着尾巴做人的张松,哪有这般待遇。在众人吹捧下,以及手上的权利作用下,张松渐渐有飘起来的状态。 法正为人睚眦必报,利用刘备入城的契机,趁机报复那些有得罪过他的人。 霍峻为关羽倒了樽酒,笑道:“或如将军所言,常人一朝处于州人之上,难免自衿,主公当有计较。将军取蜀不易,峻敬将军一樽。” 说实话,正常人从低位瞬间爬到高位,在受到众人的吹捧后,心态不飘其实很难。 因为这种感觉非常舒服,你能感觉到大量的人在迁就你,赞扬你的厉害,赞扬伱的能力。你会渐渐失去对自身品德的控制,转而去释放自己的本性。故而凡能身居高位,保持初心,多是难得之人。 霍峻早期从市井小吏,骤然成为大将,心态多有飘浮。那时的他背水败夏侯,千里取京口,火烧周瑜,揽二乔,言行多有浮夸。 所幸霍峻自我反省,及时调整心态,多以郭子仪作为他学习的对象。 关羽举着酒樽,回赞说道:“仲邈博望大论,羽常有拜读,今时之形势,恰如彼时之所言,仲邈之高瞻远瞩,寡有人能及。” “请!” 霍、关二人难得同坐敬酒,也难得关羽向霍峻说软话。 待张、法引荐完彭羕后,法正退回自己的位子,而那张松却没有走,留在刘备身侧,与刘备窃窃私语些什么,似乎向众人表现他与刘备的关系非同寻常。 这场宴会从下午宴饮至黄昏方才结束,赴宴众人多兴尽而归。 待宴会结束后,刘备稍微洗漱,于晚间召见诸葛亮、霍峻、法正、庞统等四人,商讨益州密事。 刘备喝着解酒汤,说道:“今益州虽是臣服,但巴蜀闭塞,孤远居武汉,恐难安巴蜀人心。子乔劝孤纳成都杜氏女为妾,或有人劝孤纳刘瑁妻吴氏,诸君为孤心腹,不知可有言语教我?” 刘备纳妾这件事,非是他个人之事,而是上升到集团内部的政治事件。其中利弊之害,刘备自身也要掂量一二。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刘备放下茶盏,皱眉说道:“纳杜氏女可行,然纳刘璋亡兄之妻吴氏不可行。孤与刘瑁同姓,今取巴蜀,又纳寡妻,有违同姓之义。此举若为,必遭非议。” “不然!” 庞统出声劝道:“以统之见,纳吴氏胜过纳杜氏。” “主公,吴氏兄弟吴懿、吴班掌旧蜀兵马,今归降主公,多有建树,帐下军士多为东州籍贯。纳杜氏安蜀士人之心,纳吴氏可安东州人心。且吴氏为刘璋寡嫂,主公纳之,可抚刘璋旧部人心。” “吴氏?” 刘备仍有不愿,说道:“吴氏为妻,孤纳为妾,此有折辱之意。” 诸葛亮笑道:“主公不日为王,有何辱之?” “孝直?”刘备问道。 法正捋着胡须,说道:“论亲疏之远近,主公与刘瑁之亲怕是不及晋文公之于子圉!” 说着,法正笑了笑,说道:“主公既为君上,岂能如凡夫爱惜羽毛,此大事怕是难成。” 晋文公重耳与晋怀公子圉为叔侄关系,秦穆公先把女儿怀嬴嫁给侄子子圉为妻,后叔叔重耳逃亡到秦国,秦穆公又把怀嬴嫁给重耳。 法正以重耳之事,劝刘备不要过于拘泥于礼法,也不可过于爱惜自己的名声。 “那杜氏呢?”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子乔出身成都张氏,其言或有偏颇,但是蜀人之心语。刘君郎(刘焉)重东州人,轻巴蜀人,致使巴蜀局势不稳,刘季玉多受限制。” 见刘备身陷二选一的难题中,霍峻说道:“峻有闻正妻一人,妾室多人。主公何故以此为忧,同纳二妾岂不美哉?” “呵呵!” 诸葛亮持扇而笑,说道:“仲邈常笑言小儿择二一之事,成人择两全其美之事,主公有何犹豫?” “霍督之语实为高见!”法正笑道。 “也罢!” 刘备咬了咬牙,辛苦就辛苦点,纳一人也是纳,纳二人也是纳,那就一起纳。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那就多痒些。 刘备拍案决定,说道:“既是如此,孤则纳此二人。” “主公英明!” 刘备目光看向法正,问道:“孝直欲随孤至武汉,还是留在巴蜀?” 法正毫不犹豫,拱手说道:“正愿追随主公左右。” 地方官哪有京官好?跟随在主公身侧,方有受重用的机会。 刘备捋着胡须,沉吟说道:“既是如此,孝直随孤至武汉,孤另有官职封赏。”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仲邈建言拆分益州,划汉、巴之地为梁州,划蜀中之地为益州,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沉吟良久,说道:“今益州初服,拆分二州,正合良机。然益州户籍殷实,郡邑也可析出,委任贤才深治巴蜀。” 拆分益州好处颇多,除了便于刘备掌控巴蜀外,还能腾出大量官职空缺,便于安置那些归降蜀人以及荆楚士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坏处,即会造成冗官的产生,财政赋税的增加。然而相当于好处而言,则是利大于弊。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析出巴蜀州郡之事,可由孔明负责,孝直、士元、子乔三人参谋规划。尽快于称王前后,细报上来。” “诺!” 除张松外,三人拱手应道。 “敢问主公,何时归楚?” 诸葛亮说道:“十一月二十六日,为良辰吉日。仲宣、元直已率人于蛇、龟二山设高台,命人制王爵服饰、车马,以候主公归楚。” 刘备称王之事早已定下,收到命令的武汉那边已经开始忙碌了。毕竟该走的场面基本都走过了,再推脱下去反而过度了。 “离今下尚有三月!” 刘备念叨一二,说道:“既然如此,孤于半月后归楚,孔明可自行安排行程,但务必不可过晚。” “诺!” “仲邈?”刘备吩咐道。 “臣在!” “蜀中军事,孤需与卿参谋。近日当由卿随侍孤之左右,届时同归武汉。” 霍峻挺直腰板,拱手应道:“臣峻领命!” (本章完) 第352章筹备封王 自郫江大宴后,关羽率部分取蜀大军先行归楚,霍峻则是随刘备参谋巴蜀布防。 从军事的角度上,在金牛道增设剑阁关,从广汉郡析出梓潼郡,以梓潼县为郡治。梓潼郡太守,刘备越级提拔魏延出任,用于防备陇右敌寇。 同时刘备吸取江州之战的教训,采纳霍峻的建议,在巴郡江州驻兵,设江州都督,以监视三巴、蜀地动向。 江州作为入蜀门户,得江州得封闭巴蜀,故而江州都督,刘备欲让张飞出任。 在成都的西部山区有羌人盘踞,刘备从蜀郡中析出汉嘉、汶山二郡,用于保卫蜀郡,委任贺齐出任汶山太守。 如此布置下,北有陆逊坐镇,南有糜芳守土,中有张飞监视巴蜀动向。可见刘备为了防止巴蜀有不轨之人割据,委任主官将校,大多是他的心腹人选。 即便是边境掌兵之人,如梓潼、汶山二郡,也多是跟随刘备多年的属下。 然各督之间,兵马统属如何? 陆逊直辖汉中,督上庸、西城、房陵三郡。魏延梓潼太守有负责支援汉中的义务。 张飞总辖巴地兵马,监视梁、益二州动向。拥有假节的张飞,具备支援汉中,平定巴蜀动乱的责任。 糜芳以南中都督,掌朱提郡军政。 在刘备将军事布置妥当后,诸葛亮也将益州的拆分工作完成,众人齐从成都出发,乘大船顺江水直下武汉。 “主公,亮以为梁州可辖汉中、巴西、巴、巴东、涪陵、房陵、上庸、西城等八郡,以江州或阆中为州治所。” 诸葛亮用羽扇指着舆图,说道:“益州可辖梓潼、广汉、汶山、汉嘉、蜀郡、犍为、江阳等七郡,以成都或雒县为州治所。” 梁、益二州各有富庶之地,亦各有山蛮之所。然梁州以山地为主,负责军事作战,故而总体上梁州较益州更为贫瘠些。 “其间南中蛮夷丛生,寡有郡官可以上任,今以南中都督治之,不决之事报于武汉,由中枢处置。” 涪陵、汶山、汉嘉三郡前身属于是属国都尉,在诸葛亮得到刘备的许可后,决定撤销属国都尉,各自改为郡。除了这三郡外,唯有刘备拆分梓潼郡,刘璋拆分的江阳郡。 刘备手指梁州舆图,说道:“江州处于梁州之南,水运虽是便捷,但难以照应汉中郡。孤以为可选阆中为州治所,兼治巴山南北各郡。至于益州,仍以成都为州治所,不更其地。” “诺!” 诸葛亮在梁、益二州舆图上标记,继而将舆图收起来。 刘备透过船窗,欣赏江水景色,说道:“今益、梁二州刺史,需好生琢磨人选,方可出任。”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刘璋暗弱,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阿谀为党,不申法纪。今欲治二州,当以严法治之,择公清善断者为刺史,整肃风纪,申君臣之正,蜀土可服。” 法正捋着胡须,说道:“军师之见,正以为不然。主公初下二州,当安抚人心,若以厉法治之,恐蜀人离心,巴蜀多生动荡。” “不然!”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孝直所言多偏颇,巴蜀离吴楚有千里之遥,今不以严法治之,待二州人士恃骄而纵,再治以严法,多有怨言,此将大不利主公。今让公清善断者为刺史,梁蜀人士或会生怨,但从长久观之,则是大利我国。” 当然诸葛亮还有一点没说,得其上者得其中,如果治法过严,引起大的动荡,亦可换上手段温和的刺史。但若直接让手段温和的刺史上位,怕就难行严法。 “且如孔明所言!”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今治二州,当以公清善断者为刺史。然孔明可有人选?” “徐君元直、顾君元叹、潘君承明,此皆可为州刺史之人选。”诸葛亮推荐道。 “元直、元叹、承明?” 刘备斟酌几许,说道:“元直随孤征战多年,尽力劳力,可任益州刺史;承明为荆楚上卿,执法公正,可为梁州刺史。元叹,孤另有重用。” “二州治下郡守官吏,由孔明与诸卿多加斟酌一二。” “诺!” 顺江直下,船至江陵,王粲所献文书至。 庞统将文书递上,说道:“主公,武汉来书,请主公择选王国号。” “王国号?” 刘备将手中的封赏名单合上,拿过文书浏览。 庞统坐到榻上,说道:“主公,武汉中枢众卿议有三国号,一曰武汉国,二曰楚国,三曰汉昌国。武汉国,取自武汉郡之名;楚国,来自楚地;汉昌国,取自汉室昌盛之意。” “汉昌国?” 刘备疑惑问道:“今无汉昌郡,何来汉昌国?” 庞统解释说道:“众人以为武汉之名,兵戈之意太重,不利主公文治人和;时又议楚国,或有人以为自前汉以来,楚王多有不祥,今不利国运。” “众人争论不休时,王君以为主公既以兴复汉室为己念,何不如取汉室昌盛之名,改武汉郡为汉昌郡,国号汉昌。” 两汉之时,双字王与单字王并无区别,淮南王与齐王、楚王也无高下之分。故而看主君意愿,或是受封之地。除了以上三者之外,亦有吴、越、荆等国号,但皆被否决。 其中不乏有人竟敢建议刘备学刘邦,以汉王为国号。当然这个不切实际的做法,一经提出就遭到众人反对。 刘备犹豫半响,选择了个自己喜欢的国号,说道:“众卿所言多是有理,汉昌之名,利国兴汉,可以此名为国号。” “诺!” 庞统躬腰告退,说道:“统立即书信与武汉,让众人以汉昌为国名,草拟文书,更替郡名。” “且慢!” 刘备喊住庞统,说道:“让孔明来趟!” “诺!” 半响,诸葛亮趋步入舱,行礼拜之。 “见过主公!” “孔明入座!” 刘备将封赏名单递给诸葛亮,说道:“孔明,此为四方、四镇、四征将军封赏名单,卿可有见解?” 诸葛亮摊开名单,却见四方将军分别是前将军霍峻,左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后将军黄忠。 诸葛亮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仲邈献博望对,助主公下江东,大败曹操,入荆楚,收淮南,挫曹操于汉中。以仲邈之战功,出任前将军众望所归,无人敢有质疑。” “关将军随主公于幽燕,南征北战多年,降二孙,平会稽,斩乐进,退张辽,兵入巴蜀,破江州,克蜀地,任左将军实至名归。张将军自是不说,与关将军相同,今任右将军,无人敢有异议。” 说着,诸葛亮点了点黄忠,忧虑说道:“黄将军之名望,不可与霍、关二位将军并论。今时令黄将军与霍、关、张三位将军同列,恐非议不少。仲邈知势识进退,或能体谅。” “然关将军性情,主公岂能不知?拜黄将军为后将军,必会不悦。以亮观之,是否空闲后将军之位,或是拜甘将军为后将军。” 刘备沉吟良久,说道:“汉升斩李典,诛夏侯,擒庞德,不论取淮南,亦或是救汉中,皆战功卓著。况汉升年岁已长,难言时日多少,可拜其为后将军。兴霸则继汉升之后。” “那关将军那边?”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孤自有方法解之。” “其余封赏,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仔细浏览,说道:“主公赏罚分明,亮并无异议。” 刘备微微颔首,笑道:“尚书令之职,孔明欲任否?” 诸葛亮持扇推辞,说道:“亮已主大司马府事,再领尚书令之职,恐有不妥。士元,自入蜀以来,多献良策,说服李严,扭转战局;劝降刘璋,举城归降。” “以士元之功,亮窃以为庞君士元可任大王治下尚书令之职。” “善!” (本章完) 第353章晋位国王 《汉纪·昭武纪》:“十一月,群下上帝为汉昌王,表于汉帝曰:卫将军临淄侯臣刘溥、镇西将军阆中侯臣张鲁、振武将军竟陵侯臣刘璋、安远将军龙度亭侯臣士燮,平越将军乌程侯臣孙绍、大司马长史领镇军将军臣张昭、镇北将军云阳乡侯臣霍峻、军师将军臣诸葛亮……” 汉昌王劝进表十一位领衔,霍峻、诸葛亮分别位居七、八,九到十一分别为关羽、张飞、王粲三人。 除以上十一人领衔外,名单上还有各级南方要职官吏,人数合计一百三十六人。 刘备进位汉昌王的排面不可谓不大,前十一人之中有五人曾是割据一方的诸侯或是诸侯子嗣,历史上的许靖、庞羲、李严等人今时都排到后面去了。 众臣在武汉上疏合推刘备进位国王,刘备推辞了两次,碍于众人的盛情,不得已于蛇、龟二山开坛设祭,受封汉昌王。 二十六日,良辰吉时已至。 刘备乘五驷之王驾,着九章玄衣纁裳,头插玉簪,亲至祭坛。 刘溥、张鲁、刘璋、霍峻等文武官吏,身袭赤玄礼服,头戴进贤冠,紧跟在刘备身后。 至祭坛,汉军甲士神情严肃,手持长戟分列道路两侧,直达祭坛阶梯。 众臣止步,刘备独自上台。 在刘备上台的瞬间,乐官于左右奏九韶乐,歌者高诵礼言。鼓乐大作,笙歌聒地,鼓声如雷,礼歌高亢,响彻长空,回荡祭坛四周。 随着刘备行至祭坛顶端,王粲代众人宣读劝进表。 “……伏惟陛下诞姿圣德,统理万邦,而遭厄运不造之艰。董卓首难,荡覆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大司马领司隶校尉豫、荆、益、扬四州牧邺城侯备,……操外吞天下,内残群寮,朝廷有萧墙之危……。” “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昌王,董齐六军,纠合义士,扫灭凶逆。以汉昌、江夏、长沙为国,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 相较历史上以五郡为汉中国,率先晋位汉昌王的刘备,则是不敢太明目张胆,仅以三郡为国土。然实际差别不大,过不了多久,待时机恰当,估摸刘备就会称帝开国。 在王粲的礼唱下,刘备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作揖,向象征天子的苍天,行三拜九叩之礼,以谢刘协的恩典。 “大王!” 王粲低声提醒。 刘备从蒲团上而起,拿过王粲递过来的祭文。 吐了口浊气,刘备高声念道:“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董督三军,奉辞于外,不得扫除寇难,靖难王室……。” 洋洋洒洒的几百字,刘备高声念读。 待刘备念完后,刘溥捧着象征诸侯王的九旒冕冠上阶,亲自为刘备戴上。 旒珠在刘备眼前摇晃,他张开双手,朝向阶下群臣。 “拜见大王!” 此刻不论是祭坛上的刘溥、王粲,亦或是祭坛下的张鲁、刘璋、霍峻等人,都在这一瞬间下跪,对刘备行王臣之礼。 “诸卿平身!” 刘备抬起双手,示意众人起身。 “谢大王!” “仲宣,宣读诏命!”刘备说道。 “诺!” 王粲从侍从手上取过巾帛,沉声说道:“大王起于吴楚,得有今日之盛,皆赖诸卿之功。今开国立基,诸卿皆有封赏,听候王诏。” 王粲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摊开诏书,朗声起读,先是册封汉昌国内官吏,后是表各州刺史、郡守。 卫将军临淄侯刘溥,名下有六县为食邑,增领二县为食邑,合满八县。 刘溥虽官爵未变,但众人却皆知刘溥封王,属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差刘备称帝了。 镇北将军霍峻,假节,封前将军,进枝江侯,食邑八千户,江淮都督,领徐州刺史。赐金五百斤,银千斤,盐场一座。 镇东将军关羽,假节,封左将军,进汉寿县侯,领江陵都督。 镇南将军张飞,假节,封右将军,进西乡侯,领江州都督。 征南将军黄忠,封后将军,封都亭侯。 张昭为太傅,刘先为太常,韩玄为光禄勋,王粲、马良为侍中,庞羲为少府。 尚书令庞统,尚书仆射张松,尚书刘巴。 汉昌太守法正,江夏太守文聘,长沙太守廖立。 …… 翊军将军赵云,封征东将军,领中护军。 江夏太守文聘,兼领征南将军;汉中都督陆逊,领征西将军;申耽仍为征北将军。 四镇将军,镇西将军张鲁,镇北将军甘宁,镇南、镇东将军空缺。 除以上之外,糜竺为安汉将军,李严为兴业将军,吴懿为讨逆将军,伊籍为昭文将军…… 诸葛亮的话,仍是军师将军,主大司马府事,除了钱财封赏外,别无另封。然别看诸葛亮无官职变动,但从实际来看,诸葛亮的实际权利又膨胀了。 至于为何?其中原因则与刘备幕府制度有关。 刘备身上的官职为大司马,司隶校尉,领荆、扬、豫、益四州牧。也就是说这四州的军政职务,需要上呈到大司马府处理。诸葛亮主大司马府事,则是具体负责四州政事。 汉昌国,治汉昌、江夏、长沙三郡。 汉昌国的尚书令庞统,能负责的政务也就这三郡的具体内容。且刘备如果吩咐让诸葛亮负责,庞统手上一点权利都没有。故而别看太常、少府、尚书令官爵名字高大上,实际权利远不如大司马府上的属吏。 刘备晋位汉昌王,除了名义上与曹操竞争。实际上刘备利用汉昌开国,收了大批的实权。 韩玄、刘先、潘浚、文聘这些此前作为刘琦旧臣,刘备不是不能用,但是他们影响在哪,不利刘备治理荆州。 将韩玄、刘先调入汉昌国,用高官荣养;潘浚能力出众,则是调到巴蜀出任梁州刺史;文聘可安江北,刘备则让汉昌国直辖江夏。 豫章、长沙二郡空缺出来,荆楚中枢要员潘浚远州巴地,刘琦旧部被打成散沙,此将大有利于刘备深入治理荆楚。 少顷,王粲将封赏名单,诵读完毕。 坛下众人各有神情,黄忠突得后将军,欣喜不已,在那接受众人的恭贺。 关羽则是眯起丹凤眼,目光瞥向黄忠,神情露出愤懑之色。 前左右后四方将军,虽从狭义上来说有站班顺序之分,多以前将军为先。然从武官职位来看,四方将军则是处于平级。 他随兄长从涿郡起兵,征战近有三十载,立下无数功勋,方有今日之位。 那黄忠何德何能,能与自己平级? 功绩不及霍峻,资历不及他。所能称到的战功仅是近期初立,怎能与他同为四方将军。 关羽忍着不满,对霍峻抱怨说道:“大丈夫岂能与老兵同列!” 关羽的声音不大,但却能让众人听见。这让黄忠又羞又恼,却也不敢说什么。 当然不仅是关羽不满,霍峻心里也有不爽。他是靠实打实的功劳,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黄忠真就是在这几年间,从杂号将军升到四方将军,很难让人信服。 但霍峻非是关羽,不爽归不爽,刘备需要黄忠出任后将军就足够了。 霍峻打着哈哈,示意众人说道:“大王在上,我等当行礼谢恩!” “对!” 众人也反应过来,向祭坛上的刘备谢恩。 “谢大王恩赏!” 刘备站在祭坛上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特别是关羽迟疑半响,见众人皆行礼,方才随躬腰行礼。 “免礼!” 刘备神情不变,抬手虚扶众人,笑道:“今天气寒冷,寒风凛冽,孤已命人在城中设宴,诸卿可随孤前往,不醉不归。” “诺!” 刘备在侍从的搀扶下,徐徐从祭坛下阶,招呼人群中的关羽,笑道:“云长,随孤同驾!” “这~” 诸葛亮心领神会,劝道:“大王,关将军与殿下虽关系莫逆,但殿下已贵为大王,今让关将军同乘,恐有违礼制。” “正是!” 王粲也出声应和,说道:“大王,今时不同往日,当需遵从礼法之制。” 见葛、王二人这般言语,关羽脸上的笑容,又沉了下来,心里愈发不满。 张飞也是不舒服,目光紧盯着刘备,似乎想看看大哥是否变了。 刘备神情不悦,怒甩袖子,说道:“我无云长、翼德,纵晋位国王,又何以言贵!” 说着,刘备主动伸手拉向关羽、说道:“走,随孤同乘归城!” 在众臣的羡慕的目光中,刘备拉着关羽、张飞上车,直径回城。 诸葛亮望着远离的车驾,抚扇而笑。 霍峻意味深长,说道:“事成也?” “事成也!” 诸葛亮持扇而笑,说道:“不知仲邈可愿与亮同乘?” “峻之所愿也!” 国王的车驾上,刘备握着关、张的手,深情说道:“我能有今日之盛,多赖云长、翼德辅佐。你我兄弟三人,情义非常人能比,譬犹一体,祸福共之。” “兄长!” 关羽、张飞感动应道。 刘备拍了拍关羽的手背,感慨说道:“昔曹参与高祖少小亲昵,而陈平、韩信后至。论官职班列,韩信居上,我不闻曹参以此为怨。今我为匡扶汉室,用贤能良将以御曹,非轻二弟、三弟,而是因一时之功而论。” 关羽面露惭愧,拱手说道:“兄长,羽奔走亡命,幸得兄长赏识,方有今日。然弟却计较班列先后,口出怨言,今时想来,多有羞愧,此非大丈夫之所为,亦不利兄长治国。” “俺也一样!” “云长!” “翼德!” “兄长!” 刘备抓住关羽、张飞的手臂,笑道:“今日之宴,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哈哈!” (本章完) 第354章织鞋贩履之辈,胆敢称王? 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刘备称王,露布天下,广而告之。半月之后,传至长安。 堂内,曹操翻阅战报,神情愉悦,笑道:“文烈、子丹,斩将破敌,恩播河西,颇有骠骑开疆之风,实乃我曹氏之千里驹也!” 说着,曹操放下战报,感慨说道:“我曹氏后继有人啊!” 自曹操采纳孙权的建议,率大军转进关中后,命张郃、曹休、阎行等将,将兵出西北,收河西四郡;令徐晃、曹真、郝昭等将出朔方,平朔方三郡。 阎行、苏则率部入西平,击败占据西平的麹演,平定西平郡。 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三郡自命将军,互相攻伐,民不聊生。颜俊不敌,向曹操求助,派使者带着母亲、儿子前去长安,作为人质。 曹操命张郃为帅,曹休为先锋,率兵出击。曹休率骑卒奔袭,先破和鸾,再与张郃合军斩杀颜俊,平武威、张掖二郡。 和鸾败走河西,纠合卢水胡、封赏等各部汉胡叛军数万人,欲破张郃、曹休。 张郃帐下兵寡,却判断出敌寇兵虽众,但人心不齐。张郃与曹休各率骑卒出战,大破诸胡联军,斩和鸾,斩首万余级,获口五万余众,羊五十余万头,牛三万头,大获全胜。 西平、武威、张掖三郡平,曹操各委官吏治理。时张郃、曹休疏通关中与西域的道路,曹操命二人屯兵张掖,待来年春时出发,收降酒泉,敦煌二郡。 朔方方面,由于东汉时鲜卑人入侵,南匈奴人内迁,上郡、西河、朔方、五原等郡多遭劫掠,寡有汉民居住,多是羌氐蛮夷居住。 徐晃、曹真、郝昭进讨,曹真斩羌首斯边,平西河郡。曹操将五部匈奴中左部匈奴迁徙至西河郡,以为充实御边之用;命人收留朔方各郡旧民,安置在新兴郡。 如此下来,曹操复西河郡,增设新兴郡。 孙权为捣拾堂内的火盆,笑道:“恭贺魏公复汉室五郡,料五郡之民,至少有在十余万之上。时迁陇南汉羌百姓,多达二十余万。如此之功,当不负魏公此行出征关东。” 顿了顿,孙权放下铁钳,说道:“文烈、子丹,骁勇有谋,加以历练,必能坐镇一方,统率诸军,为魏公分忧!”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坐镇一方,谈何容易?自子和亡后,虎豹骑由孤统率,今待二子取胜返程,虎豹骑可择一人统率,如此也可了却孤一桩心事。” “得辟旧土,驱除胡人,扬我军威,抚恤百姓,此孤今生之所愿!” 曹操见孙权端茶给自己,佯装不悦,说道:“此乃侍从之事,仲谋何故亲为?” 孙权端茶奉上,笑道:“魏公之事,无分内外,亦无高低之分。” 曹操端着热茶,感叹说道:“若非仲谋劝孤转平河西,北安朔方,恐朝中今时又多有非议之声,言孤是非。” 孙权坐在侧席,顺曹操的话,说道:“朝中诸卿多能体谅魏公苦心,唯少数歹人私下言语讥讽。” “仲谋深得孤心啊!” 曹操抿着热茶,暖着身躯,笑道:“仲谋献有良策,孤欲封赏,君可言之。” 今时曹操让孙权自行决定所求封赏,可见其受宠程度。 孙权拱手而拜,沉声说道:“权无所求,唯望魏公身体安康,早日得愿所偿。” “得愿所偿?” 曹操勾起嘴角,问道:“仲谋知孤所愿?” “臣知,但不敢说!”孙权低头说。 “但说无妨!”曹操笑道。 孙权向曹操叩首,说道:“今汉室衰微,已难统天下,魏公得有天下三分之二,权望公兴效尧舜之旧事,还天下太平,亦能让国内士民心安。” “不可胡言!” 曹操脸色故作大变,呵斥说道:“孤匡扶汉室,岂能行此不臣之事。今后仲谋当慎言,不可向外人语。” “诺!” 孙权心里对曹操多有不屑,拦路石荀彧死了,想当天子就早点走流程,玩王莽那套真没意思。如今天下格局二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何故非学王莽那套先当公,后进王,再称帝。 想是这么想,但孙权神色多是敬服,告罪说道:“权当谨记之。” 少顷,曹丕疾步至入堂,手里握着荆楚情报。 “父亲,不好了!” 曹丕神情紧张,脱鞋入内,说道:“刘备降服巴蜀,撤军回楚之后,于十一月时,在武汉称王,国号汉昌。” “混蛋!” 闻言,曹操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盏扔到地上,说道:“刘备,织席贩履之辈,胆敢自立汉昌王?” “父亲!” 曹操起身于堂内踱步,神情愤怒,说道:“刘备厚颜无耻,发布檄文,言孤欺君罔上,他要奉天靖难。如今他自立为王,目无天子,此是无君之辈。” 曹操气着不是刘备称王,而是气刘备比他早称王。实际上曹操在兵退汉中后,便有猜想刘备应该会更进一步,学他先称公。然曹操是真没想到,刘备胆子这么大,跳过封公这步,直接称王。 “父亲,今刘备称王,当如何是好?”曹丕问道。 曹操瞪了眼曹丕,没好气说道:“刘备都称王了,还能怎么办?莫非你能让刘备自撤王号?” “这~” 见曹丕憋不出话,曹操挥了挥手,示意曹丕出去。 曹操吐了口浊气,说道:“仲谋,你有何见解?” 孙权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魏公,权以为唯有进魏王,方能与刘备对峙。许昌城内不轨之人,不可不除,否则今后必生祸乱。” 曹操眯起了眼,目露杀机,淡淡说道:“董昭手上有伏皇后写与其父伏完的书信,信中伏氏阴结伏完,欲趁孤金口战败之际,于许昌发动叛乱。书信被孤所获,今在董昭手中。” 那时曹操将伏完逼死,却未向伏皇后动手,而是将书信留下来,以备合适之机使用。今数年过去了,那封书信可以派上用场了。 孙权心领神会,叩首说道:“请魏王放心,权即刻赶赴许昌,与董公解决此事。” “善!”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孤将于明年春回许昌,许昌之事勿要有失。” “诺!” 孙权起身退下,说道:“权先行退下,将于下午赶往许昌。” “今天气寒冷,路多积雪,仲谋当小心而行。”曹操说道。 “多谢魏王关心!”孙权感动地答道。 孙权对于曹操来说,使得太顺手了。今许昌内部的问题,以及称王的事项,曹操全部委托于孙权处理。明日春天,曹操要回许昌称王,这是孙权完成任务的期限。 孙权出了内堂,将门带上。 不料曹丕却是没走,在不远处等着孙权。孙权心领神会,前去拜见曹丕。 曹操转进长安,曹丕于冬天从邺城出发,前来看望曹操,并向曹操汇报国内状况。 “公子!”孙权拱手问好道。 “仲谋!” 曹丕拉着孙权的手臂,说道:“天冷,且随某上车避寒!” “多谢公子!” 孙权、曹丕上了车,车驾缓缓而动。 曹丕哈着气,问道:“父亲可有吩咐?” 孙权搓着手掌,说道:“今刘备称王,魏公不日亦要进魏王。今命权赶赴许昌,与董公处理此事。” “善!” 曹丕压低声音,问道:“魏公既要进位魏王,可有言太子之位人选?不知魏公对曹植态度如何?” 孙权笑了几下,说道:“公子内敬魏公,外交上卿,太子之位必被公子所有。” 曹丕眼睛发亮,问道:“孝敬魏公,丕不敢忘。然结交上卿,当结交何人?” 孙权思虑良久,说道:“贾公文和,足智多谋,深得魏公信赖。公子若能结交上贾公,太子之位可保无忧。” 曹丕微微皱眉,说道:“贾文和闭门自守,素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此当如何结交?” “此事易尔!” 孙权捋着胡须,笑道:“贾诩闭门自守,多是其非魏公旧臣,怕受他人猜忌。公子上门拜访,请教学问,贾诩不敢不见。且贾诩虽是不与外人结交,但其膝下子女或可用钱财富贵诱之。” 世间上的大部分人都有软肋,贾诩也不出意外。贾诩结交不上,从他的儿子、女儿上下手,也能达成目标。一旦贾诩松口,为曹丕出谋划策,以他的性格,必会倾力帮助。 孙权盖或是军事能力不行,但他的手段、政治、情商都属于极高水平。指点曹丕争夺太子之位,真就不是什么难事。 贾诩这人性格,经过孙权多年的观察,也能说了解一二。计策虽毒,但人对君上靠谱就行了。 曹丕握着孙权的手,感谢说道:“多谢仲谋指点!” “不敢,权分内之事而已!”孙权自谦说道。 曹丕念起一事,说道:“魏公欲杀杨修,仲谋何故出言相助?殊不知其亲善曹植?” 孙权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杨修可死,但不可死于汉中。若死于汉中,则无助公子夺太子之位。” “莫非?” 曹丕若有所思,说道:“仲谋欲让杨修因曹植而死?” “公子英明!”孙权笑道。 今天无更了 (本章完) 谈华夏农业变迁 自我读史以来,从早期研究王侯将相,到探讨经济制度,深究山川地理,再到了解华夏农业史。 我深感历史的脉络,实际与农作物的变迁有非常大的关系。 如早期我不理解为什么东汉时期,关西开始衰弱,关东开始崛起。 后来当我了解了农业史,我才知道宿麦在关东的广泛种植,或许是核心关键之一。 关东两年三熟,关西一年一熟,这种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无疑是巨大。有了优渥的经济基础,反馈于上层建筑,关东士族才能在东汉有巨大的话语权。 石磨这个看似小小的工具,独家独户的百姓难以使用,然唯有氏族、豪强可以掌握。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氏族、豪强手握经书,蜕变成为士族、门阀。那边关东大地上,崔、荀、范、桓等大量关东士族,或许在数百年前,仅是普通氏族,但随着经济的积累,拥有时间读经习文,掌握话语权,才逐渐成为令人生畏的门阀。 当宿麦传到南方,与水稻轮耕,形成恐怖的一年两熟。至明清开始双季稻的传播,甚至形成双季稻+小麦的三熟农业。 如此恐怖的经济代差,明清时期的南方压倒北方,也非偶然之事。 甚至府兵制的崩溃,与小麦在关中的大量种植也有关系。 历史的脉络,或许藏于我们今日的粮食当中! 个人学识浅薄,也仅是历史爱好者。 如果稻麦轮耕的内容,能给喜欢读历史的书友带去思考,这将是我之荣幸。 《季汉大司马》谈华夏农业变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6章税收新制 建安十九年,正月。清晨,朝阳初升。 “这些日送上门的礼,今日找人退回去。” 即将出发的霍峻,叮嘱步练师,说道:“为夫身居高位,今时受大王之命,参议汉昌国中军事,家中上下不可张扬。” 步练师为霍峻整理衣领,洁白手指露出镂金凤戒,说道:“既是如此,妾让家中简朴些,免得让人议论。” 霍峻笑了笑,握着步练师的手,说道:“富贵多是大王所赐,自是问心无愧。练师穿戴若是简朴,岂不让人笑话?” “今让人退礼,多是因为夫参议中军事,诸将为求官位不得已上进送礼,此时受之,恐将受制于人也。” 哪些礼该收,哪些礼不该收,霍峻心里也有本账。像简雍、孙乾、糜芳、糜竺、张飞这种纯粹是拉近关系送的礼,该收还是要收。像诸将为求升官送的礼物,霍峻则是不能收。 毕竟霍峻家中是真不缺钱,自从金口之战后,奉邑、食邑早就让霍氏衣食无忧。 至于刘备开国后,赐予的盐场则是让霍峻受宠若惊。不论是农业社会,亦或是工业社会,盐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刘备赐霍峻盐场一座,毫无疑问则是赏了个金饭碗,保证了霍氏数代的富贵。 至于今下霍峻富贵到什么地步? 如果步练师愿意,一年到头,她手上的戒指可以不重样。大小乔的出入穿戴,堪比普通高官家中的正室。 府上仆人多达二、三百人,霍峻名下田亩有十五顷,这还是霍峻有意识控制下的产物。若是霍峻放纵,怕是远不止这个数。 当然霍峻这仆人、田亩不算离谱,如糜氏兄弟,仆人婢女多达数千人;张飞、关羽各自供养门客仆人数百人,孙乾、简雍门下仆人略少,但也有几十号,上百人。 “家主,应当出发了!”侍从喊道。 霍峻见快到参加早议的时间,说道:“大王所赐盐场,我已让霍辰负责,夫人不必操心。” “善!” 步练师微微颔首,目送霍峻远离,说道:“夫君慢行,妾在府上等候夫君!” 霍峻出府,登上车驾,向汉昌王府而去。 自刘备开国称王后,按正常来说,以霍峻需回到江淮坐镇。然刘备欲整合帐下军队,革新中军体系,便将霍峻留下,帮他搭建军队体系。这也是为什么,诸将争先给霍峻送礼的核心原因。 武汉,曾是鄂县,属于是僻尔小县。但随着刘备的入驻,大兴基建,已是大有不同。不仅是王府挪到县城的西北郊野,连大量文武高官的府邸也挪至王府附近。 随着人口的激增,旧鄂县城难以满足今下的人口需求。在刘备的批复下,在鄂县西北,即以汉昌王府为核心,大兴土木,修建武汉新城。 一路上可见,负责营造新城的百姓已是早起,在官吏的督促下大兴土木。 不久,霍峻与众卿文武几乎同至,互相寒暄下,众人齐入王府。 霍峻脱覆卸剑,交予侍从,与众人趋步入堂,位居武将首席。四方将军中,关羽至江陵坐镇,张飞屯兵江州,故而坐到霍峻身后的是黄忠。 黄忠之后,则是甘宁、赵云、陈到等武官将领。 少顷,便见刘备袭王服入堂,嘴里打着哈欠,似乎精神颇是疲惫。 见刘备如此精神面貌,霍峻不由恶意揣测,不知是否是新纳的杜氏、吴氏太美,以至于刘备一时迷恋上。 若刘备有制定诽腹罪,高低给霍峻治上这一罪! “诸卿免礼!” 刘备双手微抬,示意众人免礼。 “多谢大王!” 霍峻跪坐在席上,与诸葛亮、张昭等文臣对面。众文臣多知礼节行以跪坐,唯有一人颇是无礼,盘腿坐在席上,甚是醒目。 敢在刘备面前盘坐而坐姿人,唯有简雍了! 张昭余光瞥见简雍坐姿,面露嫌弃之色。 张昭向刘备拱手,说道:“殿下,天下纷乱,礼崩乐坏,多有人臣忘礼。殿下既已称王,当不与以往同,需严肃君臣礼仪。” 张昭言语虽未点明是谁越礼,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张昭是在批评简雍。然简雍在众人的目光下,视若无睹,依旧是我行我素。 简雍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尊主在于心,而不在于外。曹操行人臣之礼,却祸乱汉室,非可言忠。” “你~” 张昭脸色沉了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备打断。 “咳!” 刘备咳嗽一声,说道:“宪和所言有理,为臣之道,在于忠心。今曹操作乱中原,诸卿当以大事为先。” “诺!” 张昭见刘备站在简雍那边,脸色虽是不满,但也唯有无视这件事。 刘备这般袒护,霍峻并不意外。出身游侠的刘备,为人豪气,袒护兄弟,对礼法没那么重视。 简雍那样坐,也不是头一次了。几十年下来,与刘备一直那样坐。甚至简雍有时独自占据床榻,头枕着脖子,与人讲话,即便别人不满,他也不在乎。 切换话题,刘备看向诸葛亮,说道:“孔明,自建安十六年起,无岁不战,无年不征,百姓凋敝,叛乱多起。今府库空乏,孔明与诸卿商讨多时,不知可有高见教孤?” 取蜀之战,虽奠定了刘备与曹操南北对峙的格局。然对吴楚百姓造成的伤害却是不小,以至于引起叛乱。甚至为了供养汉中之战,还榨取了巴中百姓的粮草。 战争期间犍为太守李严为大军供给了一批五万石军粮,也因此得到刘备的赏识嘉奖。 在攻克成都后,刘备又封赏入蜀各军。今时武汉府库中,已无多少钱粮可用。当下刘备需要让地方恢复生产,将南方各州的情况稳定下来,以免再生波澜。 诸葛亮沉吟少许,拱手说道:“天下纷乱,常有曹贼进犯。为御贼兵,东西千里调度,吴楚军士无岁不战,致使田无常耕,民无常居,百姓凋敝。” “今时南北之势已定,巴蜀归治,亮以为当重核赋税,核验巴蜀户籍,劝农耕作,行稻麦轮耕之法,疏通水渠,休养生息,积蓄粮谷,以备北伐之用。” “请细言!” 诸葛亮整理了下思路,说道:“自主公统吴楚以来,为速安二州,调配赋税以供军用。亮承旧税收粮,以钱折粮,多收粮谷以充府库。然及今下,可革令税收,励民劳作,广垦荒田。” 东汉时期的赋税种类繁多,中央常收如田租、刍稿税、口钱、算赋等税收。田租、刍稿税收取实物,口钱、算赋则是收取钱财,可互相折算。 两汉田租低,口钱、算赋二税高,此二税按人头数目收取。在东汉朝廷对基层失去掌控后,人头税就难以收取了,名义上则按每户收取赋税。 然东汉中央税收有那这几种,不代表地方没有私税,在桓帝时期起,地方州刺史、太守常私设税目,中饱私囊。 汉末乱世以来,五铢钱贬值,商品经济凋敝。刘备入主吴楚后,在诸葛亮的主持下,将口钱、算赋折算成粮布,用来上缴中枢。 但是常年的作战,隐户的增加则是不利于旧税的发挥。今天下稳固下来,税收制度的改革,则是要变上一变。 “亮以为今时当废各地杂税,仅收田租及户税。承旧制,轻田租,重户税。行租调民税,可励民劳作,广开农田,多衍子嗣,以为人口繁衍。” 诸葛亮于堂内踱步,说道:“除此之外,当广收四州盐铁金铜等山海之藏,分设司金、司盐等职,行官山海之策。时亮闻成都有锦,名为蜀锦,价值千金,天下士族多喜之,可官营蜀锦,令其售卖于天下,以充军实。” 天下纷乱,仅靠农业税必然是不足以支撑军事的支出,唯有利用官营经济,将百姓必需品的售卖,纳入到收入当中,方能支撑得起战时的经济。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如按孔明所言,今新税之法,岂不似曹操赋税,收田租亩四升,户出绢二匹、绵二斤。” “正是!” 诸葛亮躬身说道:“曹操虽恶,但其所行税制,颇有称道之处。亩收定额,税以户收,不计人数,行以户数计之。税收额定不变,则励治下之民,多垦田亩,多生子嗣。” 曹操不论是军事能力,亦或是政治能力都有可称道之处。隋唐时期的租庸调制,则可以追溯到曹操革新的户调制。 曹操户调制的革新,纯属迫于无奈。战争的进行,百姓的流离,人头税则是难以收取,唯有从户籍数量下手。 户税不变,田租低,如此的赋税制度,有利于百姓大量开垦荒田。毕竟收取的钱粮不变,则能激励百姓积极开垦,生更多的子嗣。 “亮以为主公治下可行‘平赀’之法,按民户富贫之分,统田亩数目,亩收一斗,再另调户税。” 诸葛亮向刘备拱手,说道:“行平赀之法,富者多缴,贫则少缴,申以厉法,百姓可有所得,豪强不敢违法。行官山海之策,赋税多出,府库当可充实,以供军资。” 平赀,户调制度的关键所在。即核查百姓的资产多寡,按照贫富差距,划分出下、中、上百姓的家资,富裕者多收,贫穷者少收,从而达到打击豪强的地步。 当然租户制仅是诸葛亮税收制度中的部分,诸葛亮对于豪强、士族的遏制手段更为高明,如诸葛亮之前强调的蜀锦。 将蜀锦属于是三国时期的奢侈品,平头老百姓买不起,唯有霍峻、糜竺、关羽等军功贵族,或是地方豪强、富商购买得起。 将蜀锦官营,则是意味着豪强购买奢侈品蜀锦,则是变向地向武汉缴纳高额税收,而不伤及普通百姓。 这便是诸葛亮与曹操的最大不同,也可以说是齐法家与秦法家的政治理念的不同。 齐法家手段温和,利用经济手段去为国家获取利润,如管仲开设妓院、诸葛亮国营化蜀锦。 秦法家手段粗暴,利用行政力量重农抑商,强迫百姓缴纳赋税,或是拆分户籍。 当然诸葛亮将蜀锦国营化,注定会得罪蜀地的士族、豪强。不过这都是小事,有得有失,增补有损,这是自然法则。 (本章完) 第357章强干弱枝 《汉纪·昭武帝纪》:建安十九年,中祖诏:“益、梁、扬、荆、徐、交六州,收田租亩八升,户出绢三匹,绵三斤,平赀民户富贫,他税不得擅自兴发。” 南汉新鲜出炉的户调制,并非诸葛亮独自一人所思,其中亦有霍峻、庞统、法正等人的出谋划策。 ‘收田租亩八升,户出绢三匹,绵三斤。’仅是南汉户调制的其中的部分内容,并非所有百姓都这般缴纳赋税,而是达到某种资产下,或是户口人数达到某种标准下,才需要如此缴纳。 在霍峻的建议下,分为九等贫富,上上户缴纳五匹绢,五斤绵;下下户缴纳一匹绢,一匹绵……且边远地区,孤寡老人,亦有不同的赋税制度待遇。如此安排下,尽量做到了取富补贫,让贫少缴赋税。 至于租庸调制中的‘庸’,今时征战频发,自然没有施行‘庸’的必要。 总体来说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殊性,诸葛亮与众人制定的租调制,已是较符合南汉的版本。 当然这也非永久版本,如细则中诸葛亮取消了车马税,便是为了帮助南方各州商业的繁荣。等商业繁荣起来,便会重新加入车马税,另增税收。 在有户调制细则下,刘备迅速通过,并让王粲草拟诏书,颁布往六州郡县。 税法的敲定,不代表诸葛亮提出的政策都有人同意,采取国营化蜀锦,必然招致蜀人的反对。 尚书仆射张松,起身出列,说道:“启禀殿下,军师之语,松不敢妄同,前汉官营盐铁,其所鼓铸铁器,大抵多为低劣之物,百姓难以为用。” “如铸镰刀,刀刃钝弊,割草不痛,百姓耕种艰难,为之苦矣。亦或是官盐,多掺泥沙,百姓以重钱买下盐,官商勾结,苦不堪言。” “今为军费计,盐铁勉强可为官营,以充军资。然蜀锦不然,其非盐铁必需之物,若官吏弄虚作假,上遮下掩,致使蜀锦低劣,品相呆陋,达官显贵,安会买之?” “曹操治下陈留襄邑,自秦汉以来织文名著中原。军师妄图官营蜀锦,以蜀锦流通四方,获取钱资,以充军实。如此之举,怕是难成,将会徒废钱资,又伤百姓之心。” 说着,张松心中暗自冷笑,拱手说道:“主公若恋蜀锦富贵,可收蜀锦售卖之税,以充国用。官营之下,松恐助长私买襄邑织文之风。” “这~” 刘备露出迟疑之色,张松说的那番话,不难理解。 天底下并非只有成都生产蜀锦,在中原陈留地区有著名于世的襄邑织文。甚至巴蜀地区的织锦技术来自中原地区,到了东汉时期蜀锦才开始渐渐在市场上冒头。 如果采取国有化蜀锦,导致蜀锦质量下降,无人购买,除非紧闭国门,禁止中原的锦帛流入南方,蜀锦才能占据南方的市场,榨取士族、豪强的赋税。 不然的话,蜀锦根本做不到榨取豪强的资产。甚至会因蜀锦质量低劣,让人走私中原的织文。毕竟蜀锦又不是石油,没了蜀锦,士族、豪强活不下去。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永年何出官营会使蜀锦品相低劣之语?官营、私营皆为人营,其中蜀锦低劣、精美在于经营之人是否多谋尽心,如无知小儿理之,纵万贯家资,亦有山穷水尽之日!” “亦或是以国喻商,丞相经营朝政,有如萧何供给军用,使军资无缺。亦犹如田汾者,中饱私囊,利己不利公。故经营之本,在于人,而非官、私之上。” 说着,诸葛亮对着众人,笑道:“至于私营可得利,官营仅有俸禄,为何不可取官营之利,以赏经营之人?” 此番言语出来,倒是让霍峻颇是惊讶。 诸葛亮之语已有了后世国营企业寻找职业经理人的味道,国营确实是导致体制僵化,官僚主义严重,产品质量下滑。 但国营企业又并非无可救药? 通过改革体制,引入合适的经理人,重新焕发出活力,甚至上市盈利者也是不少,如后世沿海港口。 张松略有慌张,但还是反驳道:“如那些官吏,贪腐其中钱财,又当如何理之?且军师安敢断言,能寻到如此之人?” “霍督,蜀郡张氏多以蜀锦获利,据当地人言,蜀地锦帛生产贩卖,张氏可占五分之一,极为富庶。” 黄忠偷偷说道:“张松入武汉以来,多有送蜀锦与高官显贵。” “果然如此!”霍峻蔑笑道。 以张松无利不起早的性格,霍峻已是猜到张松必然与蜀锦关系密切,否则也不会这么反对诸葛亮的建议。 轻咳一声,霍峻说道:“殿下,以峻观之,军师官营蜀锦并非不可。中原多经丧乱,百姓流离,商贾凋敝。今巴蜀少经战乱,若官营蜀锦,精选锦面,批量织之,或能获利也!” “霍督之语,深谙商贾之学!”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中原百废待兴,襄邑织文,多是户、族织之,寡有商贾生产。若有适当之法,蜀锦可在中原大行其道。” “孔明有方法?”刘备好奇地问道。 诸葛亮自信而笑,说道:“略有所得,官营蜀锦,或能为国取利也!” “大王!”张松喊道。 刘备抬起手阻止张松发言,说道:“孔明既敢如此言语,孤岂能不行。蜀锦纺织由官吏经营,归孔明掌控负责。” “多谢殿下器重!”诸葛亮拱手说道。 见刘备如此安排,张松又怒又恼。 他本想通过换主,以来达到更上层楼的目的。如今官是升了,但家里的资产没了。 诸葛亮提出核查巴蜀户籍、田亩数目,张松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捏着鼻子同意。但如今国有化蜀锦,却直接把张松的命根子弄断,这让张松能不恼怒吗? 迎刘备入蜀,不曾想迎了头虎狼入蜀。 又聊了半响,将各种事宜布置好。散会前,刘备沉声说道:“今国中粮草缺乏,当以积蓄粮谷为先。今岁一年,国内禁酒,不准以粮谷酿造酒水,不论尊卑亲疏,违者当以重罪论处。” “臣谨记大王之令!”众人拱手应道。 刘备从榻上起身,说道:“仲邈且随孤而来!” “诺!” 众人起身退堂,霍峻则是跟在刘备身后。 诸葛亮招呼马良,说道:“季常,稻麦轮耕之法,自数年前下达政令,但因战事耽搁,推行缓慢。此事由季常核查进度,看能否将此利国利民之事,推行于民间。” “诺!”马良应道。 “长绪、元叹,今盐铁细则……”诸葛亮又在招呼顾雍、孙邵二人商讨官营盐铁的内容。 在诸葛亮忙活政事之时,霍峻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侧堂,刘备邀请霍峻入座,君臣独对。 刘备让侍女奉茶,笑道:“仲邈不仅有兵略之学,亦有大家之能。深议两汉军制之文章,精妙绝伦。今仲邈深思今下,可有新制教孤?” 霍峻撰写兵书之事,渐被南汉上层文武知晓。刘备也曾浏览过已完成的书稿,对其内容大为惊叹,这也是刘备委托霍峻参议中军改革事宜的原因之一。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殿下执掌吴楚,骤然而起,为笼络人心,收诸将之兵为己用,又取豪强之兵为己用。入征巴蜀,多赖元从及降人兵马,然以峻观之,此非长久之法。为正此风,峻以为当行强干弱枝之策。” “请仲邈教孤!”刘备请教道。 霍峻整理思绪,说道:“自前汉以来,行南北中军之法,居重而驭轻,以临四方州郡之上。世祖之后,罢都试制,以边地五营、南北中军为主。今殿下可效此法,设南北禁军,各属兵卒两万。” “北军,以殿下元从为基,选中军旧部精锐充入,以来守中枢武汉;南军,发南方六州诸将帐下勇士入南军,以削弱诸将实力,以来镇江水两岸。” “以五千人为一营,南北军各四营,分设八营,由杂号将军统率。如营名可为神策、虎步、控鹤等。禁军分设三曹三监,领统军作战、操练军士、粮草辎重、军械配备、核发军令、军事参议、都护各军等职。” “凡以上八营,得殿下手谕、符节,三监下文书,委将出征开拔。凡坐镇中枢之时,由三曹负责委将领操练军事。” “四万之兵,皆四方精选之猛士,得配兵甲,精心操练,足以威慑南方六州。待禁军建成,威慑四方,可再议诸将兵马。” 刘备拿下吴楚,多有取巧,仓促上位,对于南方诸将的兵马采取默认保留的态度。刘备由于抵御曹操的兵马,多赖霍峻、关羽、张飞、陆逊等亲信兵将。 这种现象必然不能长期持续,故而唯有先强健筋骨,充实中军,威慑地方,才能讨论地方诸将的问题。而且今时南北对峙,既要禁军坐镇中枢,地方军队也不能少,否则地方空虚又是危险。 “彩!” 刘备思索良久,不由鼓掌,笑道:“抽调诸将精锐,充实禁军。仲邈所献强干弱枝之策,甚是精妙。”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招数,不得不追溯到后周与北宋身上。后周藩镇依然存在,地方将领实力依然不小。为了组建精锐的禁军,柴荣广募天下壮士,精选锐士入禁军,得以形成威名赫赫的北周禁军。 刘备借平巴蜀之威,利用称王开国之风,广募南方六州诸军锐士。有关羽、霍峻、张飞的带头,诸将不会不给刘备面子,且他们也不敢不给,毕竟又不是剥夺军权。 沉吟少许,刘备问道:“组建南北二军,既要有主将选拔,不知仲邈可有人选?” “峻不敢!” 霍峻低头说道:“峻以外军参中军事,已是有违军法,今再举荐将领,怕有越规之嫌。” “哎!” 刘备面露不悦,说道:“仲邈之心,孤岂能不知,安会疑虑?但说无妨,孤必不见怪!” 得到刘备的许可,霍峻思量说道:“子龙将军,忠心耿耿,为人公正,既任中护军,可令其选拔南北禁军之事。” “黄老将军勇力出众,功勋卓著,可让其领组建南军之责;叔至将军久经沙场,主白毦兵,为殿下亲信,可让叔至掌北军之事。” “如此布置,子龙将军为主,二位将军为辅,搭建中枢禁军。三曹三监武官文吏,殿下可多思考人选,臣不便多言。”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黄老将军,官任后将军,今让其组建南军,可有小用之嫌?” 黄忠膝下无子,让他组建南禁军,这让刘备颇是信任。然是考虑到黄忠的身份官职,协助征东将军的赵云理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子龙将军为中护军,何不如委黄老将军为中典军,协助护军典掌南军。”霍峻建议道。 “可从仲邈之语!” (本章完) 第358章杀后称王 公元214年,建安十九年,二月。 除了朔方、河西外,天下战事渐消。孙权奉曹操之命,从长安回许昌已有二三个月,在与董昭的配合下,曹操封王事宜基本完成。孙权仅差最后一步,即可完成曹操交代他的任务。 “嘚!” “嘚!”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蹄声清脆悦耳,马蹄缓行半响,于宫城而至。 曹机披甲拱手,恭敬说道:“吴侯,北军甲士千人皆已集结。若有差遣,请吴侯吩咐。” 孙权翻身下马,淡淡说道:“今日之事,用不着宫城甲士待命,你选心腹甲士十名,随某入殿即可。” “诺!” 孙权抬脚欲走,似乎想起什么事,笑道:“若事急,君当如何?” “事急?” 曹机面露犹豫,难以回答。 孙权脸色沉了下来,说道:“魏公畜养你等已久,多为事急之用。且君又是魏公亲族,岂可见事迟缓!” “待大事成后,富贵官爵皆由君取尔!” “谨遵吴侯之命!”曹机振奋精神,应道。 曹操为了控制刘协,将他彻底变成自己手上的傀儡天子。曹操弄死衣带诏上的那些人后,委任曹机率亲信甲士驻守宫城,名为保护天子,实为囚禁刘协。 从此之后,凡进出宫城,拜见刘协之人,都要有曹操许可。甚至无曹操的令书,刘协还见不了某些臣子。 曹机者,曹操宗族子嗣,无征战沙场之才,为人却是忠心耿耿,得以被曹操委以重任,负责看守刘协。 “走!” 孙权袭武官玄服,手按汉剑,趋步上阶。 行至殿门,孙权按剑停下来,问道:“陛下、皇后可在殿中?” 侍从低着头,答道:“启禀吴侯,陛下、皇后正在殿内用膳。” “吴侯,今下是否行事?”曹机问道。 “不急!” 孙权摇了摇头,说道:“御史大夫郗公,尚书令华公未至,且等上一等。” “诺!” 郗虑,字鸿豫,曾参与构陷少府孔融之事,此前又奉命持节册封曹操为魏公。现任御史大夫,名义上与曹操的丞相官职并重,但郗虑多是橡皮章子,且唯曹操是从。 华歆,字子鱼。为人多有才华,但却贪恋功名。曾任豫章太守,兵败后被俘后,被曹操征召入许昌,就成为曹操帐下鹰犬。 说起来亦有趣事,华歆北赴许昌时,孙权多有不舍,希望华歆留在江东,却被拒绝。不曾想几年后,他们二人同在曹操帐下任官,多有唏嘘。 然所幸华歆多念孙权当初放行之恩,今与孙权关系颇佳,也为孙权说了不少好话。 孙权按剑插腰,驻步殿门。 半响后,郗虑、华歆二人姗姗来迟,顺着石梯上至殿门。 “吴侯!” “权见过郗公、华令君。”孙权拱手道。 “今日之事是?” 问好后,郗虑神情多有犹豫,说道。 孙权收敛神情,说道:“丞相屯兵长安,平关西兵乱,今无法入许,特命权协助郗公处理此事!” 郗虑目光看向宫殿,迟疑说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可否先得陛下诏书?” 孙权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巾帛,交到郗虑手上,说道:“郗公德高望重,可先入宫殿,宣读此诏,或让陛下批阅。” 郗虑看着巾帛上罗列伏皇后的罪名,不由长叹了口气。 他出生于东汉末年,听过大将军毒死小皇帝的事,知道阉党杀大将军,大将军反杀阉党。 年轻的他也曾与众士人咒骂过那些奸臣,立誓清除乱臣贼子,辅佐天子大治天下。不料如今自己也将要成为奸党的一份子,干这种臭名昭著的事。 算了,自己当初又没说辅佐哪个姓氏的天子,曹、刘也无所谓了! “请郗公入殿,让陛下批复诏书,下废黜皇后之令!” 孙权见郗虑拿着巾帛发呆,提醒说道。 “善!” 郗虑咬了咬牙,手里攥着巾帛,领着几名甲士率先入殿。 孙权按剑不动,说道:“华君,待陛下批阅诏书后,且随入殿,依计行事。” “诺!” 少顷,刘协得见郗虑忽然趋步入殿,心中紧张起来,惊诧说道:“朕不曾命卿入宫,卿怎突至宫城,莫非有要事发生?” 郗虑抬眼见刘协高坐榻上,拱手说道:“启禀陛下,今许昌城中有奸贼作乱,臣恳请颁布诏书,以让诸卿便宜行事!” 刘协松了口气,疑惑说道:“奸贼作乱,按曹丞相布置清剿奸贼即可,又何需朕之诏书?” 说着,刘协苦笑了下,说道:“且朕之诏书,又有何人愿意遵之。” 郗虑双手奉上巾帛,说道:“此人无陛下之诏,臣等不敢处置。” 刘协取过巾帛,却见上文却是书写罗列伏皇后的罪名,言伏皇后与其父伏完阴谋作乱,今为朝廷社稷而思,当要收缴皇后印玺,将伏皇后罢黜,贬至宫舍,另行处置。 “这~” 刘协脸色大变,说道:“郗公,皇后贤良淑德,治宫二十余年,从无作乱。今将其罢黜,恐遭非议,此诏不可下啊!” 郗虑默然不语,不知如何回答刘协。 趁着这个时机,刘协让侍女将消息偷偷告诉伏皇后,自己则是与郗虑交谈,试图挽回这件事。 郗虑沉默半响,开口说道:“陛下,此诏乃魏公让陛下所下,臣仅奉命行事。” 刘协面露悲呛之色,说道:“君为汉臣,不奉朕之诏书,却从魏令,此为何理?” “啪!” 殿门猛地被推开,孙权佩剑挺胸,带着十几名甲士,径直闯入宫殿。此一行人,甲叶哗哗作响,脚步沉稳有力,杀气凌然而升,让人不由胆战心惊。 见状,刘协脸色惶恐,鼓起勇气,呵斥说道:“孙卿,今无朕诏,安敢带甲兵入殿?” 孙权朝上拱手,说道:“陛下已下诏罢黜皇后寿,臣不敢不奉命从之。” “大胆!” 刘协指着闯入宫殿的众人,怒吼道:“朕从没下过此诏书,皇后寿为大汉国母,此事断不可改!” 伏寿与刘协的感情深厚,从董卓乱政之时,伏寿便侍奉刘协左右。至今以来,夫妻相处二十余年,伏寿为刘协生下两位皇子。 今要罢黜处决伏寿,这让刘协怎么舍得! 对于刘协的无能狂怒,众人或有畏惧,但孙权则不畏惧。没有比他更懂权利这种东西的运作了,刘协除了身上那层皮,还有什么值得令人畏惧? 孙权按剑先行,示意曹机跟上。 曹机想着殿外的那番话,毫无顾忌地跟上。 “孙权,你想干嘛?” 刘协见孙权佩剑上前,目露凶光,心中不由恐慌起来。 “请陛下下诏!” 孙权走到刘协身前,故意露出佩剑,威胁说道:“皇后寿无国母之德,请陛下下诏!” “朕不下!” 刘协虽是惶恐,但为了自己的妻子,还在那负隅顽抗。 “曹机!” “诺!” 曹机疾步上前,抓住刘协的手,冷声说道:“请陛下下诏!” “朕不下!” 刘协在那挣扎,呼喊道:“郗公!” “上!” 曹机与另外一名甲士,从左右控制住刘协。冰冷的甲胄贴在刘协的脸庞,让他愈发恐慌,生怕孙权让这些人弄死他。 孙权几近发怒,看向尚符玺郎中尹宝,厉声说道:“取玺来!” 尹宝见孙权如此对待刘协,则是不由呆滞住,手脚不听使唤。 孙权为恐吓刘协,径直抽出长剑,一剑戳入尹宝的腹部,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装有玉玺的布囊。 在场众人都被吓得说不出来,刘协张着嘴也不敢喊。 孙权将玉玺放到刘协面前,厉声说道:“请陛下下诏!” “不要!” 见刘协还不妥协,曹机摁住身子,甲士压住左手,孙权控制刘协的右手抓起玉玺,盖在诏书上。 玉玺上的朱红瞬间沾透巾帛! 郗虑闭眼而叹! 孙权扬起巾帛,大声说道:“陛下下诏,罢黜皇后寿。今请华君入殿,搜索贱婢伏寿。” “诺!” 有了刘协的诏书,除了孙权、郗虑外,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动了起来,跟着华歆进入后殿,抓捕伏寿。 得到解脱的刘协,喘着粗气,浑身松软躺在榻上,似乎惊魂未定。 后殿内,华歆站在衣柜前,脸色阴沉。 他率军士搜索后殿,却没找到伏寿的踪影。 “呼!” 听到声音,华歆猛地看去,却见婢女在角落瑟瑟发抖。 婢女见到华歆冰冷的目光,流着泪水,捂着嘴巴,指向了橱窗后的墙壁内。 “推开衣柜!” “诺!” 两名甲士粗鲁推开衣柜,木材的摩擦声让人烦躁且又心慌。 衣柜被推开,却见伏皇后披头散发蜷缩在壁内,瑟瑟发抖犹如待宰的羔羊,见到华歆的那一刻,伏皇后直接崩溃,大哭起来。 “请随歆至掖庭!” 华歆伸出手握住伏寿布满灰尘的手,将伏寿拉出墙壁。 伏寿眼睛红肿,泪水流下,在那哭泣不已。 “呜呜~” “随歆至掖庭!” 伏寿抽噎哭泣,披散头发,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 “华卿,陛下何在?”抹着眼泪,伏寿问道。 “在外殿!” 华歆保留文士的风度,尽量向伏寿挤出温和的笑容。然在伏寿眼中,华歆的笑容犹如索命的恶鬼,让她愈发胆寒。 跟在华歆身后,伏寿赤脚蹒跚而行。 伏寿走至外殿,却见刘协坐在榻上,独自流着泪水。 见到伏寿的那刻,刘协泪水止不住下流,对于这个陪伴自己二十几年的女人,刘协是真的舍不得,也是真的爱她。 伏寿不顾甲士的阻拦,伸手抓住刘协的手,哭泣道:“陛下能救妾乎?” 刘协流着泪水,大声说道:“我亦不知能活几时?” “陛下!” 伏寿被甲士强行带走,哭泣说道:“当保皇子性命!” 望着被架走的伏寿,刘协内心崩溃,说道:“郗公!天下怎有如此之事?” 郗虑脸色羞愧,长声而叹,向刘协拱手告退。 望着郗虑远去的背影,刘协看向孙权,哀求说道:“卿深受丞相器重,能否进言救皇后一命,我当感激不尽!” 孙权神色不变,淡淡说道:“陛下废黜伏氏,其已非皇后。” “寿儿!” 刘协哀哭不止! 孙权从怀中取出巾帛,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后,今曹贵人温柔贤淑,有任、姒徽音之美,怀谨身养己之福。陛下可立贵人节为后,与陛下齐治大汉。” “曹节?” 刘协悲极而笑,说道:“曹操终要仿效王莽旧事矣!” 孙权撇了撇嘴,他虽对曹操的文治武功敬佩,但却对曹操效仿王莽的行为看不上。 封公,扶女为后,进王,称帝。这样的政治流程看似完美,但中间的过程有太多恶心事了。 若他是曹操,多会在平定辽东、河北后,进位称帝。又何至于玩脱了,还让刘备抢先称王。 接下来若想让曹操称帝,大体要走点不寻常的方法。 刘协流着泪水,批阅完册封曹节为皇后的诏书。 继而,孙权又取出巾帛,说道:“陛下,魏公收复河西、北平朔方,功绩卓著,非诸侯王不可赏。今臣与诸卿以为可封魏公为魏王,赐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刘协望着巾帛上的内容,讥讽说道:“名为王,实为天子,如此册封行事。魏公何不如让朕将天子之位让与他,免得魏公辛苦奔波。” 孙权没有回答,仅是将两封诏书收起,说道:“多谢陛下恩典!” 望着孙权的背影,刘协哀求道:“二位皇子今在何处,孙卿能否向魏公美言,留二子一命?” 孙权手抚剑柄,淡淡说道:“魏公有令,母犯死罪,不可不除。留子为患,岂有此理乎?” “呜呜~” 刘协趴在案几上大哭不止,他这个皇帝当着太窝囊了。自己的女人不能保护,儿子也要被处死。 “狗贼可恨!” 刘协紧咬着牙齿,怒捶案几,但却是无能狂怒。 孙权走出宫殿,曹机、华歆在殿外恭候。 “废后如何处置?”华歆问道。 “于掖庭暴室处死,所生二位皇子皆鸩杀之。伏氏族人押入大牢,尽数诛之。”孙权说道。 “吴侯,歆以为此事当上报长安,观魏公之意。”华歆说道。 闻言,孙权猛地醒悟,从残害皇帝的快感中挣脱出来,说道:“当从子鱼之言,权险误事尔!” 顿了顿,孙权上扬嘴角,冷酷说道:“今日在场宫人,除魏公眼线外,全部处死。” “诺!” (本章完) 第359章居功自傲 孙权手段的麻溜,让身处长安的曹操不由感叹几声。 曹操赦免伏寿母亲及族人十九人的死罪,改为发配边疆涿郡。至于伏寿及二子、百余名族全部被处死。 伏寿之死,露布天下。 不消几日,也传至武汉。刘备借此发挥,怒斥曹操作乱,承认伏寿的皇后位,下令南方数州为国母伏寿发丧。 至于如何发丧,刘备则是头扎麻巾,以示哀悼。 主上以身作则,臣子也皆效仿,头扎麻巾,为伏寿服丧。 是日,霍峻用过早饭后,将赶到汉昌王府办公。 “夫君,麻巾忘记带了!” 小乔小跑而来,胸前波浪摇晃。 春季将过,夏季将至,妇女穿着逐渐单薄,凹凸有致的身段也多有显露。 霍峻挥了挥手,说道:“君上有令,披麻三日。今三日已过,不必再扎麻巾了。” 小乔收起麻巾,问道:“府上管事来说,官吏平赀财产,当如何申报?” 霍峻微叹了口气,说道:“当是如实申报,岂能弄虚作假。所缴田赋、户税如实上缴。也知会声族人,让他们不可倚仗权势,欺上瞒下。” 租调制的出炉,直接推广到南方数州。其核心在于划分民户的财产多寡,富者多出,寡者少出。而这项需要依仗政府对基层的掌控力,若掌控不足,必然出现欺上瞒下的情况。 然南汉政权并非腐朽的旧王朝政权,中枢官吏尽力做事,选拔良吏出任郡县,加行严法,故而对基层的掌控力较为出色。 不过对于南汉的核心权贵而言,即便评为上上户,缴纳三匹绢、三斤绵真就不多,但该缴还是要缴。 “对了!” 霍峻撩了撩小乔的碎发,说道:“今后可多买些蜀锦,府上的布帘过于简朴,可用蜀锦更换。告诉夫人,也可多做几件衣裳,不必在蜀锦上抠搜。” “诺!” 权贵赋税缴纳不够多,那就多买蜀锦。这种另类的富豪税既能让富商缴纳的开心,又能让府库充实,还割不到底层韭菜,真就一举多得。 霍峻将要出发,但见小乔拽着自己的手,似乎有话有说。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霍峻直入主题,说道。 小乔扭捏了半响,说道:“今日天色明媚,陈夫人邀妾与姐姐出游,午出暮归,仅不知夫君能准否?” 望着小乔渴望的目光,霍峻坏笑道:“答应并非不可,但你要答应为夫一件事。” “何事?” 霍峻凑到小乔耳边,轻声低语几下。小乔白了眼霍峻,红着脸应了下来。 见小乔如此神情,霍峻大笑出府,乘坐马车赶至王府办公。 今时霍峻有新的官职,即以前将军身份,兼领中监军之职。 在刘备、诸葛亮、霍峻等多名核心文武的讨论下,以霍峻提议的方案为模板,刘备采纳各方的意见,敲定了南汉禁军制度。 禁军之中,以级别高低分设军师、监军、护军、典军四级。 军师不负责具体事务,多由荣誉挂名,由安汉将军糜竺出任中军师。 监军监督禁军诸将、统筹战事,今组建禁军,刘备委任霍峻出任中监军,帮助他搭建禁军三曹三监架构。 护军选拔禁军诸将,即后世的组织部部长,除刘备委任的高级军官外,凡中下级军官的选拔,皆归由护军负责委任,论实际作用犹在监军之上。中护军由赵云出任,帮助刘备选拔禁军军官。 典军典掌禁军营兵,负责选拔、统属南军士卒,即黄忠出任。 在北军士卒统属上,刘备单独划出由陈到负责,以三监之中的羽林监统属,级别上低于中典军。 如此下来,各级之间看似有高低级别之分,但实际而言各自负责的板块皆有不同。 很难说典掌南军的黄忠,不如督护禁军的赵云。毕竟二者的负责范围不同,一个负责士兵选拔,一个是军官的委任。 中军体系为职,四方将军为官。高官不一定配高职,低官也并非不能就高职。 故而仔细了解霍峻的中监军,实际上就是干档案室兼行政处主任的活。 武将委任由赵云负责,三曹三监负责人已经由刘备指派,霍峻也就负责搭建行政流程,然后上报到刘备那。 到了汉昌王府,霍峻向众人安排好公事,又将兵将档案及行政流程等杂事交予黄权梳理,继而霍峻便开始摸鱼溜达,或是撰写兵书。 相对于霍峻的轻松摸鱼,诸葛亮则是没那么轻松,与众人忙于政事。 “汉昌国户籍数目来了!” 张松两袖皆空,趋步入堂,笑道:“不知何人统数荆楚户籍数目?” 张裔持竹简而来,说道:“由裔总计,不知汉昌国户籍数目何在?” 张松哈哈大笑,自傲说道:“区区几郡数目,何需巾帛抄送,皆在松心中。” “这?” 张裔迟疑几下,苦笑道:“我知子乔过目不忘,但汉昌国户籍数目需归档,并由军师审批,岂能如儿戏般行事。” 张松面容不悦,呵斥说道:“若无我举荐,安有你今下之位?我贵为尚书仆射,深受大王宠幸,岂能不知此事之重。” 张裔,蜀郡成都人,与张松出自同个张氏。张松家中富贵,张裔较为贫穷,二人关系遥远,仅是同姓而已。 然即便如此,张松自认为自己推举了张裔,且又是刘备取蜀老臣,常自以为傲居同州人之上。 说着,张松坐到张裔的主位,拿起毛笔,便在巾帛上写下汉昌国户籍数目及九等民户数量,其间毫无停顿,流畅至极。 “君嗣,何如?” 张松放下毛笔,自豪的说道。 “子乔高才,裔自愧不如!” 张裔心中自是不满,但不敢得罪张松,只求将他打发走。 “哈哈!” 张松站起身子,骄傲说道:“过目不忘,岂是凡人所能精通。” 说着,张松迈着脚步,便去寻诸葛亮。 “军师!” 张松见到诸葛亮在廊角和文吏交代事情,便主动凑了上去。 诸葛亮见张松过来,打发走文吏,心虽有不满,但仍是笑脸相迎。 “子乔,莫非有事寻亮?”诸葛亮笑道。 “略有小事相询!” 张松走到诸葛亮的身侧,然他又似乎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几步。 显然张松矮小的身高,仅到诸葛亮肩膀上下,若离得太近,张松则是要仰头与诸葛亮交谈。 张松隐去心中的自卑,笑道:“不知官营蜀锦之事进展何如?”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亮正命徐君负责此事,料今时正在与成都制锦商贾洽谈,不知子乔所问为何?” 张松捋着胡须,说道:“蜀锦,成都百姓衣食所在,今官营蜀锦,若经营不善,蜀地百姓为之苦矣!且与民争利,非长久之法。军师欲充府库,何不如从中收取赋税,源源不绝,不亦善乎!”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正因蜀锦乃成都百姓衣食所在,若能让蜀锦增产,达于四海,成都百姓岂不富饶?” 说着,诸葛亮持扇轻点张松的肩膀,笑道:“亮尚有公事需理,怕是不能与子乔畅聊。” 与张松这种人纠缠蜀锦之事,几乎掰扯不完。张松屁股歪在自己那边,诸葛亮怎么劝也没用。 当然诸葛亮也知道将张松手中的蜀锦产业官营后,必然对他造成大量的财产流失。 但诸葛亮更知道张松如果能放弃蜀锦产业,行以退为进之法,必然能赢得刘备的赏识。可惜张松偏偏就是执迷不悟,非要被眼前小利所缠住。 “军师,此乃汉昌国户籍数目!”张裔将巾帛呈上,说道。 诸葛亮拿过巾帛,仔细一看却发现笔迹的墨汁未干,问道:“怎么回事?” 张裔拱手说道:“启禀军师,张仆射空手至此,自以为有过目不忘之才,现场抄录王国户籍。” “岂有此理?” 诸葛亮脸色沉了下来,质问道:“君嗣负责统计荆楚户籍数目,今张仆射所行之事,不合规章建制,你怎可让他如此行事?” 张裔叫苦说道:“军师有所不知,张仆射深受大王宠幸,常以举荐之语凌下,自居益州士人之上,裔人微言轻,怎敢多言?” 张裔非能忍受张松欺压之人,反手就将这件事告到诸葛亮手上。以他多日对诸葛亮的观察,诸葛亮必会帮他解决这件事,不会像凡夫推卸责任,不敢得罪张松。 诸葛亮沉吟良久,说道:“且以公务为先,劳烦君嗣走趟,向尚书令核对下汉昌国户籍数目。” “至于张仆射此事,伱不必理会,我自会料理。今后理政以法制为先,不合流程之事,断不可为之。” 说着,诸葛亮提点说道:“你与益州诸士言,大王非刘璋,不必寻人际攀附之事,赏罚功过,大王与某心中多是有数。” “诺!” 张裔面露感谢之色,说道:“多谢军师。” 望着张裔的背影,诸葛亮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法正性格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在成都时报复仇人,虽对法治造成不好的影响,但转任汉昌太守后,多是尽心做事,可堪大用。 反观张松其人,虽过目不忘,但为人居功自傲,这般下去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必须要向主公汇报,解决这件事。 (本章完) 第360章无我安能取蜀? 王府之内,后院之中。 却见刘禅、霍弋等三四名孩童,持木剑而立。陈到身袭劲服,面容严肃,立于众孩童前,讲授剑法之精髓。 “剑分击、刺、格、洗四术,故号四母剑术。四术合有十六法,击法有五,刺法有五,格法有三,洗法有三。然诸子初学剑法,需从眼法习起,分为看剑、看走、看手,平视、斜盼、意顾等六法。” 陈到在四子之间踱步,拍了拍关兴的脑袋,示意他集中注意力。 “可有诸子晓得,为何习眼法?” “陈师!” 孩童中的刘禅举手回答,兴奋说道:“我父曾言,剑法迅捷,不在手,在于眼。眼至,手方能至。” “对!” 陈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剑术非有胡乱刺戳,而是有招式可寻。眼像两灯,观四路,察招式,即可斩敌于剑下。” 随着陈到的讲解深入,孩童也将注意力挪到陈到身上,不再舞弄手上的木剑。 “呵呵!” 刘备品茶含笑,对于左右说道:“孤十岁习剑,至今窃以为得剑法精髓奥妙,然不知寄奴八岁习剑,剑术又会如何?” 刘备、简雍、霍峻等人在湖泊中央的亭子中坐而谈笑,陈到教授孩童剑术在百余步外的湖畔。 简雍盘腿而坐,说道:“主公天资聪慧,少年任侠,多经搏杀,剑法得以超然。公子生于锦衣玉食之间,即便习剑,寡有搏杀,怕是难得剑法之精。” 刘备捋须微叹,说道:“天将大任于是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方能增益其所不能。今小辈多生于安乐之中,此孤为之忧尔!” 简雍看得透彻,笑道:“我儿不器,承袭我之富贵,能延续家业,雍便足矣!” 顿了顿,简雍笑道:“公子天资仁敏,喜武好文,必能继主公大业。” 刘备望着刘禅的身影,说道:“孤年少不爱读书,不谙世事。今寄奴好读书,能开智,辩忠贤,孤便足矣!” 刘备常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自己年少对读书之事不热衷,以至在早期蹉跎了那么久。 有了自己之前犯过的错误经验,刘备对刘禅的文化教育颇是上心,如请大儒讲授知识,让刘禅以伊籍、诸葛亮、张昭等贤人为师,习古文经学及诸子学说。 又找了批同龄的孩童陪刘禅读书,希望刘禅学有所成,且能从小有批可靠的班底。 说着,刘备目光看向霍峻,笑道:“诸卿之中,仲邈教子有方,使孤得有佳婿。霍范于江淮屯田开荒,疏通河渠,多有建树,孤已有耳闻。” 自霍峻下合肥,便任命霍范为屯田校尉,从江左迁民,兼领兵马在江淮开荒。其间霍范协助配合司马芝疏通肥水,将巢湖与勺陂连通,引水灌溉田亩,军屯所产粮草颇多,得以供给江淮驻军,减轻后勤压力。 霍峻神情谦虚,说道:“小子侥有建树,大王不可恩宠过盛,以免小子骄纵,忘乎所以。” “爱子之言!”刘备点评道。 就在众人谈笑论事间,诸葛亮在侍从的引路下,前来面见刘备。 “拜见大王!” 刘备指了指席位,说道:“今无外人,孔明速起入座。” “谢殿下!” “孔明可有要事?”刘备问道。 诸葛亮持扇沉吟,问道:“殿下可知近日益州降人之事?”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孤待刘璋恩厚,又重用益州士人,如此念来,应无不轨之徒。” 诸葛亮如实说道:“非是益州降人有意作乱,而是张仆射自视功高,为取蜀要臣,又为主公引荐巴蜀士人。自入武汉以来,借主公之宠幸,常傲居众人之上,言语而凌下。如汉昌户籍……。” “亮以为张仆射虽有大功,但其傲居州人之上,志大心广。若置之不理,恐坏宫府秩序。”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子乔高才之士,性情骄纵,或可体谅。但言语凌下,自视甚高,坏军政之事,不可不理。”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说道:“孔明既主宫府之事,不知可有高见?”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张松因为取蜀内应,有得殿下宠幸,方身居高位。以亮之见,殿下可寻机告诫,或是意以稍疏,调离中枢。” 张松非许攸,刘备非曹操,自是干不出杀害功臣之事。诸葛亮建议刘备与张松保持距离,以此为敲打张松,省得太飘。 “善!” 刘备捋着胡须,沉思说道:“此事孤已知晓,孔明不必操心。” “诺!” 诸葛亮说道:“自殿下颁布禁酒令起,州郡官吏厉行此法,吏于百姓家中多获酿具,欲以酿酒者同罚。不知殿下可有指示!” “此法怕是苛刻!” 简雍出声说道:“百姓私藏酿具又非酿酒,怎能与酿酒者同罚?此刑颇是严苛,当免藏酿具者罪。”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潘梁州、法汉昌以为殿下既行禁酒令,当严行禁之。私藏酿具,表明其有酿造之念,且图谋欲行酿酒之事。今当扼其酿酒之念,以让百姓生畏,不敢有酿酒之心。” “孔明以为如何?”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私藏酿具,并非定罪之关键。而是在于私藏酿具者,是否有酿酒之意。若有酿酒之意,不可不罚;若无酿酒之意,则不可罚之。” 诸葛亮这番言语,则是把私藏酿具的关键说了出来。 在犯罪过程中,常有犯罪预备、犯罪未遂、犯罪已遂,这三种情况。私藏酿具不属于犯罪已遂的行列,而是介于犯罪预备、犯罪未遂之间。如果有酿酒之意,则是犯罪未遂。 犯罪未遂按理而言,则需要处罚。且如果在特定时期,出于某种目的,与已遂犯同罪,也并非不可。 “主公,酿酒之念,从心而生。凡夫俗子,岂能观心察情,晓百姓有无酿酒之意。”简雍辩解道。 “敢问宪和,若无酿酒之意,何故私藏酿具?”孙乾反问道。 “这~”简雍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见属下意见多有不同,刘备皱眉说道:“私藏酿具之事,是否定罪,容孤思量一番。” “诺!” 诸葛亮持扇起身,告辞说道:“尚有公务在身,容亮告退。” “善!” 望着诸葛亮的背影,刘备吩咐说道:“看府上可有果品,给军师捎去。” “诺!” 孙乾、简雍还在争辩酿酒是否应当定罪,唯有霍峻沉思不语。 见状,刘备目光落到霍峻身上,问道:“仲邈为何而思?” 霍峻思虑良久,说道:“峻在思张仆射之事,张仆射身为益州上卿,思投曹操,曹贼轻之,故投大王。由观前事,张仆射非是君子,当为小人!” “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今张仆射之事,望大王小心待之。” 角度不同,能够看待张松不同的面貌。对于巴蜀士人而言,张松卖主求荣,与刘表帐下的蔡瑁、蒯越行为相同。 若从刘备的角度去看待,由于张松卖主给自己,张松则是忠于他之人,故而以厚官待之。 这种人评价他忠心耿耿,品德高洁,纯属是笑话! 刘备捋着胡须,沉默不语。 霍峻见下班时间将至,拱手说道:“大王,峻尚有军务待理,容某告退。” 见霍峻告退,孙乾、简雍也纷纷告退。 众人离去,亭子冷清下来。 刘备望着渐下的太阳,说道:“将张仆射请来,言孤有要事相商。” “诺!” 半响,张松昂首挺胸,从湖畔的廊道,转入亭子。 “臣松拜见大王!”张松行礼道。 “子乔请起!” 刘备起身扶起张松,笑道:“武汉气候风土,不知子乔以为如何?” 张松不消刘备吩咐,自行入座,说道:“于我蜀人而言,武汉风土多不如成都适宜。然武汉多江湖,亦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张松摊了摊袖子,笑道:“幸汉昌国无大事,琐碎小事,连那小儿尚能理之。故松常在闲暇之时,浏览江湖之景。” 张松话看似正常,但后半段话却在抱怨自己负责都是琐碎小事,让他才华难展之感。 汉昌国就三个郡,每个郡又有太守,尚书台还有尚书令庞统,真没多少大事让副手张松忙活。 刘备神情不变,笑道:“事可大可小,今国中以休养生息为上,诸卿劳于案牍,军士勤于操练,如实而已。” 顿了顿,刘备问道:“不知子乔与益州诸卿关系何如?” 张松偷瞄刘备神情,但见其喜怒不变于色,心中不由忐忑。 思虑半响,张松说道:“松与益州诸士关系尚可,因异乡为官之故,我等多有来往而已。敢问大王,可有小人进松谗言?” 言语间,张松渐生怒气,已经在怀疑有人向刘备进谗言,诽谤自己。 见张松如此,刘备颇是失望。 真如诸葛亮所言,张松已是飘了起来。不仅不满工作内容,还毫不自知自己的问题。 如今看来唯有让张松暂时离开中枢,让他在地方上自我反省下,说不准能让他醒悟过来。 “岂有此事?” 刘备为张松亲自倒茶,笑道:“巴蜀初下,郡守长官多缺,孤欲安巴蜀,故问卿与蜀人关系。今广汉太守有缺,不知子乔可愿出任广汉太守,代孤治理蜀地,也合衣锦还乡之语。” “广汉太守?” 张松的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别看尚书仆射六百石,广汉太守两千石。刘备委任张松出任地方太守,意味深长。不能说单纯贬官,也不能是单纯升官。 地方官不如京官,且那尚书仆射非普通之官,而是尚书台二把手,属于君主近臣。外放出去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贬官。 但从六百石升到太守的两千石,从辅佐他人到主政一方,不能说没升官。 然对于张松而言,他有考虑过外任出去当官,那保底也是州刺史的级别,怎能让自己出任太守? 毕竟连降人王商都能出任蜀郡太守,今让他出任广汉太守,岂不让人笑话。 刘备见张松脸色不好,提点说道:“广汉郡初下不久,官吏不齐,卿革新吏治,安抚百姓,不消多时,必有重用。” “诺!” 张松神情恍惚,心中已生不满。对刘备那番提点的话,当做场面话抱之脑后。 “臣告退!” 望着张松起身离去的背影,刘备揉了揉太阳穴。 刘备非曹操,他对手下有功之人多是恩厚。今把张松外任到广汉太守,纯粹是想磨磨他的锐气,以待日后重用。 至于张松想出任州刺史,岂是那么简单? 徐庶、潘浚、步骘这三人论资历、能力、背景,张松能胜过哪个人。 连法正、孟达都仅是太守职务,张松岂能超规格越居众人之上? 张松神情恍惚走出亭落,心中则是愈发气闷。 “若我投曹,刘玄德安能取蜀乎?” 张松气愤道:“夺我家产,外任官职,岂有此理?” (本章完) 第361章咎由自取 得知被封为广汉太守后,张松越想越气,深感自己吃亏。 在武汉城中徘徊几下,张松决定去拜见神策将军黄权。 神策将军,主南军神策营军士。得知黄权的事迹后,刘备颇是赏识黄权的能力,钦点他出任神策将军,掌神策营五千兵马。 黄权被刘备越级提拔,他在刘璋帐下仅是主簿;归降刘备,先是偏将军,后是点名提拔为神策将军。 黄权文武皆全,为人快言直爽,入禁军以来,深得众人好评。霍峻上班摸鱼,多由黄权帮助他干活。 今日二人畅谈,黄权遂邀霍峻归府,请教军事。 “三巴不振,则割蜀之股臂也。今梁、益二州拆分,蜀地虽富,但终难为叛。” 黄权指点舆图,赞叹说道:“然汉中却为巴蜀屏障,得保汉中方有巴蜀。霍督所言以山水险峻,划分州治之语,令权惊叹不已。” 两汉州级行政辖区的设立,真就是利于群雄割据。江淮+江东归为扬州,汉中+巴蜀为益州,南阳+江汉为荆州。可以说汉末群雄几乎就是依照两汉设置的州级辖区割据。 霍峻在拆分梁、益二州的建议上,让人耳目一新。这几日,黄权拉着霍峻探讨不停。 然就在黄权准备询问之时,侍从来禀,说道:“家主,尚书仆射张子乔拜会。” “张松?” 黄权微微发愣,说道:“他来拜会,有何要事?” 侍从摇头说道:“仆观张仆射神情气愤,似有不平之事。” “告诉他,某正与霍督探讨中军之事。”黄权打发说道。 “且慢!”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张仆射寻君,或有要事。峻且先回府,今后可继续探讨。” 黄权见霍峻有去意,不好阻止,笑道:“既然如此,权多冒昧了。” “公衡留步,不必相送。” 望着霍峻的背影,黄权感慨说道:“霍督,兵法之娴熟,寡有人能及。与其交谈,多有裨益。今至武汉,方知吴楚俊杰何其多也!” 从刘璋跳槽到刘备帐下,黄权真就是见过太多能人了。不仅军上慧眼识人,能拔贤才,且帐下文武官吏,人才济济。在这样的团队里效力,让人有股说不出来的冲劲。 半响后,黄权坐在堂内,见到气愤不已的张松,收敛脸上的笑容。 对于张松其人,之前的黄权颇是不满,卖主求荣,引刘备入蜀。 今时的话,黄权感情复杂,张松引刘备入蜀,他才能被赏识提拔。无刘备入蜀,他这匹千里马则难遇伯乐。然张松自傲功绩,言语不逊,则是让他厌恶。 黄权笑脸相迎,问道:“不知张仆射拜会,有何要事?” 张松喝着茶,气闷说道:“我已非尚书仆射,大王欲将某外放至蜀地,出任广汉太守。” 黄权心中微动,神情如常,说道:“广汉郡虽处于蜀地,然远离中枢,仆射此言莫非笑语?” “非是笑语,大王政令已下!”张松叹气说道。 说着,张松气着重拍案几,说道:“蜀锦官营之事,我已忍之。今外任地方,实属辱我。” 黄权静默半响,说道:“仆射才干超群,大王相待厚重,曾以君比孔明、士元、元叹等要人,今怎会让仆射远赴广汉?况孝直现为汉昌太守,仆射之功高于孝直,大王如此待之,怕是当让仆射失望。” 被黄权这么一激,张松愈发气愤,叫嚷道:“无我,老革岂能入蜀。我若投曹,曹操得巴蜀,天下今已姓曹邪!老革今时又安能称王?” 显然黄权在钓鱼执法,他非无政治智商之人。他不满张松已久,初为卖主求荣,次为傲欺临下。 他对张松心性也颇是了解,因身高问题,心中常是自卑。受到屈辱则会反击,当初被曹操羞辱,张松怒毁曹操与刘璋之间的盟约,让法正勾搭刘备。 今张松不满刘备的任命,黄权故意说出张松心中所想,刺激他的心智。果不其然,张松愤怒之下,说出了不该说的言语。 黄权见张松辱骂刘备,心中既恼又喜,这番话告诉君上,足够让张松喝一壶的了。 黄权不动声色,说道:“事已至此,我与张君又能如何?” “君有兵权,我居中枢,天下不日可安!” 张松处于气愤当中,顺着黄权给出来的话,不假思索便接了过去。 闻言,黄权不由握紧拳头,张松居敢有如此之心,实属胆大妄为! 见黄权不说话,张松也渐渐清醒过来,为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而感到后悔。 说话需过脑,显然愤怒之下的张松,在黄权的挑拨下,口无遮拦,犯下来严重的政治错误。 黄权心有对策,说道:“今夜已深,请仆射早日回府休息。” 骂完刘备,说完气话。 张松也有了后怕,但他依旧是保持毫不畏惧的神情,说道:“公衡早日安睡。” “善!” 待张松一走,黄权心感后怕不已,张松深受刘备器重,今时前来会不会是刘备试探自己,看自己这个降人能否出任神策将军。 “备马!” 黄权不敢耽搁,持笔将他与张松的对话,全部抄录下来,不敢有所遗漏。 奋笔疾书下,黄权将笔搁在案上,取过外袍,便出府上马。他准备先去寻霍峻,然后再去拜见君主刘备。 “嘚!” “嘚!” 马蹄声于夜幕中惊响,停在枝江侯府外。 “吁!” 黄权勒住缰绳,朝着门卫喊道:“我乃神策将军黄权,迅速禀报霍督,言有贼人蓄意谋反。” “诺!” 侍从不敢耽搁,向府内禀报。 此时霍峻正准备洗漱,闻侍从之语,急忙让黄权入堂。 “霍督!” “公衡怎么了?” 黄权手中攥着巾帛,说道:“霍督可记得你我畅聊时,张松前来拜会在下?” 霍峻一脸茫然,点头说道:“记得,莫非张仆射出事了!” 黄权将巾帛交予霍峻,着急说道:“非是张松出事,而是张松心怀不轨。大王改任张松为广汉太守,然张松却因远离中枢不满。不仅用言语辱骂大王,还有蓄意谋反之意。” “权已将张松所说言语,尽抄录于巾帛上。请霍督随权拜会大王,禀明此事。” 霍峻迅速浏览巾帛上的对话内容,神情不由严肃起来。 这可不是小儿嬉闹之语,张松贵为上卿,辱骂君上,心怀不轨之心,皆是重罪。 这可不是刘备对不起张松,而是张松口无遮拦,在那自寻死路。 “霍督?” “张松小人,远之则怨,果然如此!” 合上巾帛,霍峻说道:“公衡随我面见大王,将张松所说言语上呈与大王。” “诺!” 张松口出恶言,蓄意不轨,仅能说张松非常符合‘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之语。 刘备待他恩厚,张松在那作威作福,不懂谦逊知退;刘备疏远他,张松心中又生埋怨,有了怨恨之情。 张松落人口舌,可以怪黄权钓鱼执法,但核心还是在于张松自身问题,纯粹是咎由自取。 看那历史上的李严,为了一己私欲,败坏北伐大业,你能说诸葛亮故意陷害吗?仅能说李严咎由自取,恶果自食。 不消多时,霍峻与黄权已至王府,刘备披着外袍出来接见。 刘备看着巾帛上的言语,怒而拍案,说道:“孤虽非贤君,但亦非商纣之君。自孤平蜀以来,待张松恩厚,今怎敢如此言语?” “来人,将张松下狱,命法正、孔明等人议事!” 将巾帛甩到地上,刘备气愤说道:“远之则怨,果是小人也!” “诺!” 说实话,张松仅辱骂刘备为老革,刘备捏着鼻子也能接受。毕竟从他转战天下以来,不知有多少人骂他为老革。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看在张松取蜀有功的份上,可以呵斥忍受。 但张松所说投曹,与黄权勾结图谋反叛之事。这是任何一个君主都无法忍受,毕竟再仁慈的君主都是有底线的。 当然能忍手下叛乱的君主并非没有,如汉末早期群雄张杨。手下谋反,张杨发觉,居然抱着叛乱之人涕泣,不问缘故,选择原谅他。 张杨放纵手下谋反的结果,即部将杨丑将张杨暗杀,最终落得兵败身亡的下场。 刘备被张松气得不轻,指着黄权说道:“幸得公衡忠心,不受张松蛊惑。” 黄权屈腰拱手,说道:“臣受大王提拔之恩,岂敢忘恩作乱!” 刘备打量着黄权,暗自颔首。自己越级提拔的黄权,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汉升老迈,子龙、叔至渐老,禁军迟早要考虑交班的问题。张松之事,可证黄权可靠。至于才干方面,可以多作考察。 看来自己要多留意那些之前曾为刘璋勤勉做事之人,入蜀反复之人,当多加小心留意。 过了良久,刘备气也渐渐消了,法正、诸葛亮、庞统等人核心臣子也赶到王府,听候刘备的差遣。 刘备拉着肩膀上的外袍,说道:“张松心怀不轨,辱慢君上,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诸葛亮持扇出列,拱手说道:“张松有篡逆之举,当下狱处死,以正大王之威。” “张松罪不可赦,理应处斩。”庞统应和道。 “可按谋逆罪处之,斩张松及其三族。”王粲拱手道。 “孝直?” 刘备斟酌几许,看向法正,问道:“卿有何见解?” 法正微叹了口气,说道:“子乔为人,正多有了解。心怀大志,然性情骄纵,常有偏激言语。今犯死罪,难以饶恕。正恳请大王念在子乔取蜀功绩之上,饶其家小性命。” 刘备坐到榻上,感慨说道:“无子乔献图,孤岂能轻易入蜀?今虽有谋逆之语,但却无谋逆事实。况其家眷何其无辜,岂能伤及家眷!” “子乔膝下可有孩童?”刘备问道。 “有二子!”法正答道。 刘备沉吟几下,说道:“张松之罪,不及妻小。今念其取蜀有功,可厚待其妻小,往后当多由孝直看照。” “多谢大王恩德!” 法正跪在地上,说道:“张松咎由自取,大王如此恩德,其必当感激不尽。” “子敬那边,孝直可去书信,以免让子敬多想。”刘备叮嘱道。 “诺!” 法、孟、张三人组,今张松已死,孟达远在地方任职,为了避免孟达多想,还是要让法正书信安抚,讲明事情经过。 “此案由孔明负责,好生处置!”刘备吩咐道。 “诺!” (本章完) 第362章阉人之后,胆敢称王? 是夜,张松被捕入狱,对于自己的言行,张松坦率承认,省去拷问的功夫。 次日,法正前来探望,张松则是后悔不已,向法正痛哭流涕,表示希望能见刘备,解释下自己的言行,并立誓无反叛之心。 法正对于好友的作死行为,唏嘘不已。继而将张松之语转达与刘备,刘备表示不愿再见张松。 见刘备不愿见自己,张松便知自己难逃一死,在法正的指点下,临刑前写了封自白信与诸葛亮,希望诸葛亮不要给自己盖上谋逆罪。 信内,张松表示他曾见过众多诸侯,以为曹操暴虐,刘璋暗弱,张鲁无道,唯有刘备有霸王之器,值得效力。故而他才与法正、孟达二人改换君主,为刘备奔走效力。 迎奉刘备入蜀后,是他最为快乐的日子,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君主,志向得以抒发,名声由此显赫,得以被委为要职,出任尚书仆射。 主公如此厚待他,让他居州人之上,此恩无人能及。而他张松狂妄自大,咎由自取,最终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在手握希望的时候,又拔刀自刎,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他之所以会口出恶言,皆是因自己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己取蜀的功绩,今被外任广汉,不能理解主公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情绪激动。 在书信尾声,张松解释了兵权、中枢之语,他是希望能与黄权配合,倾力协助刘备北伐曹操而已。叹息黄权曲解他的意思,以至于让刘备误解他。 最后,张松直言自己自取灭亡,不能怪任何人。赞扬了诸葛亮有伊、吕之能,希望能帮刘备匡扶汉室成功。 望着张松的自白信,诸葛亮沉默不语。良言难劝该死之人,自取灭亡怪不了谁。 放下书信,诸葛亮问道:“张松被斩,益州诸士如何反应?” “益州诸士有惊恐,亦有欢喜,如张裔曾谓人曰,张松有德无才,不宜大用。今咎由自取,大快人心。”邓芝说道。 “大快人心?” 闻言,诸葛亮微叹了口气。 同事黄权钓鱼执法,乡人张裔言语多欢,可见张松是多么难得人心。今张松被处决,既能让刘备震慑众人,还能安抚益州诸士之心,提前揪出不安分因素,也算是件好事。 “大王何在?”诸葛亮问道。 马良迟疑少许,说道:“大王留言,他与简、孙诸公出府采风,宫府之事尽由军师自理。” 在这个时候,刘备出府采风,明显是不想管张松那档子事,与老友外出游,放松下心情。 诸葛亮领悟刘备之意,将张松的告白信收起,作为案件留底。 “张松之事,到此为止。其无同谋,亦无朋党。” 说着,诸葛亮从案上抽出书信,递与马良说道:“让人将此信送与孟巴东,信中已言明案件经由。” “诺!” 益、梁二州的地方郡守皆已有任命,如蜀郡太守王商、犍为太守李严、巴郡太守费观、汶山太守贺齐、巴东太守孟达等。 至于之前空缺的广汉太守,张松无法赴任,则由夏侯纂出任广汉太守。 且不言诸葛亮忙于案牍之事,刘备外出采风不敢离中枢太远,则是多在武汉周围溜达。 自建安十五年春,刘备将州治汉寿、京口合并移镇到武汉以来,至今已有四年多的时间。 在这四年的时间内,原本的偏僻小县鄂县,在十几万人口的涌入下来,已然成为南方首屈一指的大城。虽不及刘表治下的巅峰襄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处于水陆要冲的武汉,赶上襄阳仅是时间问题。 樊市内,街道屋舍建筑崇如墉,比如栉,人声鼎沸。来自交岭、巴蜀、吴越的商贾到处可见,甚至还有来自中原的商贩。 “襄邑织文,快来瞧瞧看看!” “交州明珠,仅剩五颗!” “巴地漆器,精美异常!” 小厮在街边叫喊,试图吸引入市井的达官显贵。 刘备坐于街边二楼的酒舍,见如此景象,笑道:“初至武汉,时因战乱之故,民生凋敝,田亩多有荒废。然自承明出任汉昌太守以来,与孔明协力,疏通江湖,引水灌渠,开垦荒田,百姓得以富饶,商贾得以云集,武汉之昌在于承明尔!” 潘浚是典型的士大夫,谁当老大给谁干活。 在刘备委任潘浚出任武汉太守,兼领武汉令以来,借着中枢移治的东风,大力发展工、农、商产业。 工业方面,因武汉周围盛产铜铁,在刘备的许可下,潘浚采武汉铜铁,冶炼刀剑兵甲,用于提供禁军。有了甲兵冶炼,几年间刘备为中军兵马更换大量铁甲,战斗力大涨,军士愈发精锐。 农业方面,武汉位于江湖之间,诸葛亮、潘浚围湖造田,引水灌溉,大兴水利,百姓开垦荒田,武汉得以富饶。 商业方面,武汉位于水陆要冲,处于吴楚之间的腰部,聚集了大量的军功将领,购买力惊人,无数商贾蜂拥而至,武汉津口大盛。 工商农三业大兴,武汉又怎能不兴盛呢? 故潘浚在中枢的出色表现,得以让刘备重用提拔,这也是为何潘俊能升迁为梁州刺史的原因之一。 孙乾笑道:“武汉兴盛虽有潘君之力,但与主公用人以贤有关。自世有君臣以来,常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哈哈!” 刘备笑了几声,今日出游见自己治下城郭兴盛,将胸口闷气也不由散去。 喝了口杯盏里的茶,刘备微微皱眉,问道:“怎是茶,而非酒?” 糜竺品着茶水,笑道:“主公禁酒,莫非忘也?” “这酒舍怕是要改成茶舍了!” “也罢!” 刘备品味了下茶水的苦涩,笑道:“今时当以节省粮食为先!” 糜竺放下茶杯,笑道:“子方于南中任职,从蛮夷手上买得几百坛美酒,不日将至武汉。届时某选上美酒,送至宫府,以供主公品尝。” “善!” 忽然间,简雍指着街道穿行的几名男性,说道:“主公,那些人将欲强辱妇女,为何不将他们缚起问罪。” “嗯?” 刘备面露疑惑,奇怪问道:“宪和怎知他们将欲强辱妇女?” 简雍捋着胡须,反问道:“他等有行淫之器具,今欲行不法之事,怎能不抓捕治罪?” “宪和又非他人,怎知他人所思?” 刘备一头雾水,说道:“行淫之物,世间男子皆有,怎能以此断言他等欲行不法之事?” 简雍笑道:“此与百姓家中私藏酿酒器具相同,今主公欲治私藏酿具之罪,为何不治他等强辱妇女之罪?” “主公既言不知他人所思,又怎知藏有酿具之民所思?民众即无违法,主公以违法治之,岂不荒诞?” “哈哈!” 刘备捋着胡须,大笑几声,说道:“宪和此番高论,今时想来,倒是孤治法苛刻了。既无酿酒之实,怎能以私酿酒水治之?” “来人,废私藏酿具之法,命各州郡将羁押百姓尽数释放,不予处罚。” “诺!” 侍从领命而走。 简雍起身而拜,拱手说道:“主公英明,六州百姓必念主公仁德。” “这倒是不必了!” 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孤治政以来,寡有施恩,今施小惠,安敢自喜。唯望天下早日一统,让百姓免招兵戈之苦。” “我与诸卿当以桓、灵二帝为鉴,不可妄自行事,严行酷法,残害百姓。往后若有谏言,当多进谏,以匡正我之错失。” 刘备今时的心态与十年的前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无地盘之时,刘备常能侃侃而谈。今时让刘备执政,他反而小心惶恐。 他是君主,他所下达的任何政令传递下去,都会导致重大影响。若是拍脑袋行事,不知多少百姓遭殃。 治民者当谨慎行事,这是刘备今年最多的感悟。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越来越敢放权给诸葛亮的原因之一。诸葛亮颁布一道政令时,常是谨慎万分,与众人历经多时的研讨,才敢颁布。 “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王之举正合此语。”孙乾说道。 “正是!”糜竺应和道。 “噔噔!” 脚步急踩楼梯,刘备抬头望去,却见赵云持剑而来。 “子龙可有急事?”刘备问道。 赵云躬腰行礼,说道:“启禀主公,南阳细作来报!” 刘备看了眼空空荡荡的二楼酒舍,说道:“今无外人,但说无妨!” “诺!” 赵云迟疑少许,说道:“逆贼曹操借平河西、朔方之功,得天子诏书,在邺城称魏王,营造宫殿,设立百官,出入同天子礼仪,并下令大赦天下,吏民修养。” “阉人之后,胆敢称王?” 刘备脸色冷了下来,将放在嘴边的茶盏,重放到案上,茶水四溅而出。 “大王!” 刘备从榻上起身,吩咐说道:“转程回宫,让仲宣持笔,写文怒斥曹贼。” “诺!” 自刘备知道伏皇后被杀之事,他大概就能猜到曹操过不了多久会称王。今时之所以行为愤怒,多是向属下表达他的态度。 (本章完) 第363章立嗣之争 邺城,酒舍二楼。 毌丘兴将木盒挪到孙权身前,笑道:“兴微薄之礼,不成敬意。” 孙权打开木盒,却见五锭金子呈放于盒中,闪闪发光,颇是耀眼。 孙权合上盖子,端起茶盏,淡淡说道:“太守之职怕是不易,魏国治下十郡皆有上卿贤士出任。青、徐、兖、豫四州或有临近南贼,或是富庶之郡,魏王亲自委任,某怕是难以插手。” 毌丘兴领悟孙权之意,点头谄笑,说道:“吴侯所言有理,兴不敢思求中原郡守。” 说着,毌丘兴从身侧抽出二端披着黑布的东西,掀开黑布露出色彩鲜艳,质地柔软的蜀锦,亲自送到孙权身前。 毌丘兴抚摸着光滑如肌肤般的蜀锦,笑道:“兴若能得边境郡守之职,便是足矣!” 孙权见是蜀锦,打起精神,放下茶盏,伸手抚摸锦面,露出喜爱之情。 “此锦来自成都,名曰蜀锦,价值千金,精美华丽。若是制作成衣,颇是符合吴侯气质。”毌丘兴说道。 孙权摸着蜀锦,说道:“某往昔所见蜀锦,多是劣质之物。今之蜀锦品质出众,柔和滑顺,端是不凡。” 诸葛亮将蜀锦官营后,采取了两套打法,利用官营优势,加大劣质蜀锦的生产,降低价格,让商贾贩卖,以劣币驱除良币的形式,击败襄邑织文,抢占中小士族的市场。 其二,整合高端蜀锦产业,广招蜀地良工巧匠,选出各家销量最好的蜀锦,大力生产,降低价格,与襄邑织文竞争。 官方直营,规模生产,降低价格,如此几招下去,不消多时,襄邑织文因家庭工坊,小规模运营,成本不下的问题,怕是难以与官营的蜀锦竞争。 毌丘兴见孙权喜欢,搓着手问道:那在下之事?” 孙权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河西诸郡平息,魏王思求能臣良将出任。以君之能,当会在魏王考虑名单之内。” 闻言,毌丘兴欢喜不已,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之事当多劳烦吴侯了。” “客气了!” 孙权让手下收起蜀锦、木盒,端起茶盏,自信说道:“有我运作,不消五日,太守委任,必会下达与将军。” “多谢吴侯!” 忽然楼窗外传来街上一阵喧哗扰之声,接着听得一架马车远远驰来之声。 孙权停止谈话,向窗外望去。 却见街上行人和百姓纷纷站在街道两旁,看着不远处驶来的一架马车。 车马并不华贵,引人注目的是坐在车上的人,年约二旬有余,服饰随便,面目清秀,举手投足间露出毫无矫饰,极其洒脱的气质,吸引众人的目光。 毌丘兴眯眼打量,说道:“临淄侯?” “正是!” 孙权见到曹植,神情渐冷。 毌丘兴望着远去的车驾,说道:“临淄侯,文学著世,深得魏王宠爱。五官中郎将当~。” 孙权出声打断毌丘兴的话,告诫说道:“言行多守规矩,有些事非你所能议论。” 毌丘兴神情肃然,说道:“在下不敢,仅是忧虑吴侯也!” 孙权捋着胡须,冷笑说道:“我有何灾祸?倒是将军身赴河西上任,当多小心胡人。” “诺!” 且不言孙权与毌丘兴交谈,曹植入宫,则是拜见曹操。 曹操拿着曹植的巾帛,手捧曹植诗稿,轻声诵道:“……远望周千里,翔朝夕见平原。烈士多悲心,小人偷自闲。国仇亮不塞,甘心思丧元。拊剑西南望,思欲赴太山……。” 读完,曹操将诗稿放下,笑道:“子建文采非凡,此诗大妙!” “多谢,父王夸赞!” 曹植拱手说道:“儿臣仍有不足之处,还需父王指点。” 曹操起身踱步,笑道:“子建文采,孤已是无法指点。倒是治国军略,子建当多多上心。” 说着,曹操捋着胡须,问道:“孤半月前交予你问答的陇西军务,心中可有腹稿?” 曹植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巾帛,上呈于曹操,说道:“父王,儿臣深思多日,向诸卿讨教,得有修筑祁山堡,以备南贼一文。” “祁山堡?” 曹操不由看向曹植,惊讶问道:“子建为何以为祁山堡可御南贼?” 曹植脸不红,心不跳,说道:“从益州出蜀,大道唯祁山及秦岭诸道,故阻敌于祁山道,则可让敌寇不得进犯陇西。” “武都、阴平之后,若欲再设城郭,纵观祁山道一二百里,唯祁山堡可以据敌于山道间。” “祁山堡立于平川之上凸起山峰,高数十丈,坐落汉水北岸,周围里许,四面如削,高峻奇拔。于祁山设营堡,唯西南有门可入城堡,再沿盘折小径,迂回曲转上至山巅。” “山上可屯扎数千人,土地辽阔,有水可汲,有田可耕。其下悬崖绝壁,峭峙孤险。南贼迎兵进犯,纵数万人亦难攻克山堡。祁山不克,南贼粮道危险,此将不足为忧。” 看着巾帛上的内容,曹操点头赞扬,说道:“祁山堡,子建与孤所思吻合,驻兵守备之言可谓真知灼见。” 在曹操陇右的防守方案中,马超驻屯武都,为前哨兵马;若马超不敌,则可退至祁山堡据敌。 祁山堡固守住,犹如卡在南贼喉咙中的一枚钉子。南贼想绕过祁山堡垒,兵取陇右,粮道则是易受威胁。如此布置,依靠祁山道近千里的绵延,足以将南贼的后勤压垮。 西靠祁山,中依襄樊,东固寿春。 这是曹操御敌之策,然不得不说曹操军略布置的杰出。 且不说今时位面如何,在历史上孙权终生连合肥都没跨过去,寿春城的影子更是没见到过;葛公二出祁山,虽有取胜战果,但始终也被祁山堡卡住,没拿下来。 那这封祁山堡建议书,出自曹植之手吗? 当然不是,能如此通晓陇右军情之人,唯有杨修、司马懿等寥寥数人。能给曹植出如此建议之人,除了杨修也无他人了。 “多谢父王夸奖!” 见曹植站在那,神情潇洒自如,让曹操愈发喜欢。 将巾帛放下,曹操问道:“子建可知刘备帐下王粲否?” “儿臣颇有耳闻!”曹植答道。 “善!” 曹操从案几上抽出一份公告,气愤说道:“刘备小儿,得知为父进位魏王,命王粲写文驳斥,辱骂我曹氏一族,今岂能忍之。” “子建才华非凡,孤欲让你书诏一份,反驳其文,布露天下,言刘备有不臣之心,蓄意谋反。” 曹植接过书信,浏览全文上下,笑道:“父王勿忧,儿臣已有应对之语。今夜书写润色,明日即可将文书上呈至父王案几之上。” “彩!” 曹操停下脚步,笑道:“刘备织席贩履,戎马一生,终是老革。岂能与我曹氏论家学深浅!” “儿臣暂且告退!” “善!” 望着曹植的背影,曹操捋须而笑,笑声中带着自豪、温馨及那欣慰之情。 不得不让曹操开心,论才学上曹丕、曹植二人皆有文采,而这文才可是真才实学,而非外人吹捧所得。 “军国政论宜当多多考问啊!” 时至夜幕,杨修得知今日之事,暗中前来拜见曹植。 书房内,曹植衣着随意,举止洒脱,亲为年长自己十余岁的杨修斟酒。 “今日魏王得见公子谈及何事?”杨修持樽以示感谢,问道。 曹植将酒勺放到酒翁中,笑道:“今父王考问某陇西军务,多幸德祖提点,言及祁山堡之关键。植按此而书,献于父王。父王大悦,对我多有夸赞。” 杨修捋着胡须,问道:“除此之外,可有言及他事?” 曹植恍然大悟,指了指案几上的巾帛,说道:“父王称王,刘备命王粲书檄文,露布天下,责骂我父。父王大怒,让植书文,以为驳斥刘备,并言其不轨之心。” “书写檄文之事,对公子而言,当是轻而易举。” 捋着胡须,杨修皱眉说道:“大王可以向公子提起立嗣之事?” 曹植屈膝而坐,持樽饮酒,笑道:“今父王仍在,上有长兄,何出此问乎?” 杨修指点案几,说道:“大王日渐老迈,今年已有六旬。年岁渐长,继位称王,怎能不思后世之事?” “公子才华不凡,胸有大志,又岂能不为大位计?” 说着,杨修神情严肃,拱手问道:“敢问公子,他年若登大位,远志如何?” 曹植沉吟少许,说道:“我若得其时,当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平乱世以兴邦,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方不负君子之名。” 杨修微微颔首,赞扬说道:“公子才高志远,令修钦佩!” “来!” 杨修举起酒樽,说道:“修愿助公子一臂之力,望公子壮志得酬。” “哈哈!” 曹植举樽回敬,笑道:“今当有劳德祖了!” “不敢!” 二人饮酒后,曹植取酒勺为杨修斟酒,说道:“诗词歌赋,此植擅长之事。然唯军国策论,植年纪尚浅,不得精髓。那时以不知地理为由,往后拖延时间。今后父王起意考究,植恐难以应答。” 杨修从袖中取出巾帛,笑道:“公子,魏王近日以来所忙军国之事,尽在此巾帛上。公子闲暇浏览,多多习读,牢记内容即可。魏王若是问起,据此应答,料无差错。” 曹植摊开浏览,欢喜大笑,说道:“德祖不仅能知我心,亦能知父王之心。有德祖相助,我有何惧?” “请德祖饮之!” “多谢公子!” 曹植与杨修畅聊一夜,曹丕得知今日之经过,出于担心也喊来孙权、司马懿商议。 “仲谋、仲达!” 曹丕坐在榻上,担忧说道:“今日听宫人言,子建所献祁山堡御贼之论,多得父王赏识。父王欢喜之下,让子建撰写檄文,以为驳斥王粲檄文。子建文采之华丽,丕难以匹及。” “近日以来,父王愈发宠爱子建,此非良事之兆。不知二位有何良策教我?” 司马懿沉吟良久,说道:“公子,以懿观之,三公子长于诗词歌赋,短于军国政论。由此观之,祁山堡御贼之论,怕是出自杨修之手。” “杨修?” 曹丕心有不忿,说道:“杨修与子建亲善,依仗丞相主簿之职,探听军国机密,为子建通风报信,此人端是可恨。” 说着,曹丕看向孙权,问道:“彼时仲谋留杨修不杀,不知有何大用?” 面对曹丕的质问,孙权淡定自若,拱手说道:“启禀公子,杨修有小智,却无大智。三公子性情洒脱,为人不拘礼节。杨修能佐三公子军国,却不能正心性。心性不正,岂能为太子?” 曹魏之前,皇帝嗣子与诸王嗣子皆可称为太子,从曹魏开始则将太子改为世子。今曹魏未建,王嗣子称太子。 “以权观之,太子之位非属公子不可。杨修为三公子谋划,献军国策论,以为应答魏王。若让魏王得知此事,必然大怒,三公子、杨修皆难逃惩罚。” 孙权真的不慌,对于他来说曹丕夺嫡真就处于优势局。曹操虽然喜爱曹植,但并非失去理智,而是有限度的喜爱。 当然不能说曹操没有立曹植之念,但曹植的性格对于为君者而言乃是大忌,而曹丕性格内敛有城府,这比曹植更有优势。 至于曹操为什么有另立太子的念头,实际上也不难理解。 若按孙权来说,则是曹丕能力太次了。优柔寡断,见事不能决,心胸狭隘。然值得称道的是重感情,文采亦是出众。 曹丕深思良久,说道:“仲谋之言,不无道理。然杨修为子建谋划,我等虽知,但无证据。空口无凭,父王岂能相信?” 孙权抚须而笑,说道:“公子为五官中郎将,得魏王宠幸,今忧虑之人,非是公子,当属杨修。权不料多时,杨修当自投罗网。” “至于公子,当以结交大臣为上。今荀公(荀攸)身患重病,公子当向魏王请命,代魏王探望荀公,以显公子爱贤敬老之心。” “当从仲谋之言!” “饮酒!” 司马懿暗自打量孙权,心中忌惮不已。 (本章完) 第364章稻麦轮耕乃是国策! 武陵郡,零阳。 夏末时节,零水河畔。 上任不久的零阳长张翼,身袭官服,佩剑戴印,坐于席上。虽是年轻,但神情严肃,令人不由生畏。 在左右两边,各乡亭的蔷夫、亭长向张翼拱手问好后,按照位次依席而坐。 “县君,零阳治下乡亭,蔷夫、亭长共十八人皆已到齐。”功曹荆攀拱手说道。 张翼,字伯恭,益州犍为人,出自武阳张氏之后。高祖父张皓曾任司空,曾祖父张纲任广陵郡太守,祖父两代皆有出仕。 自刘备取蜀以来,对于地方上的巴蜀豪强、大族多有拉拢。张翼初为书佐,李严治犍为郡,为得到武阳张氏的支持,举张翼为孝廉。 在平蜀战事后,为了齐治益、梁二州,从吴楚抽调大量官吏入蜀治理。吴楚的空缺的官职,则是选巴蜀贤才出任。在此背景下,张翼被分配到武陵郡下的零阳县出任县长。 张翼挺直腰背,环顾众人,问道:“今夏收将止,不知收成如何?” “启禀县君,得大王洪福,今岁风调雨顺,又无战事,各户人手充沛,料今岁可言丰收。”白公乡蔷夫熊航,咳嗽几声,答道。 熊航,出生桓帝时期,今岁已有六旬有余,将至七旬。年长之人于零阳县中颇有声望,多受乡人推崇。 见是熊航答话,张翼语气温和下来,说道:“丰收便好,大王下诏划分民户九等,郡守下令核查民赀,以备今岁赋税收取。当下各县皆在统计,不知诸位核查如何?” “因马县君改任,此事无人主持。但请张县君放心,攀已命人着手核查各户民赀。不消多时,各乡亭必能上交与县君,不会耽搁秋赋收取。”荆攀配合说道。 “对!” 在场的蔷夫、亭长似乎皆想了这件事,保证说道:“请张县君放心,划分民赀之事,我等不敢忘。” 张翼脸色微沉,告诫说道:“此番上任前,蒋府君谓本官言,核查民户贫富,乃是国税大事。今岁上计前,民户贫富数目,及秋税收取,务必要筹备完毕。否则府君怪罪,必会派遣督邮下巡,望诸君谨记。” “诺!” 在张翼的言语威胁下,在场乡亭蔷夫、亭长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纷纷立下包票。 见众人如此,张翼语气再次放缓,说道:“平赀、赋税的详情公文,荆功曹将会分发与诸位。然今唤诸君至此,有一事需要诸君配合。” “请县君细言,我等当鼎力相助。”熊航率先说话。 张翼示意将公文分发与在场众人,说道:“大王于下诏改税之时,再次下达推广宿麦耕作之令,行稻麦轮耕之法,诸君可知此事否?” “稻麦轮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窃窃私语。 不消多时,三旬有余的亭长冉省,开口说道:“县君,稻麦轮耕之令,三年前下达此令,我等也向百姓传达过此令,劝农于秋季耕作宿麦。” 顿了顿,冉省露出尴尬神情,说道:“然宿麦之物,荆楚寡有,多有乡人不识宿麦。后马县君从武汉买批宿麦至零阳,试图劝农劳作,然因战事四起,抽调人丁,故而耽搁下来。” “仅此而已?”张翼质疑道。 “咳咳!” 熊航咳嗽两声,插嘴说道:“不仅如此,那宿麦口感粗糙,不比稻米。如马县君初食麦谷后,直叹麦饭难食。即便贫苦乡人食之,亦多言苦涩,疑有微毒,故轮耕宿麦之事,遂不了了之。” 三年下来,稻麦轮耕技术的推广,除了首都汉昌、鄱阳、庐江等郡有缓慢推广外,绝大部分的吴楚地区或是了解过这项政策,或是不了解这项政策。 由于南方食用稻米,宿麦几乎在南方并不流行,大部分的百姓不用说了解小麦的种植技巧,甚至不知道宿麦这种作物。然这便是农业时代的真实写照,科技传播速度之缓慢,令人难以想象。 小麦在春秋战国时便出现在中原大地,然至汉武帝时期,小麦依旧不是大汉朝的主要作物。关西之地,不喜食宿麦,关东之地,有种植宿麦的地区。 时间推至汉成帝时期,天下人口激增,关东黄河泛滥,粮草大量减产。西汉中央政府颁布文件,令关东黄泛区的地区大力推广宿麦种植,故而推广成功。 然南方不同,南方长期以稻米为耕作产物,南方人喜食稻米,对于宿麦并不感冒。 至于为何对小麦不感冒,而是缺少种植小麦的动力,在古代蒸谷为饭,烹谷为粥的技术下。小麦煮成的麦饭,由于麸皮很厚,使得它粒食的适口感很差,完全比不上稻、粟。在北方农业社会,麦饭属于贫寒百姓所食。 直到转磨的出现,将小麦的磨成面粉,可以制作成面饼,逐渐才成为主食。然转磨研磨小麦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比稻米吃的方便,自然难以融入南方农业社会。 至于南方之后为什么会出现稻麦轮耕技术? 核心在于北人南下,北方带来了喜食面饼的习惯,加上人口激增,故而稻麦轮耕才在南方推广开来。 霍峻虽在皖城推广开稻麦轮耕技术,并上呈至武汉中枢。但几年间,想让稻麦轮耕技术在南方各州郡县处处开花,又何其难也! 张翼眉头紧皱,问道:“宿麦虽是难食,但若耕种下去,却能增加,百姓又为何不种?” 熊航见张翼年轻,估摸也是出自世家大族之人,解释说道:“不仅是宿麦难食,百姓种植宿麦,寡有人能收,储存又是不易。故百姓多愿种植大、小蒜,或捕鱼为生,亦或纺织绢麻。” 宿麦的难吃,耕种技巧的缺乏,经济驱动力的不足……等一系列问题,成为南汉推广稻麦轮耕的困难点。 毕竟西汉推广宿麦的成功,离开以下两个重要的原因。如宿麦在关东种植数百年的历史,多有百姓接受;关东遭遇黄河泛滥,粮食减产,出现大面积饥荒。 张翼沉默不语,他初为县长,欲行良策,却是困难重重。 冉省小心翼翼,说道:“县君,稻麦轮耕,大王并无令郡县强行推行,今不如暂时搁置,全力核查民户家赀,以免耽搁十月上计。” “不可!” 张翼从席上起身,质疑道:“稻麦轮耕乃是国策,上利国家,下利百姓。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推行不下去?” 说着,张翼环视众人,沉声说道:“大王不让各级郡县强行种植宿麦,多因担忧官吏横行,踩毁百姓稻禾。今诸君岂能因大王无此诏,而懈怠渎职?” “从今日开始,稻麦轮耕、平赀民户,收取赋税,此三件事必须要推进。凡有不尽力者,某亲自惩处。” 言语间,张翼见在场吏员不以为然,发誓说道:“本官亲耕麦田,必让百姓知利而后为!” “诺!” 见张翼不似作假之人,众吏员不敢敷衍,拱手而拜,说道:“我等必尽心为之!” 待亭长、蔷夫走后,会场上仅剩张翼与县吏几人。 荆攀将巾帛奉上,说道:“县君,有关稻麦轮耕推行难点,攀尽数记于此上。” 说着,趁着张翼在浏览巾帛时,荆攀说道:“宿麦难食,口感苦涩,众所皆知。然攀听郡中上官言,以石磨磨之,可将宿麦磨碎,然后制成面饼,北人多喜食之。以攀之见,若能得石磨制饼之法,或许有利宿麦推广。” 张翼微微颔首,说道:“北人食面饼,以麦而制。然石磨之物,非等闲之家能用,多是豪强、大族珍藏之物。但君所言甚是,欲推行宿麦,不可无石磨。” “待本官梳理一番,将以上疑难向郡守汇报。” “诺!” 稻麦轮耕之法,初在武昌推广,一年两熟的亩产,历经三年下来,武昌农业已能自产自足。增产的粮食,得以富饶的武昌,让刘备、诸葛亮愈发意识到稻麦轮耕的重要性。 经过三年的时间检验,在刘备称王的这一年,除了革新税法外,还将稻麦轮耕确定了南汉的国策,下诏让各郡县尽力推广轮耕之法。但政策需要谨慎的推行,特别是涉及农业上。 刘备采纳诸葛亮的建议,让郡守、县官尽力推行,但不涉及考核指标。让郡县官吏,将推行过程中的困难点,汇报到中央,再根据之前在武昌种植的经验,制定细致的政策,帮助稻麦轮耕之法的推广。 像张翼这般,受上级指派,力求推广稻麦轮耕的县长,不在少数。 (本章完) 第365章推行四政 武汉,宫府。 各州郡汇报的内容,静静的摆放在案几上,诸葛亮持笔在巾帛上书写。 “石磨?” “不产宿麦?” “南人无食麦饭之习?” “百姓不知宿麦耕作技法?” 诸葛亮根据各州刺史汇报上来的公文,自我整合问题,将其抄录在文书上。 “季常?” “仆在!”马良应道。 诸葛亮搁笔于案,问道:“季常出巡荆楚郡县,访地方吏民,可有何不同之见?” 马良沉吟少许,说道:“此国策上利国家,下利百姓。今难以推行,并非宿麦不能食,而在百姓不识宿麦之利。以良之见,欲劝百姓广行稻麦耕作,当让百姓晓宿麦之利。” “古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有实利可图,百姓必欣然耕作。” 诸葛亮颔首而笑,问道:“季常可有计策对子?” 马良摇了摇头,说道:“恕良才疏学浅,并无详略对之。” 诸葛亮持扇起身,说道:“若改赋税,将田租收米八升,更替为收麦米八升如何?” 马良微微皱眉,说道:“改稻为麦,怕是官府吃亏。官府收麦,供给军士。军士多为南人,岂能愿食麦饭?” 当兵吃粮,吃的岂能是麦饭这种粗粮? 大部分吃的是吃稻饭,这般才能保证军士的战斗力。强行让军士吃麦饭,心中积怨,士气不振,怎会尽心作战。 如齐梁大战,南朝的梁军因以麦屑为饭,士气低沉。萧衍急调大米,军心大振,才打败了齐军。 故而收麦饭为赋税,马良就怕军士不愿吃。 “哈哈!”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季常勿忧,亮已有方法对之。” 说着,诸葛亮将案几上的巾帛递给马良,说道:“季常,将此文抄录五份,送于霍督、庞令君、刘尚书、法汉昌、顾治中等君,请他们至此,商讨推广稻麦轮耕之法。” “诺!” 霍峻收到巾帛后,将军务交给属下,便前往赴会。 诸葛亮于门口亲迎众人,互相寒暄之后,众人纷纷落座。 六人于左右席地而坐,手里翻阅着推广稻麦轮耕的疑难问题。 诸葛亮清清嗓子,说道:“南人垦水田,有上中下三田,较均产来说,每亩可越收三石稻米,此春耕秋收之时也。若于秋耕宿麦,越春而收,以亮之所见,勤勉耕作,纵无三石之粮,亦有两石麦粮。” “一年二收,胜中原二载三收。故稻麦轮耕之法,能于各州郡中推广,不敢言家家户户耕行稻麦之法,但若能让十万顷良田行耕宿麦,每岁至少可增千万石之粮,” “军士月食二石,年食二十四石。千万石之粮,足可让我国军士食近三年。稻麦轮耕之法,乃国之大策,若是能成则国库充实,大军将不被粮草所困。” 十万顷良田多吗? 汉代一顷田为五十亩,十万顷田约为五百万亩田。 那汉代一个郡能有多少田? 以徐州的东海郡为例,约有五十余万顷熟田。也就是说将东海郡的五分之一种上宿麦,则基本能完成诸葛亮的目标。 那种植五百万亩田,需要多少劳动力? 按每户耕五十亩田为单位,则要十万户百姓。也就是说至少要发动十万户百姓,集体种植宿麦,施行粮食大增产的计划。 诸葛亮所说的这些东西,在场众人皆知。 诸葛亮指向巾帛,说道:“然宿麦之物,南方百姓多不喜之,又不得耕作之要。今欲让南人百姓耕作,非利诱不可。亮于准稻、麦互换,田租八升,百姓可缴稻米,亦可缴麦米。诸君以为如何?” “稻麦互换?” 庞统沉吟几许,说道:“稻米,吴楚百姓多喜;宿麦,不得吴楚百姓所喜。今留稻自食,百姓必愿种植宿麦,出宿麦以为缴纳赋税之用。” 诸葛亮试图利用政府收取宿麦为行政手段,刺激民间广泛在秋冬种植冬小麦,待春季成熟后,留至夏秋之时,向官府缴纳赋税。 如此下来,之前缴纳田租的稻米,百姓可以留下自用。这样操作,种植宿麦有利可图,必然能刺激百姓种植冬小麦。 顿了顿,庞统抛出了与马良相同的问题,说道:“官府收宿麦,岂不让我军士卒食宿麦?” “孔明!” 庞统看向诸葛亮,认真说道:“孔明欲推广宿麦之心,统多能理解,然今下当以军士为重。以统观之,稻麦互换可行,然因限制每户上缴宿麦数额,以保证军士正常供给。” 诸葛亮没有回答,而是询问法正,说道:“孝直来自关中,多食宿麦,有何见解?” 法正捋着胡须,笑道:“麦饭难食,如若能研磨成粉,制成面饼,军士携带而食。入沸水而煮,与今下蒸饭有异曲同工之妙。” 蒸饭,稻米的食用方式之一。可以晒干,出远门时携带,煮上热水,就能食用,与后世的自热米饭有相似之处,故而南人作战常以此为军粮。 胡饼,用小麦制作而成。也是可以远行食用,饼太过坚硬,泡点水就能吃。 “正是!”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主公于中原征战时,手下军士常以胡饼为食。昔汉灵帝时,其喜食胡饼,京师之人多从之。霍督行军征战多年,不知有何见解?” 霍峻思量许久,说道:“以胡饼更替蒸饭,或是不可行。然以峻之见,可循序渐进,胡饼与稻饭更替,以观军士言语变化。即便不能取代蒸饭,军士于休整时亦可食胡饼。” 顿了顿,霍峻提醒说道:“然以麦制成胡饼,石磨必不可少。官府收宿麦,当广置石磨,研磨小麦。以峻之见,可于各郡水流湍急之处,以水驱石,以为研磨小麦。” 后世人或许很难理解,石磨之物为什么能被反复提及。 无它,没有石磨,小麦难以制作而成面饼。 同时,石磨制作的工艺不低,其中含有工匠技术,若磨面制作不好,严重影响口感。 汉唐时期,在中原地区,掌握石磨已是成为士族、豪强的必要品。很难想象,唐代著名的太平公主富贵至极,居然会向寺庙抢夺石磨。 太平公主抢夺石磨之案,由时任雍州司户李元纮判罚,李元纮不畏权势,判罚石磨归由寺庙所有,此案则称为‘南山铁案’,而李元纮在日后也成为盛唐名相。 石磨虽小,但却是小麦成为汉人主食的重要推手。 关西士族的衰弱,关东士族的崛起,经济重心的南移,中华历史的改变往往是由一件件小事拼凑而成,最终让历史车轮滚滚向前。 那种认为提出某种理论,革新某种制度,就能凭借一己之力,从而改变人类的进展,将是何其之难! 诸葛亮微微颔首,赞同说道:“霍督所言极是,石磨虽小,但却是制饼的重中之重。如青徐士族之中,凡能掌握石磨之家,常是显赫之族。今收宿麦为赋,当官置石磨,以为研磨小麦。” 寡有言论的顾雍,开口说道:“兴建石磨,颇耗人力;研磨宿麦,亦需人手。以雍之见,亩收八升稻,可让百姓纳麦一斗。四升稻,可让百姓缴麦五升。” “此当另类涨税!”诸葛亮皱眉说道。 顾雍笑了笑,说道:“如按军师言,春收宿麦,夏收稻米,百姓亩产大增,至少可增数十石粮。仅增租二升麦,于百姓而言,亦是裨益之事。若是不以宿麦上交,而以稻缴租,又何言涨税?” “嗯!” 诸葛亮轻抚羽扇,思量顾雍的建议。 法正换了舒服的姿势,说道:“元叹之言,不无道理。若推广宿麦,其麦种何来?” “唯有地方郡县向百姓借出麦种,让其耕种。若是士族借种,怕是有高利,此反而苦了百姓。推广宿麦,人力物力,损耗颇多,又岂能不增涨田租。” “也罢!” 诸葛亮停止手中的动作,说道:“既然如此,当让大王补发赋税诏,言以麦者缴税,一升当多收四分之一,四升稻,缴五升麦;八升稻,缴一斗麦。” “可!” 诸葛亮环顾众人,问道:“今推种宿麦,可有纰漏乎?” “有纰漏!” 坐在末尾的刘巴,开口说道:“巴居武汉以来,近日发现市井之中宿麦价格涨价,此必有商贾、士族见官府劝种宿麦,故欲趁机收购,以便高价卖与底层百姓,从中取利。” “孔明,为不及伤农夫,便于宿麦推广,当让地方郡县出借宿麦。”法正说道:“出借宿麦,或许还能收取息差,以增府库之用。” “不可,出借宿麦,当让郡县免息,岂能收取息差?” 庞统果断出声否决,说道:“孝直,官吏贪鄙,仅知上级之令,而寡有爱惜百姓。收取息差,官吏逼百姓强借,又当是如何?岂不有害大王之名声,亦损我仁政之本意。” 顶级政治家互相的查漏补缺,看得霍峻颇是惊叹。 出借宿麦息差看似能为官府取利,然而落实到地方,有了考核指标,必然会成为强制出借宿麦。如王安石的青苗法,也是这般本意。然而到了地方,官吏强行让百姓出借青苗,最终成为恶政。 “子初,可言自见!”诸葛亮点名让刘巴说话。 刘巴沉吟少许,说道:“为便推广宿麦耕作,当免息出借麦种,如此一来士族、豪强,则难以取利。然巴思中枢府库,当多稻米,而寡有宿麦。” “以巴之见,近日便可下达稻麦互换交租之令。今上计收取各地宿麦,好生保管不动。明岁春,宿麦丰收,可让百姓提前收税。至夏秋时,将府库之中宿麦,尽数清出,免息租与各地百姓。” 顿了顿,刘巴说道:“若市井缺麦,可让商贾向中原购买小麦,以备来年为种。” 如今南方有种宿麦的人,大多是北方南逃的难民,他们有种植宿麦的经验,也会以宿麦为食。这般的规模虽是不多,但是收取冬小麦种子也并非难事。 这般操作下,若有商贾想哄抬小麦价格,与武汉中枢作对,基本是扛不住的。毕竟一个为官,一个为民,岂能抗衡! “彩!” 诸葛亮持扇鼓掌,笑道:“子初善运筹帷幄之能,果是名不虚传。今已多收百姓宿麦,又以息出借百姓,怕不易推广,当从子初之言。” “缴麦为税,大兴水磨,以麦制饼,免息租种。以上四政推及于民,稻麦轮耕,国家必能大兴。” “孔明,前汉孝成皇帝时,帝命议郎汜胜之为劝农使者,于三辅教民种田,精耕细作。今欲让南方大兴宿麦,需仿旧例,置劝农使者,下至吴楚,教民耕作宿麦。”庞统建议道。 “善!” 诸葛亮考虑少许,说道:“可有人选,以便于亮上书与主公。” “峻治下徐州别驾司马芝,字子华,河内人士。自天下大乱,携母逃至荆楚,于乡野耕读。今于合肥开垦荒田大成,又疏通肥水河渠,多有功绩。” 霍峻摸着小胡须,说道:“司马子华,为人勤勉,怜爱百姓,忠于公事。昔稻麦轮耕之法,由他亲自实验而成。今令其为劝农使者,不消数年,宿麦当能大兴。” 之前答应司马芝疏通肥水河渠,以及恢复合肥生产,霍峻便向中枢举荐。如今司马芝做到了,霍峻自然要履行承诺。毕竟让司马芝出任徐州别驾已久,别驾之职当限制司马芝的发挥。 且司马芝精通农务,让他出任劝农使者,非常合适。待劝农工作完成,司马芝不是入中央任职,便是会调到富庶的郡出任太守。 “好!” 诸葛亮笑道:“子华之名,亮多有耳闻。今有子华为劝农使者,宿麦轮耕又岂能不成!” 说着,诸葛亮钦佩说道:“仲邈为将出镇,不忘农事,当为将帅之榜样。稻麦轮耕若是能成,南人将世受此恩。” 霍峻挥手否认,笑道:“子华亲力亲为,大王下达王令,孔明与诸卿施政推行。今若能成,又岂是峻一人之功?” “孔明过誉了!” (本章完) 谈华夏农业变迁 自我读史以来,从早期研究王侯将相,到探讨经济制度,深究山川地理,再到了解华夏农业史。 我深感历史的脉络,实际与农作物的变迁有非常大的关系。 如早期我不理解为什么东汉时期,关西开始衰弱,关东开始崛起。 后来当我了解了农业史,我才知道宿麦在关东的广泛种植,或许是核心关键之一。 关东两年三熟,关西一年一熟,这种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无疑是巨大。有了优渥的经济基础,反馈于上层建筑,关东士族才能在东汉有巨大的话语权。 石磨这个看似小小的工具,独家独户的百姓难以使用,然唯有氏族、豪强可以掌握。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氏族、豪强手握经书,蜕变成为士族、门阀。那边关东大地上,崔、荀、范、桓等大量关东士族,或许在数百年前,仅是普通氏族,但随着经济的积累,拥有时间读经习文,掌握话语权,才逐渐成为令人生畏的门阀。 当宿麦传到南方,与水稻轮耕,形成恐怖的一年两熟。至明清开始双季稻的传播,甚至形成双季稻+小麦的三熟农业。 如此恐怖的经济代差,明清时期的南方压倒北方,也非偶然之事。 甚至府兵制的崩溃,与小麦在关中的大量种植也有关系。 历史的脉络,或许藏于我们今日的粮食当中! 个人学识浅薄,也仅是历史爱好者。 如果稻麦轮耕的内容,能给喜欢读历史的书友带去思考,这将是我之荣幸。 《季汉大司马》谈华夏农业变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6章诸葛挂帅 《汉纪·昭武帝纪》:建安十九年秋,中祖补诏:“收田租亩八升,可用麦抵。五升麦抵四升稻,十升麦抵八升稻。” 宿麦想在南方推广,除了政策的引导,还要从思想上解放百姓。 如对于小麦有毒论,刘备还特意让王粲持笔,解释小麦无毒。表示小麦之毒,多是储存不善引起,而非小麦本身引起。 《论麦毒》布露各州郡,尽量让南方基层百姓能够清晰认识小麦,而非妖魔化宿麦。 且说宿麦有毒论,传播之广,时间线之长,能离谱到什么地步? 唐代名医孙思邈,言多食面饼,容易引发外邪入体,从而导致头发脱落,小腹发胀,需服用花椒、萝卜才能解毒。(注1) 元代名医贾铭,更夸张表示吃面中毒后,不仅掉头发,连眉毛也跟着一起掉。 除以上这些人,还有北宋医学家董汲、北宋科学家沈括、明代学者高濂也都相信小麦有微毒。 明代医学大家李时珍,也是认为小麦有毒,然李时珍比孙思邈好些,认为北麦无毒,南麦有毒。 何以解毒? 或言食用面汤,或言食用花椒,或食麦麸,可解麦毒。 在霍峻眼中,麦毒之说的盛行,除了南方潮湿,不便储存,容易滋生细菌等因素外。倒不如说是以粒食为主的华夏文明对粉食的不习惯,以及文明的自我优越性。 粒食,北人食粟,南人食稻。这是华夏文明诞生以来难以磨灭的印迹。粉食这种异端饮食,让习惯粒食的汉人难以适应。 较后世人皆能食雪白的大米饭,然缺乏先进技术的古人多是连壳带米一起蒸煮。小麦若用蒸煮,口感极其差劲,如此自然不被先民所看重。 以至于南宋末年黄震曾言,‘厌贱麦饭,以为粗粝……闻有碎米尚付猪狗,况麦饭乎?’ 为何如此? 多因南人能食稻米,其产量比粟高,即便不能食稻米,也能食用鱼虾、野蔬之物。 为何北人不嫌弃? 因历代之降,北方多灾,南方少灾。如明末的小冰河时期,北方大片饥荒,农民起义不断;南方虽也有灾荒,但多是小面积。 自然灾害之下,石磨的出现,北人不得不开始食用小麦,革新主粮。从北粟南稻的饮食格局,才渐渐演变成后世熟悉的北麦南稻饮食格局。 当然至于宿麦是否有毒性,今时已不在南人百姓的考虑当中。种宿麦有利可图,能抵稻米田租,为来年留足稻米口粮即可。反正秋冬闲来无事,多费劲种点宿麦不就好了。 基层百姓接受信息晚,自有消息通道的中下士族在今岁便尝试种植宿麦,以为来年缴纳赋税之用。中上士族即便看不上蝇头小利,出于节省稻米的考虑,也会种植宿麦。 武陵郡,零阳。 官舍内,亭长冉省坐在席上,向亭下的七八名里正宣布,说道:“大王诏令,从今岁时起宿麦可代稻米缴纳田租。五升麦,可代缴四升稻。此大王之恩赐,诸老当回乡间告知百姓,大胆种植宿麦!” “种宿麦?” 里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探讨这个政策。 “好事啊!” 须发半白的里正冉兴,笑道:“县官上任,下令力行宿麦,老夫规劝百姓,百姓多应付了事。或言不知宿麦,或言宿麦有毒,或是言无麦种。今大王此诏下达,不消老夫规劝,怕是这些人纷纷思种宿麦。” “亭长,大王收宿麦为田租,不知能是持续多久,就怕今岁种,明岁撤销此令?”蒋杞忧虑说道:“若是反复,就怕种了宿麦,无人愿收。” 冉省捋着胡须,说道:“县官言,郡中已在兴建仓库,专为储存宿麦所用。且中枢下令,各郡于水流湍急处,修建水坊石磨,以用于研磨宿麦。料此动作,大王应有长久收麦之念。” 兴建储存仓库、水坊石磨本不该让普通的亭长知道,但是为了增强基层吏员与百姓的信心,故而太守蒋琬将系统工程告诉治下县长,也让他们传达下去,增加政府的公信力。 “石磨为何物?”蒋杞好奇问道:“宿麦为何需要石磨研磨?且何物能以水为力,驱使研磨宿麦。” 冉省摇了摇头,说道:“石磨之物,某只听过,却不曾见过实物。听县官言,宿麦有了石磨能制成面饼,北人常以此为食。” 拍了拍手,冉省说道:“不管石磨是为何物?诸老回去告诉乡人,可用宿麦抵田租。至于如何耕作宿麦,县官则会派人教授。” “诺!” 里正们纷纷起身,出官舍的路上,众人私下交谈。 “兴老头,你家准备种宿麦不?”蒋杞压着嗓子,问道。 冉兴抓着胡须,说道:“宿麦今时可种,然我无麦种,要种也只能等上一年,明年整田种宿麦,后年用来缴纳田租。” 说着,冉兴打量蒋杞,见其神色欢喜,问道:“你有麦种?” 蒋杞嘿嘿一笑,说道:“马县官在时劝耕宿麦,某怕县官核查,于薄田种了一亩,平时虽少有打理,但也产了些麦子。今缴纳赋税,怕是不够,但留作麦种耕作,应是足矣!” 冉兴笑了笑,说道:“亏你机灵,难怪伱询问石磨之事。今能匀留我多少麦种?” 向官舍挤眉弄眼下,蒋杞笑道:“昨日冉亭长已找我拿了些麦种,手上怕是麦种不够。若是要匀你麦种,可匀一升三合。如此数目,至少可够你种上两三亩地了。” 政策的传播总是从上至下,第一批享受政策福利之人,大多非是平头百姓,而是刘备帐下的官吏。他们得知政令,通知家人,提前筹备麦种,用于今岁耕作,明岁丰后上缴官府。 当百姓想要得到麦种,大多要等到明年秋冬,才能在田间种植宿麦。 当然这也是诸葛亮、霍峻等南汉高层乐于见到的现象,这些在地方任职的官吏,往往多是地方上有威望有权势之人。 他们带头种植宿麦,不消多时,地方百姓多会跟风种植宿麦,且也有利于传播宿麦种植技术。 冉兴沉吟少许,说道:“今天色尚早,某家中藏有小坛米酒,且让小儿打几斤狗肉,你我痛饮一番。” 在肉食种类不发达的农业社会,狗因容易饲养,产子多,口感鲜美等原因,成为农业社会不可或缺的肉食来源。故而食用狗肉上到天子,下至百姓多有食用。 闻饮酒水及食狗肉,蒋杞不由口齿生津,笑道:“大王禁酒以来,我半载不饮酒水。今有美酒与狗肉,我岂能不往乎!” “走!” 且不言基层官吏,如何利用先知优势,提前种植宿麦。但对于南汉高层而言,总归是推广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种植宿麦的习惯当会遍布南方。 王府内,刘备与霍峻、糜竺、赵云、黄权几人聊着军政,脸上笑容洋溢,可见其的心情不错。 刘备翻阅着禁军文书,说道:“南北禁军,四万军士,三监三曹,皆已成建,当是有劳诸卿了。” 说着,刘备目光看向霍峻,说道:“顺利抽调地方诸将精锐,组建南军,仲邈多有功绩啊!” 改建禁军之中,北军并不麻烦,以之前的中军为基础,由赵云、陈到二将挑选精锐,选出两万人编入北军。 唯有南军麻烦些,其兵源要从各州郡的将领那抽调。由于刘备继位的过程较为和平,南方诸将的独立性更高些。 面对刘备抽调精锐兵源的政令,多是不想服从。为了起到带头效果,霍峻、关羽、张飞、甘宁等高级将领,率先向中枢派遣精锐军士,或数百人,或千余人,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霍峻抽羆虺军五百人,加上鲁肃、高翔、徐盛、霍笃等将凑兵,出了约有两千精锐。 江东地方武装也给刘备凑了三千精锐。巴蜀降将中,刘备也抽走三千精锐。关羽、张飞各出千余人,凑了个三千人。士燮也非常识趣,不消刘备多说,主动抽派交州义士二千人诣武汉。 且不说陆逊、申氏兄弟、文聘、贺齐等拥有私兵的将领,或多或少抽调兵马诣武汉。 有了高级将领的带头,众人又见刘备想法坚定,中低层将领难以拒绝。拖了两三个月,各州诸将东拼西凑之下,给南军凑满了两万精锐。 刘备也不客气,责令黄忠精选兵马,若有羸弱者,重回本部,让将领重新挑选。 霍峻拱手谦让,说道:“尽奉国事尔!” 刘备将放下文书,说道:“广植宿麦,推行四政,恩惠百姓,此国之大策也;组建禁军,强干弱枝,威慑四方,此国之基石也。今岁至此,军政之事略有小成。” “南方六州看似太平,然却有不顺之民。荆楚五溪蛮,吴越山越蛮,或数十万,或十余万,盘踞山林之间,不服王化,不缴赋税。贪鄙财物,或下山劫掠,今为孤之所忧。” 话锋一转,刘备说道:“近日以来,孤与诸卿商议,或有人劝孤可择时出兵清剿五溪、山越二蛮,以为充实人口之用。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征讨蛮夷,充实人口,并非不可。自大王执掌南方以来,行温和之法,安抚五溪、山越二蛮。今根基已成,为充实地方户籍,或取精锐入军。明岁可择良时,征讨五溪、山越二蛮。” 刘备执掌吴楚以来,为保持政权的稳定,多采取柔和的政策,去安抚蛮夷、豪强。今刘备称王开国,兵下巴蜀,声威大涨,岂能照行旧策? 出兵征讨五溪、山越二蛮,不仅能露露肌肉,还能降服蛮夷。若征讨蛮夷顺利,降服几十万男女百姓没有问题,顺便还能借机调整行政机构,深化对荆、扬的治理。 “子龙、公衡?”刘备问道。 “臣无异议!”赵云说道。 黄权捋着胡须,说道:“启禀殿下,征讨蛮夷,不宜武力强取,宜选文武兼济之人,出任主帅。行刚柔并济之法,且征且抚,如此让诸夷归心。”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公衡所言有理,征讨蛮夷于己方州郡之内作战,若是征讨过猛,则伤及百姓,不利百姓休养生息。” 顿了顿,刘备问道:“诸卿以为谁可出任征夷主帅?” 霍峻思绪少许,拱手说道“启禀殿下,峻以为军师将军诸葛孔明,能担此重任?” “孔明领军?”刘备迟疑的说道。 “正是!” 霍峻环顾在场将领,说道:“蛮夷羸弱,起兵征讨,轻易能胜,得胜则掠民,得民需安之。故征讨二州蛮夷,名为用兵,实则安夷。且蛮夷广布艰远,征抚不当,避难入山,则户口多失。” “孔明,兼理二州,达治知变,正而有谋。征讨蛮夷,编户齐民过,此孔明之所长也!” 霍峻向刘备拱手,说道:“正而有谋,协调军政,勤能安夷,此峻不如孔明也!” 打蛮夷,真没啥难度,对霍峻来说,有手就行。真正有难度的在于,如何安抚蛮夷之心,将蛮夷成为户籍上的百姓。然论安抚蛮夷,编户齐民,偏文政方面,霍峻不如诸葛亮。 历史上诸葛亮平南中,你以为是大小恶战,七擒孟获,降服诸夷。实则诸葛亮春天出兵,秋天回军,行军+征战+治理,仅花了半年的时间,解决南中叛乱。 按行军路线与征战时间来看,诸葛亮就是在治理南中的同时,顺手打了下蛮夷,率军队到滇池旅游。 当然这仅是对诸葛亮的军事能力来说,凡将怕是没那么简单,这也是为什么霍峻举荐诸葛亮挂帅的原因之一。 刘备起身而笑,说道:“孤本意让仲邈坐镇大军,指挥各军征讨五溪、山越二夷。今仲邈举荐孔明之语,孤以为然也!孔明之才,非萧何可比,亦能领军出战!” 说着,刘备看向黄权,说道:“征讨二夷,孔明若愿出任主帅。孤欲让公衡为副职,都护诸军,征讨江左山越,何如?” “臣必不负殿下之命!”黄权兴奋的说道。 “善!” —— 1:“多食,长宿,加客气。畏汉椒、萝卜” (本章完) 第367章先文而后武 时入冬季,大雪纷飞,邺城已是白雪皑皑。 魏王宫内,炭火在炉内跳跃,释放出大量温暖的热气,升高室内的温度。 “毌丘兴随孤多年,南征北战,胜在忠奉王事,从纳良言。今出任安定太守,遣人通羌,复设属国,也可称得上良事。” 曹操坐在案几上,翻阅着毌丘兴上奏的公文,感叹说道:“朔方汉乡,今沦为生羌之所,废前汉旧功,可惜可叹啊!” 毌丘兴或是无名之辈,但其子毌丘俭多有人知。以毌丘为姓,其多来自河东闻喜县。 曹操平河北之时,毌丘兴受钟繇之命,携数千匹马支援曹操。曹操委毌丘兴为将,从此为曹操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勋,出任太守的资质也有了。为了更上一层楼,毌丘兴向孙权走动关系,希望能出镇地方。 孙权敢保证毌丘兴出任太守,非是他敢卖官鬻爵。而是他作为曹操身边的亲信,知道曹操预选出任河西诸郡的人选,其中便有毌丘兴。 毕竟历代以来,走动关系试图往上爬,不就是差点东西吗? 或有人说几句好话,让领导多了解你;或是动动手脚,比如在你的政绩上多夸点,少夸点对手。有了落差,稍微引导下,领导则容易偏向你。 若是卖官鬻爵,且不说那点钱够不够,孙权也没那能力啊! 故而在孙权不经意的言语下,曹操委毌丘兴出任安定太守。毌丘兴作为毌丘俭的爹,也有几分能力,上任后借着徐晃、曹真出兵朔方的余威,命校尉范陵至羌中,生活在陕北的那群羌人则是请为属国,服从王化。 孙权坐在侧席上,说道:“朔方沦为胡乡,多因内有羌人作乱,外有鲜卑为寇,里应外合之下,郡土沦陷,被羌胡所据。汉民流离而走,或有百姓留于朔方,化为羌胡之人。” 话语变调,孙权拱手称赞,说道:“然幸大王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兵统中原,北定冀州,远征辽东,收河西,平朔方,得以让四夷臣服。大治关西,教化大盛,旧土归建,指日可待。” “呵呵!” 见孙权夸奖自己的文治武功,曹操抚须而笑,说道:“此非短期可见之功,需移民戍边,长久教化,力行风气,方敢言旧土归建。” 放下手中公文,曹操问道:“今岁以来,刘备可有动作?” 今年双方边境,平安无事。唯有曹操与刘备的口水战,打着不停。不是王粲写文批判曹操,便是曹植、陈琳写文驳斥刘备。 “启禀殿下,据斥候言,刘备于武汉整肃中军,聚地方之勇士,得精兵四万。取武汉铜铁,冶炼兵甲,大治军戎,地方禁肃。” 崔琰捋着胡须,说道:“然不仅于此,刘备命诸葛亮仿中原赋税,制南人新税,亩收田租八升,户出绢三匹,绵三斤,平赀民户富贫。又纳霍峻之谏,命南方郡县,大植宿麦,以为增产粮食。” 顿了顿,崔琰神色严肃下来,说道:“殿下,革新赋税,并非大事。刘备大植宿麦,行稻麦轮耕之法,宜当重视,此或为强国之本。” 曹操皱起眉头,说道:“稻麦轮耕,不过农家之事,何言强国?” “殿下有所不知!” 崔琰整理思绪,说道:“我关东多植宿麦,与粟轮植,二岁三收,此关东农事之所以兴。吴楚种植稻米,春种秋收,一岁一收。今加种宿麦,秋种春收,当一岁二收。我关东两岁三收,安能及也!” “稻米四至五月便可食,粟半岁方可食。稻麦轮耕,当大壮南寇筋骨。江淮来报,刘基、司马芝于江北开垦荒田,行稻麦轮耕之法,二岁四收,军粮自给。料今时之后,南贼多不为粮草而忧!” 崔琰作为河北人,年轻时曾游历过吴楚,不仅了解北方农业,还了解南人所种植的水稻。稻麦轮耕,增产的出现推广,属于是大杀器了。 “二岁三收,二岁四收?”曹操倒吸了口气。 曹操作为北方的统治者,推行过屯田,不消多说,便知其中的厉害。别看两年丰收,仅差了一次农作物收获。但放到整个辽阔的南北方农业上,其差距数目将是惊人的恐怖。 不考虑作物产量及开垦田亩数量的差距,等稻麦轮耕铺开,南方的人口、财政、军粮都会比北方多出四分之一,南北优势将会逆转。 当然稻麦轮耕这种农业手段,需要时间推广。南方除了疆域面积外,短期内不论是人口、赋税、种植面积,军队数量都不如北方。 曹操反应过来,不由暗骂刘备这厮怎么那么好运! 诸葛亮善于治国,此前仅是耕作农夫,但这就被刘备捡到发掘出来。霍峻属于六边形战士,此前仅是市井小吏,从刘琦治下冒头,被刘备收入囊中。 “咳咳!” 孙权反应过来,说道:“刘备于南方大兴宿麦又能如何?南方蛮夷之地,汉民寡少,熟田不多。我中原带甲三十万,民有千万之众,不论兵、民、粮自当多胜南方。崔尚书岂能长他人之风,而弱自己之力。” 曹操休养生息的一年里,中原再次统计数目人口数据,军户、吏、屯田兵、百姓三者之和,北方人口约有千余万人。 驻守北方、陇西、关中、襄樊、江淮、邺城等六地的士卒,数量高达三十万人,其中机动兵力有十万之众。 历史上曹魏民籍人口仅有四百多万,然这并非曹魏的实际数据。曹魏与蜀汉、东吴不同,他还有大量的屯田兵以及军户。 毕竟如果曹魏的民籍人口仅有四百四十几万,淮南三叛涉及的兵马岂不高达全国八分之一人口,这无疑是不可能之事。 崔琰为人清正刚强,往昔见孙权谄媚便有不喜,说道:“琰非长他人之风,而弱自己之力,皆因忧我中原之事尔!” 说着,崔琰向曹操拱手,说道:“启禀殿下,刘备能得人心,诸葛善于治国,霍峻文武兼济,关羽、张飞、黄忠、赵云、甘宁等将为爪牙。唯望殿下听采良言,举中原之贤,大治中国。” 听崔琰这般言语,曹操不知为何忽然心生厌恶。 略微平复心情,曹操捋着胡须,问道:“刘备气候渐成,今以诸卿之见,将何以待敌?” 曹操也不知该怎么对付盘踞在南方的刘备了,打似乎又打不下敌城,不打他又是不甘心。 参军傅干思虑少许,说道:“启禀殿下,欲治天下有二法,分为文与武也;用武则先立威,用文则先立德,若威德相济互成,殿下则可威治天下。” “天下大乱,上下失序,殿下用武征攘,十平其七。今未承王命者,唯有刘备尔!” “刘备割据巴蜀、吴楚。吴楚有长江之险,巴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服,亦难德化。愚以为可且按甲寝兵,息军养士,论功行赏,如此则内外人心巩固。” “殿下如欲南征,举十万之众,纵长驱直入,顿之长江之滨。但贼借地利而固守,则兵马不能逞其能,奇变无处可施也!” 傅干的意思不难理解,曹操举兵南征,不论怎么打。如果敌人龟缩不战,曹操都没什么战果。倒不如休养生息,论功行赏,安定内部人心。 “文和可有高见?”曹操问道。 贾诩轻抬眼眸,拱手说道:“启禀殿下,刘备虽割据蛮土,但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霍峻精兵略,诸葛亮善治国,南贼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仓促难谋!” “殿下善晓兵法,孙、吴之学,知兵法之变化。凡用兵之道,先寻战机而后战之,观汉中、江陵、合肥三地敌寇,臣窃料诸将,无逊、羽、肃之对。殿下欲举兵征之,刘备、霍峻居中枢而待,今未有可趁之机,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 贾诩话比傅干好听许多,通过山川地理及刘备、诸葛亮、霍峻的比较,委婉告诉曹操,今南北割据的局势已定。没有战机的情况下,不可出兵南征,否则将是难以取胜。 如果派将领南征,想打陆逊固守的汉中、关羽坐镇的江陵,鲁肃督护的江淮,曹操帐下没有能够胜任的将领。如果曹操亲征,刘备势必会举大军迎战,到时候又不好取胜。故而不如先治理内部,然后动兵。 曹操长吐浊气而叹息,这些年以来,他败就败在金口! 如果他当时稳扎稳打,拿下江汉,安抚荆南,降服巴蜀,此时怕已是早就一统天下。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刘备割据南方,自己养出了个大爹来。 “也罢!” 曹操思虑良久,说道:“近岁征战频发,军民当休养生息。今让襄樊、寿春二地,加固城池,广积粮草,冶炼甲兵,以备南贼来袭。” “南人民寡,地多水泽,稻麦轮耕虽强国之物,但欲比及中原,又谈何容易,诸卿不必因此而忧愁。” “诺!”众人应道。 不待众卿退下,却见荀缉跌跌撞撞入堂。 来不及脱下披着雨雪的大氅,荀缉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说道:“大王,我父刚刚于府上病逝。” “公达!” 曹操脸色大变,悲痛说道:“公达怎能弃孤而去!” 望着荀缉,曹操流着眼泪,哭泣说道:“汝父温良恭俭,智谋多出,名著于世。今时病故,我当断一臂也!” “殿下!”荀缉抹着泪水,痛哭流涕。 “父王,儿臣多受荀军师教诲,恳请为其祭奠送葬。”曹丕流着泪水,出列说道。 曹操手撑着脑袋,顿感头风又发作起来,忍着头疼,说道:“荀公达,人之师表也,子桓当尽礼敬之。” “诺!”曹丕应道。 随着曹操的挥手,众人退出殿堂。寂静的大堂内,唯有曹操哀叹荀攸之声响起。 “公达病故,何其悲呼!” (本章完) 第368章南中变化 建安二十年,正月。朱提郡,朱提县(今昭通市)。 县府内,糜芳设宴款待南中诸豪,众人觥筹交织,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糜芳举着酒樽,笑道:“承蒙诸位不弃,从数百里之外赶赴今日之宴,芳感激不尽。” “不敢!” 豪强、宗帅纷纷举樽回礼,不敢怠慢糜芳。 “我等岂敢受都督之语,去岁以来,都督北疏蜀地,南抚诸夷,为我等搭桥牵线,助我等经商,当是我等感谢都督。” 孟获从席上起身,神情恭敬,说道:“今我主事务繁忙,难以抽身赶宴,望都督见谅!” “无事!” 糜芳捋着胡须,笑道:“益州多年无郡守,幸雍君坐镇,得以威慑诸夷。今难以亲离,亦能谅解。孟君回去之时,代某向雍君问好。” “诺!” 孟获非纯粹的南蛮人,母为南蛮,父为朱提孟氏族人。得赖母亲蛮人的身份,孟获精通夷语,得以被雍闿看重。 在被雍闿重用后,孟获帮助雍氏与南中夷人沟通,且处事公正,多受夷人信任。多年下来,孟获成为雍闿心腹,且在蛮夷中享有威望。 雍氏,益州郡大姓,西汉雍齿之后,先祖因罪流放到南中益州郡。经历数百年,雍氏在益州郡扎根多年下来。 传至雍闿时,雍氏帐下部曲众多,又与诸蛮通婚,已然是益州郡中霸主,官府难以遏制。 类似雍闿如此角色,南中可是不少。如越巂夷王高定,牂牁郡人朱褒,永昌郡人吕凯皆是各郡中的地头蛇。 对于糜芳而言,他带着安抚的任务前来,第一件事便是拜码头,派人出使越巂、益州、牂牁三郡,分别向高定、朱褒、雍闿等地头蛇问好,表示自己想与他们好好做生意。 至于为何不向永昌郡派人,多半是永昌郡太远了。 对于与众不同的汉人都督,豪强、夷王多是懵逼,然不想惹事的众人也回信敷衍。出乎他们意料,糜芳是真想做生意。 过了几个月,糜芳摸清三郡的基本情况,从巴蜀地区买了一批商品,如蜀锦、巴盐、漆器等物,然后运向三郡。 见到秀丽的蜀锦,精美的漆器,便宜的巴盐。豪强、宗帅想掠夺,但念着糜芳的背景,放弃了掠夺的念头,也就出资购买。 继而,他们还收到糜芳的信,表示巴蜀、吴越地区缺战马、耕牛、皮革、奴仆,他可以帮助他们将这些东西免费售卖到这些地区,赚取的钱财当作见面礼。 众人将信将疑,或有人不信,或有人相信。但糜芳真就那么做,凡有物品让糜芳售卖者,在次月皆收到大量钱财。 豪强、夷王见利润如此丰厚,糜芳丝毫不作假,纷纷询问能否代售。糜芳则表示他不负责代售,但是他愿与众人组建商队,收南中之特产,售卖于巴蜀、吴楚。 在经历数月的奔波、画饼后,糜芳分别与益州、牂牁、越巂三郡的豪强、夷王合资组建商队,将南中的特产售卖与六州,又将六州的奢侈品、铁器等物卖与南中。 为了保障商道的畅通,地头蛇们常主动派人护送商队,或是出兵剿灭山夷。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糜芳背靠南汉,通过商贸利益手段,安抚住桀骜不驯的南中豪强、蛮夷。他虽从中大发横财,但也为巴蜀、吴楚输送去数千名的奴仆,以及大量耕牛、战马。 至于糜芳从中盈利多少,则是不为人知。仅知在武汉城中,论奴仆人数,以糜氏最盛,高达二三千人,且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酒饮过半,朱褒略有醉意,说道:“都督,商队之中多漆器、蜀锦、巴盐之物,今岁商队中不知能否增一物,以便某售卖与诸夷。” “呵呵!” 糜芳捋着胡须,笑道:“凡于商有利之事,朱君但说无妨。” “茶!” 朱褒放下酒樽,说道:“诸夷喜饮茶,言腥肉之食,非茶不能消,茶能治疾。去岁以来,茶价渐涨,但量不见涨。不知都督能否多弄些茶,以便售卖诸夷。” “对!” 孟获似乎也想起这件事,说道:“巴蜀产茶,然大乱以来,商贾渐消,茶叶日益紧俏。不仅南夷多喜,濮人亦爱之。” 茶,早在周武王时期,便已经出现,由巴人献于周武王。自秦时起,巴蜀成为种植茶叶的主产区。后两汉之时,饮茶之俗也在吴楚冒头。作为巴蜀南部的南中,自然也有受到饮茶习惯的影响。 南中有茶种植,需追溯到葛公南征,平南蛮之时,将植茶技术教于南中百姓。今时葛公未南征,南中无茶场,自然要从巴蜀、吴楚引进。 糜芳沉吟少许,说道:“巴蜀战乱,百姓流离,茶田波及,去岁茶叶自然紧俏。然去岁休养生息,今岁茶叶会多些。茶叶之事,某当多多留意。” 说着,糜芳笑道:“奴仆价值三头耕牛,豪族、大姓多爱。诸位当多多留意,此为暴利之物。” 朱褒向糜芳敬酒,笑道:“褒今后当遵都督之令!” “哈哈!” 在糜芳的操持下,众宾兴致愈发高涨。 人或许会因杀耕牛而处以死刑,但物化的人价值却比耕牛还贵。 奴仆在农业社会相当于投资品以及是奢侈品。豪强、大族对奴仆的追求永远不会停止,因为人才是制造财富的根本。 豪强、大族侵占田亩,自己是不可能耕作,除了让百姓代耕外,便是需要奴仆替豪强、大族耕作。 土地+奴仆=源源不断的财富,拥有财富的大族,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抢占社会上的话语权,最终形成循环。 如此刘备治下诞生出庞大的军功集团,那些军官士卒得到刘备封赏的大量田亩,急需奴仆代替他们耕作。 故而南中的奴仆价格非常高,一位成年男性的价格,相对于五头耕牛;一位能产子的女性奴仆,相对于三头耕牛。 不论是华夏的农业社会亦或是大航海时期,奴隶的贩卖永远是贵族、大族永恒的追逐的物品。 汉唐时期的汉人往往是一手捧着经学,一手握着汉刀,不断向外开辟生存之地,将其纳入华夏版图。 宴会将尽时,糜芳轻咳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望着众人的面容,糜芳说道:“得诸位帮衬,南中得以安稳。然今大王欲大治天下,不日将派太守至诸郡赴任,望诸君看在某之颜面上,多多辅佐太守治政。” “外派太守?” 众人窃窃私语,对不日将要上任的太守,似乎多有排斥。毕竟太守掌握军政大权,属于代中枢执法,如果要向下深入,势必会与地方豪强、士族产生冲突。 见众人多有不情愿,糜芳笑道:“皆因三互法所限,若无三互法,芳当举荐诸贤出任太守。” 顿了顿,糜芳安抚说道:“请诸君放心,太守虽是上任,不影响商队,亦不影响诸君当下。若有太守欺压诸君,可写信与某,我当公正惩处。” “也罢!” 朱褒念着商道财富,允诺说道:“糜都督恩济我等,仆又怎敢违令。褒今为郡丞,当从都督之令,好生辅佐太守。” “善!” 糜芳露出笑容,看向孟获,问道:“雍君方面?” “既是大王委派,我等岂敢不从!” 孟获迟疑半响,说道:“获当与雍君为大王招扶汉夷,不敢违令。” “善!” 有了地头蛇的同意,糜芳心中也松了口气。 做生意归生意,但他也是南中都督。可不能光做生意,忘记了公事。要不然今年回中枢述职,又要挨大王的批了。 宴会结束,众人渐渐散去。 糜芳望着空荡荡的宴会,吩咐说道:“告诉马谡、正昂几人,地方上的豪强、夷王我已打好招呼,让他们三人上任。” “且慢!” 糜芳叮嘱说道:“叮嘱马幼常,越巂郡情况虽是复杂,蛮夷羌人丛生,但有我在朱提。高定不会伤他性命,让他上任即可,不必过分担忧。” “诺!” 随着刘备将势力扩张到巴蜀,马谡从秭归令升迁到太守之职。出于磨炼马谡的念头,刘备将马谡派到情况复杂的越巂郡担任太守,希望马谡能解决越巂郡存在的问题。 越巂郡存在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之前几任的太守被地方蛮夷宰了,县城也已荒废,蛮夷盘踞。诸夷中拥兵最多之人,便是夷王高定。 很明显刘备让马谡出任越巂太守,便是想看他有几分成色! (本章完) 第369章南汉户籍 建安二十年,春,武汉。 枝江侯府内,霍峻浏览糜芳从南中寄来的书信。 信上,糜芳感谢霍峻为他介绍南中这个好去处,表示南中虽然蛇虫盘踞,山岭众多,但南中却是个大有可为的地方。 南中蛮夷与汉人大姓互相联姻,已有数代之久,形成密集的关系网,加上地形陌生,外人难以深入治理。治理南中,唯有靠地方人才行。 南人大姓生活在混乱的环境中,对于太守官吏,毫无畏惧之心,今下仅因刘备强盛的兵势,不敢明目的跳反。当然与糜芳今采取的安抚、通商政策,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糜芳认为如果想深入治理南中,不动刀兵比较困难,毕竟今下太守上任都要看那些地头蛇的面子。 念叨完南中上的问题,糜芳又讲了讲南中商业,为了感谢霍峻的举荐。糜芳赠送颜色秀丽的奴婢十名,健壮男仆十六名,良马五匹,耕牛十五头,以表些许诚意。 “夫君,糜夫人昨日以妾生日为由,送了那么多礼,是否该收下!”步练师问道。 放下书信,霍峻笑道:“子方心意,暂且收下吧!” “诺!” 糜芳拿出自己的大部分利润,又来打点众人。让亲信入武汉,分别向霍峻、法正、简雍、孙乾、庞统等核心官吏,以不同的名义,或多或少表达心意。 甚至向刘备也打点了下,之前糜芳组建商队,他以南中都督府的名义从中抽税三成。今月糜芳将去年的商税大部分,以上缴南中赋税的名义,送到刘备手中。 对于糜芳的行为,刘备则是欢喜不已。本以为治理南中,会是亏本买卖,不曾想糜芳给了他一个惊喜。 “咦!” 步练师惊讶一声,打量着手中那一抹绣有蝴蝶纹的墨绿色蜀锦。 “怎么了?” 霍峻从榻上起身,走到步练师的身后,伸手环住纤细又有肉感的腰肢,微蹭着自家妻子的碎发。 步练师将那抹蜀锦,放到灯光下,惊叹说道:“夫君,这蜀锦上的蝴蝶栩栩如生,羽翼在亮光下,颜色多变,当为绸锦之上品,襄邑织文不如也!” 霍峻望向那抹蝴蝶,却见以黄丝纺出来的蝴蝶,在跳跃的火灯下,羽翼似乎在虚幻飞舞,颜色若隐变化。 “巧夺天工!” 见多识广的霍峻,为这蜀锦赞扬了一句,感叹说道:“孔明言蜀锦官营,将可大兴。今日观之,果非虚言。” 在过去一年多时间中,蜀锦被豪强、士族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 诸葛亮官营蜀锦,从蜀中选出最为顶级的能工巧匠,革新蜀锦工艺,雇佣蜀中负有盛名的商贾操盘,加上诸葛亮亲自亲为,蜀锦大变样式。 蜀锦衍生出高端化,普及化。高端化,采用优良蚕丝,利用高级工艺,制作出精美的蜀锦,专门为贵族、上卿享用;普及化,采用中下级蚕丝,制作品相较差,但却产量极大的蜀锦。 其中采纳的霍峻的建议,贴上品牌差异化。将多重彩经起花的高端蜀锦名为经锦,这是蜀锦独有的工艺;将非巴蜀独有的纬经纺织的普及化蜀锦,名为纬锦。 在经锦、纬锦区分下,蜀锦的销量日益火热,中原的襄邑织文销量越来越差,购买的人愈发地少。 步练师欣赏蜀锦片刻,比画了几下,说道:“今夏季将至,夫君也要新办几件夏服。这端蜀锦恰好合适,妾与乔氏姐妹,为夫君做件衣裳。” “还是夫人对我最好!” 霍峻轻吻了口步练师的脸庞,用那腻腻的声音,说道。 步练师微微抬起头,傲娇说道:“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哈哈!” 霍峻开心地笑了几声,功成名就,妻贤妾美,儿女皆有,他已是人生赢家了。 长子霍弋、次子霍昶;长女霍洁、次女霍汶。论算上义子霍范,如今霍峻膝下已有三子、二女。 至于刘备的话,近些年在武汉少有外出,日子稳定下来,除刘禅外,还生了三个男丁,加上义子刘封,刘备膝下五子,远比历史上更多。 家事需理,国事亦要理。 霍峻在家中磨蹭了几许,终于被刘备叫到宫府上。 亭落内,刘备与简雍、霍峻品茶。到了南方十几年,刘备盖或是被南人同化,渐渐喜欢上喝茶这一习惯。 简雍见刘备神情愉悦,露出嘴角难压的笑容,好奇问道:“今日主公为何如此欢喜,莫非有好事将生?” 霍峻为刘备倒了盏茶,笑道:“巴蜀新统人口户籍送至,梁州十一万三千四百户,益州十四万九千三百户,合有二十六万两千七百户,百姓约有一百三十余万之数。” “此尚不含南中诸郡户籍,若合南中百姓,巴蜀当不下一百六十万余人。今兼并巴蜀,国力大增,殿下自然欢喜。” 南方各州的人口数据,在东汉时期失真尤其严重。 由于东汉以治下人口为考核数据,处于蛮夷地区的郡县为了邀功,大量谎报不能上缴赋税的蛮夷数目。 永昌郡,位于云南保山市,其管辖其余覆盖至缅甸北部。如此荒凉的地区,郡守上报户籍两百万人。 益州的巴郡地区十年间,可以出现八十万人的浮动缺口。 当时户籍上益州人口700万人,这样看永昌郡、巴郡的人口数目怎么让人相信? 故在诸葛亮的主持下,重核了荆、扬二州的人口,今下巴蜀又重核了益州人口数据。 荆、扬、徐三州人口数据多少? 在此前的核查中,三州户籍约在六十余万户左右,人口数据在三百多万。 若能彻底拿下交州、南中,深入掌握交岭、南中诸县,再算上益、梁二州,能为刘备缴纳赋税的百姓,当有五百多万人左右。 至于整个南方的汉夷数据,霍峻则是真不知道。 刘备品着茶,微叹说道:“口虽有数百万之盛,兵有十八万之众,然与曹操治下中原相较多有不足。如按孔明言,天下三分,曹操得其有二,孤得有其一。且这其一之中,南中、交州尚未归孤所有。兴复汉室,不知何时能成!” 这几场仗与曹魏打下来,即便取得不少的战绩。实际上多是借用了地利,或是趁着曹操大军远离,从而建功取胜。 如金口之战,霍峻利用水战、地利、火攻、夜袭,大举击败曹操。 合肥之战,霍峻趁着曹操远离江淮,利用水决,围点打援,分而击之。 汉中之战,陆逊守备汉中,霍峻偷击成功,利用秦岭山道,逼退曹操大军。 以上三仗除了合肥之战外,曹操属于进攻方,刘备属于防守方。接下来角色互换,则是不好说了。北魏的人口优势将会放大,而填线作战则非南汉之所长。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南中、交岭非不可取,因大战方休,曹贼在北,无暇顾及。若欲收之,遣将征讨,兵至则郡归,地民则可归置。” “料观北方之形势,古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曹操以暴治民,主公以宽待民,此为主公之胜。主公善治军民,择机而伐,兴复汉室,大有可为。” 北伐岂是仓促可下? 寿春、襄樊、祁山皆中原之坚城,堵住南方北上中原的道路。 纵葛公用兵受制于祁山,姜维畏祁山而转攻陇西;襄樊、寿春之固,令南朝军士为之头疼。 刘备放下茶盏,笑道:“北伐从长计议之事,孤若不成,尚有子嗣。子若不成,亦有孙辈。世代北伐,终有功成之时!” 简雍不客气的打断,说道:“主公岂可轻言天寿之事,此为大不吉之语。” “宪和所言有理!” 刘备笑而抚须,说道:“孤年岁已长,从今岁以来,多有左右劝孤立嗣。孤深思多时,欲立寄奴为太子,不知仲邈以为如何?” 霍峻迟疑半响,说道:“寄奴虽天资聪慧,但年岁尚幼。主公身体健壮,何不如再观察几载,不必早忧太子之事。” “宪和以为如何?”刘备复问道。 简雍收腿而盘,说道:“若雍记忆无差,寄奴已有九岁左右。九岁之童,学识渐长,心智微成。主公可按霍督之语,于考察二年,越明后年,若学有所成,则可立为嗣子。” “简君所言甚是,峻也以为如此!”霍峻应和道。 “也罢!” 刘备沉吟少许,笑道:“且按二位之言,多观望二年,再做决断。” 霍峻似乎想起什么,问道:“敢问主公,去岁言讨山越、五溪之事,孔明可有决断?”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孔明言,春时,收麦种稻;夏时,百姓农忙;秋时,收稻种麦。唯有深秋初冬,动兵不伤农时。故孔明欲在秋冬之季,出数万兵马,平五溪、山越二蛮。尽量于春耕前,息兵罢战,以免耽搁麦收。” 闻言,霍峻微微颔首,感慨说道:“似孔明这般用兵,何言征战伤农乎!” 诸葛亮与寻常将领最为不同之处,他作为执政者,行军作战,往往会考虑到农业生产,再制定方针作战,减少战争带来的伤害。而这也是霍峻与他论战的时候,敬佩诸葛亮的地方。 ps:北魏南汉的人口比在2:1,如果想书友想了解我推算的数据,或是有异议,周府可以发单章聊下具体数据来源。 当然也欢迎书友贴出异议数据,互相探讨。 (本章完) 第370章嗣子纠纷 公元215年,夏,邺城。 宫殿内,曹操摊开双臂,任由侍女为他穿戴王服,望着铜镜里头发半白的自己,微叹了口气,暗自思忖道:“大业未成,孤将老矣。然中国之基业,子桓、子建谁可为承之?” “大王!” 两名侍女为曹操整理完衣冠,从左右退下。 曹操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曹操看见身上这件新颖精美的锦服,好奇问道:“此衣可是近日新制作而成?” “启禀殿下!” 侍女恭敬答道:“由匠师取蜀锦裁量而成,殿下若有不合身,可让匠师改衣。” “蜀锦?” 曹操扶着腰带,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皱眉问道:“孤记着之前取襄邑织文裁剪,今怎取蜀锦制衣了?” “回殿下,织文技艺不如蜀锦,亦不如其精美。今王公大夫多取蜀锦制衣,奴见殿下衣物老旧,故今夏取蜀锦制衣。若殿下不喜,奴取旧衣为殿下更换。”侍女颇是惶恐,说道。 “不必了!” 曹操心中颇喜蜀锦,颔首说道:“织文颜色样式老旧了些,蜀锦色彩绣丽。不必更换,今日且着此衣。但下次欲取蜀锦制衣,当向孤汇报。” “诺!” “大王,三位公子已在大殿等候!”侍从说道。 “善!” 曹操将剑佩戴于腰,趋步出殿。 殿内,曹丕、曹植、曹彰三子立于殿中。 见曹操入殿,曹丕领头而拜,说道:“儿臣见过父王,望父王福泰安康。” 曹操按剑入榻,见三子各有风采,如曹丕庄重威仪,曹植潇洒随意,曹彰魁梧武烈,心中顿生骄傲。 “诸子且坐!” “谢父王!” 趁着三子入座之时,曹操喊来杨修,说道:“近闻民间百姓裁蜀锦为衣之风日盛,蜀锦出自巴蜀,为南贼官营取利,宜当劝民多取中国绸缎、绢麻为衣,不可资助南贼。” “诺!”杨修拱手退下。 三子入座而候,曹操环顾三人,说道:“今日唤你三人入宫,可知何事乎?” “可是父王欲考问时政军务?”曹丕问道。 “正是!”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今天下未定,你等为孤子嗣,当胸怀大志,建功于世。” 说着,曹操指向曹彰,笑道:“诗词歌赋,子桓、子建之所长;骑射搏虎,子文之所长。故今孤专考时政军务,望你三人勿要让孤失望!” “诺!” “塞北鲜卑渐兴,轲比能、扶罗韩、步度根盘踞塞外,诸胡渐有不顺之心,诸子以为如何?”曹操问道。 “父王!” 曹植欲抢先回答,但见曹丕有回答之意,抬手谦让,说道:“兄长请先!” 曹丕有意先答,但见曹操在上,谦让说道:“子建率先开口,当是弟先答!” “由子建先答!”曹操见兄弟谦让,点名道。 “诺!” “启禀父王,” 曹植看了眼曹丕,拱手说道:“鲜卑自檀石槐死后,分崩离析,已难为我中国之患。然檀石槐虽死,但鲜卑诸部势力尚存。今父王欲安塞外,当分而治之。” “即不可让塞外一统,由多部首领分治,诱其互相攻伐以弱其力,凡有不顺者,起兵讨之,以武威之。武功之下,以文怀柔,准其通商,教化其民。文武并下,此塞外可安也!” 说完,曹植颇是自得,瞄了眼曹丕,嘴角微微含笑。 “嗯!” 曹操脸色虽是不变,但心却对曹植这番话颇是认可。 “子桓呢?” 曹丕看了几眼曹植,心中不由震惊。曹植这番对答,他还能说什么,多是拾人牙慧之语。 思量少许,曹丕硬着头皮说道:“启禀父王,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当令其从征,夺其良驹,方可弱其力。父王选乌桓精骑从征,可让鲜卑出良驹入军。强我中国之力,方是根本之道。” “子文以为如何?” 曹操不予评价,而是看向曹彰问道。 曹彰苦思良久,挺腰正色答道:“父王,儿愿效霍去病、卫青,出征塞北,横扫诸胡,封狼居胥,擒轲比能、步度根等诸夷于阶下,为父王歌舞!” “哈哈!” 闻言,曹操抚须大笑,说道:“孤之黄须儿,果有壮志。” 笑了些许,曹操望着座位上的三子,说道:“常言知子莫若父,子建之才,却令孤亦难尽知啊!” 接着,曹操话锋一转,敲打说道:“时政军务,本是儿所擅长。今日,却不及子建。日后当多加用心才是,以免被人赶超。” “诺!” 曹丕低着头,拱手说道:“儿臣近日疏于用心,今后必当努力用功,不负父王期望。” “善!” “今后向塞外用武,孤必用子文为帅!”曹操笑道。 曹彰脸上欢喜不已,说道:“多谢父王!” “都退下歇息去吧!”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三子退下。 三曹趋步出殿,曹丕谈笑风生,不见任何心中芥蒂。 “兄长为尊,先请!”曹植抬手说道。 “三弟请!” “兄长请!” 曹丕拉起曹植、曹彰的手,笑道:“既是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当是同行。” “哈哈!” 望着三子的背影,曹操露出满意的笑容,思忖道:“子桓心胸开阔,诸子皆不如也!” 思虑间,曹操取过案几上的竹简,便要阅读浏览。 杨修趁机奉上文书,说道:“大王,劝民禁买蜀锦令文已草就,修于文书上列有三条细则,请大王过目!” “哦!” 曹操接过巾帛,浏览几下,惊讶道:“德祖下笔竟如此之快?” “请大王批复!”杨修递上毛笔,恭敬说道。 “咦!” 曹操持笔望文,不知如何下手更改,惊讶道:“莫非德祖提前备有腹稿,巾帛上近千字文章,孤却不知从何入手?” 杨修不卑不亢,拱手说道:“启禀大王,蜀锦之风日盛,臣多为忧虑。前日,修偶与子建公子相遇,谈及此事。三公子大为感叹,言诸葛善治国,若不遏蜀锦之风,不消多时,朝堂上下诸卿当多着蜀锦。” “南贼官营蜀锦,从中牟取暴利,以为军资,充实府库。待贼北伐时,我着蜀锦,敌披甲胄,此当谓资敌也。修不敢专功,以上所思,多有三公子之见解。” 曹操捋着胡须,感慨说道:“想不到子建竟有如此之才!” “孤着实小瞧子建了!” 见曹操这般言语,杨修决定趁热打铁,拱手说道:“仆之才若比子建公子,则不过鸟雀之于大鹏而已。” “嗯?” 曹操端着水杯,面露思虑之色。 见曹操如此,左右近臣神色不一,司马懿与陈群对视一眼,略有紧张之色。贾诩低垂眼眸,神色不变。 “聪明智达,文章绝伦,胸怀大志,为国思量。当今天下贤才君子,皆愿从其游而死。子建公子乃上天所以降福于大魏也!” 杨修躬腰进言,说道:“恕仆斗胆,大王开国立基,然无王太子,此与礼不合,望大王早思太子之事。” “哈哈!” 曹操从榻上起身,笑道:“孤亦深爱子建!” “大王此言当大利国家社稷!” 寻机,丁仪趋步出列,跪地而拜,说道:“子建公子礼贤下士,能得人心。大王若立子建公子为嗣,朝廷幸甚,天下黎民幸甚啊!” 丁仪,字正礼,沛国人。父丁冲曾为曹操立下大功,曹操常是感激丁冲。 丁冲去世后,曹操欲将爱女清河公主嫁与丁仪,故与曹丕商量。曹丕嫌弃丁仪的眼睛不好使,劝曹操将清河公主嫁与夏侯楙。由此之后,丁仪深恨曹丕,故与曹植亲善。 在清河公主嫁与夏侯楙之后,曹操分别与丁仪、夏侯楙交谈,大为感叹,直言即便丁仪两只眼都瞎了,也要将女儿嫁给丁仪,何况丁仪只是眼睛小。 从此之后,曹操对曹丕也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曹丕的识人能力不行。 曹操看向陈群、司马懿等人,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陈群不敢犹豫,拱手说道:“此乃大王家事,臣不敢妄言。然立嗣之事,事关天下安危,望大王不宜草率而定。” “今天下南北分治,刘备有雄才,诸葛善治国,霍峻通兵略。南贼三者,是为大王之仇敌。刘备与大王岁近,及观后继者,必托大事与诸葛、霍峻。若我朝废长立幼,引起朝政动荡,此必被南贼所趁。” “况且子桓公子天性仁孝,知文善武,深得人心,辅佐丞相以来,并无过失。大王若欲改立子建公子为嗣,群恐诸臣当有异议!” “臣附议!”司马懿说道。 曹操抚须踱步,思考立嗣之事。他已六旬出头,继任人之事不能不考虑。 他之前有考虑过立曹丕为嗣的念头,然曹丕的军政能力渐渐让他不能满意。在这过程中才华过人的曹植让曹操颇是喜爱,且其性格也对曹操胃口。 若从感性角度考虑,曹操会立曹植为嗣;但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曹操会选择从政的曹丕为嗣。 感性与理性的纠缠,让曹操难以下定决心。 踱步半响,曹操看了眼不发表意见的贾诩,挥手说道:“卿等且退,容孤深思。” “诺!” (本章完) 第371章歹计互出 邺城,曹丕府。 堂内,曹丕负手背腰,在那来回踱步,神情着急的观望堂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公子,诸君到了!”侍从通禀道。 “速请!” 少顷,司马懿、陈群趋步入堂,向曹丕行礼。 “拜见公子!” 曹丕上前扶起二人,说道:“二君请入座。” 望了望堂外,不见孙权的身影,曹丕皱眉道:“仲谋呢?” “吴侯被大王留在宫内,咨询淮南之事,难以抽身。”陈群说道。 “善!” 曹丕高坐榻上,挥手让侍从退下,独留司马懿、陈群二人于堂内。 “今日父王考问时政军务,孤念及兄弟之情,有意谦让三弟。不料三弟问答如此出众,让孤后续难以作答,让他胜了一筹。” 曹丕望着二人,忧虑说道:“杨修、丁仪二人,今日竟当场劝父王立三弟为太子。听侍从言语,父王神色言语,似乎有废长立幼,偏向子建之意。这该如何是好?” 此前曹丕、曹植的嗣子之争尚在暗地里,今日杨修、丁仪二人当着众人的面,劝曹操立曹植为嗣子,已是向曹丕开战的信号。 陈群脸色并不好看,说道:“群与仲达冒死进谏,劝大王深意,勿行废长立幼之事。幸大王采纳良言,让我等退下,深思再议此事。” “若按二卿如此言语,某岂不危矣!” 曹丕沉不住气,愤恨说道:“杨修、丁仪二人,今后我必杀之。” 司马懿拱手请罪道:“臣才疏学浅,有负公子重托!” 曹丕生了会闷气,说道:“此非卿等之过,实属三弟能得父王之心。” 顿了顿,曹丕问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这~” 司马懿沉吟少许,说道:“公子勿忧,古来废长立幼,常是大事。大王如欲废公子,而改立三公子,恐今日已下决心。今大王犹豫不决,非是不愿,而是疑似不能尔!” “不能?” 曹丕念叨几下,问道:“仲达所言,是何深意?” “公子自幼年时起,便随大王南征北战,继副丞相,任五官中郎将,常留守中枢,安抚人心。”司马懿分析说道:“得公子恩惠者,有成百上千之众,根基渐成。” “而三公子,理事颇晚,性情直率,任性而行。今虽有杨修、丁仪等人相助,但根基甚浅,难以与公子相较。公子可效商山四皓之事,笼络朝堂上卿,为公子谏言。” “当笼络~?”曹丕问道。 “公子,吴侯到了!”侍从说道。 “速请!” 孙权趋步入堂,拱手说道:“大王有要事商议,耽搁时间望公子恕罪。” “无事!”曹丕起身迎接,问道:“仲谋,大王可有询问立嗣之事?” 孙权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咨询江淮之事,不曾谈及立嗣之事。” 曹丕拉着孙权坐下,说道:“仲达让丕行效刘盈请商山四皓之事,笼络上卿,显丕今下之根基,并为某进言。仲谋以为如何?” “仲达高见!” 孙权说道:“不知当笼络何人?” “崔琰,崔季珪!”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司马懿说道:“公子当笼络崔季珪,若能得崔君相助。太子之位,公子唾手可得!” “崔季珪?” 陈群神色有异,说道:“三公子为崔季珪兄女婿,按关系而言,崔季珪为三公子外戚。于情而言,崔君当助三公子,今岂会襄助公子?” “不然!” 司马懿为众人解释,说道:“崔君为人公正,不喜任性放肆之人。三公子虽为兄女婿,但三公子为幼子,为人随性,崔君多半不愿相助。” 顿了顿,司马懿补充说道:“懿兄朗与崔君友善,曾在书信中论讨嗣子人选,崔君以为当立长为先。公子若能侍崔君为师,采纳忠言,崔君必心属公子。” 相较于司马懿,众人常忽略了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及弟司马孚二人。 司马朗长司马懿八岁,在董卓乱政时,他敏锐察觉到关东诸侯与董卓必有一战,故而率族人逃难,躲过一劫。 二十岁时,便入曹操的帐下出任官职。为官期间,因政治能力出众,为人勤俭节约,加之司马氏与曹氏的紧密关系,司马朗升任到兖州刺史。 然司马朗岂能那么简单? 司马朗善于交友的能力,为司马懿铺平了仕途。 司马朗受河内名士杨俊看重,与同郡的常林、王象、赵咨关系紧密。得父辈关系,司马朗与颍川士人陈、荀等士族关系也好,司马懿便是由荀彧举荐于曹操。 不仅于此,司马朗与并州的王凌、贾逵二人关系友善,且与冀州的崔琰关系也好。自荀彧、荀攸陆续病逝后,司马懿便得到崔琰提拔重用。 以上这些人在曹魏国中皆出任上卿、高官,兄长司马朗去世后,司马懿袭承父兄的关系网,通过运营从受惠者,成为施恩者。 司马氏的篡魏,岂单是司马懿父子的功劳,而是司马氏关系网集体作用下的功劳。 “彩!” 曹丕大喜过望,说道:“崔君公正为国,丕岂能不以师侍之?若能得崔君相助,又有贾公言语帮衬。太子之位,多半归孤所有!” 说着,曹丕握紧司马懿的手,感激说道:“多谢仲达良言,开丕之顿悟!” “懿仅出谋划策,能否得崔君之心,还在公子身上。”司马懿答道。 “善!” 曹丕的恐慌心情微微褪去,说道:“虽得上卿相助,太子之位可望。然父王一向疼爱子建,今当如何待之?” 孙权捋须而笑,说道:“公子可记得权昔日之语?” “昔日之语?” 曹丕露出深思之色,进而恍然大悟,说道:“可是昔言杨修性命。” “正是!” 孙权捋着胡须,说道:“杨修虽有盖世文才,机智聪明。然为人不知进退,不谙君者禁忌。权深思多时,胸有方略,计策若成,不仅能为公子除去杨修,还能让大王疏远三公子。” “然此策需得公子配合!”孙权说道。 “请仲谋细言,丕愿倾力相助!”曹丕打起精神,请教说道。 孙权压低声音,将心中构思已久的计策全盘托出,说道:“公子……如此即可!” —— 曹植府,黄昏下,曹植与杨修、丁仪对樽而饮。 念及今日之事,丁仪深叹了口气,说道:“殿中大王已有立公子之心,然惜被陈群、司马懿等人误事。若无羽翼相助,曹丕将不足为患!” “可恨!” 杨修抿着美酒,笑道:“太子之位,非一朝一夕之事。今修观大王申请,则有立公子之意。然二公子掌事多时,深得内外人心,故让大王难以抉择。” “今后若能让大王厌恶二公子,渐渐与其疏远。则太子之位,自当归属公子之所有。” “计当何出?”曹植为二人斟酒,问道。 杨修放下酒樽,说道:“公子,大王常厌手下臣子结交诸子。然二公子却与司马懿、陈群、孙权、吴质等人关系莫逆,若能让大王知晓,多会震怒生怨,此将大利公子尔。” “这如何能得?”丁仪问道。 杨修抚须淡笑,说道:“修让仆人监视二公子多时,司马懿、陈群、孙权为内臣,与二公子往来紧密,众所皆知。然朝歌长吴质,身为外臣,有时暗入邺城,与二公子密会。此事若被大王所知,且能当场擒获,大王当会震怒,届时亦会牵连至二公子。” “妙!” 丁仪抚掌而笑,说道:“德祖所言,当是上策。吴质出身寒门,为求攀附,常交好曹丕。若能擒获吴质,严加拷问,曹丕必被大王所恶。” 仇恨之深,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丁仪此前与清河公主有过婚约,然被曹丕插手,最终错失了美人,同时也失去了成为曹操女婿的机会。这种仇恨,你让丁仪怎么能放下? 顿了顿,丁仪说道:“曹丕好女色,曾夺甄氏为妻。今何不如于市井中造谣,言曹丕入铜雀台,见大王妃嫔,多思求之。常向心腹言,欲待大王病亡,掠铜雀妃嫔为自用。如此之语,若入大王耳中,必会心疑曹丕。” “这?” 闻言,曹植面露迟疑,说道:“若按正礼所言,我恐曹氏名声被毁,亦会让父王震怒。” “公子,今日我与德祖劝大王立公子为嗣,已惹曹丕大怒。日后若让曹丕继位,不仅我与德祖难以保全,恐公子已有性命之忧,故万不可心慈手软。” 丁仪直言不讳,说道:“曹丕外宽内忌,心胸狭隘,无君王之才。此人继位,非我大魏之幸事。唯公子继位,方为我大魏幸事。” 曹植犹豫不决,长叹了口气,说道:“此策待议!” “哎!” 丁仪懊恼地挥了挥袖子,表示惋惜。 曹植望着杨、丁二人,说道:“夺位之事,诸君当小心行事。德祖深劝父王立我为太子,恐已惹父王不悦,今后当稍加收敛,以免惹上祸端。” 杨修不以为然,说道:“大王素有爱才之名,非嫉贤妒能之辈。今南贼未除,怎会屠戮治下良卿?况修侍奉大王多年,深谙大王之心,非触其禁忌,性命当是无虞!” (本章完) 第372章吴侯手段 邺城,魏王宫。 堂内,曹操浏览幽州奏报,眉头紧皱难松。 他考问三子边境之事,非是无中生有,而是在幽并二州的边疆,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别看曹操统一北方,实际上幽并二州并不太平,较东汉全盛时期,版图多有缩水,而曹操也在致力于恢复之前的版图。 如幽州代郡,郡中由乌桓三部头领割据,太守几乎被架空,代郡实存名亡。并州的雁门郡彻底不为汉土,边境唯数年前曹操复建的马邑城守边。 相较于控制力弱的并州,幽州代郡的治理不得不放到首位。代郡位于冀州常山郡以北,代郡的名存实亡,将让河北失去险要。 此前曹操远征辽西,斩乌桓蹋顿,威震塞北,各部乌桓臣服。然随着时间过去,乌桓渐渐势大,尤其是代郡乌桓,偶有发生掠夺汉民的行为。 若不解决代郡,等到乌桓势力壮大,与塞外的鲜卑联合,必为中原之祸。 至于如何解决代郡乌桓,则又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大王,裴仓曹求见!” “宣!” 少顷,裴潜趋步入堂,向曹操行跪拜之礼。 曹操抬头看向裴潜,赞扬道:“出任三县县令,所任之地,百姓皆安,匪寇消散,此君之功也!” 说着,曹操放下文书,问道:“卿可知孤今日之意否?” 裴潜摇了摇头,说道:“恕潜才疏学浅,难知大王深意!” 曹操从榻上起身,负手背腰,问道:“卿可知代郡否?” 裴潜沉吟少许,说道:“代郡,边塞之所,河北之屏障。今多为乌桓盘踞,胡人任性骄恣,郡守难遏,当为河北之患也!” “正是!” 曹操于堂内踱步,说道:“代郡乌桓桀骜不驯,孤所派太守难以治之。孤欲遣卿出镇代郡,督军讨夷。不知裴卿以为何如?” “不可!” 裴潜深思良久,拱手而谏,说道:“启禀大王,代郡汉胡杂糅,户口殷众,男女善射,若逼乌桓反叛,则动有万数之众。乌桓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已惹大王不悦,心多惶恐不安。” “今见军士出征,必惧而据境,发边骑迎战,又暗通鲜卑诸寇。兵少不能胜,则长敌之士气;兵多或能破,但却使代郡疲弊。以潜之见,宜以计谋图之,而不可以兵威迫之。” “计谋图之?” 曹操微微皱眉,思考道。 “得大王兵威,斩蹋顿于白狼山,乌桓诸部降多年。今代郡乌桓,不曾纵兵反叛,可见诸部单于仍有畏惧。今以计谋图之,缓缓治之,并非不可!”裴潜说道。 “卿既有谋略,不知可敢上任代郡太守乎?”曹操问道。 “愿从大王诏令!”裴潜跪地受命,拱手道。 “善!” 见裴潜受命,曹操语气温和,问道。“卿出任代郡太守,不求兵马征胡,不知可有他求?” “启禀大王,单车、二仆足矣!” “彩!” 曹操大笑喝彩,说道:“卿有如此胆略,当为大丈夫。孤于邺城候卿建功归来,为卿酬功。” “多谢大王!” 在裴潜拱手而拜之时,杨修兴冲冲地入堂,走到曹操耳边,嘀咕几声。却见曹操看了眼杨修,脸色露出狐疑之色。 挥手示意裴潜退下,曹操眯起眼睛,问道:“德祖此言是否属实?” 杨修颇是自信,拱手说道:“启禀大王,修不敢言假。朝歌令吴质与二公子暗通,曾多次擅离职守,潜入邺城为二公子谋划。昨日吴质藏于竹簏中,上覆绢匹,以车载偷入府。” “今日吴质故技重施,又藏于竹簏之中,以车载入府。修亲眼所见,特来向大王禀报。大王派亲信军士,拦截车辆,仔细搜查,必能擒获吴质。” “大王,此事仅杨主簿一人之言,今轻易搜查二公子车辆,若擒获吴质尚好。若无所获,恐会使二公子与大王离心,而坏父子之情。” 孙权脸色顿时紧张起来,向曹操进言,说道:“望大王三思啊!” “嗯?” 曹操瞥了眼孙权,多疑的他愈发感觉其间有猫腻。 杨修见孙权如此反应,抓住机会,说道:“修岂敢坏大王父子之情?仅吴质所为,违大王所下法纪,修不得不检举。” 曹操目露杀机,喊道:“仲康何在?” “末将在!” “领虎贲卫出宫,拦下送往子桓府上的所有车辆,仔细盘查,看吴质是否藏匿其中。同时命宫门侍从,暂封锁城门,不得让宫人出宫,以免走漏风声。” “诺!” 许褚脸色微正,拱手而退。 杨修捋着胡须,刻意望向孙权,见其神情紧张,心神不宁,嘴角不由上扬,心中颇是得意。 “仲谋!” 曹操坐到榻上,呼喊孙权姓名,见其心不在焉,不满说道:“孤常听侍从言,你与子桓交集甚密,可有此事?” 孙权低着头,拱手说道:“不敢欺瞒大王,确有此事。权生于江东,折辱于刘表,幸得大王解救,提拔器重,方能权今日之荣。” “二公子贤德敬才,权入中国,初至邺城,无立锥之地,得二公子帮衬,方有宅院居住。居邺城日久,权不仅与二公子渐生交情,然与三公子、四公子亦有交集。” “权赠二公子糖块,送三公子古籍孤本及与四公子楚剑。然权从无他心,唯常心待之,还望大王明察!” 曹操打量着神情恭敬的孙权,见其所言不假,往昔也提起过这些事,脸色放松下来,敲打说道:仲谋勿要让孤失望啊!” “不敢!”孙权答道。 孙权立于曹操身侧,朝着不远处的杨修露出嘲讽之色。 见状,自信满满的杨修不知为何,内心突然间慌乱起来。 时间就在一点一滴中过去,相较孙权的淡定,杨修愈发紧张,抬头观望殿外。 约过了一个时辰,在杨修的期待的目光中,许褚披甲趋步入殿。 曹操握着毛笔,抬头问道:“仲康,可有吴质踪迹?” 许褚向曹操行礼,说道:“启禀大王,仆率军士搜索出入车辆,唯见绢匹竹簏,不见吴朝歌其人。” “这!” 杨修脸色大变,走路下阶,问道:“许将军,可仔细查验运送之人,或是绢匹数目较少?” 许褚摇了摇头,说道:“某率军士都反复查验,绢匹数目与竹簏大小吻合,并无异常。至于押送之人,褚也命人严加拷问,所送之物尽有绢匹。” “怎么会这样?” 杨修面露惊色,已是不能理解。 思考其中纰漏,杨修似乎反应过来,望向朝着自己冷笑的孙权,陷入震惊当中。 “此事该如何解释?” 曹操神情不悦,将手中的毛笔扔到案几上,责问道:“卿信誓旦旦,言吴质与子桓暗通,常藏绢车入府。今搜查无果,你当如何解释?” 杨修神情惶恐,跪地而拜,不知如何作答,完全失去往日机敏应答。 少许之后,杨修方才恢复些许镇定,说道:“大王,其中或有玄机,还需明察。今派人往朝歌,拷问县吏,或能探得吴质踪迹。”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若探查不到呢!” “这~” 杨修想说什么,却被司马懿打断。 司马懿瞄了眼跪在地上的杨修,说道:“大王,今许将军率兵搜索吴质,已人尽皆知。今若派人严查吴朝歌踪迹,懿恐外臣多心难安,或有非议之声。” “毕竟仅凭一面之词,拷问臣下踪迹,难以令人信服。此举若开,谣言构陷之风当盛。望大王以孝武皇帝为鉴,不可让外人间父子之情。” 司马懿口中的‘以孝武皇帝为鉴’,所指何事? 即汉武帝晚年引发的巫蛊之乱,导致太子被杀,长安大乱,血流成河。等汉武帝醒悟后,又大肆屠杀曾构陷过太子的大臣,导致朝堂动荡。 曹操环视堂中众人,见许褚手里攥着巾帛,欲言又止。 “仲康,可有其余异常?”曹操问道。 “有!” 许褚将巾帛奉上,说道:“启禀大王,臣率军士核查车辆时,有自言杨主簿仆人投案,其所言之语,尽在巾帛之上。臣已将其关押于狱间,听候大王处置。” 此语一出,跪在地上的杨修,神情既惶恐又茫然,今下局势已失去了他的掌控。 “嗯?” 读完仆人的自白书,曹操不由瞪大眼睛,又冷冷地看向杨修,说道:“杨修,教子建作答军政,当是好手段!” “这?” 闻言,杨修抬头望向曹操,神情惊恐不已,头上的冷汗直冒。 见杨修如此反应,曹操便知此事不假! 曹操扬着手中的巾帛,冷声说道:“子桓与子建皆为孤子,你凭空构陷子桓,却为子建献言。此薄厚之事,伱当如何分说?” “大王~” 杨修迟疑少许,喊冤道:“仆确有为子建公子献言,然构陷子桓公子,修断不敢为啊!” 见杨修这般自辩,孙权差点笑了出来。其实曹操对那仆人自白书上的内容,多是将信将疑。仅是想诈下杨修,不料杨修惶恐之下,竟自曝事实。 “哼!” 曹操将巾帛交予侍从,吩咐说道:“来人,将杨修押至狱中,严加监管。” “诺!” (本章完) 第373章智者所见略同 魏宫之中,大堂之内。 曹操坐在榻上,心情阴郁。 先是杨修构陷曹丕,后牵扯出杨修与曹植之间的秘事,这让曹操头疼的不行。 他仅想看看曹丕、曹植谁更出色,有能力继任自己的位置。然时间偏离了他的控制,竟然有近臣参与进去,试图帮助某人夺嗣。 今有杨修助曹植,又有谁帮助曹丕呢? 中国不能乱,一旦混乱,必被刘备所趁。 立嗣之事,自己若再不解决,恐怕真会引起惊变! “大王,二公子求见!”侍从入殿道。 闻是曹丕求见,曹操不禁皱眉,思量少许,说道:“让二公子入殿!” “诺!” 却见曹丕身袭织文材质的服饰,佩玉解履,趋步入殿,拜道:“儿臣拜见父王。” 曹操示意为自己按头的侍女退下,淡淡问道:“子桓入宫所为何事?” 酝酿情感,曹丕谨记孙权之语,拱手说道:“儿臣此番入宫,乃请父王立三弟为太子。”“ “什么?” 曹操不敢置信地看向曹丕,震惊问道:“子桓何出此言?” 曹丕眼睛泛红,隐有泪珠滴下,说道:“杨修构陷之事,儿臣已是知晓。且也知子建为讨父王欢心,向杨修讨教时政。” “儿听闻之时,心如绞痛。深思之后,儿以为我与子建矛盾,及险酿手足相残之事,皆因太子之位所致。儿不愿见手足相残,伤兄弟之情,又让父王、母后心痛,故愿谦让与子建。” “子建之所为,多受奸人杨修蛊惑,欺上瞒下,蒙骗父王!” 曹操常是多疑,见曹丕如此言语,心已生猜忌。 思虑半响,曹操紧盯着曹丕表情,说道:“子桓既有此言,孤心甚慰。往昔之时,孤多爱子建也!” 闻言,曹丕心中紧张不已,为了保持自己的镇定,握紧拳头,硬生生地将指尖嵌入手掌肉里,用疼痛保证他的清醒。 曹丕脸色如常,说道:“子建天资聪慧,礼贤下士,能得人心。其若为嗣子,儿愿于旁辅佐,保我大魏江山永固。” 曹操眯眼打量着曹丕,见其言语间神色始终不变,忽然开怀大笑! “哈哈!” 从榻上起身,曹操笑着说道:“子桓为兄,能谦让子建,让为父欣慰不已。” 接着,曹操话锋一转,批评说道:“然太子之位,岂是小儿让梨可比?魏国之太子,当外能威慑敌虏,内能齐国治家。今谦让三弟,若其军政不就,我大魏江山,何以永固?” “这~” 概或是听出了曹操的深意,曹丕忍着喜色,说道:“父王教训极是。丕今后当公私兼济,多为国事而计。” 说着,曹丕拱手而拜,说道:“父王今日气闷,已误用膳时辰。今儿臣斗胆,请父王用膳进食,以保重身体为上!” 闻言,曹操长叹了口气,欣慰说道:“子桓有心!” “大王,崔尚书、贾大夫到!”侍从说道。 “善!” 曹操心情已有好转,说道:“子桓可先退下!” “诺!” 曹丕强忍着喜色,向曹操告退出殿。 在出殿之后,曹丕见到崔琰、贾诩二人,喜悦的神情显露无疑。 “见过公子!” “见过二公!” 三人互相行礼,曹丕在与贾诩擦肩时,低声说道:“当有劳贾公了!” 贾诩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表示让曹丕放心! 少顷,崔琰、贾诩趋步入殿,向坐在榻上的曹操行礼。 “二位免礼!” 曹操凭空虚扶,说道:“杨修之事,令孤痛心疾首。孤多器重杨修,却不料其构陷子桓,险让父子生隙。今深思多时,孤年岁已长,嗣子之位不可不忧,故欲向二君咨询意见!” “二子曹丕,通政晓文,尊贤礼下。然其军略不达,不善统军作战;三子曹植,有才而爱,天资聪慧。然其性情坦率,无长者之风。至于四子曹彰,其善武弱文,则不必多提。” “三子皆有出众之处,然亦有不足之处,不知二君有何见解?” 为了让二人放心,曹操说道:“二位但说无妨,今殿内唯你我君臣三人,无外人能知今日之语!” 崔琰毫不犹豫,拱手说道:“琰闻春秋之义,凡春秋以来,皆以子以长。凡废长立幼者,朝堂多有生变。加二公子仁孝礼贤,无不妥之处。琰以为二公子宜承正统,继太子之位。琰愿以死守之。” 曹操略有惊讶,问道:“子建为崔氏婿,卿怎不偏爱子建,而为子桓言语?” 崔琰神色不变,如实说道:“今大王问臣太子人选,琰自以公事答之。若言私事,琰自偏爱子建公子。” 曹操颇是感慨,说道:“卿大公无私,高风亮节,让孤实属钦佩!” 人都有自己的三观与偏好,自得司马懿的建议后,曹丕以请教为由,多次拜会崔琰,咨询自己不足之处,望求改进自身。且曹丕也是言听计从,对崔琰的建议,多有接纳。 如崔琰劝曹丕减少狩猎,不要骄奢淫逸。曹丕纳之,烧掉猎具,不着锦衣,多以织文、绢匹制作成衣,显示自己听取纳建议的决心。 与曹丕相较,曹植则是不然。崔琰出于兄女婿的身份,向曹植劝谏,希望他戒酒,不要率性妄为。然曹植怎会接纳崔琰的建议,自然是我行我素。 如此对比下来,崔琰自然是偏向曹丕。 当然曹丕能争取到崔琰的支持,又与崔琰的性格关系紧密。崔琰为人清忠高亮,常以国事为先。故而在私情与公事上,选择了公事,支持曹丕出任太子。 了解完崔琰的意思,曹操将目光投向贾诩,见其捋须沉思,一言不发,问道:“孤以大事咨诹,崔卿答之,卿却不答,不知此为何意?” 贾诩抚须而笑,说道:“方才诩有所思,思而欲笑,故未能有所作答。” 曹操微微挑眉,问道:“卿所思何事?” 贾诩拱手行礼,说道:“启禀大王,诩思袁本初与刘景升,立幼子为嗣,致使兄弟二人互相攻伐,被大王趁机所破。” 曹操嘴角不禁上扬,笑道:“卿真乃策谋深长之士也!” 贾诩虽无明说,但也间接点出曹操当下的形势。 南北对立,如朝政不稳,立曹植为太子,像袁绍、刘表那般,引起兄弟相争,中原将会非常危险。毕竟曹操当时能借机取胜,反过来也容易被南汉利用。 “孤已知也!” 望着寂静的殿堂,曹操心中已是有谱。 —— 过了数日,曹丕府上。 曹丕与孙权、司马懿二人对饮,神情欢喜间,却又有几分担忧。 喝了口酒,曹丕担心说道:“仲谋,今杨修被扣押,子建被幽禁于府。崔尚书、贾大夫等上卿言语也偏向与我,父王怎毫无动作?” 孙权神情轻松,为曹丕斟酒,说道:“请公子静心沉气,今大势已在公子,又何需着急担心。公子莫忘即便登上太子之位,头上尚有大王。古来太子被废之事,从来不少,故公子当效往常般行事。” 见孙权气定神闲,那般劝谏,曹丕不由冷静下来。 他的父王仍在,今即便得到太子之位,但若惹曹操不悦,他的太子之位也将得而复失,一刻都不能放松。 曹丕握着孙权、司马懿的手,诚恳说道:“丕若无二卿,太子之位恐难得。今丕若继位,必不负二君。” “我等愿为公子效力!” 不消多时,陈群嘴角含笑,在侍从的引导下,趋步入堂。 见到曹丕,陈群拱手庆贺,说道:“恭贺公子,大王意属公子耳!” 曹丕起身迎陈群入座,惊喜说道:“卿从何得知?” 陈群坐于席上,笑道:“群从王宫而来,大王欲让公子负责杨修一案,料太子之位已意属公子尔!” 顿了顿,陈群捋须沉思,说道:“大王让公子审杨修,可示大王宠幸公子。然区区杨修,却让公子出马审问,莫非其中或有玄机?” 杨修,官居主簿。作为污蔑曹丕之人,曹操让曹丕审问,或许有向外人展示曹丕独特的地位。但杨修的身份却又不高,让曹丕审问有杀鸡焉用牛刀之感。 曹丕皱眉沉思,说道:“可是大王欲观我心性如何?是否尊贤礼士?” “不然!” 司马懿放下酒樽,分析说道:“杨修离间大王与公子,已是必死之人,无论是谁负责此案,杨修皆在劫难逃。” 说着,司马懿露出深思之色,说道:“且杨彪与大王又无恩情,今让公子负责杨修一案,必有大王深意!” “对了!” 陈群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大王言杨修乃奸逆之人,所犯之事怕不仅于此,似乎欲让公子问问许昌那边官吏。” “杨修!” “杨彪?” “许昌?” 孙权若有所思的念叨几下,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然不仅是孙权明白,司马懿也想通。 孙权与司马懿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仲达可是已知大王深意?”孙权问道。 “已知!” “你我不如各写一字于手心,看你我二人所见是否相同?”孙权提议道。 “善!”司马懿笑道。 在曹丕、陈群疑惑的眼神中,孙权、司马懿二人各自持笔于手心下笔。 少顷,孙权将笔放到案上,遮掩住手心,笑道:“请仲达先示?” 司马懿也不畏惧,将掌心上的‘汉’字显露出来,笑道:“今请仲谋了!” 孙权大笑一声,将手掌翻转,手心竟也是‘汉’字。 有了二人的提醒,陈群也明白过来,笑道:“智者所见略同,大王之意也应如此!” “汉?” 曹丕似懂非懂,问道:“杨修之案,与汉何关?” “呵呵!” 孙权轻笑几声,说道:“杨修与汉无关,但大王之意要让杨修与汉有关。” “既然如此,我已知矣!”曹丕笑道。 (本章完) 第374章浅论北伐 建安二十年,秋。 在曹丕、曹植二人争嗣落下帷幕之时,刘备治下的南汉渐渐将注意力投向军事上。 自去年冬商议让诸葛亮挂帅征五溪、山越二夷,诸葛亮便着手准备征讨事宜。 夏入秋时,诸葛亮暂卸政务,交由庞统、顾雍、张昭、孙邵等人分理,刘备负责拍板下决议。 在过往的大半年中,霍峻除了给刘备出建议外,便是陪刘备巡视吴楚郡县,检查是否有渎职懈怠之辈。 当然军队上的事,霍峻也有参与,如负责研制三弓床弩以及革新甲胄这两件军科项目。 今三弓床弩在霍峻的牵头下渐有成品,可向刘备展示三弓床弩的恐怖杀伤力。 武汉西北郊,原野空旷辽阔,周围数里军士严密布控。 “嘚!” 马蹄声响起,刘备乘白马当先,霍峻挥舞白毦鞭随后,数十名骑卒分散左右。 压低马速,刘备挽着缰绳,问道:“仲邈言有强弩新制而成,数百步之内,可穿城垒,射透铁甲,不知是何事物?” 霍峻举鞭遥指半里外,人群聚居之地,笑道:“其名为三弓床弩,选上等大弓组成,以三尺五寸之短枪为矢,射中城垒,无不摧毁,楼橹亦颠坠。” “哦?” 刘备露出惊奇的表情,说道:“竟有如此之利器,若实如仲邈所言,当可大力装配军中,以惊杀北虏。” 三弓床弩可不好研制,霍峻对三弓床弩的了解,仅限于由三弓组装而成,两弓为正,一弓为反。 时治鄱阳郡时,霍峻曾命人制三弓床弩,然射程不尽人意,毫无史书上所言的威力。后碍于曹操坐镇中原的恐怖威慑力,霍峻暂时放弃研制三弓床弩,将人力物力投入到生产成熟的汉代弓弩上。 随着南北分治,刘备采取强干弱枝的政策,不仅聚南方精锐于武汉,还将南方出众的工匠安置于武汉。 由此之下,从霍峻去年出任中监军起,聚集制作床弩的匠师,提出研制三弓床弩。 历经一年多的时间,在南方顶级匠师的研发下,三弓床弩渐有雏形,经数次实验,敲定方案尺寸,从而打造出一台三弓床弩的样品。 少顷,刘备、霍峻抵达目的地,已等候多时的众人行礼迎接。 刘备初至试验场,便被体型巨大的三弓床弩给吸引住。 只见一台有五六人宽大的床弩陈列在空地上,三张十二石的强弓正反相对,弓身以木为心材,弓腹贴角,弓背铺筋。三弓之后,有绞车旋转用于张弦开弓,整个床弩涂上赤红色,显得威风凛凛。 “这便是三弓床弩?” “正是!” 刘备用手抚摸弓身,见弓形似角弩,但弓身比其宽厚,问道:“此弓身以何为材?可受多少力?” 年岁较长的吴匠师急忙出列,说道:“启禀大王,三弓皆选百年拓木为材,曝晒一年,可受千钧之力。其弦为黄牛筋,杀牛取晒干,约重三十两,复浸水中,非天生神力之人,不能开弦。” 三弓床弩想要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与制作工艺、弓的类型、制弓材质等三者有非常紧密的关系。 弓的类型上不可用单体弓,需要制作筋角复合弓,以提高蓄能。而筋角复合弓,汉代已有样式,然极少匠师才知道。 制弓材质上由于三弓床弩射程要远,其必须承受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如果弓身材质不合格,或是弓弦承受不了巨力,多半会弓折弦断。 之前霍峻初次制作的三弓床弩,便是采用单体弓。且不仅是制弓材料跟不上,工匠的制弓技术也稀疏平常,从而导致研制失败。 “叔至!” 刘备欲校验匠师所言,示意让陈到开弦试验。 陈到搓了搓手掌,深呼吸口气,双手握住弓弦,猛地发力。手臂青筋暴起,面容耳赤。然即便陈到施展出浑身力气,弓弦也仅是被微微拉开。可见欲将床弩拉弦而开,绝非依靠数人能开弓。 “呼!” 陈到长吐了浊气,说道:“大王,末将无能,开不了弦!”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以绞车开弦,不知多少人可开?” “八牛!” 霍峻握着绞盘,说道:“三弓床弩需让八牛牵拉,故又可称八牛弩。装填箭枪,军士锤击弩机,箭矢飞射,四百步之内,可透城垒;七百步之内,可透铁甲。威力远胜后汉旧弩,此乃守城之利器。” 石有分有大小石,步也有分大小步。霍峻言粮草用度,以大石为容器。三弓床弩射程,以小步言之,而不以大步。 “八牛之力!” 刘备倒吸了口凉气,惊叹说道:“若用人牵拉,怕至少要三十人。” “嗯!” 霍峻从匠师手上拿过箭枪,说道:“箭以木为杆,可观为短枪;铁片为翎,好似为剑。一矢射出,一枪三剑箭,威力尤其惊人。” 三弓床弩能射那么远,虽有弓弩科技在,但实际上与体型的增大有莫大关系。如果与热兵器相比,可将寻常弓弩看作火枪,把床弩看为火炮。 如15世纪,寻常火炮破不了君士坦丁堡,奥斯曼人直接制作乌尔班大炮,最终攻破君士坦丁堡的城墙。 “填装试射!” 几番言语下,刘备已是迫不及待想看三弓床弩的杀伤效果。 “诺!” 为了验证三弓床弩需八牛方能拉开,军士果真牵过八头黄牛,将绞车上的绳索系在黄牛身上。 “开弓!”吴匠师举红旗,高喊道。 几名士卒驱使黄牛而行,沉重的三弓床弩被军士压住,以免床弩移位。 绳索紧绷,只见弓弦嘎吱而响,在牛牵引的拉力下,弓弦被缓缓拉开,弦如弯月,弓头下曲,蓄重势而待发。 “停!” 军士将弩机上挡,卡住试图回弹的弓弦。继而床弩手根据望山,调整床弩的高度。 一名床弩手持锤子,等候刘备的命令,随时重锤弩机。 “射!”刘备吩咐道。 “嘣!” 锤击弩机,弓弦犹如霹雳飞过。重箭在弹性势能的作用下,嗖的一声,飞射而出。箭矢直接射透四百步外的城土,箭头嵌入墙体一尺左右,烟尘飞溅,威力惊人。 在军士的引领下,刘备、霍峻驱马行至靶标。 见枪头射入城墙,刘备拽了拽箭枪,箭头纹丝不动。 刘备松开箭枪,惊叹说道:“汉之床弩,射至四百步已力泄。今三弓床弩,四百步可透墙;料七百步透甲,怕是不难。” 霍峻笑而不语,别看宋朝武德拉胯,然为了克制辽人铁骑,在弓弩上费了不少力,研发出神臂弓、三弓床弩等物。 如澶州之战,辽名将萧挞凛率兵至城下,观望城楼布防时,竟被三弓床弩射伤,最终不治身亡。从此三弓床弩名声大噪,令辽人胆寒。 就不知这个位面,是否有曹魏将领会因三弓床弩而亡? 见三弓床弩威力如此惊人,刘备毫不犹豫,说道:“重赏研制床弩之人,从即日起让吴匠师负责三弓床弩,尽快制作而出,用于城郭守备,车船水战之用。” “诺!”侍从领命而走。 刘备对于三弓床弩的威力喜欢不已,后续又让他们试射十余次,威力丝毫不减。 折腾了二个时辰,刘备兴尽回宫。 回到宫府,刘备邀与霍峻至亭落小坐谈事。 唤侍从上茶后,刘备坐在席上,笑道:“三弓床弩威力惊人,今后曹操若是南征,必知此弩之利害!” 霍峻提起茶壶为刘备倒茶,笑道:“大王思求曹操南征怕是不易,若要与曹操列阵而战,大王当率军北伐了!” “曹操无南征之心?”刘备皱眉说道。 霍峻捧着茶盏,分析说道:“天下三分,南北对峙。曹操虽得其二,但大王依托山水险峻而守,致使曹操数次南征,皆无功而返。今曹操年岁渐长,精力衰微,加汉帝在位,怕已无意南征。” 今之形势,与历史形势大有不同。曹操数次南征,皆奈何不了南汉。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唯数金口之战了,结果被霍峻一把火烧没。几次打下来,曹操认识到南方的实力,短期之内已不会发动南征。 当下南北二分对峙,刘备较历史上提前数年称王,而非历史上三分天下,故而形势变化,双方的战略选择也会发生变化。 历史上曹操认为吴蜀翻脸,北方局势稳固,故而选择把最后一步留给曹丕完成。如今对于曹操而言,除了南方的刘备外,他的内部尚有刘协这个傀儡皇帝在。 他必须要考虑曹丕是否有能力,抗住南汉的威胁,完成称帝的流程。故无论如何,曹操在未来的几年中,必须深度巩固他的统治,以免有万一之事发生。 “曹操南征也好,不愿南征也罢!”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若曹操南征,孤举兵御之,寻机建功收土。若不愿南征,孤欲择时机,举兵北伐,以兴汉室!” 顿了顿,刘备问道:“仲邈,孤欲在后年春北伐,卿以为如何?” “去岁初安六州,大治军政;今岁将除二夷,囤积粮草;明岁察边境形势,商议北伐路线。后年,择机进军,此此孤之所思也!”刘备解释道。 “后年北伐,料彼时政令通达,粮草已备,百姓归心,当是可行!”霍峻赞同说道:“然不知大王欲从何道北伐?”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料孔明昔日之言,可兵分三路,西路出汉中,中路出江陵,东路出合肥。” 接着,刘备话锋一转,思索说道:“三路北伐,需主次分明。西路太远,可出偏军。江淮、襄樊水路通达,主力何出?宜当深议,且可观边境形势,或是从诸卿之见。” “善!” (本章完) 第375章抚民征夷 夏末秋中,即水稻丰收之时。 往昔南方百姓常在水稻收获后,选择种上几亩豆子,或是入山采摘果蔬,亦或是下水撒网捕鱼,保障自家过冬的口粮。 然今岁秋收之后,或受刘备去岁的诏令影响,家家户户多了一个选择,即选择种植宿麦,来年用宿麦抵田租。 武陵,零阳。 零阳长张翼率县吏巡视乡亭,视察宿麦种植状况。 望着零水河畔劳作的百姓,张翼问道:“今亭中有多少百姓领取麦种耕作?” 冉省微躬着腰,说道:“启禀县君,亭中百姓四百二十三户,向亭中出示户籍领麦种者,有三百四十余户。其余百姓或有不愿种宿麦,或深居山间相信传达不便。” 张翼治理零阳已有一年多时间,由于他的执法严厉,之前因户籍核查不实,直接上报郡守,处死一名亭长,威慑众人。今治下吏治下吏员多有畏惧,对其吩咐之事,不敢懈怠。 见张翼神色冷淡,冉省心有惶恐,说道:“县君,仆于今年以来,四处奔走,劝百姓种植宿麦。剩余八十户,省当尽力劝说,尽力让他们种植宿麦。” 考虑到百姓手中缺少冬小麦的种子,经诸葛亮与众人商讨,下令政府无息出借麦种,以便普惠百姓。 然为了防止士族、豪强趁机取利,具体实施的时候,每户凭借户籍凭证,限领麦种一石,用于种植宿麦之用。 “不必了!” 张翼脸色微放松,说道:“零水亭已有八成,冉君功绩显著。今剩余农户不愿种植,不必苛求。若是强迫耕作,当为恶政,此有违大王本意。” 今年初,诸葛亮制定今年种植宿麦目标要有十万户,在向各郡布置指标时,考虑到武陵郡仅两万余户,给蒋琬布置五千户的种植目标。 蒋琬为了完成种植任务,向下属各县要求30%以上的种植目标,若能达到50%以上的种植目标,则可记一次功。 张翼治理的零阳县案牍上有民四千三百户,而冉省管理的零水亭有民四百二十三户。按理而言,张翼完成一千三百户可达标。而张翼岂是仅满足合格线,他向各乡亭要求50%的保底种植目标。 今零水亭达标80%,剩下不愿耕作宿麦的人,大多是顽固分子,自然没有强求的需要。 见张翼如此松口,冉省松了口气,说道:“此利民之事,省当尽力为之。” 当下的冉省不由感激去年的自己,那时自己向手下的里长,种了二亩宿麦,春天时产出了三石多,交了十大亩的田租,让亭中乡亲尽知,多有羡慕。 加上今年受张翼逼迫,常常外出向百姓普及政策,政策与利益引导下,方有指标超过80%的成绩。 张翼走下道路,进入田间。得见县君亲入田间,众吏紧随其后。冉省则是面露担忧,生怕被苛刻的张翼揪出问题。 张翼巡视田亩,时不时与百姓聊天,询问种植宿麦中出现的问题,以及简单讲解种植宿麦的要点。 半响后,张翼重新回到乡道上,说道:“零水亭虽耕作户数多,但耕作田亩着实不多,宜待加强。且百姓多不深晓宿麦耕作之法,仅知宿麦植于旱田,除草浇水等简易细节。如此耕作,明岁亩出宿麦产量必然不多。” 冉省暗骂张翼多事,但也不敢反驳,答道:“县君明鉴,所言正中要害。百姓生长楚地,不知宿麦,亦不如北人通晓耕作之法。今后仆当自身精进,后授于亭中百姓。” “今岁不必了!” 张翼负手背腰,说道:“今岁先让百姓种之,明岁百姓尝利,自会广植。至于教百姓耕作宿麦,正旦后将有吏员下乡劝农,你主持配合即可。” 推广种植宿麦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宿麦一年一熟,其推广速度常是按年计算,而非按月计算。 如今年诸葛亮制定十万户的种植目标,然到了明年追求户数已是用处不大。在诸葛亮的计划中,明年的宿麦耕作计划,多半会落实到田亩数上,循序渐进,方是正道。 冉省庆幸明年的任务减轻,多嘴问道:“敢问县君,可是不知何人下乡亭教民?” 张翼笑了笑,说道:“去岁大王下令,命徐州别驾司马芝出任劝农使者。今岁春时,司马君聚各郡县吏百人,于田间教授种麦之法。明岁春季之后,吏员下乡亲授种麦之法。” 司马芝出任劝农使者,手上无兵无权,仅凭一人何以劝农? 司马芝为了尽快让种植冬小麦的技术铺开,在诸葛亮的帮助下,让地方郡县出吏员赴武汉学习深造,由司马芝亲自教授。 吏员在学成之后,将会回郡县传授种植冬小麦的技艺,如此多人的推广,远比司马芝一人劝农快多了。 闻言,冉省既惊喜又敬佩,说道:“大王果是英明,今岁百姓无耕作经验,劝农耕作亦是无用。明岁百姓略有小得,让吏员下乡授技。后年宿麦亩产当能多增也!” “冉君今岁多有辛苦,明岁或可轻松些许!”张翼说道:“待正旦上报,功表之中必有君之姓名。” “多谢县君提携!” 冉省露出笑容,感激说道:“今时辰不早,省于亭舍备有饭菜,县君可至亭舍歇脚。” “不用了!” 张翼指着田亩中的百姓,说道:“今某至零水亭,一是巡察宿麦推广之事,二是有政令与君。” 听是政令,冉省躬腰候命,说道:“请县君吩咐!” 张翼从怀中取出公文,说道:“蒋府君下令,命武陵郡下各县出兵民服役。我零阳县当出兵民四百人,某观零阳诸县,唯冉君多有从征作战之经。此四百人暂由冉君率领,五日后前往复命。” 在乱世之中,兵民合一,冉省既是亭长,然在上级征调的时候,他也是军官,需要出兵作战。然非军户的士卒,或是中军的士卒,战斗力不强,难以担负重要的作战任务。 “诺!”冉省应道。 张翼、冉省服从郡令,率兵民赶至郡治临沅,仅是荆、扬二州各县的缩影。 今诸葛亮率中军万人抵达临沅,征调荆州郡县武装二万人,合计三万人,决议先围剿五溪蛮。 至于山越那边,黄权率神策营五千军士围剿,丹阳太守邓方率郡兵配合黄权。诸葛亮欲等解决完五溪蛮,然后再去江左解决山越。 临沅,南汉大军营寨。 大营内,诸葛亮在与众人商讨平定五溪蛮战略。 诸葛亮指着舆图,说道:“诸君,五溪蛮多在武陵郡,位于沅水之上游,于山岭间盘踞。部民分居于雄、蛮、酉、无、辰等五溪间,又多在澧中、溇中、充中等地耕作,兼畜牧、狩猎。”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其间山水险峻,山深水疾,舟船不得上。往昔之时,后汉之兵征五溪蛮,其众狡诈,欺敌粮少,不晓道径,遂屯聚守险,以破后汉之兵。” “今欲降服五溪蛮,当迅速出兵,不可与敌久持,以免敌寇遏险而守,逼我军而退。不知诸位可有计策?” 五溪蛮因生活在五溪周围,故而名为五溪蛮。然因生活在武陵,又可称为武陵蛮。 五溪蛮曾多次叛乱与东汉展开征战,然爆发战争的原因,多是东汉王朝试图增其租赋,兴发徭役,其中马援便是因征讨五溪蛮而死。 此前刘备治荆州,为了不与五溪蛮发生冲突,不收五溪蛮赋税,故而双方无纠纷可生。如今刘备已深治荆州,自然不允许五溪蛮存在,而是要将其降服,从而增强自己的实力。 黄忠捋着胡须,说道:“军师,五溪蛮盘根错节,以农耕为居,今可出其不意,兵分多路,袭取澧中、溇中、充中等地,亡其部民,五溪蛮将可平也!” 诸葛亮轻抚羽扇,问道:“幼常可有见解?” 马谡沉吟少许,说道:“军师,五溪蛮恃其险远,而不顺王化。今日破之,若不能得其民,则是前功尽弃、军师率军征讨,欲降其众,得其部民,充实户籍。” “故以谡观之,当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此为用兵之道也!” 马谡去年被刘备委任到越嶲郡出任太守,然马谡畏惧夷王高定不敢上任,在边县停留数月,毫无进展。 见马谡不敢到越嶲郡上任,糜芳也是无话可说。然糜芳顾忌到其兄马良的身份,加越嶲郡确实荒废许久,高定逞凶作恶。 糜芳权衡利弊,最终向刘备上表,讲述了马谡上任存在困难,表示越嶲郡暂时上任不了,可以调马谡回中枢。 刘备见马谡无功而返,对马谡的本领也有几分了解。这次出兵征讨,刘备命马谡为参军,希望能让诸葛亮看到马谡的成色。 “幼常所言颇是有理!” 诸葛亮微微颔首,笑道:“攻心为上,需得蛮夷之心。然欲得蛮夷之心,当不可杀戮过甚。今欲降五溪蛮,当恩威并用,可兵分二路进军,夺其耕地,恩抚顺民,征讨逆贼,不消多时,五溪蛮将可归附矣!” (本章完) 第376章擒纵收心 战国时,武陵郡旧称黔中郡,因黔山而命名。然在西汉开国后,将黔中郡改为武陵郡。 武陵从何而来? 因辰阳县界与五溪蛮相接,汉兵破夷,刘邦望四海昌平,取‘止戈为武,高平曰陵’之意,故将黔中郡改为武陵郡,由此黔山也可称为武陵山。 ‘沅芷澧兰’四水中的沅、澧二水流经武陵大山,中上游因武陵大山的地势崎岖,山岭众多,河流落差高,难以行舟。故唯有二水下游的临沅(今常德市)、澧县因位于平原地带,多汉民居住,较为富裕。 五溪则多是沅、澧二水的支流,分布于武陵大山之间。而那些五溪蛮则多生活在支离破碎的山河谷地间,居谷地则火耕水耨,临江水则捕鱼伐林为生。 诸葛亮于临沅屯兵,在深入了解武陵大山的地形后,决议兵分二路。 武陵太守蒋琬与朱桓率兵六千,逆澧水而上,过充县、零阳入群山,即后世的张家界,征讨蛮夷。 诸葛亮率黄忠、太史亨率大军,逆沅水而上,兵入壶头,降服五溪蛮大部。 九月末,两军进发。 蒋琬与朱桓进军顺利,在朱桓的指挥下,击破澧水蛮,诸蛮多有降服。 主路方面,诸葛亮深思地理,了解五溪蛮分布之地,决定收复废弃数百年的郡治义陵县。 西汉时,武陵郡治在义陵,然而由于五溪蛮的昌盛,攻破郡县,杀害官吏,占据城郭。义陵城则是被西汉废弃,下属乡亭归由辰阳治理。 东汉初年,五溪蛮再次兴兵叛乱,武威将军刘尚中诱敌之策,冒进沅水深处,结果因粮草不济,而导致全军覆没。 马援请求出战,遂率四万大军南征,于沅水大破五溪蛮,欲乘胜追击,直捣五溪蛮主要据点溆浦。然在壶头山被五溪蛮兵所阻,难以进据,最终打成拉锯战,马援也因暑疫而亡。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溆浦已成为五溪蛮的主要盘踞地,由自称蛮王的沙摩柯统领。 诸葛亮吸取刘尚、马援二人战败经验,为了避免沙摩柯联合五溪诸蛮,遏险而守山水,决定逆沅水而上,朝溆浦迅速进军。 然沅水中上游多是五溪蛮居住,诸葛亮过壶头山,向溆浦进军的消息,传到沙摩柯耳中。 沙摩柯聚各部蛮兵万人,出辰溪与诸葛亮大战,诸葛亮遣黄忠、习珍为先锋,大破沙摩柯,斩俘二千多人。 沙摩柯不敌,率军败退,派人向五溪诸蛮要兵,遏守大江口,阻止诸葛亮取溆浦。 诸葛亮战胜沙摩柯后,将俘虏的千人放回去,表示他想让五溪蛮出山居住,教授汉人先进的农耕技术,传授先进的纺织技术,他仅需缴纳汉人一半的赋税即可,不会压榨他们。 蛮夷逃回大江口,向同族部民讲述经过,初让部民了解南汉的优待政策。 沙摩柯则是经过半个月的折腾,聚老弱蛮兵数万人,欲逼退诸葛亮。 诸葛亮在大江口与沙摩柯对峙半月,由于诸葛亮的恩抚政策,得到汉化蛮人的支持,向诸葛亮透露进入溆浦的小道。 诸葛亮命黄忠、习珍为将,精选五千人,从溪间小道绕过大江口,进取溆浦城。 沙摩柯得闻黄忠绕后奔袭老巢的举动,紧急率军回援。黄忠率军列阵回迎,与沙摩柯遭遇。五千精锐战二万蛮兵,黄忠大破之。 沙摩柯退回大江口,不料大江口已被诸葛亮强攻拿下,沙摩柯当场被擒获。 诸葛亮试图劝降沙摩柯,然沙摩柯心有不服气,表示有内贼出卖,他才失败。 诸葛亮为彻底解决五溪蛮,不顾众人的劝谏,释放沙摩柯出营,准他回五溪蛮召集蛮兵作战。 沙摩柯见溆浦已不归他所有,决定向沅水上游而行,沿途聚拢败兵,率三千余人至无溪,投靠无溪蛮(今怀化市)。 大江口一战,诸葛亮降服蛮兵近两万之众,兵克溆浦城,收复沦落异乡四百年的义陵旧城,合得男女蛮夷五万余人,就地屯兵建制。 义陵旧城,汉军营寨。 大帐内,诸葛亮与手下文武诸位议事。 “军师,沙摩柯兵败后,投靠向无溪蛮。今与无溪蛮首领史子匹举众约近二万人,远避山岭险峻,我军何以战之?”习珍说道。 两次的战胜,让汉军武将颇是得意,纷纷向诸葛亮请战。 诸葛亮下压羽扇,示意众人不用着急,说道:“沙摩柯虽两败我军手中,但非寡谋之辈,必会引以为戒,岂会轻易可胜。若是贪功冒进,恐重蹈前人之败。” 连讨蛮专业户马援都因征讨五溪蛮而亡,这让诸葛亮不得不小心对待。 说着,诸葛亮看向马谡,问道:“幼常,可有何见解?” 马谡沉吟少许,说道:“我军已深入上千里,今欲讨无溪蛮,又需挺进数百里,舟舸难进,粮草补给转运漫长。观刘尚战败之事,多因粮不济,而致使全军败亡。我军当保粮充足,以免被沙摩柯败之。” “善!” 诸葛亮露出赞许的目光,说道:“幼常之言,恰合兵家之语。” 说着,诸葛亮环顾众人,说道:“溆浦之地,水土肥沃,已被我军所取,沙摩柯根基已失。今其与无溪蛮虽举重兵,但以亮观之,其粮草恐难久持。” “故料今下之形势,沙摩柯退守险峻,当是欲诱我军深入,然后趁机断我粮道,从而覆没我军。” 黄忠捋着白须,问道:“那以军师之见,我军当如何进军?” 诸葛亮抚扇轻笑,说道:“沙摩柯既有此愿,我军岂能不进军迎战!” “军师,那溆浦被俘虏的五溪蛮民,当如何待之?”习珍问道。 思虑半响,诸葛亮说道:“五溪蛮民多是无辜百姓,受恩而降,不可害之。今可留五千军士,由君掌管,依五溪夷俗,编户齐民,设建乡亭,授予印绶,以表官职,君切不可以严法治之。” “诺!”习珍应道。 自刘备掌管吴楚起,不仅任用江左士族,荆楚士族也被提拔起来。习氏则是近些年兴起的荆楚士族,他们因庞氏、马氏的关系,渐渐出现在政坛上,其中则以习祯、习珍、习宏为代表的三习。 习祯作为早期投靠刘备的荆楚官吏,今已官拜豫章太守。而习珍也已官拜抚蛮中郎将,随诸葛亮征讨五溪蛮。 今诸葛亮重用习珍,命其留守溆浦,待战事结束之后,应有新的重用。 过了两日,诸葛亮将治理五溪蛮的细节叮嘱与习珍后,他自率大军逆沅水而行,于河谷间行进约四百余里,得见控制洪江口的沙摩柯军士。 沙摩柯与无溪蛮面对诸葛亮的邀战,据不出战,似乎有长久坚守之意。然实际情况,如诸葛亮所言,沙摩柯与五溪蛮联军粮草难以久持,今诱诸葛亮深入,多有切断诸葛亮粮道之意。 对峙了约有十日,沙摩柯得知有批粮草运往诸葛亮大营,欣喜过望,率联军五千精锐,抄小道绕后,试图截粮,然而这却是诸葛亮之计。 当沙摩柯截粮之时,诸葛亮布置的伏兵杀出,将沙摩柯杀得大败。沙摩柯借着地利优势,试图逃回洪江口营寨。 然洪江口营寨在沙摩柯率精锐截粮时,被汉军登山强攻,凭借弓弩的优势,攻克洪江口,降服无溪蛮首长史子匹。沙摩柯走投无路,向诸葛亮请降。 但诸葛亮对沙摩柯的投降,似乎不太满意,找了个由头放沙摩柯一条生路,将他赶向雄溪蛮地界(今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让他找雄溪蛮人再战。 沙摩柯实在不想打,但见诸葛亮如此态度,无奈之下只得跋山涉水,去找雄溪蛮人。 在沙摩柯找雄溪蛮时,诸葛亮降服无溪蛮三万多人,于无溪畔间设怀化、汉威一县一道。 怀化为县,五溪蛮编户齐民,设乡亭治之;汉威为道,由五溪蛮长史子匹为君长,受印领官,世袭治之。 诸葛亮于怀化停留一个多月,恩抚五溪蛮夷,传授冶炼、种茶、养殖等先进的汉家生产技术。对于深山谷间的诸夷部落,诸葛亮则是赐绶印,与他们立碑盟誓。 随着时入建安二十一年,诸葛亮向雄溪蛮出发,力求解决五溪蛮部中仅最后的一蛮。 雄溪蛮深处武陵大山的深处,处于穷山恶水间,寡与汉人接触,蛮风彪悍。诸葛亮转进四百里,至雄溪蛮地界,却见沙摩柯率部来降,这让诸葛亮及汉军众人哭笑不得。 原是沙摩柯率亲信千余人入雄溪蛮,深思前后左右,以他的智商察觉到不对劲。渐渐猜到诸葛亮应该是想借他的手,扫荡诸蛮。 想通这件事后,沙摩柯诱雄溪蛮首领前来,趁机将其斩杀,然后凭借个人的武力,以及千余名手下控制了雄溪蛮,静候诸葛亮的到来。 见沙摩柯如此上道,诸葛亮也不刻薄待之。念及雄溪蛮的不顺,处于穷山恶水,汉人难治。便委任沙摩柯治雄溪蛮,赐其抚夷中郎将,并派兵随沙摩柯征讨群龙无首的雄溪诸夷。 (本章完) 第377章置二郡,建卫所 建安二十一年,二月。武汉,汉昌王宫。 “哈哈!” 刘备的笑声响彻殿堂,引得侍从侧目。 笑了几声,刘备说道:“孔明初次领兵出战,竟将沙摩柯逼到如此境地,无奈之下杀贼首,吞其部众以向孔明求降。” 霍峻嘴角含笑,说道:“五溪蛮深处群山之间,沅水之中上游,五部蛮夷离散分居,欲获其民,需有蛮人带路,举兵而战。沙摩柯自号蛮王,得辰溪、蛮溪二部人心,恩威五溪。此人若不利用,岂不可惜?” 南蛮北胡东戎西羌,在这四方蛮夷中,汉军欲征讨,实际上都存在不小困难,需要克服那些困难,才能征讨成功。 如征讨北胡,胡人逐水草而居,草原广阔,汉军唯有寻找到胡人的踪迹,出塞征战才能大胜;亦或是讨伐南蛮,蛮人生活在破碎的河谷地带,逐一征讨各部太过麻烦,唯有聚集起来,正面作战,才容易取胜。 诸葛亮打五溪蛮自然是不可能逐一征讨,利用沙摩柯的威望,聚集那些生活在破碎河谷间的蛮人,与大军正面交战,一举败之,降服上万甚至是数万蛮夷,方才是节约时间之事。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说道:“今五溪蛮初服,孔明率军士驻扎,恩招诸夷君长,依夷风蛮俗,授图画,教耕作,置乡亭,复旧城。” “其上疏言,准其迁恶夷万户至武汉,编设入禁军,然孤却忧恶夷入武汉,恐会趁机作乱,败坏汉昌风纪。仲邈以为如何?” 刘备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他生活在涿郡边境,对于胡人南迁带来的弊端,看得非常清楚。今迁几万人的五溪蛮入武汉,若五溪蛮突然起兵反叛,将会危及武汉。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大王既为此而忧,何不如迁万户五溪蛮至江北邾县周围,既可增江北防御,又可提防五溪蛮反叛。” 顿了顿,霍峻建议说道:“孔明既迁五溪蛮至中枢,有弱其兵力之念。今大王何不如往五溪蛮中,各迁千户百姓,择宜居河谷驻扎,号为卫所,入则农耕,出则作战。” “嗯?” 刘备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今当聚兵生养之时,怎能迁汉民入五溪河谷,此为何意乎?” 见刘备不能理解,霍峻也不奇怪。往蛮夷之地设卫所,这种独特的兵制,当要追溯到朱元璋时期。 朱元璋统一华夏时,面临了山陕多胡人,云贵南方多蛮夷的局面,为了巩固边疆,便在西北、云贵各设卫所制。如在西南边境,设立了九卫,帮助大明时代镇守云贵地区。 卫所制在明中期虽彻底崩溃,但在卫所制并非无用。在那汉少蛮多的环境下,卫所可以充当开垦兵团的作用,汉民世世代代繁衍,帮助明清完成改土归流。 今霍峻向刘备特意在广袤的武陵山区间,各遣千户耕作,不仅可以成为监控五溪蛮的眼睛,也能深入治理广袤的武陵山区。预料几百年后,武陵山区将会成为汉夷杂糅之地。 霍峻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大王,五溪蛮恃险而不顺,孔明虽得其民,亦恩抚其心,但大军撤走,恐诸夷复叛,此不可不备。若能于徙兵户于其中,择险要建寨垒。” “夷少而叛,则出兵击之;夷多而叛,则守寨待援。叛则战,顺则耕。自产自出,不予兵粮。如此布置,五溪蛮将难成大患,世代将为汉民……” 得闻细节,刘备有了兴趣,问道:“如按仲邈所言,将如何布置?” “孔明欲分武陵之南、零陵之西北,新置邵武郡。今可欲邵武郡中分置五所,于河谷险要屯居。以千户为所,五千户为卫,设邵武卫,由邵武都尉分治军事,民事由邵武太守治理。” 霍峻将自己的构思全盘托出,说道:“千户之所,由设屯兵校尉,兼理军政之事。所需置驿站、军寨、粮库等建筑,可以小县喻之。” 此次伐五溪蛮,得民二十余万,编设乡亭,置新郡县,收获不少。 蒋琬、朱桓降服酉溪、澧水二蛮,得蛮民四万余众,得民四千余户。作为武陵太守,蒋琬于酉溪、澧水复设充、溇中二县。 诸葛亮率主力大军深入五溪,降服四蛮约有二十万人。迁万户至武汉,恢复义陵县,设溆浦、怀化、汉威、艮山等县道。 主偏二军征讨五溪蛮,得获人口之盛,堪比一郡人口。 诸葛亮见武陵郡管辖太大,已不利治理新降的五溪诸蛮,提议将溆浦、怀化、汉威、艮山、义陵、辰阳将六县划设为邵武郡。六县道有十四万人,户三万多户。 当然邵武郡虽有三万多户,但郡民较为特殊,作为新归附的少民,赋税可交一半,仅相当于万余户的中小郡,且有两年的免税期。 “徙五千户入邵武?” 刘备犹豫几下,拍案说道:“五千户虽多,但却有利于邵武治理,可以迁之。待局势稳固之后,可改卫所为乡县,赋税将可上缴至中枢。封习珍为邵武太守,邵武卫所由孔明布置。” 刘备赞同霍峻的建议,但却认为这五千户百姓太多,但为了控制邵武地区,以便于后人的治理,刘备选择自己承受这一代价。 当然这与霍峻提出的稻麦轮耕有关系,看着去年十几万户种植宿麦,今岁田租将多上些许,刘备也是敢豪气一把。 “大王英明!”霍峻赞扬道。 刘备拿起黄权所写的巾帛,说道:“孔明不日可平邵武,今公衡亦有捷报传来,其与孔山(邓方)合军,兵入丹阳诸山,征讨不顺山越,得民仅有三四万。” “今于文书上言,丹阳地势险峻,与吴郡、鄱阳、会稽三郡领接,山有数千里,山谷万重,多有山蛮幽邃。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习武好战。然大军征伐,越山岭而走,藏穴其间。战则蜂至,败则鸟窜。” “今公衡以为外县坦途熟蛮,皆已归顺。欲获深远之民,莫能以兵擒,料之时日必以岁计。战事难展,请求罢兵,仲邈可有计策破敌?” 在经过张飞、诸葛亮、关羽、贺齐、邓方等人长达多十几年的打击,在崇山峻岭外围的山越基本被抓得干干净净,已经编设十余县,极大的充实了扬州地区的人口。 黄权此次征讨山越,与邓方配合作战,在外围与山里总计抓了三万多山越,已是非常勉强了。 黄权认为如果还要抓蛮夷,除非加大兵力,花几年的时间,或许才有成果,故而向刘备请求罢兵。 霍峻思虑半响,说道:“峻有一计,可得山内之民,然此计欲成,需费数年方有成效,不知大王欲行否?” “要数年之久?”刘备微微皱眉,说道:“仲邈且言一二,容孤决之。” “诺!” 霍峻用茶盏摆下丹阳的地形,说道:“大王,凡南蛮者,皆以农耕为生。如能断其粮,毁其耕地,在山岭之外布兵封锁道路,不与山越交战,不准与其通商。” “封锁之时,恩抚出山之民,善待山越蛮夷。遣人入山劝民出山,赐民耕作之田。待山民粮绝,无盐可食,唯有出山降服,充实郡县户籍。此策可名天罗地网,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必有成效。” 诸葛恪人品虽差,但却有军事能力在身上。花三年抓了十几万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山越民,颇是值得称赞。 然霍峻对诸葛恪的对待山越民上的行为颇是厌恶,为了山民出山,许诺善待山民,表示他们出山就行,不会有任何惩罚。 结果等山越民出山,诸葛恪转手将山越民里几乎能战的男丁四万男丁抓去当兵,不顾出山后那些山越民的死活。 东吴叛乱不停,山越剿不完,不是江东人口真有那么多。实际上因为东吴虐民太过,百姓受不了逃入山里,或是聚众叛乱。 如山越剿完,出山为兵,饱受凌辱。山民不得已逃回山里,为了避免再次被抓,甚至跑到山间深处,不让东吴将领抓。 众人常言曹魏百姓疾苦,殊不知曹魏的赋税比东吴低,百姓至少有增加。 刘备松开眉头,说道:“断粮绝资,虽能得民,但手段着实狠辣,宜当多抚。” 顿了顿,刘备说道:“天罗地网之策,虽是可行,但耗时太久,所需人马也要不少,且日后再议。今让公衡撤军,留山越民于丹阳,让孔方好生安抚。” “诺!” 霍峻沉吟少许,建议说道:“大王,丹阳郡古来便是江东大郡,自兴发山越起,加今所得百姓,但得民五六万户,虽有迁外地则,但自留周围者不少。今或可拆丹阳郡,析置新郡。” 江左除了吴郡与丹阳郡没被拆过,豫章、会稽都有被拆过。今下的丹阳郡百姓太多了,除南郡外,丹阳郡几乎是南方第一大郡。之前刘备让邓方出任丹阳太守,便多有异议。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仲邈所言有理,丹阳郡民多且广,可析新郡治之,孤让元叹、士元探讨,拟定细则,择机下诏。” “诺!” ps: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378章立太子禅 建安二十一年,夏。 曹操出入如天子,以杨修案问罪汉臣,许昌人心恐慌。 琅琊王刘熙畏曹操之行为,率家人数十口,潜逃至淮北,欲逃亡吴楚,投靠汉昌王刘备。(注1) 琅琊王刘熙,光武帝十一子琅琊孝王刘京之后,属于是纯正血统的汉室宗亲。 得知夏侯惇率军士追杀刘熙,江淮副督鲁肃闻讯,与将军霍笃亲率羆虺军迎之。夏侯惇忌羆虺军威名,畏而不敢深追。 琅琊王刘熙及其家眷数十口得救,鲁肃上报至武汉,请询刘备。 刘备大喜过望,命赵云率甲士千人,以王侯礼迎奉琅琊王刘熙,将其族人老小接至武汉。 刘备携妻、子数人设家宴,为刘熙家小接风洗尘。 汉昌王宫,刘备、糜氏同坐于榻上,夫妻情深,令人羡慕。 相较刘备朴素的王服,糜氏头戴凤冠,冠上的凤钗口衔明珠,凤鸟步摇在云髻上摇曳生姿,配合端庄、雍容的妆容,颇有一国之母之风。 糜氏非刘备首任之妻,而是在沦落东海之后,续娶之妻。 盖或是刘备续娶小姑娘为妻,两个兄长又倾尽家资相助,加之随常年颠沛流离,致使糜氏家产清空,故而刘备宁可自己用度简单,也舍不得让糜氏受苦,待其甚是宠幸。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待糜芳如此宽容的原因之一,糜氏作为从小受宠的小公主,发起脾气来,刘备也要头疼几分。 甘氏年轻患病去世后,刘备想着糜氏无子有女,将庶长子刘禅交予糜氏抚养。糜氏对于年幼的刘禅也颇是喜爱,视若己出,亲自抚养,不假与他人。 糜氏端坐在榻侧,嘴角抿笑,持筷为刘备父子拾菜。而那小子刘禅坐在刘、糜之中,甚是乖巧安分。 坐在次席的琅琊王刘熙,身袭常服,不敢着王服以见刘备。他年纪虽与刘备相近,也是刘秀的正统子嗣,但却不敢自傲,而是以王兄尊称刘备。 毕竟刘熙非是傻子,他敢南下投靠刘备,怎敢自恃身份怠慢?当个吉祥物,便是他自身的定位。 刘备望着恭敬的刘熙,问道:“弟从北方来,不知中原形势何如?” 刘熙面露忧色,说道:“曹操之害更甚董卓,其效王莽之事,称公进王,残害皇后,鸩毒皇子。今又命逆子曹丕借杨修案,屠戮汉臣,其暴虐之举,人神共愤。” 说着,刘熙眼睛泛红,哭道:“汉室倾颓,四海动荡,若非王兄起兵吴楚,今天下将非我刘姓之所有。” 抹着眼泪,刘熙懊悔说道:“惜弟叔父不识曹操人心,竟于长安向天子进言,赞曹操为忠汉之臣。天下形势纷乱至今,多因董卓、曹操之故。” 汉献帝在长安之时,刘熙叔父刘邈曾入长安进献,途中刘邈路过兖州,得到曹操的礼遇。入了长安,刘邈夸赞曹操忠于汉室,给汉献帝留下深刻的影响。 故而汉献帝逃到洛阳时,诏曹操前来迎奉。曹操则是对刘邈颇是感激,随后在建安十一年,曹操立刘熙为琅邪王。 刘备深叹了口气,惋惜说道:“自安、顺二帝起,戮辱贤臣,任用奸佞,致使朝堂混乱。及冲、质二帝幼主在位,外戚、宦官当政,汉室倾颓,民不聊生。及桓、灵二帝上位,又亲小人,远贤臣,天下纷乱皆从此起。” “天子不贤,自有奸臣作祟,今无曹操作乱,亦有袁绍谋逆。天下纷乱,在我汉家失民心,与弟叔父有何关系!” 说到后面,刘备似乎念起了自己在中原兜转的二十年光景,灾荒、瘟疫、战乱、屠杀笼罩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大地,神情不由低沉起来。 见夫君心情不好,糜氏转移话题,问道:“王弟既生于诸侯之家,不知可曾去往过洛阳,与下邳、临淄相较富庶,当是如何?” 刘熙露出追忆之色,说道:“灵帝继位时,熙曾随父亲入洛阳朝拜,时时洛阳之富庶,非下邳、临淄可论,口有百万,天下奇珍异宝皆齐至洛阳。” “彼时西域之胡使、交岭之诸蛮,塞北之王侯,无不受命入京朝谒。然至十余年之后,董卓乱京师,屠戮臣民,发诸帝陵,淫乐纵恣。熙随叔父天子于长安,经洛阳,入长安,眼眸所见,皆是凋敝,已无京师昔日之繁华。” 言及发诸帝陵时,刘熙再次流下眼泪,然这次不仅是他一人落泪,连刘备也忍不住掉眼泪。 论汉室宗亲之屈辱,莫过于诸帝陵墓被挖。且刘备、刘熙出生于东汉末年,见过洛阳的繁荣,也知道那时汉帝的权威。与今下屈辱的处境相比,有天人之分。 见父亲伤心落泪,刘禅问道:“父亲为何如此悲戚?” 刘备抚摸刘禅的脑袋,说道:“为父年轻之时,尚无今下之尊。时由天子治世,然天子不贤,致使百姓疾苦,黄巾贼子作乱。父为安汉家天下,起兵讨贼。天子驾崩,贼人作乱,引董卓入京。” “董卓西北虎狼,兵入京师,废立天子,残害忠良。时父与曹操兴兵讨董卓,不料诸侯各有歹心,难以成事,见我汉家倾颓,行不轨之事,战事四起。为父辗转中原数十年,领溃兵至吴楚,得诸公相助,欲行效光武……” 刘禅将巾帕递给刘备,说道:“光武能兴汉室,父亲为何不能再兴汉室!” 刘备擦着眼角的泪水,问道:“寄奴既已知事,长安与武汉有数千里之远,父至长安,与兴汉熟难?” 刘禅思考少许,说道:“自古以来,兴汉唯光武皇帝,能至长安者众,故当是兴汉难!” “哈哈!” 刘备捏了捏刘禅的脸蛋,笑道:“父若至长安,将可言兴汉也!” “太子虽是年幼,但却聪颖过人。王兄之后,将有子可继大统。”刘熙赞叹道。 糜夫人看了眼刘备,不满说道:“王弟错言,阿斗非太子,仅大王嫡长子。” 见状,刘备仅是抚摸着阿斗的脑袋,笑而不语。 糜夫人服侍刘备近二十年,唯生育一女。入江东之后,虽是太平下来,但糜氏奔波多年,致使身体不太好,常有小疾,加之年岁太大,生产有危险。 在糜氏犹豫之间,刘禅幼年丧母,归由糜氏抚养。糜氏视若己出,也渐断了生子的念头。在此之下,糜氏反而希望刘禅能成为太子。 得晓原委,刘熙拱手致歉,说道:“王兄,弟不知细情,望多见谅。” “无事!” 刘备握着刘禅的小手,说道:“今为家宴,明日为弟引见孤帐下文武俊杰。” “多谢王兄盛情!” 又聊了许久,见天色渐晚,刘备结束今日之宴。 —— 次日,刘备请诸葛亮、霍峻、庞统等亲信入宫,将刘熙介绍给众人。 堂内,刘备坐于榻上,众人按位次分坐左右。较往日之变化,刘备的身侧多了个小子刘禅,及琅琊王刘熙。 刘备指着刘熙,谓众人说道:“曹操无道,已有篡位之心。琅琊王承蒙受难,南逃武汉,今诸卿当以礼尊之,不可怠慢!” “拜见琅琊王!”众人起身行礼道。 “不敢!” 刘熙急忙向众人回以尊礼,说道:“诸卿皆有兴汉之重臣,今熙初至武汉,当多叨唠。” “王弟客气了!” 刘备见刘熙如此谨慎,笑道:“孔明旧为琅琊人,与王弟当是同乡,今后若有不顺之事,寻不到为兄,可寻孔明。” “诺!” “亮见过琅琊王!” “熙见过军师。” 刘熙说道:“军师之名望,海内尽知。熙于中原多有耳闻,今日得见军师风采,果是不凡。” “谢琅琊王盛赞!” 在刘备的介绍下,双方互相认识。之后刘备让侍从上菜,在酒水的作用下,双方也都渐渐放开。 言到兴尽,刘备目光落到刘禅身上,再次问道:“寄奴,为父至长安,与兴汉熟难?” 刘禅眨着眼睛,稚气说道:“当是至长安难!” “嗯?” 刘备略有惊讶,问道:“昨日言兴汉难,今何以言至长安难!” 刘禅利索地从席上爬起,用他那小短手向刘备拱手行礼,说道:“启禀父王,今汉室已兴,但父王未至长安!” “咦!” 刘备面露惊讶之色,说道:“寄奴何出此言?” 刘禅扬声说道:“父王立基于武汉,今王侯来投,可见汉室已兴于父王也!” “汉室已兴?” 众人对视几眼,对于刘禅的聪颖颇是赞叹。 霍峻举起酒樽,笑道:“大王恩播四海,引宗王投效,可见曹贼之暴虐,已失人心。” 刘熙十分上道,恭贺说道:“王兄仁德之名,盛于中原。今汉室倾颓,天子为傀儡,汉室不在北而在南!” 刘备假意训斥,说道:“王弟不可妄言,今天子尚在!” “诺!” “呵呵!” 继而,刘备看向刘禅,大笑几声,满意说道:“孤兴汉室于吴楚,然兴平天下之责,当于此子身上!” “公子聪明仁爱,今当恭贺大王。”诸葛亮说道。 较诸臣待刘禅的态度,诸葛亮因抚养过刘禅一段时间,对刘禅更多偏爱。故对王太子的人选上,诸葛亮多是支持刘禅。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汉运艰难,贼臣篡盗,孤既领王爵,然无太子。今公子禅聪慧,孤欲封其为王太子,以承宗庙,继大统之位。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诸葛亮趋步出列,说道:“公子为长且慧,可继大王之位。” “臣无异议!”霍峻说道。 “臣无异议!”众人应和道。 堂中众人恭声应和,但却有一人神情落寞。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刘备早年收养的义子刘封。 盖或是早有预料,刘封低头微叹。武无建树,又非刘备亲生,他太尴尬了。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孔明择选良辰,奏表寄奴为王太子。” “诺!” 随着刘禅被确立为王太子,这场小宴也随之宣告结束。 众臣告辞而走,唯诸葛亮、霍峻被刘备留下,言谈要事。 侧堂内,三人落席而坐,案几上焚有檀香,品茗茶水。 诸葛亮为刘、霍二人倒茶,说道:“琅琊王投靠大王,今不知大王何以待之?”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说道:“刘熙为光武皇帝之后,其脉久镇琅琊国,因曹操残害,不得已南投。孤欲以侯礼待之,令其留居武汉。”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以侯礼待之,或许可行。然以亮之见,食邑则不可以侯爵授之。南方虽广,但百姓不丰,若宽待旧汉宗亲,恐诸将多有不满,且府库钱财有限。” “孔明所言,此孤之所忧也!” 刘备轻抿茶水,说道:“既然如此,可从孔明之意。孤明日下诏,令文武尊以虚礼,留他与武汉居住,衣食勿缺。及具体之事,则由孔明把握。” “大王英明!”诸葛亮赞道。 诸葛亮不是担心养不起刘熙,而是担心养不起那些东汉宗亲。若人人效仿刘熙,刘备正常接纳,且以厚礼待之。那时候也别养兵了,光养汉室宗亲的食邑就能拖垮南方了。 当下刘备对于吉祥物的需求可不像之前那么大,有了刘溥、刘璋、孙绍、张鲁四人,普通侯爵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而刘备优待刘熙,多是看重他正统琅琊王的身份。且这个琅琊王还是曹操所封,打脸意味更重。 霍峻放下手中青瓷茶盏,笑道:“大王招峻与孔明入见,可是欲言北伐之事?” “哦?” 刘备微微挑眉,好奇问道:“仲邈何以知之?”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大王难离中枢,今封公子禅为太子,应是为北伐而备。且孔明南平五溪、山越二蛮,蛮夷归附,已无内忧,当可北伐。” “哈哈!” 见霍峻推算出自己心思,刘备也不遮掩,说道:“今南方六州已定,政令通畅。稻麦轮耕二年,初有建效。粮草盈仓,军士思战,孤以为明岁当寻机北伐!”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南方不如北方人口丰盛,若长久不伐,待敌休养生息,此将大不利我军。今南方兵甲已盛,将校勇锐,举兵北伐,势在必行。” “善!” 刘备喜上眉梢,说道:“北伐之事,非同小可。如孔明之言,兵分三路,今孤欲收伯言、云长、子敬之见,合众贤士之议,制北伐方略,望二君相助。” “峻当竭力襄助大王北伐!”霍峻道。 “亮愿效犬马之劳!”诸葛亮道。 1《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在位十一年,坐谋欲过江,被诛,国除。 ps:今晚请假,暂就一更。 (本章完) 第379章各抒己见 琅琊王刘熙过淮投效刘备,对于众人而言更多是件笑谈之事,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也就习惯了这件事。 秋七月,军师将军诸葛亮持节,授予王太子印绶与公子禅。汉昌王备诏令太子禅敬听师傅,礼贤爱民,不可怠之! 秋八月,魏王曹操立公子丕为王太子,各增曹彰、曹植二人食邑。 建安二十一年,不论是南汉、北魏皆已立王太子,继曹操、刘备之后,未来的较量注定在刘禅、曹丕二人身上展开。 同月,陆逊、关羽、鲁肃三人各有呈文书至武汉,以供刘备制定北伐方案。次日,刘备招霍峻、诸葛亮、庞统、法正、赵云、黄权等核心文武入宫。 坐在榻上,刘备招呼周不疑将抄录、整合的相关军报,送到众人的手上。 清咳几声,刘备环顾众人,说道:“今诏诸卿入宫,不为他事,仅为北伐大计。不知诸卿可有高见教孤?” 众人齐刷刷浏览刘备下发的文书,思虑其中内容。 “以南伐北,观用兵之道,唯有三路可出。出汉中,伐陇右或关中,观西北;出江陵,伐襄樊,取叶宛;出合肥,攻寿春,望中原。故大王北伐,或可兵分二路或三路,然各军间需主次分明,有牵制敌军之用,有作主攻之任。” 说着,庞统拿着巾帛,分析说道:“据三地战报所言,观雍凉之地,马超镇武都,张郃守陈仓,加筑祁山堡,曹洪、曹休督长安,陇西、长安二地兵马当不下四万之众,详细布置难晓。” “察襄樊之地,曹仁坐镇襄阳,朱治守樊城,满宠治汝南,兵马甚多,有三、四万之胜,遏险而守;探江淮等地,夏侯惇镇寿春,臧霸、尹礼守下邳、淮阴,集豫、徐二州之兵驻守。” “以上三地皆有曹操帐下宗亲、猛将坐镇,兵马数万,遏坚恃险而守,当不可小觑。” 曹操作为从四战之地杀出来的枭雄,或许有各种缺点,但对兵略的精通,战术的应用,位于诸雄之上。 屡次南征不克,让曹操认清南北对峙已成的现实! 对实力足够威胁他的南汉,曹操自是不敢大意,集中精力加强对边境的控制。毕竟南汉的威胁,远超历史上吴蜀联盟所带来的压力。 故而为了提防刘备的北伐,曹操在核心地带布置了重兵,加固城墙,囤积粮草,修治甲兵。一旦刘备北伐,曹操将会举中原之兵,救援三地。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问道:“北贼遏险以待,今欲攻之,当出何路?” “孤深思地形,窃以为汉中难出大兵。蜀道绵延上千里,自武汉赴西北,路程多有五、六千里之遥,且关陇粮乏,难以供应大军。故思兵马布置,汉中或可出偏军,或是不出兵马。” “大王所言有理!” 庞统屈膝而坐,说道:“巴蜀看似殷实,然四周环山,难进难出,守成之地。大王率主力赴汉中,效高祖北伐之基,断不可为。若大王有失,武汉中枢将会大乱。” “以统之见,以舟舸为马,督运粮草,借江水之利,兵出襄樊,或向江淮用兵,以图大业!” 庞统支持刘备入蜀,但却不支持刘备从汉中北伐。 武汉至汉中走水路就有三千多里,且是逆流而行,时间损耗更长。等刘备率大军到巴蜀,又要向汉中行军上千里。然后再向陇右或关中用兵,这又是上千里的路程。 如此计算下来,光行军就要花几个月了,途中所耗军粮将是以十万石计。若是算上返程的路程又是几个月,行军作战途中又将征发几十万的百姓服徭役。 从巴蜀出重兵攻西北,对于立足于吴楚的刘备而言,太过困难了。 至于为何不能用巴蜀的兵马北伐? 则是因为刘备取巴蜀后,出于防备巴蜀割据,不让巴蜀保留大量的兵马。而且打仗不可是靠兵多就够,而是要靠质量。刘备手上的四万多禁军,才是南汉的核心作战力量。 法正犹豫良久,说道:“巴蜀虽是闭塞,但汉中北通关中,西达陇右。陇右处关中之上,有陇山为险;关中位中原之上,有潼关、大河为险。今西北初归曹操,蛮夷多有不顺,兵出则惊。” “孝直之见可是让大王从汉中北伐?”庞统问道。 法正又摇了摇头,说道:“正以为汉中可出偏军攻关中,惊扰西北,吸引曹军西顾,以配合大军北伐。”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可从江淮北伐否?” “启禀大王,统以为从江淮北伐,或不如从襄樊北伐。” 庞统不由从席上起身,说道:“从襄樊北伐,乘舟舸逆汉水而上,可汇吴楚之粮辎,乘夏水大涨之际,命大军隔绝襄阳,阻敌于北,缓缓图之。” “且可命陆都督顺汉水而下,过上庸、西城,钳制南乡、南阳等地兵马;让文江夏率兵向新野,出随县,阻汝南之兵;鲁都督从合肥出兵,攻寿春,牵制淮北之众。” “曹操率大军南下,大王举吴楚之众,以舟舸御之,攻克襄樊,则樊城无用。时大王进吞襄樊,出兵缓缓蚕食南阳,复荆北旧土。” 庞统举止飞扬,透露出超乎常人的自信,说道:“荆北旧土可复,时中原可兵入关中,西可与巴蜀之兵取关中;向东可与江淮之众呼应,席卷河南,攻占青徐。彼时大王集天下之兵,渡大河,可一举灭魏尔!” 不得不说庞统从江陵北伐的战略出众,拿下襄樊完成南方防御体系中的最后一块版图。继而以襄樊为据点,集吴楚之力拿下南阳,则可伺机北伐中原。 南阳盆地位于天下之中,人送旋转门。北至洛阳,东达中原,南接荆楚,西通关中。 历史上走庞统这条北伐路线的人不少,如桓温北伐,出襄樊,入武关,兵取关中;或翻越伏牛山,兵取洛阳。 除桓温外,岳飞以襄樊为据点,向中原北伐,历经十年之功,打到开封,逼得完颜宗弼放弃河南,欲退守河北。然赵构责令岳飞退兵,最终岳飞不得已放弃北伐。 “从江陵北伐吗?” 得闻庞统的豪言壮语,让刘备颇是心动。 “不然!” 诸葛亮摇头拒绝,说道:“襄樊处于天下中枢,逆汉水而上虽近,但于曹操而言,亦是不远。关中之兵过武关,可至南阳。河北之兵,下洛阳,可达南阳。” “大王与曹操决战襄樊,势必聚天下兵马。待曹操兵至,汉中之兵需退,江夏之兵难敌,大王江汉之兵独御曹操。汉水非天堑,渡桥可过。” “这~” 庞统见是诸葛亮否决,不由着急起来,说道:“孔明,你曾向大王献江上对,言让大王兵出叶、宛,今怎否决北伐襄阳之意?” 诸葛亮轻抚羽扇,冷静说道:“昔言江上对,意在主公全据襄樊之后,兵出叶宛,从西北发力,争夺关中。然今形势变化,难从昔日之言。” 庞统不能理解,加重声音,说道:“既襄樊未下,今时先夺襄樊,再行江上对之策,未曾不可。” 诸葛亮抚扇而动,说道:“曹仁非无谋胆怯之将,自守襄樊以来,扩建城池,积蓄粮草,大治甲兵。今兵马有三、四万之盛,今主公举十万之众围之,曹操举十余万之众援之,将何以退敌取城?” 庞统略有不悦,问道:“敢问孔明有何高见?” 诸葛亮抬头看向刘备,说道:“启禀大王,西北初附,大王出襄樊为佯军,吸引曹操主力;命大将举重兵,尝取西北,或有可趁之机。” “孔明之语,恕统不能苟同。” 庞统直腰反驳,说道:“西北路途上千里,举重兵北伐,敌寇安能无备?攻陇右,得关中支援;攻关中,河东、陇右驰援。山道险峻,纵有充裕之粮,但仓促行军之下,大军久战难胜,多有粮匮之威。” “谋取西北,非一时之功。需委大将深治汉中数年,西连羌、胡,缓缓蚕食。得有良机,出兵则能取利。”诸葛亮说道:“得有西北,襄樊不战可下。” 得闻诸葛亮的言论,刘备眉头大皱。 委大将经略巴蜀,那岂不是总统益州大军。他切割益州为益、梁二州,便是为了防止有人割据巴蜀。而且他作为君主打辅助,让大将建功,将有违他的初衷。 “孔明,北伐襄樊若能胜,则中原在握。缓图关陇,短则数年,长则十年,否则难以建功。”庞统说道。 见刘备默不作声,诸葛亮便知其心中所思。经略巴蜀时间太长,不仅刘备等不起,而且容易形成割据势力。 诸葛亮心中微叹,说道:“若不能经略巴蜀,此战从江淮北伐,或是可行。” “如何出兵?”刘备开口请教问道。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江淮者,诸水汇集。大王从邗沟而入淮水,集吴楚之力,围攻寿春。若寿春可下,河南腹地尽数暴望,大王西取汝南,东至下邳。” “时中原震荡,襄樊惊恐,兵出汝南绝道,上将北取襄樊,南阳轻易可下。不仅于此,舟师入泗水,可取青徐。如此用兵,则可威震天下。” (本章完) 第380章北伐之议 且不论南汉北伐方略,暂论以南伐北为何那么难? 核心在于南方独特且稀碎的地形,从南方大的地理单元来说有四川盆地,江汉平原,鄱阳湖与太湖平原,每个政权的诞生需要依附于这三大平原,常能以益州、荆州、扬州称之。 然三州之中除了大的地理单元,也有各自稀碎的独立单元,如汉中盆地、南阳盆地、鄱阳湖平原。这些地理单位之间,各有山脉隔绝,如武陵山脉,大巴山脉,大别山脉等。 如五代十国中,相较于统一的北方,而南方却是有李唐、钱吴、王闽、马楚等数个政权并立,这些与南方稀碎的地形有莫大关系。 真正整合南方的稀碎地形,往往是一条条流经不同平原的支流,最终注入滚滚东逝水的长江。舟舸水战,决而分出胜负,进吞其余平原。 反观北方,除了山西稀碎外,关中及西北地区具备独立的地理单元,中原地区往往是赢家通吃,常能席卷中国。 北方广袤的平原,与南方稀碎的平原,注定了二者在资源调配上有难易之分。南方依托稀碎的地理单元作战,北方拥有广袤的平原。在军事作战中,往往比的是谁能调集更多的资源。 透过南方的地理单元,再去分析以南伐北便能明白为什么以南伐北那么困难。 看似以南伐北,常是某个大的南方地理单元独立北伐,与占据广袤的中原作战。即便短期能胜,拥有更多资源的北方常能反推回去,如桓温伐前秦。 因而除非北方处于混乱之中,无法投入更多的资源,一般来说南方难以进据天下。如刘裕北伐及朱元璋北伐,则是趁着北方大乱,资源难以整合之际用兵。 了解完南北地理单元差异,再去阅读庞统的中出襄樊之策,或是诸葛亮的经略巴蜀与东出江淮战略,或许有不一样的理解。 在霍峻眼中,二人的作战方案都是以南伐北的可行方案。不论是进攻襄樊,亦或是取寿春,都是属于撬动一点,带动一面,瓦解全线,从而进取中原的战略。 见庞统与诸葛亮在出兵方向上有纠纷,刘备望向了霍峻,问道:“仲邈有何所思?”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襄樊地域狭窄,汉水非天堑,曹操率军南征,我军与其针锋相对,两军结营而战,此非上策。” “江淮广袤,淮水东流,时有上千里,舟舸穿梭江水。我军以舟舸为马,转战淮河之间,易如反掌,进则能取兖、豫,退则能守淮水,此兵家用武之地。” 你若问霍峻哪个方案最好,唯有根据曹魏的实际布置,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或许是最优解的方案。 今下霍峻并不看好出兵襄樊,要知道曹仁在襄樊六年,依托岘山、隆中等山势地利修筑多座要塞。 若无天时相助,南汉将会在那上百里狭窄的襄樊区域之内,与北魏抢夺那一个个襄樊防线中的营垒,陷入噩梦般的填线作战。 相反,刘备出兵江淮,寿春虽是坚固,但至少腾挪空间较大,毕竟寿春仅是位于淮水西北角,在广袤的东北地区,有不少的发挥空间。 且从后世成功的经验来看,不论是刘裕北伐,或是徐达伐元,大多是从青徐找到突破口。当然南汉北魏的状况与这两个案例的背景不一样,但北伐总归要努力尝试。 顿了顿,霍峻为刘备分析,说道:“大王,寿春为中原之固,若寿春可得,大王可率舟舸入淮水,上策破寿春,兵向许昌,直指中原腹地;中策兵向徐州,舟舸入泗水,克下邳,走陆路至琅琊,越岘山,席卷青徐,连通徐淮。” “下策,若难胜曹贼,可借舟舸之利,撤离江淮,固守合肥、六安。如此用兵,借用舟舸,粮草转运,辎重不缺,进退有度,当从容不迫。” 自霍峻攻略合肥之后,鲁肃、蒋济经略江淮已有五六年之久,从长江入淮水最重要的邗沟与肥水运河皆被疏通,在江北开垦的荒田早已成为熟地。加之江淮背靠荆楚、江东,舟舸运送粮草,从江淮进军已是可行。 “霍督兵者之言实乃高见,大王当可从之。”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曹操暴虐,前讨徐州,屠民于泗水,家乡子弟无不念父兄之恨,亡碑孤坟尤在。而大王不畏兵寡,救民于水火,能得人心。” “今大王趋兵入徐淮,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献粮出力以助王师。望大王深思明理,不可草率出兵。” 庞统叙述太过宏观,而霍峻、诸葛亮却能从战术、民心上论述二者利弊,这让刘备更倾向于从徐淮进军。 其一,如霍峻所说,打襄樊容易陷入攻防战。三、四万的兵力,凭借地势、营垒足够榨干南汉的兵力。南汉能赢下汉中之战,便是利用自己防守方的优势。 其二,他在徐淮奋斗几年,手下文武也多有徐淮人士,对于徐淮有不一样的感情。 其三,诸葛亮从民心角度上的分析多有道理,攻打一个地方,当是打击敌寇的薄弱处。 如今虽然距离曹操屠杀徐州百姓已过去二十年,但不代表徐州百姓忘记了这件事。如诸葛亮所言‘亡碑孤坟尤在,家乡子弟无不念父兄之恨。’民心不可不用。 “大王!” 庞统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刘备抬手打断。 刘备可不似袁绍,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作为出身北地的他,做了决定便不后悔,大不了继续努力。 决断一番,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得闻诸卿高见,孤多有裨益。经略巴蜀,为长久之计,当缓缓图之;兵出襄樊,则与曹操针锋相对,狭路而争,此不利我南军。” “兵进淮水,地形宽阔,利于机动,淮水运粮便捷。今孤深思之后,此战可出兵徐淮,乘舟过肥水,通邗沟,北伐寿春,兵入下邳。” 襄樊之战,注定是狭路相逢的肉搏战。南方虽被刘备整合起来,也建立起四万中军,但不代表刘备就有硬实力与曹操列阵厮杀,强啃城池营垒。彼时即便胜了,南汉军力也多半枯竭。 “大王英明!”众人拱手应和。 庞统见刘备已是坚定决心,情绪略有低沉,但也拱手认同刘备的决定。 “大王既是出主力向寿春,不知江陵、汉中二部,当如何安排?”法正问道。 刘备思虑少许,说道:“孝直言汉中可出兵关中,以惊关西兵马,孤深以为然。今且让翼德为主将,伯言为副将,兴霸留守汉中,出巴蜀之兵二万,以为佯军。何如?” “大王,上庸申氏兵马不可不用,可抽数千兵马,令其从征。”法正建议道。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至于江北,让云长领江陵兵马,督江夏一军,观形势而进,务必以保卫武汉为上。” 既是北伐徐淮,中路的南郡、江夏二军则不能轻举妄动,刘备交由关羽统领,则是让关羽机动行事。 “明岁春时,孤兴兵十万出征,孝直、士元为参,子龙、汉升、叔至督中军四万,责命江左、江淮出兵六万随征。” 刘备从榻上起身,吩咐说道:“出征之后,由孔明留守武汉,总理国中朝政。太子监国,督促其好生学习。” “诺!” (本章完) 第381章相面摸骨 兵者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自秋时决意用兵,扬、荆二州各郡纷纷领命,将今岁所收的赋税转运至江北沿岸,水师数千艘舟舸云集而动。 十万人军士的军需物资可非小数目,如粮草来说,以一人月食两石为均量,十万人则月食二十万石。若算上数千匹战马,以及军队里的消耗,则每月不少于二十三万石。 按照行军计划来说,凡大军出征需储备一月左右的粮草,备三月之粮。四月之粮,则为九十二万石,且还不算油、肉、菜疏等物。 同时南方多河流,可以凭借舟舸水流运输,一艘船可运少则可运数百石,多则可运成千上万石。而船上人手却仅需十余人,或是数十人,较北方的牛马运输便捷许多。 以上军需辎重之物多有诸葛亮这几年以来的提前储备,不至于仓促而战,从而出现边转运,边筹粮的尴尬现象。 整个冬季,长江水上的舟舸络绎不绝,多汇集于广陵郡的江都。而负责十万大军物资筹备之人,刘备委任顾雍出任协调,邓方率丹阳之众配合。 江水上舟舸络绎不绝,即将出征的将士趁着这个时间,多与家人团聚,或是收拾行李。众人如此,霍峻也不例外。 得闻霍峻出征,步练师心神不宁,问道:“夫君可是明岁出征江淮?” “正是!” 霍峻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夫人何故如此神色?” 步练师抚裙屈膝而坐,忧虑说道:“国中有术士赵述言,明岁或是大凶之年,妾因此而忧。”(注1) 霍峻不以为然,说道:“术士之语岂能信服?自中汉末世以来,无岁可言安宁。明岁起兵戈,自是不太平之岁。” 步练师握着霍峻的手,说道:“术士之语虽不能信,但妾不敢不为夫君而忧。” 霍峻微微蹙眉,说道:“天下之事非术士可算,明岁大凶或在中国尔!” 说着,霍峻紧握步练师的柔荑,笑道:“为夫征战十余年,未尝败绩。今时出征,为夫已有万全之策,即便不胜,亦不能败。” 霍峻为徐州刺史,拜前将军,任中监军,自然要随军从征。刘备将禁军四万人,霍峻领三万军士,鲁肃、邓方等将各有统军。 闻霍峻这般劝慰,步练师心神稍宁,说道:“夫君,武汉城中有善面相者,其为郑妪,江东菰城人,其多受江左士人推崇。妾以为可招郑妪入府,为夫君相面,以求神灵庇佑,何如?” 霍峻多有不愿,但见步练师如此坚持,笑道:“一切以夫人所言为主。” “善!” 望着步练师的背影,霍峻也不禁多疑起来。 随着穿越多年记忆模糊,加之自己前世不细知事件详情,霍峻仅知自己中年早逝,约是在刘备打下益州,自己出任梓潼太守之时。按原历史来看,自己病逝莫非就这几年? 可自己如今身体健壮,按常理而言,除非隐藏先天性疾病,或是恶性肿瘤,自己不太可能早逝。 唯一的可能多半是患病,又因汉代落后的医疗技术导致自己去世。 “多喝热水,不吃生鱼片,注意卫生,应该是无事。” 霍峻念叨几下,自我排解不安的感觉。 为了以防寄生虫病,霍峻不仅不吃生鱼片,也少吃野味,强身健体,生怕这些病毒传染到自己身上。 自我排解少顷,霍峻则投入撰写兵书上。 经过多年的撰写,霍峻的兵书已写到第一卷《军国》的末篇。军国的末篇以南北地理版图为基准,引用春秋自秦汉以来的战例,从宏观角度去阐述地理区域的战略意义。 这个的工程量不可谓不大,不仅要讲述战事经过,还要从讲述地理单元的重要性。然若是能成,霍峻必在兵家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根据《史记》上的内容,霍峻正在论述东三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东三郡较其余地理单元而言,并没那么重要,且多是山地,寡有人居住,以至于少有史书谈论,甚至爆发的战事也少。 霍峻唯有引用秦与楚之间爆发的汉中之战,而这个汉中非是汉中盆地的汉中,而是上庸、西城东三郡之地。从秦夺东三郡,到结合白起发动的鄢郢之战,去洋洋洒洒论述东三郡之于襄樊的重要性。 当霍峻论述完东三郡,时间已到下午,步练师口中的善相面的郑妪拄着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下,已至府上。 为了让步练师安心,同时霍峻也抱着好奇心,放下手中的事务去见郑妪。 郑妪,年有七旬左右,双目失明,身形削瘦,拄着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下行入大堂,进而坐在席上。 “夫君!” 步练师坐到霍峻身侧,低声说道:“这便是郑相师,糜王后曾携太子暗中见之,郑相师相太子有帝王之像。” 郑妪虽双目失明,但耳朵甚是灵敏,笑道:“夫人过誉了,老妪仅知点相面之学,不敢自称相师。” 霍峻上扬嘴角,说道:“郑相师,可有面过我家夫人?” “君侯夫人?” 郑妪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下,沉吟说道:“夫人面相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闻言,霍峻微微凝眉,这贵不可言,其中含义甚多。莫非是指步练师…… 沉默良久,霍峻问道:“相师何以为峻相面?” “摸骨即可!” 郑妪拄着拐杖试图起身,说道:“君侯若是不弃,妪可用手为君侯摸骨。” “善!” 侍女端过温水,郑妪双手洗洁一番,后用麻巾擦了擦手。遂在侍女的引领下,走到霍峻身前。 “恕妪斗胆了!” “相师请!” 郑妪满脸笑容,伸手去触碰霍峻的脸庞,松弛的手抚摸着脸骨,眉骨、上颌骨、颧骨、鼻骨等骨肉无不被郑妪所抚。而那郑妪的神情多有变化,在霍峻的脸上摸了许久。 步练师满脸的好奇,问道:“相师,骨相如何?夫君此次出征,可保无忧否?” 郑妪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君侯骨相,妙不可言。君侯有福祚绵延之貌,今后可位极人臣。夫妻伉俪情深,君侯娶得贤妻,当大利门楣。” 接着,话锋一转,郑妪说道:“话虽如此,但人有旦夕祸福,非人力能定。君侯之名含有山,与生辰、骨相皆为土像。按五行之说,木克土,火生土,土克水等三者之语,君侯宜当注意。” “此为何解?”步练师问道。 “木克土,君侯近木则伤身,遇水则大顺,腾达于火。”郑妪拄着拐杖,笑道:“然水又生木,凡遇水木相合之事物,当多加小心,可保无忧。” 霍峻露出震惊的神情,不由认真地打量这位平平无奇的郑妪。 半响之后,霍峻试探问道:“梓潼之地如何?葭萌之地何如?” 郑妪停下脚步,思虑良久,笑道:“梓木遇水,木德大兴,此地大不利与君侯。至于葭萌,葭萌为水名,又是关卡之地,为水土之汇。将军为土德,此地当利于将军。” 郑妪蹒跚而走,笑道:“以上之语,皆老妪谈笑之言。今幸夫人相邀,老妪方才冒昧拜会君侯。若言语不当,望君侯不计老妪之过。” “不知相师可有为我儿相过面?”霍峻问道。 郑妪摇了摇头,笑道:“小儿之面多有不准,之前夫人携公子找老妪相过面。以彼时骨相观之,君侯之贵,此子可承。” 霍峻拱手致谢,说道:“多谢相师相面。” “君侯当谨记需多亲近夫人,夫人面相贵不可言。”郑妪忍不住提醒道。 霍峻若有所思,说道:“今日当有劳相师了!” “妾去亲送相师!” 望着郑妪的缓行的背影,霍峻竟深思郑妪之前言语。 历史上,梓潼,自己命丧之地;葭萌,自己扬名之地。 今世,火烧曹操、周瑜;且又得遇刘备,兴复汉室。 步练师,贵不可言,则是假皇后命。让自己多亲近步练师,莫非是去沾她的贵气不成? 霍峻摇了摇头,嘀咕说道:“相师之语,常是左右而言,无实际之事,且听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霍峻打定了想法,今后死都不去梓潼郡。 “夫君以为何如?” 步练师芊芊细步入堂,微抬起天鹅颈,自豪说道:“昔日夫君娶我,常人言妾乃害夫之女。从皖城以来,夫君官居上将,得封县侯。此不正合郑妪所言,妾贵不可言!” “哈哈!” 见妻子如此可爱,霍峻上前环抱,笑道:“夫人当是旺夫之妻。得有贤妻,夫复何求?” 步练师从怀中取出香符,亲手挂在霍峻的脖子上,柔声说道:“此乃张天师所赐之符,妾为夫君所求。” “多谢夫人!” 握着香符,霍峻微微而笑。 张鲁的鬼画的香符不重要,自家妻子的心意方才重要。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时菰城人郑妪善相,步氏邀入府相峻,妪谓峻曰:‘君位极人臣,身怀土德,伤于木,达于火。’步氏求相,妪拒不与相。” —— 1《吴录》:云八绝者,菰城郑妪善相,刘敦善星象,吴范善候风气,赵达善算,严武善棋,宋寿善占梦,皇象善书,曹不兴善画,是‘八绝’也。 (本章完) 第382章正旦议军 建安二十二年,正月。 粮草辎重多已运至江都,江淮军士备战,江东军士奉命赶赴郡治,不日将要北伐。 于冬汉初春之际北伐,多是诸葛亮考虑到秋季的农事繁忙。秋季,水稻收获之后,宿麦将要种植。若此时出兵,耽搁农忙时节,则是伤农。 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刘备选择了初春时期出发,彼时宿麦未到收获,水稻无需种植。及三、四月份收获宿麦,其间因人手不足,种植水稻可以晚些种植。 及春种之后,诸葛亮则会趁着农闲之时,征调百姓为大军集中运粮,以免伤及秋忙。 战争在所难免,而诸葛亮则是将战争带来的影响尽力降低,保证农业正常生产,然后供给大军。 后勤调度归由诸葛亮负责,大军征伐由刘备自领。刘备选择具体何时出征也有安排,决定在正旦之后出兵。 何为正旦? 即正月旦,王者岁首。后世的春节则是起源于正月旦。 秦至汉中期前,岁首在夏历十月,十月初一为新年。然在汉中期之后,则改为十二月,于正月初为正旦。 正月旦之习俗,阖家团圆,当袭正服,拜贺尊长。对于朝廷而言,则会举行大规模的朝会,君主与臣子同贺。 如此喜庆之时,刘备自然要与臣吏同贺,同时宣告将要北伐的消息。 夜幕,宫殿置百盏火炬,外设三尺灯,月照星明,虽夜犹昼。且伴随殿内的礼乐之声,热闹非凡。 刘备端坐榻上,与糜王后同座,太子刘禅坐在侧席的小案几上。霍峻、黄忠、赵云等武将坐在东殿;诸葛亮、张昭、糜竺等文臣坐在西殿。 “彩!” 幻术师表演过人的技艺,让众人看得目不暇接,时不时鼓掌为其喝彩。然而随着幻术师的把戏表演结束,正旦才正式开始。 望着满堂文武,刘备手搭在凭几上,笑道:“数年休养,府库渐丰,政治清明,诸卿多是辛劳。今正旦之时,孤臣当是同庆。依照礼度,诸卿可行酒庆贺,不必拘束。” 说着,刘备指了指宴席末端的诸吏,笑道:“往昔正旦,多从尊者起敬酒,今之正旦可从卑者起敬酒,让孤好生见见诸卿。” 正旦臣向君行酒,下吏向上官行酒,这个习惯已来久矣! 如历史上费祎举行正旦之宴,左将军郭修趁着行酒之机,持匕首刺杀费祎。最终费祎遇刺身亡,郭修则也被处以死刑。 “微末之士亦有良才,大王欲识明珠尔!”霍峻说道。 “哈哈!” 刘备捋着胡须而笑,说道:“诸卿互相行酒,不必拘束。” “诺!” “权且敬霍督一樽!” “公衡同饮!” 在刘备的允诺下,众人于阶下互相敬酒。 那些宴席末端的官吏得知自己要向刘备行酒,既兴奋,又紧张。若表现得体,给刘备留下深刻印象,今后多能得到提拔。 “臣张温拜见大王,望大王长乐未央!” 却见身高八尺有余,容貌出众的张温持酒樽,隔着数步的距离,向刘备行酒。 刘备面浮笑容,说道:“孤若所记无差,卿当是吴郡张允之子。不知今任何职?” “正是!” 张温神情兴奋,说道:“启禀大王,温现任曹掾,于军师帐下任职。” 刘备微微颔首,安抚说道:“卿父多有才学,孤多有器重。惜天不假命,今后卿当勉之,不负卿父之名。” “诺!” 得到刘备的鼓励,张温咧着嘴角,显得颇是欢喜。 在刘备接见众人时,诸葛亮却正与儒林校尉周群闲聊。 周群向诸葛亮敬酒,问道:“敢问军师,大王可是不日将要北伐寿春?” 诸葛亮举着酒樽轻抿,说道:“仲直怎知此事?” “舟舸云集武汉,流向江淮,今不伐寿春,莫非伐辽东否?”周群开玩笑道。 “仲直询问此事,莫非有高见否?”诸葛亮问道。 周群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群闲时卜卦,得卦象多有不利,军师当让大王多加小心。” 诸葛亮微微皱眉,告诫说道:“仲直此语不可胡言!” “请军师放心,群仅是戏言尔!” 周群非莽撞之人,占卜之象仅是他一家之言语。在正旦之时,谈论不吉之卦,必会引起刘备的厌恶。 “群告退!” 随着周群闪入人群,诸葛亮将这种事抛之脑后,遂与掌军中郎将董和谈笑风生。 此时向刘备敬酒之人,已轮到李邈。 李邈持樽而立,向刘备行拱手礼,说道:“李邈见过大王。” 不待刘备回话,李邈神情颇是狂傲,说道:“刘季玉以大王为宗室肺腑,委以讨张鲁之命。大王先侵汉中,后攻巴蜀。邈以大王取益州,有违背信义之举。” “大胆!” 闻言,侍从按剑呵斥李邈,似有将其当场抓捕的念头。 刘备忍着怒气,挥手退散侍从,问道:“卿既知孤此举不可为,何不助刘季玉乎?” 李邈不以羞耻,说道:“邈非是不敢,多因实力不济尔!” 刘备脸色微变,今时已有处死这个狂徒的想法。 “抓起来!” 刘备能忍,糜王后可忍不了,拍案震怒,让左右将李邈抓起问罪。 西殿中诸葛亮得见阶下混乱,早已是来到刘备案前。同时还有霍峻、赵云等武将,怒目而视李邈。 正月旦,君臣欢庆之时,李邈竟敢向刘备口出不逊! 见刘备似有发作之貌,诸葛亮趋步出列,说道:“启禀大王,李邈酒后失言,理当处以重刑。然今正旦之时,不日又将出征,此时斩杀贤士,非是良机。亮请大王恕李邈死罪,罢免官职,发回乡里。” 李邈之兄李朝、李邵二人从人群中挤出,向刘备告罪。 李朝神情惶恐,说道:“大王,臣弟狂妄失言,望大王网开一面,留其一命!” “大王~” 刘备得见诸葛亮求情,李朝、李邵二人又是多有贤才之辈,心中虽欲杀狂徒李邈,但自我舒缓下,只得留李邈一命。 挥了挥手,刘备冷声说道:“李邈以下犯上,本应以重刑治之。今孤念李邈初犯,又值佳节,留其性命,罢除官职。” “多谢大王仁德!” 二李向刘备叩首,多是感谢刘备的宽容大量。 霍峻得见如此一幕,心中微叹几下。若他记忆不差,诸葛亮留李邈一命,最终将换来李邈无情的上疏弹劾。 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形势,常有自以为与众不同之人,向外界讲述他独一无二的暴论。 在霍峻看来李邈,纯粹是哗众取宠之人。若真想为刘璋效忠,学王累不好吗?杀身成仁,不降刘备。 若是忠于公事之人,或可学黄权,刘璋都投降了,也没心理负担,直接为刘备做事好了。 非要过了几年,当着众人的面,大义凛然斥责刘备。也就是刘备心善,今时换作曹操,不仅李邈会死,他的两个哥哥也会受到牵连。 在李邈的破坏下,刘备兴致已无,堂会上的气氛也有些凝重。刘备强撑着精神,与接见完剩余的臣吏。后面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将钱财尽数赏赐下去,遂结束正旦朝会。 次日,霍峻带着进军方略,入宫觐见刘备。 侧堂内,刘备心情愉悦,显然已是将李邈之事忘却。 得见霍峻,刘备问道:“今兵马已备,不日将可出征,仲邈可有细略呈上?” “启禀大王,淮水长有千里,今若仅从邗沟北上,或是肥水北进,不足以功成。” 霍峻摊开江淮舆图,指点说道:“峻以为可兵分二路进军,大王可率大军从肥水,过芍陂,兵至寿春;峻率一部军士,乘船入邗沟,取淮水沿线诸城,进而西行,与大王汇于寿春城下。” 淮水虽非长江天堑,但也非普通溪水。从汝南发源,流过寿春、义成、钟离、淮阴、淮浦等地,长有千里之遥。 如果单走肥水路线,兵抵寿春,青徐地带无人照应,容易受击。且肥水只能走小舟,走不了大船,无疑是削弱了南方的势力。 若单走邗沟北上,再至寿春,光路程就多走了几千里水路,彼时曹操早已率大军严阵以待。 最好的进军方略,则是一路走肥水,一路走邗沟,然后汇合于寿春城下。或是一路对垒中原之众,一路分御青徐兵马。 望着江淮舆图,刘备说道:“孤率大军至巢湖,北取寿春;仲邈分兵走邗沟,入淮水,以取淮水诸城。时如此进军,曹操必兴兵南下,举重兵以援寿春。彼时青徐亦有动作,或进军而战,或退而保民。” “正是!” 霍峻手指顺着淮河,说道:“涡水从义城入流淮水,义城位于寿春以东百余里;泗水从淮阴入流淮水,淮阴距下邳三四百里。义城、淮阴为淮水之枢纽,此二地险要关键。” “大王兴师北伐寿春,峻当为大王策应,以保大王侧翼不失,牵制青徐兵马。” 长江有河流注入淮水,中原自然也有河流注入淮水。其分别为汝、颍、涡、泗等四大支流,凡曹操之前向江淮用兵,常命四水齐进,注入淮水,然后南征合肥。 今时欲争寿春,则要尽力封锁住四条河流,阻挡曹操的粮水运。然可惜的是四水之中,汝、颍二水在寿春以西,淮水的上游。今时汝、颍二水封锁不了,只能尝试封锁涡、泗二水,以保证刘备侧翼的安全。 襄樊不好打在于地形狭窄,容易打成绞肉机;寿春不好打在于北方河水众多,对于曹操而言,调集兵力轻松。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进军大略,可从仲邈所言,兵分二路。孤率大军走肥水,取寿春;卿率偏军出邗沟,入淮水,同御曹兵。” 顿了顿,刘备问道:“卿路途遥远,欲何时动兵?”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臣欲在后日出发,先行至江淮。奉大王诏令,招徐、扬二州三万军士,及中小舟舸数百艘北上。” 刘备让霍峻率三万人作为偏军,常多是霍峻之前的江淮旧部,如丁奉、徐盛、高翔等将,用得较为顺手。 “善!”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说道:“孤于十日后起兵,先至巢湖,汇子敬所部,继而北上寿春。” “臣请九江太守蒋济随军同行!”霍峻拱手道。 “准!” (本章完) 第383章领兵亲战 公元217年,建安二十二年,春。 刘备露布天下,大斥曹操为国贼,决议兴师三路,北伐中原。 张飞、陆逊为西路军,督兵二万五千人,扬称五万,出褒斜道,伐关中。 关羽、文聘为中路军,督兵三万人,列兵于江北。 刘备、霍峻为东路军,盛兵十万,称二十万,分出巢肥运河、邗沟,直取寿春。 三路合兵十五万五千人,对南汉而言,已是倾国之力。刘备则对外宣称三十万大军,似乎想让曹操知道他当下的实力。 当然十五万大军,非南汉的全部兵力。自拿下益州之后,南汉兵力可达十八至二十万。若是深治之下,南汉爆兵二十余万不成问题。然南方稀碎的地形,却限制了南汉的出兵。 十几万人的行军动作,声势之浩大,几乎是瞒不过曹操。 邺城,魏王宫。 曹操浏览各地上呈的军报,神情颇是凝重。 “大王,刘备兴水贼三十万分三路北伐,今当何以御之?”孙权问道。 “三十万?” 曹操抬头看向堂中众人,嗤笑说道:“孤拥中国,得据中原,帐下兵力也仅三十万人。刘备坐拥蛮荒、水泽之乡,何来三十万人?” 接着,曹操将手中的军报扔到案上,说道:“以孤观之,刘备倾南方之众北犯,怕亦不过仅十余万人。织席贩履小儿,唯壮声势,所行实乃虚张声势之策。” “从汉中、江淮、江陵三地发兵,看似人声势浩大,然除江淮外,汉中、江陵仅是小疾,真正之患唯在江淮尔!” 用了这么久的兵,对于虚张声势这套,曹操多是谙熟于心。别看三路进军看似宏大,凡击败主力,其余二路不战自退。 当然曹操对外表现轻蔑,也是安抚手下的一种手段。近年来刘备的声势愈发高涨,先吞并荆楚,又西取益州。在称王之后,刘备的声势已达到巅峰时候。 曹操看向众人,目光在贾诩身上停留,问道。“文和,可有高见?” 贾诩沉吟少许,说道:“大王所言极是,纵观汉中、江陵、合肥三地,蜀道崎岖难行,且巴蜀初下不久,汉中所出之兵难言众也;江陵毗邻襄樊,需控卫南贼中枢武汉,料以为当以稳重为上。” “唯江淮,多年以来鲁肃修缮城郭,聚拢流民,开垦荒田,渐有生机。刘备、霍峻率兵亲征,其意在寿春,欲图破寿春,进而兵驱舟舸入汝、颍二水,席卷河南。” “以诩之见,大王委上将御西方,曹襄樊留兵不动,亲率中原之众以争寿春。”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张飞恃勇寡智,唯有陆逊知兵。今西北余孽仍有,当以稳重为上,命曹洪督关中之众,领张郃、郭淮、杨秋、郝昭等将,遏守险要,据不与张飞交战,待其粮绝自退汉中。” “诺!” “江陵兵马,关羽,南贼之名将;文聘,治边多年。若关羽举兵来攻,则让曹仁、朱治固守襄樊,借岘山之险,邓塞之固,以耗关羽之兵。” “诺!” 秘书郎刘放持笔记录曹操军令,笔走龙蛇,下笔迅速。 “至于江淮之地,刘备、霍峻举大兵亲讨,来势汹汹,此非夏侯惇可御,孤欲领兵亲征,兵退二贼。”曹操说道。 刘晔挺直腰板,拱手说道:“启禀大王,自大王南征淮南以来,留淮阴、寿春二城为镇,与江淮敌寇角力。寿春城高且坚,粮草盈仓,甲兵充沛,可保数月不失。臣唯忧淮阴,其居淮水之南,怕有失守风险。” 这些年汉魏在淮水少有爆发战事,不代表双方没有动作。南汉疏通巢肥运河以及邗沟,开垦荒田,建立起以六安、合肥、射阳这三座城池作为与曹魏角力的防线。 曹操在刘晔的建议下,则是在淮南搭建起以寿春、淮阴、弋阳为三城为防守核心的淮水防线。 弋阳位于在汝南郡内,其由满宠坐镇,兼顾起援襄樊、寿春二处战场的职务。 寿春为淮水险要,控制兖、豫二州的水路要冲。作为中原之柱,夏侯惇亲自坐镇。 淮阴则是近些年初设,随着邗沟的疏通,长江水与淮水的联通,为了阻止南汉的势力扩张。曹操采纳刘晔的建议,重修淮阴城,派三千军士驻守。 曹操皱起眉头,说道:“淮南为卿乡土,熟知淮南地形,今有何见解?” 刘晔弓步起身,说道:“启禀大王,历经战乱多年,徐淮已是凋敝。今霍峻为偏军,督兵数万,从邗沟北入淮水,其必取淮阴。淮阴远离下邳,此将不利臧徐州救援。” “今晔有一策可献于大王,或能阻霍峻于淮阴,或能退敌寇也!” “请言!” 有了曹操的准许,刘晔踱步于堂间,讲述他的计策。 “水贼远行而战,霍峻精通兵略,我国之大敌,故其锋不可当。臧徐州治下兵马虽众,但多有别统。今徐州之兵,自居其地而战,兵败则易散。” “以臣之见,霍峻重兵攻淮阴,当令臧徐州南下援之,于淮北扎营,行南北犄角之势,阻霍峻于淮阴;若霍峻行合肥旧法,围而不攻,当舍淮阴城,坚壁清野,退守下邳,诱其深入而战。” “时大王举兵临寿春,亲战刘备,纵不能击败刘备,但也可保寿春稳固。水贼越千里而战,久战不下,兵锋受阻,不日则可被大王所退。”刘晔说道。 自从荀彧、荀攸、程昱去世,曹操作战时期的谋臣多有凋敝,如今曹操除了依仗贾诩外,在淮南的事务上对刘晔多有器重。刘晔的表现也不曾辜负曹操的期望,他在淮南战略上出力不少。 今霍峻、刘备举兵来攻,敌我之利弊,刘晔多有洞察。 汉兵越千里水道来取徐淮,且是大将霍峻亲领。臧霸率徐州之众,基本上打不过霍峻。既然打不过,就不能硬打。 为了不被霍峻牵着鼻子走,利用淮阴为棋子。坚壁清野,让霍峻无所就食,从而牵制霍峻兵马。 霍峻所部被臧霸军牵制住,刘备则要自率大军对上坚城寿春以及曹操的大军。 毕竟臧霸统帅的泰山军,战斗力实在不高,唯有让他们打辅助,进行侧翼牵制。 曹操抚须沉吟,说道:“子扬之言,不可不从。若能固守淮阴,则可令霍峻受限于淮东;行围而不攻之策,则可让淮阴自守。让臧徐州迁民而走,行坚壁清野之策,令霍峻粮绝难进。” 说着,曹操手撑在凭几扶手上而起,说道:“传令各军,命于禁、徐晃、曹真、田豫、朱灵、韩浩等诸将起兵。孤将亲率十万大军,南下寿春亲战刘备。” “诺!” 望着群起领命的诸将,曹操抚须淡笑。 孙权看了眼按捺不住的曹丕,拱手问道:“今大王率兵亲征,不知令谁监国?” “命太子留守邺城,监督国事!”曹操说道。 曹丕借杨修之案,杀不少汉臣,弄得许昌人心惶惶。而杨修之父杨彪得知杨修被问罪时,颇是愤怒不悦,但也奈何不了曹丕。唯有在拜见曹操后,化用金日磾的案例,说了些委屈的话。 曹操见曹丕将杨修案处理的不错,最终在去年的下半年册封曹丕为太子,将身边儿子尽数封侯,向众人表明他的态度。 “儿臣领命!” 曹丕强忍着心中的愉悦,拱手说道:“请父王放心,有儿留守,大军粮草必然不缺。” “善!” 堂议结束,曹丕脚步欢快,与众人趋步出堂。 至宫中的无人之地时,欣喜的曹丕用手搂住孙权的肩膀,大笑说道:“仲谋知我喜否?” “父王封我为太子,今又命我监国。嗣子之位,我已是稳固。然其间之事,当多谢仲谋出言献计。” 见曹丕如此欢喜,孙权则是微正脸色,挣脱曹丕的手臂,说道:“太子失态也!” 曹丕哈哈而笑,说道:“今无外人,有何不可?” 孙权看着不似人君的曹丕,好心劝道:“太子代大王总理国政,其不可悲喜,主事不可言畏。今若让大王知晓,必会不悦!” 孙权所言可视为表情管理。凡出色的君主,多是无惧无畏,喜怒少形于色。 曹丕可以欢喜,当不能失仪。且面对困难事,不言表现出畏惧之色,否则手下之人则会小瞧曹丕。 孙权十八岁亲政,初步稳固江东政权。对于曹丕这种表现,实在看不下去,唯有劝谏一二。 听闻曹操之名,曹丕神情方才收敛起来,说道:“仲谋之言,是为忠正之语,某又岂敢不纳?” “仲谋不日将随父王南征江淮,宜当多加小心。”曹丕关心道。 孙权露出感动之色,说道:“多谢太子关切!” 望着曹丕远去的背影,孙权不由凝眉而忧。 曹丕三十岁的表现,似乎还不如二十几岁的他。 以曹丕这种表现,及曹操去世后,魏国真能昌盛吗? 如今曹操尚在,能带精兵悍将作战,威慑马超这种虎狼;及曹操去世,曹丕将凭什么稳固朝堂,又凭何以抵御南汉的北伐? (本章完) 第391章铁锁横水 在贾诩、刘晔的建议下手,曹操命赵俨督徐晃等将,率两万精锐多乘车骑,舍辎重,轻装向淮东奔袭。刘晔主动请缨之下,被曹操委任为军师,随军同行。 为了不让刘备察觉自己的战略意图,曹操佯装不察刘备计策。让淮南各部派出斥候,严密观察肥水堤坝,且让各部将士小心肥水忽然决堤。 如此之下,两万精锐军士在赵俨、徐晃的指挥下,向淮东轻装奔袭,做出救援下邳城的假象。 然行至平阿扎营时,刘晔拿出曹操所授予的诏令,召集赵俨、徐晃等将。 大帐内,赵俨坐在主位,徐晃、刘晔等人分坐左右。 “诸将皆已至,请刘军师传达大王军令。”赵俨说道。 “善!” 刘晔从锦囊中取出曹操的诏书,说道:“大王有令,命我等放弃支援下邳,改抄霍峻后路,与臧徐州合军,擒杀其部。” “放弃支援下邳?” 闻言,众将开始交头接耳,对这道军令颇有异议。 徐晃神情疑虑,说道:“霍峻乘舟舸而进泗水,进围下邳城,有遇事急,舟舸顺水而下,进退从容,我军当如何截抄霍峻后路?” 贾诩所献之策中,建议曹操出其不意,围剿霍峻看似可行。但其中可操作的空间不大,否则刘备、庞统包括霍峻本人,也不敢轻易北上泗水。 霍峻所率偏军不怕曹军围剿,敢深入青徐作战,核心在于霍峻乘舟舸进军。且霍峻为了保证后路通畅,命心腹大将徐盛坐镇淮阴。如此布置下,纵使曹操有十万大军围剿,霍峻也能乘舟舸轻松退兵。 然世间岂有万全之策,恰恰作为江淮本地人的刘晔,找到了一条可操作的方案。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刘晔咳嗽几声,说道:“淮东人烟稀少,寡有敌兵。霍峻所恃者,无非舟舸之利。若能断舟舸退路,则可断霍峻爪牙尔!” 文稷嗤笑一声,上道:“断舟舸退路,莫非军师能让泗水干涸?” “哈哈!” 闻言,众将多有笑意,多认为断舟舸退路难以实现。 刘晔不慌不忙,说道:“晔纵有仙家之能,亦不能让泗水干涸。但断舟舸退路,并非不可能。” 说着,刘晔整理思绪,说道:“泗水出彭城,过下邳,与淮水相汇于泗口。泗水上窄下宽,水流渐缓,今欲阻霍峻撤军,不如于泗口扎营,封堵水道。” “时泗水被堵,霍峻舟舸难入淮水。我军在南,臧徐州在北,大王在西,霍峻纵兵略横强,亦将为瓮中之鳖,唯束手待擒尔!” “堵塞泗水?” 徐晃皱起眉头,说道:“雨季之时,不仅淮水大涨,泗水亦是大涨。今堵塞泗水,无长久之功,怕是难成。若让霍峻知晓,必率舟速撤,我军将前功尽弃尔!” 通常建造堤坝,以水灌城都需要时间。堵塞泗水,又谈何如何? “非也!” 刘晔捋着胡须,笑道:“非堵塞泗水,而是封堵水道,令舟舸难入淮水。” “今虽雨季之时,但霍峻于下邳筑河堰,积蓄泗水,故泗水并未大涨。泗水河道,上窄下宽,流速渐缓。我军可轻装奔袭泗口,于河道两侧河下扎营垒。” “以铁锁横之,下扎木桩,封锁江面,即可阻舟舸入淮。同时拓宽河道,以分泗水水流。水位大降之下,舟舸何以入淮?” 继而,刘晔抚须淡笑,说道:“霍峻所制舟舸为御风浪,船多为尖底,吃水颇深。寻常之时,舟舸于邗沟、长江通行,不畏风浪,往来通畅。但入徐淮水域,河宽水浅,何言畅通无阻?” 徐晃与赵俨对视一眼,顿感吃惊不已。 刘晔这招几乎是拿捏住敌我双方水域敌情的细节,如果不是本地人且熟悉敌情,根本是拿不出这计策。几乎将诸多细节穿在一起,方有如此之策。 “军师大才!” 徐晃面露惊叹之色,说道:“封锁江面,截抄后路。时三面合围,霍峻虽有盖世之才,但亦多受限,唯有兵败尔!” 刘晔微微颔首,笑道:“后路断绝,纵擒不得霍峻,但也可大破其部。顺势下淮东,配合大王,威胁江左。时刘备得知霍峻兵败,唯退守合肥。江淮数百里地,又重归我军治下。” 在贾诩、刘晔二人联手制定的战略中,为曹操打造了反攻计划。于徐淮大败霍峻,赵俨、徐晃趁势南下,席卷淮东,威胁江左。 刘备虽举大兵,但淮东侧翼失守后,唯有退守合肥,东援江东。彼时曹操抽出精力,重点经营淮阴、寿春,将可把刘备锁死于江北。 江淮人烟凋敝,一方取胜一军,便能席卷数百里。如霍峻下合肥,席卷了淮东,将战线推到淮水。唯在青徐兵力施压,方才退出百余里的纵深,退守射阳。 赵俨沉吟少许,问道:“大王既交诏令与军师,今下进军方略,当请军师细言。” “善!” 刘晔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点泗口,说道:“霍峻为防淮东有失,命徐盛守淮阴。今奔袭泗口,当提防徐盛察觉。故我军当乘车骑轻进,于夜间至泗口扎营,连夜封锁江面,不可被徐盛察觉。及至天明,徐盛虽兴兵来犯,但兵少之下,不足为虑。” “善!” “军师既有布置,我与诸将当从大王之令,抢驻泗口,连夜封锁江面。”赵俨答道。 在刘晔的布置下,于平阿止步的魏军,调整方向,改道东行,日夜兼程,轻装奔袭泗口。 泗口至平阿有两三百里,车骑代步,轻装而行之下。在二日后的黄昏,赶到泗口周围。不为引起距离泗口有二、三十里的淮阴城军士警觉,魏军士卒就地休整。 时入夜幕,在赵俨、徐晃、文稷等人的指挥下,魏军各部奔至泗口。幸天公作美,月明星稀,依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土木作业。 泗水两岸,数千点火光驱散黑夜,二万魏军士卒分布两岸,在那军官的呼喊声中,连营寨都没有布置,便投入到封锁江面的工作中。 “快!” “将铁索抬上浮桥!” 在催促声中,一段段的铁锁先被连接起来,得有四百米余长。继而二百余名士卒抬着铁锁走上浮桥,在浮桥的摇摇晃晃中走过淮水,将铁锁横贯东、西两岸。 大军出征携带铁锁多有,如为修筑营垒,亦或是就地扎营使用。当然古时铁锁质量不比后世,毕竟猛火之下,铁锁也可烧断。 浮桥非是木桥,之所以能便捷搭建,多因小舟的功劳。用绳索连接小船,然后由小船连贯两岸,木板铺在船面上,则瞬间形成可渡江的浮桥。 铁锁连接两岸,魏军士卒将拆下来的车轮,将其穿到铁锁中,几百米长的铁锁上系有百余个车轮。 置于水中,铁锁与车轮略沉于江水下,墨色的锁链,木色的车轮在淮水的波浪中若隐若现。 在号子声中,百余名精壮军士,举着锤子将铁锁牢牢钉在泗口两岸。 在一夜的忙碌之后,三道铁索横贯泗水水面,且在泗水的两岸搭建起简陋的营地。 数百根的树木堆放在河畔上,料接下来的工作当是在江底钉上木桩,以阻止舟舸入淮。 及天明之后,魏军出现在泗水口的行踪被斥候发现,通报于淮阴城中的徐盛。 得闻消息,徐盛率亲信百余人,乘舟舸至泗水南岸,观望形势。 望着一夜间搭建起横贯泗水的铁索,以及那分驻在两岸的魏卒,徐盛既惊又恼。 副将张霸惊慌说道:“将军,敌寇以铁锁横江,下布暗桩,大军分驻泗水两岸,此当封锁江面之举。都督大军尚在下邳,今后路被堵,当如何是好?” 北岸的魏卒得见徐盛舟舸,由文稷统骑卒出营,骑卒在江边奔驰,在那耀武扬威。 “咚!” 看得徐盛羞恼不已,愤怒之下,用拳头重捶栏杆,重力之下拳面上鲜血淋漓。 “将军是否起淮阴城中精兵,乘舟舸而上,捣毁铁锁,以保将军退路。” 张霸紧握着剑柄,着急说道:“若坐视不管,我军当覆没,都督有性命之危。” 张霸,庐江郡人。霍峻于江左募兵时,张霸率乡人投效,跟随霍峻作战十余年,屡有功绩,多有提拔。今见自家将军后路被断,自是着急万分。 徐盛望着河畔边上布满着数千张弓弩,紧咬着牙龈,说道:“敌寇截抄泗水口,早有准备。昨夜率兵奔至,以铁锁横江,弓弩、骑卒齐全,今率兵强攻,不仅我军士卒折损严重,且也难保淮阴城。” 张霸重捶桅杆,看向徐盛哀求说道:“将军素受都督重用,今之形势如此,将军当以何待之?” 徐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都督所部远离泗口,孤军北上下邳。今当遣骑卒北上,将泗口情报传于都督,让都督定夺。我部军士屯扎淮阴,既威胁泗口敌军,又为都督援军,不可轻动。” “除此之外,且命军士西进,将此战报传于大王。让大王定计,遣军东进支援。近日命军士乘舟舸袭扰,拖延其进度。若两岸营垒成,都督归路将彻底被断。” 接着,徐盛在甲板上踱步,说道:“今之形势,于都督而言并非绝路。都督若愿舍舟舸强攻,或是率骑卒南行,亦有保全性命之希冀,仅大军难保尔!” “唯有如此了!” 张霸抽剑劈船,长声而叹。 泗水畔上,徐晃见载有徐盛的舟舸后撤,问道:“军师何如?” 刘晔捋须而笑,说道:“霍峻不日将知我军至泗口,今当迅速封锁江面,以免霍峻凿破河堰,疏通泗水,舟舸借水势冲入淮水。” “近日徐盛必率水师袭扰浮桥,且有劳公明将军率军士迎战徐盛,不可让水贼干扰我军封锁江面。” “诺!” (本章完) 第384章淮阴争夺 在曹操聚兵南下时,霍峻乘舟顺流千里,抵达江北的江都县,聚集三万军士。 待霍峻抵达江都时,高翔、俞韶、全琮、蒋济、丁奉、钟离斐等将各率兵马齐至。在众将的配合下,霍峻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熟悉各部情况,继而乘船入邗沟。 邗沟利用沿途湖泊、天然河道,以及人工河渠相互疏通。其南引长江水入河道,折向东北入射阳湖,出射阳湖后改向西北,于淮阴与淮水互通。 如此开凿的邗沟水道曲折,在湖泊、河道间穿梭而行。自袁术祸乱江淮后,邗沟久未疏浚,多处出现淤塞,加之射阳湖风浪险恶,邗沟则寡有人通行了。 袁术兵败身亡后,江淮得到短暂的太平时间,作为广陵太守的陈登更凿马濑,疏通了射阳湖百里的邗沟路线,同时利用邗沟作为河堰灌溉农田,得保百姓一方太平。 然随着陈登的离任,广陵多遭孙氏掠夺,战乱四起之下,百姓南逃至江东,广陵郡多是荒废。 在霍峻北取合肥之后,从建安十七年起,力主恢复江淮地区,不惜从江东招募百姓北上复兴江淮地区。 在此之下,刘基出任广陵太守,复建高邮、海陵二县;徐盛率帐下本部移镇至射阳城,凭借风大浪急的射阳湖,抵御泰山诸寇的袭扰。 从江都出发二日,霍峻乘舟舸至射阳城,徐盛亲自出迎。 射阳城,官舍。 “哈哈!” 徐盛将霍峻请上主位,笑道:“末将坐镇射阳城,闲置数年,不得征战。今都督领兵亲至,乃我等建功之时。” 霍峻坐到榻上,笑道:“坐镇边疆,唯有大将不可任。广陵复建,当多赖文向御边之功。今向淮水用兵,当多依仗君尔!” “嘿嘿!” 对霍峻这个老领导,徐盛也不客气,谄笑道:“此次北伐,望都督能委重任。” “文向!” 高翔佯装不满,出声说道:“欲领重任,可有问过我等?” “都督且不可偏心文向!”丁奉喊道。 与部下笑闹了几句,霍峻双手下压,示意众人肃静,问道:“文向久镇射阳,可知淮阴否?” “盛多有探查!” 徐盛将舆图奉上,说道:“都督,自曹操南征后,寿春则为重镇,由夏侯惇亲自坐镇。于三年前,夏侯惇命将军朱光率军民数千人出镇淮阴,盛欲起兵争夺,然臧霸率军支援,敌众我寡之下,盛退守射阳。” “自朱光复建淮阴以来,借田亩肥美,大开稻田,以为军粮,渐成气候。如是数岁,必成大镇,时将遏我军北上之道,宜早除之。” 之前霍峻大破合肥,军士席卷江淮,曾短暂占领过淮阴城。然江淮太过广袤,淮阴太过毗邻魏境,那时江淮兵马少,难以固守。在曹操南巡态势下,霍峻收拢流民,将战线后挪到射阳。 之后的五六年间,曹操建立起以弋阳、寿春、淮阴为城郭的军镇,其淮水防线也渐有雏形。今霍峻北伐之险峻,首要之事便有破淮阴,然后通过淮水,与刘备联络上。 霍峻望着舆图上的淮阴,说道:“北上欲取徐州,非下淮阴不可。得有淮阴,进可入泗水,得望下邳;退可据城,依淮水之险,背淮东之力,退敌于淮北。” 淮阴位置甚是关键,控制了泗口。唯有攻破淮阴城,霍峻才能考虑走泗水北上打下邳,还是从西进与刘备汇合迎战曹操。 顿了顿,霍峻问道:“文向,今淮阴地形如何?距臧霸所部距离如何?” “来人!” 徐盛起身招呼,说道:“抬上沙盘!” 在徐盛的招呼下,几名军士吃力的抬着沙盘入堂。 “都督!” 徐盛领着霍峻走向沙盘,说道:“自盛守射阳以来,欲破淮阴久矣。制沙盘已有一年,今当是用武之际,还请都督过目。” 说话间,却见一座小型城池立于沙盘之上,其依水而建,北、东二侧临水。 徐盛指着城池,说道:“此城为秦时所建,城小水恶,难以屯居大兵。先时朱光欲建大城,被盛所击,遂不敢建大城。今乘舟舸入淮水,可至淮阴城下。” 说着,徐盛补充说道:“臧霸以徐州刺史之职,屯兵下邳,督辖淮阴。今若击淮阴,臧霸必率兵马南下救援,我军当小心一二。” 霍峻打量着淮阴城,露出思索之色。 “都督,何不如效围取合肥之策,行围城打援之计。诱臧霸南下,都督率精锐迎之,若能大败臧霸兵马,不仅淮阴可下,下邳亦可望也!”高翔建议道。 “子通可有计策?”霍峻问道。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臧霸肩负镇守徐州之职,今晓都督亲临,必引以为戒,岂敢冒险南下。且淮阴虽重,但城池狭窄,位处淮南,领兵而下,难以救援。” “济以为臧霸当欲借淮阴之手,而耗我军之力。待我军疲惫,不知是否欲拔淮阴之时,再亲率大军南下,从而牵制我军。” 围点打援的反面案例,当以诸葛恪的新城之战为代表。司马孚在寿春按兵不动,诸葛恪非念着打援军,最后不仅大军没打下合肥,连司马孚的人影都没见到,在大疫之下,加之被文钦率军追击,最终大败收场。 故而是否要用围城打援之策,当要判断清楚敌寇援军是否有真真切切的救援之念。否则佯攻城池,让城内军士守出信心,城池就不好打了。 犹豫少许,高翔说道:“臧霸为徐州刺史,督辖淮阴,岂能不救淮阴?若是不救,曹操多会治罪与他。” 蒋济摇了摇头,说道:“淮阴虽重,但较下邳而言,但非必保之地。下邳若失,时西可望彭城,东可观琅琊。今济之见臧霸或有借淮阴城,消磨我军锐气之意。” 蒋济能得出这个结论,并非瞎猜,而是有所依据。 霍峻率三万之兵北上,军中士气正盛,势必想早日取胜。在此之下,利用淮阴城消磨霍峻的士气,则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合肥之战能成功,在于霍峻准备蓄水淹城。今时无水可用,则要硬啃淮阴城。这般情形之下,臧霸必然会采取更加稳重的方案。 “都督今当何以决断?”徐盛问道。 霍峻绕着沙盘踱步,说道:“今不克淮阴,则难入淮水。若难入淮水,则大王侧翼有危。此次北伐取寿春为上,克下邳为次。且即便击破臧霸,然以下邳之位置,多难以攻克。” 围城打援,还是选择直接攻城,看这场仗目标即可。此次北伐,霍峻作为偏军,自然要配合刘备作战为主。 且深入了解下邳城的地理位置与城池布防,大体就能知道即便击败臧霸,下邳城也没那么好打。除非学曹操决泗水,淹下邳。 然下邳位于淮北三四百里外,霍峻举兵北上,则容易受到重兵的包夹。 霍峻抬头看向徐盛,说道:“徐盛何在?” “末将在!” “命你为先锋,明日率兵趋进淮阴城。我率大军后行,当速破淮阴,不可如臧霸之意。” “诺!”众人拱手应道。 次日,霍峻从射阳县出发,向淮阴城进发。 同时臧霸于下邳城中,不仅收到曹操的诏令,也收到朱光的情报。 堂内,臧霸招孙观、尹礼二将,商讨军事。 臧霸将淮阴的情报让二人浏览,说道:“霍峻率三万军士北上,欲取淮阴城。今当如何对之,是否依照大王之命。” 孙观翻阅情报,蹙眉说道:“霍峻精通兵法,纵大王亦多有畏惧。今率大军北上,气势正盛,不宜仓促南下,与其交战。以观之见,当从大王之命,宜先坚壁清野,保全下邳为上。” 尹礼大大咧咧,说道:“淮阴由朱光镇守,其非我泰山兄弟。可先让其据城而守,待霍峻久克难下,精疲力尽之时,出兵救援,可得大功尔!” 臧霸微微皱眉,说道:“大王言坚壁清野,但却无言让我军按兵不动。淮阴城小兵寡,若知我军不救,其必难久持。” 孙观思量许久,说道:“刺史可遣人书信与朱光,言援军已派,大王不日将至,让其固守待援。同时观率军士缓慢南下,刺史率大军在后,若霍峻设有伏兵,则有刺史接应。” “待淮阴固守月余之后,大王率军南征,必会分兵东进,刺史再率大军南下。重兵救援之下,淮阴城不被霍峻所破,则淮阴之围自解尔!” 在霍峻的威名下,几乎没有将领敢小觑。尤其是泰山诸寇,在多次与霍峻较量下,不仅寡有取胜,自己部曲还多有损失。今时已不敢与霍峻硬碰硬,唯有小心翼翼,完成曹操布置的任务便好。 如此小心谨慎的心理,则被霍峻、蒋济判断出来,若有围城打援,多半是徒劳无功,且还有耽搁时间。 臧霸捋着胡须,说道:“可从仲台之言,由君率军士南下,我率大军在后接应。同时行坚壁清野之策,固保下邳为上。另择机敏之士入城,让朱光务必坚守月余。及大王兵至,围城之危将消尔!” “善!” (本章完) 第385章淮阴城破 趋兵至淮阴,三军于十里外扎营。 霍峻持白毦鞭,与左右诸将策马绕行淮阴城,指点淮阴城郭地形。 霍峻举鞭指城,问道:“诸君可有破城之策?” “都督,淮阴虽城狭兵寡,但城池两面近水,唯有南、西二城可布兵进取。且朱光素有武略,御边多年,非无谋之将。窃不可取兵强取,唯趋兵围城,缓图为上。” 全琮指着淮阴城郭,说道:“淮阴城矮,以琮之见都督或可筑土山,从而逼近城郭,再遣精锐趋山登城。时大军强攻之下,淮阴城可破也!” 古来除了蚁附攻城外,若想攻破城郭,当修筑攻城器械,然后凭借攻城器械而破城。 如果攻城器械还拿不下城郭,唯有土山攻城法靠谱些。 在城外堆砌土山,让土山高过城池,进而布置弓弩兵于山上,俯射城楼上的敌军。掌握了主动权后,再让军士修土山到城墙边上,彼时攻城则会简单许多。 当然土山攻城法并非无敌,诸葛亮围攻陈仓,屡攻不克后,祭出土山攻城法,利用井阑百尺俯射陈仓城,再让军士以土丸填堑。 然郝昭深晓解围之法,面对诸葛亮的攻城法,选择加筑高城墙,从而取得制高权,最终破解诸葛亮土山攻城法。 “都督!” 蒋济挽着缰绳,说道:“兵法曰:‘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土山),又三月而后已。积土为山,添置器械,进而破城,所消之时甚久。彼时臧霸必趋兵救之,淮阴则图难也!” “淮阴城废弃多年,朱光虽重修城郭,但难言坚城。今济观淮阴城矮,我军气势高涨,何不如起精锐趋兵攻之,一举下城。” 蒋济在江淮出任太守多年,由于常年掌兵治政,他已非单纯的谋士,而是成为兼领兵马的将军。 “都督,淮阴城郭二面近水,今蚁附攻城,恐多有损失。若是难下淮阴城,则军士多疲,且坚朱光守城之心。”全琮说道。 霍峻驻马于丘上,观望淮阴城,说道:“大王已兵至芍陂,曹操所率大军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也将至寿春。时曹操大军至,何言破城取胜?” 说着,霍峻指着淮水,说道:“淮阴城北近淮水,东临湖泽。故西、南二城坚,东、北二城矮。今命舟舸入水泽,用八牛弩射敌,发锐士四面围攻,攀墙而上,可速破淮阴城。” “敢问都督,何时进攻?”高翔问道。 霍峻抬头看了眼太阳,说道:“今已至日中,可于哺时取城。” “哺时取城?” 诸将多有疑虑,哺时已是后世的下午三点至五点左右,这个时间点攻城,就怕时间不够。 “都督何不如于次日攻城?”丁奉建议道。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霍峻笑着解释道:“我军初至淮阴城,敌寇多有防备,今哺时攻城,实为怠敌尔!” 闻言,众将多有释然。当下大军初至淮阴,按道理而言,理应下营扎寨休整。若要攻城多半会选择次日清晨,而不会选择今天。哺时攻城,确实有出其不意之感。 与此同时,淮阴城楼上军士或持矛而立,或将弓弩箭矢抬到城楼上。城楼上还有几十口大锅,在那熬制金汁,恶臭扑鼻,远近可闻。 守将朱光披甲巡视,望着城外的‘霍’旗,脸色神情凝重,甚是忌惮。 抚剑而行,朱光说道:“霍峻名震天下,纵大王亦是多忌。今趋兵来攻,我军当固守城郭,不可轻易出战。时待臧徐州及大王兵至,敌寇自退也!” “诺!” 参军卫河点头说道:“城中兵士三千,合民夫男女有万余人,粮草够三月之用。今坚守城池,纵霍峻趋兵数万,坚守一月当是不难!” “报!” 侍从小跑上城梯,行至朱光身前,拱手说道:“启禀将军,霍峻遣人送信一封,言与将军。” 说着,侍从双手奉上书信。 “送信?” 朱光感受到卫河的目光,说道:“此或是劝降信,请参军与光同读。” 朱光在外执掌大军,自然有配备监军。卫河受曹操指派名为参军,但却兼有监军之实。 “善!” 朱光拆开书信,却见信上霍峻宣扬了自己一番武功,然后吹了下自己手上有五万大军。朱光当下归降的话,汉王将会重赏。否则大军攻城,将玉石俱焚。 卫河不动声色,问道:“将军之意何如?” 朱光微正神色,说道:“光身受大王厚恩,岂能归降于敌寇。今当与淮阴城共存亡,势阻霍峻于城外。” “善!” 卫河露出笑容,说道:“河也是此意!” 话是这般说,朱光却暗自叫苦。抵御霍峻谈何容易,若非妻儿老小被扣在邺城,以及深受曹操看重,或许他真有投降的念头。希望援军能早日到达,否则淮阴城可不好受。 “朱将军!” 思虑间,却见汉军大队人马向城池开拔而来,西、南二城皆有动作,旌旗飘扬,军鼓响亮。 “这是要攻城吗?”卫河略有紧张,问道。 朱光将书信扔到柴火里燃烧,说道:“让军士上城,全体戒备!” “诺!” 在朱光的军令下,三千军士分布于四面城墙,临水近泽的两面城墙各布置五百人,朱光自取三百人为亲卫支援,剩余两面城池各有八、九百人防守。 在城楼上军士紧张备战的时候,气势汹汹而来的汉军士卒则在城外停下,在旷野上叫骂不停,辱骂曹操为汉贼,人人得而诛之,劝朱光早日归降。 骂了半响,汉军将士似乎累了,高翔率头从马上下来,坐在交椅上休息。有了高翔的带头,城外军士也多有懈怠,脱甲卸鞍,在地上休息,似乎毫不担心城内军士出战。 望着城外汉军的动静,卫河面露忧色,说道:“朱将军,霍峻治军严明,帐下军士岂敢如此行事?今当是霍峻的诱敌之策,望将军小心为上,不可轻出,中敌奸计。” “呵呵~” 朱光冷笑几声,说道:“霍峻欺我不识兵略,此必是其诱敌之策。据我所料,城外林间必有霍峻伏兵。我军出城击之,必被霍峻所败。” “来人,命军士严阵以待,紧锁城门,无我军令,禁止任何人进出,违者斩。” “诺!” 整个下午的时间,淮阴城上的魏兵仅是静静看着城外军士叫骂,纵是汉兵如何松懈,皆毫无动静。 “将军,时至哺时,贼军辱骂不停,是否可有军士歇息?”卫河问道。 朱光沉吟少许,说道:“南门警备,其余三门让军士分批休息。” “诺!” 得到朱光的军令,淮阴城楼上的军士少了大半,剩余的军士见城外无人也多有懈怠。 待至哺时,城外的汉军士卒盖或是骂累了,同时营内也飘起了炊烟,汉军士卒开始整队,穿戴甲胄,准备回营。 朱光长吐了口浊气,说道:“果是霍峻诱敌之策!” 说着,朱光见城外响起鸣金声,说道:“敌寇撤军,让军士分批用食。” “诺!” 有了朱光的吩咐,戒备森严的南门军士也少了一半,仅数百人镇守。大量的士卒下城楼用膳休息,为熬过今日而欢喜。 士卒在城楼下用膳,朱光则是可至城楼上的屋内用膳。 脱下甲胄,朱光坐到席上,侍从便端着热乎乎的饭菜奉上。闻着饭香,朱光顿感饥饿。 刚拿起筷子,朱光似乎听见什么动静,问道:“可有人击鼓否?” “仆未闻军士击鼓!”侍从答道。 话音刚落,披甲的士卒急忙跑入屋内,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敌寇去而复返,击鼓吹号,扶持木梯,似乎有强攻城池之念。” “什么?” 朱光露出惊讶之色,不敢相信说道:“贼军未走,今在攻城?” “正是!” 朱光明白了什么,啪的一声将筷子扔到案几上,咬牙说道:“霍峻果然狡诈,知我不敢出城袭击,以此策懈怠我军。去而复返,欲一举破城。” 卫河小跑入屋,气喘吁吁说道:“朱将军,北、东二城外,出现南贼大舟。” 朱光边披着甲,边系佩剑,吩咐说道:“命军士上城戒备,农夫搬运器械,务必守住城池。” “诺!” 城外,在之前的布置,丁奉乘舟舸袭击北城,高翔率军士围攻南城,全琮领本部之兵攻西城,蒋济率舟舸之士强攻东城。 淮水上,舟舸以车轮为驱动,浪花翻滚间,舟舸逼近北城。 霍峻身着衷甲,立于船头,吩咐说道:“舟舸近城,八牛弩上矢。” 接着,霍峻抢过鼓手的鼓锤,说道:“告诉丁奉,本督亲自为他击鼓,能否入淮阴用膳,便看他了。” “诺!” “咚!” “咚!” 霍峻手持双锤,敲击鼓面,催人奋进的鼓声响彻乡野。 丁奉见霍峻亲自击鼓,手持刀盾,高声而喊道:“都督击鼓,诸位敢战否?” “敢战!” 在鼓声中,数十艘舟舸上的羆虺军士卒受到激励,持兵戈高声而喊。 “杀!” “噔!” 小舟靠岸,丁奉奋勇当前,率领二千羆虺军士卒登岸,向淮阴北城奔去。 “公礼掩护!” 丁奉从腰间掏出飞钩,冲着俞韶喊道。 “好!” 丁、俞同为羆虺军将校,二人协作多年。今日丁奉率敢死之士先登城池,俞韶则是率善射之军士,临近城池为登城军士掩护。 北城上魏军士卒见羆虺军登岸突袭城门,高喊:“敌袭!” “北门敌袭!” “弓弩手何在?” 得见汉军士卒突袭,城楼上魏军匆忙聚集。在伍长、什长的喊骂声中,城楼下用膳的军士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饭菜,拿上兵器、弓弩奔跑上楼。 然他们上了城墙,却遇见令他们惊恐的事物,即床弩的箭枪。 汉军的水师舟舸停泊在水面,将船侧舷朝向城楼,军士在那装填箭枪,瞄准城楼上的曹军士卒。 “嗖!” 一名曹军弓弩手持重弩朝城楼下射击,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不及他抬头看,便感觉到胸口剧烈疼痛,继而整个人被箭枪那恐怖的冲击力带飞,钉在城楼上夯土墙上。 挣扎几下,弓弩手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手中的重弩也掉在地上,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敌寇船上有床弩!” “床弩何在?” 朱光移镇淮阴城,带了数架床弩到城上,这是朱光守城的资本。 城垛上几名床弩手操作床弩刚欲射击,却早被八牛弩盯上,四根箭枪飞射而来。三根落空,剩余一根箭枪飞如串葫芦般射死二人,矢翼重伤一人,吓得床弩手不敢抬头。 羆虺军士卒多善射,在俞韶的带领下,配合八牛床弩,压制了城楼上的曹魏弓弩手。 在弓弩的掩护下,丁奉身披轻甲,口衔刀,用力将飞钩甩向城墙,双腿借着城墙的摩擦力,攀缘而上。 其间,有八牛弩的箭枪嵌到墙面,丁奉重踩而借力。四、五米的高度,在身手敏捷的先登军士下,不一会便攀爬到城楼上。 即将翻身上墙时,丁奉瞥见曹军士卒持矛戳向自己。吊在城墙上的丁奉,似乎早有准备,右手猛地将石子投出,正中敌寇的眼眶。 “啊~” 曹军士卒眼眶受伤,吃痛大叫,那还能去刺丁奉。 趁着这个时机,丁奉飞身越过城墙,先是用脚踹飞曹军士卒,继而取下口中的环手刀回击,奋力下劈,当场将敌寇解决。 “杀!” 有了丁奉的先登上墙,羆虺军士卒顺着飞钩攀爬上墙,先是数人,后是十余人,再是几十人。当然也有不少军士在攀登中被射翻,或是于空中被长矛刺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军士攀爬上城墙。淮阴北门的守军在死伤四、五十余人后,被羆虺军杀得大败而走,曹军士卒非死即降。 丁奉望着淮水上的舟舸,喊道:“城楼插上军旗,迎奉都督入城。” 少顷,‘汉’‘霍’二旗便插在城楼上,迎风飘扬,甚是醒目。 不到一顿饭的时间,淮阴北门被丁奉、俞韶率领的羆虺军拿下。 见城楼上竖起军旗,霍峻停止了击鼓,将鼓锤交予侍从,大笑道:“淮阴城下也!” “诸子随我入城用膳!” “诺!” 诱敌实为怠敌,击南实为取北! (本章完) 第386章伐北之难 哺时之时,汉军发精锐军士,兴兵四面强攻淮阴城。 北门被破,三门遭汉军强攻。朱光知大势将去,与参军卫河放弃抵挡,率军民万余人归降。 日入之时,淮阴城郭被肃清,被俘曹军士卒尽数被迁徙至城外,以防有余孽趁机作乱。 简陋的官舍内,霍峻与军中诸将齐聚。 “都督,我军此战俘虏贼军二千五百多人,农夫男女七千多人,今当如何处置?”高翔问道:“且今下当如何进军?” 霍峻在主位上游走,随意翻着朱光的文书典籍,想看看有没有珍贵的情报。 浏览朱光手上的淮阴舆图,霍峻说道:“淮阴位淮水之南,遏邗沟出入,屏蔽淮东;淮阴以北,为泗水注入淮水之河口,名曰泗口,控泗水出入;淮阴以西,毗邻钟离,距寿春有五、六百里。” “故此而观之,淮阴为地形险要之所,水路交通要地,其重可比寿春。故以某观之,今可将俘虏曹军士卒南迁至广陵,婚配寡妇,就地安家;所擒农夫数千男女,择废县安置。” “至于进军之事,暂且不急!” 打下淮阴,霍峻的第一件事不是商讨今后的用兵,而是向江淮诸将强调淮阴的重要性,将淮阴的重要性提高到寿春同档次。 论地形的重要性上,淮阴不比寿春差多少。有了淮阴,才能北望下邳、彭城;有了寿春,才能去观望中原。但从考虑到政治、军事、经济上,淮阴的重要性远不如寿春。 毕竟徐州凋敝,被曹操屠杀、吕布、刘备登场作战,霍峻北上掠民,至今已无多少百姓。且若百姓众多的话,守备淮阴绝不止这些人马。 今时的泗水流域已无多少百姓,难以跨越数百里支持供给淮阴城。故而曹操仅是派兵初建淮阴,真正的依仗在下邳城。 再观淮阴、寿春二城的重要性上,占据淮阴,则能观望青、徐二州。若淮阴不稳,南方政权即便拿下徐州也不稳。 南方政权想跨越江淮,去占据广袤的中原。需要依靠支点、枢纽去撬动中原。相较四水注入淮水的淮北。能联通淮水与长江的联络,唯有巢湖、邗沟二水。 维系二水保障的城池,从南往北看,巢肥运河上分别为合肥、寿春二城,邗沟上则是射阳、淮阴。故而淮阴稳固了,才能说邗沟是安全的,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北伐青徐。 历史上五代十国中堪比三国赤壁的清口之战,实际上就发生在淮阴,汉之泗口,为梁之清口。 徐盛领悟霍峻的深意,说道:“都督之意,可是欲将射阳城之部署,进而挪至淮阴。今后以淮阴城为淮东屏障,从而大兴淮东。” “正是!”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昔弃淮阴,皆因兵力不济,主力在巴蜀。无奈之下,唯退守射阳,图谋淮水。今大军北伐,角力淮水,淮阴不可不复。无淮阴,则无淮东;无淮东,则难北伐。” 北伐任务之艰巨,远超众人之想象。江淮曾经的富庶之地,化为荒废之所,他一路北上,除刘基治理的二县外,数百里间,竟无百姓身影。 想跨越江淮无人区北伐,其难度巨大。若要北伐青徐,唯有缓缓进取,慢慢恢复江淮生机。之前在江北的二三百里间恢复生产,接下来将要在淮水流域恢复生产。 所幸江淮虽人烟稀少,但土地肥沃。若能有百姓居住,不消数年,江淮将渐有人烟。 顿了顿,霍峻吩咐说道:“即日起,迁射阳军士至淮阴,今后由文向驻扎。我分兵五千与你,务要守住淮阴,控遏邗沟漕运。” “淮阴者,临有大泽,沃野千里。若整治得当,军民殷实,无需江左调运,如此之城非文向不可出任。”霍峻提醒道:“淮阴城小,难屯大兵,可从朱光旧时之举,选地建新城。” 淮阴即日后的淮安,汉时的淮阴虽没有洪泽湖,但洪泽湖的雏形却是已有,大小湖泽分布于城池周围。若徐盛治理的好,淮阴城复兴当是不难。 徐盛振奋精神,说道:“盛必不负都督之望。” “都督,朱光今在屋外,是否让他进来问话?”丁奉说道。 “好!” 霍峻招呼与众人齐坐,让朱光入屋。 “朱光见过君侯!”朱光低着头,似有羞愧之感。 霍峻坐在席上,笑道:“合肥时,峻遣信劝将军投降,不料将军连夜出走。今破淮阴,终获将军尔!” 朱光侧头长叹,说道:“屡败君侯之手,光已无话可言。仅恨淮阴兵寡,难阻君侯声东击西之策。” 对朱光之言,霍峻不想去驳斥什么。这场仗虽然有计策成分在,但能攻克淮阴,确实在于他兵多欺负兵少。 霍峻让侍从端上交椅,问道:“不知将军可知下邳、寿春虚实否?” 朱光迟疑少许,说道:“光略有耳闻,今光虽降于贵军,但光难为君侯效力,向同僚挥戈。” “放心!” 见朱光甚有底线,霍峻笑道:“将军若知无不言,我可对外言将军战死,让将军迁至武汉居住。” “多谢君侯!” 思虑良久,朱光说道:“下邳者,臧霸、孙观坐镇,有兵马近两万人之众。下邳城池坚固,昔魏王水决方破。然下邳郡因多年战乱,早已凋敝,户籍不足万户,淮阴至下邳间,数百里间,仅寥寥二、三千户。” “据光所知,魏王命二人坚壁清野,收拢百姓入城池,料沿途已无多少粮草、百姓。若君侯欲取下邳,当多备粮,否则多会因粮绝而退。” “下邳往北,泰山、琅琊等诸郡多有人烟,然守备兵马亦是不少。今将军攻下邳,青兖二州兵马,必从东西进援,君侯若欲进取下邳,当小心为上。” 曹操屠戮徐州百姓,在徐北地区的郡县则逃过一劫,没有被曹操所荼毒,百姓人口数目上比徐南地区多。 “那寿春布防何如?”霍峻问道。 朱光沉吟少许,说道:“寿春兵马两万,由夏侯惇、温恢坐镇。寿春有豫州为援,我闻书信,魏王当率大军十万南征。寿春城北近八公山,东临肥水,西靠淮水,虽雨水大盛时潮湿,但却难以水淹。” “嗯?” 丁奉略有不解,说道:“寿春既有四水绕城,何言难以水决寿春?” 蒋济捋着胡须,解释说道:“寿春虽有颍、淮、肥三水环绕,常年洪涝,且四面临河。但筑城时多有着重排水,外有护城大堤,内有排水大闸。除非百年大水,否则寿春难有洪水之患。” 说着,蒋济神色凝重,说道:“都督,寿春城有三丈多高,城池高大,四面临水,大王欲取寿春,怕是不易。” 寿春能成为千古古城,可非是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地建出来的。 襄樊凭借汉水二城,形成子母城,成为天下险城;寿春凭借独特的城池结构,引肥水为护城河,易守难攻,遏制南北。 历史上柴荣举兵征讨南唐,所围攻的寿州城,便是寿春城。久攻不克,柴荣也只得派兵去取江淮各州。将寿州城困得弹尽粮绝,最终才出城投降。 毕竟当一座城池不怕水淹,可用的方法真是不多。即便是吴明彻引肥水淹寿春,也仅让寿春城中苦湿,多生疾病。真正破寿春,还要是吴明彻抓住敌军止步不前之机,亲自率军攻破城池。 霍峻不动声色,说道:“大王举重兵至寿春,有孝直、子敬、士元在,当有对敌之策。我军作为偏军,稳固大王侧翼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霍峻却也是头疼。双方政权都各自稳固下的以南伐北,唯有混乱的南北朝。但成功的例子,从未有之。 刘宋时期,除了刘裕从青徐打到关中外。其子的元嘉北伐,纵版图比远比今下的南汉更大,三次的元嘉北伐,最终是败得一塌糊涂。 摸着小胡子,霍峻说道:“今淮水已通,派人送舟舸与大王,且传达我军当下战报。请大王下令,让我军北上,亦或是西进寿春,与大王汇合。” “诺!” “都督,那今下之时,我军可是于淮阴休整?”高翔问道。 “休整?”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淮阴虽破,但非休整之时。今下当取盱眙、钟离二城,封锁涡水水域。阻敌寇尝试从涡水南下,从东夹击大王,或是从西夹击我军。” 中原四水,淮阴堵泗水,寿春堵颍水,钟离堵涡水。今拿了淮阴,自然要取钟离,搭建淮水防线。 “高翔何在?” “末将在!”高翔领命道。 “你率本部兵马去取钟离,料有大王七万大军策应,钟离城轻易可下。攻克钟离城后,就地加固城防。”霍峻吩咐道。 “都督!” 蒋济打断道:“涡水过豫州,从谯郡入淮水。都督何不如让高将军屯驻钟离时,命人逆涡水而上,探查军情战报。” “谯郡?” 霍峻猛地反应过来,敲了敲案几,笑道:“丰露可从子通之语,屯兵钟离,派人探查谯郡。” 谯郡并非什么大郡,无非曹操的老家。谯县距离淮水有五六百里,寻常的探查是探查不到,仅是看看是否有可趁之机。 “子通,今也派人入泗水,探查泗水流域。”霍峻吩咐道。 “诺!” (本章完) 请假及剧情说明 最近剧情平淡,多是由于我个人问题,写作到现在少了点激情。缺乏激动的文字,很难让阅读者感受到激情。 至于为何缺乏激情,盖或是我个人写作疲惫了。今日外出采采风,整理剧情大纲,让我自我调整状态下。 谈下后面的剧情,请诸位放心,周某除非脑抽的时候,是不会犯文青病的! 吉凶之事,谶语之话,或真或假,但那就是汉代文化的一部分,无法回避。如我福建人信奉妈祖,非是认为信奉妈祖有用,而是妈祖属于是福建文明中的一部分,玄学之事,仅是趣味而已。 以南伐北,自古以来被人津津乐道,其所能谈论多是南伐北之难。南北朝期间,南朝数次北伐,唯刘宋最接近胜利。 今下的剧情也走到了以南伐北的剧情上,不用多说季汉的北伐最终会成功。 但这个成功,我希望是合理又充满逻辑的成功,而非无视客观环境,无脑平推。 当然我也明白读者们需求,该有的会有,不该有的不会有! 不瞒大家,我走上写的道路。多因那时的历史充满了系统,战争剧情无视地理条件,让考究党的我陷入书荒状态。 我写的初衷始终不变,会尽量给大家带去尽量合理的剧情。 我将致力提高我的写作技巧,以及写作笔法,以更好、更有趣、更合理的故事回馈大家! 感谢追读到这里的书友们! 《季汉大司马》请假及剧情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7章寿春对峙 寿春,肥水。 自濡须口到寿春,经合肥,过芍陂,刘备大军水路并进,行进多日,舟舸入肥水,于芍陂屯驻。 得有‘渔夫’的情报传递,刘备得知夏侯惇于八公山上屯兵五千,欲与寿春城东西呼应。 鲁肃久镇江淮多年,深知八公山之重,则建议刘备抢占八公山。 八公山不高,仅二百余米,但却连绵有四十余座山岭,在广袤的淮水流域中,属于是少有高点。一旦拥有八公山,刘备则能在淮西站稳脚跟。 得有先发制人的优势,刘备命霍笃为先锋,率水师切入肥水,隔断寿春与八公山的联络。 接着,刘备精选万人由黄忠统率,分五批强攻八公山营垒。然八公山营垒恃山而守,由夏侯惇久经多年,守营器械充足,强攻之下,难以被拔。 所幸夏侯惇出援之兵被霍笃击退,但战局也陷入焦灼之中。 为抢在曹操南下之前,占据有利地形,刘备纳法正断水之策,命冯习从八公山的东山而上,切断八公山营垒水源。 水源被断之下,八公山魏军混乱,放弃山营,趁夜逃入寿春城。 霍笃奉法正之命,半渡而击,魏军溺死被俘者三千余人,唯有千余败军在夏侯惇的接应下,退回寿春城郭。 在鲁肃、法正二人的计策下,刘备在曹操抵达淮水之前,抢占了八公山。 得有八公山,刘备在肥水以东构筑营垒,委鲁肃率水师布置在芍陂,命黄权屯驻在芍陂与八公山之间,刘备自率大军屯驻八公山。 然就在刘备派黄忠率军尝试渡过肥水,向寿春城发起试探性进攻时。曹操的先锋田豫、杜袭督万人步骑从颍水渡过淮水,从西支援寿春。 得知田豫南下支援,刘备便猜到曹操大军在不远处,欲趁田豫立足未稳之际,亲率大军渡过肥水,击破田豫。 然法正却阻止了刘备这一行为,其言‘欲取寿春,当固八公山。今大王舍大营,渡水击田豫。若曹操大军渡淮,分取大营,则大王必败也!’ 法正此语切中了战术形势之关键,肥水出芍陂入淮水,八公山在肥水以东,而寿春在肥水以西。 纵观江淮地形辽阔,除了寿春外,仅八公山可以屯兵固守。刘备拿下八公山,可依托八公山构筑肥水防线。若失去了八公山,刘备除了退回芍陂,已无立足之地。 刘备放弃渡水击田豫的操作,命大军收缩肥水以东的地带,然果不出法正所料,于禁督三万军士向下蔡进军。 下蔡位于寿春下游,渡过淮水,可上八公山。 显然曹操利用田豫为诱饵,勾引刘备渡水击之,从而让于禁率三万军士强攻八公山。于禁一旦拿下八公山,刘备无险可守,唯有退守芍陂。 颍口,曹魏大营。 大帐内,曹操坐于榻上,司马懿于帐中汇报战况。 “大王,刘备不为所动,在八公山上屯营。于将军见营垒险峻,不敢轻易渡河,遂止步于下蔡。”司马懿说道:“刘备大军布置于八公山与芍陂之间,得山水之利,难以轻破。” “呵!” 曹操轻蔑淡笑,说道:“刘玄德统兵常恃勇而进,寡有长见深智。取八公山断水之策,及稳固大营之计,料非其所能出。今霍峻在淮东,必有高人指点刘备。” 盖与刘备深交多年,对阵多次。曹操对刘备的用兵风格,多是熟悉。刘备出身涿郡武夫,论将兵悍斗能力,寡有人能及。但论计策百出,正奇并用,则非刘备之所强。 在曹操看来,猛攻八公山属于是刘备的正常操作。但包抄断水,半渡而击,这种的连环招数大概率不是刘备所能想出,而是有高人谋士指点。 当曹操得知八公山失守后,重新布置方略,抓住刘备着急的心理。以田豫将万人先进,诱刘备出战迎战;同时曹操布置于禁为偏军,欲淮水偷取刘备大营。然却被法正洞察,建议刘备固守八公山大营。 孙权坐在侧席上,问道:“大王,刘备固守营垒,那今下当如何进军?” 曹操思量许久,看向贾诩问道:“文和可有高见?” 贾诩捋着胡须,笑道:“大王,诩常闻以众击寡,少有闻以寡击众。今刘备集吴楚之力,越江千里北上而争地,非可言智。大王举中国之兵以援,我众敌寡,我军何不如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静观其观,伺机而动?” 曹操凝眉深思,问道:“子扬可有高见?” 刘晔神色恭敬,说道:“刘备畏寿春城固而不敢速破,转取八公山;惧大王兵势而不敢轻动,退守肥水。今大王举兵至此,刘备已失先机。” “然话虽如此,刘备拥水师之利,据肥水、山势之险,我军难以速退。故可从文和先生之言,静观其变,以静待动,察其漏洞,一击胜敌。” 于攻守双方而言,不能否认的一点。两军交战常是利于守,而不利于攻。凡将能凭借坚城击败名将的进攻,但不代表凡将的能力胜过名将,仅是攻守双方的难易程度不同而已。 贾诩、刘晔建议曹操采取静观其变的计策,有稳妥起见的想法,但更多是想让刘备行动起来,好让自方抓住对手的漏洞。毕竟刘备是进攻方,跨江千里北上,若不采取进攻,着急的当是刘备。 捋着胡须,曹操说道:“既是如此,则从二君之见。刘备虽举大军北上,然为顾忌粮道,分驻芍陂水寨,以保粮道安全,可将之兵寡。肥水、淮水为天险,既可阻我军,然又可限制敌军。” “今可命于禁、田豫二人率军渡过淮水,距肥水之外十里地扎营,刘备举兵渡水则击之。阎行统兵至勺坡,于以防鲁肃率军登岸侧击。如此布置,刘备纵是兵精且众,但也难以越险取胜。” “诺!” 司马懿趋步上前,建议说道:“淮南八公山虽矮,但却山势连绵。大王可移军至淮北,搭建浮桥,行渡河取山之势,以威刘备所部。”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移军淮北,窥视敌营,两面夹击,当属上计。” 顿了顿,曹操说道:“淮南刘备兵虽多,但非孤之大患。淮东有霍峻逞凶,臧霸、孙观非其之对手,此孤之所忧也!” “霍峻下淮阴,兵进钟离,封锁涡、泗二水,青徐兵寡,恐难制其子。不知诸卿有何高见?” “大王,据战报言,霍峻兵马仅三万之众。今入邗沟,下淮阴、钟离。如此布置之下,霍峻可将之兵当寡。以臣之见,霍峻今下之策,或与刘备汇合,或北进袭扰淮北。” 刘晔将心中的布置讲述而出,说道:“以此而观之,不如择选上将督精锐之士,屯于下蔡,若青徐有失,则率军士东援;若谯郡有变,可为机用之兵。” “可行!” 曹操吩咐说道:“命赵俨督徐晃等将屯兵二万于下蔡,策应青徐,固保谯郡。孤率大军于淮北,窥视刘备大营;于禁、阎行、田豫诸将率兵三万渡过淮水,于肥水西岸扎营,与夏侯惇成掎角之势。” “传信于臧霸,命其固守下邳。若霍峻举兵来攻,孤当遣兵马东援,让其勿忧。” “诺!” 在静观其变的军略下,曹操帐下各部大军依照布置而行。 于禁、阎行率军士于寿春上游渡过淮水,依托肥水河流,在西岸搭建营垒,与肥水东岸的刘备对峙。 不得不说,曹操这招戳中了刘备的要害。 刘备从合肥北上取寿春,其粮草从巢肥运河供给大军。故而刘备的后路、粮寨尽在芍陂的水寨,由鲁肃率水师万余人坐镇,且有黄权率万人配合。而这粮寨不在刘备的身后,而是在大军的侧翼。 粮寨之兵不能动,刘备可统率的兵力仅五万人左右,在面对曹操大军的布置,竟然有种束手束足的感觉,不知怎么应对。 寿春兵马一万五、六千人,合三将之兵三万,寿春内外合计有四万五、六千人。人数少于刘备手上可用之兵,但固守营垒却是绰绰有余。 三将距合肥十里扎营,刘备想渡河击敌,有被敌人半渡而击的风险。而且曹操沿着淮水行军,在八公山的河对岸下营,一旦刘备渡水击肥水敌军,曹操则率大军渡过淮水,争夺八公山大营。 同时赵俨、徐晃在下蔡屯兵,时刻威胁着刘备大营。这让刘备不得不分兵驻扎南岸,以防赵俨派军偷渡。 曹操利用过人的战术能力,以及超过刘备的军力,依托淮水、寿春、肥水,将刘备封锁在肥水以东的八公山区域一带。 在曹操搭建的淮水、肥水防线下,即便刘备占据八公山,将周围几十里的布置尽收眼底。但由于各种原因,或兵力因素、或河水阻挡,战术空间被曹操兵马挤压,这让刘备也难展拳脚。 自此在曹操率兵抵达救援后,双方在寿春陷入了僵持当中。 欲进取寿春的刘备,被曹操所部堵住。曹操也不进攻,而是希望刘备有所动作,以求找到必胜之机。 (本章完) 第388章决水之策 三月,寿春,八公山。 手撑在望楼的木栏上,刘备登高而下视,淮、肥二水十余里之间,将河对畔的魏军动静尽收眼底。 “哎!” 刘备微微而叹,低声道:“曹孟德布大军于对岸,锁我于八公山。其之军略,果是出众。” 说实话,他转战中原十几年,寻常之将非是他的对手,但曹操却是他一生之敌。故而今下在寿春,与曹操对垒,心理压力着实不小。 然所幸十几年他不断在进步,从被曹操追着打,到与曹操抗衡,再到举兵北伐。于某种意义而言,已是可以算作他的胜利。 望着淮水上的浮桥,其联通寿春与淮北,曹军士卒穿梭不息,刘备的神色颇是烦恼。 忽然间,刘备问道:“今寿春难以用兵,子龙以为可让云长北上,佯取襄樊,以为牵制否?” 赵云迟疑良久,说道:“大王,关将军举兵是为佯兵,其职为守卫武汉。若北取襄樊,致使江夏空虚,满宠趋兵而入,则危武汉也!” 天子守国门,虽能让政局稳固,但也不利于大军调动。需要经常留一支大军在江北布控,防止汝南、襄樊的兵马,突入武汉周围,引起惊变。 今刘备举倾国之力出征江淮,武汉多是空虚。关羽、文聘二人为守卫武汉,更难轻易用兵了。 “罢了!” 刘备也知其间之重,叹息说道:“曹仁常年固守不战,唯在山水间修缮营垒。纵云长率军北上,也恐无计可施。” 赵云见刘备烦恼,安慰道:“大王,兵者之事,胜负多在一时之间。用兵取胜,或许在明日,亦或在下月,北伐宜当缓缓图之。” 继而,赵云笑道:“说不准翼德将军那边或有变故,亦是难言之事。” “翼德?” 刘备面浮笑容,说道:“汉中出兵,仅是虚兵。翼德越秦岭千里出兵,此战不败便是善事。” 说着,刘备打量赵云,笑道:“倒是子龙愈发稳重,中军有卿执掌,实乃幸事。” “臣忠奉公事尔!”赵云拱手答道。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选关羽、张飞执掌中军,而选赵云出任中领军。胜在赵云为人稳重,处事公允。且多年来忠奉国事,从无变心。 君臣聊天间,侍从在望楼下喊道:“大王,诸卿已至大帐中!” “善!” 刘备整理胸中情绪,顺木梯下楼,在侍从的护卫下,回至大帐中。 大帐布置简陋,十几张便易携带的交椅,一案几,一坐榻,一幅寿春舆图。 见刘备入帐,众文武拱手行礼,说道:“拜见大王!” “诸卿请坐!” “谢大王!” 望着帐中文武,刘备问道:“曹操举大兵至寿春,与我军对峙于淮、肥二水。对峙以来,当有十余日,难有进展。不知诸卿可有方略教我?” 众将面面相觑,今下之形势,他们也没多么好的计策。 静寂半响,黄忠说道:“大王,我军长于水师,今将至雨季,淮水大涨。忠以为或可用舟舸隔绝淮水,进围寿春。敌寇距水十里下营,忠愿率本部兵马过水,背水下营,探敌虚实。” “不可!”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淮水夏季之时,河水虽是暴涨,然却非天险。淮水大涨时,曹操搭建浮桥,于上游渡河并非不可。卿渡过肥水,欲背水下营,非是良策。” “且田豫、于禁非无谋之将,今退十里,便有欲半渡而击之意。卿之策太过冒险,不易用之。” “让霍督率军西进,与大军会师何如?”黄权建议道。 刘备否决道:“仲邈之兵,为我军后手之用,不可轻动!” 霍峻拿下淮阴后,派人分下钟离、盱眙二城,并将多余的舟舸送到刘备手上。 刘备对霍峻的进展甚是欢喜,特书信一封表示赞赏。然对于新的任务,刘备则让霍峻暂时驻扎淮东,充当大军的后手。 “大王,我军长于水师,弱于步骑。寿春位于低洼之所,肥水出芍陂,绕城而过。今或可于肥水之上游,修筑堤坝。待雨季之时,肥水大涨,开凿河堰,以肥水灌寿春。”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肥水决时,于禁、田豫等将虽勇,但却无船,难以救援。而我大军趁机举精锐猛攻寿春,或举兵围攻诸营,寻机趁势破城!” 寿春引肥水为护城河,注定了寿春的地势低洼。若肥水发大水,冲刷寿春城属于是必然事件。 于禁、田豫等将虽屯兵于肥水西岸,但曹操却知寿春地势低洼,故命诸将在高处扎营。肥水被决之后,必然是冲刷低洼地带,将会孤立各营。彼时刘备举兵倾出,解决被肥水包围的各营多半可行。 听闻水决,刘备眼神发亮,欣喜说道:“孤闻寿春有常年潮湿,故有排水大闸,寻常之水难破城。但即便如此,水决之策若成,纵不能下寿春,但也能重创敌军。” 顿了顿,刘备担忧说道:“然彼时曹操渡河南击八公山,我军当如何待之?” “此事易耳!” 庞统捋着胡须,得意说道:“雨水大盛,可用火船顺流而下,时曹操纵搭桥南援,亦无计可施。唯有取淮水上游渡河,待曹操渡过淮水,彼时水决之策已成也!” “士元有国士之才,以水代兵,此策妙哉!” 刘备捋须而笑,说道:“水淹寿春,趋兵过河,强攻诸营,当可速行此策!” “大王且慢!” 鲁肃看向颇是得意的庞统,说道:“曹操举众兵于淮北,欲待我军动作。今大王欲决肥水破贼,但于禁、田豫、夏侯惇皆据高处而守。彼时若不能克,曹操必率大军南下,谋取八公山大营。” “火船虽可破浮桥,然曹操手上却有舟舸。且下蔡有沙洲,搭建浮桥可过江。时曹操以众兵攻八公山,我军又难克诸营,内外之下,我军必然大败。” 鲁肃久镇江淮多年,可非庞统外乡人可比,深知淮河水情。别看决肥水之策好,但如果啃不下各营,八公山大营又被曹操偷去,那就是有趣了! “这~” 刘备面露难色,说道:“今下不如调仲邈所部兵马西进,与我军汇合,两军合力同破曹操。” “不然!” 法正思虑少许,说道:“启禀大王,调霍督西进,或会引起曹操警觉。今不如派霍督北进下邳,惊扰曹操,调其兵马东援下邳。时淮北兵少,水决之计或可成也!” “调仲邈北上下邳?” 刘备露出深思之色,说道:“下邳离淮水有数百里,仲邈北上下邳,则有孤军深入之险。” 庞统劝道:“大王,霍督乘舟舸而进,魏人弱于水师,纵敌寇东进击,霍督进退亦能自如尔!” 鲁肃神情严肃,说道:“大王,江淮非吴楚,不可以吴楚水情以度徐淮水情。曹操非无谋之士,帐下谋臣武将众多,亦多有高士。今淮阴初下,分守钟离,霍督兵寡,让举兵深入,恐非明智之举。” “大王,大军被曹操阻于八公山,今不纳决肥水之策,何以胜敌?若不调淮北曹军远离,我军何以西望?” 庞统向刘备拱手,沉声说道:“请大王深思其间利害,不破曹操兵势,此次北伐恐将无功而返。” 刘备咬了咬牙,说道:“士元、孝直之语有理,蓄肥水,决寿春。举兵分攻诸营,为缓大营压力,调敌军远离淮北,实属良策。” “来人修书与霍督,今命他率军从泗水北上,谋攻下邳,分淮北重兵,逼曹操派兵东援。” “诺!” “大王英明!”庞统盛赞道。 —— 斥候顺舟舸而下,寿春至盱眙三四百里,一二日便至盱眙。 霍峻自淮阴西进,屯兵于盱眙时,却是唏嘘不已。 盱眙作为东汉时期的富庶之地,然战乱数十年间,盱眙早已凋敝。甚至在曹魏的编制中,没有盱眙这个县。 霍峻入盱眙城,城中百姓仅十余户,多是孤寡老人。百姓们对于大军的到来恐慌不已,霍峻出粮救济十余户孤寡,并且让军士带着几十号人南迁到淮东腹地生活。 之前霍峻常在江左或荆楚作战,百姓常能看见。之前废弃的皖城,周围还有藏在山间的百姓。然率军北入淮东起,让霍峻彻底明白了什么是荒凉。 江淮大好的良田已是荒废,坟堆上杂草丛生。废弃的城郭寂寥无人,唯有栋栋空旷、倾倒的房屋,诉说过往的繁荣。 废弃的盱眙城,霍峻派人简单清理几下,则率军士入驻。 在盱眙城呆了半个月左右,霍峻收到刘备下达北上徐州的军令。 城北宽阔的宅院内,军中文武奉命入堂,商讨军事。 堂内,霍峻将书信放下,说道:“曹操兵临寿春,其兵马之数,高达十余万。大王帐下有兵马六七万人,可战之兵仅四五万人。故而大王深忧曹操兵众,大军难以谋取寿春,今命我军北入泗水,佯攻下邳,以调动敌寇东援。” 高翔大笑几声,说道:“自开战以来,臧霸畏都督之名,坚壁清野。我军北上,其深畏之下,必向曹操求援,佯攻之事甚易尔!” 年轻的丁奉多有自满,笑道:“都督,大王命我们佯攻下邳,今何不如实攻下邳。下邳为徐州郡治,若真能攻克,此将大功尔!” 霍峻见众将飘了起来,事情越说越离谱,脸黑了下来,告诫众人道:“兵者之事,当戒骄戒躁。下邳为中原大镇,数千人固守,足以退数万之兵。昔曹操攻下邳,引泗水决之,方擒吕布。” “今若北上泗水,围攻下邳,非是易事,诸君当不可掉以轻心。” “诺!” 众人见霍峻如此告诫,神情严肃而应声。 “都督,今北上泗水,不知何时进军,又有何布置?”蒋济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全军备两月之粮,于五日后发兵。命钟离斐领三千兵守钟离,徐盛督兵五千人守淮阴。拔兵二万余众北入泗水,围取下邳,以诱曹操分兵东进。” “诺!” 待众将退下后,蒋济一人留了下来。 蒋济思虑少许,问道:“大王命都督北上徐州,莫非寿春那边自有谋划?” 对于蒋济的询问,霍峻也不隐瞒,说道:“大王欲决肥水,以灌寿春。时待水势大涨之机,率兵渡过肥水,谋取寿春,或围攻诸营。” “然曹操于淮北所领之兵甚众,其虎视八公山大营。故大王命我率军北入泗水,以分淮北之兵。” 闻言,蒋济捋须沉思。 见蒋济不语,霍峻问道:“莫非肥水之策难成?” 蒋济摇了摇头,说道:“启禀都督,肥水之策或可成,然济忧曹操帐下有智谋之士能识此策!” “子通是指何人?”霍峻好奇的问道。 蒋济凝眉而叹,说道:“此人非是他人,其名为刘晔!” “刘晔,九江成德人,久居寿春。时元颖公(刘馥)治江淮,拔刘晔、胡质与济三人谒许昌。刘晔、胡质为九江少有之俊杰。今济幸归大王,二人则入曹操帐下效力。” “胡质善治政,能合人;刘晔通军略,善谋划。二人各有所长,亦各有重用。” “刘晔?” 霍峻摸着小胡子,露出沉思之色。 论名声之盛,刘晔不如郭嘉、二荀、贾诩有名。但论实际能力而言,刘晔当被低估了。 举例而言,曹操攻克汉中后,若听取刘晔的建议,南征巴蜀。日后是否有蜀汉,恐怕则是难知了。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刘晔虽是有才,然终非算无遗策之人。今大王举兵据八公山,除水决之策外,已无他策可用。谋划而行,或能成功。” 寿春之战非霍峻指挥,霍峻也很难知具体的细节布置。凡计策能否成功,属于是不可预知之事。今如霍峻所说,多尝试计策,总会有机率成功。 霍峻指着舆图上的下邳,笑道:“出兵泗水,围取下邳。我军初至北境而战,需多查地理水势。此事当有劳子通代行,为峻查缺补漏了!” “诺!”蒋济应道。 (本章完) 第389章进围下邳 欲伐下邳,从盱眙出发,需乘船至淮阴,进而逆泗水而上,过凌县至下邳。 下邳城由于南濒泗水、沂水,与睢水有毗邻,故得有水运之利。和平之时,商贾汇聚,沃野千里,农商大兴。故自秦汉以来,下邳为中原的东部重镇。 陈登迎奉刘备入主徐州时,言他们徐州可出十万步骑,帮助刘备争霸天下。其中虽有水份,但可见下邳之富饶。 然自汉末以来,由于曹操的大屠杀,水淹下邳等系列操作,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下邳凋敝。盖臧霸为徐州刺史,但却有名无权,这也导致群寇匪徒四起,藏匿山水之间。 东汉时期,泗水流域有县四五座,而至今时仅凌县一县。然凌县百姓也因臧霸的坚壁清野政策,被官吏迁入城中。 三月中下旬时,霍峻率两万军士驱船逆流而上,其间水路数百里,大军进发五日至下邳。 徐州,下邳城。 城墙上不论军士亦或是民夫,在将校的督促下,将守城器械抬到城楼上的仓库当中。弓弩、滚石、擂木等守城器具应有尽有,且储量惊人。显然在臧霸的治理下,下邳城对守城的准备相当充足。 女墙后,臧霸披甲抚剑,眺望城外,神情凝重。 他与霍峻交手数次,屡败其手。十几年间,从南征江淮,被霍峻反攻到下邳,真就令人唏嘘。 孙观满脸不解,说道:“霍峻其兵仅二三万之众,我下邳军民有数万之众。今霍峻北上,安能破我?且大王屯兵于淮西,闻我下邳有危,必发兵马救援,霍峻必当退兵,如此进军将无功而返尔!” 臧霸脸色不变,说道:“大王与刘备对峙于寿春,霍峻出淮东多为偏军。今霍峻北上,或有趁青徐空虚,兴兵作乱之意。” “报!” 斥候背负令旗,疾步跑到臧霸面前,拱手说道:“启禀将军,霍峻率大军下船,今于泗水畔扎营,其兵马人数众多。” 臧霸脸色微正,说道:“人数当有多少,可有探查清楚?” 斥候说道:“观霍峻旌旗及舟舸数目,人数当不下二万人,且披甲者众多,其旌旗中有‘羆虺军’旗帜,当是水贼精锐。” “两万余众?” 孙观神色微动,说道:“霍峻兴兵两万余众北上,我军城中兵马有万余人之众。今何不如趁敌不稳之际,发精锐猛攻水贼,以解下邳之围。” 孙观与臧霸早年交好,别名婴子。陶谦治政初期,孙观与泰山诸将征讨黄巾,身先士卒,骁勇敢战,多有建功。曹操破吕布,孙观、臧霸投效曹操帐下,孙观被封为北海相。 刘备于江左起兵时,孙观随军多次南征,寡有取胜。随着刘备的威胁愈发的大,帐下军士也多有折损,孙观被曹操提拔,迁振武将军,转为东海太守,奉曹操之命,屯徐淮地区,以为屏蔽青徐。 “婴子不可!” 臧霸摇了摇头,说道:“我军兵力虽略弱于霍峻,但羆虺军悍勇,轻易出战,恐有兵败之险。以霸之见固守城郭即可,霍峻越千里而进军,粮草难以长久为济,其虽用兵横强,粮尽之下,终要兵退。” 霍峻与刘备的补给线不是看大军出发的地点到前线,而是看存粮地到前线的距离。如霍峻虽从盱眙出发,但不代表补给是从盱眙到前线。霍峻的粮草将是从江左跨越邗沟,运抵淮阴,再从淮阴逆泗水北上,运到前线。 今时霍峻手上带了两个月的军粮,若一个半月之后粮草运不上来,霍峻多半要率大军撤回淮阴。 孙观皱起眉头,说道:“合肥之战,霍峻筑堤坝,截留肥水以淹城池。今下邳城临近泗水,不日将至雨季,若霍峻效大王旧策,以泗水淹下邳,我军将可以待之?” “引泗水灌下邳?” 臧霸神色凝重,说道:“若霍峻效大王旧策,我军唯趁其挖掘河堰时,发精锐出城战之!” 孙观沉吟少许,说道:“出城决战,捣毁河堰非上策。若霍峻有水决之意,宣高当命军士出城求援,让大王遣军东进救援。时里表呼应,霍峻必然生畏,不敢轻战,唯率军后撤。” 臧霸也不含糊,赞同说道:“先向大王通报军情,言霍峻兴兵北上。若霍峻欲筑堤坝,引泗水决城,则向大王再发求援书信。” “善!” 且不言臧霸与孙观在那商议御敌之策,初至下邳的霍峻则率诸将巡视山水地势。 下邳非专门的要塞,而是属于人口汇聚,又因地理位置关键,从而兴建起的城市。故而他与大部分的城池相同,位于河流边,即在沂水与泗水交汇的河口建城,便于城中百姓获取淡水资源。 然成也泗水,败也泗水。一千多年后,清朝康熙年间,郯城大地震,导致下邳被泗水淹没,千年古城毁之一炬。 霍峻策马绕行下邳城,蒋济、高翔、丁奉、霍范等人随行左右。 挽着缰绳,霍峻说道:“我军奉大王之命,北上下邳,以为佯军。今如何用兵,可让曹操以为下邳情急,分兵东顾?”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都督,下邳周有泗水,可效曹操旧策,引泗水灌之。大筑堤坝以疑敌,敌寇情急求援,时曹操必会分兵向东。如此之下,大王之命可成也!” “子通所言,与峻所思相同。”霍峻说道:“筑堤蓄水,必可惊曹操尔!” “都督,江淮人烟稀少,今何不如让骑卒散出,搜寻下邳百姓,以迁至淮东。”高翔建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臧霸坚壁清野,料下邳已无多少百姓。今欲南迁百姓,或唯向睢水深入。但睢水离下邳多有距离,若骑卒散出之时,臧霸率精锐出战,恐于大军不利。” 南方少骑兵,在军阵厮杀上处于劣势,有时即便胜了魏军,但因骑卒的缺乏,也难以形成大的战果。放骑卒外出迁民,于今下而言非明智之举。 迟疑半响,霍峻说道:“公礼派斥候深入睢水探查,了解睢水诸城,看能否寻机破城,从而迁百姓至江淮。” “诺!” 睢水作为泗水的支流,注入口位于下邳的下游。相较被折腾数次的泗水流域,睢水流域的县城保留较为完整,如有睢陵(睢宁)、下相(今宿迁)、取虑三县。 此三县百姓具体人数虽不知,但以霍峻探查的资料看来,至少有数千户。若能迁走三县百姓南下,亦能充实淮东户籍。 霍范于人群中提问道:“都督,若曹操派遣援军东进,我军当何以对之?” 霍峻看了眼霍范,笑道:“士载可有见解?” 霍范出任屯田校尉,在合肥屯田多年,推行稻麦轮耕制,皆获得大丰收。今下合肥以南至长江的数百里区域内,在霍范的勤勉屯田下渐有人烟。 蒋济作为九江太守,从刘备手中拿到迁民三年不收税的政策,在蒋济的治理下,有数百户南逃至江南的百姓,回到全椒、历阳二县。当下的九江郡不仅有合肥,在蒋济几年的经营下,全椒、历阳二县被重置。 当然若要深究刘备手上九江、庐江、广陵三郡的人口数据,仅能说除去军队外,民户百姓不足十万人。 见父亲提问,霍范也不自谦,说道:“启禀都督,我军北上泗水,有孤军深入之险。若曹操命军士趋兵而进,从东西夹击,与臧霸里表呼应,我军多有危险。范以为当多派斥候向东西多加探查,以免敌寇突袭而来,从而措手不及。” “善!” 霍峻颔首赞赏,说道:“士载所言为稳重之举,今让斥候向四面布控,深达上百里,乘骑良驹,一日一报,不可被敌寇所趁。” 深入敌境,最危险就是来敌方向不明,广布斥候,即便敌寇突至,己方大军也能进退有度,不至于手足无措。 (本章完) 第390章围剿霍峻 淮南,寿春。 自庞统献决肥水淹寿春之策不久,寿春进入每年一度的雨季。 乌云密布的天空,几道闪电劈开浓黑的天空,继而传来响彻响彻原野的雷声。 天空中豆大的雨滴前后连线,倾盆而下,哗啦啦拍打在原野上,城墙面。滴落于肥水、淮水上,带起圈圈涟漪。 肥水两岸的汉魏军士,纷纷躲入营帐内避雨,招展的旌旗被雨水浸湿,从而低垂下来,在风中与旗杆紧紧贴在一起。 在肥水的上游,芍陂的出水口。 冒着风雨,依然有军士在那劳作。背负箩筐,挑着扁担,手持锄头。在泥泞的河畔土地上踩出一脚一脚泥印,草鞋踩在上面溅起无数水花。 丘坡上,鲁肃披着斗笠,与军士淋着大雨,即便身上衣物湿透,雨水不断拍打他的脸庞,身子也纹丝不动。 透过层层叠叠的雨幕,可见肥水河道上一座堤坝渐有雏形。天上不断闪烁的闪电,且伴随着雷声,雨水不断变大。 鲁肃见雨量变大,抬手招呼说道:“伯充,雨下的太大了,快让兄弟们撤下来休息,今天到此为止。” “好!” 霍笃冒着雨水,双脚泥泞在雨水中行走,寻找传令兵,让他敲响金鼓,示意各部回撤休息。 “噔!” “噔!” 不一会儿,雨水中响起了鸣金声,堤坝的军士不由雀跃起来,毕竟在雨水中干活,属于是件苦差事。 “走咯!” “回营!” “别忙活了,快走吧!” 堤坝上军士互相喊话,让同僚放下手中差事尽快回去。军士陆续而走,堤坝上的人越来越少。 “伍长怎么还不走?” 年仅十六的周叔方见己家的张伍长在水里捞着什么,大声喊道。 “来了!” 少顷,却见张伍长拎着条已是死透的蛇,蛇头已被去掉,唯有身子在扭曲。 张伍长走到周叔方面前晃了晃,笑道:“今日幸得一蛇,煮成蛇羹,可为你们补些气血。” 周叔方见那血淋淋的蛇身,身子还在不断扭曲,透露着一股邪气,已是多有畏惧,扭头说道:“营中有都督煮成的姜汤,回营若晚了,怕是没有了。” “走回营!” 在金鼓声中,堤坝上的军士三五成群回到大营中。以伍为单位,各部军士分饮少量姜汤,火夫则是回营忙着烧火煮饭。 回到营帐内,霍笃换上干净的衣袍,抱怨说道:“寿春阴雨连绵多雨,修筑堤坝的工程多有耽搁,今雨水不知下到何时能止?” 鲁肃坐在火盆旁,感受火焰的温暖,说道:“寿春每岁雨涝,常淹城邑。今下大雨连绵,我多恐曹军移营,或是有人识破我军修筑肥水之策。” 霍笃将姜汤交鲁肃,担忧说道:“相较决水之策,我更担忧伤寒或有疫病发生。大雨多日以来,已有十余位士卒患病。” 闻言,鲁肃的眉头皱得更紧,说道:“今雨季之时,冷热交替,当让军士注意保暖。且近日大雨连绵,我当上述大王,暂修堤坝。待阴晴之天,再出营修坝,否则军士当多患病!” “此事当劳烦副督了。” “嗯!” 在肥水注入淮水的河口的北岸,魏军的营垒屯驻于北岸。 东南角的营地内,面容凶恶的魏卒寇布嗅着隔壁营帐飘起的香味,从草席上起身,恶狠狠问道:“还没烧饭吗?” 帐中,胆小怯懦的火夫,连连点头,说道:“烧饭了!” 火夫生怕挨打,想出帐弄水烧饭。但望着帐外豆大的雨滴,雨线密集而下,念着身上衣裳不多,不想去水缸中取水。 火夫拿着木瓢,在帐旁的浅坑中勺了瓢清澈的积水,备用于今日的烧饭。 “快点烧饭,饿煞我也!”寇布在帐中咒骂着。 “来了!” 火夫露出憨厚的笑容,将木勺中的积水倒入釜中煮沸,然后火夫往釜中加了米粒、醋布等物。 半响之后,众人的晚饭就这么新鲜出炉。闻着饭香味,寇布嘴上总算停了下来,不再骂着火夫。 众人吃饱喝足后,一名军士想外出方便,想用帐中的夜壶,则被寇布大骂。 为了不臭到寇布,军士只得出帐解决。大雨连绵,军士寻了个浅坑就地解决。雨水伴随的尿液,打在积水上,四处飞溅。 抖枪几下,军士便急忙回帐避雨。 大雨天,宁可违背军中戒令,但也想偷懒一二。 虽有魏军士卒偷懒懈怠,但却有文臣谋士却在分析军情。 望楼上,刘晔披着蓑衣,眺望肥、淮二水,观察寿春城郭。 孙权顺着木梯,登上望楼,好奇问道:“子杨在望楼上多日,不知所为何事?” “晔见过吴侯!” 刘晔向孙权拱手行礼,笑道:“这几日于望楼之上,仅为观察二水水情尔!” “观察水情?” 孙权面露疑惑之色,说道:“莫非肥水有不同之处?” “有!” 刘晔遥指寿春城,说道:“寿春每岁雨潦,肥、淮二水溢,常淹城郭。然今岁雨潦,雨水不减当年,但肥水却低于往年,唯淮水淹城。今事当有玄机,不可不察。” 之所以寿春不怕水淹,而是因为寿春每年都有遇到淮水泛滥。在建城之初,寿春便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甚至肥、淮二水的泛滥淹没寿春,将城池周围变为水泽,可以说是寿春独有的防御手段。 历史上诸葛诞面对司马昭的围攻,大笑不已,认为司马昭自取败绩。一旦淮水泛滥,司马昭大营被淹,寿春之围自解。 不曾想自司马昭围攻开始,寿春一滴雨没下,那年是少有的大旱年。直到司马昭攻破寿春外城后,第二天才下大雨,方淹没司马昭大营。 然外城已破,仅剩内城如何能独守。不消多时,内城被破,诸葛诞败死。 寿春城看似不如襄樊连环城难打,但是寿春外围有水泽,内部有内城,固守之下绝非轻易可破。 刘宋时,刘裕又增建内城,合有两座内城;北魏时,在八公山上又修建魏昌城,以为呼应寿春城。内有二小城,外有水泽兼筑山城,寿春城防达到了巅峰形态。 今时刘晔熟悉寿春水情,经过观察肥水,察觉出水位下降并非难事。 望着汹涌的河水,孙权皱眉说道:“既是水流低于往年,子扬之意莫非有人在上游筑堤截流。” “嗯嗯!” 刘晔捋着胡须,说道:“若晔所料不差,当是敌军之策。敌有智谋之士,献决肥水之策,引水灌寿春,后趋舟舸渡肥水,趁机取胜。” “那这该如何是好?” 孙权面露难色,说道:“子扬当随权面见大王,将此语尽数告与大王,以免淮南军士兵败。” “吴侯,破水决之策易!” 刘晔面露微笑,说道:“命猛将袭夺堤坝,敌军决水之策则是难成。” 说着,刘晔深思几许,说道:“今下之形势,难在破敌。刘备有法正、鲁肃为羽翼,扼守八公山至芍陂一带,举高临下,得有山水之势,实属难图。” 孙权面露惊叹之色,说道:“子扬思虑竟如此深远,非常人所能及。” “不敢!” 得闻孙权的赞赏,刘晔虽谦逊而应,但心中却颇是得意。 “吴侯、刘长史,大王有紧急军议相召。”侍从在望楼下喊道。 “好!” “长史请!” “吴侯请!” “哈哈!” “同请!” 谦让片刻,最终是孙权先行,刘晔后行。当然二人关系不仅于此,孙、刘二人因同为扬州人,其之私交甚好。 大帐内,曹操裹着毛毯,闭眼假寐。 自曹操年岁渐长,身体多畏寒怕热。今大雨连绵,凉气多生,曹操则需要披起毯子保暖。 孙、刘二人与众人陆续到帐,见曹操闭眼假寐,则不敢多语,气氛略有凝重下来。 “大王,人都到了!” 曹操睁开眼眸,说道:“温扬州于寿春城中,察觉肥水较往低,宜当让诸军注意;且臧霸命人遣信求援,言霍峻北上下邳,欲决泗水淹之。今二者异动,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刘晔急忙出列,拱手说道:“启禀大王,晔为九江人,据臣观察,肥水水位着实略低。今臣以为当是刘备帐下智谋之士,欲行水决之策,引肥水灌寿春。若大王破此策,命猛将遣军士争夺堤坝即可。” “嗯!”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子扬之言多是有理,可遣军士夺取堤坝;霍峻北取下邳,也可遣将校东援。” 顿了顿,曹操语气加重,说道:“如此布置,虽可解敌奸策,但终是难以破刘。故不知可有计谋,教孤破敌?” “文和?” “子扬?” “仲达?” 曹操点名几人,想征求他们的意见。 贾诩、刘晔、司马懿等人凝眉而思,对这个曹操提出的这个问题不好解决。 半响后,贾诩略有所得,抬头看向曹操,笑道:“霍峻北上泗水,围取下邳。其意当有让大王分兵东援之念,以解刘备兵少之急。大王何不如顺刘备之意,围剿霍峻。” “霍峻才比韩、白,若能将其斩杀或是擒获,则断刘备一臂。水贼无霍峻,名将唯关羽、陆逊尔!” “关、陆之人虽有将才,但却非大王之深患。” “围剿霍峻?” 曹操精神大振,问道:“请文和细言!” 贾诩捋着胡须,笑道:“刘备欲水决寿春,唯忌大王兵众。故让霍峻率偏军北上,深入下邳,威慑青徐,以分大王帐下军士。” “我军既知刘备水决之策,今寿春外有水泽,兼有于禁、田豫诸将配合,可保城池无忧。故大王不如命锐士暗中轻进淮东,截抄霍峻退路。而大王与刘备对峙,拖延其众。” “霍峻后路被断,刘备必然惊恐,当会率军东进,试图救援霍峻。而大王举兵相随,阻刘备北上即可。” 贾诩那张圆乎乎的脸蛋,浮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兵法曰‘制于人而不制于人’,刘备欲制我军,我军扼其咽喉,反制其军,如是而已!” “彩!” 曹操兴奋地从榻上起身,笑道:“刘玄德虽有法孝直辅佐,但终将不如孤。” 但曹操踱步一二,却发现了难题,说道:“霍峻率军北上,乘有舟舸。今若不妙,必乘舟舸而退,安能擒也!” “大王,晔有生擒霍峻之策,容臣随军出征。” 曹操寻声望去,只见刘晔自信满满,伫立于帐中向他请命。 “善!” (本章完) 第391章铁锁横水 在贾诩、刘晔的建议下手,曹操命赵俨督徐晃等将,率两万精锐多乘车骑,舍辎重,轻装向淮东奔袭。刘晔主动请缨之下,被曹操委任为军师,随军同行。 为了不让刘备察觉自己的战略意图,曹操佯装不察刘备计策。让淮南各部派出斥候,严密观察肥水堤坝,且让各部将士小心肥水忽然决堤。 如此之下,两万精锐军士在赵俨、徐晃的指挥下,向淮东轻装奔袭,做出救援下邳城的假象。 然行至平阿扎营时,刘晔拿出曹操所授予的诏令,召集赵俨、徐晃等将。 大帐内,赵俨坐在主位,徐晃、刘晔等人分坐左右。 “诸将皆已至,请刘军师传达大王军令。”赵俨说道。 “善!” 刘晔从锦囊中取出曹操的诏书,说道:“大王有令,命我等放弃支援下邳,改抄霍峻后路,与臧徐州合军,擒杀其部。” “放弃支援下邳?” 闻言,众将开始交头接耳,对这道军令颇有异议。 徐晃神情疑虑,说道:“霍峻乘舟舸而进泗水,进围下邳城,有遇事急,舟舸顺水而下,进退从容,我军当如何截抄霍峻后路?” 贾诩所献之策中,建议曹操出其不意,围剿霍峻看似可行。但其中可操作的空间不大,否则刘备、庞统包括霍峻本人,也不敢轻易北上泗水。 霍峻所率偏军不怕曹军围剿,敢深入青徐作战,核心在于霍峻乘舟舸进军。且霍峻为了保证后路通畅,命心腹大将徐盛坐镇淮阴。如此布置下,纵使曹操有十万大军围剿,霍峻也能乘舟舸轻松退兵。 然世间岂有万全之策,恰恰作为江淮本地人的刘晔,找到了一条可操作的方案。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刘晔咳嗽几声,说道:“淮东人烟稀少,寡有敌兵。霍峻所恃者,无非舟舸之利。若能断舟舸退路,则可断霍峻爪牙尔!” 文稷嗤笑一声,上道:“断舟舸退路,莫非军师能让泗水干涸?” “哈哈!” 闻言,众将多有笑意,多认为断舟舸退路难以实现。 刘晔不慌不忙,说道:“晔纵有仙家之能,亦不能让泗水干涸。但断舟舸退路,并非不可能。” 说着,刘晔整理思绪,说道:“泗水出彭城,过下邳,与淮水相汇于泗口。泗水上窄下宽,水流渐缓,今欲阻霍峻撤军,不如于泗口扎营,封堵水道。” “时泗水被堵,霍峻舟舸难入淮水。我军在南,臧徐州在北,大王在西,霍峻纵兵略横强,亦将为瓮中之鳖,唯束手待擒尔!” “堵塞泗水?” 徐晃皱起眉头,说道:“雨季之时,不仅淮水大涨,泗水亦是大涨。今堵塞泗水,无长久之功,怕是难成。若让霍峻知晓,必率舟速撤,我军将前功尽弃尔!” 通常建造堤坝,以水灌城都需要时间。堵塞泗水,又谈何如何? “非也!” 刘晔捋着胡须,笑道:“非堵塞泗水,而是封堵水道,令舟舸难入淮水。” “今虽雨季之时,但霍峻于下邳筑河堰,积蓄泗水,故泗水并未大涨。泗水河道,上窄下宽,流速渐缓。我军可轻装奔袭泗口,于河道两侧河下扎营垒。” “以铁锁横之,下扎木桩,封锁江面,即可阻舟舸入淮。同时拓宽河道,以分泗水水流。水位大降之下,舟舸何以入淮?” 继而,刘晔抚须淡笑,说道:“霍峻所制舟舸为御风浪,船多为尖底,吃水颇深。寻常之时,舟舸于邗沟、长江通行,不畏风浪,往来通畅。但入徐淮水域,河宽水浅,何言畅通无阻?” 徐晃与赵俨对视一眼,顿感吃惊不已。 刘晔这招几乎是拿捏住敌我双方水域敌情的细节,如果不是本地人且熟悉敌情,根本是拿不出这计策。几乎将诸多细节穿在一起,方有如此之策。 “军师大才!” 徐晃面露惊叹之色,说道:“封锁江面,截抄后路。时三面合围,霍峻虽有盖世之才,但亦多受限,唯有兵败尔!” 刘晔微微颔首,笑道:“后路断绝,纵擒不得霍峻,但也可大破其部。顺势下淮东,配合大王,威胁江左。时刘备得知霍峻兵败,唯退守合肥。江淮数百里地,又重归我军治下。” 在贾诩、刘晔二人联手制定的战略中,为曹操打造了反攻计划。于徐淮大败霍峻,赵俨、徐晃趁势南下,席卷淮东,威胁江左。 刘备虽举大兵,但淮东侧翼失守后,唯有退守合肥,东援江东。彼时曹操抽出精力,重点经营淮阴、寿春,将可把刘备锁死于江北。 江淮人烟凋敝,一方取胜一军,便能席卷数百里。如霍峻下合肥,席卷了淮东,将战线推到淮水。唯在青徐兵力施压,方才退出百余里的纵深,退守射阳。 赵俨沉吟少许,问道:“大王既交诏令与军师,今下进军方略,当请军师细言。” “善!” 刘晔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点泗口,说道:“霍峻为防淮东有失,命徐盛守淮阴。今奔袭泗口,当提防徐盛察觉。故我军当乘车骑轻进,于夜间至泗口扎营,连夜封锁江面,不可被徐盛察觉。及至天明,徐盛虽兴兵来犯,但兵少之下,不足为虑。” “善!” “军师既有布置,我与诸将当从大王之令,抢驻泗口,连夜封锁江面。”赵俨答道。 在刘晔的布置下,于平阿止步的魏军,调整方向,改道东行,日夜兼程,轻装奔袭泗口。 泗口至平阿有两三百里,车骑代步,轻装而行之下。在二日后的黄昏,赶到泗口周围。不为引起距离泗口有二、三十里的淮阴城军士警觉,魏军士卒就地休整。 时入夜幕,在赵俨、徐晃、文稷等人的指挥下,魏军各部奔至泗口。幸天公作美,月明星稀,依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土木作业。 泗水两岸,数千点火光驱散黑夜,二万魏军士卒分布两岸,在那军官的呼喊声中,连营寨都没有布置,便投入到封锁江面的工作中。 “快!” “将铁索抬上浮桥!” 在催促声中,一段段的铁锁先被连接起来,得有四百米余长。继而二百余名士卒抬着铁锁走上浮桥,在浮桥的摇摇晃晃中走过淮水,将铁锁横贯东、西两岸。 大军出征携带铁锁多有,如为修筑营垒,亦或是就地扎营使用。当然古时铁锁质量不比后世,毕竟猛火之下,铁锁也可烧断。 浮桥非是木桥,之所以能便捷搭建,多因小舟的功劳。用绳索连接小船,然后由小船连贯两岸,木板铺在船面上,则瞬间形成可渡江的浮桥。 铁锁连接两岸,魏军士卒将拆下来的车轮,将其穿到铁锁中,几百米长的铁锁上系有百余个车轮。 置于水中,铁锁与车轮略沉于江水下,墨色的锁链,木色的车轮在淮水的波浪中若隐若现。 在号子声中,百余名精壮军士,举着锤子将铁锁牢牢钉在泗口两岸。 在一夜的忙碌之后,三道铁索横贯泗水水面,且在泗水的两岸搭建起简陋的营地。 数百根的树木堆放在河畔上,料接下来的工作当是在江底钉上木桩,以阻止舟舸入淮。 及天明之后,魏军出现在泗水口的行踪被斥候发现,通报于淮阴城中的徐盛。 得闻消息,徐盛率亲信百余人,乘舟舸至泗水南岸,观望形势。 望着一夜间搭建起横贯泗水的铁索,以及那分驻在两岸的魏卒,徐盛既惊又恼。 副将张霸惊慌说道:“将军,敌寇以铁锁横江,下布暗桩,大军分驻泗水两岸,此当封锁江面之举。都督大军尚在下邳,今后路被堵,当如何是好?” 北岸的魏卒得见徐盛舟舸,由文稷统骑卒出营,骑卒在江边奔驰,在那耀武扬威。 “咚!” 看得徐盛羞恼不已,愤怒之下,用拳头重捶栏杆,重力之下拳面上鲜血淋漓。 “将军是否起淮阴城中精兵,乘舟舸而上,捣毁铁锁,以保将军退路。” 张霸紧握着剑柄,着急说道:“若坐视不管,我军当覆没,都督有性命之危。” 张霸,庐江郡人。霍峻于江左募兵时,张霸率乡人投效,跟随霍峻作战十余年,屡有功绩,多有提拔。今见自家将军后路被断,自是着急万分。 徐盛望着河畔边上布满着数千张弓弩,紧咬着牙龈,说道:“敌寇截抄泗水口,早有准备。昨夜率兵奔至,以铁锁横江,弓弩、骑卒齐全,今率兵强攻,不仅我军士卒折损严重,且也难保淮阴城。” 张霸重捶桅杆,看向徐盛哀求说道:“将军素受都督重用,今之形势如此,将军当以何待之?” 徐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都督所部远离泗口,孤军北上下邳。今当遣骑卒北上,将泗口情报传于都督,让都督定夺。我部军士屯扎淮阴,既威胁泗口敌军,又为都督援军,不可轻动。” “除此之外,且命军士西进,将此战报传于大王。让大王定计,遣军东进支援。近日命军士乘舟舸袭扰,拖延其进度。若两岸营垒成,都督归路将彻底被断。” 接着,徐盛在甲板上踱步,说道:“今之形势,于都督而言并非绝路。都督若愿舍舟舸强攻,或是率骑卒南行,亦有保全性命之希冀,仅大军难保尔!” “唯有如此了!” 张霸抽剑劈船,长声而叹。 泗水畔上,徐晃见载有徐盛的舟舸后撤,问道:“军师何如?” 刘晔捋须而笑,说道:“霍峻不日将知我军至泗口,今当迅速封锁江面,以免霍峻凿破河堰,疏通泗水,舟舸借水势冲入淮水。” “近日徐盛必率水师袭扰浮桥,且有劳公明将军率军士迎战徐盛,不可让水贼干扰我军封锁江面。” “诺!” (本章完) 第392章偏军有风险,出任需谨慎! 泗口至下邳虽有三、四百里之遥,进军需要二三日。但在候骑乘良马竭力奔驰下,一日便可至下邳,将泗水河口被封锁的消息传到前线大军手上。 泗水河畔有三名候骑正在赶路,时不时挥动马鞭,抽打胯下的马匹,好让马儿加快速度。 “快!” 在候骑的催促声中,马蹄飞踏,战马的呼吸愈发急促,脖上的汗液不断在挥洒。担心战马因内脏过热而死,候骑在马脖上浇水,希望能够给马儿降温。 不知三名候骑跑了多久,仅知沿着泗水跑,最终在夕阳日落之时,候骑们终于看见散落在外围的汉军斥候。 “来者何人?” 汉军外围的斥候得见来骑,持弓迎了上去。 得见同僚,候骑领头人高声应道:“淮阴紧急军情,徐将军命我等将书信传于都督。” “嘚嘚!” 斥候打量风尘仆仆的来骑们,问道:“口令!” “汉堡!”领头人答道。 “薯条!” 双方见口令核对上,候骑摸着怀中的书信,说道:“紧急军情,非见都督不可言。” “善!” 斥候在前开道,带着候骑们回营。 众人至大营时,天色已入夜幕,大营中火光点点,驱散黑夜。而那下邳城就坐落在营寨不远处,舟舸已将其封锁起来。 大帐内,霍峻正与众人商讨军事。 全琮拱手请示道:“都督,今大堰建造将成,不知何时决泗水以淹下邳城?”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敌寇东进,我军宜当撤围,转取睢水三县,迁民南下。既不取下邳,又何必决河堰以灌城?决水淹城,多伤百姓,有伤天时尔!” 霍峻非乱世屠夫,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乱世之下,百姓本就不易,唯苟活性命于乱世。 今蓄泗水无非是吸引魏军东进,有援军在外,下邳城又坚固,霍峻即便水淹下邳城,仅凭手上的两万人基本是打不下来。 故霍峻早就想好了,等曹操派遣的援军到,霍峻将撤下邳之围,转取睢陵、下相、取虑三县,迁三县百姓南下,充实江淮人口。 话音未落,负责斥候布置的俞韶急匆匆的走入大帐,身后紧跟着候骑。 “都督,大事不好!” 俞韶神情焦虑,说道:“昨夜魏军兵马赶至泗口,屯兵于东西两岸,一夜之间,不仅搭建好浮桥,还用铁索横江,截断我军退路。文向今早得知,紧命候骑北上,让都督尽快撤军,他在淮泗口接应。” “什么?” 俞韶这番话犹如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不仅惊骇到帐中诸将,连那霍峻都有被惊到。 高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说道:“敌军不挥兵东援下邳,而命军士封锁泗口,他就不畏我军攻破下邳吗?” “若下邳被破,敌寇封锁下邳有何意义?” 似乎想到什么,全琮皱眉说道:“莫非曹操所派大军,既有封锁泗口之军,还有解下邳围困之军。” “不可能!” 高翔急躁的从交椅上站起,说道:“大王屯重兵于八公山,曹操需举兵对峙,故曹操安要兵力既封锁泗口,是能挥兵东进下邳。” “肃静!” 听着众人吵吵闹闹,霍峻拍案呵斥众人,说道:“诸位统兵多年,怎如妇孺小儿般行事!” 在霍峻的呵斥下,高翔、全琮二人拱手告罪,遂静静地坐了下来。 霍峻心有烦躁,但脸色依旧平静,问道:“今泗口敌军布置如何?人马又有多少?是何人统率?” 候骑低着头,拱手答道:“启禀都督,敌寇于泗水两岸扎营,一夜之间,用铁锁横贯江面,上穿车轮,浮于水上,多达三道。且还有敌寇潜入江下,布置木桩,欲阻舟舸南下。” “领兵之将,观旗面有‘徐’‘文’‘赵’等人。人马约有两万之众,乘着车骑而进,行进迅速。” “徐将军请都督迅速撤军,率舟舸顺流而下,他率军于泗口外接应。” “可有遗漏?”霍峻问道。 “仆不敢遗落,以上之语由徐将军叮嘱。”候骑说道。 霍峻挥手说道:“奔波一日多有疲惫,今可退下休息!” “多谢都督!” 待候骑退下后,帐中众人多有忧虑,神情不宁。 霍峻见众人神色恐慌,安抚说道:“今之形势虽危,但非绝路。文向屯兵于淮阴,大王屯重兵于寿春。我军虽深处敌境,但亦可言安也!” 众人见霍峻神色自若,与往常无异,心中的恐慌渐散,多要平静下来。 高翔收拾心情,问道:“都督,今当如何是好?” “要问如何是好?当问曹操今下如何用兵,及寿春形势如何?” 霍峻从榻上起身,淡笑说道:“知敌布置,方能有对策!” “子通可有见解否?”霍峻问道。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从敌寇封锁泗口观之,济以为寿春形势当非大王所能掌握,或水决之策,被敌寇识破。曹操得晓大王布置,故轻兵突进,截抄我军退路,意图围剿都督。” “子通所言有理!” 霍峻在帐中踱步,分析说道:“我军本为偏军,所攻下邳,多为佯攻,诱分曹操分兵西进。今曹操有进剿我军之念,或肥水之策被人识破,或是大王被击败。” “然大王有法孝直、庞士元辅佐,据山水而守。纵曹操举重兵,盖不能胜大王多少。且若大王被破,今东进之兵当非两万之众,而是曹操举大军亲征。”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都督,今无论如何,当不可久留下邳。敌寇至泗口仅有一日,其根基多半不稳。今时不如凿破河堰,令泗水大涨,舟舸借水势大涨之际,与徐将军汇合,强攻敌军,得脱包围。” 全琮紧皱眉头,说道:“可否决河堰,引泗水淹下邳。我军若能攻破下邳,亦或能解今下之危。”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臧霸手上军士当有万余人,今即便决泗水淹城,亦不能速下下邳城。莫忘曹操水决下邳后,吕布仍固守数月之久,若非帐下将校反叛,曹操难速下城郭。” “臧霸虽无吕布之勇,但其为人能得军士之心,欲速克下邳城,又谈何容易?” 继而,霍峻略有忧愁的看向蒋济,说道:“至于决河堰,借泗水水势大涨,以让舟舸入淮水,怕也是不易。莫忘泗水下游河道,纵泗水大涨,欲带舟舸冲破锁链,或是木桩怕也不易。” “倒是济心急了!” 深思霍峻言语,蒋济脸上浮现几抹苦笑,说道:“今下邳至泗口,水道有三四百里之长。在此决水,水势至泗口时,水速多半缓慢。” 凿破河堰,由于所积蓄的水汇入泗水,彼时的泗水水位会大涨。蒋济希望借泗水水势的大涨,将舟舸冲破泗口的封锁,从而汇入淮水。 然而蒋济却忘记了下邳距离泗口太远,且泗水的下游河道宽,水流的速度也比舟舸快。等舟舸到下游时,泗水已无力带动他们突破防线。故而试图破河堰,借水势入淮水的计策实在难成。 霍峻负手踱步,分析说道:“至于趁敌寇立足不稳,与文向里应外合,强行突破封锁,怕也是难行。我若是曹操,必会防止我强行突围,多半会再加派一军为后援。” 被霍峻一通分析,帐中众人脸色多有忧愁,似乎他们已无路可走,今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翔心情沉闷,说道:“若按都督所言,我军岂不是已无退路可言。” 丁奉从交椅上起身,沉声说道:“今形势艰难,我南人可无二万大军,当不可无都督。今当舍步卒,趋骑卒南下。愿率羆虺军步骑,星夜护送都督及诸位将军南下,掩护都督过淮。” 帐中众人闻言,对丁奉这番提议颇是意动,纷纷看向霍峻。撤退不好撤退,不如舍弃步卒,率骑卒南下过淮。 似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霍峻面露怒色,斥责说道:“大王委大军与我,我岂可舍大军而独活。今非绝地,诸君何以绝地待之。我既能率诸君北上,便可率诸君南归江淮。” 霍峻抽出挂在腰间上的剑,猛劈案几,厉声道:“今有言弃军逃者,斩立决。” 案几被劈成两半,众人惊栗不敢言。 “知军令否?” “末将谨奉军令!”众人纷纷起身,沉声应道。 霍峻收剑回鞘,淡淡说道:“诸军回营整顿军士,明晨拔营行军。” 高翔硬着头皮,问道:“敢问都督,明日从何处进军?” “明日自有军令下达!” “诺!” 众将出于对霍峻过往骄人战绩的信任,虽不知具体方略,但也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见众人出帐,霍峻望着挂在帐上的舆图,深吐了口浊气。 他非神人怎能短时间内想出计策,今时唯有通过有限的情报,从而去判断敌情,进而思考出敌情。 今下形势之难办,让他头疼不已。他没想到刘备不仅没牵制住曹操,反而让曹操盯上了他。 说实话这让霍峻不禁想起了夷陵之战中的黄权,刘备明知在没有水军优势的情况下,舍舟就步,且让黄权作为偏军驻扎在长江北岸。 夷陵大败,南岸大军尽没,独留在北岸的黄权不得已之下,不降东吴,唯有投降曹魏。 今时他比黄权幸运,辗转腾挪的空间比黄权大,淮水也非天险,且外部还有援军尚存。他若能利用好这些,未必不能率大军南归。 至于投降曹操,霍峻可没这个想法。且不言武汉的妻儿,他与曹操的政治理念不同,以及他对曹魏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在曹魏就注定安生不了! “知兵不多知,唯有将受累。偏军有风险,出任需谨慎!” 盯着舆图,霍峻忍不住吐槽了下。 “都督在说什么?”蒋济独自站在帐角,询问道。 “没什么!” 霍峻见到蒋济在帐中,好奇问道:“子通怎不回营整军,以备明日拔寨?” 蒋济笑了笑,拱手说道:“见都督心有忧愁,故济已命帐下将校整军,而某留下愿为都督分忧。” “甚好!” 霍峻拉过蒋济的衣袖,指着舆图,说道:“今泗口被封,若欲率安然大军南归,当不可久留于下邳城下,也不可南下泗口。我深思以来,窃以为可舍舟舸,向西进军行至洨水,寻机南渡淮水。” 淮北多水,除了汝、颍、泗、涡四水外,还有诸多小河流。其中在泗水与涡水之间有洨水(今沱河)流经。洨水流域有县城,分为铚、蕲等县,与淮南的钟离城距离不远。 蒋济皱起眉头,说道:“洨水位于涡、泗之间,洨口与泗口、涡口毗邻。我军舍舟舸至洨水南下,恐被敌寇所知,若从洨口南渡,且有遭敌骑奔袭之险。” 霍峻嘴角微扬,说道:“洨口,我料亦是难渡,但却可惊动曹操,以察敌寇虚实。至于今后进兵规划,可至铚县再议,当尽量保全大军。” “善!” (本章完) 第393章出其不意 次日清晨,霍峻命军士破坏河堰,率大军拔营而撤,乘着舟舸顺泗水而下。 下邳城墙上,当徐州军士得见霍峻拔营撤军,欢呼而喝。 臧霸使劲拍着城墙,欣喜说道:“兵围月余,堤坝将成,霍峻终走。” 孙观望着远走的舟舸,长出口气,说道:“霍峻乘舟舸而走,当欲突泗口入淮,与赵俨、徐晃等人缠斗。料我下邳之围已解,是否让吕泰山回军,不必南下援我。” 孙观口中的吕泰山,非是他人,正是曹操旧将吕虔。吕虔出任泰山太守,作为曹操布置在东边监视泰山诸将的核心人物。 泰山郡属于兖州,毗邻琅琊郡、东莞郡,可居高临下监视臧霸、孙观等将,距离下邳郡隔有东海郡。 在曹操制定下围剿霍峻的计策,便让寡要外征的吕虔动兵,命他以泰山太守之职,督济南、鲁、山阳等郡兵,抽出地方武装六七千人,随他支援下邳,防止霍峻狗急跳墙,强攻下邳城。 至于孙观如何得知消息,当由先发制人的刘晔派提前斥候潜入下邳城,将大军封堵泗口的消息,以及吕虔南下的消息告知二人,以防止臧霸、孙观二人畏战归降。 今时不得不说霍峻拔营的及时,若犹豫不走,曹魏援军将从四面包围而来,南有赵俨、徐晃,城内有臧霸、孙观,北有吕虔率领的援兵,东面是大海。 臧霸犹豫半响,说道:“恐大王另有布置,遣人知会声吕泰山即可,让其自决用兵布置。” “善!” 孙观望着城外水势大涨的河堰,说道:“今霍峻率部撤向泗口,我军是否派军追击,以配合赵俨、徐晃二人?” 顿了顿,孙观说道:“若不派军南下,一旦霍峻突破泗口,兵入淮水,恐被大王降诏责罚,或被赵俨、徐晃等人参奏。” 臧霸抚着剑柄,沉吟说道:“婴子所言不差,今无论如何,我军当需派遣一军追击,以免霍峻突破泗口,被大王责罚。且霍峻若被堵于泗口,此军也可配合夹击。” 孙观拍着臧霸的肩膀,说道:“宣高为主将,不可亲离下邳城。今当由观率偏军南下,追击霍峻。” “嗯!” 臧霸点了点头,叮嘱说道:“霍峻不可小瞧,婴子当小心行事,切不可追击太紧。” “请宣高放心!” 孙观多有自信,笑道:“霍峻兵众,我当衔尾而追,断不会追击太深。” “善!” 得到臧霸的同意,孙观点齐步骑五千,大约于午间之时,等霍峻离开一段时间后,方敢出下邳城,乘舟舸顺泗水而下。 此时,顺泗水撤军的霍峻,当舟舸行至泗水睢口时。忽然,霍峻则命船队折向西北,逆睢水而上,向取虑而行。 舟舸上,丁奉见船队深入睢水,满脸不解,问道:“都督,今泗水有被封堵之危,都督不率大军速撤,怎反率船队深入睢水?” 站在舆图前,霍峻负手而思,却是不答丁奉之语。 今时的霍峻心中多有感谢朱光,他手上这份徐淮舆图,便来自降将朱光于淮阴所献徐淮舆图。舆图虽是简陋,但却有标记河流、城郭。若无舆图,霍峻所面临的难度,又要高上几分。 蒋济笑道:“承渊可知睢水否?” “不知!”丁奉摇头答道。 “睢水上承大梁鸿沟水,下达泗水。走睢水,近可取虑、睢陵,远可至相县、大梁。若要详细水图,甚至可入鸿沟,出鸿沟水,可与大河汇合。” 淮北地区的河流水域多有变化,汉末时期的河流,与今时可说是大变样。如黄河夺淮,导致淮北河流泥沙堆积,或是改变河道。 睢水在汉时联通鸿沟与泗水,作为泗水的支流。然到后世时,睢水已不与泗水互通,而是从泗洪一带,注入洪泽湖。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今向西北折行,兵入睢水,舍舟舸而行,可奔行至洨水。若能入洨水,广搜舟舸,顺江而下,可至淮南。” “今都督决河堰,借水势乘舟舸而行,非欲从泗水口渡淮,而欲迷惑臧霸及赵俨二军,从而为我军争取时间。” 迷惑臧霸、赵俨二军非常关键,霍峻所部粮草仅支月余,今被堵在泗水流域之间,深处敌境之中。若执迷向泗口突围,被敌寇咬住,大军将有危险。 不管怎么说霍峻若想逃,拥有骑兵的他都能走。他今时自为保全大军为上,而不愿弃军而走。 今破河堰,借水势速行舟舸,让臧霸以为大军欲出泗口,借机率大军向西北行进,从而达到出其不意之举。 丁奉眼睛发亮,说道:“如此说来,都督迷惑魏军,转向西进。大军舍舟舸而行,顺洨水而下,汇入淮水,以保大军撤至淮南。” “怕也没那么简单!” 蒋济微叹一声,说道:“大军舍舟舸,奔行至洨水。今恐洨水无可用舟舸,无舟舸代步,我大军行至洨口时,恐敌寇已到洨口阻击。” “都督,那这当如何是好?” 丁奉忧虑的看向霍峻那挺拔的背影,说道。 望着挂在船舱上的舆图,霍峻神色从容,说道:“敌寇于淮水沿线布有大军,而淮北腹地空虚,今兵入睢水,当可惊曹军尔!” “且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至。今欲保全大军,岂能拘泥于寻常兵法。” “都督英明也!” 丁奉虽不懂霍峻后续的所言,但却是面露恭敬,作出聆听教导的神色。 船舱内霍峻深思接下来的应对方略,而南汉舟船则沿着睢水而行,其目标地为符离,距离睢口约有二百里水路。 虽是逆水行舟,但却得东南风相助。二百里水路,顺风逆水而行,虽一天白昼难达,但星夜兼程下,次日白昼必可抵达符离。 不言霍峻所部在行舟赶路,反观泗水魏军,得由于霍峻借泗水水位大涨而走,且孙观不敢追得紧,霍峻转入睢水时,孙观根本不知霍峻改变航向,还以为霍峻向泗水突围,故沿着顺泗水直下。 孙观在赶路时,赵俨、徐晃为了防备霍峻强突泗口,率军士严阵以待,加紧封锁泗口的工作。 霍峻所料不差,今时的泗口不仅有赵俨、徐晃等人,曹操为了围剿霍峻还加派夏侯尚。令夏侯尚统属五千精锐步骑,支援泗口,慢于赵俨二日抵达。 当然不仅是泗口魏军警戒,连那徐盛都尽出精兵布置于泗口南岸,随时等候霍峻从泗口突围。 泗水的汉魏二军众人等到了黑夜,也不见霍峻兵马踪影。 然至深夜时,泗口魏军接应到孙观派出的斥候。下邳斥候言霍峻于今日清晨凿开河堤,舟舸借水势而下。 当泗口魏军收到孙观这条情报时,却陷入了迷糊当中。他们本以为霍峻在半道上扎营休息,准备明日突围决战,但与斥候核对下,才发现他们围堵的霍峻不见了,从泗水河流上消失了。 赵俨挥手让斥候退下,迷糊说道:“据孙东海言,霍峻今日破河堤,舟舸借泗水大涨,趁势而行舟。然斥候百般搜索,不见其踪影,今怎么突然消失了?” 徐晃、文稷诸将满脸迷茫,不是说在此阻击敌军,霍峻怎么突然消失了。 夏侯尚初至泗口,不知细情,皱眉问道:“莫非泗水有支流,霍峻已从他处入淮水?” 刘晔摇了摇头,说道:“出入青徐,能走大船者,唯泗水。今封堵泗口,若走他道,奔行抄凌水。然走凌水,霍峻当舍舟就步,且我军在凌水布有斥候,若在凌水行军,必会被我军所察。” “敌寇长于舟舸,短于步骑。纵霍峻帐下羆虺军横强,但我军举骑衔尾追之,敌寇必败。霍峻身为名将,断不会行自取灭亡之举。” 文稷不能理解,抱怨说道:“我军士卒分批封锁江面,军士多有疲倦,唯望建功取胜。今霍峻不在泗口,也不知其往何处行军,岂不是前功尽弃尔!” 徐晃望着徐淮舆图,猜测说道:“霍峻既不可能向东,是否有可能向西而行。今大王仍与刘备对峙,大军尚未西进。霍峻常能洞察虚实,今是否会向西进军,进而南下,得敌水军接应,渡过淮水,撤至南岸。” “嗯?” 刘晔猛地反应过来,疾行到舆图前,找到泗水。继而,用手指上巡,找到睢水。 敲着舆图睢水,刘晔兴奋说道:“或如公明所言,霍峻可能逆行睢水,趁势西进。进而舍舟就步,步行驱至洨水,沿途收集舟舸。后顺洨水南下,于洨口渡过淮水。” 说着,刘晔手指下移至钟离,说道:“钟离城,霍峻留钟离斐镇守,其部有兵约三千人。得此部接应,霍峻帐下两万大军,可轻松渡过淮水。” 听刘晔这般分析,众人眼睛一亮。 赵俨捋着胡须,问道:“若按刘军师所言,当率军士西进,抢在霍峻大军之前,抢占洨口,不可让敌渡河。同时传信于大王,看大王能否西进,围剿霍峻。” “正是!” 刘晔神情兴奋,在帐中踱步,说道:“为防霍峻声东击西,可让万人抢占洨口,大军仍可泗水封锁。再将霍峻行踪告知孙观、吕虔,让他们从东、北二面趋兵而进,看能否寻至霍峻行踪。” “霍峻舍舟就步,已犯兵家之忌。今深入河南,欲从他处过淮,熟不知洨水寡有百姓,寡民则寡有舟舸,此乃取败之道也。” “善!” 赵俨沉吟良久,说道:“洨口可让公明、伯仁举兵万人分御,我督诸军于泗口,以免霍峻去而复返。若察霍峻动向,我则举兵西援。” “诺!” 徐晃、夏侯尚二人起身领命说道。 (本章完) 第394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逆水顺风行舟,霍峻率军于次日至符离。 符离县长见霍峻兵马突至,不知细情之下,竟以为霍峻兵破下邳,欲向中原用兵,惊恐之下遂献城而降。 献城而降后,霍峻毫不客气,开符离城府库,将库中钱财分与百姓,以收城内百姓民心。 不仅如此,霍峻送完粮草后,弃舟舸于河畔,暗中让百姓自取。符离百姓分取数百艘中小舟舸,在抢夺下,往往是中上户或是于乡间凶狠、奸诈之人多得大船,寒贫、怯弱者分得小船。 见状,诸将甚是肉疼,不能理解霍峻这般操作。 原野上,望着河中被诸多百姓瓜分的舟舸,高翔寻上霍峻,说道:“都督何不如将钱财赐予百姓,后与其盟誓,让百姓藏于山泽湖泊中,为我等保管舟舸,以待日后之用。” “且今时百姓得有舟舸,必被贼军所掠,此当为资敌。都督应以火烧舟舸,不留于敌寇,以免被敌寇所得。” 全琮随在高翔身后,说道:“都督,我军今下可用之粮,仅够月余之用。今在淮北行军,当存口粮,以免要缺粮之时。” 霍峻抚剑立于丘坡之上,笑道:“军士背负月余之粮已是劳累,今若多负粮辎,必拖累行军之速。今之形势,月余之粮足以渡淮。至于舟舸之事,某自有安排。” 见霍峻不改决策,诸将唯有从命。 “敢问都督,今当如何进军?”蒋济问道。 霍峻看向霍范,问道:“可有于百姓中找到熟悉地理之人?” “有!” 霍范拱手而答,说道:“得分粮之举,范于城中找到三名商贾,三人多次往返于铚、蕲、洨等县,多识地势河流。带上家眷几人,愿为我军指引道路。” “善!” 霍峻抬头看了眼太阳,说道:“将城中车马尽数带走,留钱财为偿。今事不宜迟,当迅速进军。” “诺!” 符离距铚县不远,但路程也不短,约有百余里。若按夏侯渊那般强行军,不消一日便至。 霍峻为了赶路,命军士舍弃无用辎重,在向导的指路下,全军提速而行。准备在次日白昼,抵达铚县。 霍峻行军赶路时,众魏将已是被他调动而起。 孙观依照赵俨给予的情报,逆泗水而上,寻霍峻的路线而行军。 吕虔率泰山兵欲撤军时,收到赵俨的书信,放弃回泰山郡的准备,决议过彭城,从东北方向追击。 徐晃、夏侯尚二人率万人向洨口急行军,生怕霍峻抢在他们前面抵达洨口。 别看三军包夹霍峻,但从实际而言,由于霍峻上演的迷惑操作,即便距离霍峻最近的孙观,也被拉开约有两天的时间。至于吕虔的泰山军由于消息传递的延迟,则被霍峻拉开的更远了。 四月二日下午,经过一天多的奔波,霍峻所部疾行至洨水旁的铚县。 铚县长得见重兵,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做出了与符离县长相同的选择,献城归降。 得入城郭,霍峻则命部下开仓放粮,以收百姓之心。为了不让将士眼红,霍峻则向部下许诺,南归之后当会重赏众人,帐下军士则是大悦。 晚间,大军于铚县休整,霍峻召集众人军议。 大帐内,霍峻望着挂在墙上的舆图,诸将陆续入帐稍坐。 见众人皆至,霍峻转过身子,说道:“今日情况如何?” “疾行至此,军士多有疲惫。今皆已入睡,军心甚是安定。”高翔答道。 “善!” 霍峻坐在交椅上,说道:“军心安稳便好,深入敌境行军,唯恐军心动摇。” 高翔神情较为轻松,说道:“军中士卒寡知今下形势,不知险境,心中多自是多安。且帐下两万军士皆为江淮老卒,追随都督与我等多年,今断不会有哗变之举。” 大概是深入敌境多日,晓得霍峻有方法带他们回去,故诸将也渐渐心安,不至于初时的骚动。 全琮面露难色,说道:“今日都督命在下搜寻舟舸,以为大军顺洨水而下,渡过淮水之用。琮搜寻半日,仅得小舟数十艘,可载之兵,不过数百近千人之用。” “以当下舟舸数目,多半难以运大军过淮。且若被魏军察觉,必在河道中封堵,防止我军小舟南下。” “可否至洨水上下搜索舟舸?”丁奉问道。 全琮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言能否搜得大量舟舸,今大军若在洨水上下活动,必被魏军所察。诸军合围下,我军大危矣!” “都督,当下应如何布置?”全琮问道。 霍峻摸着小胡子,笑道:“我军于睢水西进,泗水魏军岂能不知,我料敌寇诸军已是西进,且敌军之目的当意封堵洨口,阻我军南下渡淮。” “啊?” 全琮甚是吃惊,说道:“那岂不是曹操也知我军踪迹,敌寇从四面包夹而来,那我军安能南下渡淮?” “都督挥兵西进,当为何意?” “呵呵!” 霍峻笑了几声,说道:“子璜之思,我料正是敌寇之思。今时可从承渊而言,广搜洨水舟舸,甚至明日骑卒分兵西进至涡水,在涡水流域广搜舟舸,动静当不可小。” 铚县距离涡水的距离,比符离到铚县的距离短。骑兵奔驰之下,一日可至涡水。 “都督之举是为何意?”全琮问道。 霍峻指点舆图,说道:“大王屯兵于八公山,今时恐已知我军被围堵于淮北。我军若从洨、涡二水渡河,岂不是可得大王接应?” 接着,霍峻看向全琮,说道:“明日晨曦之时,子璜乘舟舸从洨水南下,过淮水至钟离,向大王禀告我军之详情。我予你书信两份,分别交予大王及文向。” “魏军既以为我军要渡淮水,那我军岂能不渡之?” “都督?” 全琮猛地从交椅上站起,问道:“今都督不撤,琮岂敢独自逃脱?” 霍峻加重声音,说道:“子璜渡淮当有大用,受我之军令,非是独自败逃。” “渡淮之事急否?”全琮说道:“若是急需大王救援,琮今下立即出发。”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今时出发并非不可,然子璜过淮,当要让魏军得知。” 全琮已是明白霍峻之意,拱手说道:“请都督放心,琮立即出发,不敢延误要事。” “善!” 待全琮起身退下,霍峻用手敲着舆图上的符离,说道:“明日命斥候东至符离,看符离可有敌寇出没。符离情报务必准确,不可有偏差。若得符离情报,兼程送抵,不可耽搁。” 俞韶起身拱手,答道:“都督放心,韶亲选精锐斥候探查符离,明日晚间必有符离军情呈上。” “善!” 交代完布置,霍峻环顾众人,说道:“今率军西进,为峻调离徐淮敌军之举。若徐淮空虚,诸君当随峻东进,回戈一击,重下符离。望诸君共勉,此役终有得胜之时。” “诺!” 众人按剑起身,沉声应道。 与此同时,霍峻舍舟舸,西进洨水,兵至豫州谯郡的消息。从泗口魏军手上,星夜兼程传到曹操手上。 下蔡,魏军大营。 大帐内,曹操点亮灯盏,在昏暗的橘灯下,浏览赵俨的书信。 曹操裹了裹披在肩上的外衣,念叨说道:“趋兵西进谯郡,欲从洨水南下?” “洨水毗邻涡水,顺江而下,渡过淮水,便至钟离。” “莫非霍峻真想得钟离水师相助,从洨口过淮,撤至钟离?” 低声细语间,曹操手指在舆图上滑动,继而在八公山上停留。 “若霍峻有意从洨口过淮,以刘备之心性,得知此事必会率军东进,于淮南涂山一带扎营。” “从符离至洨口有三、四百里,霍峻莫非欲舍辎重,强行三、五日至洨口。可泗口至洨口,军士奔行之下,仅需要一二日。” “不好!” 曹操惊醒了下,说道:“若霍峻欲渡江,不在后日便是在明日。” “不对!” 多疑的曹操又皱紧眉头,自言自语说道:“霍峻非无谋之人,舍泗口,转而西进,从洨口渡淮。岂能不知泗口军士必会强先占据洨口?” “莫非霍峻欲与淮南兵马,夹击洨口所部。若是如此的话,刘备得要水师之迅,公明、伯仁当有危啊!” “霍峻意欲何为?” 不得不说霍峻舍舟舸西进洨水的做法,把淮北魏军所有部队调动起来。 人家不按照你设计的战术打法来走,真就让人头疼。刘备在淮南,霍峻在淮北,兵力仅比曹操少五六万。河南那么大,多是空虚,霍峻滑溜的走,让人实在不好办。 自古以来用兵打仗,最不怕头铁和你硬碰硬的人,而是头疼善于利用正奇结合之人。 “大王夜深了,当就寝了!”侍从答道。 “知道了!” 曹操挥手打发走侍从,低声道:“今下无论如何,当分兵东进,若让刘备抢先,则有功亏一篑之险!” 说着,曹操用手指敲着自己老家谯县,担心说道:“若有乱兵至谯县,怕祖坟宗庙有失,还需遣骑卒北上,保卫谯县。” (本章完) 第395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月三日,霍峻屯驻于铚县,派出步军沿洨水上下游搜索舟舸。且同时派丁封率骑卒六七百人,向西深入涡水流域,广搜舟舸,弄出大军从涡、洨二水南下的迹象。 当日,洨、涡二水的士族多有被惊扰,在霍峻的纵容下,淮北官吏向屯扎在寿春的大军通风报信,言霍峻在铚县活动。 四月四日拂晓,全琮率千名士卒,趁着徐晃、夏侯尚二人及帐下魏卒来不及阻拦之时,借着洨水汇入淮水的水流,从洨口渡过淮水,继而向西面的钟离城行军。 得见全琮渡过淮水,徐晃愈发确信霍峻可能会从洨口渡河,紧派候骑至大军,将全琮渡淮的消息传递与曹操。 午间时分,钟离守将钟离斐接应到全琮所部,遂尽出骑兵护送全琮赶往大营。 双方骑卒通传消息之时,孙观磨磨唧唧地终于抵达符离,得知霍峻向铚县而去,派斥候南下通传各部魏军。 派遣斥候后,孙观不敢深追,率兵于符离驻兵。然没追击的孙观及手下军士不仅不敢追击,他们驻扎在符离也不安分。 得知霍峻开仓分钱粮,符离百姓又尽取舟舸。贪恋钱财的孙观部下以私藏军械为名,逼迫符离百姓交出舟舸,追缴库中遗失的钱粮。 面对孙观及其部下的掠夺,符离百姓怎心甘情愿地愿将手中的财产交出去,不乏有冲突发生,或是口舌之争,或是尽量将舟舸藏匿在一起。 孙观为了镇压百姓的不满,满足部下军士的胃口,利用手上的刀剑逼迫符离百姓。 睢水畔,孙胜趾高气扬地站在百姓面前,说道:“你们手中的舟船属于敌军器械,必须全部收回。而且你们手上的钱粮乃是库中遗失的钱粮,今日必须要追缴回去。” 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乡民前面,责问道:“城中府库不多,我等并未分多少钱财。将军所言数目太多,远超府库之数,我等贫苦百姓何来如此之多的钱粮?” “凭什么?” 数十名百姓聚众呼喊,对孙胜的剥削非常不满意。 老者用拐杖敲着地,沉声说道:“我有一侄儿,其在大王中军任职,今日之事我当告之,看看大王能否为我谯郡乡亲做主。” “这~” 听着老者半威胁的话语,随孙胜左右的二十几名军士多有担心。 侍从凑到孙胜耳边,嘀咕道:“大王出身谯郡,符离与谯县虽有千里之遥,但为同郡人难免有相识之人。今下不如放过老匹夫,从他人那多取点钱粮。” 孙胜作为孙观的亲戚,为人机敏,多受孙观器重。然其为人也多贪财,常率军士私掠财物。 “若真与大王有关系,岂有心甘情愿吐出钱财、舟舸?老匹夫当在恐吓我等,断不可上当。” 孙胜盯着老者,冷笑一声,问道:“公事在上,纵大王大王亦不可违。” 说着,孙胜手抚剑柄,厉声说道:“你在水贼中出任何职?是否水贼细作?” 老者神色紧张,说道:“我世代居于符离,岂能与水贼有关系?” 孙胜嘴角微扬,说道:“不与水贼勾结,霍峻为何分与伱钱财,又让你等尽取舟舸。” “老夫不识霍峻,莫要污蔑老夫。”老者叫嚷道。 “到时候你不仅认识霍峻,连那伪王刘备也都认识了。”孙胜盯着老者冷笑,说道:“来人将他抓起来,容我亲自审问。” “诺!” “你等劫掠百姓,若让魏王知晓你等必受军法从事。”老者双臂被军士擒住,口中喊道。 “哼!” 孙胜不屑的笑了笑,嘀咕道:“魏王往昔都挖坟屠民了,安能指责我等?” 孙观止步不前,放纵军士以上缴敌资为名,逼迫百姓缴纳超额钱粮,引起百姓的不满。然在刀剑之下,符离百姓终究是低下了头,不敢反抗。 符离发生的一切则被俞韶布置的斥候暗中探得,偷乘骏马向屯兵铚县的霍峻汇报。 四月五日,距霍峻屯兵铚县已过去了两天多,曹刘二人都陆续得到各自相应的情报。 八公山,汉军大营。 大帐内,法正、庞统等人正在根据已有的情报,推算霍峻所部的方向。 刘备心神不宁,在大帐中踱步,听着众人猜测的言语,又有些烦躁。 自霍峻后路被截,失去所部消息时起,刘备既羞又恼。恼在他与曹操对垒,被曹操忽悠欺骗,让大将失陷于敌境;羞在愧对霍峻,若无他的军令,自信满满,霍峻又怎会率兵北上下邳。 这也让刘备不禁念起十七年前,他杀车胄,占据徐州。命关羽分守下邳,自己率大军与抵御曹军。 不料自己被曹操突袭所败,大败之下奔走袁绍,导致关羽被曹操所擒。若非关羽忠义,自己真就见不到关羽。 莫非下邳真就成为他的痛失爱将之地? 在那几日间,刘备真就夜不能寐,心中自感多有对不起霍峻。 当军中有人谣传霍峻背叛他时,刘备毫不犹豫下令斩杀造谣之人,并言‘孤负仲邈,仲邈不负孤也’。 霍笃亲赴大营乞求刘备救援霍峻,刘备则是亲抚霍笃,言纵不克寿春,亦会援救霍峻。 其间,刘备根据在庞统、法正的建议,分派诸将向下游移动,让太史亨率兵东行,支援泗口徐盛,让赵云分屯涂山,控制淮水险要,搜索霍峻踪迹。 这几日下来,随着曹操的调兵奔波,这让刘备没那么焦虑。毕竟曹操兵马调动不停,则能说明霍峻还在活跃中,并未归降曹操。若是各部太平,这才是吓人的变化。 “大王,徐晃亲率军士抢占洨口,曹操加派军士支援,臣以为霍督所部应是西进,欲从洨、涡二水南下,从而渡过淮水。”庞统说道。 “此事当真否?”刘备急切问道。 庞统犹豫几许,说道:“启禀大王,统不敢断言霍督必从洨口渡淮,但统窃以为无我军西进接应,霍督将难渡淮尔!” 建议霍峻北上,出自庞统的建议。今让举主霍峻深陷北境,这让庞统心中多有难受。 这几日下来,庞统几乎是紧盯曹操布置,根据魏军的动向建议刘备行动,力图帮助到霍峻。 刘备捋须深思,被曹操忽悠过一次的他,不敢擅自决定。今下不仅要救霍峻,他还要确保己部不能被曹操所击败。 “父王!” 刘封欣喜入帐,说道:“霍督帐下将军全琮,全子璜从洨口渡过淮水,言有霍督军情向大王禀告。” 闻言,刘备忧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说道:“速招子璜入帐。” “诺!” 少顷,全琮在侍从的引路下,入帐拜见刘备。 “末将拜见大王!” “无需多礼!” 刘备扶起全琮,问道:“孤闻卿奉仲邈之令南下,今不知大军情况如何?可有仲邈书信代传!” “启禀大王,自泗口被魏军封堵,诸将因后路被断多有恐慌。或有言舍步卒,率骑卒南下渡淮者;亦或有言率舟舸强破封锁,冲入淮水。霍督以大王委以重任为由,禁止诸将擅言弃军。” 全琮捋着思绪,说道:“霍督为迷惑魏军,决破泗水,舟舸借水势大涨而走。至睢口,率舟舸西进符离;弃舟舸西至铚县,调徐淮诸军西进洨口。今时都督为得大王相助,命琮乘小舟先行渡淮。” 刘备长吐了浊气,对左右感慨说道:“仲邈不负孤,孤断不负仲邈!” 说实话,自刘备与霍峻相处十几年下来,不可能没有怀疑或猜忌过霍峻。但十几年下来,霍峻通过他的行为,让刘备彻底相信霍峻的为人。 然纵相信又能如何?一个太能打的将领,其威震天下多年,且于江淮根基深厚,这让刘备不得不顾虑霍峻。 继王位后,刘备将功名鼎盛的霍峻留在武汉,既有重用之意,又有削弱之念。但南军的组建,霍峻亲自带头上缴少量精锐羆虺军,却无不显示出了霍峻以公事为重的态度。 今得闻霍峻在危急的情况下,仍记王命的态度,这让刘备感触万分。 今后何人可托付大事? 霍峻首当其冲! 刘备收拾情感,问道:“仲邈可是欲从洨口渡江?” 全琮迟疑少许,说道:“是,亦不是!” 说着,全琮从怀中的锦囊里取出巾帛,说道:“启禀大王,霍督命琮携带书信两封,一封予大王,一封予徐盛。徐盛书信已让亲信送至,大王书信在此!” “善!” 刘备摊开巾帛,浏览上面的内容。 众人虽有好奇,但碍于君臣之礼,却又不敢浏览。 半响后,刘备收起巾帛,面上露出笑容,吩咐说道:“仲邈将率大军从涡、洨二口渡河,其已沿河广搜舟舸,然恐曹操派兵封锁,且船只寡少难以渡淮。今请我军率水师接应,以便大军顺利渡淮。” “太好了!” 帐中文武纷纷面露喜色,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接应的布置。 庞统捋着胡须,问道:“大王,霍督屯兵铚县的消息,怕是已被曹操所知。且全将军从洨口渡淮,以曹操之智,多能料到霍督欲从涡、洨二口,我军接应怕是不易,非举大军不可。” “若重兵移寨,八公山大营多半有失。寿春五万敌寇,恐会趁势东进,于侧翼威胁我大军,此不可不防。”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今曹操已识我决肥水淹城之策,寿春已是难取。然阻寿春之兵东进,不知诸君可计谋教我?” 自赵俨、刘晔奔赴泗口后,曹操见雨水不减,出于用兵谨慎的考虑,让三军后撤十里,彻底远离寿春周围。 三将撤军,加上霍峻后路被堵,刘备、庞统等人自是知道曹操识破他们的水决之策。 法正思虑少许,说道:“大王,我军蓄肥水多时,今不如决肥水,让肥水冲刷两岸,水势大涨,道路泥泞。大王留支偏军于东岸,成半渡而击之势,足可阻敌于肥水。” “善!” 刘备负手踱步,说道:“孤率军士三万精锐西进,于涡、洨二口对岸屯兵,命舟舸水师入二水,寻找仲邈所部踪迹。八公山大营,则由子敬率三万军士屯驻,以保卫军营为上。” 顿了顿,刘备问道:“孤闻军中士卒患有疫病,今下情况如何?” “启禀大王,寿春多雨,地势多有低洼。我军处于潮湿水泽间,各营多有手脚肿大者,且感染风寒者不少。”黄权担忧说道:“今患病军士已有数百人,此不可不防。”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将染病军士撤至干燥处调养,命吴楚加派运输草药。” “诺!”众将应道。 自雨季开始,不仅刘备军中有人因环境潮湿而患病,曹操军中患病的情况更为严重些。 淮北,魏军大营。 东南角的营帐内,寇布面容憔悴,浑身无力,哪有之前嚣张的神色。 当然不仅是寇布,之前煮饭的火夫因身体弱的缘故,病情更加严重。 营帐中充斥着咳嗽声,亦或是被病痛折磨的呻吟声。 “咳咳!” 寇布躺在草席上,艰难说道:“医师,我嗓子好疼!” “身体也好冷,能不能给床被褥。” 因帐中恶臭扑鼻,不得已用麻巾捂着口鼻的张医师,为寇布搭脉,见症状不容乐观,大皱起眉头。 张医师神情冷淡,说道:“今夏日之时,安有被褥?多饮汤药,当可痊愈。” 说完,张医师又瞧了瞧帐中的几人,见身子骨弱的火夫仅剩几口气了,指着说道:“将此人抬出去。” 两名裹着严实的魏卒抬起火夫就往外走去,显然火夫因将死的缘故,要被丢弃到草棚中。 帐中剩余的几人,想要活下来唯有靠自身的免疫力,以及那不靠谱的汤药。 瘟疫的苗头已在魏军中初现,且在不断的传播病菌。 曹操知道吗? 岂能不知! 大帐内,曹操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眉头紧皱。 “大王,前些日大雨,军中士卒多得伤寒,死伤已有两百余众,且人数多在激增。”司马懿汇报道。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对伤寒的出现,唯有头疼。 上次金口之战,因水泽泥沼问题,军士多患疫病。当下霍峻还没抓住,军中将士便患上伤寒。 曹操抬头看向司马懿,问道:“刘备军中可有军士感染风寒?” 司马懿迟疑许久,说道:“据斥候言,其有见过运输草药的船只至大营,料营中也应有患病者。” 曹操捋着胡须,眯眼说道:“仲达,你将选些患有疫病的军士出来,与身体健壮者混在一起,寻机被刘备军士所虏。” “诺!” 司马懿低垂眼眸,拱手说道:“大王营中草药缺乏,还需从后方调配!” “嗯!” 曹操书写批文,说道:“我已命兖州刺史运送大批粮草,不日将至。” “大王!” 曹操话音未落,孙权趋步入帐,喘气说道:“果不如大王所料,霍峻果欲从涡、洨二口渡淮。斥候来报,霍峻于涡、洨二水,广搜舟舸。刘备正准备拔营,先锋已至涂山驻扎。” “霍峻果然欲得刘备接应,从涡、洨二口渡淮。” 曹操从榻上起身,笑道:“命韩浩率军坐镇大营,坚固营寨。孤亲率军士东进,重兵围堵霍峻南下。此役必要擒住霍峻,大败水贼!” “诺!” (本章完) 第396章一子落而满盘活 当曹、刘双方不约而同,率重兵向涡、洨二口赶去时。 四月六日,屯兵铚县的霍峻,收到了俞韶传来的消息。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洨水畔,霍峻为自己的骏马洗刷身上的污渍。 霍峻寡有冲锋陷阵,但从军至今马已换了两匹。今时这匹战马由黄忠所送,昔汉山斩夏侯渊,黄忠得有大功,将俘获的夏侯渊战马送与霍峻。 作为宗室大将,且夏侯渊又有急行军作战的习惯,其坐骑自然是世间寡有的千里驹。 此马筋骨强健,毛发棕亮,高有六尺三寸。听闻乃是夏侯渊虎步陇右时,从羌人部落中所获,见良驹雄武健壮,遂以为坐骑。 “吁!” 俞韶策马至河畔,翻身下马,说道:“都督,符离紧急军情!” “符离何人入驻?” 霍峻将马刷交予霍熊,让他帮忙为自己心爱的千里马刷毛。 “孙观!”俞韶答道。 霍峻离开河畔,问道:“仅有孙观?” “嗯!” 俞韶将巾帛递上去,说道:“都督,孙观率五千步骑追击我军,今追至符离。至符离后,孙观帐下军士追缴钱粮,逼百姓交船,惹得符离百姓多有生怨。” 拿着巾帛,霍峻思虑不语。 俞韶见霍峻思虑,说道:“都督,我军于铚县屯兵已两日有余,涡、洨二水已被我军惊扰,曹操多半也知我军踪迹。都督欲南渡淮水,或是东行符离,宜当迅速。若曹操命重兵封锁,或孙观所部有备,我军则危尔!” “率军东击!”霍峻握着巾帛,沉声说道。 “回击符离?” 俞韶若有所思,问道:“于舟舸汇入泗水,与徐将军合击泗口魏军,突破敌军封锁,从而率大军撤至淮南。” “对,亦不对!” 霍峻伫立于河畔,望着蜿蜒南流的洨水,说道:“我军自泗水西进洨水,今已调动徐淮各部追击。我军若能回马复击符离,斩破孙观,夺回我军舟舸,则可乘舟舸西入泗水。” 顿了顿,霍峻嘴角微笑,说道:“至于汇入泗水后,我军可向东行……” 说到后面,霍峻则停了下来,不愿多说什么。 “都督欲东行至海滨,从郁洲上船。” 俞韶眼睛发亮,猜测说道:“难怪都督让人带信与徐将军。” 望着波光粼粼的洨水,霍峻对于俞韶的自我脑补,唯有微笑以对。 被断归路,总会令人惊慌。然在霍峻仔细分析下,则发现多有漏洞。 因不能让刘备发现,曹操派遣部队当小心翼翼,且数量不能多。故而虽然封堵了泗口,认为北有臧霸、南有徐晃,属于是死路。但是跳出舟舸行军的思维局限。则可行军的方向不只有向南,还有向西。 霍峻大胆的放弃舟舸,向西行军,将魏军诸将几乎都调动起来,不论他们或真心,亦或出于应付,基本都会向西追击,封锁霍峻的退路。 接着,霍峻为了让曹操坚信他会从洨、涡二水南渡的想法,他多计并行,一边让各部搜索舟舸,一边让曹操看见全琮从洨口渡淮。 最关键的是联络上刘备,让刘备配合他唱出戏,屯兵于洨、涡二口的南岸。 三招下来,几乎多方面验证霍峻想要在刘备的接应下,从涡、洨二口南渡淮水的计划。 迷惑魏军诸将后,霍峻自然要杀个回马枪,挑软柿子捏,回突兵力单薄的孙观部。 为了不让孙观部固守符离,霍峻特意开仓放粮,又广分舟舸,目的便是让孙观及其帐下军士,为了利益抢夺百姓所得到舟舸。如此下来,以泰山诸寇劫掠成性的性格,孙观及帐下军士必会专注于搜刮钱财上,而非他的身上。 “既要突袭孙观,末将去召集各部集结。”俞韶说道。 “不必了!” 霍峻指着在河畔洗刷战马的骑卒,说道:“今孙观所部忙于贪恋财物,军中多是无备。今召集大军需要时间,步卒行军亦要时间,我恐重兵到达时,符离已有戒备!” “今趋兵二百里,当舍辎重,弃步卒,我亲率骑卒奔袭符离。” 说着,霍峻吩咐左右,说道:“来人,命各部集结。大军交由蒋太守指挥,令他率大军后行赶上。” “都督统帅大军,不宜亲统骑卒。何不如命猛将统率,则令其突袭符离。”俞韶劝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符离之重,关乎我大军生死之存亡,唯有我亲自奔袭,方可安心。” 在他重渡泗水的计划中,符离城太过重要。若不能击败孙观,拿下符离城,他的计策将会流产。 如此关键的符离城,纵观全军无人可以让他安心托付。 霍峻快步走到高处,持着白毦鞭,指挥道:“高歆何在?” “末将在!”高歆大声喊道。 “全军备二日之粮,当下率骑卒随我出征!”霍峻高声喊道。 “诺!” 少顷,霍峻将马鞍披到马背上,敏捷一跃,轻松上马。 挽着缰绳,霍峻伫立于坡上,望着备战的诸骑。 “都督!” 不消多时,听闻消息的蒋济、高翔等将从营寨赶来。 蒋济拉住霍峻的缰绳,说道:“都督身负全军之望,今奔袭符离,恐要不妥。” 霍峻望着诸将,沉声说道:“棋术博弈言,一子落而满盘活。今之一子,唯在孙观身上。若不亲往,谁可亲往?” “子通、丰露,你二人召集散落各营军士随骑卒之后,若被曹操探明我军动向,则我计有危。” “诺!” 盖听出了霍峻不容否决之意,众将拱手应声。 “嘚嘚!” 一阵马蹄声响起,却见霍范持槊而来,说道:“大人亲征,范当从征。” 见是义子霍范,霍峻大笑几声,说道:“且观我儿武艺如何!” 说着,霍峻观望左右,羆虺军千骑已经聚集在周围,喊道:“走!” “诺!” “驾!” 斥候的领路下,霍峻率羆虺军千骑奔袭,数千只马蹄踏过平原,带起滚滚烟尘,剧烈的轰鸣声犹如雷鸣。 —— 羆虺军四千步,一千骑。由丁奉、俞韶、高歆三人精选而出,丁奉、俞韶各将二千步,高歆将千人骑,是为霍峻真正的底牌。 羆虺骑有良马、甲胄、刀槊,经过长年累月的操练,不仅是在南骑中的佼佼者,放到北骑中,或难比虎豹骑,但差距却也不大。 经过昼夜不休的兼程,终于在四月七日的黎明前抵达符离城周围数里。 在火把的照明下,霍峻的脸上透露出疲惫之色。昼夜奔波下,不仅是霍峻,诸骑亦多有辛苦。 “父亲,今下当如何是好?”霍范望着左右漆黑的景色,问道。 “先命各部熄灭火把,不可惊动孙观大军。”霍峻说道。 “诺!” 在霍峻的命令下,诸队熄灭火把。 黎明前的夜很黑,月亮的光略暗,骑队熄灭火把,唯有周围的人影可见。 在符离斥候的探查下,霍峻探得孙观分布的情报。 “都督,孙观率半数军士屯于城内,半数军士驻扎于睢水畔。今若取孙观,两军营当同时袭击。”俞韶建议道:“睢水营垒守备松懈,仅拒马之物,可轻松袭营。” 霍峻窝在丘坡上,望着夜幕下的睢水畔营寨以及符离城,问道:“符离城虽矮,但欲破之不易,可有计策?” 霍范透过夜幕,献计说道:“大人,高将军为河北渤海人,精通河北语,不如让他扮成传递曹操诏令的骑队,趁黎明天黑之时,骗开符离城门。彼时会挥舞火把为号,千骑分两队,同时奔袭两军。” “善!” “麟嘉愿否?”霍峻问道。 “末将愿往!” 半响后,面容俊秀的高歆换上白色的内裳,身后跟着十来名装备精良的骑兵,打着火把而行。 “嘚嘚~” 符离城上的守城军士大多在昏睡,即便听到城外有马蹄声,大部分军士毫无察觉,竟仅有少量军士发现。 可见这些敌寇对霍峻的突然回击毫无准备,或是根本想不到。 城墙后的魏卒探出头,喊道:“城外是谁?” 望着城楼上稀稀拉拉的士卒,高歆毫不畏惧,拽着缰绳,骂骂咧咧道:“大王帐下虎豹骑督高欢,今奉大王之命西进,传达军令。” “快点开门!” 高歆高举鞭子,指着城楼上的众人,喊道。 魏卒打量几下,问道:“敢问向谁传达军令。” “狗贼子!” 高歆勃然大怒,骂道:“大王军令也是你等贱婢能知?” “开门,军令当予你家将军及臧徐州。” 魏卒听是冀州话,见高歆态度又如此嚣张,心中虽有不顺,但也相信了高歆的话,挥手示意开门放人进来。 “派人通知将军,大王有军令送至。” “诺!” 随着城门大开,高歆策马而入,十几名骑卒鱼贯而入。 通过门洞,高歆暗自从箭壶中取出两支箭,趁着亮暗交错的瞬间。高歆搭弓上箭,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射出箭矢。 “嗖!” 十几根箭矢破空而出,射向看守城门的八人。 “啊!” 披甲的士卒捂着喉咙,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其余几名守门军士皆被处理了,唯有少数几人发出声响,引起城楼上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却见远处的平原上,响起轰鸣的马蹄声。 黎明前的黑夜已过,已至黎明,渐有亮光。适应黑夜的骑卒,已不用打着火把。 各分五百骑,霍范、俞韶去夺睢水大营,霍峻率骑直入符离城。 霍峻策马奔驰,几个呼吸间,便杀入符离城。根据霍峻之前的安排,除百人留于身侧,其余四百骑皆由骑督率领,袭杀孙观帐下军士。 兵入城中,霍峻得见高歆持弓射杀敌卒,几乎是十射七中。 “麟嘉,孙观何在?”霍峻问道。 高歆持弓挽绳,说道:“今在县舍中,有数十名军士守卫。” “走!” 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符离城中响彻。 霍峻行至县舍前,刚开启的大门,瞬间合上。一枝羽箭从暗处破空飞来,钉在从骑身前高举的牛皮圆盾上。 “哚!” 继而,十几根箭矢射来,但精准度不高,除了射在圆盾上,便挂在羆虺骑的甲胄上。 “都督,敌人有备!”高歆喊道。 “火把何在?” 霍峻见天色渐亮,担忧孙观举兵反抗,出现意外,狠心说道:“左右烧屋,封锁四面,凡有出逃者,以弓弩射死!” “诺!” 不一会,在火把的投掷下,县舍左右房屋燃起了大火。 见火势蔓延到县舍,孙观与一众军士欲逃,屡次突围,但被封锁四面的从骑射退。 想想翻墙而走者,也被巡逻在外的从骑射翻。 在被烈火焚烧的县舍中,正在孙观思索是否投降时,倒霉的他竟被大梁砸死。 孙观一死,亲信一哄而散,纷纷出舍归降霍峻。 望着烈火冲天的县舍,霍峻长吐了浊气。 符离城克,孙观兵败,满盘皆活。 (本章完) 第397章重渡泗水 孙观虽死的离奇,但他的身死,让因遭袭而混乱的帐下军士彻底丧失组织力,已是形成不了反抗。在羆虺骑的刀剑下,各部军士非死即降。 在霍峻率骑卒肃清完城内各部后,城外的睢水营垒也已被霍范、俞韶解决。其间不乏有败军企图乘船逃跑,但被驻守河畔的羆虺骑解决。 披甲、持弓、乘马,机动力与战斗力皆备,在拂晓的朝霞下,几乎封锁了周围,魏军溃卒大部分弃兵甲归降。纵有少部分军士逃向河南腹地,但在缺衣少食下,又失去了军队建制,影响不了大局。 至日出之时,霍峻已大致控制了局面。 城楼上,霍峻迎着朝霞,眺望睢水,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那y一艘艘停泊的船只,不仅有霍峻之前的舟舸,亦有孙观行军之用的舰船,虽体型不大,但数量众多,甚是壮观。 脚步声响起,霍范抚剑而来,说道:“大人,魏军死伤魏军死伤七百余人,降者三千三百多人,逃者当有千之多。然逃亡者在骑卒追击下,散落于山野之间,难成气候。” “善!” 霍峻露出赞赏的目光,说道:“此次奔袭,士载多有建功,无论文治,亦或武略皆有所成,此当不负为父之所望。” 霍范神情虽是欣喜,但依是谦虚说道:“范尚有不足,还需大人多多教诲。” 霍峻拍了拍霍范的肩膀,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屯农数年已有所成,可继大事尔!” 得知自己将会往上升迁,霍范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不知何为大事?” 霍峻眨了眨眼睛,笑道:“日后便知!” 见霍峻不说,霍范只得耐住性子,说道:“大人,俘虏敌卒军士过多,而我军士卒不多,恐会引起叛逃。且今后东行,所得俘虏又当如何安置?” 安置俘虏,自古以来往往是个难题。俘虏不能作战,让他们自主行事,多半会四散而逃,故而需要士卒专门看守,军队要提供吃喝,甚是麻烦。 由于俘虏过于麻烦,这也是为什么常有杀俘之事发生。杀俘,一为威慑敌人,二为减少麻烦发生。 当然霍峻不喜欢杀俘,这些俘虏非异族降人,属于是同族人,有相同的文化与语言。在这人口锐减的乱世,俘虏完全可以转化为劳动力,充实地广人稀的江淮。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待大军抵达后,将其俘虏士卒打散,分于各部之中,由各部看管。及乘舟舸行军,俘虏之患则消也!” 顿了顿,霍峻说道:“我军折返东进,若让曹操知晓,则大计难成。今时传令与大军,让他们加快速度赶至符离,尽快抵达符离。” “诺!” 在初稳符离局势后,霍峻不仅派人看守降卒,而且还派命斥候原路返回,通知正在赶路的步卒大部,让他们加快速度。 当蒋济、高翔二人收到霍峻兵破符离的消息时,他们已率步卒走了大半的路程。为了不耽搁时间,蒋济下令全军仅存半月之粮,除甲兵外,连那帐篷皆尽数舍弃。 于当日的深夜时分,赶了快两天的步卒大军,在各部将领的率领下,终于抵达符离。 疲惫的步卒在睢水畔搭建起简陋的营寨,简单的用膳后,留下守夜的士卒,便倒地呼呼大睡。 因舍弃营帐行军,军士大多数躺在露天的地上入睡,大营内军士的呼噜声与呼吸声此起彼伏。 “都督!” “嘘!” 火光下,有军士看见霍峻,准备起身问好。然霍峻却示意他安静,以免惊扰休息赶路的军士。 望着在黑夜中释放光芒的点点篝火,士卒七倒八歪的躺在篝火边休息,霍峻多有心疼。 指着营地,霍峻吩咐说道:“今无营帐避寒,军士又多疲惫,让人多加点篝火,火小则加柴,不可让士卒受寒。” “诺!” 基层军士可以休息,军中高级的将校因有要事,还不能入睡休息。如霍峻从奔袭符离城起,便没有入睡休息,而是坐镇城楼上,以免有意外发生。 今大军至符离,霍峻为了明日的进军,还要与诸将会面,商讨接下来的进军步骤。 大帐内,诸将见到霍峻入帐,纷纷起身恭迎。 “都督!” “见过都督!” “诸君率步卒奔波至符离,多有辛苦!” 霍峻双手下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说道:“今军议之后,可回营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明日进军。” “请都督吩咐!” 霍峻环顾众人,说道:“我军从洨口撤离消息,曹操不日能知,故我军明日当迅速撤离符离,顺睢水东入泗水。入泗水之后,我军舍舟舸而东行。徐盛已从我书信之命,率舟舸东入大海,兵向郁洲。” 闻言,众人想到不日就能回国,脸色多有欣喜。 “将军西进洨水,耍得魏军众人不知深浅,竟以为我军欲从洨口渡河,与大王会合。” 高翔笑容洋溢,说道:“殊不知曹操已中我军之策,我军原路折返符离,大破孙观。得舟舸,至泗水,再取东道而行,至海滨而归国。” “都督用兵果是莫测,非翔所能料。” 俞韶对着众人大赞说道:“都督西进,调徐淮之兵西进。徐淮空虚,都督率军折返,趁敌不备,袭破孙观。乘舟舸东进,曹操得知符离战报时,恐我大军已至朐县尔!” 郁洲,虽无南汉大军驻扎,但对拥有雄厚水师的力量的南汉来说,郁洲属于是海外基地。 在霍峻的主持下,水师两出郁洲,袭扰徐州海滨。且从辽东买马的船队,也曾多次停泊于郁洲岛补给。 渡过泗水,自行穿过人烟稀少的东海郡,率大军抵达朐县,从霍峻的角度来说,确实可以算是一条回淮南的道路。 然到泗水流域时,需舍弃舟舸,步行向东,走上三四百里,穿过人烟稀少的东海郡。于军士而言,或许会辛苦许多。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看似西行,实则东归,都督用兵飘逸非凡。然恐泗口魏军得知,只会各部衔尾追击。故而我军应当速行,以免受困于东海郡。” 霍峻摸着小胡子,自信满满说道:“今得文向相助,我军必归淮南尔!” 说着,霍峻站起身子,说道:“诸君听令,明日拂晓之前,各部务必集结;日出之时,全军乘船出发。” “诺!” 且不言霍峻与诸将抓紧时间休息,与赵俨屯兵泗口的刘晔则是对徐盛的用兵产生了疑惑。 油灯下,刘晔那张秀气的脸,思索徐盛的怪异举动。 这几日以来,徐盛每日率水师至泗口的对岸,似乎随时准备接应霍峻所部。然今日徐盛却奇怪消失,率大量舟舸向西而行。 泗口以东,除了已无人烟的海西,还能有什么? 海西以东,唯大海尔! 想着从涡、洨二口传来的消息,刘晔心中总有股不安。 “如按大王所言,霍峻欲与刘备汇合,从洨、涡二口渡过淮水。然霍峻欲从洨口渡淮,为何命徐盛率水师东行?” 刘晔躺在床榻上,头枕脑袋,望着帐顶,深思其间变化。 “纵然从洨、涡二口渡淮,有刘备大军接应,怕也难以轻渡。” 刘晔脑海中浮现起,近日从各地传来的军报,神情愈发疑惑。 “孙观西进睢水,入驻符离言,霍峻舍舟舸西进。” “舍舟舸西进?” 刘晔猛地反应过来,说道:“若霍峻佯从洨、涡二口渡淮,实则折返回符离,那岂不是孙观有危?” “霍峻东出,击败孙观,重得舟舸。时徐盛入海,二军汇合。莫非霍峻欲过东海,浮海南归。” 东海,霍峻旧出兵之地,昌豨及其部下多有东海人士。 今东海空虚,霍峻若破孙观,东行海滨,则畅通无阻。 若真是如此,大王被霍峻、刘备二人联手迷惑。霍峻东至海滨,回归淮南,那自己所有的谋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推演到这里,刘晔心神愈发难安。 刘晔披着外袍起身,走出营帐,吩咐说道:“来人,加派人手至泗水上游巡查。且命候骑前往符离,联络孙东海。” “诺!” 望着璀璨的星空,刘晔微叹一声。 这一切仅是他根据徐盛的动向引导出来的推测,想要证明霍峻是否真的如此行军,需要对方行军的证明。否则大军东进了,霍峻没有东进,而是从洨、涡二口渡淮,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他希望这一切来得及! (本章完) 第398章三渡泗水 四月八日,日出时分。 霍峻率军士登船,顺睢水而下,欲从睢口入泗水。 相较逆流顺风而下,顺水而下的速度较快些。趁着赶路的间隙,少有休息的霍峻将指挥权交予蒋济,自己窝到船舱内入睡。 盖或是知道自家都督在休息,旗舰上的汉军士卒都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生怕打扰自家都督的休息。 自符离至睢口,其间约有二百里,水势大涨之下,虽比不上长江大浪日行千里的速度,但一个白天+黑夜,加上中间靠岸休息的时间,舟舸至睢口,并非是个问题。 四月九日,天空晴朗,大量帆船舟舸从睢口入泗水。 在泗水河畔,船队靠岸停泊,在霍峻的命令下,率帐下将士舍舟就步,登岸向东而行。 起程时,几名军士不小心将三面军旗帜掉到泗水中,顺着泗水激荡的水流而下。同时霍峻命军士就地烧火做饭,炊烟滚滚飘起,数里之内肉眼清晰可见。 两万人的大规模活动,霍峻毫无遮掩,生怕别人看不见。刘晔北上布置的候骑非是眼瞎,于山林间尽数探到观察汉军大部的动向。 当霍峻大军向东而行后,候骑们也不傻,当即选了艘小舟载着马匹,顺泗水而下,将霍峻东进的消息回禀与泗口魏军。 霍峻率大军舍舟就步而行,约走了三十里路,则命军士于溪水畔就地扎营休息。 与此同时,魏军候骑已至泗口,将消息通传与赵俨、刘晔二人。 泗口,魏军大营。 夜幕之下,十道铁索浮于江面,两岸营垒以土为基,大木为墙,犹如小型要塞,从左右封锁中江面。营中军士多持弓弩,在两岸河畔巡逻,守备甚是森严。 大帐内,赵俨、刘晔、文稷等数名文武,分坐于大帐两侧。 斥候站在帐中,拱手说道:“启禀督军,我等于睢口发现霍峻大军踪迹,其乘舟舸从睢水入泗水,继而停泊靠岸。尽取船上粮资后,敌军舍舟就步,向东而行。” 闻言,帐中诸将互相对视,神色多有震惊。 “果如军师所言,霍峻折返杀回泗水,先破符离,斩杀孙观。继而乘舟舸入泗水,再舍舟就步,过东海郡,兵至郁洲,浮海归国。” 文稷捶拳而叹,庆幸说道:“霍峻用兵果然阴险,若非军师察觉徐盛所部有异,派人至睢口探查。恐今下之时,我等还被霍峻蒙在鼓里而不知情。” 赵俨感叹不已,说道:“霍峻向西而行,诱我军追击围堵。继而又抽身回渡泗水,如此用兵果不负名将之称。” 泗口诸将当下真就庆幸探查到霍峻的踪迹,否则让霍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淮南,他们众人真就丢脸就光了。 十天以来,他们被霍峻耍的团团转,先是疑惑他为什么消失在泗水,后是被霍峻欺骗以为要从洨、涡二口渡淮。殊不知霍峻玩了个回马枪折返向东,欲浮海南归。 赵俨凝着眉毛,说道:“东海郡空虚无备,又寡有人烟。霍峻向东行军,料已出重围,今当何以对之?” “追击!” 刘晔从席上起身,沉声说道:“霍峻从洨水行至泗水,其间数百里,虽有舟舸代步,然军士必是多疲。自泗水至朐县间有三四百里,霍峻仓促难至。” “以某观之,既脱重围,得逃生天,霍峻大军必然松懈。今时轻装追击,或可在霍峻兵至郁洲前,截杀霍峻大部。” 刘晔望着众人,劝说道:“霍峻西行东奔,所携器械辎重应多有舍弃。我以有备胜无备,率军夹道追击,以逸待劳,当可胜敌。今下之时,领重兵追击,或可破敌之机。若是按兵不动,则前功尽弃,亦会被大王责备。” 刘晔刚从徐盛的异动上,推测出霍峻的可能的行军动作。斥候派出没多久,霍峻则率大军至泗水,继而向东奔行。这让刘晔无任何的防备措施,今下唯一击败霍峻的机会,唯有抢在霍峻之前到朐县。 “追!” 文稷愤愤不平,说道:“霍峻向海滨逃窜,其已为流寇。今不率军追击,反而让霍峻轻松逃出重围,岂不让人笑话?” 说着,文稷向赵俨拱手,沉声说道:“督军,我愿率本部兵马追击,寻机截杀霍峻所部。纵不敌霍峻,若能重创其军,不让其小瞧我等。” “末将愿意追击!” 有了文稷的带头,其余诸将起身请求追击。 见众人态度鲜明,赵俨作为督军,也不好拒绝,说道:“追击霍峻,我之所愿。然我军追击,泗口营垒岂不空虚无人?” 文稷跺了跺脚,说道:“赵督军,泗口营垒本用于围堵霍峻。今霍峻向东流窜而去,固守泗水营垒又有何用?” 刘晔沉吟少许,说道:“督军担忧泗口营垒,可让人遣信送于公明与伯仁,让二位将军率兵回援泗口营垒,或率军紧随我军之后。且同时急信报于大王,让大王定夺安排。” “善!” 赵俨按案起身,沉声说道:“各部率精锐追击,务必在霍峻之前,抢占朐县,截杀霍峻。” “诺!” 赵俨、刘晔等魏军文武说追击就追击,连夜起兵追击霍峻,尽出营中军士。之前守备森严的营垒,仅剩千人老弱把守。 魏军拔营一幕,则被潜伏在黑夜中的某些人看见。 获悉如此重要的军情,那几人于黑夜中集结,继而沿着泗水河畔狂奔。 四月九日,时至大军拔营之际,霍峻则在众人的不解中,命诸军继续休息。 四月十日拂晓之时,众将见霍峻仍无拔营的想法,纷纷求见霍峻。 三台山,汉军营寨。 盖因舍辎重行军,军中寡有营帐。然所幸汉军扎营之地有废弃的村落,在简单打扫后,各部军士按需入住。 小院里,诸将聚集于霍峻面前。 “都督,为何命军士止步不前?”高翔不能理解,说道:“今于敌境屯驻,多有危险。我军应早日至郁洲,与文向会合,从而兵归淮南。” “对啊!” 丁奉满脸的着急,说道:“魏军之中多有智谋之士,若让他探得我军动向,必会衔尾追击,宜当早撤,不可久留。” “都督!” 蒋济轻呼一声,则是欲言又止。 霍峻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别急,笑道:“且候公礼将军报送至,彼时我自有分论。” 诸将见霍峻似乎另有盘算,只得放下心中焦急,静候俞韶的军报送达。 半响之后,俞韶风尘仆仆赶来,从众人让出的道路间走到霍峻面前。 “何如?” 霍峻用那期待的目光看向俞韶,问道。 俞韶兴奋不已,说道:“果如都督所言,泗口敌寇前日连夜拔营而走,今泗口空虚,轻易可下。我军回乘舟舸南下,突破泗口封锁,兵入淮水,撤至淮南。” “什么?” “泗口敌营向东拔寨了?” 院中诸将又惊又喜,他们根本没想到霍峻明出东海,意在泗口。 “都督名为东出,从郁洲浮海而下,实则回军乘舟舸,从泗水南入淮水。” 高翔反应过来,惊叹道:“调敌西进,分散泗口之兵;急转回进,渡泗水,诱泗口之兵追击。如此一来,泗口已无敌寇大军,我军可乘舟舸轻易南下!” 丁奉瞪大眼睛,直呼说道:“奔波十余日,都督率我部依从泗口南下。这般用兵,何人能料。纵敌寇智谋百出,亦将被都督玩弄于手掌之中。” 继而,丁奉感叹说道:“泗口被封之时,都督言将军中将士尽数带回淮南,奉多感疑虑。今时看来,都督言出必成。如此用兵,非奉等之辈能晓。” 相比众人的意想不到,蒋济好奇问道:“都督,如何调动泗口魏军东行追击我军?” 霍峻摸着小胡子,淡淡说道:“敌寇能行封锁泗口之策,其军中必有善谋者,故而我特命文向率大量舟舸东出,引起敌寇之警觉。” “至泗水时,我命大军高点炊烟,暴露踪迹,舍舟东进,是为让敌寇斥候所察。然泗口魏军果有斥候布置于睢口,探得我军踪迹之后,乘舟舸顺泗水而下。” “都督何以知魏军斥候在睢口?”丁奉问道。 霍峻看向俞韶,笑道:“大军东行之后,我命公礼率精锐斥候伏于舟舸左右,不料真有魏军斥候于睢口出没。” “后面可是公礼派人南下,探查泗口魏营,看其是否有追击动静?”丁奉问道。 俞韶笑着颔首,说道:“斥候归营晚了,多让诸君等候着急了。” “不晩!” 高翔摇头大笑,说道:“这比东行郁洲快多了,怎会晚呢!” 说着,高翔佯装不悦,说道:“倒是都督不相信我等,将我等蒙在鼓里。” “非是不信诸位,而是泗口魏军若无察觉,又不愿追击我军,此策则不可成!” 霍峻握鞭而起,环视众人,说道:“敌寇追击,泗口空虚无备,今计方成。” “传令各营收拾行装,立即返回泗水,乘舟舸南入淮水。” “诺!” 众人齐刷刷弓腰行礼,神色间尽是钦佩之色。 望着诸将告退的背影,霍峻嘴角难免扬起。 这种调动敌人的感觉,真就莫名的舒服。纵身处敌境之中,但他也能来去自如,转进自然。 “敢问大人,此用兵之法出自何处?”霍范请教道。 霍峻嘴角微扬,笑道:“兵书之中早已有言,善战者,制于人而不制于人敌。” “此为兵法之精髓,小子记之!” “诺!” 霍范深感钦佩,说道:“父亲三渡泗水,盖今后已无人能及!” 闻言,霍峻微微摇头,感叹说道:“我今下之用兵,仅得我师之皮毛。二者若比之,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大人之师?” 霍范惊讶不已,说道:“儿读史以来,用兵盖能及大人,唯或韩、白二君。不知大人之师,当为何人?” 霍峻面露推崇之色,说道:“你仅需知有人可将三万之卒,纵横于四十万大军之间,来去自如,无人能挡。” “以三万之卒纵横于四十万大军?” 霍范震惊不已,喃喃说道:“世间竟有如此神人,儿闻所未闻。” 霍峻拍了拍霍范的肩膀,说道:“既是神人,自当非你所能知。” 霍峻持鞭负手而行,唯有在风中留下‘三渡为名将,四渡为神人’的感叹之语。 霍范挠着头,满是不能理解霍峻所说之语。 (本章完) 第399章神鬼莫测 四月十日,霍峻率军反身西行,重拾舍弃于泗水之舟舸。 傍晚时分,舟舸扬起风帆,顺泗水南下。为了尽快突出泗口,船队昼夜兼程,不敢耽搁时间,以免后续的曹军将士增援泗口。 昼夜而行,不比白日行舟。一夜过去至泗口,仍有不少距离。然随着白日的到来,舟舸行进的速度则是加快许多。 四月十一日,日中时分。 在泗口魏军惊恐的目光中,丁奉率二千精锐为先锋,乘小舟突进登岸,向那空虚无备的泗口营垒杀去。 面对丁奉的突袭,守备泗口营垒的魏军毫无防备,象征性地抵御几下,箭矢在天空中随意横飞。 在丁奉披甲持盾,身先士卒下,汉军奋勇当前,在轻松解决几名外围看守的魏卒后,泗口魏军争先恐后地往后逃窜。 仅一盏茶的时间,丁奉不仅率军杀入泗口营垒内部,还将魏军杀得大溃。 在扔下百来名尸体后,两岸魏军各朝着不同方向逃窜而去。 丁奉率军抢占泗口成功,立即开始拆卸横贯两岸的铁锁,破坏搭建在泗口上的浮桥。 在丁奉抢占泗口之后,高翔率部支援而来。在两军合力下,横贯两岸的铁锁被拆卸掉,重重的锁链在水流的冲刷下,被带到淮水中,继而消失在水面上。 封锁泗口的铁锁被全部拆掉,顿时引起两岸军士的欢呼。 泗口封锁被破,可归淮南也! 接着,为彻底打通泗口出入淮水的航道,丁奉亲选数百名善水之人,腰系绳索,潜入水底,将水面下的暗桩破坏。 花费一个时辰之久,在舟舸大船抵达前夕,将水面下的暗桩全部解决。 半响后,数百艘战船从出现在泗口上游,在水流的作用下,舟舸汇入淮水。 得入淮水的瞬间,舟舸上的汉军士卒为得逃生天而高声欢呼。 望着滚滚东逝的淮水,霍峻微吐了口浊气,心间的阴郁之情瞬间消散。 半个多月的奔波,水陆行军合有千里,西奔东进,其间过程虽有些曲折。但总算让大军全身而退,其间斩首孙观,杀俘三四千人,也算小有成就。 蒋济心中激荡,感慨说道:“昔见淮水,自觉平常。然今时再见,得有鱼入江水,遨游自在之感。” 顿了顿,蒋济问道:“都督,我军今入淮水,不知往何处进军,向西与大王汇合,亦或是撤至淮阴休养?” “进军?” 闻言,霍峻望水而笑,似乎对蒋济的提议并不认可。 “莫非都督另有他策?”蒋济问道。 霍峻手指泗口营垒,笑道:“今泗口之围已已解,魏军有何可畏?我意于此屯营,向曹操索取劳军之费!” 开玩笑,曹操害得霍峻东走西奔这么久,不向曹操索要点精神损失费,这岂是霍峻的风格? 神人四渡赤水,因大军围剿,不得已走入云南。自己得出重围,后有大军保障,若不趁机获利,岂不可惜? 霍峻手抚剑柄,向左右吩咐,说道:“命各部就地停泊于河畔,依序入营休整。让斥候西行,将我军今下之消息,送至大王手上。同时向大王求拨军粮,言我军仅剩数日之粮。” “诺!” 霍范则有不解,问道:“敢问大人,何是劳军之费?” 霍峻望着被赵俨修筑森严的泗口营垒,说道:“自泗口至下邳之间,睢口至符离之间,数百里间,多有百姓生活。” “今我欲屯兵于泗口,据魏人旧寨,命各部军士乘舟舸北上,破各下县、睢宁、凌县等城邑,掠北境之民南下,以实江淮人口。” 今已错失拿下下邳的良机,用那徐淮之间数县的百姓,补偿他这次东奔西走的劳军之费,想必曹操当不是介意吧! 睢水流域的百姓户籍不少,或许没有万户之数,但若安抚得当,用舟舸运输所劫掠百姓,得民数千户当是不难。 数千户看似不多,但若拿某些凋敝的郡相比,已是一郡之户籍。安置于江淮,复设二县,当可充实江淮人口,巩固南汉在江淮的统治。 “来人!” 霍峻兴致大发,喊道:“持笔纸来,容我写封信与曹操。” “诺!” 见霍峻写信拨弄曹操情绪,蒋济摇头而笑。 “都督,欲命各部军士北上掠民,宜当早作安排。若待各部魏军陆续增援而来,则南迁百姓难也!”蒋济提醒说道。 “嗯!” 霍峻持笔于巾帛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数十字,畅读几下,满意地让人装好送出。 将笔交予侍从,霍峻说道:“如子通之言,命高翔、俞韶、丁奉三人各率军士,乘舟舸而北进,趁敌空虚之际,分取睢、泗二水诸城,安抚乡野百姓,迁民南下。”” “我与子通率军士暂守泗口,为三将固保退路。不料多时,及大王遣兵粮至营,泗口大营当可无忧。且先命人将符离所俘魏军尽数用船,载送过淮,以免留营生乱。” “诺!” —— 霍峻突围成功,且反手拿下泗口营垒的消息,已渐被众人所知。 徐晃、夏侯尚根据刘晔的书信,往泗口紧赶慢赶。然等二人将至泗口营垒时,在路上遇到了营中溃兵。 “什么?” 徐晃满脸的惊骇,不可思议,说道:“刘军师言霍峻率兵东奔郁洲,欲得徐盛接应,从而浮海南渡。今霍峻又怎会出现在泗口,莫非刘军师又被霍峻所惑?” 夏侯尚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可否是你等看错,来敌从淮水而至,而非从泗水来袭。” 溃卒赶紧摇头,说道:“我等不敢看错,赵督军、刘军师率部向东追击,言敌寇往东逃窜。然在昨日,敌人大军却从泗水下行,击破我军,占据营垒。” 徐晃微叹了声,说道:“刘军师当中霍峻惑敌之策,霍峻名为东行,实则西归泗水,诱大军轻出之际,乘舟舸南下,突出泗口之围。” 夏侯尚理顺霍峻的用兵路线,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声东击西,迷惑我军,致使泗口空虚。霍峻用兵狡诈至此,世间怎有如此之敌!” 徐晃神情略有恍惚,相较于初出茅庐的夏侯尚,他与霍峻或多或少较量过。 他不仅参加过金口之战,也参与过汉中之战。金口之战,霍峻以火大胜;汉中之战,霍峻翻山越岭,走山道千里斩夏侯。 今日作为围剿霍峻中的一员,眼睁睁看着霍峻耍得他们团团转。 徐晃神情惆怅,说道:“霍峻用兵当神鬼莫测也!” “公明将军,泗口营被霍峻所取,今当如何是好?”夏侯尚问道。 “泗水营垒坚固,今霍峻转驻,非我军轻易可下。” 徐晃挽着缰绳,说道:“自刘军师东进之后,徐淮空虚,我军深入泗口,与大军孤立,非明智之举,宜当撤归洨口,听候大王吩咐。” 徐晃对屯兵泗口的霍峻,心中已生畏惧。这种敌人太过可怕了,几乎是防不胜防,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他的猎物。 “善!” 短短之间,徐晃与夏侯尚达成共识,率军原路返回洨口。且回程的路程甚快,生怕霍峻得知他们的行踪。 然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霍峻派诸军北上,欲迁睢、泗二水百姓南归,泗口营自保有余,却无出击之力。 且不言徐晃、夏侯尚原路撤军,那被霍峻所骗,向东追击的赵俨、刘晔、文稷等人真就是全力追击,生怕慢了一步,从而错失霍峻大军。 经过多日日夜兼程的追击,在四月十二日那天,追击的魏军将士终于赶至朐县。 但过了不久,赶至朐县的魏军却傻了眼。他们派出大量的斥候搜索,根本不见霍峻大军。 徐盛所统的舟舸虽兵至郁洲岛,但见到追击的魏军,似乎看见了什么信号,率军拔营而走。留下满脸迷茫,独在风中凌乱的魏军将士。 魏军诸将互相争论,对汉军的行为多有不能理解。甚至反应慢的将领,还在那疑惑霍峻为何迟迟不出现,是不是已经与徐盛一同乘船离开。 众人七嘴八舌在讨论,刘晔则是神情阴郁,低叹不语。 事情进展到了这种地步,刘晔还不知道的话,则是他的愚蠢了。他与霍峻在对赌上,赌输了。 当得知霍峻渡过泗水,舍舟东行时。实际上刘晔猜到霍峻可能会反戈一击,乘船顺流而下。然刘晔在几经犹豫下,选择相信他看到的内容,坚定认为霍峻会率军东至海滨。 如今不见踪影的霍峻,率船队离开的徐盛,无不都说明他与霍峻在对赌上赌输了。 刘晔暗自苦叹,霍峻怎能如此善料人心? 或许唯有军师刘晔认为这是场赌博,实际上对于霍峻而言,无论刘晔作出如何选择,霍峻都是赢的一方。 魏军不走,霍峻收到情报后,大不了辛苦点向东而行。 若魏军贪心追击,霍峻可按今时这般,回马重渡泗水,乘船南下泗口。 至于徐盛率舟舸至郁洲,则是霍峻命全琮代传的书信。信中霍峻让徐盛率舟舸至郁洲,来接自己回国。如果没看见自己,看见追击的魏军至朐县,不用过分担心,说明他已回淮南了。 故而霍峻的三渡泗水,多有运气成分。若刘晔不配合,他大体只能二渡泗水,且还要舍弃舟舸,哪有三渡这般潇洒从容。 “子扬?” 赵俨看向刘晔,问道:“今下形势当是如何?” 刘晔迎着众人目光,苦涩说道:“我中霍峻声东击西之策,若所料不差,霍峻从泗口入淮。” 接着,刘晔神情低落,说道:“参谋有失,晔当向大王请罪。今时,孙观战死,下邳城仅有臧霸、尹礼二将固守,我军当撤离东海,还保下邳。以免霍峻引兵北击,谋取下邳郡。” 得闻刘晔之语,帐中诸将发出嘈杂之声,或为霍峻耍了他们而感到震惊,或为刘晔害他们连续奔波而不满。 “霍峻手上仅有疲军二万人,怎敢再犯下邳城?”赵俨问道。 “以防万一!” 刘晔捋着胡须,叹息说道:“按兵家常理言,霍峻不敢轻犯下邳。然霍峻休整充沛之后,借得舟舸之利,恐会卷土重来。” “今撤至下邳城,得粮辎重补给,进而稳固下邳。再与大王呼应,察敌情之形势,度进军之方略。” “善!” (本章完) 第400章亡魏者,必霍峻也! 涡口,荆山。 淮水长有千里,非尽是宽阔平原,亦或崇山险峻之所。如涡口,其南岸为涂山,北岸为荆山,两山夹江对峙,犹如长江小三峡。 自霍峻西进洨水,佯装从涡、洨二口渡河起,曹刘两军从寿春移师到涂、荆二山对峙。 刘备依仗自己有水师优势,多次飞龙骑脸,架弓弩于舟舸上,远射岸边扎营的魏卒。多次派遣军士袭取魏营,于霍峻东行那夜,俘获数百魏卒,成功地牵制了曹操的注意力。 而那曹操则是分心于北面,派出大量斥候探查霍峻的踪迹。然霍峻的踪迹始终求而不得,直到霍峻兵入睢水之时,曹操才收到霍峻率大军东折的消息。 紧接着,曹操陆续收到刘晔、徐晃的消息,以及霍峻送来的书信。 随着曹操对事态的逐渐了解,这让他愈发难绷! 魏军大寨,高坡上。 贾诩眺望涂山的险峻,捋须微叹。 “父亲!” 贾模顺着蜿蜒的山道,趋步而上。 见是自己儿子,贾诩问道:“大王今下如何?” 贾模沉着脸,微微摇头,说道:“大王大怒,众臣不敢近。唯吴侯勉强劝谏,方让大王稍平心中愤懑。” “吴侯?” 贾诩苦笑摇头,评价说道:“奸佞小人,上揣君心,下结党羽,非我大魏之幸啊!” 贾模满脸疑惑,说道:“吴侯为人公允,处事有方,理政清明,能和众人,深得大王之心。父亲怎能言吴侯为小人乎?” 见儿子不谙政治,贾诩直言说道:“贤臣或非有能有德之辈,小人亦非无才无德之徒。” “这?” 贾诩进一步解释,说道:“一人贪财好色,党羽众多,但却军略过人,恩济吏民,忠于国事,可为贤臣否?” “可为贤臣也!”贾模说道。 贾诩反问道:“一人性格亲和,调和君臣,治政为长,然却结交党羽,因公而谋私利,是问为贤为奸?” 贾模思虑少许,说道:“君贤则臣贤,君昏则臣奸。” “善!” 贾诩说道:“你口中之贤臣是为霍峻,你口中君昏臣奸之人是为孙权。奸与贤非有能无能之分,而需以公事为分!” 贾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父亲知吴侯非贤人,何不上谏与大王。” 贾诩苦笑几声,说道:“我为降人,大王能重用为父,已是荣宠至极。若妄言人事委任,则受外人非议,此乃取祸之道。” 当一个降人想融入一方势力,可行的道路不多,贾诩、孙权二人各自都走出了条成功的道路。 贾诩凭借自身的才能,以及不与外人过多往来的行为,赢得曹操器重。 孙权凭借自己的情商与政治能力,积极融入曹家圈子。如通过曹彰的关系,认识曹丕;或通过舍身救主的手段,赢得曹操的信任。 若是差点,那就像那张郃,一辈子给人打副手,帮夏侯渊刷出虎步关右的战绩。 当然若实在超级能打,像张辽那般,凭借过人的战绩,就可以不用为曹家将打副手。 “今后你与吴侯关系尚可便好,不必过分亲昵,亦不可与吴侯疏远关系。”贾诩叮嘱说道。 “诺!” 贾模念起什么事,说道:“大王为霍峻逃出重围,反斩孙观,颇是震怒。父亲是否要劝谏几句,以免大王震怒伤身!” 贾诩面露惆怅,说道:“霍峻精通兵法,纵出道至今,未尝一败。善于制人,用兵如神。声东击西,三渡泗水,被斩杀一将,如此之耻,大王又岂能不怒?” “父亲是否太抬举霍峻了!”贾模说道。 贾诩看了眼贾模,淡淡说道:“伱不知兵,你让营中诸将讲述霍峻行进调动,或能从舆图上得见行进路线。但让诸将学霍峻这般带兵,除大王外,怕无人能复刻出来。” “如与高手对弈,霍峻拨弄棋子,却让众人四处奔走,顾东难顾西。霍峻战术看似平平无奇,能用声东击西寥寥四字概括,但三渡泗水之战术,却是博大精深。” “一渡为妙招,二渡为出奇,三渡为归真。” 继而,贾诩观望左右,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容父妄言,若中国被水贼所灭,定当亡于此人之手。” “为父若不幸先逝去,模儿当谨慎言行,知时事度进退。懂否?” 见父亲这般郑重言语,贾模正色应道:“儿不敢忘!” 父子又畅聊了半响,则顺着山道下山回营。 大帐内,曹操已非震怒之时,然脸色依旧冷冷,目含杀气。 霍峻那封信伤害性不大,侮辱性严重。其上言,劳公于涡口久候,赵俨、刘晔、臧霸,非敌也,公宜来泗上决战。 “大王,赵俨、刘晔请罪疏送至!” 司马懿蹑手蹑脚的走入帐中,轻轻地将两份书信放在案几上,生怕曹操盛怒之下,拿他撒气。 曹操拿起巾帛,草率翻阅了几眼,便生气地扔到案几上,闷声说道:“请罪,请什么罪?” “被那霍峻哄得团团转,让他们去东便去东,奈何不了霍峻分毫。且还让霍峻趁机斩杀孙观,乘舟舸全身而退。围堵霍峻之策,恐成南人笑谈之事。” “大王,此役虽让霍峻逃脱,但却无损大局!”孙权劝谏道:“大王断不如霍峻之意,因怒兴兵,入水泽与水贼缠斗。” 曹操揉着太阳穴,神情既愤怒又无奈。 他纵横天下二十几年,破黄巾,擒吕布,灭袁绍,降马超,然也不得不承认,霍峻此次用兵太潇洒了。 利用刘备为棋子,牵制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后率兵东行西奔,耍得刘晔、赵俨等人团团转。 最终一整套下来,霍峻不仅毫无损失,甚至还斩了孙观,今时还命诸将北上迁民,这就让人又气又恼。 “臣诩拜见大王!” 待曹操的愤怒渐散之后,贾诩方姗姗来迟。 “免礼吧!” 曹操神情不怒不喜,挥手说道:“霍峻小儿,借刘备大军,与舟舸之利,撤至泗口。今围剿霍峻之策虽是不成,但也将其逼入绝境。今大敌当前,且饶霍峻一命。” 嘴硬后,曹操话锋一转,说道:“水贼得舟舸之利,恃兵轻进,或劫掠百姓,或围攻城邑。虽非大患,但却伤民。今诸君可有计谋教孤,阻敌轻进中原。” 霍峻这次在徐淮地区肆无忌惮的穿插奔行,虽未造成大量损失,但也让曹操为之警惕。若今后水贼凭借舟舸,深入各地水域袭扰,河南则难言太平,务必要将这些威胁扼杀于萌芽当中。 在众人的沉默不语中,司马懿趋步而出列,说道:“启禀大王,懿有一计或可破水贼袭扰之策!” “准言!” 司马懿拱手说道:“启禀大王,昔白波军、南匈奴于河东作乱时,河东士族多修坞堡,以御乱军劫掠。待水贼兵退之后,大王可命淮北各地士族修建坞堡。” “今后贼寇若乘舟舸而进,受限于坞堡,难以掠民。不得百姓,又无长久之粮,水贼必退也!” “修筑坞堡?” 曹操捋着胡须,沉默深思。 坞堡非新奇之事,西汉末年,各地士族便修建坞堡,举乡兵以为自保。 光武帝统一天下后,虽命天下士族禁止修筑坞堡,但禁之而不能绝。尤其西北与边疆地区,由于常年遭受羌胡袭扰,坞堡建造之风大盛。 司马懿建议淮北地区修筑坞堡,不得不说一个好主意。当然也必须要认清一件事,一旦允许士族开始修建坞堡,则意味着淮北士族将拥有一定的自卫权。 今后即便是曹操想核查人口,也无法威逼拥有坞堡的士族。司马懿这个建议,犹如双刃剑,利弊皆有,这让曹操难以抉择。 沉默良久,曹操环顾众人,说道:“诏淮北士族修建坞堡之事,容孤深思一二。” “诺!”司马懿撤步入列。 “大王,今水贼大部仍于淮南作乱,当如何应对?”孙权问道。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命赵俨、刘晔、文稷等人佐臧霸固守下邳郡,不与霍峻轻战。我自率军与刘备对峙,寻机胜敌,或是逼其兵退。” “诺!” “今军中疫病如何?”曹操问道。 “启禀大王,大军之中疫病愈发严重,不仅有军士患病,连那医师亦有患疫病。” 孙权苦着脸,说道:“上官之中,如那陈门下(陈琳)身染疫病,纵得药石救治,也不见好转。权已将患疫军士单独而置,与身体健壮者隔离,以免疫病互染。” 曹操目光闪烁,问道:“那水贼营中状况如何?” “据斥候所言,转运草药舟舸,多由从合肥运抵八公山。具体详情,权难深之。”孙权答道。 “启禀大王,多日前南贼生擒督将公孙阳,帐下数百军士被擒。其间有名降卒趁夜色昏暗,潜过淮水,偷回大营,据他所言,水贼中得疫病者不少。”司马懿说道。 “嗯!” 曹操不动声色,说道:“疫病严重,当让营中将士小心。众医师当尽快寻得良方,以医治军中将士。” “从即日起,军中诸将凡左右有患病者,不得参议军事,为期三十日。三十日无病,方可参议军事。若有政见,或有军令,皆为书信代传。” “诺!” 魏晋时期,虽无病毒,空气、水源传染的概念出现。但却有密接、隔离等措施行为的出现。 如西晋时,凡朝臣家有时疫,身虽无病,百日不得入宫。亦或是汉末,设立疠所,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 今时连门下督陈琳都患病了,这让曹操不得不为自己担心。为了自己与曹魏高层的身体安全,唯有禁止密接文武来参与军议。否则感染瘟疫,不用刘备北伐,整个魏国都玩完! (本章完) 第401章疟病渐起 汉军营寨依水畔山而建,以涂山大营为中心,分有水陆二寨。数百艘舟舸停泊于水寨中,时有斥候进出;步卒于营中操练,高呼军号。 涂山大营,大帐内。 刘备手握巾帛,既惊又喜道:“仲邈声东击西,诱敌东奔西走,保全大军之下,竟又从泗口而归。如此用兵,令人闻所未闻啊!” “统观霍督用兵,飘逸难测,转进如风,令行禁止,进退有度,处危而不乱,盖古之名将,亦难及也。”庞统感叹道:“今无论如何,霍督领军全身而退,当可喜可贺。” 刘备持巾帛踱步,笑道:“仲邈于书信中请援,今当拨兵粮与仲邈,助其南迁泗、睢二水百姓南下。” “诺!” “大王,霍督既率军安然归国,不知今下当如何进军?”赵云问道。 “这~” 刘备微微皱眉,说道:“水决之策已被曹操识破,今雨季大盛,寿春雨潦,淮、肥二水淹没原野,难以下营扎寨。今下除非击破曹操,则无下寿春之望。然欲击败曹操,怕也不易啊!” 顿了顿,刘备看向众人,问道:“诸君以为当下应如何是好?” 之前刘备本想积蓄肥水,从而水淹寿春。然不料被刘晔、贾诩抓住机会,试图围剿深入下邳的霍峻。 霍峻则是花了半个月,上演飘逸绝伦的三渡泗水,耍得魏军诸将团团转,最终全身而退。但精彩归精彩,其为了牵制、迷惑曹操,刘备率大军东进涂山,又决肥水,阻田豫、于禁等将追击。 这般下来,刘备已丧失围取寿春城的先机,加上曹操率大军在淮北与他对峙。今下的刘备除了跨江击败曹操,已是找不到取胜的机会,但想要跨江击败兵力众多的曹操又谈何容易呢? 黄权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大王,恕权斗胆,臣窃以为今下或可撤军。我军借雨水大涨进军,然寿春低洼,城多水涝,难以破之。若待秋冬取城,则水势大降,时舟舸难进,不利我军用兵。” “今曹操统兵于淮北,用兵谨慎,无决战之心。与敌久持,非明智之举,《左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徒使七军困于水泽之间,进无所略,非用兵之道也。依权浅薄之见,大王当可撤军也!” “撤军?” 闻言,刘备眉头紧皱,说道:“今出兵方三月,未尝大败,何言撤军?” 刘备积蓄三年,方换取今下这次北伐,若草草退兵,让刘备甚不甘心啊! 庞统捋须而思,说道:“大王,今淮水大涨,利我不利敌。今不如对峙至秋季,看那曹操是否有决战之心?若觅不得战机,大王当趁水势下降之际,统大军南归;若寻得战机,当与曹操战之,败敌以取胜。” 刘备于帐中踱步沉思良久,看向一言不发的法正,问道:“孝直可有不同之见?” 法正抬头应答道:“启禀大王,正思金口之役,曹军将士多染瘟疫之事。” “瘟疫?” 刘备止住脚步,表情凝重下来,问道:“今军中疫病如何?” 淮水非天险,两军多有交战,人员互相俘虏。今下不仅曹操营中有感染瘟疫之人,对岸的刘备军中亦有染病之人。 “不容乐观!” 赵云整理思绪,说道:“之前擒获贼将公孙阳,不料公孙阳及帐下军士多患疟病。两三日之间,我军不少将士渐有病症,众医师束手无择,药石难救。” “云从医师叮嘱,将患疫之人,安置于疫营当中,不与外人通。然纵使这般,营中军士亦多得疫病。如参军习祯患有疫病,今由左右侍从照料。” 刘备凝眉问道:“每营都有吗?”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启禀大王,八公山大营得患疫病者众,我涂山大营将士患病不少,泗口大营则无染病将士。” 说着,赵云面露难色,说道:“几日下来,患病军士已约有千余人,且每日人数多有新增。” “医师无法治之?”刘备表情严肃的问道。 赵云神情苦涩,说道:“近日以来,医师身染疫病者已有十余人。其余随军医师几日研讨下来,有言伤寒者,或有言疟病者。以伤寒治之,不见好转;以疟病治之,则不知如何下手。今虽有草药,却无方可救!” “且先让医师竭力救治,容孤写信与孔明,咨问国中是否有能治疟病之人。”刘备说道。 疫病之下,刘备纵是君王,也无计可施! 被疟病扰乱心情的刘备,说道:“至于退兵之事,容孤多思几日。” “诺!” —— 八公山,汉军营寨。 大帐内,鲁肃坐在榻上,质问道:“今营中疫病多起,诸位可有救治之方?” 众医师立于帐中,面对鲁肃的质问,或有羞愧,或不敢应答。 沉默良久之后,医师张施拱手,说道:“将军,恕仆才疏学浅,自古以来,疟病多无药石可医。今营中将士手脚肿大或能医治,但身染疟病之人,恕仆无力救治。” “将军,恕我等无能为力啊!” “将军,仆仅晓刀箭外伤之疾,疟病知之甚少,何敢言医治之语。” 有了张施的带头,医师们也多有诉苦。 他们这些军中医师多是岁数年轻之人,因南汉大军缺少医师的缘故,他们被挑选出来,由经验丰富的老军医集体培训,继而便随军出征。 故而他们所擅长的内容无非就是常见的小毛病,知道点土方法,会治点外伤。疟疾这种病症,不用说他们了,连集中培训他们的老军医估摸都不会治。 汉代医术远不及日后的现代医学,不仅缺乏成体系的医学知识,连对疾病的认知都有互相矛盾的存在。 由于交通的不便,年轻医师们所认识的草药也不多。让他们治理疟病,真就赶鸭子上架了。 “将军,国中不乏精通医术者,如许椒,许医工;杜度,杜大家。”张施建议道:“许、杜二家,为荆汉医术之翘楚者,或有医治疟病之法。” 盖或是知道年轻医师的不靠谱,鲁肃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道:“你等多用心照料患病军士,将患病军士置于疫营之中,不与无病军士同居,尽量减少患病人数。” “许、杜二家,我当命人去请!” “诺!” 望着医师退下的身影,鲁肃满脸的无力。 若是与曹军将士搏斗,他尚有计可施。今下他与疾病这个无形的敌人争斗,真就无计可施。除了隔离患病军士这方法外,他有药难用,无医可用,容不得他不无奈。 忽然间,鲁肃四肢顿感冷意袭来,继而席卷全身,他只感觉鸡皮疙瘩战栗而起。帐外是那炎炎的烈日,但身处帐内的鲁肃犹如置身冰窖当中。 “怎么如此的冷?” 鲁肃拿起身旁的外袍,将自己裹起,继而瑟瑟发抖地蜷缩到榻上。 见状,左右服侍的随从急忙上前,询问道:“都督怎么了?” “冷!” 随从见鲁肃口唇发青,颜面苍白,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连忙将身上的外袍盖在鲁肃身上。 接着,随从又去拿了床被褥,盖在鲁肃身上。 “都督,还冷吗?” 鲁肃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说道:“冷~” 见状况严重,随从顿感鲁肃状况不妙,疾步出帐,去呼喊那些离开的医师。然这些医师回到帐中,竟也不知如何下手。唯有让人多拿床被子,给鲁肃盖上。 或是有被子取暖,约过了半个小时,鲁肃精神渐渐好转,蜷缩的身子转为平躺,脸色渐有血气。 “都督!” 随从问候道:“今身体何如?” 鲁肃将被子掀开,虚弱说道:“已无大碍,拿杯水来。” “诺!” “将军四肢畏寒,可暂饮治风寒之汤药。”张施拱手说道。 鲁肃抿着杯中水,望着眼前这群庸医,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医师们多感庆幸,则向鲁肃行礼告退。 随从见鲁肃端起了笔,劝道:“都督身体不适,今不如早日休息,以免过分操劳。” “无事!” 鲁肃拔掉毛笔尖上的长毛,说道:“今晚煮碗肉糜便可!” “都督当早日休息!” “嗯!” 自感神志不清,鲁肃先是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些许。继而再拿起了笔,在空白的巾帛上下文。 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大几百字,鲁肃共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鲁肃写给霍峻。 信中表达他对霍峻突出重围的欣喜,赞叹了三渡泗水的飘逸。接着,鲁肃谈及他对营中瘟疫的担忧,今时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无医治之法。若让曹操知晓,于大军而言并非是件好事。 第二封信,则是上表与刘备。 鲁肃认真谈论疟病,言及军中无医可治,有药难施的状况。军中感染疫病之人日多,宜当早寻对策之法。若找不到医治之法,鲁肃则建议刘备撤军。最后,鲁肃简单提及了下自己身体的不适。 “命人分别送至大王、霍督手上。” 鲁肃将两封信表名写好,搁笔于案上,唤随从将两封书信寄出。 “诺!” (本章完) 第402章瘟疫噩梦 公元217年,建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 泗口,汉军大营。 大帐中,霍峻神情愉悦,与蒋济谈笑风生。 “据三将消息来报,此行北上迁民,破下相、凌县、取虑三县,得民三千余户,战果颇丰啊!” 霍峻坐在榻上,笑道:“迁三千余户百姓至淮南,将可大大充实江淮人烟。内有百姓为援,后有江左供给,可保淮阴、钟离不失尔!”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江淮辽阔,东西千里,多有军事重镇。若大王允许,或可增设下邳郡,以为御边之用。”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此事我当会上报于大王,由大王裁决后,方能决议是否增设下邳郡!” 江淮地区有三郡,分别为庐江郡,太守霍笃;九江郡,太守蒋济;广陵郡,太守刘基。之前有遥设过下邳太守,由昌豨出任。江淮三郡不属于扬州,而是旧属于南汉徐州,由霍峻领徐州刺史。 如今霍峻此番北上,虽然没攻克下邳,但却将战线向北延伸到百余里。除寿春外,淮南地区尽属南汉的控制下。 疆域扩增,拥有下邳郡的淮南土地,南汉实际复设下邳郡并非不可。当然百姓之稀少,继续以广陵、九江二郡治理,也并非不可。 一切要从江淮军事以及政治角度出发,去思考是否有增设下邳郡的必要。毕竟乱世之中,总要有萝卜坑去满足南朝功勋将领。 如随着霍峻南征北战的那些将领,由于常年在江淮作战,形成了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江淮军功集团。 这些追随霍峻的将领中,除了霍笃、蒋济二人升迁太守,徐盛、高翔仅得拜亭侯。如此寻常的官职,早已不能满足诸将需求。蒋济向霍峻这般说,无非在隐晦提醒而已。 说着,霍峻看向帐中众人,笑道:“此役详细过程,某已全部记述而下,派人交与大王。大王浏览之后,大为赞叹,已命随从前来犒劳诸君。” “大王恩德!”众将拱手而笑,说道。 话音未落,霍范手持书信,趋步入帐。 “都督,大王与鲁副督命人送信而来!”霍范将书信递上,说道。 霍峻用刀具敲开印泥,先取出刘备的书信。 刘备于书信中,多是讲述手下众人对继续北伐的不乐观,建议刘备撤军的那些缘由。如寿春难克,军中爆发疫病,曹操兵众等理由。 当然刘备也知道这些客观存在的条件,但刘备却对撤军不甘心。刘备想选择庞统的建议,与曹操对峙到秋季,然后再做下一步的判断。 但鲁肃从八公山传来的消息,却让刘备陷入两难境地。故而刘备想问问霍峻的意见,是否撤军回国。 摸着小胡子,霍峻若有所思。 半响后,霍峻抬头看向蒋济,问道:“子通可知大军疫病之事否?” 蒋济微微颔首,说道:“略有耳闻,自大王率军驻扎寿春起,因地势低洼,雨水多涝,先军士手脚肿大,后热寒来袭。医师医术多有不精,所开药方无效,故军士多有患病。” “何疾?” 蒋济思虑少许,说道:“或言伤寒,或言疟病。” 提及疟病,蒋济的脸色不太好看,说道:“若是疟病,恐成大疫尔!” 不仅是蒋济神色不妙,霍峻神色亦是低沉,叹息说道:“希望是伤寒,而非疟病。若是疟病,于国于军而言,皆非好事。” 疟病则是后世的疟疾,在古文中小病曰疾,大病曰病,故疟疾在古代中称为疟病。 疟疾从先秦时期就有记录,几千年下来,疟疾仍在折磨着人类。不论是金鸡纳霜,亦或是青蒿素之类药物,都只能抑制疟疾,而无法消灭疟疾。 金鸡纳霜的话,其产自南美大陆,因大航海时代,方传入中国。但随着疟疾的抗药性增强,金鸡纳霜的效果渐渐减弱,已是不足以治疗好疟疾。 故而古代凡得疟疾者,几乎百死仅得一生。如清朝康熙得疟疾,若非得到传教士所献的金鸡纳霜,恐怕要死在疟疾手上。 心情略有沉重,霍峻拆开鲁肃的书信。 得见鲁肃所写书信,霍峻眉头直接皱了起来。信中鲁肃直接点出,军中将士已是确诊患上疟病,而非风寒之类的疾病。 在他的八公山大营中,患病士卒日渐增多,疟病渐渐传播开,鲁肃担心会进一步形成瘟疫,从而蔓延到各军。且鲁肃自感身体不妙,写书信那日,似乎患上疟疾,冷得直打摆子。 拿着书信,霍峻不由发怔! “都督!” 蒋济见霍峻神情不对,问道:“子敬于信中莫非提及疟病,亦或是八公山战事不妙?” 霍峻放下书信,长吐浊气,叹息说道:“据子敬所言,非是风寒,当是疟病。且子敬似乎已得疟病,情况并不乐观。” “什么?” 蒋济吃惊不已,说道:“子敬向来身体健壮,好习弓马,今怎突得疟病。莫非八公山大营中瘟疫已是大散而开,那伯充兄今下如何?” 霍峻从榻上起身,面容已是布满忧愁。 瘟疫二词如同噩梦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上,前世那场遍布全球的瘟疫,以及建安元年那场恐怖瘟疫,深刻于他的记忆深处。 建安元年,南阳大疫。不仅父母得病身亡,他那住在樊城的未婚妻及其一族也多有伤亡。 今时疟疾出现于军中,鲁肃已经患上了,那他的兄长霍笃呢? 根据之前来的书信,兄长言及身体无碍。今下唯有希望兄长平安无事,不要染上疟病。 “撤军!” 霍峻负手背腰,沉声说道:“今时当不可与曹操继续对峙,必须要撤军。若不及时撤军,将不知多少军士会亡于淮水?” “夏时疟病大盛之日,若处置不当,不仅大王帐下大军损失惨重,连吴楚百姓亦要受瘟疫之害,时横夭难救,三亡其二,唯户户哀哭尔!” 霍峻虽然不懂医学知识,但多幸屠先生获奖,出于好奇心粗略了解疟疾。疟疾通过血液、蚊虫传播,而非空气、唾液传播。 今下想要杜绝疟疾的传播,唯有清除蚊虫。而在行军作战中,为了获取水源便利,唯依山畔水扎营,这极大利于疟疾的传播。 行军作战中的卫生条件与居住环境远不如归国定居的营寨,同时军队属于是人群聚集型组织,人口密集居住。蚊虫大量滋生于水泽,极大便于疟疾的传播。 尤其是盛夏之时,江淮地区常年人烟稀少,水泽山林居住着不计其数的蚊子,在没有蚊帐、蚊香的年代,蚊子将是不少人的噩梦。 在疟疾面前人人平等,它可不认你是什么身份,一旦得上了,基本就意味着要到地府报到。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下去。再打下去的话,不仅是大军士卒会染上疟病,就怕江淮百姓也染上疟病。彼时江淮大疫,再传到吴楚,那对南汉而言,无疑是大灾。 沉吟许久,霍峻说道:“我明日离营,赶赴中军,劝大王班师回朝,肃清疟病,以免形成瘟疫。” “其间,泗口之兵暂由子通统率,凡见蚊虫立即扑杀,多取艾草驱蚊。严命各营军士不得赤裸臂膀,以免被蚊虫叮咬。” “蚊虫?”蒋济露出疑惑之色,问道。 “正是!” 霍峻神情严肃,说道:“蚊虫不仅吮吸人血,亦吸兽血。人、兽之血不相容,汇于蚊虫体内,滋生疟病之邪气。含有邪气之蚊虫,叮咬血肉,则将邪气侵入人体,故人得疟病由此而来也!” 霍峻这番古今医学杂糅,说得蒋济一愣一愣。 紧接着,蒋济猛地撸起袖子,在手腕上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肿,紧张问道:“都督,济今早被蚊虫所伤,不知其间可有疟病之邪气否?” 见蒋济如此,霍峻顿时哭笑不得,说道:“疟病邪气,难以用肉眼所见。依今之形势观来,含有邪气蚊虫当生在淮西,淮东蚊虫应寡含疟病邪气。然我军处淮水下游,恐邪气东传,当不可不备。” 听得霍峻这般解释,蒋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都督深晓疟病,不知可有药方救之?”蒋济问道。 霍峻脸色再次凝重下来,叹息说道:“我虽知疟病之由来,但却无治愈疟病之药方。” 闻言,蒋济那期待的双眼又黯淡下去,说道:“唯有观南方良医之间,得有治疟病之法。” 霍峻用那低不可闻的声音,轻道:“青蒿素?” 继而,霍峻暗自摇了摇头。缺少现代科技提炼的青蒿素,怎能治愈得了疟疾? 青蒿素里的成分能治疟疾,但没有广泛流传开,或许就证明了青蒿素治疗方法的极其不成熟,亦或是具有严重的危险性。 然无论如何,今下唯有先劝刘备撤军,尽量减少疟疾带来的损失。 拍了拍蒋济的肩膀,霍峻说道:“明日之后,军中有子通坐镇。军中扎营条例当严加遵守,切不可擅自更改,扑杀蚊虫,杜绝疟病四散。” “都督既知疟病之害,西行当多加小心。”蒋济说道。 “善!” (本章完) 诱惑与选择(说明) 意动不代表行动,心想不代表作为。 穿越者不代表圣人,凡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是否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从而约束自己。 季汉之所以浪漫,在于刘、关、葛都控制住内心的欲望,选择了常人不敢为之事。 或有人喷主角不应该动心,不应该有非份之想。 但实际论之,真有泼天富贵放在你面前,供你选择,不知你会怎么选。 你不代入霍峻的境遇,则难理解这对霍峻而言,属于是崭新的十字路走向。 一面是称孤道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面是为人臣子,看人脸色,畏惧流言,不敢逾越。 其间之诱惑,非是轻飘飘言穿越者不应动心。若穿越者不应动心,试问穿越者穿越古代为何要奋斗? 今下社会上的诱惑那么多,美色、金钱、权利,多少人能真正的坚守本心? 我之前因工作之故,与中小老板接触过,上至数千万到亿,下至数百万级别。 除因风口,一步登天者外。多少因创业之艰难,产生放弃的念头。然因生活所迫,不得已奋力一博,方有小成就。 从一而终,没有过杂念的人,不能说没有,盖世间少有。 关羽背离曹操,选择颠沛流离的刘备,敢言关羽不曾动摇过信念? 料关羽知追随刘备,盖凶多吉少。然信义之下,终驱散了他内心的犹豫,纵义无反顾的追随刘备。 刘备奋斗那么久,四旬有余,一事无成,寄人篱下,他就没动过放弃的念头? 盖因信念之故,驱散了他心间的畏惧! 当关、刘二人抛弃内心真正的杂念,选择迎难而上时,这才是蜀汉的浪漫。 纵览葛公之过往,初有孙权间之,葛公不弃刘备;后刘备托孤,蜀汉凋敝,曹魏众高官书信劝降,葛公选择留守蜀汉。 葛公忠于理想,品德高洁,非是我所能比,霍峻亦不能比。 然葛公不知兴汉之艰难吗? 以葛公之智怎会不知? 料多少无人的日夜,葛公忧叹兴汉之难,然无非是心中的信念、承诺,支撑葛公走下去。 当蜀汉众人怀疑能否北伐成功时? 诸葛亮隐藏其心中的柔软,选择以政治强人的面容,用他的实际行为去证明兴汉还要希望。 一伐失败,亲信马谡弃战而逃,儿子诸葛乔病逝。 难料想葛公彼时之心态! 无考验,怎能见真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因自身修养,克制自身之欲望,选择艰难的道路。 王印是政治信物,对于心怀野望之人,必不会行污秽之事。 当霍峻用男女之事,亵渎王印时,他早就将淮南王看空了。舍弃眼前的诱惑,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刘备托孤,与葛公协手,共辅二代,三兴大汉。 盖史官会记曰:初,曹操欲以淮南王诱峻,先时武汉谣言大盛,以污峻之名。后命蒋干以韩、白前事说之,割寿春,许封淮南王。或有旧部应然。 峻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君上视我为手足,我当以心腹待君,岂可以寇仇待之。君不背我,我必不背君!”遂令丁奉斩蒋干首级,与淮南王印,送呈至武汉。 当实际行动作出后,曾经浮现过的其他杂念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行为吗? 当主角作出行为,且献出胜魏之策,比什么都重要。 ----------------- 实际上我个人对辅佐文,没有多大的感冒,因为按真实来说,不仅是考验主角,还考验君上的人品。 写无脑点,主角赢赢,君主喊牛逼。然后君主不会去思考功高盖主之风险,作者也有意隐去这段内容,阖家欢乐。 而我之所以写季汉辅佐文,无非是因刘备、刘禅及葛公之故,愿动笔书写故事。 料季汉外,我是决不会碰辅佐文。纵览历代功臣,除非君主过于牛逼,能压得臣子,大多数没什么好下场。 郭子仪、李光弼的善终,盖有中唐形势,唐皇为人,及郭、李二人不同的应对措施。 第404章不能战! 且不言霍峻交代完大军布置后,只身西行涂山,前往拜见刘备的。 淮北,魏军营寨。 大帐内,众吏员向曹操汇报着因得瘟疫而逐渐增加的患病人数。 “大王,今军中瘟疫肆虐,得患疫病者当不下三、四千人。虽有医师入营救治,然多束手无策,有言伤寒者,或言疟病者。所开药方繁多,然有效之方却无。” 孙权神情忧愁,说道:“纵将患病将士置于疠营,但营中仍有军士不断发病。今不仅陈门下身染疫病,徐祭酒也染重病,畏寒发热,医师束手无策。” 曹操依靠在凭几上,问道:“孔璋病情可有变化?” “陈门下病情已是加重,寒热交替,连日昏迷。据医师所言,若无良药根治,其不日将亡也!”司马懿说道。 曹操神情多有惆怅,微叹说道:“孔璋、伟长乃文学出众之辈,今身染疫病,天多有不公啊!” 陈琳虽撰文辱骂过他,但曹操不以为意,反而爱惜陈琳的才华。如今听到陈琳不日将亡的音讯,这让曹操甚感心痛。 听着曹操这般叹息,众人心中多有伤感,亦或是为周围存在的瘟疫病毒而感到惶恐担忧。 曹操望着帐下众人,手指在凭几的扶手上敲击,暗忖道:“今下疟病恐怖,上至近臣文武,下及普通军士多有担忧,需命人入营治疾。即便不能治愈疟病,但也要安抚军心,以免军心涣散。” 沉吟半响后,曹操开口问道:“兖州刺史可在?” 衣着简朴,气质儒雅者,趋兵出列,拱手道:“臣司马朗在!” “伯达载运医师与大量草药至营,当多有劳累!”曹操说道。 “为国家效力,臣安敢言劳累二字。”司马朗说道:“仅臣多有惭愧,疫病肆虐,臣所带药材多是无用。” 之前军营患有疫病,仓促南征的曹操,军中缺草药,故而命兖州刺史司马朗收集草药南下。 曹操说道:“今军心因疫病之事多有动荡,需安军心,齐治疫病方是上策。然大军至今尚无主持治疫之吏,卿既携兖州医师及药材入营,不知是否愿主持治疫之事?” “臣愿领此重任!” 闻言,司马朗毫不犹豫,拱手而应道。 人群中司马懿见司马朗奉命,不禁皱眉深叹,主持治疫之事,可非良差。 见状,曹操忍不住提醒几句,说道:“疫病肆虐军中,君为国之上卿,当多加小心,不可轻入疠营。” “多谢大王关心!” “刘备屯兵于淮南,敢问大王,今军中多疫,不知何以对之?”贾诩问道。 松紧眉目间,曹操说道:“今军中多疫,暂命各军固守,不可轻易出战。我军据守不战,不消多时,刘备必引兵而退。” “诺!” 这场战不仅刘备不甘心,连那曹操心中也是不服。先被霍峻骑脸输出一番,今下将士又被疫病折磨,这让他趁势反击的计划彻底泡汤。 为了不被刘、霍二人所趁,曹操唯有采取据守不战的战略,以免重蹈金口之役的覆辙。 接着,曹操与众人又聊了其他的话题,方才让帐中众人退下。 司马懿出帐后,寻上兄长司马朗,担忧说道:“疫病肆虐军中,医师无计可施,亦无药可医。莫非兄长不知领持治疫之事,其中之凶险远胜战场搏杀?” “为兄岂能不知疫病之害?” 司马朗捋须微叹,说道:“唯因大王所吩咐之事,兄岂能推辞不就?且若推辞不就,必惹大王不悦。”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兄长既知疫病之害,当寻机称病卸职,让大王另选他人主持治疫之事。”司马懿建议道。 司马朗摆了摆手,说道:“既是君子,岂能身受君命,畏疫不就。今既领主治疫之责,兄当尽力为之,不辜负大王之器重!” 司马朗的性格与司马懿不同,若说司马懿心机深沉,深晓趋利避害之法。那么司马朗则是为人忠厚,勤于公事,勤俭节约,多受中原士人推崇。连崔琰都多与司马朗交好,可见其品德、能力着实出众。 “兄长,当深思啊!” 司马懿面露忧虑,说道:“若有药方可医,以兄长之能,主持疫病之事,当不足为虑。然今无药可施,得患疫病者,无不身亡,如此疠疾,恐非人力所能治之。” 司马朗不以为然,说道:“疟病之疾,虽恐怖骇人,但凡世间之事皆有阴阳两面,岂能无药可治此疟病?” 说着,司马朗补充说道:“即便短期之内无药可医,但若恩抚军士有方,不让军心动荡,亦可言善事。” 见自己劝不动司马朗,司马懿唯有叹息,说道:“话虽如此,但疫病之疠非同小可,兄长当慎之又慎,不敢轻心怠慢。” “善!” 有了曹操的诏令,司马朗事必躬亲,大力整顿混乱的隔离营寨。根据病情划分为轻、中、重三级营帐,清理内外卫生,改善隔离营寨的面貌。 同时司马朗为了不让将士惶恐,动摇军心。则向众人散播消息言有军士康复,表示疫病非无药可救,让众人不必过分忧虑。接着,司马朗命人煮药,让患病军士服用,尽量稳住军心。 经过司马朗几番操作下来,短期内纵使患病人数在增加,魏军人心也暂时稳住了。 在司马朗治疫之时,经过几天的奔波,霍峻终于抵达涂山大营求见刘备。对于霍峻只身亲至,刘备甚是惊讶,亲自出大帐迎接霍峻。 “臣峻拜见大王!” “仲邈无需多礼!” 刘备在帐口得见霍峻,趋步上前扶起,笑道:“孤闻仲邈被断归路时,心中多有焦急,欲发兵亲援。却不料君泗水三渡,精妙绝伦,令孤惊叹不已。” 说着,刘备拍了拍霍峻的肩膀,感叹说道:“今日见君无恙,孤心方安。” 霍峻神情从容,说道:“得益大王率军东移,方能骗得曹操上当,峻才得以抽身折返。” “哈哈!” 刘备挽着霍峻的手臂,笑道:“君三渡泗水,斩杀孙观,南迁数千户。那曹操得知仲邈三渡,多半又是气恼不已。” “老贼应是如此!”霍峻笑道。 二人步行入帐,刘备伸手示意霍峻入座。侍从寻机入帐,为二人奉上茶水。 坐到榻上,刘备问道:“仲邈从泗水大营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霍峻将茶盏放到案上,说道:“峻得闻大王进退不得,故西行求见殿下。” “嗯?” 刘备面露欣喜之色,说道:“莫非仲邈以为今下仍可北伐?”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非是如此,峻西行求见大王,实乃欲劝大王撤军尔!” “撤军?” 刘备脸色微正,问道:“仲邈以为今下不可战?” “非是不可战,而是不能战!”霍峻纠正刘备的错误,强调说道。 “请仲邈细言!”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启禀大王,仅从与曹操对峙之形势观之,今下或可不必撤军,与曹操尚有一战之力。然外因之下,峻以为我军当撤矣!” “外因?” 刘备皱起眉头,问道:“仲邈可是指疟病否?” “正是!” 霍峻点了点头,担忧说道:“疟病实乃疠疫,今若不撤,疟病必会于军中大肆传播,彼时不仅将士多有伤亡,亦恐被曹操趁机所破。故以今下形势观之,大王何不如率军撤之。” 顿了顿,霍峻强调说道:“大王据臣所知,疟病之害,寡有药石可治,身患疫病者多无痊愈之希冀。疟病之所以能四散,在于蚊虫伤人,将邪气注入人体当中。今春夏之际,天气炎热,蚊虫大盛,此疟病肆虐之根本所在!” “蚊虫伤人?” 闻言,刘备神色多有变化,说道:“仲邈是言疟病之所以于军中肆虐,在于蚊虫伤人,其能将邪气侵犯入人体。蚊虫不绝,则疟病流传,军中将士不得安宁?” “正是!” 霍峻脸色严肃,说道:“蚊虫以人、兽之血为食,人、兽之血多不能相融,长久以往,蚊虫体中滋生至邪之气。生得邪气之后,蚊虫伤人吸血,则将邪气侵入人体之中,疟病因之而生,因之而四散。” “蚊虫伤人不绝,大王若不撤军,彼时无需曹操跨江来攻,十万将士皆因疟病伤亡,不攻自败尔!” “疟病之害,当远胜曹操之兵。今疟病四散,不仅是鲁子敬、习文祥等文武染病,军中还有数千军士染病。转入盛夏,蚊虫多生,疟病必为军中大患。” “且邪气入体,疟病有潜伏之时日。短则旬日,长则月余。今军中或有数千人染病,实则患病之人远胜当下之数目。” 疟疾病毒的潜伏期长达半个月,半个月后才有症状显现出来。别看当下或仅有数千人得疟疾,实际上可能远不止这个数据。 说着,霍峻向刘备拱手,说道:“世人仅晓疟病之害,却不深知疟病之源。峻侥得我师教导,粗知疟病之害,今斗胆向大王进谏,疟病之害,不可不备。” 被霍峻这么一科普,刘备早已无执着北伐的念头,先是仔细回想自己是否有被蚊虫叮咬,后为得病的鲁肃及数千军士而感到忧虑。 见刘备脸色不好,霍峻说道:“大王,并非所有蚊虫伤人,皆有邪气注入。身怀邪气之蚊虫,虽与寻常蚊虫并无两样,但怀有疟病邪气之蚊虫则是少之又少。” “然若有将士身患疟病,蚊虫吸食其血,则成怀有疟病邪气之蚊虫……故峻以为大王当引军撤退,远离疟病之地,方可保安危尔!” 刘备脸色凝重,说道:“子敬与数千将士得患疟病,不知仲邈可有方法治之?” 不同身份的人说出的话,含金量与可信度不同。霍峻这番古今言语缺少依据论证,若是普通人说这话,刘备多半是将信将疑。 然霍峻身份与众不同,地位高崇,少有大放厥词的时候。如今只身西进,言语逻辑自洽,足够让刘备相信他这一说话。 霍峻摇头叹气,说道:“疟病暂无准确医治之法,今不让疟病肆虐,已是不易之事。” 刘备面露伤感,说道:“唯望子敬得神灵庇佑,能幸免此难。” 继而,刘备长叹了浊气,说道:“若非仲邈西进,痛陈疟病之害,孤险成大错。今形势至此,不能再战。当命各部撤军,以待来年寻机北伐。” “大王英明!”霍峻称赞道。 “仲邈既晓疟病,不知撤军之后,可有安排之法?”刘备问道。 “淮东三万军士无疟病之害,今可留其御边。”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大王可率将士撤至合肥,将帐下军士隔离四十五日,后观病情之状况,准让无病将士归国。若让将士南归吴楚,疟病必会四散,时百姓难以幸免,多遭瘟疫屠戮!” 农业社会虽然缺乏现代医疗技术,但同时因落后的交通工具,瘟疫则不容易传播,且尤其是以血液为媒介的疟疾病毒。 故而想要医治好疟疾不易,但不让疟疾四散开来,确有方法可行。如后世屡用不爽的隔离以及扑杀蚊虫、优化卫生、密接分离等措施,将能够帮助霍峻排除病患。 “仲邈能有如此言语,心中可是有应对之法?”刘备问道。 霍峻挺直腰背,拱手说道:“峻不才,今虽无治疟病之法,但却有应对疟病之策。若大王是不弃,峻愿主治疟病之事,将疟病断绝于江北,尽量不伤大军之筋骨。” 刘备下榻扶起霍峻,说道:“仲邈既有应对之略,孤当从君撤军之语,亲率大军至合肥,留淮东诸军御边。时隔离布置,将劳烦仲邈安排调度。” “诺!” 刘备握着霍峻的手,担忧说道:“疟病之害恐怖,君既深晓,今当严加注意!” “请大王放心,峻已有方法对之。”霍峻说道:“从即日起,大王与诸将当多着长衣,且命各部将士不可轻易裸露肌肤,以免被蚊虫伤及,染上疟病。” “善!” (本章完) 第405章疟病害人 自霍峻向刘备科普疟病的传播方式后,刘备已是打消继续北伐的念头。 在与诸将商讨一番后,刘备采纳霍峻的建议,将淮东三万军士留下御边,命徐盛、高翔二将暂守淮阴、钟离二城,蒋济则引兵撤至盱台,作为机动兵力,支援淮阴、钟离二城。 淮东军事布置完成,刘备则命各部军士趁着水势上涨之际,乘舟舸入肥水,向合肥撤退。 考虑到疟病影响鲁肃、霍笃八公山诸军,刘备命黄权暂督六安。其余诸军则是依据布置,与刘备一同前往合肥周围扎营隔离。 南汉撤军的消息,传遍北魏各营。 时司马朗正在疠营中,巡视各营军士病情。 见帐内有军士正在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其余四名军士或是在蒙头睡觉,或是裹着布袍瑟瑟发抖,亦或是正在喝着水。 司马朗趋步入帐,脚步放轻,问道:“今病情如何?” “使君~” 身袭葛衣麻服的司马朗入帐,凡能起身的军士纷纷起身。 见有军士要拉着打摆子的同僚起身,被司马朗直接阻止,说道:“诸位身患疾病,无需多礼。不知今日病情可有好转?” 纵司马朗亲民礼下,帐中军士神情亦多是惶恐。毕竟患病至今,上卿之中,唯有司马朗深入疠营看望他们。 至于司马朗为何敢深入疠营? 非是司马朗胆大,而是通过司马朗研究,有些士卒身患疟疾多日,但他同吃同睡的同僚毫无反应。故而司马朗猜测,疟疾应该不是通过人与人接触传播。 有了发现,司马朗命亲随每日看望患病的士卒。几天下来,见亲随没有患病的反应,司马朗这才亲入营中看望患病士卒。 擦汗的军士恭敬答道:“启禀使君,今虽冷热交替,但服下药剂,仆大汗淋漓之下,身体似乎好转!” “嗯!” 司马朗点了点头,说道:“今当保重身体,切记当按时服药,不可遗忘。” 说着,司马朗将五人量的药剂交予军士,叮嘱说道:“按时煎药,多饮药汤,当能痊愈。” “多谢使君仁德,我等感激不尽!” 军士们弓腰行礼,向司马朗表示由衷的感谢。 离开前,帐中飞舞且在嗡嗡直叫的蚊子,正在司马朗周边游荡。 听着嗡嗡叫的蚊子,司马朗以手扇风驱赶蚊子,随口说道:“帐中蚊虫太多,宜当驱赶,以免休息不宁。” “多谢使君关心!” 在军士的恭送下,司马朗领着侍从走出营帐。 行走间,司马朗顿感手背瘙痒,仔细看了眼,原是不知何时被蚊子咬了一口,手背上起了个红肿。 “好痒啊!” “江淮蚊虫怎如此之多?” 司马朗挠了几下,烦闷说道:“今后当寻艾草制成香囊,以驱蚊虫。” 被蚊虫烦恼之时,侍从来报,说道:“使君,仲达主簿正于营外恭候使君,言有事情纷说。” “善!” 得知弟弟来找自己,司马朗放下手中的活,前去招待。 帐门口,见兄长衣着简朴,身袭粗衣,如寻常百姓般打扮,司马懿说道:“兄长何以如此穿戴?” 司马朗笑道:“不以身作则,何以与将士同心?今虽无药方,但安抚之下,患病军士无不感恩,此便足矣!” 司马懿微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懿听旁人言,陈琳、徐干二人已亡,大王命人就地安葬。兄长以身作则,为众人之表率。但疟病凶险,兄长当不可久留营中。” “去世了吗?” 闻言,司马朗神情略有悲伤,但又有些许习以为常。 “唉!” 司马朗叹气说道:“望医师早得治病之法,若这般下去不知将亡多少人?” 司马懿将手中的行囊,交予司马朗,说道:“兄长,大人闻你我南征,命人做了两套夏服送来。” 司马家多有长寿的基因,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出生于桓帝时期,历经汉灵帝,董卓乱政,郭李之乱,至今已有六十九岁。 司马朗捧着衣物,向北面鞠躬行礼,说道:“多谢大人关心,惜儿远在千里之外,不能看望大人。此役若止,儿必尽孝于大人膝下。” 司马懿趁机插嘴,说道:“据斥候所报,刘备已有撤军迹象。若无偏差,大王见刘备撤退,将会休兵不战,你我不日或将可北归也!” “善!” —— 疟病之下,无论是达官显贵,亦或是底层军士,皆众生平等。不仅是建安七子的陈琳、徐干同日病逝,亡于疟疾之手。 之前身患疟病的鲁肃病情愈发变重,纵得刘备叮嘱让医师百般医治,也不见其丝毫好转。 八公山大帐内,鲁肃躺在榻上,面容憔悴,嘴唇发白。因高热产生的痛苦,将折磨鲁肃折磨着辗转不安,呻吟不止。 “啊~” 侍从摸着鲁肃高热的额头,担忧说道:“杜医师,家主高热不退,今下当如何是好?” 从武汉千里迢迢赶来的杜度带着面巾,伸手为鲁肃搭脉诊断。 感受着鲁肃无力的脉搏,杜度眉头紧皱,说道:“鲁都督身患疟病,非寻常药物可治。今病至末期,纵我师在世,亦难为鲁都督医治。” 说着,杜度放下鲁肃的手,说道:“恕度无能,医术不精。有违大王之令,无法医治鲁都督。” 侍从跪在地上,哭泣说道:“医师有起死回生之能,今天下能救家主者,唯有杜医师。还望医师不弃,寻法救治。” 杜度扶起侍从,无奈说道:“某奉大王之命,为鲁都督救治,怎敢不尽心尽力?仅是疟病凶险,今又病入膏肓,度已无法救治。” “医师?” 侍从还想恳求什么,却被病榻上的鲁肃打断。 “咳咳!” 鲁肃微睁暗淡的双眼,无力说道:“生死属司命之所管,岂是人力所能变,今不必强迫医师。” 杜医师背起药囊,叹气说道:“鲁都督,恕度无能了!” “多谢了!” “家主!”侍从哽咽说道。 “拿些水来!” “诺!” 鲁肃望着帐顶,惆怅说道:“辅佐明主,匡扶汉室,人生之所愿。惜天不假寿,我命当终于此!” 杜度背着药囊走出营帐,却见刘备、霍峻等人脚步匆匆,迎面而来。 “大王!” 刘备扶起杜度,着急问道:“可有方法救治子敬?” 杜度低垂脑袋,说道:“度有愧大王之命!” “子敬!” 刘备哀痛一声,便要绕过杜度,想加快脚步进入营帐,然却被法正、庞统等人阻止。 法正拉着刘备的袖子,说道:“子敬身患疫病,有传人之险。大王今为万乘之躯,怎能亲临看望?” 刘备甩开法正的手,不满说道:“疟病仅以蚊虫传人,今孤身袭长衣,佩驱蚊之囊,蚊虫不得进身,岂有得病之危?” 庞统拦住刘备,劝道:“大王虽有香囊护体,但蚊虫防不胜防,大王为避有万一之事,今时岂能孤身犯险?疟病之害,当远胜兵戈搏杀,大王当谨慎行事。” “这~” 刘备见二人如此劝谏,坚定的想法不由产生动摇,遂看向霍峻,希望得到支持。 出乎刘备意料,霍峻站在众人那边,劝道:“大王身负国家之重任,若是有失,纵峻九死亦难赎罪!” 霍峻虽然知道疟疾是通过蚊子传播,但他对仅知疟疾皮毛,怎敢保证百分百的概率,轻易让刘备犯险。 “罢了!” 盖或知道自己身份重要,刘备长叹一声,甩开众人的手,说道:“孤隔帐布与子敬答话,不与入帐探望?” “大王英明!” 走到帐外,刘备隔着帐布,问道:“子敬当下如何?” “大王?” 帐内传出欣喜的声音,说道:“多谢大王看望。” 继而,声音微沉,鲁肃道:“惜肃不能再辅佐大王,此为肃今下之憾。唯望大王早登大位,兴复汉室,还与旧都。” 刘备低沉的声音,伤感说道:“今榻上之策已成,正当图治北伐之际,卿何以患病,欲弃孤而走?” 鲁肃流着泪水,说道:“恕肃德薄,无法追随大王北伐。幸榻上之策已成,得见大王坐拥南方,肃已无悔也!” 刘备轻抚在帐布上,叹气说道:“卿所献伐下寿春,北取青徐之策暂不得成,卿怎言无悔乎?” 鲁肃哽咽说道:“肃流落江南十余载,幸得大王器重,委以重用,如此怎言悔乎!” 说着,鲁肃的手搭在帐布上,尽力往外伸,想触摸刘备的手。 见状,刘备急忙尝试握住鲁肃的手,隔着帐布,两掌掌心相合! 刘备悲伤不已,说道:“孤欲见卿!” 鲁肃透过帐布,望着刘备影子,眼含泪水,说道“肃身怀重疾,君系兴汉之重,不可见之。” “子敬!” 刘备低头而叹! “子敬,黄花蒿食之有用否?”霍峻问道。 “食服二日,不见好转。”鲁肃叹息说道:“有劳都督费心,今后多赖都督辅佐大王!” “唉!” 霍峻无力叹气,黄花蒿无用,他也没办法了。 “肃之妻儿将拜托与大王了!” “善!” 刘备的鼻子已是有了鼻音。 过了半响,刘备收敛情感,与众人离开营帐。 然就在此时,鲁肃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走至帐口,向刘备远远地鞠躬行礼。 “大王!” 刘备回头望去,得见那鲁肃憔悴的音容,泪水难止! (本章完) 第406章魏高祖? 建安二十二年,五月五日。 趁天色朦胧之时,汉军乘舟舸从肥水向南撤军,刘备结束了首次北伐。 此次北伐,若从所得战况来看,淮西虽无较大的战果,但淮东进展颇大。如占据淮阴、钟离、盱台等淮南据点,除寿春未下外,汉军已将战线推至淮水沿线。 除了所得淮南城邑外,还斩擒孙观、朱光二将,擒获六七千魏卒,掠民约有四千户,所获军民合有三万人左右。在霍峻的主持下,尽数迁至淮南腹地,充实凋敝的江淮地区。 在淮北屯兵的曹操,得知刘备乘舟舸撤军后,考虑到瘟疫肆虐与水势大涨的原因,放弃了追击刘备的想法。继而召见诸将,下令大军撤退。 大帐内,驱邪用的熏香袅袅升起,刺鼻的气味在帐中弥漫开来,蚊虫不敢入帐。 孙权从人群中站出来,问道:“启禀大王,水贼乘舟舸遁走,不知跨江追击否?” 曹操捋须摇头,说道:“刘备兵力未损,舟舸进推从容。渡江追击,恐反遭水贼所败。今军中多疫,伤亡者不少,不如撤军休整。” 江淮夏季,河水水位大涨,刘备撤军从容,曹操作为知兵之人,今下自是不敢跨江冒险追击。 当然年岁渐老的曹操,经过多次南征的失败,心中已暂时默认南北分治的格局。今下不如求稳,逼退刘备的北伐便好。若是跨江追击失败,则又多生波澜。 且因南汉北魏的格局初现,曹操当下的心思已不在战争上,而是将精力放在稳固自己的统治上。如他该当周文王,还是自为汉高祖。 这周文王与汉高祖两人的不同,则是代表了曹操接下来该走哪条道路。是成为周文王,扫清称帝上的困难,便与曹丕称帝;还是成为汉高祖,由自己称帝建国。 思虑间,曹操看向夏侯惇,说道:“刘备举大兵北伐,多赖元让固守城郭,方保城池不失,君当多有功绩啊!” 夏侯惇睁着独眼,拱手说道:“臣不敢居功,八公山大营被刘备所据,险酿大错。幸得大王来援及时,否则臣则有愧于大王。” 夏侯惇之前的性格火爆,但随着年岁的增大,脾气渐渐改善了许多,不再因独眼而怒,能听得进忠言良语。之前夏侯惇也多有建议曹操先伐刘璋、张鲁,后顺江而下灭刘备,颇有坐镇一方将领之风。 今下的夏侯惇回到博望之战时,大概率会听取李典建议,不会深入追击刘备。 曹操面露笑容,说道:“刘备举大兵而来,士气正盛。元让将寡兵,越河守山,多有不易。久守难援之下,被刘备所据实属正常。今刘备兵退,此卿之功也!” 顿了顿,曹操问道:“今刘备虽撤,但水贼在南,日后必会进犯。元让镇守寿春多年,多知山水地理,不知可有备敌新略?” 夏侯惇犹豫几许,说道:“启禀大王,寿春临近淮、肥二水,每逢雨季之时,水势大涨,淹没城邑。若水贼以肥水决城,惇恐外城失守,故欲在城中再建内城,与旧内城互为呼应。” “三城互为呼应,仓库储粮,多蓄兵甲。纵敌寇举重兵来犯,臣坚守不战,足够可保寿春不失。”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元让所言于城中再建内城,孤以为深感可行。然此为守内而无御外,非长远之计也!” 夏侯惇抖擞精神,说道:“恕臣愚钝,请大王示下。”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八公诸山错峙一隅,周围百余里。其南望肥水,北临淮河,巍峨险峻,怪石嶙峋,屏蔽寿春。今欲御外,可在山上险要之所,修筑山城,与寿春成掎角之势。” “于山城中深挖水井,储备数月之粮。纵水贼举兵进犯,凡欲克寿春,必先取山城。粮草水源充沛之下,将士坚守山城,寿春兵马呼应。纵刘备再行断水取营之策,此将是难成也!” 在八公山上修筑山城,不可不谓妙棋。 之前夏侯惇命军士在山上扎营,延缓了刘备攻取寿春的进度,直到法正献策方才拿下八公山。如今在山上修筑城池,不仅是法正之前的断水之策则难以复制,寿春防御体系将上升一个难度等级。 建成后的山城居高临下,可见周围状况尽收眼底。只要寿春不失守,山城内的军士凭借城内的粮草与水源,就能坚守下来。 按照曹操设想,寿春与山城分守肥水东、西两岸,形成连环的组合城。山城凭借山势,寿春依仗水流,将形成堪比襄樊的防御工事。 夏侯惇犹豫几许,说道:“若依大王之意,是否是舍内城,建山城?” 曹操毫不犹豫,说道:“寿春当内外兼备,山城与内城一同兴建。然顾忌次重之分,当先建山城,后建内城。时建成之后,外有寿春水城、八公山城,内有嵌套小城。如此营造城防,寿春则非人力所能破。” 四座城郭,兼顾山水险要。在曹操眼中只要守将不是蠢蛋,或是出城作战,即便自己兴倾兴国之兵南征,也唯有饮恨寿春城下。 “请大王放心,惇当竭力为之。”夏侯惇答道。 “元让性情急躁,温扬州当多进言,归正元让行举!”曹操说道。 “诺!”温恢应道。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夏侯惇或许能力差了点,但胜在听话,能听取正确的建议,这点比夏侯渊、曹仁好多了,不用让他那么烦恼。 继而,曹操环顾众人,说道:“今刘备已撤,各部按军令陆续拔营,不得有误。” 寻机,司马懿出列问道:“启禀大王,臣代兖州刺史询问,军中身患疫病将士,当如何安排?” 曹操沉吟少许,说道:“行动不便者,留于淮北;尚能行军者,随军撤退。一切交让伯达安排调度,若有紧急之事,可上书表奏。” “诺!” 对于瘟疫的概念,曹操与众人仅有浅薄的认知,既不知道空气传播,也不知蚊虫、血液传播。 在他们眼中隔离就是隔离患病军士,至于没患病的人就没有问题。对潜伏期这个概念,他们都闻所未闻。 认知差异下,刘备与曹操的撤军有天壤之别。在霍峻的主持下,刘备将会隔离帐下所有军士,避免将疟疾带到武汉。而曹操撤军与往日并无区别,或许疟疾会被曹操带回邺城。 北伐或许告一段落,但与疟疾的战争才刚开始! 少顷,伴随着议题结束,众人纷纷告退。 曹操从案几上,拿起毛笔,将在空白的巾帛上书写诏令。然曹操即将下笔,却见孙权走到帐口,又折返回来。 “仲谋莫非有要事禀告?”曹操问道。 孙权凑到曹操身前,面露犹豫,似乎有话难说。 迟疑半响后,孙权说道:“启禀大王,臣斗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操抬头看去,见孙权这般吞吞吐吐,皱眉说道:“卿但说无妨?” “诺!” 孙权整理思绪,说道:“启禀大王,恕臣斗胆。天下咸知汉祚已尽,群雄割据,异代方起,得赖大王平之。天下自古以来,能除民害者,为百姓所依附者,即可言得民心。殿下征戎三十余年,功德显于寰宇,为天下之所望。” “今臣以为大王何不如顺天应人,开国建制,诏封天下,褒奖诸将,收取人心,以正汉室既亡,魏室大兴之实。” “嗯?” 曹操目光凌厉打量着孙权,说道:“天子既在,仲谋何出此无君之言?” 闻言,孙权对曹操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操作,心中多有不屑。让自己毒杀皇后、皇子时,怎么就没想到许昌天子? 今下刘备无功而返,不趁势登基建国,岂不可惜? 孙权低着脑袋,说道:“启禀大王,汉室自安帝之后,已失体统,外戚、奸宦霍乱朝政,所辖之地尽限司隶。汉室之运,得是终结。” “大王奉时运而起兵,讨黄巾,征董卓,擒吕布,覆袁术,灭袁绍。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喜迎大王之军。” “今大王上承天运,拯救国难,扫荡诸寇,广得民心。权愚以为大王当顺天命,应臣心,以虞、夏为鉴,效三代之政!” “承天意,应人心?” 曹操幽叹一句,说道:“仲谋劝孤进位,则是欲让孤违背往昔之言也!” 曹操口中的往昔之言,是指曹操之前所颁布的《述志令》。曹操在《述志令》中,强调自己的政治抱负与平生志向,表达了自己无取代汉室之意。 今下如果曹操称帝,不就自己打自己脸,且将多受无聊士人讥讽,也会成为南汉君臣抨击的把柄。 孙权神色恭敬,说道:“臣以为大王当从孔子大仁之语,管仲不为公子纠而亡,却为公子小白效力,难言小仁之德。然管仲九合诸侯,尊王攘夷,是为大仁之德。今大王岂能计小仁而舍大仁?” “自黄巾之乱以来,华夏震荡,黎民多灾,胡虏南掠。无大王起兵,不知天下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即论仁德,高皇帝违诸侯盟誓之语,然大王以为高皇帝可为仁乎?” “高祖可言仁!” 曹操犹豫良久,说道:“高祖得天命,开辟汉室,孤不敢比之。今仲谋所言,容孤深思一二。” 得闻‘天命’之词,孙权不由露出深思之色,曹操口中的天命是为何意? 谶语? 祥瑞? 战功? 如果是前两者,孙权可以分分钟变出来。若是战功的话,他可真没办法帮曹操搞到。 思索归思索,孙权也听出曹操让他退下的意思。 “臣斗胆妄言,请大王恕罪!”孙权道。 “善!” 望着孙权离去的背影,曹操微叹了口气。 他都走到当下这一步了,不可能没有称帝的念头,然他心中总有怪异之感。自己当初嘲笑荀彧拧巴,但没想到自己在称帝上也犯了难。 孙权离开营帐以后,对曹操口中的天命,心中多有深思。揣测间,孙权则是来到刘晔的营帐里。 被刘晔引进营帐,孙权开口问道:“子扬,大王若欲建功,除水贼外,不知可伐何处?” 或被孙权突如其来的询问,刘晔有些猝不及防! 沉吟良久,刘晔捋须说道:“公孙盘踞多年辽东,或可讨之!” (本章完) 第407章人如其谥 自刘备拔营南撤,利用舟舸行军,仅花了几日便撤到合肥。 大军行至合肥后,在霍峻的建议下,刘备下令全军将士隔离四十五日,直到隔离期满,无症状者方能归国。隔离期间军务,全部交由霍峻负责。 霍峻走马上任,立即根据疟疾在之前营地里爆发的分布,抽调了患病风险系数低的文武作为自己副手,如黄权、法正、邓方等十余人,暂组成治疫司。 有了霍峻亲挑重担,刘备与众臣隔离于营中,其余诸位沿着肥水河流屯扎。六七万大军,以千人一部为扎营单位,各营间隙为一里,由校尉负责营中隔离具体事务。 针对之前爆发过的疟病各部,以及各营与爆发疟疾的远近距离,霍峻采取轻、中、重三级将各部划分。对于标上重度营部,内部也要采取严密的隔离制度,防止疟疾的四散。 各部依照营图就地扎营后,霍峻则颁布驱蚊令,严令属下执行。 其一,命各营将周围死水填埋上,防止蚊虫的滋生;其二,焚烧营地周围的野草,防止有蚊虫从中栖息;其三,每日填埋粪坑及挖掘粪坑,防止粪坑使用太久,从而滋生蚊虫。 三条军令下达,各部在治疫司的督促下,开始轰轰烈烈的驱蚊运动。一番操作下来,虽不能全部解决蚊虫,但也实打实减少了大量蚊虫。 为了帮助各营驱蚊,霍峻严禁手下轻易裸露身体,又将收集而来的艾草下发到各部基层中,以便于伍什营帐内的驱蚊。 或如有阴则有阳,一物降一物之语。蚊子广泛分布于中华大地,可以驱蚊的艾草也广泛分布于中国各地,同时艾草也是繁衍能力极强的植物。 有了艾草的焚烧驱蚊,每日夜间各营都会艾香弥漫,帐外纵有蚊虫想吸食人血,但也畏惧艾香进去不得。 南汉高层文武手握钱权,待遇远比底层将士好。隔离时期,除用艾草驱蚊外,还有使用古老且有用的蚊帐避蚊。 说出来或许不信,后世渐渐在中国消失的蚊帐,在古时唯有权贵人方能享受。直到工业纺织技术的革新,以及棉花材质的普及,蚊帐才被寻常百姓使用。 今之蚊帐,古之帐幔,其多以真丝制作而成。 阶级不同,对于权贵来说,蚊帐的作用肯定不止于驱蚊,其还是装饰房屋,及彰显富贵等作用。 大帐内,霍峻持笔下文,似乎在长篇大论什么。 霍熊趋步入帐,说道:“家主,夫人命人寄来五顶帐幔。” “善!” 霍峻没有抬头,说道:“分少将军一顶帐幔,你与左右分用其余三顶。” “多谢家主!”霍熊感激道。 作为贴身护从,霍熊兄弟跟了霍峻有十几年时间,因为人憨厚,尽心尽力,遇危不退。故霍峻也从不亏待二人,凡有多余的东西都会分霍熊兄弟一份。 霍熊见家主在巾帛上奋笔而书,遂静悄悄地退下。 巾帛上,霍峻写下了他对瘟疫(传染病)有限的认知,希望能给后世的人启迪,不以无知的态度去面对瘟疫,而是能够清晰认清瘟疫的传播方式,从而在瘟疫中拯救更多人。 由于霍峻的储备知识有限,《控疫经》内容文字远不如兵法丰富,其一文仅二三千字。 仅在巾帛里详细论述了因瘟疫的种类不同,其传播的媒介也会不同。然即便如此,霍峻在有限的知识储备中,以伤寒为例子,着重强调空气、唾沫传播,介绍了可以用口罩的来防护。 书写接近尾声之际,侍从疾步入帐,喘着粗气,说道:“都督不好了!” “何事,这般惊慌?”霍峻皱眉问道。 侍从面露悲伤,说道:“鲁副督于帐中病逝了!” “子敬?” 霍峻神情发愣,右手不由一松,沾满墨汁的笔掉到地上,墨染沙土。 即便提前知道鲁肃会走,然今时得闻噩耗。霍峻也不禁伤感,心中顿感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 “子敬病逝,何其悲乎!”霍峻悲叹道。 心绪被打搅,霍峻已无心书写《控疫经》,将笔搁到案上,从榻上起身。 “今大王何如?”霍峻问道。 “大王闻恶讯,心中多是悲痛,欲厚葬鲁督,追其谥号!”侍从答道:“今请都督前去,言有要事商议!” “善!” 霍峻勉强收拾好心情,出帐趋步去寻刘备。 刘备虽是隔离,但与霍峻隔着不远,一盏茶的时间,便至刘备的大帐。 帐中,刘备握着鲁肃的遗书,在那来回踱步,悲切而叹。 霍峻入帐之时,刘备正和左右痛惜说道:“子敬与孤相识多年,辅孤坐拥江南。今因疟病而亡,孤心中多是悲也!” “大王!” 见到霍峻入帐行礼,刘备上前握住霍峻的手,问道:“仲邈于下令,凡得疫而亡者,皆需以火葬之。今孤欲厚葬子敬,不知可否?” 霍峻犹豫几下,说道:“疟病乃大疫之病,以烈火焚之,可让体内邪气消散。今大王欲土葬子敬,怕是有违政令!” 在华夏秦汉时期,凡中原士族多推崇土葬,唯有羌、戎蛮夷采用火葬。直到佛教的传入,火葬才渐渐被汉人所接受。然即便如此,大部分的达官显贵都会采用土葬。 刘备神情略有不满,说道:“子敬不比常人,岂能以火毁之?” “罢了!” 见刘备这般神情,霍峻无意坚持,说道:“子敬为国之大臣,可行厚葬。然为避疟病四散,当以艾草护体驱蚊,暂先装入棺椁,择良辰葬之。” “善!” 刘备神情较为愉悦起来,说道:“子敬与国有大功,孤欲追封谥号,不知诸卿可为建言?”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鲁督常有壮节,乐善好施。辅佐大王坐断南方,又南下招抚交岭蛮夷,北上深治江淮,其间多有建树,甚有威名。以正之见,或可以‘肃’为谥。” “肃者,刚德克就,摄下有礼,貌恭心敬。鲁督以肃为名,以子敬为字,其之为人坦荡自若,可谓人如其名。今大王以‘肃’为谥号,谥字互相呼应,古来少有贤臣得此尊荣!” 鲁肃虽非演义中的老好人,但其为人豪爽,凡与鲁肃接触之人,对他多有好感。纵法正这般睚眦必报之人,对鲁肃也多有敬佩。 “肃侯?” 刘备念叨几句,惆怅说道:“子敬,人如其名。今以肃为谥,当人得良谥。” “追封鲁肃为肃侯,拜为豫州刺史,镇东将军;拜其子鲁淑为骑都尉,赐邑三百户。” 鲁肃之子鲁淑年仅两岁,懵懂无知之龄,能封骑都尉,享食邑三百户,皆因其父鲁肃之恩泽。今后只要鲁淑不胡作非为,凡有军政能力,其之前程当是不低。 毕竟鲁肃作为南汉第一个得到谥号的大臣,无论怎么说其地位不低。且霍峻与鲁肃关系亲密,亦会照顾鲁淑。 顿了顿,刘备补充说道:“来人,立刻前往武汉,让王璨为子敬撰写悼文。” “诺!” 接着,刘备将目光投向霍峻,问道:“子敬之后,谁可为副督?” 因霍峻常年在武汉,故而江淮有正副都督,正都督为霍峻,副都督为鲁肃。在霍峻不在的时候,鲁肃以副督身份坐镇江淮。 刘备选择鲁肃出任江淮副督,其中有不少政治手段。 江淮长期是霍峻帐下将校的基本盘,轻易让素不相干的人坐镇江淮,难免会引发争执。 鲁肃由霍峻举荐与刘备,又是江淮本地人,天然上能与霍峻帐下将校亲近。且鲁肃忠于刘备,鲁肃坐镇江淮,有利于刘备的集权。 今身份复杂的鲁肃病故,江淮副督不能长期空虚,需再选一人继任。 “这~” 霍峻面露难色,说道:“大王,不知子敬可有人选举荐?” “子敬举荐九江太守蒋济继之!”刘备直接说道。 霍峻沉吟几许,推迟说道:“大王,子通才疏学浅,怕是难以胜任!” “嗯?” (本章完) 第408章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鲁肃举荐蒋济继任江淮副督,多是看重蒋济的能力。 论三国中因名气被低估的大才,除刘晔外,魏国之中还有满宠、蒋济二人。 满宠作为曹家四代老臣,因身份与长期在边区的问题,难以执掌大权。在暮年之前,满宠不是为曹仁擦屁股,就是帮曹休擦屁股。在曹家将陆续离场后,进入暮年的满宠得被重用,坐镇江北,防备东吴。 至于蒋济因卓越的才能,以及出众的交际能力,早早地被调到中央,担任要职。然即便如此,蒋济在有限的军事活动中,依旧展露出过人的军事才能。 但蒋济的能力归能力,霍峻否认蒋济出任副督,则是为了避嫌。 由于常年作战,以及刘备继承刘琦的势力的关系,以至于在南汉国中,实际上形成了或大或小的党派。 以霍峻为首的北府派,其之文武多在江淮任职。不管霍峻愿不愿意,霍峻已经成为他们的话事人。 刘备为了集权,又不伤及霍峻,则必须在江淮安插多重身份的副督。如果蒋济上任江淮副督,刘备则是难以集权。究其原因,核心在于蒋济自归顺以来,从始至终都不在刘备手下任过职。 蒋济上位,则意味着江淮彻底成为北府党所盘踞之地,这让本就根基薄弱的刘备,愈发难以插手江淮。 故而这番深思之下,纵刘备想委任蒋济出任副督,霍峻也不能明面表示。这既是对自我的保护,也是对刘备的负责。 果不其然,自霍峻否认蒋济出任副督后,刘备则没有多言。而是沉默下来,考虑合适人选。 负手踱步,刘备问道:“仲邈智虑深远,多能识才,不知可有适宜人选?” 江淮作为北府派基本盘,霍峻的意见至关重要。作为君主的刘备,必须得到霍峻的支持。 霍峻深思良久,拱手说道:“启禀大王,交州刺史步君子山,性宽深虑,广得人心,治交州以来,汉夷无不肃然,或可出任江淮副督。” 接着,霍峻说道:“尚书令庞君士元,身怀军略,雅气和晖,拔贤能用,受人推崇。今出任江淮副督,或可胜任。” 思虑片刻,霍峻再次举荐道:“吴郡太守吕范,正直严厉,以器才出众。昔于孙策帐下时,多有战功,兼文重武,深谙江淮地势,出任江淮副督,或是可行。” 步骘、庞统、吕范三人,每个人背景各有不同,但皆有资格出任江淮副督。 如步骘来说,自他接替鲁肃出任交州刺史以来,安抚汉夷,谋取南海郡,强化了南汉在交州的统治。 如早期因交州原先地方势力的问题,刘备在交州仅掌握苍梧郡。然步骘在继任后,趁着南海太守士武的去世,抢在是士燮之前,表戴良为南海太守。 交州的士氏家族虽有不满,但畏惧于刘备强大的势力,以及步骘给予的威胁,士氏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决议。 在步骘的努力下,刘备不动刀兵,合理的吞下了南海郡。今之交州,唯要交趾、合浦、郁林、九真四郡尚在士氏家族手中,未被刘备彻底掌握。 在拿下南海郡后,步骘为了深治南海,将州治挪到番禺(今广州)。见旧城破败,在得到刘备的许可,步骘重建城池,任命地方官吏。继而又率军平定山蛮,征讨匪寇。数年间,南海郡为之肃然。 步骘在交州的出色表现,已有资格出任副督。当然不仅于此,步骘与刘备、霍峻之间的关系,加之其江淮人士的身份,作为江淮副督的人选,颇是合适。 庞统虽寡有领军作战,但常年随军出征,论智谋军略来说,在南汉国中,少有人可比肩。 之前虽因不识江淮地理出过失误,但待熟悉江淮地理后,胜任副督之位绰绰有余。且庞统与北府将校曾短暂的同事过,互相多有了解,配合起来并不困难。 至于吕范的话,作为孙氏降将,归降以来殚精竭虑,功勋卓著。其作为汝南人,年轻时在江淮居住过。虽不如庞统、步骘有资格,但也是聊胜于无。毕竟江淮副督事宜的人选,实在太少了。 “子山、士元、子衡?” 刘备踱步良久,说道:“仲邈所荐三人,各有优劣,容孤深思几日。” “诺!” 停下脚步,刘备问道:“仲邈,今军中患有疟病将士,可有归统数目?”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启禀大王,据昨日上报,营中当有五千三百多人患得疟病。近日人数虽有新增,但料半月之后,因各营隔离措施,新增病者当会稀少。” 不用打仗,汉军上下得以专心处理疟疾。在霍峻走马上任后,命各营不得隐瞒病者,且让医师下营彻查具体患病人数。 经过两三日的排查,初期疟病人数得以具体下来。之后为了监控疟病,则要求各营每日汇报。凡得有疟病将士,则搬离大营,以免传染他人。 考虑到疟病存在潜伏期,真正的隔离效果要到隔离时日之后显现。今下的患者多是之前作战时期感染上的,如今集中大爆发出来。 用后世的话说,今下处于疟病的高峰时期,接下来会因隔离措施的得当,患病人数将会下滑。熬过这段时期,将能看见曙光。 “五千三百多人!” 刘备微叹口气,说道:“加之子敬、文祥等文武,疟病之害,远胜曹操之虎狼。其不因战事而亡,却因疟病而亡,或可谓天意也!” 言语间,刘备却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早采纳霍峻的意见,否则等疟疾于军中爆发,大军多半完蛋了。或如霍峻所言,不用曹操举兵南征,北伐直接以失败告终。 说着,刘备看向霍峻,说道:“治疟之事,当多劳仲邈了。然一切当以小心为上,不可轻入疟营。” “诺!” —— 因霍峻的缘故,南汉的疟疫得到有效控制。然缺少正确认知的北魏,身患疟病的人数正在急剧上升。 五月二十日,就在南汉上下齐心协力隔离的同时,曹操经过十几天的行军,已从淮北回到邺城,连同回国的还有大批中军将士。 初归王宫,曹操便从司马懿口中得闻噩耗。 堂内,曹操正在批复文书,却见司马懿趋步入堂。 见到曹操,司马懿神情悲痛,说道:“启禀大王,臣兄身患疟病,今后怕是难为大王效力了!” “伯达身患疟病?” 曹操顿感吃惊,继而哀痛长叹,惋惜道:“伯达清廉奉公,事必躬亲,恩济兖州。孤以其治疟,竟不料得患疟病,实乃孤之过也!” 叹息间,曹操心中烦闷不已。自己本想着会因离开淮北,留下患军士能不受瘟疫的影响,不料瘟疫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在激增。 昔日已亡了陈琳、徐干等人,今时司马朗则身患疟病,按照这趋势,不知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样? 司马懿眼含泪花,说道:“臣兄盖或自知难逃劫数,恨言既不能上报大王治疟,下不能保全自身,当辜负国恩。” “唉!” 曹操将笔搁至笔架上,叹气说道:“伯达忠贞之士,其命应当不绝尔!” “来人,命宫中医师亲自为伯达医治。”曹操吩咐道。 “多谢大王仁德!”司马懿感激地说道。 待司马懿退下,曹操心绪难宁,问道:“今疟病情况如何?” 孙权迟疑少许,说道:“启禀大王,当有愈演愈烈之貌。自大王下令撤军,军士唯恐因患病被大王舍弃于淮北,多有隐瞒疫病。撤至邺城后,因病情加重,军士难以遮掩,城中多有军士伤亡上报。” 曹操下令将行动不便的军士留在淮北,由司马朗就地处置。然军士多有担忧会被抛弃在淮北,沿途中即便有军士患病,但也不敢上报,自身隐瞒下来。 这番操作下,虽有患病军士被查出,但有部分病情较轻的军士随曹操回国。 缺乏对潜伏期的认知,回国的大军直接将疟疾带到邺城。蚊虫叮咬患疟疾的士兵,携带疟疾病毒,进而叮咬其他人,疟疾在邺城慢慢的传播开。 今下因潜伏期的缘故,疟疾不曾爆发出来。但可预见的是,缺乏合理的防控措施,邺城未来必定会大面积爆发疟疾。 曹操揉着太阳穴,心中苦恼不已。纵他威名赫赫,但今下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疟病。 半响后,曹操问道:“今于城中设疫舍何如?让患有疟病者,置于疫舍当中,或可不让疫病四散。” 深思无果下,曹操只得再次提出隔离措施。 刘晔皱着眉头,说道:“大王,设立疟舍虽好,但晔恐无人愿往疟舍。” “为何?”曹操问道。 “疟病无药石可医,今置病者于疟舍中,何人照料?药石又何而来?”刘晔说道。 曹操沉默少许,问道:“孤恐疟病四散,害及邺城百姓,今形势当如何待之?” 刘晔捋着胡须,说道:“今患疟病者,多是随军将士。大王不如核查军士,命其病者聚于军营中。让医师施以汤药,尽力救治。” “且从子扬所言!” 曹操长吐浊气,说道:“疟病害人,孤唯望此疫早日退散。诸卿当多加小心,万不可染上疟病。” “大王仁德!”孙权、刘晔等人应道。 曹操收敛烦闷的心情,拿起毛笔,重新批阅令文。 这份令文不是其他,正是司马懿之前向曹操提议修建坞堡之文。 让淮北各地修建坞堡,曹操本不愿意。然在曹操返程的途中,他却得见淮水沿边的士族,不动等他吩咐已有不少士族在重修坞堡。 坞堡非新奇之物,汉末乱世之时,中原士族多有修建坞堡,以避流寇贼匪。但在曹操统一河南后,中原长期陷入和平,不受匪徒袭扰,之前修建的坞堡长期没有维护,多有破败。 然随着刘备北伐,战火烧到淮水,豫州士族已是坐不住,陆续出现重修坞堡的现象。 见修筑坞堡的形势已不由控制,加上南汉拥有水军优势。曹操深思之后,决定下令,暂让汝南、谯、彭城三郡士族重修坞堡。 汝南、谯、彭城三郡位于淮水北岸,南汉乘舟舸掠民,三郡首当其冲。若坞堡修筑成功,南汉则难以轻进掠民。 重新批阅令文,曹操忽然想起了霍峻三渡泗水寄来的书信,继而念起无法控制的疟病。 纵横天下几十年,令世人所畏。然不知为何近来年发生的事件,愈发超出他的控制。 刘备盘踞南方,今时难制! 霍峻作乱淮南,围剿不成! 疟病肆虐军民,无计可施! 在三者压力下,曹操愈感胸闷。 “啪!” 曹操将毛笔扔在巾帛上,黑色的墨汁沾染洁白的文书。 “此令不成,让陈群重新草拟!” 说完,曹操从榻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宫殿。留下孙权、刘晔、贾诩等人,在那大眼瞪小眼。 贾诩默然无言,向众人施礼告退。 孙权微皱眉头,他感觉到曹操身上那股不耐烦,以及烦躁的心情。 刘晔寻上孙权,低声问道:“大王这是怎么了?” 孙权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心神烦躁,盖或是今岁不顺!” 言语间,孙、刘二人已出宫殿,左右无人之下。 刘晔目光闪烁,问道:“仲谋之前询问攻伐辽东之事,是为何意?” 孙权环顾周边,说道:“今大王位极人臣,仅差最后一步。昔权劝大王继位,大王则言及‘天命’二字。不知今日是否因此而恼,然恕某愚钝,难晓大王深意。” 刘晔捋着胡须,说道:“辽东远在四千里之外,有辽泽、大海之险,大王身系国家之重,今年岁渐长,岂能轻易出兵?” “欲伐辽东,非择宗亲、良将不可为。然大王择将出征,若难克辽东,则恐大王无颜进天子之位?” 将打辽东作为曹操称帝的功勋,实际上是不稳妥的。毕竟攻打辽东存在风险性,一旦打不好,岂不是称不了帝,这让曹操面子往哪里放? 孙权面露沉思之色,说道:“子扬所言有理,欲以征辽东进位,怕有不成之险。” (本章完) 第409章谋议襄樊 南郡,公安。 时近黄昏,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天际。 公安城楼上,吕蒙依着城墙,细品《春秋左氏传》。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公子偃曰:‘宋师不整,可败也。宋败,齐必还,请击之。’公弗许。……” 吕蒙低声诵读鲁庄公十年间所发生的事件,即曹刿论战与姬偃败宋,退齐之案例。 自吕蒙追随关羽作战起,吕蒙因目不识丁,被关羽多有训诫。在吕蒙升任将军后,关羽多次劝学,言大丈夫不可不读书,否则何以治兵,继而表示他愿传授《左传》与吕蒙。 见关羽这般劝学,吕蒙深感羞愧,则跟随关羽习读起《左传》。渐渐几年下来,吕蒙认识不少字,对于《左传》上的故事也是多有了解。 放下竹简,吕蒙感叹道:“曹刿知兵之人,庄公是为英主。若无庄公、曹刿,鲁国必受齐国之折辱。” 在吕蒙感叹间,关羽握剑而来,说道:“然鲁之亡国,亦要追溯于庄公。” 得见那魁梧雄壮的身躯,吕蒙急忙施礼,说道:“君侯安好!” “不必多礼!” 关羽扶起吕蒙,笑道:“世人读曹刿论战,常言庄公无谋,曹刿多智。子明能见庄公之英,可见已深读《左传》也!” “嘿嘿!” 吕蒙笑了几声,说道:“多赖君侯教诲,蒙得以习读《左传》。” 关羽心生考究,问道:“子明既言鲁庄公为英主,不知何出此言?” 吕蒙沉吟少许,说道:“庄公母文姜与兄齐襄公私通,致使父桓公被齐公所害。庄公继位年幼,隐忍不发,顺以齐国。待齐襄公亡,出兵犯齐。” “然惜齐有公子小白,得以霸春秋。后纵管仲入齐,得以让齐霸中原。鲁得其主,但庄公不得其时。” “曹刿论战,明为论战,实为论民。庄公虽治政寻常,但却得人心。且能赏识曹刿,非英主不能为也!” 鲁庄公属于是鲁国少有的英主,隐忍成年,一击报仇。然同时代下,齐桓公出世,他错失大才管仲,导致齐与鲁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然所幸鲁庄公识趣,被霸主齐桓公折服,加入了齐国大家庭,齐鲁进入蜜月期。 至于鲁国亡于鲁庄公之语,则是鲁庄公在末期没有处理好宫廷关系,国内的三桓势力崛起,最终还是由齐桓公擦屁股。这般操作下来,后继者鲁僖公已无力遏制三桓势力。 “彩!” 关羽目露赞赏之色,戏谑说道:“以子明今之才略,非复楚下阿蒙矣!” 吕蒙,汝南富陂人。身在吴地,可称吴下阿蒙;若在楚地,可称楚下阿蒙。 吕蒙挺起胸膛,说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君侯何见事之晚乎!” 关羽拍着吕蒙的肩膀,笑道:“今时见之,何言晚也!” “嘿嘿!” 吕蒙向关羽拱手,感激说道:“君侯不弃蒙粗鄙,授以《左传》,蒙当感激不尽。” 关羽捋着长须,说道:“授子明《左传》,当某爱惜子明资质。君多有谋略,不习读兵书,何以将重兵?” “多谢君侯教诲!” 言语间,吕蒙见关羽眉目不展,问道:“君侯莫非有心忧之事?可是大王北伐不利?” “嗯!” 关羽与吕蒙关系亲密,今下也不隐瞒,说道:“不瞒子明,大王因军中瘟疫大起,已从寿春撤军,至合肥扎营,由仲邈督治疫病。” “那张将军呢?”吕蒙问道。 关羽微叹一声,说道:“翼德兵力不多,难以与曹洪、马超、张郃较量。先前日翼德见久战无果,不顾伯言劝谏,寻机出战。不料被曹洪、曹休所败,幸得伯言率军接应,方才全身而退。” “大王兵退合肥,翼德兵马受挫,我军坐视南郡,除仲邈所统偏军外,此役北伐寡有成果。三年图治,仅得淮东百里之地,所言胜果太少。若是这般北伐,不知何年方可北伐成功?” 说着,关羽轻捶城墙,烦恼说道:“自某坐镇南郡以来,与曹仁对峙多年。其固守不战,每岁仅知修缮城垒,扩建城郭,在那襄阳外建有三座小城,得有山水之利,实属可恶。” 盖或是金口之役败得才惨,南郡人口众多,加之新建公安城。今汉水之形势非是历史上的曹强刘弱,而是刘强曹弱。 如此形势下,曹操担忧曹仁脑抽犯傻,不断向曹仁强调襄樊的重要性,让他固守襄樊城池就好,不要在没有水师之利的情况下,脑抽攻打南郡。 曹仁真将曹操的话听进去了,坐镇襄樊近十年,每年的日常活动就是修城墙,蓄粮草,积甲兵。 二、三万人守襄樊,每年除了种田外,就在襄樊城外的险要结寨筑城,看得关羽头皮发麻。 这样的工事,光靠人啃是啃不下。二、三万人守襄樊,刘备率举国之兵十余万之众去打襄樊,即便死伤过半,估摸也打不下襄樊。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北伐,刘备不想打襄樊的核心原因。处在狭窄的地区间,又是在攻防战,曹魏作为防守方,极大有利于他们的作战。 吕蒙皱着眉头,说道:“襄樊由曹仁经营多年,城高沟深,城寨遏险,甲兵充沛,易守难攻,不可轻战。” 说着,吕蒙轻捶城墙,说道:“除非曹仁主动出战,否则我军则难克襄樊!” 关羽手捋长须,说道:“诱曹仁出战,往岁之时多有尝试。然曹仁深晓我军水师之利,不敢深入汉水。” 顿了顿,关羽强调说道:“欲取襄樊,必诱曹仁出战,败其军,覆其师,夺其城。往昔诱敌之策,甚是浅薄,易受他人所识。” 吕蒙沉吟良久,说道:“班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今欲取城,需入虎穴,方可得城。蒙以为往岁之时,非曹仁不敢战,而是不能战。” “公安城坚,水师便捷。曹仁出战,多遭兵败,故唯守城,不能与我军战之。” 关羽望着城外的汉水,说道:“往昔诱曹仁出战,其所获之利寡。今若以重利诱之,曹仁或愿出战一搏。” “重利诱之?” “对!” 关羽拍了拍城墙,说道:“往昔利寡,曹仁不愿出战,若舍巨利与之,曹仁当会意动出战!” 吕蒙沉吟几许,说道:“敢问君侯,何为重利?” 思虑一番,关羽问道:“佯装不敌,可诱曹仁出战否?” 吕蒙摇了摇头,说道:“昔曹刿论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今以小惠,何以诱曹仁出战?” “子明可有见解?”关羽少有向吕蒙请教,问道。 吕蒙捋着短须,说道:“君侯既言舍得之语,何不如命人降曹,以让曹仁有可趁之机。” “曹仁有勇无谋,然恐曹操识得真伪。”关羽说道。 “嗯!” 吕蒙思虑再三,说道:“南郡富庶,户籍数万。曹仁得之,必是欣喜。今若能诱曹仁率军深入,或有机会败之。” 关羽眯起丹凤眼,说道:“子明可是欲使人伪降曹仁,诱其轻进,后寻机败之?” “对!” 吕蒙点头说道:“以南郡为饵,使人暗通曹仁。行伪降之策,诱曹仁出战。” 说着,吕蒙强调说道:“曹操多谋狡诈,若行伪降之策,需以假乱真方可。” 关羽捋须深思,说道:“诱曹仁出战,寻机败之,此为可行之策。然某以为南阳之间,或有贼寇及不顺之人,若能遣人暗通之。里表呼应下,襄樊或一举可下!” “对!” 吕蒙兴奋说道:“君侯治南郡多年,恩威江汉。曹仁常年兴发徭役修城,百姓或有怨言,君侯派人暗通之,或可寻得义士,为我大汉效力。” 关羽微微颔首,认可说道:“荆州刺史胡修治下粗暴,南乡太守傅方骄奢,荆北百姓难言安宁。” “那君侯欲遣何人伪降曹仁?”吕蒙问道。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武汉为我国之中枢,南郡为屏障之地,无大王之令,不可轻动江陵之兵。此事需得大王允诺,方可施行。若轻易动兵,引起武汉震动,则你我之过也!” 眼下南汉的首都在武汉,关羽所坐镇的南郡,作为武汉的屏障,几乎是不敢轻动。出于负责考虑,关羽每次用兵都会向上请示。 当然谋取襄樊,也非关羽一人所能决,当要得到刘备同意。而且关羽针对襄樊的作战,必是南汉与北魏之间的再次对抗。 “君侯英明!”吕蒙赞道。 《汉纪·黄吕王鲁传》:初,关羽谓蒙曰:“大丈夫立世,不可不学!”蒙辞以军中多务,羽不悦,愿亲授《左传》,蒙乃始随学。 及羽治公安,与蒙论学,笑曰:“君今者才略,非复楚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君侯何见事之晚乎!” (本章完) 第410章欲下交岭 时间流逝,及入盛夏。 盛夏本是病毒、蚊虫滋生之季,疟疾肆无忌惮广泛传播之时。然对于南汉军士而言,疟疾却是渐入尾声。 长达五十天的集体隔离,禁止与外界沟通,消灭蚊虫,严控卫生,隔离疟疾患者。对于汉军数万将士而言,无疑是漫长异常。 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是南汉高层,亦或是基层将士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被蚊虫叮咬,从而患上无药可治的疟疾。 其间不乏有军士因长期隔离,以及疟病带来的危害,导致心理崩溃,尝试出逃营地,或是试图反抗。这种扰乱防控的行为,所幸被军队压了下来。 其中骚扰之人,本应按军法当斩。但霍峻深知疟病与隔离之下,心灵脆弱的士卒容易扛不住压力。心有怜悯之下,霍峻免其死刑,施以杖刑。 吸取严控的教训,也为了让军士释放过剩的精力。霍峻则下令让各营部定期展开蹴鞠比赛,同时组织各营之间对抗,取胜之营则可加餐。 有了蹴鞠联赛,将士早上操练、习武,下午互相蹴鞠,渐渐忘却了大军被疟疾所笼罩的阴霾。 为了不让将士压力那么大,刘备适当巡视各营,看望之前因战事受伤的士卒。得知大王与众人一同隔离,且不曾离开将士,大军的士气又有上扬。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新感染疟病的人越来越少,众人也渐渐遗忘疟病。毕竟不用打仗,不用行军,每日操练武艺、耍耍蹴鞠,还有一日二餐吃。除了不能见家人,反而是开始享受隔离的日子。 当然疟营不同普通隔离营寨,其多远离大军营寨。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每个营寨中仅有四、五百人居住。因疟疾的缘故,患病军士情绪低沉。其间多是流传着治愈的传言,尽量保证他们的信心。 通过蚊虫传播的疟疾,其致死率虽高,但比空气传播的某些瘟疫,实在是好处理许多。 灭蚊虫、抓卫生、排解压力,在霍峻出色的统协能力下,六、七万大军被安排的顺顺当当。 今隔离日子结束,除需要继续隔离的少量将士,大部分的北伐将士都可跟随刘备回国。 汉军大营中,充斥着将士的欢声笑语,各个营帐内将士们在收拾行装,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欢乐。 在偏僻的营帐内,周叔方独自在整理行李。相较之前修筑堤坝时的热热闹闹,如今帐中仅剩他与另外三名同僚。 疟病之下,不仅带走了张伍长,还带走了同伍之中的战友。他们那几人被留置于疟营后,他便失去了与他们的消息。半月后,则收到通知,同伍四人病逝。 从小不招蚊子咬的他,在同伍四人身患疟疾之下,竟独自活了下去。同伍即同乡,四名同乡大概患病身死,仅剩他一人,今日结束隔离,将要回乡时,心中多有空落落。 五人离家,一人归乡。嗟呼悲哉,此盖或乱世之不幸! 周叔方沉默寡言,先将自己的行李打包了,然后又将同乡四人的衣物整理好。 尸体虽被大火焚烧,但他们所留下的衣冠,可交与他们家人安葬。将病逝或战死的士卒衣冠带回乡,出自于霍峻的强烈建议。 乱世归乱世,但对将士始终要有关怀之心。否则你视军士如草芥,军士怎能为你奋勇作战? “周叔方何在?” 就在周叔方整理同乡衣冠时,忽然霍渊闯入帐中。 “将军!” 周叔方寻声望去,得见霍渊其人,立马放下包裹,向其行礼。 霍渊打量周叔方几眼,说道:“伍长张旋没,今后由你出任丙伍伍长。” “啊?” 周叔方青涩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说道:“将军,仆初入军伍不久,怕是难任伍长。” 霍渊将文书交给周叔方,说道:“今丙伍仅剩伱一人,唯有你可胜任伍长。当然你此次回乡,需充实丙伍士卒。” “诺!” 周叔方愣了愣,出于对伍长的渴望,伸手收下了委令状。 顿了顿,周叔方问道:“敢问将军,那都督所言的抚恤金,我当从何处领取?” “当地县乡吏员当会下拨钱财抚恤生者。若当地官吏贪墨钱财,回军上报与我即可。”霍渊说道。 说完,霍渊便带着左右出了营帐。 抚恤金制度非南汉独有,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抚恤金制度。如春秋战国时期,吴起所著的兵书中便有强调‘有死事之家,岁遣使者,劳赐其父母,著不忘于心。’ 曹操能从中原迅速崛起,与他早早确立军士的抚恤制度有关,即‘哀悼亡者,抚恤生者’。 早期的刘备流亡中原,纯粹的草台班子,缺乏成建制的军队后勤。直到下江东起,在霍峻、徐庶的帮助下,草创了抚恤制度。 诸葛亮出山后,根据之前的抚恤制度,完善了刘备帐下的军队后勤。刘备能从江东迅速崛起,十余年间做到北御曹操、继任荆州、西吞巴蜀等战略步骤,与诸葛亮帮他完善的军队后勤有莫大的关系。 在南汉军中不论是病死,或是战死,凡是因军事行动而亡,皆可得到当地官府的抚恤。除正常的抚恤金外,其妻儿可免赋税十六年,尽量保证其生活。 仔细了解抚恤金制度,周叔方将心中所忧放了下来,因疟病而亡者,其抚恤待遇与战死相同便足矣! 各营将士收拾行装准备回国,然负责督治疟的霍峻却无法回国,今下正与即将回国的刘备话别。 阳光耀眼而照大地,肥水波光粼粼。 河畔,霍峻与刘备漫步齐行,身后侍从各牵着战马。 刘备手握剑柄,感叹说道:“十余日之间已无新增病卒,疟病退散,当赖仲邈督治。” “多赖上下齐心共抗疟病,此非峻一人之功。”霍峻谦虚道。 刘备停下脚步看向霍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禁心生好奇,问道:“仲邈精通韬略,齐治政务。上知天时形势之变,下晓山川疫病之化。胸中之能盖非凡人所能有,不知一生之学来自何处?” 顿了顿,刘备笑道:“孤辗转四方,俊杰英才所见众多,然可与君相较者,今世当无尔!” 与霍峻同事十几年,刘备自以为看清霍峻的能力,不料霍峻总能给他一个惊喜。如疟疾爆发,霍峻竟然对疟疾有了解。甚至还写下能救无数百姓的《控疫经》,其之才能又超出了刘备的认知 霍峻保持微笑,说道:“孔明独坐隆中,与贤士探讨天下之变,得遇明主,施展胸中之所学。市井之中商贾、游方、术士穿梭往来,峻不耻下问,加之浏览群书,方有今下之学。” “孔明?” 刘备念叨一声,忽感庆幸说道:“孤辗转中原,流落荆楚。幸得仲邈、孔明辅佐,无二君则无备今下之日。” “大王谬赞,峻多感羞愧!” 霍峻说道:“若大王赏识,峻与孔明二人,怕是一人于市井任吏,一人于隆中耕作捕鱼。古来千里马众多,但少有伯乐。” 感谢刘备赏识之言,霍峻所说不假。 刘备虽在待人赏罚上有不足,但其却能识人,能用人,也敢用人。可别小瞧这一品质,凡遇见多疑、掌控欲强的君主,势必会与霍峻产生激烈的碰撞。 君主要想立业,除能力外,心胸当要宽阔,能容他人所不能容忍。 蜀汉的核心人物,如关羽、张飞、法正、魏延等人,哪一个是性情无缺之人? 别说这些人,就连寻常人也有性情脾气。 若不是刘备心胸开阔,包容众人,委以重任,何来蜀汉之基业? 成大事者,心胸不广,何以聚人? 故而凡成大事者,不论曹操亦或刘备,其之心胸都是宽广。然对比之下,刘备尤胜曹操几分。 胜在何处? 刘备敢信人,敢用人;曹操担忧将领叛乱,强行提拔曹家将镇守边疆,凡有能力之文武,多给曹家将打下手。 曹刘之间的不同,让霍峻多是感谢刘备的赏识器重。若是曹操,估摸霍峻现在都要为曹家将擦屁股,哪有今日之荣?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孤转战中原多年,恨无根基之地。颠沛至南方,终成基业。此次北伐不成,但君臣齐心之下,纵有光复中原之希冀。” 接着,刘备话锋一转,叮嘱说道:“今下疟病退散,大军归国。仲邈还需留守合肥,当是多有辛苦。然仲邈身负国家之重任,切莫轻入疟营。” “峻谨记之!”霍峻答道。 长达半个月的零增长,意味着疟疾传播路线被切断。然却不代表疟疾消散,当下仍有疟疾患者。如何处置救治疟疾患者,一直是霍峻的要务。 南汉军中患有疟疾人数合计有近七千人,因疟病而亡者有五千多人。然期间并非没有康复之人,在南汉医师的合力下,有二十几名症状极其轻微之人康复。 今疟营中尚且有千余人生活在其中,这些人需要霍峻留下善后。 “对了!” 刘备停下脚步,说道:“孤欲让士元出任江淮副督,不知仲邈以为何如?” “孔明来信,劝孤纳交岭入治。子山出任刺史,坐镇交州多年,欲平交州,非他不可。故今孤深思人选之下,士元或可任江淮副督,辅佐仲邈治淮。”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孔明劝大王纳交州入治,峻以为当是可行。士燮盘踞交岭已久,交州明顺暗逆。得平交岭,当能强壮我国。” 顿了顿,霍峻说道:“然欲征交州,及士燮病故动兵实为上计。士燮体器宽厚,深得交岭人心,不宜轻易用兵。大王若仓促谋交,不能速下交岭,则必生大乱。” “今伐交岭,当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见事若迟,则谋难成,反受其败尔!” 士燮作为交州霸主,在步骘南下前,坐拥除苍梧外的交州五郡。及步骘抢占南海郡,士燮手上拥有四郡。 士燮的老巢在交趾(今河内),与刘备手上的苍梧、南海二郡隔着群山峻岭。如果不能速下交州,等士燮反应过来,集交州之力反抗,霍峻则担心深陷雨林,打成拉锯战。 若打成拉锯战,因曹操在北的关系,南汉无法抽调大量兵力南下,届时那将是场噩梦。不仅严重动摇刘备的威望,还有影响之后的北伐。 历史上孙权早早进入交州,但向交州动手,则是等到士燮病死。趁着交州群龙无首,各地士氏郡守自行其政,方才吃下交州。 闻言,刘备点头认同,说道:“仲邈所言实为良计,今伐交岭当不可事迟。” “左右将霍督上谏之策记下!” “诺!” 继而,刘备摇头而叹,说道:“年岁渐大,记事多忘,唯有笔墨代劳。” 站在刘备身侧,霍峻瞥见刘备鬓角那斑白的发丝,心中已有所得。 不是刘备不想等士燮死,而是刘备的年纪渐大。今下已有五十七岁,为了留给后代有容错的空间,以及更加稳固的疆土,刘备必须向地方割据势力下手。 毕竟刘备看似坐拥益、交、扬、荆、梁、徐六州,然实际上刘备崛起太快,尚有部分的独立势力存在于他的治下。如交州士氏、梁州申氏、益州南中等旧地方势力。 交州士氏作为刘备治下最强大的地方势力,则是要率先铲除,不可能留给后继之君刘禅处理。 至于士燮比刘备大了二十四岁,则已非刘备所能考虑,毕竟上一个割据交岭的赵佗可是统治了八十一年。赵佗熬死了嬴政、刘邦、吕雉、刘恒等中原执政者,一直活到汉武帝时期。 且刘备可不比孙权,孙权比士燮小了四十五岁,自然是有信心熬死士燮。而刘备打了一辈子仗,身上的刀箭暗伤众多,他自己身体,自己清楚。 当然外部环境也是不同,历史上孙权在夺取荆州后,西与蜀汉交恶,北与曹魏翻脸,哪有精力顾得上交州。 眼下的刘备则是不一样,除了北魏外,已无其余对手。为了巩固南汉的统治,他必须向交州动手。 (本章完) 第411章消消乐 因霍峻恰当的防控措施,疟疾在南汉那边渐渐散去。然北魏这边则是不同,因曹操率军直接返回邺城的操作,疟疾通过夏季的蚊虫渐渐散播出去。 邺城人口密集,街坊屋舍相通,污水聚集。往昔夏日季节之时,蚊虫滋生繁多,袭扰城内百姓。今疟疾病毒被蚊虫携带,像往年那般送进各家各户,继而将病毒注入人体。 短短的一、两个月间,疟疾在邺城爆发开来,初时几个人患疟疾,后是几十上百,继而数百近千人患上疟疾。 昔陈琳、徐干、司马朗因随军去世,今疟疾入邺城,又何止三人患病。 进入六月,应玚、刘桢二人率先患上疟疾;进入七月,应玚、刘桢因得疟疾病逝。 至此历史上的建安七子,除王粲生活在武汉,侥幸逃过一劫外,孔融、陈琳、徐干、阮瑀、应玚、刘桢等六名已是全部病故。 八月之时,暑气渐消,秋风未至。 往昔因人口密集而热热闹闹的邺城,今下几乎是家家挂白,户户哭泣,不知有多少人因得疟疾而亡。 至于之前下令隔离患疟疾军士的曹操,得知邺城疫情严重成这般。他无奈之下,早就选择了摆烂,采取先进的群体免疫。 封闭宫门,严格执行凡家中有患疫病者,百日之内不得入宫议事。 魏王宫,东宫。 大殿内,侍从正在用艾草捆绑而成的长条,拍打在孙权身上,试图想将邪气驱散在宫外。 曹操向中原名医询治疟疾之法,纵医师们智计百出,但所开出的药方也无法治愈疟疾。 无计可施之下,曹操只得向巫师、术士求助。 巫师言要妖魔于城中作祟,于是在邺城中连做法会七天七夜。法会结束,见巫师驱散不了疟疾,被曹操愤怒斩杀,弃尸于街。 术士则聪明许多,向曹操进言,瘟疫肆虐乃是阴阳失位,寒暑错时,从而导致邺城大疫。这非他这种普通人所能调和,这要通过四季运转,让阴阳归位,寒暑正时,届时瘟疫自然会消失。 曹操询问时间,术士则言短者半年,长则一年。具体的瘟疫消失时间,非他所能确定。 见术士说得还算靠谱,曹操留了术士一命。听取术士的建议,使用艾草驱邪。故而在术士的布置下,凡入宫殿者,必须用艾条清扫宫外邪气。 “拜见太子!” 孙权趋步入殿,向曹丕施礼。 曹丕指了指身前的座位,说道:“仲谋且入座吧!” “多谢太子!” 曹丕为孙权倒了勺酒,问道:“仲谋,今时城中疫情如何?” 孙权摇了摇头,说道:“权出府入宫之间,乘坐观街巷,几乎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亦有灭门绝户之不幸者。” 疟疾进入邺城,犹如脱缰的野马,四处肆虐,桀骜不驯。尤其是曹操无力管控,选择集体免疫后,疟疾通过蚊虫的传播,直接飞入寻常百姓家,导致大量百姓患上疟疾。 五口之家,或有一人去世,或有两三人去世,最悲惨的则是五人皆亡。既有灭门,怎么会没灭族惨案。 邺城张氏是为小姓,族有三十余口人。三个月内,三十几口人陆陆续续几乎全死绝了。张氏的家产无人敢领,最终被曹魏官府充公。 “阴阳错位,疠气流行。今年疾疫,亲故多亡,徐、陈、应、刘,一时俱逝。”曹丕长声而叹,说道:“仲谋为丕羽翼,当多保重自身尔!” 孙权放下酒樽,说道:“据权所探,亡者之中多是荆室蓬户之民,缺衣少食之下,难御疟病;鼎食之家多有重貂肉食,疟病难伤。虽不知为何这般,但太子与权或可稍微心安一二。” 孙权的分析纯粹是瞎猫遇见死耗子,得疟疾者,之所以少有富人,不是因为他们穿得多吃的好。而是富人卫生条件比穷人百姓好,他们家中有蚊帐、驱虫用具,故而少有被蚊虫叮咬,因此患上疟疾的概率低。 普通百姓则是家境贫寒,卫生条件不如富人,多有蚊虫滋生。蚊帐这种避蚊工具,百姓自然是没有,故而多被蚊虫叮咬下,普通百姓患上疟病的风险高。 曹丕兴致不高,叹息说道:“若真是这般,应、刘二才非荆室之民,怎会患疾而逝乎?” 伤感之下,曹丕喝着酒樽,说道:“天不佑高才,是为悲矣!” 见曹丕神情颓废,孙权微微皱眉,说道:“太子,今斯人已逝,不可久念。太子为魏国嗣君,当以大事为重。否则大王见之,必会因此而不悦。” 说着,孙权提醒道:“韩护军得患疟病,大王痛惜不已。唯恐心情不悦之下,迁怒他人。” “什么?” 曹丕精神抖擞,震惊说道:“可是韩君元嗣得患疟病?” 韩君元嗣即曹操所器重的中护军韩浩,疟疾肆虐的背景下,韩浩甚是倒霉,被携带疟疾病毒的蚊子咬伤,潜伏半个月,开始打摆子。 韩浩是继司马朗之后,曹魏中第二个被疟疾感染上的高官。曹操得知后,仅剩伤感可言了。 不难想象,南汉如果没有霍峻在疟疾大面积爆发前,建议让刘备撤军,让全军进行自我隔离。继而根据疟疾的传播途径,遏制疟疾病毒的传播。 而是如同曹操那般,继续北伐作战,或是率军撤回武汉。武汉当下的情况与邺城相比,肯定好不了多少,那些武汉文武估摸也会陆续而亡。 疟疾之害,远胜战场搏杀之残酷。韩浩从征讨董卓时从戎,跟随曹操征战二、三十年,不曾战死沙场,今却亡于疟疾之手,则是让人嘘唏不已。 孙权点了点头,说道:“韩君确诊疟病,其年岁渐长,或不日而亡。” 曹丕再次长叹了口气,很是伤感。 孙权见其想继续勺酒,伸手按住曹丕之手,说道:“太子当下非悲伤之时,大王仅是王爵,而非魏皇。太子既领重任,当为大王而思也!” 曹丕面露惊奇,疑问道:“仲谋是言大王有称帝之心?” 孙权摇了摇头,说道:“大王是否有称帝之意,权难以揣测。但权敢问太子,大王已至魏王,可全身而退否?” “这?” 曹丕放下酒樽,说道:“仲谋可是欲劝父王称帝?” 孙权再次摇头,说道:“权以为大王应有称帝之念,然却心存顾虑,于称帝之间犹豫不决。太子为国之嗣君,应为大王排忧解难,谋划此事,助大王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 曹丕捋须深思,说道:“仲谋所言不无道理,父亲已位极人臣之盛,今下若不称帝,何以平治天下,安抚中原人心。” 顿了顿,曹丕问道:“仲谋既有此言,不知可有计策教我?” 孙权凑到曹丕耳畔,低声细语,说道:“太子如能这般……大事或可成也!” “恩?” 曹丕瞪大眼睛,说道:“此事能成?” “岂能不成?” 孙权笑道:“大王非是不愿,而是深思称帝是否可行?” “若能探得大王心意,此事则能成也!” 曹丕沉吟少许,问道:“谁可探得父王心意,且不受父亲猜忌?” “贾大夫!” 孙权压低声音,说道:“贾大夫是为大王心腹,昔立太子之时,多幸贾大夫出言帮助太子。贾大夫为人沉稳,深得大王信任,太子若能说的贾大夫出面,则此事或可成也!” “可!” 曹丕微微颔首,说道:“近月疟疾大盛之时,不便与贾大夫交谈。待疟疾退去,我则亲自拜访贾大夫。” “太子英明!” 孙权向曹丕拱手而拜,说道:“大王若是继位,以太子谋划之功,必能继江山大统。” 曹丕扶起孙权,笑道:“仲谋为某出谋划策之功,我莫不敢忘。” “不敢,能为太子驱使,实乃权之幸事!”孙权应道。 “哈哈!” “喝酒!” (本章完) 第412章大兴江淮 建安二十二年,九月。时间荏苒,转瞬即逝。 刘备率军回国不久,约过了月余。在霍峻督治下,疟疾已在江北消散。 六千八百多名身患疟疾军士,各营丧生六千六百余众,加上北伐折损的兵将,及那鲁肃、习祯二人。疟疾大疫导致的损失,堪比一次大败。 其间并非没有康复者,在黄花篙与各医师的竭力抢救下,侥幸得生者不过百来号人。然纵是治愈,疟疾也会时常发作,长期伴随着他们,已是不便行军打仗。 这近两百来号人,在霍峻的批复下,直接从军队退役,恢复民籍,迁家小至江北,转为初复乡亭上的官吏,减免赋税五年。 以退伍兵下基层,则是霍峻在光复江淮以来长期的执政措施。 江淮凋敝,少有百姓居住,常年战乱之下,缺少地方体系。故而不论是北迁的江左百姓,亦或是南迁的徐淮百姓,为了更好的掌控他们,将其安置于当地,让受伤将士下基层,则是顺理成章之事。 今下北伐,虽战果不丰,但也实打实南迁了三千户百姓,俘虏朱光与孙观帐下将士,合有近万人。尤其是淮阴,城中百姓男女有万余之众。一番统计下来,此次北伐掠民多达三万多人。 三万余人多也不多,少也不少,恰好一个小郡的人口。 在霍峻请示下,刘备批复了实设临淮郡的建议,以淮阴、钟离、盱台、高山、东成五县为临淮郡,治淮阴。由昭武将军高翔,出任临淮太守。 今时江淮地区,已有庐江、九江、广陵、临淮四郡。 徐盛迁征虏将军,遥领谯郡太守,暂治钟离;之前任下邳太守的昌豨则是遥领为豫州刺史,仍在江北的江都屯兵治农。 霍峻官职不变,为了更好节制昌豨,则在江淮都督的基础上,兼领徐豫二州军事。 庞统将文书递上去,说道:“今被俘虏曹军士卒多有六七千人之众,据都督先前之令,统已命人将其安置于高山、东成、历阳、堂邑四县。然被俘军士家眷皆在北地,多是单身之人,非是长久之计。” 霍峻浏览文书上的内容,说道:“士元所忧有理,江淮寡有人烟,欲留北人之心,非分田定居可安齐心,思乡之下,恐多有北卒逃亡。”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统以为可行连坐之法,以二男为一户,五、十户为伍什,凡是有逃者,当连坐余者。且派人向南募适龄之女子,以婚配北人,恩威并下,可渐收其心尔!” “不可!”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以恩待北人,何以待南人?” “都督不是欲留北人于江淮,以充实江淮之凋敝?今不婚之,令其成家,恐多生离散之心。”庞统疑惑道。 按照古代的战争规则,被俘的士卒常会沦落为奴隶,被己方君主分配于属下将士。将士在外作战,奴隶在内耕作,保证农时不误。 然霍峻坐镇江淮以来,则是不愿采取这种制度,而是希望将俘虏军士就地编户齐民,以来充实江淮稀少的人口。故而在征求过刘备的建议后,霍峻将六、七千魏卒留在江淮。 霍峻将文书放在案几上,说道:“何不效曹操帐下屯户待之?” “曹操起兵中原,时粮少紧缺,聚民为屯,五五分成。虽乡民恶其政,或有逃亡者,然此法或有可取之处。今将北人军士转为屯户,聚营劳作,五五而分,可让江淮充裕尔!” 说着,霍峻从榻上起身,说道:“江淮与各州郡不同,其之所急,唯农与战。农事昌达则江淮富庶,江淮富则兵强。兵强则可胜敌,故农者为江淮之本,于兵戈之前。” “今下我欲于江淮大兴农事,广开农田,积蓄粮草。时江淮富强之时,则无畏北之中原。” 治理江淮可是与寻常内地州郡不同,寻常内地州郡对于粮草的急需不大,且无外患,可以缓缓治理。 江淮则是不同,今时南汉与北魏隔淮水对峙,淮水以北就是青、徐、兖、豫四州,淮南以南唯江淮与扬州。南北对比之下,从户籍与军力对比来看,实力相差悬殊。 故而治江淮要下猛药,将杂七杂八的事务舍去。在江淮的事务中,唯有且仅有兵与农,像庞统这般以内地州郡模式治理,成效当是太慢了。 “都督之意是?”庞统问道。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我欲使人巡视江淮,择水陆之所,广田蓄谷,以为北伐之资。所俘北卒尽为屯田之用,又募军中老弱,合为屯田兵吏。” “士元初至江淮,不识地理。今巡视江淮之任,我交予他人。及屯田方略出,则劳士元经略江淮。然否?” “诺!” 庞统犹豫几许,说道:“纵令北卒耕作屯田,但不收其心,安能使其尽力劳作?娶妻生子,得有家资,此人之根本。” “以统之见,不如与北卒约,言每岁耕作勤者,粮可多留一成,许以婚配。凡生子者,赐田亩以为家业。时婚配之女,可取江南各郡贫穷孤寡者婚之。” “水丰常收,计除众费,数载算之。江淮兵马,无需多久,当可自给自足。兴兵伐贼,进据贼寇,粮草不被所限。” 霍峻微微颔首,笑道:“江淮大兴之任,当在士元之上。” “统当竭力为之!”庞统答道。 “善!” 望着庞统告退的背影,霍峻笑了笑,继而想起鲁肃,又长叹口气。 庞统与鲁肃的风格不同,鲁肃独自领兵许久,且有在交州单独治政的经验,加之是江淮人士。出任江淮副都督,辅佐霍峻并不困难。甚至一开始,霍峻便把经略淮东的任务便交予鲁肃。 反观庞统,之前多在内郡出任官职,后担任尚书令,寡有领兵作战,多是参与军略谋划。今下仓促出任江淮副都督,需要熟悉的事务可太多了。 霍峻准备让庞统从最为熟悉的政务下手,继而通过屯田兵的组建,渐渐让他熟悉军事活动。 霍峻看向蒋济,问道:“子通心能平否?” 坐在下侧的蒋济捋着胡须,笑道:“江淮四郡之中,唯九江最重。济出镇九江太守,为何不能足?” 按江淮行政区域划分,四郡之中除广陵外,临淮、九江、庐江各有重要军事据点需要固守。 如临淮郡需守钟离、淮阴,故由徐盛、高翔分守;九江郡驻合肥,需要直面寿春的威胁;庐江郡驻六安,需要防备汝南来敌。 如此看来,淮西以九江为重,淮东以临淮为重。然观曹魏势力之分布,九江郡的压力最大。一旦九江失守,南汉在江淮经略多年的心血,将会付之一炬。 故就江淮四郡而言,唯九江最重! 之前鲁肃举荐蒋济继任自己,多说由于蒋济在九江郡的出色表现。当然还有一点,蒋济与鲁肃家乡仅百余里,二人于合肥共事期间,关系日益亲密。 霍峻轻笑几声,说道:“此语是为子通真心之语乎?” “为大事计!” 蒋济理解说道:“大王能有今日之基业,实属不易。我等追随都督日久,江淮多是北府旧部。大王以副都督委之,非有夺权之念,而有通传君心之意。” 南汉各大都督区,唯独江淮有副督,实属是江淮都督区特殊。故而在南汉的俸禄表中,副督与汉中都督齐重,仅次于南中、南郡、江州三大都督。 其一,江淮地广,军事要塞众多,需要设副都督,帮助霍峻;其二,霍峻不在的时候,能够坐镇江淮,执掌军务;其三,向北府文武展示刘备的态度,协调诸将。 霍峻感叹说道:“子通能知事之轻重便好!” 与蒋济又闲聊了半响,侍从入堂通报。 “都督,霍校尉请见!” “准!” 少顷,霍范披甲抚吉剑,趋步入堂,施礼道:“范拜见都督,见过蒋九江。” 霍峻打量日益壮硕的霍范,问道:“士载出任屯田校尉当有多久了?” 闻言,霍范挺起胸膛,说道:“回都督,自建安十七年起,范任屯田校尉已有五年之久,得兴合肥田亩,疏通肥、施二水,供给军资百万石。” 顿了顿,霍范怕霍峻忘记昔日之语,提醒说道:“建安二十二年,追随都督三渡泗水,从破孙观,是有战功。” “哈哈!” 霍峻看透霍范的心思,笑道:“为父从不诓骗小子,符离之语未曾忘记。” 说着,霍峻将案几上的公文交予霍范,说道:“此为升迁令文,今卸屯田校尉,迁扬威中郎将,兼任参军。” “多谢都督!” 见状,霍范大喜过望,上前就准备去接。然霍峻且又将升迁令文收起,不交予霍范。 霍范用那渴望的目光盯着升迁文书,着急说道:“大人,这是为何?” 霍峻将令文放到案上,坏笑道:“欲就此职,尚需完成一件要务。” 霍范可怜巴巴地望着升迁文书,出任军职,率兵作战,他可是等了五年之久。 “请大人吩咐!”收起渴望的眼神,霍范拱手说道。 霍峻走到江淮舆图前,指点说道:“江淮凋敝,凡镇守、征讨所需之粮,多从江左抽调。然今北抵淮水,南至大江,江淮辽阔上千里,从江左长途运粮抵边,实非长久之计。” “我与大王商讨多时,以为当大兴江淮,开垦田亩,囤积粮草,方是长远之策。今我欲命你巡视江淮,择选水土丰盛之地,广田开荒,养牲积谷,以为灭贼之资。” 霍范既惊讶,又有些沮丧,说道:“大人欲命范于江淮大兴农事?” “怎么?” 霍峻脸色微正,说道:“莫非不愿?” “不敢!” 霍范急忙答道:“大兴江淮既为国策,然农事非短期可以见效。此件要务欲成,短则三、四年,长则七、八年。” 说着,霍范吞吐说道:“不知能否短些?” “士载既有此意!” 霍峻佯装思虑,说道:“巡视江淮三月,上呈论农论疏。议之有效,则升迁官职;议之无用,则仍为屯田校尉。” 为了吊住霍范的胃口,霍峻透露消息,说道:“大王有伐交岭之念,三月事成,上呈论疏。我当向大王求情,准你率偏军伐交。” “大人当真?” 霍范心中惊喜,急忙说道:“多谢都督赏识,范当早呈文疏与都督。” 说完,霍范想趁霍峻不备,上前去拿委任文书。 “嗯?” 霍峻用竹简敲了敲霍范的手背,故意道:“士载欲意何为?” “嘿嘿!” 霍范手放在巾帛上,憨笑道:“大人,巡视江淮,无参军不足以壮声势。” “上疏后,议之有效,方可领职。”霍峻淡淡说道。 “诺!” 霍范情绪略低,悻悻退下。 望着霍范的背影,蒋济问道:“士载渴求领军多时,既有功绩,何不予以文书?” “小子急躁!” 霍峻面浮笑容,说道:“因我之故,军中将校多以子侄待之,故今虽有才器,心性多浮。磨砺心性,戒骄戒躁,方成大用。” 蒋济面露怪异之色,暗忖道:“昔日下江东,背水破夏侯,千里破京口,都督那时何等英姿?何等狂傲?” “今下教士载戒骄戒躁,甚是有趣!” “子通?” “嗯?” 见蒋济神游,霍峻问道:“君有何所思?”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念都督年轻之风貌,背水破强敌,书信退夏侯;醉卧美人膝,千里破京口;鏖战周瑜于江湖,以大火而焚敌。今下与昔日多有不同,令人难以相信。” “哈哈!” 霍峻抬头而大笑,说道:“昔年少轻狂,风华正盛,挥斥方遒。今总督一方,位高而权重,故而修身养性,稳重治事。” 继而,霍峻略有惆怅,说道:“霍范为我义子,又为大王之婿。年岁渐长,若不沉稳性情,必受世人抨击。然所幸士载机智过人,盖能多知我心。” 霍峻今时已年有四旬,再这么意气风发之人,纵有老的时候。如那甘宁年轻之时,心气过人,粗暴滥杀。然五旬有余的他,饱受风湿的折磨,人也多了几分和气。 蒋济感慨道:“今后或可观小辈之风采!” (本章完) 第413章许封淮南王 秋过冬来,邺城已被寒风所覆盖,因蚊虫畏寒,于冬天多死伤。由此之下,因被蚊子而传播的疟疾也渐渐结束。 随着邺城最后一个疟疾患者的病逝,在北魏长达半年之久的瘟疫终于结束。 相较仅死伤六千八百多人的南汉,因传播感染之下,北魏军民竟死伤十余万之众,邺城士吏为之半空。 具体详情人数难知,仅知邺城近几月来,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百姓死伤如此之多,曹操让人彻查在籍军士,竟知各地兵将死伤约有二万人上下,这让曹操头疼得不行。 裹着大氅,曹操靠在凭几上,叹息说道:“亡者二万余众,合计南征而死降者,当有近约三万之众。及元嗣、伯达等十余众文武病逝,纵覆师丧土,未曾如此之伤亡。” 曹操打仗到今下,除了金口大败过,就不曾有这么大的损失。即便夏侯渊战死的汉中之战,也仅是损失一、两万人。 寿春之战,虽被霍峻斩了孙观,破了淮阴,但整体上他和刘备打得不分胜负。如今因疟疾大疫所害,这么多士卒,那么多高官,以及为之半空的邺城,让他唯有心疼痛惜。 二万大军,都够他南征几次? 今下因疟疾就死了这么多人,让他心疼啊! 曹操心疼间,似乎想起了刘备,问道:“我军将士多因瘟疫而死伤,可有人知水贼死伤如何?” “这?” 堂中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有话要说,却也不知怎么开口。 “无人知晓水贼细情吗?”曹操不满地问道。 半响之后,刘晔硬着头皮,说道:“启禀大王,水贼有疫病,亦有不少将士伤亡,然得有霍峻治疫。疟病于二三月前,已是消散。亡者当是不多,或仅有五、六千人,凡是军中将士。” “霍峻懂治疫病?” 曹操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集中原医师之力尚对疟病束手无策,霍峻怎会治疟病?除军士外,可有其余百姓伤亡?” “额~” 可能担忧曹操生气,刘晔言语磕巴,说道:“启禀大王,非是如此。据晔所知,霍峻当不懂治疟病,而是晓为何得患疟病。” “刘备撤军至合肥后,将大军交由霍峻督领。霍峻掌握大军后,将数万大军分屯而治,命军中将士消蚊除污,言曰隔离诸部,防止疟病传播。” “经由霍峻隔离整治,水贼军中得患疟病者寡有激增。六、七月时,隔离五十日,刘备率各部顺利回国。唯剩得患疟病者,留于合肥,料今时疟病已于江淮消散。” 怕曹操心理不平衡,为安抚其心,刘晔补充说道:“然水贼并非无大将身亡,如那江淮副都督鲁肃感染疟疾,医治无效,遂是身亡,得由刘备追谥。” “哼!” 曹操脸色微冷,说道:“鲁肃虽为江淮副督,有兵略在身,但却难言贼之大将。” 话是这么说,但曹操心里却也略微平衡下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巨亏。且不言死伤的十几万百姓,光那死伤的两万多军士,就不是简简单单能比。 思来想去,百般之下,曹操心念着霍峻懂得控制疟疾。 “怪哉!” 曹操捋着胡须,惊叹说道:“霍峻不仅精通军略,亦能齐治江淮。本以为兼济文武,乃其之所长。却不料其竟懂控断疟病,世间竟有如此奇人乎?” 继而,曹操带着羡慕的语气,说道:“刘玄德文武不成之辈,竟能得霍峻、诸葛亮二人辅弼,盖几世之余萌。若无霍峻、诸葛亮,刘备今时已被孤所擒也!” 在曹操看来,刘备之所以成功,多是他抽到两个ssr文武大才。如果没有霍峻、诸葛,刘备今下最多窝在小角落之中,或是早被他所擒。然时事总是无常,颠沛流离的刘备,竟也有今时之成就。 “霍峻啊!” 曹操捋须而叹,对霍峻其人,他可是又爱又恨。 恨他屡败他的大计,杀他爱将。却也爱霍峻经天纬地之才,无霍峻则无南汉。 见曹操这般言语,孙权思虑再三,出列说道:“大王,权或有不成体统之策,不知当言不当言。” 曹操指着左右,说道:“堂内尽是孤之心腹爱臣,有话但说无妨,孤绝不怪罪!” “诺!” 孙权整理言语,说道:“霍峻有经天纬地之才,助刘琦、刘备兵下江左;再逢大王南下,率众击之,遂得江南半壁。后刘琦病逝,霍峻与众人献荆楚迎逢刘备。” “继霍峻坐镇一方,吞合肥,取江淮;入汉中,援陆逊。是谓霍峻与刘备而言,当有不世之功。无霍峻,则无刘备今下之盛。” “恕权斗胆,昔高皇帝战项羽,屡败其手,奔入汉中。得拥韩信,进据关中。为胜项羽,高皇帝笼络人心,许封彭越、韩信、英布等众为诸侯王。” “故得众诸侯引兵援助,齐伐项羽。得有垓下一败,丧于高皇帝之手。此或谓高皇帝不计得失,项羽恩寡情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盖高皇帝与项羽之分上下!” “今大王何不如效高皇帝之事,许封霍峻为淮南王,诱其反叛刘备。大王得有江淮舟舸,霍峻之韬略,进吞刘备,岂不易如反掌!” “封霍峻为淮南王?” 孙权的脑洞太过炸裂,以至于引得堂中众人惊骇不已,在那议论纷纷。连那常是宠辱不惊的贾诩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与刘晔相视震惊。 当然不仅是贾诩、刘晔及众臣感到震惊,连那曹操都坐不住,从榻上起身在那踱步。 要知道许封霍峻为诸侯王,这可不是吹牛逼,许诺封官的小事。而是足够震惊整个天下的大事,且也是能够影响曹操、刘备声望的大事。 “吴侯莫非笑语尔?” 陈群起身质疑,说道:“大王征讨天下至今,仅为王爵。霍峻何功何德,可让天子封以淮南王?” “王爵之重,岂能轻易授之?” “正是!” 华歆开口应和,说道:“霍峻为淮南王,岂不与大王平齐,此大违君臣之礼。” 踱步良久,曹操停下脚步,下压手掌,示意堂中众人肃静。 “诸卿可有不同之见?”曹操问道。 刘晔思考许久,说道:“启禀大王,吴侯之策或有可行。霍峻盘踞江淮多年,根基深厚。其之于南人,是为荆楚之望,受南人推崇。今若能诱霍峻叛刘,必能威震南人,惊骇刘备。” “是时,霍峻叛于江淮,得有舟舸之盛,大王借霍峻之力,进吞江左,则可让刘备元气大伤,不足以与中国抗衡。或是大王趁机举兵南略荆楚,令霍峻率师西顾,则可覆灭刘备。” 顿了顿,刘晔补充说道:“纵霍峻限地自保,亦能借其能,遏敌于江南。许以王爵,能为大王取此大利,岂不美哉!” 孙权顺势下跪,说道:“今汉室衰微,中国既知大王,而不知天子。大王何不效三代之德政,行禅让之事,成一统天下之业!” 曹操挥了挥手,呵斥说道:“仲谋不可胡言!” 巡视堂中众人,曹操看向贾诩,问道:“文和可有高见?” 贾诩捋着胡须,说道:“许封霍峻为淮南王,于大王而言,当百利而无一害。” “请细言!” 曹操坐回榻上,抬手请教道。 贾诩沉吟少许,说道:“如吴侯所言,刘备得有今日之盛,峻功绩显赫。故刘备许以重官厚爵,表前将军,总督江淮,位关、张及众人之上。是为位高权重,得掌大军,经略江淮。” “今下大王何不如命人潜入武汉,散布谣言,言大王封霍峻为淮南王,永镇江淮,大军为后援。武汉文武闻之,必然心生多疑,进谏刘备,或收霍峻兵马,或迁之荣爵虚待,令水贼上下猜忌。” “大王再遣使暗入江淮,赐淮南王印,颁淮南王诏。互盟约霍峻反刘备,割寿春与霍峻,令其世镇江淮,不改此诏。为助霍峻抗刘,大王增派军士入淮,且当从江陵南征。” “使者回程时,令其大张旗鼓,谓淮人言,霍峻已受淮南王号。今后魏、淮南二国,非是仇敌,当为同盟,共御刘备。” 说着,贾诩露出奸诈的笑容,说道:“霍峻若是允诺,大王得一大将,且重握江淮。时不仅能引刘琦旧吏人人自危,亦能让南人惶恐奔走。或虽不能覆灭刘备,但可却重创刘备。” “若霍峻据不受封,刘备得知使者之举,与武汉谣言。是谓:‘一人言虎,王不信;三人成虎,王必信。’盖刘备虽心胸广阔之人,但也难免猜忌霍峻。” 顿了顿,贾诩不由发笑,说道:“若刘备轻信谗言,或霍峻畏惧流言之下,纵不愿反亦不得不反。时将大利大王,大小二虎搏斗,大王助小虎,进亡大虎,此乃天助大王。” 曹操深深地望了眼贾诩,暗叹贾诩老匹夫真就是智谋过人。按照他所言,刘、霍二人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刘备猜忌霍峻,霍峻自证清白,卸甲入朝。如此之下,江淮方面将可压力大减。 若刘、霍二人但凡有一人多疑,或是惶恐畏惧,擦枪走火,最终都会引发内斗。 当然最好就是霍峻接受他淮南王的封赏,直接配合他弄翻刘备。 思虑之余,曹操不由庆幸自己都是让曹家将出镇地方,不会有这种风险与猜忌。即便有曹操也不相信曹洪、曹仁、夏侯渊做的出来,因为这三人没这能力啊! 在曹操的注视下,贾诩垂了下了眼眸。 “文和之言,甚有道理!” 曹操脸色不变,说道:“今日密谈之事,不准外泄,违者斩之。” “诺!” (本章完) 第414章无风不起浪 建安二十二年,冬。 武汉,尚书令府。 孟达坐在法正对榻,拱手笑道:“多年未见孝直兄,不料君被大王拔为尚书令,当是可喜可贺。” 法正嘴角含笑,说道:“多赖大王赏识,否则以正浅薄之能,何以位列尚书令!” 庞统转任江淮副都督,汉昌国尚书令之位则是空了出来,法正则是从汉昌太守升迁为尚书令。空缺的汉昌太守,在诸葛亮的举荐下,由楚人桓阶出任。 桓阶,字伯绪,长沙临湘人。初时鼓动张羡反叛刘表,帮助曹操;曹操南下荆州时,北投襄阳。然金口之役时,曹操大败,桓阶被二刘所俘, 桓阶被刘琦所掠后,因自身名望及过人的能力,被委以要职。后刘备继承刘琦势力,桓阶转为刘备效力。 任职期间,盖或是尽心竭力,勉励做事。被诸葛亮所重视,刘备带走法正远征寿春,汉昌郡无郡守履职,诸葛亮则举荐桓阶出任汉昌太守。 孟达微叹了口气,说道:“孝直兄屡建功绩,得被大王所器重,迁任尚书令。然达却窝居巴东偏僻小郡数载,难施大志,或有虚度光阴之感。” 带路三人党,依据三人不同的贡献,刘备委以不同之用。张松潜伏益州多年,开国后任尚书仆射;法正因与刘备情投意合,故而出任汉昌太守。 至于孟达的话,其功绩不如张松,与刘备的关系也不及法正亲密,故而在开国之后被外放出去,出任巴东太守。 三巴之中,巴东郡因位于三峡地带,户籍尤为稀少,是为偏僻之郡。 孟达得见老友法正官职不断往上迁,而自己却原地踏步好几年,心中难免羡慕或是阴郁。然孟达也是话里有话,常言爱哭的娃娃有奶喝。 法正心有所感,为孟达倒了盏茶,说道:“子度何出所言?” “子度治巴东汉蛮皆服,教化百姓,厉行法教。大王多有称赞子度,言子度治巴东当有大才小用之感。” “孝直何以欺我?” 孟达吐苦水,说道:“自张松之事后,蜀之降人多受排挤。且南方之中,楚人为贵,吴人次之,蜀人殿后。我关中流落之人,除有声望者,或有握兵权者,多是不受重用。” 法正脸色微正,呵斥说道:“大王治下常是委人以贤,何来宠信楚人之说?” “孔明,琅琊人;张子布,彭城人;王仲宣,山阳人;徐元直,颍川人;鲁子敬,下邳人;……,君何言大王多爱楚人之士,而不用北人乎!” 顿了顿,法正提醒说道:“子度莫忘大王先入荆楚,后下吴越,再取巴蜀。楚人之所以尊,皆因大王早得楚人相助。” 相比历史上,刘备清一色用楚人及北人治蜀,今时位面好了许多。刘备下江东后,得到大批江淮士人,以及吴人效力。 今南汉因霍峻、诸葛、刘琦等多种人物因素,及南汉首都在武汉之故,故楚人地位会高,但高层与中高层绝非清一色楚人或是某个地区的人。 但孟达后半句没有说错,今南汉较蜀汉虽疆域大了三倍,但分蛋糕的人可不只多了三倍,而是多了吴越、中原、徐淮等士人。对于他们这些后入南汉者,可获得机会实在少。 盖或是知道自己失言,孟达面露尴尬,告罪说道:“达仅是难展手脚,郁闷之下,口有失言,还望孝直见谅。” 法正语气放缓,说道:“子度如何与凡人相同?你我之间有迎奉大王取蜀之功,且子度文武兼济,今后必有大用,何以自叹难展才华乎?” 闻言,孟达面露笑容,说道:“孝直升迁尚书令,今后当有劳君为达美言。” “你我为同乡之人,何以言谢?” 法正多有无奈,说道:“今下之语,子度出堂之后,切不可与外人胡乱言语,否则歹人得之,上报与大王。大王或不治罪,但必得罪‘楚人’尔!” 楚人盖有狭义与广义之分,狭义即是籍贯为荆楚之人,广义即是在荆楚生活多年之人。 按照广义而言,法正之前说的诸葛亮、王粲、徐庶都能称为楚人。因为他们南入荆楚多年,在荆楚定居,结交楚人为友。互相举荐同学、友人为官之下,势必引入大量楚人。 让外人得知孟达抨击楚人,言多受刘备宠爱,或有结党营私之嫌。其间心胸狭隘者,当会上奏弹劾孟达。 “这是自然!” 孟达从身侧取出木盒,移到法正跟前,笑道:“南中特产,特送与孝直。” 法正打开木盒,见盒中竟是奴隶契具,笑道:“蛮仆珍贵,子度从何而来?” 孟达品着茶,笑道:“糜南中治蛮,多出蛮仆。达治巴东,遏江水之道,多有往来。孝直贵为尚书令,出入寡有奴仆,今何以显贵乎?” 由于南方人烟稀少,诸葛亮执政以来,下达禁蓄汉奴令。之前所蓄之汉奴,诸葛亮不予追究,甚至可以买卖。但在刘备开国后,禁止买卖汉民为奴。 汉民不能为奴,又因大量军功集团兴起,导致南中的奴隶价格暴涨。因而坐拥南中聚宝盆的糜芳,赚得盆满钵满。孟达仅是受益者之一。 “子度千里述职,何需如此客气!” “些许南中特产,兄何以见外!” “也罢!” 法正也不客气,收下孟达赠送的蛮仆,笑道:“当多谢子度情意!” 趁着法正收起盒子之际,孟达好奇问道:“孝直兄久居武汉,可有听闻市井中关霍仲邈之传闻?” “霍督传闻?” 法正微微愣住,说道:“某劳于公务,却不晓霍督之事。不知子度是指何事?” 孟达压低声音,说道:“达乘舟舸入武汉,津口市井间多有人谣传,曹操与霍峻有约,欲封其为淮南王,永镇江淮。” “淮南王?” 法正紧皱眉头,说道:“霍督为大王效力多年,岂能为曹操效力?封霍督为淮南王,或为市井谣言尔!” 孟达一副吃瓜的表情,说道:“是否为谣言,达难以分说。但达却知霍仲邈及其旧部将校多在江淮镇守,追随其十余年,仅知霍仲邈,而不知大王。” 说着,孟达神情略忧,揣测说道:“北府之众盘踞江淮,多从霍峻号令。霍峻真与曹操互盟,举兵而反,以其帐下之兵,割据江淮,岂不易如反掌?” 如孟达所言,霍峻帐下兵将,多是他一点一滴积攒下来,而非来自刘备分配,这是非常关键。 高翔、徐盛、蒋济、霍笃、丁奉、俞韵等一众北府文武,非来自刘备帐下,而是因霍峻而降。 彼时,刘琦兵下江左,有资格去打散霍峻帐下文武,但刘琦依仗霍峻,不敢且不想打散。 后时,刘备入主荆楚,其他人的部曲都不敢轻动,更不说霍峻帐下旧部。 及霍峻打下江淮,刘备因西顾巴蜀之缘故,江淮地区防务愈发依仗霍峻及其帐下北府将士。久而久之,在江淮那边处女地上,北府军将校逐渐掌握了江淮郡县。 江州、南郡、汉中三大都督区,其人员配备无一不来自刘备委任。对比江淮之下,江淮都督区独立性之强,面积之广,远超南汉各都督区。 历史上为何安禄山能反叛,还不是安禄山帐下兵马独立性强。 凡秦始皇畏王翦握重兵,非因重兵在王翦手上,而是王翦率秦兵作战多年,军中上下多有其心腹。 在孟达这种贪恋权贵的人眼中,今下的霍峻确实有割据江淮的资格。甚至孟达在听到这种传言时,他曾幻想自己若是霍峻那会何等精彩。 故而当谣言传播时,不同人听到就会有不同人的感受。如那孟达据东三郡反叛刘备时,或许就想着自己有资格获取更好的待遇。即便妻儿在成都,孟达也不在意。 当然刘备仁德,孟达及申氏留在成都的妻儿,没有得到任何处置。盖或是刘备早期饱受过妻儿流离之苦,不忍心对他人妻儿下手。被雨淋过之人,总想为无辜之人遮雨。 君主心性真伪与否,大事常常难见,唯能从细节小事见之。 见法正沉默不语,孟达说道:“孝直为尚书令,大王之羽翼。今时之事,不可不防,当上报于大王。” 法正捋须而叹,问道:“子度可曾想过上报之后呢?” “但总不能不上报大王?” 孟达犹豫少许,说道:“达为述职之吏,初入武汉不久,尚且耳闻此事,何况寻常中枢官吏?” 顿了顿,孟达强调说道:“受封淮南王,裂土封疆,宗庙祭祀,人臣之盛,此非大王所能与。” “且那霍峻真若包藏祸心,受曹操表封,割据江淮而反。届时不仅江左有危,时那武汉亦有兵锋之危。” “子度久居巴东,不知中枢之事。今时岂能因市井谣言而猜忌大将?” 法正微正脸色,沉声说道:“谣言之事,正自有定夺。子度出入武汉间,不可轻言此事,以免另生是非!” 孟达微微颔首,笑道:“孝直自当放心,今日之语唯你我知尔!” 继而,孟达起身告辞,隐晦说道:“今后当有劳烦孝直了!” “我心中有数!” 法正起身送别,望着孟达离去的背影,吐了口浊气。 如那孟达所言,连他初入武汉的述职的官吏都有听闻谣言,作为旧汉昌太守,今时尚书令的法正岂能不知? 之前他本以为是市井小民私下谈笑胡言,不以为意的他也就当笑话揭过。总不能因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说不准会加剧言论,不如随着时间平静下去。 今下不料谣言越传越广,连孟达这种入京述职的外地官吏都知道了。 无风不起浪,莫非霍峻真有割据江淮,自立为王的念头? (本章完) 第415章何以轻疑大将 冬,汉王宫。 宫外寒风凛冽,冷气逼人;殿内因火鼎之故,暖意盎然。 “云长欲伐襄樊?” 刘备依在凭几上,问道:“不知云长有何见解?” 费祎束手立于殿中,说道:“启禀大王,自曹仁坐镇襄樊以来,高筑城墙,积蓄粮辎,操练军士,冶炼甲兵,依襄樊之艰险,据敌于汉南。故君侯以为欲取襄樊,非力战可取之,宜当以智谋胜之。” “何以智谋取胜?” “君侯欲行里表呼应之法,遣人伪降曹仁,诱敌出战;派斥候潜入南阳,联络义士叛曹。时君侯败曹仁其军,趁胜而进取,再得义士呼应,攻略襄樊,事在必成!” 费祎,字文伟,江夏郡人。早年随叔父入蜀,居于益州。时刘备克蜀,费祎因楚人的身份,加之才德过人,被诸葛亮看重,委以县令试之。 因政绩出众,费祎被调入汉昌国府为曹吏。其间因出色沟通与协调能力,被刘备所喜爱,遂派费祎出任关羽帐下参军。 关羽与吕蒙敲定谋取襄樊,商讨战略多时,渐有所得后,派费祎入京向刘备禀报关羽北谋襄樊的计策。 刘备捋着胡须,问道:“且不言诈降之策能否可成,曹仁若被我军所败,曹操或亲率大军南征,或遣大将援之,时何以对之?” “请大王放心,君侯已有应对之策!” 费祎侃侃而谈,说道:“贼将胆敢举兵南援,君侯则率兵吞之,以威慑襄樊守军。然为防曹操率兵亲征,当劳大王举兵北伐,以为策应君侯。” 说着,费祎躬腰拱手,沉声说道:“君侯言其坐镇江陵已有十载,除取蜀之外,无微毫之功,深感愧对大王器重。今祈望大王批复,准其举兵北伐襄樊,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刘备思捋胡须,说道:“左将军之意,孤已知之。然北伐襄樊之重,当非小事。卿舟车劳顿,且先退下休息。” “多谢大王!” 费祎施礼后,毕恭毕敬出殿。 待费祎退下,刘备看向在殿中列坐的心腹,问道:“云长欲伐襄樊,诸卿以为如何?” 张昭端正身姿,拱手说道:“启禀大王,大王欲明岁取交岭,何有精力北顾襄樊?臣以为大王不如先取交岭,再举兵北伐襄樊。” “大王积蓄三年之力,举兵北伐寿春,却因疟病之故,无功而返,今若仓促举兵北伐,恐难以言胜。宜当从长计议,缓缓图之。” 刘备心多有偏向关羽,再问道:“可有不同之见?”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大王,曹仁长于勇而短于谋,非可言智,设以谋略待之,诱其出兵而战,或能大败其部。然正多恐曹操洞察,阻曹仁发兵攻之。” “故诈降之人需让曹操信之,且大军当小心部署,不可暴露踪迹,亦不能让曹操察觉我军有北伐之念。其间步骤之繁琐,行动之难,怕非君侯一人所能为。” 关羽想谋取襄樊可没那么容易,首先要找到合适的人,让他诈降曹仁。曹仁得知之后,肯定会上报于曹操。 故而诈降行为是在欺骗曹操,而非在欺骗曹仁。只有曹操的同意,曹仁才能出兵,这样关羽才有机会击败曹仁。 在整个系列的计策之中,首要三样东西非常关键。 其一,诈降的人能让曹操相信他是会诈降,且这个人诈降的条件,足够吸引曹操,其风险低,成功率高,曹操或许才会同意。 其二,南汉需要麻痹曹操,让他认为南汉没有察觉,或是没有北伐的想法。 其三,选择击败曹仁的地点,以及所布置兵马不会被曹仁发觉。 关羽想诱曹仁出战,以上三个步骤必须完成,且不能被曹操察觉。其关羽之谋划,可非仅一个南郡都督区所能做到,需要整个南汉为其配合。 “孔明可有见解?”刘备问道。 诸葛亮抚扇沉吟,说道:“敢问大王交岭、襄樊二地,何者为先?” 刘备思虑少许,说道:“苍梧、南海二郡已入孤之囊中,今下唯交趾、郁林、合浦、九真四郡在士燮手中,孤欲取之久矣!” “襄樊者,遏汉水之往来,控荆楚之要隘,是谓天下之枢要。今为曹操所据,乃国之大患,彼虽有金池之固,然孤誓图之。今云长已有图谋,孤岂不愿哉?” 言语间,刘备甚有纠结之意。按照国家利益来说,将交岭四郡拿下,不仅能腾出四个二千石的萝卜坑,委选贤吏出任,将能极大充实南汉国力。 但从情谊来说,关羽想北伐襄阳,刘备确有帮助之意。毕竟关羽坐镇南郡这么多年,常年看守北大门,今时想北伐襄阳,作为兄长的他也想帮衬一二。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启禀大王,自黄巾乱世以来,天下纷乱不休,江左虽偏居一隅,但战乱时有多生。故中原士民浮海南下,避难走交州者,数以万计。士燮抚恤流民,教化蛮夷,交岭已非蛮荒非之所。” “据步交州而言,其整顿南海郡,降服不从贼寇,编户熟蛮,合计得有八、九千户,纵与巴蜀郡邑比之,亦可为中等之郡。而那苍梧郡经肃侯、步交州图治,得有近万户,大王以为少乎?” “苍梧、南海有如此之户数,敢问大王交趾郡及那交岭四郡能有多少?”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以臣粗略料之,以交趾郡之富庶,必在万户之上,或能达至两万户。交岭四郡应约有在三万余户之上,十余万之百姓,大王嫌其少乎?” 珠江三角洲与红河三角洲皆在交州之中,其中最为富庶之地,不是南海郡所在的珠三角,而是交趾郡所在的红河三角洲。 士燮自领交趾太守,其核心便看重了交趾郡的富庶,以及交趾郡独有的崇山之地利。 诸葛亮建议刘备谋取交岭,实质看重了交岭四郡的人口,意在扩充国力,准备好与曹魏打持久战的准备。 “孤岂能不知交岭之重?” 刘备摇头说道:“仅云长欲伐襄樊,孤以为有理,或可试伐之,以为取利。” 忽然间,张昭冷不丁,开口说道:“大王,臣以为相较让关君侯北伐襄樊,今下大王应需警惕前将军有变。” “仲邈?” 刘备微微愣住,问道:“江淮有何变故?” “大王不知今武汉城中之言语?”张昭问道。 刘备如实答道:“近日北巡江夏,孤实属不知城中变故!” 见张昭提起那件事,法正心跳不由加快,他本想私下与刘备汇报,不曾想张昭直接将话题牵扯进来,宣之于众人面前。 下意识,法正看向诸葛亮,却见其神情不变,仅是抚扇而思。 张昭捋着白须,说道:“大王有所不知,今日城中言曹操封前将军为淮南王,令其起江淮之兵,割据淮南。” 刘备皱起眉头,问道:“竟有此事?” “确有此事!” 法正硬着头皮,说道:“城中多有言传,难辨真伪,正本欲私下进言。” 巡视殿中众人,刘备深吸了口气,说道:“仲邈盖非如此之人,此或为谣传尔!” “大王重情仁义,世人皆知,然知人知面难知心。”张昭起身出列,拱手说道:“前汉之末,王莽谦恭于士人,因公而废私。然谋逆之时,尽显虎狼之貌。” “淮南王,裂土封疆,宗庙祭祀,为天下之盛,大王敢言前将军能不动心?” 说着,张昭对望榻上的刘备,正色说道:“昔大王治统吴楚,多赖刘景升父子。时大王为安荆楚众人,多是宽厚待之。如此之下,霍峻聚旧部平江淮,继而后统之。” “其北府之众皆以霍峻为上,寡尊大王为君。如此之下,大王何以断言霍峻不降曹操,求封淮南王?” “大王!” 王粲急忙出列说道:“霍督追随大王多年,是为国之大将,今岂能因市井谣言而妄加猜测。” “王侍中莫以为此无端之事乎?” 张昭斜望王粲,说道:“江水滔滔东逝因风而浪起,无风何来浪花?” “江淮四郡,舍广陵之外,凡军事险要之地,皆为前将军旧部。前将军倘若意图割地称王,江淮则归其所有。大王纵信前将军,但亦不可不防之。” 王粲面露冷色,反驳道:“张君莫非在世之郭开?” 张昭愣了愣,继而勃然大怒,扬声道:“王仲宣,你竟敢辱我?” “我何曾辱你?” 王粲极不礼貌的耸了耸肩,不屑的说道。 “你~” 张昭多生怒火,但碍于体面,不好过多发作。 忍着怒气,张昭说道:“大王宜当深思其间利害?” 刘备凝眉沉思,说实话他不相信霍峻会背叛他,但又如张昭所言,淮南王的诱惑太大了,霍峻振臂一呼,割据江淮不成问题。如此形势之下,试问寻常人能坚守住? 要知道霍峻贪恋名利、美色,不喜受拘束。今别说霍峻会不会动心,换是刘备居霍峻之位则怕是动心了。 然在刘备看来,霍峻以自己峻相处十几年的经验判断,刘备是真不相信霍峻反叛自己。若真想反叛自己,霍峻之前曾有多个机会,且也不会向自己献上博望对之奇策。 但刘备不多想也不可能,就如夫妻结婚,那么多人说伱老婆出轨,纵是再爱妻子的人,也难免会多想。毕竟那妻子是真有能力出轨,且出轨的对象又高又帅又有钱,是你所难给的。 刘备沉默半响,沉声说道:“仲邈不负孤,孤不负仲邈!” 说着,刘备从榻上起身,不满问道:“试问诸公,仅凭市井之谣言,何以轻疑大将?” “大王所言极是,仅凭市井之言,不可轻疑大将!” 张昭拱手说道:“然受谣言之故,武汉官吏多有非议前将军。大王何不如召前将军入京,以向众人示前将军无不轨之意,此可消前将军之嫌疑。” “大王切不可行之!” 诸葛亮面露急色,持扇出列,说道:“前将军有经纬之才,故性情多思。若前将军知大王召其入京之故,以其之心性,思虑顾忌,此将大坏君臣之情谊!” 如诸葛亮所言,霍峻因了解得太多,真就会想得太多。作为后世人的他,对于各种大将被君主谋杀毒害的案例可谓是耳熟能详。如被卸掉兵权,被召入京,真就难免多想。 刘备猛地停止踱步,脸色不喜不怒,问道:“孔明有何见解?” 诸葛亮沉吟良久,说道:“大王何不如通书信与前将军,述以衷情,看回信言语。时书信询问庞都督,近月江淮之变化。” 说着,诸葛亮认真说道:“前将军虽爱名利,但却非反复之人。大王既信前将军,便不可轻疑之。” “是啊!” 刘备颔首而叹,说道:“无仲邈则无孤今日之盛,孤以诚待仲邈,仲邈必以信待我。君臣轻易相疑,何以成大事乎?” “今宫府之中,不可妄传谣言,违背当罚。” 见状,张昭低头而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本章完) 第416章淮南王 合肥的冬夜,寒冷且又寂静。经过数日的下雪,城郭内外早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月光洒在窗台上的积雪,映照着橘黄色的烛光。冷气想侵入屋内,却被屋内火炉燃烧的暖气所驱散。光线透过窗纱,隐约可见屋内的人影。 大乔持剪刀剪掉多余的烛芯,屋内顿时又亮堂了些许。 “融雪天冷,夫君宜当早歇了!” 大乔细步至案前,将下掉的大氅重新披在霍峻的肩上,柔声说道。 霍峻握着大乔的柔荑,说道:“为夫尚有要事处置,你且先回屋休息。” “还有多久?”大乔问道。 “待子通先生至,浅谈一番便好!” 霍峻拍了拍大乔丰润的臀部,笑道:“快去为为夫暖床。” “那妾先回屋了。” 待大乔婀娜的身姿,消失于屋内。霍峻拿起刘备的书信,重新浏览信上的内容。 武汉中盛传他欲受封淮南王之事,不仅是城中官吏多知,连府上的妻妾都已知晓。步练师则是担心出了什么事,让人送信与霍峻,将城中变化告诉于他。 收到步练师书信不久,他又收到刘备询问近况的书信。 信中,刘备没有多说什么,仅是问候了下霍峻的身体,进而聊及甘宁的身体。巴雨阴冷,甘宁因风湿关系,腰腿疼痛,难以行走,要时需人搀扶。已无昔日水上万人敌,驰骋江水之风采。 书信言语间,刘备唉嘘旧人多走,今岁不仅走了鲁肃,追随他多年的孙乾也因疾病离世。老友简雍也卧病于榻,盖不知病情如何。 寥寥两三百字透露出刘备对旧人老逝的不舍,以及唏嘘他年岁渐长,身体精力每况愈下的状况。 若是不知底细之人浏览书信内容,怕仅多是感触。然得有贤妻步练师的及时通报,霍峻心中则是有愁思。 曾几何时,那些仅能在史书上多见的故事案例,今时竟在他身上发生。 那一时刻,霍峻内心是混乱的。各种历史人物,无论是相似,亦或是不相似,在那瞬间涌入霍峻的脑海。 司马懿、曹爽、诸葛亮、檀道济、安禄山、李靖、郭子仪、李光弼、岳飞、吴三桂……之流,其故事轮番出现。 历史故事归历史故事,仔细深思后,霍峻也渐渐冷静下来。 每人的背景、心性不同,其所面对的君主也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刘备多想吗? 说是没多想,那纯粹是骗人,否则就不会寄书信了。 说是猜忌,可以肯定刘备也没过多猜忌,否则就不是书信,而是传令他入京。 故而在霍峻猜测看来,将刘备的信任指标转化成数据百分比来说,信任他的心理占80%左右,怀疑他的心理或占有20%左右。 然刘备对他信任度有80%,于霍峻而言,盖是足够了。 除了心思单纯的人以外,世间绝大部分的人都无法百分百信任某人。尤其是统治君主而言,更不可能百分百信任他人。 刘备于乱世中奋战多年,饱尝人间辛酸,见过数不胜数的尔虞我诈,能保持自己理性判断,能不受那些过往之事的影响,对一个具备割据能力的臣子,给予80%的信任度,已是不得了之事。 90%的信任,刘备或仅向关张及自己子嗣保留。 至于百分百的信任,恐怕刘备仅能保留给自己。 烛光摇曳,霍峻思虑间,蒋济敲响了屋门。 “家主,蒋先生到了!” “请!” 闻是蒋济到屋外,霍峻起身开门,亲自迎接。 冷风卷入屋内,烛火暗了一度。继而随着蒋济入屋,伏倒的灯火再次立了起来。 霍峻请蒋济入座,说道:“深夜请子通而来,当多有叨唠!” “无事!” 蒋济脱下大袄,披在衣架上,笑道:“大雪漫漫,夜冷寂静,济难以入睡,正愁无人攀谈。” “不知都督深夜唤济而来,可有何要事?”蒋济问道。 霍峻沉吟几许,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武汉城中不知从何处传来谣言,言我欲受淮南王,割据江淮。谣言愈演愈烈,传遍武汉中枢。大王知之,书信与某,信中多言人情叙旧,不谈公事。” “可否将书信与济?”蒋济说道。 “可!” 将书信递与蒋济,霍峻说道:“以我浏览书信观之,盖大王应无猜忌之意。不知先生有何他见?” 霍峻有两世之心性,盖不能说是反复小人,也非是愚忠之人。谁待他以诚,他则以忠信报之。若是有人要他性命,他必定动手反击。 檀道济、岳飞二者之旧事,他不敢忘记;安禄山、吴三桂二人之例,他不屑为之。 蒋济沉吟良久,说道:“大王书信尽言旧事,盖欲告知都督,旧时之功,大王皆记于心间,其不曾相忘。封受淮南王谣言,纵是谣言,不足以轻信。” “善!” 霍峻心中压力尽数逝去,他作为局中者与蒋济这个局外者,二人判断相同一致,应是不会出错。 果然刘备依旧是那个刘备,纵然历史进程变了,人心总是不会变的。 霍峻长吐了浊气,说道:“大王虽暂信我,但人言可畏。久而久之,大王难免受人挑拨。不知子通可有计策教我,令某不受流言中伤。” 蒋济捋着胡须,笑道:“此事不难,大王书信叙旧情,都督回信谈论正旦贺礼之事,便可消散流言。” “正旦贺礼?” 霍峻若有所思的念叨几下,便明白了蒋济之意。 汉代春节是正旦,每年正旦之时,臣子要向君主朝拜,通俗而言便是拜年。臣子们向君主拜年需要送礼,君主收下礼品,则是要大摆宴席,请臣子吃饭,并接受臣子们敬酒。 蒋济让霍峻写信谈正旦之礼,则另类地向刘备表示自己将为臣。且以私对私,装作不知武汉谣言,则是最好的举动。 须知解释越多,则错的也就越多。何不如心照不宣,君臣叙私事,以成佳话。 “善!” 霍峻露出笑容,赞叹说道:“子通是为智深之士也!” 就在蒋济欲说什么时,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 “何人?” 霍峻望着屋外的人影,紧皱眉头,问道。 “都督,丁奉有要事求见!” “进!” 蒋济起身开门,却见丁奉着甲披袍立于夜雪中,脸色着急。 霍峻从榻上爬起,说道:“承渊外面天冷,请入屋中谈话。” “某身有污秽,不便入堂。” 丁奉拒绝入屋,说道:“奉于军中在城外擒获曹贼奸细,其言姓蒋,自称都督友人,且与蒋太守是为同宗之人。今深夜请见,欲拜见都督,言有要事相商。” 霍峻与蒋济对视一眼,隐约察觉到其间的不同寻常。 霍峻回忆良久,说道:“蒋姓友人,莫非是九江蒋干?” “好像是他!” 丁奉不敢确定,说道:“奉不敢确定,仅有面熟之感。” 距上次蒋干劝降霍峻,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十几年过去,除非是记忆出众之人,寻常人还真不容易记住那些匆匆一见之人。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蒋干夜至合肥,求拜都督,或有紧急之事。都督不如见之,观其是敌是友?” “善!” 霍峻对蒋干的到来,还是带着不小的兴趣。 有了霍峻的吩咐,两名侍从带着蒋干而来,其中蒋干还背着包袱,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半响后,蒋干背着包袱入堂,向霍峻、蒋济二人施礼问好。 霍峻挥手让侍从合门退下,打量着渐生白发的蒋干,笑道:“自皖口一别,十余年不见,子翼风采依旧啊!” “不敢!” 蒋干坐于席间,恭敬说道:“十余年间,君侯威震天下,名动寰宇。干皓首读经,何敢言风采依旧。” 摸着小胡子,霍峻问道:“子翼从中原远道而来,且又深夜拜访,不知有何要事?” 蒋干看着在座的蒋济、丁奉二人,似乎颇有为难。 霍峻给自己倒了盏茶,漫不经心,说道:“子通、承渊皆我心腹之人,君但说无妨!” “善!” 蒋干轻挥袖子,说道:“不瞒君侯,干远道而来,实为君侯前程计。君侯精通兵略,盖韩、白能比,以一己之力,胜魏王于金口,东略合肥,西援汉中,助刘君坐领南方。” “故君侯既有经天纬地之才,何必久居于他人之下,为其奔走效力,仅得些许之富贵。魏王赞君侯之伟绩,今愿以江淮封之,许君侯为淮南王!” ‘淮南王’三字出,众人皆有变化。 捋须的蒋济止住了手,丁奉下意识抚住长剑,二人纷纷看向霍峻。 霍峻的心脏则是猛地跳动了几下,通过蒋干的铺垫以及武汉的谣言,他渐有猜到蒋干可能所言之事。然今下真听到淮南王三字,心中被一种既兴奋又彷徨的情绪所占据,那种感觉难以言表。 端起茶盏,霍峻借喝茶掩饰神色,力求让自己平复下来。 “峻何德何能可受淮南王之称!”霍峻淡淡说道。 蒋干轻笑几声,说道:“陈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昔高皇帝以亭长之身,建两汉四百年之基业,敢问君侯是有种乎?” “高皇帝神武英明,峻不敢比之!”霍峻放下茶盏,说道。 “那韩信呢?” 蒋干不以为意,说道:“韩信是有盖世之才,昔为淮下一游侠,然终成齐王之尊。此问君侯,韩信是有种乎?” 见霍峻沉默不语,蒋干话锋一转,加重语气,说道:“古来功高盖世,手握大军者,常引君主忌惮。君侯才比韩、白,可莫忘韩、白之凄惨境遇。” “韩信将兵,无敌天下,功不世出,略不再见,威执项羽,名超高帝。时天下一统,高帝忌之,就杀于长安,三族消亡。” “白起率师,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南拔鄢郢,北摧长平。时患病于榻,意不从君,受欺凌辱,遂拔剑而亡。” “悲呼!” 蒋干悲伤长叹,说道:“匡扶君上,是为人臣根本之事。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当为人世之悲凉也!” “纵韩信智计百出,无敌于天下,竟亡于妇人之手;白起覆师无数,声震于华夏,遂死于己剑之下。” “此不悲乎!” 继而,蒋干言语凌厉,质问说道:“然不知君侯欲效韩信之鉴,亦或赴白起之旧事!” “大胆!” 丁奉手握剑柄,怒斥道。 蒋干毫不畏惧,说道:“今天下二分,南北各得其利。君侯何不奋起,持三尺之剑,雄踞千里之淮南。时汉攻则求于魏,魏犯则亲于汉。” “甚至以君侯经纬之略,声望高崇之名,时得魏王相助,未必不能全据扬州,成君王之霸业。受制于人,畏韩、白旧事于前,非是长久之计也!” 霍峻手在转动茶盏,心思复杂不已。 之前说他要当淮南王,他甚觉得可笑。但今下曹操真封他当淮南王,说没意动那纯粹是假的。 当然品德高崇,无欲无求之人可免例外。但霍峻则非如此之人,他爱美人,他渴望名利。 如那蒋干所言不假,今下他若想割据淮南之地,并非难事。甚至操作得当,割据江左也非难事。 届时背依曹魏,当个大魏淮南王,限地自保,完全没问题。当然指望北伐,或是统一华夏,那肯定是没希望了。 渴求归渴求,但对霍峻而言,名利之上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霍峻不为所动,问道:“魏王许封我为淮南王,莫非就仅凭君一人乎?” “君侯笑语也!” 蒋干拆开包袱,赫然将淮南王印,及那曹操的册封文书拿了出来。 将淮南王玺与文书封上,蒋干说道:“君侯,淮南王印及魏王手写之书于此!” 霍峻端起金制的王印,在手中把玩打量。 不得不说王印精美,其由纯金铸造而成,光灿发亮。上有龟钮,下刻“淮南王玺”四字。 见霍峻把玩淮南王玺,露出喜爱之色,蒋干改口说道:“大王起兵,逢刘备举兵来攻。魏王派将士支援,另择使臣南下册封。时待刘备兵退,魏王出寿春与大王,以为大王容身之用。” “寿春?” 霍峻目光从王玺上挪开,笑道:“魏王赏赐当真丰厚!” 蒋干捋须而笑,说道:“大王有经天纬地之才,国士无双,魏王多是喜爱,岂能不赏之!” “我若为王,怕是魏王当为天子矣!”霍峻感慨说道。 蒋干不语而笑,魏王那有权利封王,唯有魏帝才有这权利。曹操用淮南王及那寿春,让霍峻与刘备的反目。借震动天下之际,称帝将是顺理成章之事。 且那寿春非是无条件给霍峻,而是霍峻与刘备反目成仇,接受曹操的册封,在击败刘备的情况下后,曹操出寿春让霍峻栖身,毕竟总不能以合肥当中枢。 你可以说孙权打仗菜,但你真不能说孙权的政治手段烂! “大王以为如何?”蒋干问道。 霍峻佯装不舍地放下王玺,说道:“此事重大,君且先退下休息,容峻商量一二。” “大王需当速决,当不可迟也!”蒋干劝道。 “嗯!” 霍峻笑吟吟,说道:“君奔波辛苦,且先退下休息。明晨之时,峻必有答复!” “诺!” 见霍峻自有主见,蒋干唯有默默退出。唯有念着霍峻刚刚喜欢王玺的表现,方能稍微宽心。 待蒋干退下后,霍峻收起笑容,脸色不喜不忧,问道。 “二君闻蒋干之言,可有高见乎?” (本章完) 第417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除了霍峻询问之语外,屋内寂静异常,寒风吹打窗户的呼呼声,及那火炉中燃烧木柴的噼叭声都清晰可闻。 “许封淮南王,曹操挑拨离间之计。” 沉默少许,蒋济谨慎说道:“济所料不差,武汉城中所盛传之谣言,应出自曹操之手,以为离间大王与都督之情谊。” “不知深浅之人,不晓都督与大王之情谊。得见大将手握重兵,治统江淮,凡有流言起,难免多信,继而上谏大王,以成忠正之名。所幸大王不中曹操之奸计,不受他人之谏,垂信于都督。” “今都督岂能中曹操之策?” 说着,蒋济神情犹豫,说道:“然淮南王于都督而言,却是可行之策。” 蒋济言语相对中立,但却有隐约间偏向刘备之意。 丁奉拱手而立,沉声说道:“蒋干所言或有道理,都督名震天下,声高于王,难免重蹈韩、白之旧事。都督举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且有迎奉之功下,尚受他人诽谤,观汉王之脸色。” “以奉之见,以都督之略,先生之智,奉等之勇武,自保江淮当是有余。今曹操遣使南下,许约外援,何不如借其之力,自号为淮南王,据江淮为国土。” 丁奉不识文字,多是骁勇。自水贼从军起,追随霍峻十余年,功盛则傲。多是认为霍峻为刘备效力,出了那么多力,纵官爵再高,也受他人之束缚,何不如更进一步。 然丁奉这种想法,概是曹操、贾诩之所求。 孙权封许淮南王的计策阴险,实际上贾诩布置的手段更为狠辣。 因为在外人眼中,霍峻与刘备关系不深,其之交际多在刘琦病逝后,迎奉刘备入荆。 后来刘备统治荆楚,则是依仗霍峻、潘浚等刘琦旧部。因常年作战,霍峻有自己的嫡系部队,不与刘备帐下将校混淆。 如此之下,在外人眼里,霍峻独立性极高,刘备因其威信与兵略,不得已重用霍峻。且刘备之于霍峻的恩义,不少也不多,仅是寻常君臣而已。 然刘备为何不说,则是为自己与霍峻二人去考虑。如果刘备吐露真相,不仅刘备苦心孤诣积累数年的人设崩塌,霍峻也多遭人非议。 这对刘备而言,或许说不上毁灭性的打击,但在人心上的打击将因反差之大,令人难以接受。 毕竟在众人眼中,刘琦退位予刘备,多是刘琦贤德,知子才弱,故而举贤推能,让刘备上位。然人设崩塌下,各种谣言,大概就会四起,抨击刘备与霍峻。 在贾诩的谋划中,是想通过武汉造谣,让刘备猜忌霍峻,等事情发酵,由蒋干潜入合肥,去说服霍峻。按照贾诩的谋划的步骤来,其效果见过比蒋干直接说服霍峻好多了。 凡不是刘备这类的君主,换是刘表、曹操、马超、韩遂、刘璋之流,且霍、刘之间没那么深的关系下。第一步或许就如贾诩之意,君主猜忌大将。 大将闻之,自感觉委屈,不满君主。继而,大将多会担心刘备是否会向他下手。 在这种状态下,蒋干言以利弊说之,抬出淮南王为饵,许以寿春为礼。寻常大将怕真就受不了这种区别对比,从而答应曹操优惠的条件,起兵反叛刘备,割据江淮,当个大魏淮南王。 此策可见孙权之政治手段,其间布置可见贾诩计策之狠辣。 见霍峻在那沉吟不语,蒋济问道:“不知君侯有何思量?” “思曹操之策出自何人之手?” 霍峻摸着小胡子,笑道:“计策毒辣,环环紧扣,若非我与大王旧时之情,恐早中其计也!” 见状,蒋济心情微微放松下来。他不支持霍峻叛刘,可非他对刘备有过多的忠诚度。而是霍峻一旦叛刘,其名声之恶,当传于后世,这让蒋济不得不为霍峻考量。 且区区淮南国,今后能干嘛? 无非就是据土自保,出兵替曹操分担压力。当然反复横跳,或许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万一操作失误,则是身死而国灭。 “都督之意是?”丁奉问道。 霍峻跪坐而起,淡笑说道:“孟子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为与不为之道也!’” “时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今君上视我为手足,试问可以寇仇待君否?” “盖不可为!” 霍峻在榻间踱步,说道:“我不敢自比君子,但我却能以信待人。凡大小之事,不敢言善,却敢言问心无愧。” “故淮南王虽好,但却不可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为人之常情尔!” 霍峻自有野心,若非穿越初期时局难以自立,他早就自立为主。然有野心归有野心,霍峻却也是有底线之人。 人以信待之,他则以信报之。纵有坑人之时,他也会寻求双赢之法,或是尽量保全对方的利益,以求心安理得。 今刘备不曾辜负他,他岂能辜负刘备! 至于今后是否会发生韩、白之旧事,便要看君主的作为了。 盖或众人皆以为郭子仪是温善、玲珑之人,殊不知郭子仪有让唐皇不敢动他的资本。 “都督所言,是为君子之道也!”蒋济称赞说道。 顿了顿,蒋济问道:“既都督不为所动,不知欲以为何待蒋干?” 霍峻负手背腰,说道:“子通可有见解?” 捋着胡须,蒋济说道:“今蒋干奉曹操之命潜入合肥,欲离间君臣之情,其已犯大忌,需以其死,明都督之坦荡之心。将其人头与淮南王玺、曹操表封文书,遣人送至武汉。” “蒋干为君同宗,又为同乡之人,今为使者,忍心杀之?” 霍峻看向蒋济,问道:“君若不忍,可送至武汉。以大王仁德信之行,蒋干言语谄媚之下,当能保全一命!” “不然!” 蒋济摇了摇头,说道:“蒋干舌辩之士,是否为死间尚不可知。留其性命无助于都督。今取其性命,借其头颅,死者不能复生,纵为死间亦为无用。” “至于同乡、同宗,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自其暗入合肥时起,当知其有性命之危。” 这番话一出,让霍峻愈发依仗或信任蒋济,暗道:“子通当不可负,今后当令其显贵尔!” 思虑间,蒋济强调说道:“盖都督接见蒋干,为消都督嫌疑,当择正旦贺礼,亲送至武汉,以明都督之心意,释大王心间之顾忌,让外人难以流言间之。” 霍峻停下脚步,问道:“江淮之中多是北府之旧吏,寻常人不能为之。唯士元可执王玺、敌使、表文入武汉,以示我坦荡之心。” 江淮副都督的作用,此刻完完全全的展示出来。无江淮副都督在,就无见证人,难以让中枢相信。 寻常北府文武在向中枢汇报时,且不说言语真实性如何。在中枢的人心中,北府文武为霍峻所说的话就会打折扣。 或许唯有代表刘备的江淮副都督,在向上级汇报时才能让他们相信言语的真实度。 政治从来不是你自己相信,而是要让别人相信你。 且政治是个严肃的话题,或是认为霍峻可玩诈降之策,但莫忘霍峻可是南汉二号人物,可非寻常郡守或将领。一旦普通将士不知深浅,受霍峻进位淮南王传播的影响,彼时霍峻不想降也要降。 “庞副督入武汉,都督于后入之。以济以为或可让士载随行,以示都督之心。”蒋济说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士载所著《淮南论》将成,可令其随行入武汉,将《淮南论》上呈于大王。” 随着蒋干拜会霍峻,已非谣言那么简单,霍峻还是需亲自走一趟武汉。让霍范随庞统入武汉,多是帮霍峻打前站。 “劳烦承渊走一趟,取蒋干首级,以免生变!”霍峻吩咐道。 “诺!” 是夜,霍峻与蒋、丁二人谈了许久,直到黎明之时,方才离去。然出书屋时,霍峻却特意拿走淮南王玺,准备暗自盘玩一宿。当不了淮南王,欣赏下王玺也是可以的。 上榻休息时,霍峻却将大乔弄醒了,恍恍惚惚间,迎来了腥风汗雨。 这一夜,寒风凛冽之下,总有一只猫在屋内叫着‘淮南王’。 清晨起来时,大乔将那淮南王玺洗了又洗,用开水烫了好几遍,闻了又闻,方才让人送与庞统。 (本章完) 诱惑与选择(说明) 意动不代表行动,心想不代表作为。 穿越者不代表圣人,凡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是否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从而约束自己。 季汉之所以浪漫,在于刘、关、葛都控制住内心的欲望,选择了常人不敢为之事。 或有人喷主角不应该动心,不应该有非份之想。 但实际论之,真有泼天富贵放在你面前,供你选择,不知你会怎么选。 你不代入霍峻的境遇,则难理解这对霍峻而言,属于是崭新的十字路走向。 一面是称孤道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面是为人臣子,看人脸色,畏惧流言,不敢逾越。 其间之诱惑,非是轻飘飘言穿越者不应动心。若穿越者不应动心,试问穿越者穿越古代为何要奋斗? 今下社会上的诱惑那么多,美色、金钱、权利,多少人能真正的坚守本心? 我之前因工作之故,与中小老板接触过,上至数千万到亿,下至数百万级别。 除因风口,一步登天者外。多少因创业之艰难,产生放弃的念头。然因生活所迫,不得已奋力一博,方有小成就。 从一而终,没有过杂念的人,不能说没有,盖世间少有。 关羽背离曹操,选择颠沛流离的刘备,敢言关羽不曾动摇过信念? 料关羽知追随刘备,盖凶多吉少。然信义之下,终驱散了他内心的犹豫,纵义无反顾的追随刘备。 刘备奋斗那么久,四旬有余,一事无成,寄人篱下,他就没动过放弃的念头? 盖因信念之故,驱散了他心间的畏惧! 当关、刘二人抛弃内心真正的杂念,选择迎难而上时,这才是蜀汉的浪漫。 纵览葛公之过往,初有孙权间之,葛公不弃刘备;后刘备托孤,蜀汉凋敝,曹魏众高官书信劝降,葛公选择留守蜀汉。 葛公忠于理想,品德高洁,非是我所能比,霍峻亦不能比。 然葛公不知兴汉之艰难吗? 以葛公之智怎会不知? 料多少无人的日夜,葛公忧叹兴汉之难,然无非是心中的信念、承诺,支撑葛公走下去。 当蜀汉众人怀疑能否北伐成功时? 诸葛亮隐藏其心中的柔软,选择以政治强人的面容,用他的实际行为去证明兴汉还要希望。 一伐失败,亲信马谡弃战而逃,儿子诸葛乔病逝。 难料想葛公彼时之心态! 无考验,怎能见真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因自身修养,克制自身之欲望,选择艰难的道路。 王印是政治信物,对于心怀野望之人,必不会行污秽之事。 当霍峻用男女之事,亵渎王印时,他早就将淮南王看空了。舍弃眼前的诱惑,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刘备托孤,与葛公协手,共辅二代,三兴大汉。 盖史官会记曰:初,曹操欲以淮南王诱峻,先时武汉谣言大盛,以污峻之名。后命蒋干以韩、白前事说之,割寿春,许封淮南王。或有旧部应然。 峻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君上视我为手足,我当以心腹待君,岂可以寇仇待之。君不背我,我必不背君!”遂令丁奉斩蒋干首级,与淮南王印,送呈至武汉。 当实际行动作出后,曾经浮现过的其他杂念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行为吗? 当主角作出行为,且献出胜魏之策,比什么都重要。 ----------------- 实际上我个人对辅佐文,没有多大的感冒,因为按真实来说,不仅是考验主角,还考验君上的人品。 写无脑点,主角赢赢,君主喊牛逼。然后君主不会去思考功高盖主之风险,作者也有意隐去这段内容,阖家欢乐。 而我之所以写季汉辅佐文,无非是因刘备、刘禅及葛公之故,愿动笔书写故事。 料季汉外,我是决不会碰辅佐文。纵览历代功臣,除非君主过于牛逼,能压得臣子,大多数没什么好下场。 郭子仪、李光弼的善终,盖有中唐形势,唐皇为人,及郭、李二人不同的应对措施。 第418章改爵初思 蒋干为使,暗说霍峻为淮南王,于江淮而言是为大事。 庞统了解事情经过,不敢怠慢,拿着金闪闪的王玺,及那蒋干的人头,带上霍范,乘舟舸奔赴武汉。 合肥至武汉,长江水道有数千里之遥,乘舟舸奔波,逆流而上难言迅速。 多日之后,庞统得至武汉,向刘备禀明事情之经过。 刘备看着案几上的淮南王,及那装有蒋干人头的木盒,冷笑说道:“孤怎说武汉流言四起,久久不散,原是曹操暗中所为。” “大王!” 庞统拱手说道:“蒋干暗入合肥,欲说霍督反叛。霍督不为所动,命丁奉斩之,让统急送入武汉。可见霍督欲领淮南王之事,纯属歹人构陷,实为曹操险恶之计也!” “先污霍督之名,言有不臣之心,以令大王忌之。后趁君臣生隙之下,遣使以国王说之,诱霍督反叛,欲坏大王之基业。所幸大王圣明,不疑大将;霍督忠允,恪尊君上,令贼难成其策。” 刘备多有欣慰,笑道:“曹孟德奸诈之徒,行此卑劣手段,欲间孤与大将之亲。孤不中此奸计,反倒是诸卿多被谣言所惑。今后当引以为戒,不可轻疑大将。” 欣慰是刘备当下的心理,名义上霍峻虽归附他不到十年之久,然实际上霍峻却追随他十余年之久。助他下江东,入荆楚,席卷巴蜀。无霍峻,难说有他今日之盛。 故而他深信霍峻为人,然霍峻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君臣之间的情义。连王爵都无法改变其志,今后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以信任度而言,之前刘备对霍峻有80%,今下通过淮南王之事,却将信任度提高到了90%,凡可与关、张相同。 然除此之余,刘备对曹操挖他墙脚的行为暗中记下,今后有机会,必当还以颜色。让他知道被手下人背叛的感受,或是被人欺骗的感受。 捋着胡须,刘备看向张昭,问道:“今下之事,不知子布有何言语?” 张昭脸色不变,刚直说道:“前将军公允忠上,昭为大王喜。然江淮孤远权重,昭不以为言语有失。” 碰了个软钉子,刘备不怒反喜,说道:“子布言语刚正,为国体谅,孤甚是欣慰。” 张昭盖有那般所言,虽是受谣言影响,但谣言影响的背后,实际是张昭为刘备体谅的心。 为君而思,这是张昭为臣之道,很难让君主不满。仅多是暗骂几句迂腐,或是目光短浅之辈。 继而,刘备将目光落到霍范身上,笑道:“孤闻士载于江淮巡农,今不在江淮,莫非有何要事上报?” 霍范将写有数千字的《淮南论》奉上,说道:“启禀大王,都督欲兴江淮久矣,命范巡视山水地利,呈兴淮农事之策。今仆有所得,奉都督之命,随副督入京谒君上,以供大王批阅。” 见刘备打开奏疏,霍范趁机说道:“昔曹操为破黄巾,于中原屯田,积谷于许昌以制四方之兵。平河北,降关陇,征吴楚,所用之粮多从许昌出。” “许昌至寿春,顺泗、颍之水,兵粮十日可至。然观我之江淮,百姓凋零,人口零落,农事大衰。粮辎越江水千里而北上,以供江淮将士所用。故大王将大军北伐,运兵十万,功费巨亿,以为大役,实非长久之计。” “淮南田广而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当开河渠,引水溉田,大积军粮,维通运漕之道。” “淮夷、舒桐之间,土肥田良,可省江东所产稻米,畔水而耕,令淮南屯农三万,劳二休一,常有两万人劳作,且田且守。” “勉励劳作,督农得利,计除军费,岁完可约三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二千万斛于淮南,此则十万之众两岁之余所食之需。” “明岁耕作,及越后年,江淮则可自给自足,省并粮资,可为国家积蓄之用。从此敌若犯我,以江淮之粮足以御敌尔!” 刘备翻阅《淮南论》,听着霍范的讲述,不由面露惊奇。在奏疏上,霍范竟将各种屯田数据列在上面,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如三万屯田兵的布置,凡每处能开垦多少农田,岁能出多少粮食,以及疏通何地的河渠,几乎详细道来。 一封极为严谨的奏疏,令他难以指摘错误。 继而,刘备抬头打量二女婿霍范,又念起自己的大女婿陆逊,不由暗叹自己好运。 大女婿陆逊虽有儒生作风,但实则外柔内刚,文武兼备。 二女婿霍范虽年纪尚轻,但经霍峻、司马芝的调教,已有治政之才,就不知兵略有其父多少成色。 看来霍峻让霍范入武汉,不仅是表达自己无异心的举动,也是正儿八经向他汇报工作。 刘备将奏疏交与诸葛亮,问道:“士载所疏《淮南论》,不知士元以为如何?” 庞统拱手答道:“启禀大王,统以为可行。择扬州军士戍边,合中原降卒,于淮南耕作,劳二休一,以岁收稻米为酬,悦戍边将士之心,必能让淮南农事大兴,不为粮资而愁。” 刘备微微颔首,赞道:“士载思虑周密,精通农事,所呈之疏严谨精准,盖非常人所能比。此策待孤仔细详读,予以批复。” “多谢大王盛赞,小子愧不敢当。” 霍范受宠若惊,说道:“今臣父本欲同行,然碍于碍于正旦贺礼无备,遂于江淮停留数日。不日便至武汉,拜谒大王。” 刘备脸色微正,佯装不悦,说道:“蒋干已亡,王印抵京。孤已知此为曹操之计,仲邈又何需亲自入京?” “启禀大王!” 霍范不卑不亢,解释道:“今正旦不日将至,臣父许久未见大王,欲亲自入京拜谒。且臣父言,淮东布防初有头绪,需见大王禀报。” “也罢!” 刘备露出笑容,说道:“料思念之语,孤亦有些思念仲邈。但江淮无人守备,恐是不妥。” 闻言,庞统晓得刘备之意,拱手说道:“启禀大王,统于江淮尚有公务,今需回淮理事。” “那便有劳士元奔波了!”刘备说道。 “诺!” 众人退下后,刘备盯着案几上的淮南王玺,独自发起了呆。 倒不是他觉得王玺有什么异常,而是仅觉得当下的爵位不够用了。 汉代以降,凡人臣爵至县侯已是常态,公、王不能轻授与人臣,唯食邑数目各有不同分别。 增食邑而不涨爵,千户可为县侯,万户可为县侯,其间无分别,何以显示功臣尊贵? 等到他称帝之后,何以封众人? 及他子辈有朝一日,三兴大汉,何以封功臣? 将县侯升到公,届时哪有忠心臣子敢接受? 唯操莽之辈无所畏惧,甚至渴望更进一步。 就不知能否改爵制,将公拆掉,分为刘姓公,与异姓公之别,用于封赏功臣。 “大王,淮南王玺如何处置?”侍从问道。 刘备思绪被扯回现实,随口说道:“将其融成金水,铸为金器回赐有功之文武。” “诺!” —— 且不言刘备因淮南王一时,生出改爵制的念头。霍峻今下已抵达庐江马场,为刘备挑选正旦贺礼。 庐江马场组建于建安十二年,至今下建安二十二年,已有十个年头左右。 从彼时的四、五百匹骏马,经过饲养与扩充,今下已有四千多匹骏马,是为南汉第一军马场。 当然不仅是庐江地区有养马,在刘备的大力发展下,在巴蜀、荆南也设有军马场。荆南马场组建不久,马匹数量较少;巴蜀因临近陇右、南中,马匹数量居中。 从去年起,三座军马场每年可以为南汉提供约有千余匹的合格战马,加上南中、陇右、辽东三地的战马贩卖,南汉可以有近两千匹战马入军。 当然考虑作战消耗,以及配备到各部军队。实际而言,各部的战马数量并不多。 与曹魏较高2-10:1的步骑比相比,南汉的步骑比在10-20:1之间,两者相较,着实有不小差距。 庐江马场,马厩内。 骑监张承摸着白马的浓密的鬃毛,却见其四肢修长,筋骨矫健,肌肉分明,喷鼻甩头间,鬃毛四散,尤为神骏。 “都督,我庐江马场中,论神骏、魁梧,无出此马者。不知都督以为何如?”张承说道。 张承善识马,有育马之经。早年霍峻组建马场,则由张承出任负责人。 十年来,庐江马场的组建及由扩张,皆出自张承之手。随着庐江马场的渐渐出名,张承也因善相马之名,著于南汉。每岁多有大族请张承相马,或是帮他们选马,其名声多是崇高。 然不论张承名声有多么崇高,今面对老上级霍峻的亲至,他都必须亲迎。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可有看似为寻常之马,然实为千里马。此马之能,非善晓马性者,不足以识之。” “这?” 张承思虑良久,说道:“确有一棕马,相头耳,平平无奇,似难为骏马。细察其眼、筋骨,可言五百里马;后相筋皮及马蹄,实为千里马。” “然棕马实不如白马神骏,亦不如白马魁梧,且性情多有急躁。都督欲送千里马与大王,宜当送白马为正旦贺礼,棕马品相不佳,以为贺礼多有不妥。” “无妨!” 霍峻笑道:“棕马何在?” “在那!” 张承顺手指了过去,却见一匹不高不俊的棕马,在那低头吃草,似乎察觉到众人目光,抬头瞥了眼,又低头在那食草。 “果是平平无奇!” 打量着恍如寻常军马的棕马,霍峻略有怀疑,道:“此马真是为千里马乎?” “不敢欺骗都督。” 张承摸着棕马的鬃毛,笑道:“此马由辽东骏马与南中马杂交而来,虽无辽东马挺拔,但耐力极佳,能负重物,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或百里内不及白马迅捷,但百里后当胜白马。” 霍峻不识马,但见张承这么说,却也相信下来。 “我欲以此马为贺礼,当有何公文需理?”霍峻问道。 “都督见外了!” 张承面露谦卑,说道:“庐江马场由都督组建,都督欲取马,何需公文?” 轻抚马背,霍峻说道:“公与私岂能混淆,若有人知之,言公器私用,则有损你我之名。” 似乎张承已经习惯了,笑道:“公文之事由承亲为,不劳都督费心。” 让侍从将棕马牵出,霍峻看了眼张承,问道。“我听闻霍庐江常有来此取马,不知可有此事?” “不假!” 张承如实说道:“除霍庐江外,国中不少将校来此取马。” 霍峻暗叹了口气,江淮军士多有骄纵,且看丁奉便知。今时若不约束,还不知今后惹出什么祸事。 庐江马场属于国家之马场,非属江淮都督区之所有。当可不能纵容他们行事,否则让外人知道,就怕另生流言。 思虑少许,霍峻说道:“今后凡有江淮将校来马场取马,无公文一律不准批复。若有不满者,即言乃我之军令。” “诺!” (本章完) 第419章谋交图襄 霍、庞于庐江仓促会面,霍峻粗晓朝中局势后,便乘舟舸入武汉。庞统则顺江水回合肥,替霍峻履江淮都督之职。 实际上霍峻这次回武汉,即便没有淮南王一事,因军事问题也要回武汉。 关羽见献上北伐襄樊之策多时,不见刘备给予准确表态反应,曾乘舟舸入武汉,向刘备请求北伐。 然刘备考虑到南取交岭,以及北伐襄樊可能会引起的两头堵的连锁反应,用言语暂时安抚关羽,言在正旦之后给予批阅,先让关羽回江陵,暗中筹备北伐襄樊的步骤。 在如此情形下,刘备曾写信咨询过霍峻。彼时霍峻因‘淮南王’之事分心,且对具体形势不知,无法给予更多的回复,故而霍峻回信,表示自己回京述职时,向刘备上呈自己想法。 逆江而赶路,霍峻抵达武汉已是深夜,于府上休息一夜。 次日午间,得刘备传唤,霍峻方入宫拜谒。 武汉,汉王宫。 偏殿内,刘备坐于榻上,诸葛亮、法正二人侧坐,商讨要事。 刘备将手放在火炉上烤,问道:“二君皆已读过《淮南论》,不知士载所疏之策以为如何?” 诸葛亮轻抚羽扇,赞扬说道:“《淮南论》是为兴淮南之方略,士载所书数目严谨,三万屯兵,劳二休一,施以稻麦轮耕。风调雨顺之下,将可自给自足,省并江东稻米。” 说着,诸葛亮向刘备拱手,说道:“囤积数年,兵精粮足,江淮进可望中原,退可自保淮地,不为大王之所忧。所省江东稻米,可为囤积征讨之用,也可省徭役征发,不必千里转运粮草。” 刘备将手揣起,说道:“孔明之所言,是为孤之所想。今岁举十万之众北伐,江左越千里供粮,江东百姓多服徭役,此非长久之计,宜让江淮自给自足。” 法正犹豫少许,说道:“江淮自给自足虽是好事,但江淮孤离权重。今若让江淮自给自足,怕有强壮其根本之意。” “不然!”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孝直见事迟也,霍督既忠侍大王,何以疑其孤离。且江淮真有异心,粮可令其忠乎?” 相对诸葛亮广阔的视野,法正在政治上狭窄。如诸葛亮所说,粮草限制不住淮南反叛,自然不需要从这方面去限制。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江淮、巴蜀、汉北皆孤之所用,宜当平心待之。今利于北伐之事,当竭力而为之,不可迟也!” “孔明,替孤为江淮调配江左军士,今岁开荒耕作,明岁丰收稻米,务必依《淮南论》而行。” 刘备可没心思学孙权在那钩心斗角,不想着北伐大业,天天和臣子玩精神内耗。逼死大将不言,还弄得两个儿子手足相残。 “诺!” “启禀大王,霍督在殿外求见。” “速请!” 少顷,霍峻趋步入殿,欲施礼时,却被下榻的刘备扶住,不让他行礼。 不待霍峻开口,刘备搂住霍峻的手臂,说道:“君多受委屈尔!” 仅短短六字,却让霍峻心绪难宁,竟有瞬间因自己为‘淮南王’意动而感到惭愧。 “峻多谢大王垂爱!” 刘备拉着霍峻的手,说道:“曹操计策阴险,于武汉盛造流言,见识浅薄之人不加深究,或有非议仲邈。望君不必记于心上,以伤同僚之情。” 霍峻神色轻松,笑道:“孔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峻虽难为君子,但却心羡往之。大王信峻,臣便足矣!” 刘备拉着霍峻坐下,笑道:“得有仲邈此言,孤亦足矣!” 说着,刘备话锋一转,问道:“士载所书之论,孤与孔明、孝直皆以为然也。故孤已下令欲江淮广开田亩,屯田积粮。” “江淮虽是事定,但交岭四郡,及那云长北伐襄樊二事,众臣却有不同之见,孤为之甚感疑虑。今孤愿听仲邈之见。” 霍峻看着殿中的诸葛亮、法正二人,笑道:“峻初归武汉,于今下之形势不甚了解,盖不知孔明、孝直及诸卿有何高论?” 刘备看了眼诸葛亮,示意他为霍峻介绍当下的情况。 诸葛亮领会其意,说道:“关将军欲令将士伪降曹仁,吕蒙自请为降将,献当阳城与曹仁,诱曹仁轻进,后让关将军设伏于半道攻之。” “然亮以为吕蒙不足以令曹操相信,且当阳城难以设伏。曹仁遇事不利,便可轻易撤入襄阳,时曹操发兵来援,此将不利于谋取襄樊。……” “交岭四郡,士燮据有数十年,备具威仪,汉夷皆服,恃险暗逆。众人以为讨交岭需发重兵,否则难下交州。……如此之下,时诸臣多以为襄樊与交岭二地,难以兼得,当有先后之分。” 通过诸葛亮详细介绍,霍峻大体也捋清楚问题所在。 交岭四郡恃远难平,襄樊连锁反应大,且不知能否成功。如此背景下,朝中诸臣多有不同之见,即有先后之分,要么先征讨交岭,要么支持关羽北伐襄阳。 支持先征讨交州者,对于征讨方略有不同的见解;赞同关羽北伐襄阳者,对于吕蒙诈降曹仁,献当阳城的行为有异议。 如张昭、刘巴等人,他们支持先征交岭,后伐襄樊。 或如法正、马良等人,他们支持关羽伐襄阳,后征交岭。 至于诸葛亮不属于任何一边,对关羽征讨襄阳的方案有异议,对发重兵打交岭也不认可。 如诸葛亮、法正认为关羽的诱降之策,怕骗不过曹操,且当阳城一带不利设伏,他们希望换地方设伏。 互有争论,意见众多之下,让做事果断的刘备也有些难以抉择。 “仲邈有何不同之见?”刘备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臣与孔明有相同之见,交岭不宜动重兵,关将军不宜于当阳设伏。” “嗯?” 刘备捋须沉思,说道:“二君何有此见?” “孔明不如先言?”霍峻礼让说道。 “善!”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当阳虽有山岭之地势,可埋伏兵。但当阳离襄阳仅有两三百里,曹仁利进亦利退,非用兵之所。且当阳临近襄阳,军士部署难逃曹军斥候所察。” “至于交州四郡,实如大王、仲邈先时之所言,需速下交岭。然若举重兵,惊动士燮,深陷于山林之间,何言轻易可胜。” 说着,诸葛亮皱眉而思,说道:“当让关将军重思设伏之所,寻适当之人诈降曹操。交州四郡或可从子山所言,剪除士燮羽翼,覆没其军,进吞交趾。然具体如何部署,宜需深议。” 刘备目光投向霍峻,问道:“仲邈可有不同之见?” 霍峻摸着小胡子,思虑说道:“峻以为征讨交岭之事与北伐襄樊之谋或可同时谋划,无需有先后之分。” 刘备提起精神,问道:“请细言!” 霍峻整理思绪,说道:“欲谋襄阳,诱曹仁出战,当忌曹操提防我军有备。我军何不如佯以重兵取交岭,然实则以寡兵取之,以为迷惑曹操之用。” “时曹操以为我大军在南,又有大将来降,当会让曹仁举兵以为接应之用。彼时再让让关将军设伏击之,当能覆曹仁之师,围取襄阳。” “襄樊形势剧变,曹操举重兵南下,大王则可起兵北伐,以为牵制之用,暗合关将军先前之谋。至于设伏之地、诈降之人,宜需深议,以保万无一失。” “佯以重兵取交岭,岂不是让士燮有备?”刘备问道。 诸葛亮思虑而答,说道:“仲邈之意当是欲用寡兵配以计略取交岭,同亮与子山之语,剪除士燮羽翼,覆没其军,进吞交趾。” “举兵向交岭,暗谋襄樊,此声东击西之策虽好,但曹操多疑不信我军南下交岭,此又当如何是好?”刘备问道。 霍峻摸着小胡子,冷笑说道:“曹操以淮南王间大王与我,其心必是得意。今大王何不如顺其意,佯中曹操之策,将某调离江淮,委以他职用之,以示无北伐之心!” (本章完) 第420章一盘大棋 战略欺诈,调离自己,让曹操中计,使自己成为关羽北伐襄樊计策中的一环。霍峻虽是不愿,但因形势所迫,出于为大局着想,他也必须为之。 今下形势如何? 当关羽上疏北伐襄樊时,连刘备都表示愿配合。当下江淮都督区,唯有配合关羽作战。 同时从资源分配角度上考虑,今岁刘备刚举十万兵北伐寿春,从物资储备上,以及大规模征调江东百姓徭役上来看,江淮都督区短期内已无力发动大军北伐。 相反南郡地区,因人口众多,休养生息多年,军略物资储备充足,短期内南汉想要北伐,调用荆楚物资最为恰当。如此之下,江淮都督区或不出兵,或出动部分军队配合作战。 从霍峻自身来看,经‘淮南王’一事,他算是明白了树大招风之语。今下何不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顺着国家战略走,将自己作为战术欺骗的棋子,以配合荆楚战区作战。 主角上台唱戏,自己写排剧本,搭台子,则是霍峻今下对自身的定位。 故在诸葛亮、法正、步骘等人观点的基础上,霍峻已有粗略的规划。 即借着曹操的离间计为跳板,顺水推舟之下,让刘备将自己调离江淮都督区。继而,刘备将兵力向交州调动,做出交岭久战难克的假象,让曹操相信刘备今下的战略重心在于整合内部割据势力。 宏观战略上迷惑了曹操,进而则可从微观战术上推进襄樊战事,即采用关羽的计策,力求骗出曹仁,伏击而胜之。 至于交岭那边的战事,则需为其制定的恰当的方略,以免因之前的打草惊蛇,让士燮有了防备,从而导致交岭局势的糜烂。 刘备捋须沉吟,认同说道:“曹操多疑,常不能信人,若顺其计谋,调仲邈离江淮,当能令其相信。大将献城而降,时曹操以为我意在交岭,必会派兵出迎,从中而取利。” 刘备与曹操熟悉多年,互相双方多知其性情。 曹操多疑不会轻信别人,但曹操却又是自信之人,常对自己的决议充满信心。 刘备主动放出风声,表示不信任霍峻,且将霍峻调往他处,曹操说不准会起疑。 但如今曹操施以离间计,本就意欲离间刘、霍二人。今虽不见霍峻反叛,但见刘备猜忌霍峻,却也会相信自己的计策奏效。毕竟刘、霍二人交情之深,盖非寻常人能知。 思虑间,刘备说道:“这般行事倒是委屈仲邈了!” “哈哈!” 霍峻摸着小胡子,笑道:“曹操施歹计污我,今不寻机反制,岂不让其以为我吴楚无人乎?” 诸葛亮持扇点评,说道:“仲邈所言是为良策,今如何诱曹仁出战,及兼平交岭,需深议其间部署。”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如吕蒙自请为降将,并于当阳设伏恐是难成。” 吕蒙自请为降将,非是关羽所命。而是关羽找不到合适人选,无奈之下吕蒙唯有主动请缨。 你问关羽为何找不到合适人选? 因为他看部下那几人都不太有可能反叛,如留赞、吕蒙、施然、士仁,这几人不是追随他多年,便是追随刘备多年。 且说那宜都太守士仁,他从刘备起兵时追随,至今不能说富贵滔天,但却也是官居二千石之人,实在找不到反叛的理由。 毕竟反叛要有理由,不是说谁投降过,谁就一定投降。 如那为曹操效力几十年的大将于禁,你说他投降关羽,估摸连关羽自己都不敢相信。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吕蒙自请为降,恐令曹操难以信之。正心中有一人,或可代吕蒙诈降,诱曹仁出战。” “何人?”刘备问道。 “孟子度!” 法正捋须而思,说道:“子度胸怀大志,实有韬略。今任巴东太守多年,常有大展宏图之心。今何不如遣子度诈降,以为襄助关将军,诱曹仁出兵。” 诸葛亮面露疑惑,说道:“亮犹记孟巴东字子敬,与肃侯相同,今怎改字为子度?” “额!” 法正有些尴尬,说道:“子度于巴东有所感,故改子敬为子度。” 法正为孟达改字的解释牵强,实际上孟达改字,所想引起刘备的注意。毕竟刘备有叔父字子敬,孟达蜗居巴东多年,自然想往上挪挪位置。 得见这般,霍峻心中不由暗笑。 孟达其人,霍峻看得透彻,多是利欲熏心之徒。昔日在刘璋手下,自感没有前程,转手和法正一起,投奔了刘备。 历史上在投靠刘备后,孟达因关羽之死,怕被刘备责怪,转头投靠曹丕。 曹丕去世后,曹叡对孟达不感冒,孟达又与诸葛亮眉来眼去。 见孟达不靠谱,诸葛亮为了一伐的成功,直接把孟达卖了,作为棋子吸引曹叡的注意力。 论三国中有谁能与三姓家奴吕布一较高下,唯有孟达可以相提比论。 一伐之时,诸葛亮卖掉孟达,多有无可奈何。实在因孟达太狗了,为了抬高身价,一边与东吴眉来眼去,一边与蜀汉情意浓浓。 若不是诸葛亮逼孟达反叛,估摸孟达见曹叡不向自己下手,将会凭借东三郡靠近各国边界的关系,左右逢源,当个墙头草。 至于孟达、刘封二人为何不救关羽,二人彼时是真有难处。 五月,汉中之战结束;七月,刘备进位汉中王;八月,关羽进围樊城;其间刘封、孟达受刘备之命,攻略东三郡。 关羽因兵力不足之故,让刘、孟二人出兵分担压力。刘、孟二人以‘初下东三郡,未可轻动’为由,拒绝派兵支援。致使关羽在襄阳城下被徐晃击败,无奈退到汉南。 十一月,吕蒙白衣渡江,糜芳、士仁投降,江陵被东吴所得,吕蒙擒杀关羽于麦城。 关羽败亡,荆州之失,非是刘备、诸葛无能,纯粹是水淹七军那年,形势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犹如受挤压许久的蒸汽炉,将三家内部及外部的矛盾,瞬间引爆开来,形成剧变。 彼时孟达、刘封若预知关羽败亡之结局,估摸宁可不要东三郡,也会全力襄助关羽。 咳嗽几声,霍峻说道:“孝直欲以子度伪降,峻窃以为可行。昔张松、孟巴东、孝直三君迎奉大王取蜀,其间张松因口出恶言,自取灭亡。然可让孟巴东以此怀畏为由,书信降曹。”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以张松受惩怀畏为由,书信伪降曹操,实比吕蒙适宜。然不知大王与孟巴东之意如何?” 刘备丝毫不受张松旧事的影响,脸色从容,说道:“子度若愿受此重任,孤以为可行。” “请大王放心!” 法正拱手答道:“子度欲建功绩久矣,今伪降曹操,是为建功之机,子度岂愿不可!” “子度现任巴东太守,今欲伪降曹操,当重委官职,以便接触曹仁。” 刘备背靠在凭几上,思虑说道:“当不知委任何职?公安城督,亦或是当阳城督?” 说着,刘备摇着头,说道:“公安、当阳二城城督,久由吕蒙、施然把守,今更替城督,让二千石上卿出任,当会令人生疑!” “何不如这般?” 霍峻脑洞大开,说道:“上庸、西城、房陵三郡,之前被申氏兄弟与贼人所据。今大王何不如命公子封出镇三郡,以子度为副督,整合三郡之所,迁申氏族人至武汉居住。” “其间可让公子封与子度忿争不和,激发矛盾令贼人所知。彼时子度书信伪降曹仁,必能让曹操信之。” 摸着小胡子,霍峻暗忖:“历史上真降之事,今时不如变成假降,盖对刘封、孟达而言,应不是什么难题。” “封儿?” 刘备面露难色,说道:“封儿脾气直爽,委此伪降重任,怕是会被曹仁所察。” “不然!” 诸葛亮面含微笑,说道:“公子封性情直爽,出镇地方,与大将生有间隙,料曹操不会生疑。至于公子封与子度之间忿争,当好生叮嘱,或是可让伯言暗中以书信指导。” 说着,诸葛亮不由看向霍峻,暗忖道:“让刘封、孟达互生间隙,以为蛊惑曹操,仲邈果是奇谋多思!” “若将封儿与子度调往上庸、西城、房陵三郡,岂不是将设伏之地改至房陵?”刘备带着疑惑,问道:“房陵与江陵以汉水互通,然却隔有襄樊。走陆路至房陵,大军行军怕有不便,不知云长以为如何?” 诸葛亮与霍峻相视而笑,他们二人因各种因素,对东三郡的地理,可是知之不少。 汉水发源于陇右,过汉中,经东三郡,至襄阳,注入长江。 东三郡虽被汉水所穿,但受秦岭与大巴山脉之故,崇山峻岭,汉水落差太大,不利舟舸穿梭,遇见大军,利进不利退。一旦曹仁被骗进东三郡之中,纵不死也会脱层皮。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房陵多山,临山旁水,易进难退,此兵之险地也。相较当阳设伏,房陵当为恰当之地。霍督所献之策,盖是妥当之计。” 历史上蒋琬主政时期,尝试向东三郡用兵,最终考虑到退路问题,即如果打不下东三郡,因地势之故,再想撤军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谓名将? 轻松盘活南汉当下南北的战略部署,这才敢称名将。 不论是先交后襄,还是先襄后交,霍峻表示他全要! 纵论大局观而言,三国没几人能比得上霍峻。借助当下的能用得上的棋子,霍峻便为刘备谋划出一场惊天骗局。 当然其间非霍峻一人之智,关羽、吕蒙首倡引蛇出洞的战术,诸葛亮纠正其中的不足,法正推举恰当人选,步骘上疏伐交岭的计策。 盖是了解完霍峻谋划,刘备兴奋起身,赞扬说道:“仲邈实不愧为国士,初入武汉,得献如此方略。此策若是能成,襄樊指日可下也!” “来人!” 刘备手指左右,吩咐说道:“将诸卿所说谋略送至江陵,让关将军亲阅斟酌。看是否同意,由孟达诈降,设伏于房陵。” “同时召公子封、孟达二人入武汉,孤有机密之事相托。” 在刘禅封为王太子后,刘封因身份之故不在武汉屯驻,而是被刘备委派到武汉的对岸——邾城驻扎,帮文聘分担镇守江夏的压力。 “诺!” (本章完) 第421章捆上战车 自午间拜谒刘备起,众人谈论公事至下午,临近用餐之时,方才结束讨论。 霍、葛、法三人欲告退,刘备则留下三人一同用膳。君臣四人所用之膳,多是些寻常饭菜。 刘备与曹操不同,对奢靡享受没多么喜欢。若非糜氏出身富裕,喜好金银玉帛,估摸刘备穿戴会更为简朴些。 依刘备所说之语,天下纷乱以来,百姓多是贫苦。他虽坐拥南方,但也不敢奢靡享受,以乱武汉城中风气。 稻麦轮耕推广于百姓间,近年粮食增收颇多。刘备虽下诏封赏孤寡老人,并增发了官吏俸禄。但宫中用度却保持定额,不准糜氏上调用度。 增发官吏俸禄,并非玩笑之语。 天下乱世,冗官较以往多了,但人口却比以往少,加之军队规模的扩建,官吏实际所能领取的俸禄大为减少。 别单看郡守是二千石官吏,然由于常年战乱,百姓稀少。郡已产生了细分,有上、中、下三级之别。甚至郡的上级有州刺史管辖,故而郡守与郡守之间实际领取的俸禄,也有了不同。 今虽无明文规定,但就运作而言,人口少的下郡,郡守欲要升迁的话,将会升迁到中郡,或是越级提拔到上郡。 如霍峻当下除食邑之外的俸禄,即每日五斛,月工资一百五十斛,年工资一千八百二十五斛。 若按照东汉王朝的俸禄,霍峻今下月工资当有三百五十斛,年工资四千两百石,整整刘备给予的俸禄少了一大半。 以南汉当下几十个郡的郡守,若人人皆领二千石,加上军队武力的扩张,南汉早就入不敷出了。 今看似郡太守为两千石上卿,实则可能就是领六百石的普通官吏,若是在大郡治理的官吏,可能或个上千石,较以往工资折半。 历史上蒋济出任中护军,除了自身贪财外,其之所以贪污受贿,大体可能是因为俸禄太少了。三国高官若不贪污,为人清廉,去世时可能真就一贫如洗。 霍峻能得江淮将校之心,除了常年带他们打仗外,则是每年从食邑中,拿出大量的钱财赏赐与部下。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每下一州,发州中府库赏赐于帐下文武。因为那些文武自跟随了刘备起,可能就经常囊中生涩。不乏一种可能,那些追随刘备的文武,甚至是花钱上班。 故稻麦耕作增产下,刘备给官吏涨薪水,这让众官吏欢喜不已。 君臣四人用完膳,侍从捧着菜碟退下。 霍峻擦着嘴上的油渍,问道:“峻闻太子与将于后岁成婚,可是如此?” “确有此事!” 刘备漱了口水,笑道:“孤年岁渐长,寄奴若不后岁成婚,怕孤难见孙子,宜当让小子早日成婚。” 刘禅年岁不大,今年仅才十二、三岁,让其结婚,实在过早。但耐不住刘备想抱孙子的心情,唯有让刘禅早日结婚。当然刘备也有稳固刘禅太子位的打算,选择张飞的长女为太子妃。 诸葛亮持扇含笑,说道:“大王相中翼德将军长女以为太子妃,欲在明岁秋下聘,择良辰吉日,让太子成婚。” 刘备端着茶盏,批评说道:“今诸卿皆已生子,盖唯孔明年近四旬而无后,此非长久之计也!” 说着,刘备虚指向法正,说道:“孝直都将要有孙儿,独孔明无子无女。卿岁至百年,何人可继孔明之后?” 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诸葛亮露出无奈的神色。今国中无人敢指责他子嗣问题,唯有刘备作为君主,且又是长者,可以批评他。 “正闻孔明无妾,今不如纳妾?”法正说道。 “纳妾?” 诸葛亮多有犹豫,难以回答。 见诸葛亮这般,法正念及传播已久的言论,笑道:“孔明若是因后宅之故,不愿纳妾。何不如从兄弟那过继一子,以为延续香火之用。” 诸葛亮瞥了霍峻,叹气而不语。惧妻之名,大概这辈子都洗不起。他明明是爱妻,怎成了惧妻! 刘备将茶盏放到案几上,说道:“孤闻子瑜膝下已有多子,孔明何不如从子瑜那过继一子,以为延续子嗣之用。” 兄长诸葛瑾膝下已有三子一女,长子诸葛恪已有十六岁,次子诸葛乔已有十四岁,都将要成年了。 至于诸葛瑾的官位,由于诸葛亮在中枢的关系,诸葛瑾在豫章担任太守。 诸葛亮考虑良久,说道:“亮意属过继兄长之子,然此事需问过兄长之见。” “孤已问过子瑜,其以为然也!” 刘备面露狡黠,说道:“今日之后,孔明可书信与子瑜,研讨过继之事。” 显然刘备这是担心诸葛亮在过继之事上拖延,直接先替诸葛亮问过诸葛瑾的意见,省得诸葛亮之后再用理由推脱。 诸葛亮起身躬腰,拱手说道:“臣多谢大王厚爱!” “孤见卿为国事操劳,忘却自身之大事,多有不忍,故为之。”刘备笑道。 “多谢大王!” “善!” 刘备目光看向霍峻,问道:“孤记得仲邈二子弋与寄奴岁数相仿,不知君可有为二子订亲?” 霍弋与刘禅同年出生,后来霍峻将家眷迁至武汉,刘备让霍弋作刘禅的陪读,或是说同学,一起习文学武。 “启禀大王!” 霍峻虽不解刘备之意,但也如实说道:“犬子年幼,虽有媒人上门,但却被夫人推谢。” “寄奴已经定亲,君子也将至成婚之龄!” 沉吟良久,刘备笑道:“昔翼德孪生双女,得其母教诲,双女温柔娴熟,习文善绣,实为良配。今孤为寄奴娶长女,仲邈不如为君子娶次女。” “小子幼小相识,关系莫逆。今同娶翼德之女,互为连襟,或可为一段佳话也!” “这~” 霍峻顿有吃惊,之前刘备将庶女嫁与霍范,今时不料欲让刘禅与霍弋成为连襟。 “莫非仲邈不愿?” “非也!” 霍峻拱手说道:“大王待臣恩厚,臣难言感激之情。然翼德膝下双女因孪生之故,相貌相近,峻恐有不妥。” “君臣一体,何言不妥?” 刘备抓着稀少的胡须,淡笑道:“卿无异议,便就此定下。” 刘备没意见,霍峻哪里会有意见。 在法正羡慕的眼神中,霍峻遂行大礼跪谢道:“峻替犬子拜谢大王,霍氏誓报君恩。” 让霍弋娶小张,盖多是刘备对霍峻拒辞淮南王的回报,同样也是将霍氏绑上刘禅的战车,亦是保证霍氏利益的一种。 独夫治天下,这是秦皇的政治风格,而非刘邦行事之风。常欲效仿祖先刘邦的刘备,自是要随他学习。 天下大乱,刘邦团结异姓诸侯王对抗项羽;项羽败亡,刘邦团结军功集团对抗异姓诸侯王;为了镇压关东,用军功集团与刘姓诸侯王分别控制基层与上层。 在刘邦去世后,军功集团与刘姓诸侯王的制衡联合,保证了西汉统治的延续。 然对刘备而言,团结军功集团北伐,稳固南汉的统治,助力自己北伐,这才是刘备当下的计划。 当霍峻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晚。 回到府上,步练师则迎面而来,蹙着细眉,担忧问道:“夫君入宫,与大王说了什么?大王可有受谣言影响?” 霍峻挽住步练师的手,宽慰说道:“君臣互信,纵流言、名利亦难以离间。” “如此便好!” 步练师那忧愁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不知夫君于宫中可有用膳?今下欲吃些什么,妾让后厨蒸煮?” “大王留我于宫中用膳,让后厨不必忙活了!”霍峻说道。 说着,霍峻揉着步练师入堂,低声说道:“弋儿的婚事已被大王订下。” 步练师先是露出喜色,继而带着疑惑问道:“大王膝下已无适龄之女,不知弋儿与谁定亲?” 霍峻凑到步练师的耳畔,细语一番。说得让步练师不由微张樱唇,顿有吃惊之感。 “大王恩厚也!” (本章完) 第422章渐生篡心 公元218年,建安二十三年,邺城。 魏王宫内,侍从捧着巾帛,脚步匆忙,于廊间穿梭而行。 凡遇见阻拦的甲兵,口中急呼:“许昌急报!” 见侍从穿着打扮及那手中巾帛,纷纷避让,不敢阻拦。 跨过高高的门槛,侍从跪在地上,说道:“大王,许昌急报!” “何事?” 司马懿拆开巾帛,见书信上的内容,脸色顿有变化,说道:“大王,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率杂人、家僮等一千余众叛乱,趁夜袭攻长史王必,继而火烧城门,欲挟持天子南下。” 吉本、耿纪、韦晃这些人皆为关中籍贯之人,与曹操所重用的关东士人格格不入。 不受重用之下,见曹操近年来杀皇后、皇子,因杨修案又诛杀忠汉人士,已知曹操心有篡汉之念。 时见刘备坐断南方,吉本、耿纪、韦晃等人则谋划多年,欲挟持刘协南下,投靠刘备。 “然后呢?” 曹操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放下手中的毛笔,问道:“王必生死如何,叛贼可有被镇压下去?” 司马懿浏览巾帛内容,说道:“是夜,王长史肩膀中利箭,于混乱中而逃,探得金祎与三贼伙同,遂奔走至南城,联络城中诸卿。” “及天明,王长史合颍川中郎将严匡,发屯田兵剿贼,吉本、耿纪、韦晃、金祎等贼及其家眷,皆被王长史擒获,帐下千余人非死既降。” “王长史上疏请问大王,所擒叛贼何以处置?”司马懿问道。 曹操面露怒意,说道:“告诉王必,凡举兵叛乱之人,夷三族。” “诺!” 说着,曹操将手中的毛笔,扔到案几上,骂道:“这些许昌汉臣怎就冥顽不灵,聚众叛乱,欲挟天子南下,何其为愚也!” 曹操真就又气又恼,这些许昌臣子就不能安生吗? 连屯田兵都打不过,还想着挟持刘协南下武汉,真就让他想笑! 莫以为刘备真有兴汉之心? 估计刘备没有兴东汉的心,却有兴自家汉室的想法。 刘协真到刘备手上,过不了多久,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坐船过江时,沉江而亡。 “今许昌城中形势如何?天子可有受伤?”曹操问道。 自曹操平河北后,为了减少刘协的影响,便挪到邺城办公。今曹魏的政治中心不在许昌,而是在邺城。 迎奉天子的许昌,则由丞相长史王必全权负责。 丞相长史王必虽寡有人知,但早在曹操于陈留起兵时,便追随曹操左右。 曹操占据兖州后,封王必为从事;后曹操命王必出使洛阳,立有功绩,迁至主簿,随军作战;曹操于下邳擒获吕布,不仅是刘备欲杀吕布,时王必也劝曹操杀吕布。 追随曹操数十年间,王必虽无过人才略,但胜在忠心。这也是为何曹操将大本营北移在邺城后,王必则负责起许昌事务。 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吉本、耿纪等人不过乌合之众,虽谋划周密,但行事不严。至天明时,众人兵马分散,被王长史击败。天子居于宫中,安然无恙。然尚有余众潜于许昌城中,未被察觉。” 曹操冷笑几下,说道:“看来许昌城中有意襄助叛贼者,应当有不少。” 负手踱步,曹操对刘协这个烫手山芋,烦得不行。 ‘挟天子以令诸侯’此策虽好,但却有利有弊。 早些年他因迎奉天子,积攒名望,席卷兖豫,群贤争先投效,从而实力激增。 官渡之战时,他能与占据河北的袁绍扳手腕,多亏手握天子,通过施展外交手段,拉拢关西诸将,挡住并州攻势。 然随着他统一北方,与刘备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天子逐渐成为烫手的山芋。 曹操欲模仿王莽,通过进公、称王,进而取代汉室。然走到魏王后,他却心生犹豫,不知要不要往下走。 今下吉本、耿纪、金祎在许昌掀起的叛乱,似乎推着他往前走。不取代汉室,他的魏王国势必长期被汉所笼罩。纵他怎么安抚人心,盖无知士吏或许会以为今下仍是大汉所有之天下。 “请大王息怒!” 孙权似乎看出来曹操的烦恼心事,说道:“吉、耿、金等人起兵叛乱,多是大王寡镇许昌,而汉帝久居许昌。汉帝长久施恩下,难免有不得志之人,阴连外人,蓄意反叛。” “今下之策,大王宜当借机,彻底铲除蓄意不轨之人,以防许昌再起叛乱。如招许昌诸臣入邺城,暗查是否有臣吏参与此谋逆之事,尚不被王长史所察。此策虽不治根,但却可治表。” 曹操瞥了眼孙权,淡淡说道:“孤欲治根,又当如何行之?” 孙权躬腰低头,说道:“汉室衰微,得大王匡扶,方初安天下。然汉帝不识大王之恩,常欲阴连外臣,谋害大王。今下欲铲除不轨之人叛乱,唯大王顺奉天命,行效三代之德政。” 相较前两次的言语反对,这次曹操却是沉默不语,心有多思。 孙权所说之语道出了今下的本质,不是忠汉之人多,而是刘协作为天子,从法理上统治着天下。 纵他是傀儡,他始终是天子。为摆脱刘协的影响,不得已放弃老巢许昌为政治中心,而是选以邺城为根基。 刘协身在许昌,不论曹操怎么监视,刘协都可向下施恩的空间,谋划大饼,吸引他人投效。也就是说刘协不死,今后还会有叛乱发生。 取代汉室,剥去刘协身上的天子外衣,或许才能根除以‘天子’为名的叛乱。 踱步间,曹操忽然问道:“霍峻今下如何?” “启禀大王,霍峻取蒋干首级,与淮南王玺,一并送至武汉,以向刘备示无反叛之念。事后刘备招霍峻入武汉,授以录尚书事,留其于武汉。江淮军政则由副督庞统治之,兼领徐州刺史。”司马懿答道。 霍峻拒绝淮南王,向刘备献上破魏方略。刘备施恩回报,让霍弋与刘禅结连襟之关系,保证霍氏今后之富贵。然以上这些事属于密事,为了达成迷惑曹操的战略意图。 次日,刘备颁布王令,让霍峻卸徐州刺史职务,授其尚书事,留京与法正、诸葛亮等人统领中枢,显示出刘备忌惮霍峻之感。 “录尚书事,留武汉治国。” 曹操捋须冷笑,说道:“不知霍峻今时后悔否?” 说着,曹操惋惜摇头,说道:“若霍峻受领淮南王,举兵叛刘,则大事成矣!” 在曹操今时眼里,霍峻无疑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称霸江淮,治统万民,封国受土不选;却选择了向刘备表示忠心,今受其猜忌,被削兵权,真就令他想笑。 “大王,霍峻虽无反叛,但却也让刘备猜忌霍峻,削其兵权,留居于京。”孙权说道:“今下之重,当在根治许昌之乱。” 曹操捋须而思,说道:“且如仲谋之意,招许昌官吏北上邺城,察其间是否有吉、金等同党。” “对了!” 曹操想起什么,说道:“王必忠奉国事,平定叛乱,赐钱帛与之。让其好生养伤,孤当有重用。” “诺!” 孙权听着曹操的部署,心中若有所思。 经吉、金、耿等人的反叛,曹操今下应有称帝之念。自己与曹丕谋划的计策,或许可以实施了。 “大王,裴代郡回邺述职。”侍从禀告道。 “宣!” 曹操坐回榻上,双手撑在案几上,露出和善的表情。侍从也趁机拾起被他扔掉的毛笔,换上崭新的毛笔替代。 虽有许昌叛乱的前事在,今下曹操也因刘、霍君臣生隙而感到舒心不少。 少顷,裴潜趋步入殿,行礼拜道:“臣潜拜见大王!” 曹操面露笑容,说道:“三年前,代郡混乱,孤授卿以大任。经卿三岁整治,盖代郡已平,孤心甚慰。” 说着,曹操话音一转,问道:“孤闻计吏言,卿治代郡时,治百姓宽厚,治诸胡刑重,然不知可有此事?” 三年前,代郡乌桓猖獗,曹操欲发大军征,询问裴潜意见。裴潜则表示代郡乌桓尚无反叛之心,今下当用计策化解代郡之乱。 裴潜单车入代郡,安抚乌桓单于,好生劝导。单于惊喜参半下,归还财物及人口与代郡。安抚完乌桓单于,裴潜反手就将与乌桓人勾结的郝温、郭端等十余人处死,威慑代郡上下。 其间,裴潜深晓乌桓势大,不敢以宽松之政纵容,而是采取严刑峻法,一旦有胡人犯法,裴潜则决不手软。 经三年的整治,代郡风气大改。曹操见裴潜功绩卓著,也将裴潜召回邺城,欲委为丞相理曹掾。 裴潜不卑不亢,拱手答道:“启禀大王,确有此事。” “臣待百姓宽厚,是以百姓受胡人袭扰,多有贫寒,故施以宽收其心;待诸胡刑峻,是以胡人桀骜不驯,时常扰民,故施以严法制其心。若待诸胡宽厚,纵其野心,胡人必会扰民,时郡吏发卒遏之,胡人必反矣!” 说着,裴潜言语认真,说道:“以潜粗鄙之见,窃以为后继者若治郡失衡,宽严不分,乌桓势大难遏,则代郡必有叛乱发生。” 曹操皱起眉头,对裴潜后续的那段话多有不认可,以为裴潜为他治理代郡的汉宽胡严的政治手段找理由。 脸色渐渐平淡了下来,曹操说道:“计吏所言盖或有偏颇,卿治代郡有功,安抚汉胡,历三岁而事成。今丞相府尚缺理曹掾,可由卿出任之。” “诺!” 见曹操不相信自己的话,裴潜没有过多争辩,时间会证明一切。毕竟代郡情况之复杂,非是几句话所能说得清楚。 代郡乌桓势大,近年来与鲜卑轲比能等人勾结,岂能那么容易被解决的。 (本章完) 第423章教子谋交 武汉,汉王宫。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刘禅响亮的诵读声,在清晨的院落间响起。 刘备身着便服,坐在席上,问道:“公嗣读霍督所著《马说》,不知有何所感?” 正旦之时,霍峻向刘备献棕马为礼,或如张承所言,初见棕马似为寻常,再见为五百里马,深究为千里马。 刘备见棕马如此奇特,大喜不已。霍峻择机献《马说》于刘备,另类地向刘备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提拔他于市井之中。同时还劝刘备当选拔任贤,不可阻塞贤路。 刘备读《马说》全文,不由大悦。是感《马说》启迪性强,则让刘禅习读《马说》一文。 刘禅乖巧坐在对席,说道:“父王,霍督所著《马说》虽仅百余言,但却振聋发聩,儿臣仿佛得见千里马哀叹不得其主之感。” 顿了顿,刘禅思虑半响,说道:“霍督所著《马说》虽在言千里马,但似乎不仅在谈千里马,而有在谈论贤才。” “嗯?” “可否细言?” 刘禅握帛而思,说道:“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古之贤士微末之时,与千里马何其异也?” “胶鬲得周文王赏识,反戈纣王得以发迹;管夷吾相公子小白,霸诸侯,一匡天下;孙叔敖因楚庄王而幸进,治楚国几霸中原;百里奚被秦穆公所拔,得以强秦而威戎狄。” “诸贤士虽有坚忍不拔之心,但无君上赏识,何以名扬天下?此与千里马何其相同,无伯乐则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马称也!” 刘备大感欣慰,说道:“太子记之,识才委贤,拔以重用,是为君者之道。无霍、葛、关诸君辅佐,则无汉国之盛。国之昌盛在于君,君明臣贤是为昌。” “前汉之所以兴隆,在于亲贤臣,远小人;后汉之所以倾颓,在于亲小人,远贤臣。太子欲兴汉室,唯在委贤重能,采纳建言。” 刘禅那张青涩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说道:“敢问父王,何以识别千里马与那贤臣?” 说着,刘禅继而问道:“常言霍督被大王举于市井之中,葛君被大王发于渔耕之间,父王何以识之?” “这?” 被刘禅这一问,刘备犯起了难事。 虽是自己请教二人时政,请二人出山。但实际来看,怎么感觉他们是恰逢其时的出现。 市井小吏,自己治下少吗? 渔耕农夫,自己见得少吗? 自己怎么就遇见霍峻、诸葛亮二人? “咳~” 刘备咳嗽一声,说道:“识才如识马,己有学识,凡晓大事,得遇见贤才,言语深谈,咨以形势,便可知其能也!” 说着,刘备摸着刘禅的脑袋,说道:“故而父王让你习读典籍,便是为治国识才之用。” 在刘备眼中,自己病逝之后,刘禅继自己之位,大体无法像自己常年率兵亲征。如此之下,他认为刘禅治国的才能当属重要,故而除了让刘禅习读经书外,他还让刘禅学习《申子》《韩非子》《管子》《六韬》等书。 今让刘禅读《马说》便是想让其知道,治国之中举贤任能尤其重要。不料刘禅天赋聪明,不用解释就能深晓《马说》背后的深意,属实难得。 “诺!” 盖是因寄奴之名,或是因精、卵不同,刘禅较历史上多了些机智。 刘备教子之余,王粲趋步而来,禀告道:“大王,中原急报!” “何事?” 王粲将巾帛送上,说道:“据斥候言,许昌发生动乱,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率家人举义,围烧许昌城,欲拥天子南下,投靠大王。” “丞相长史王必发屯田兵讨之,及天明,吉、耿、韦叛乱被平,许昌遂是安定。曹操为之大怒,招许昌百官至邺城,欲有问罪之意。” 刘备浏览巾帛上的内容,皱眉说道:“吉、耿、韦等人被诛,今许昌叛乱已平,曹操招许昌百官至邺城,莫非暗藏他意?” 如刘备所说,参加吉、耿、韦、金四族因参加许昌叛乱,被曹操下令夷灭三族。可以说许昌叛乱之事就此消停,但曹操似乎没有消停之意,而是有扩大打击面的意思,让人颇是费解。 “大王,是否招诸卿入宫议事?”王粲建议道。 “可!” 刘备略有所得,说道:“招仲邈、孔明、孝直、子初等要臣入宫,孤忧曹操或有他为?” “诺!” 在王粲的吩咐下,几名侍从疾步出宫,向众人传达刘备政令。 “父王既有要事,儿先行告退!” 见状,刘禅持帛拱手,说道。 “且慢!” 刘备手搭在刘禅的肩膀上,问道:“你与阿弋近来关系如何?” 刘禅抬头眨了眨眼睛,说道:“儿与阿弋关系莫逆,常同吃同住,其为人聪明和善,但就是不太说话。” 刘备笑道:“今后多处之,不必常居宫中,可与友人出宫狩猎,或是采风民生。” “诺!” 刘备叮嘱刘禅一番后,理事的诸臣也赶到花园亭落。 “大王!” 几人向刘备施礼问候,继而坐到席间。 刘备招呼侍从上茶,并让王粲将许昌发生的叛乱,及曹操的操作告诉众人。 端着茶盏,刘备问道:“诸卿以为曹操之意,或有何意图?” 法正蹙眉而思,说道:“许昌叛乱虽小,一夜便平。但其影响之广,左右州郡多知,当非同小可。曹操招百官北上,有威慑北人之意,或残杀暗逆之臣,以示其权势。” “孤怕不仅于此!”刘备说道。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大王所言之意?” 迟疑些许,诸葛亮自答道:“大王是言恐曹操篡位称帝?” 刘备不可置否,说道:“自曹操受封魏王以来,已有多年。数年来,曹操改暴虐之举,常施仁政,以求收众人之心。行举反常,当多有他图。” 今世与历史不同,历史上因孙权牵制以及刘备打汉中之故,曹操常年征战,不敢停歇。 今世韩遂被张飞所杀,马超被夏侯渊偷家,曹操较为轻松地拿下陇西。继而汉中之战失败,夏侯渊战死。 因刘备崛起之故,数年间形成南北割据。曹操盖是知道南方已不可图,故而转向内部整治上。 内部因常年征战之故,百姓多有疾苦。曹操广下文书,让各州郡无故不得兴发战兵,且让地方官府救济孤寡百姓。 且去年因疟疾之故,造成十余万邺城百姓丧生,及近两万军士的病故。曹操也罕见地下诏,对于受灾的家庭减少赋税,以示仁义。故而曹操如此这般巩固自身统治,很难不让刘备多想。 毕竟大家都是野心家,目前都处在国王位子上。曹操有称帝的想法,刘备自然也有。然不同于曹、刘封王之时,刘备因姓刘之故,可以抢先称王。今下因自身姓刘,反而不能率先称帝。 盖或是同为君主,且知交多年,刘备能有这般猜测,不足为奇。 “观曹操广收民心之举,今又招许昌百官北上,盖或有称帝之念。” 诸葛亮沉吟半响,说道:“然曹操若是篡位,天下必是震动。能继汉家大统者,唯有大王尔!”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大王或可借许昌之乱,祭奠吉、金、韦等死难汉臣,撰写诏书,以为征讨曹操之用。除此之外,大王当警惕局势变化,暗中厉兵秣马,以为北伐之用。” 刘备看向沉默的霍峻,问道:“不知仲邈为何所思?” 霍峻抬头而笑,说道:“臣在思房陵、上庸之形势尔!” “若曹操欲篡位称帝,峻料其当多思功绩,以为建树威名之用。” 霍峻环视众人,说道:“孟子度伪降曹操,献上庸、房陵、西城三郡与他。曹操大悦之下,多会中诈降之策,命曹仁西进,欲下三郡以为功绩。” “故让孟子度诈降之策,当令公子封与子度速行。若能曹操真欲篡位称帝,此将大利我军。” 霍峻不像其他人,今下他可一门心思迷惑曹操。如果真把曹操骗到位,曹仁轻兵而进,襄樊将大有可为。 刘备说道:“如此说来,交州那边也应命子山、定公速行,平郁林、合浦二郡,诱士燮出兵北上。” “正是!” 霍峻说道:“今当先向交岭用兵,继而让孟子度伪降曹操。” “善!”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如孔明之意,仲宣为归义诸臣撰写祭文,孤择日于龟山祭奠。” “下诏,将南海、苍梧、合浦、高凉等海东四郡暂为广州,由步骘出任。交趾、郁林、九真等海西三郡暂为交州,仍由吕岱出任。令吕岱、步骘二人分讨郁林、合浦二郡。” “诺!” 吕岱久任吴郡太守多年,治郡效果非凡。今为征讨交州,霍峻向刘备推选吕岱,吴郡太守由诸葛瑾继任。 至于将交州拆封成交、广二州多是为了平交岭之用,及交岭平定之后,广州多半会被废弃。 (本章完) 第424章踞孤于炉火上邪! 邺城,铜雀台下,漳水河畔。 曹操以犒劳许昌诸卿为名,将众人招至铜雀台。 魏卒披甲持矛,立于旌旗之下,在铜雀台周围严密布控。 数十名许昌百官站在铜雀台下,见魏王曹操久不露面,神情多有担忧,在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在聊着什么事。 “魏王将我等招至邺城,言欲设宴款待我等,怕是其中有诈?”杜禧脸色难平,说道:“莫非是因吉本、韦晃、耿纪等人谋反,疑朝中尚有余党,欲细究深查?” 扫视周围警戒的魏卒,韦衡微叹了口气,说道:“吉、耿、韦等人叛乱,夜攻长史王必。王必身负重伤,趁夜逃至金祎家,因夜色难分,才知金祎叛乱,故所以逃过一劫。” “像那金祎应和者,因夜色难分,盖不知多少人。今王必重伤不治而亡,大王盛怒之下,必会追究应和余党。毕竟当下许昌动乱,多由我关中士族引起,此必被魏王所忌。” “希望魏王真有犒劳之意,而非以设宴之名,追究许昌叛乱之事。”韦衡说道。 杜禧沉默少许,忽然问道:“如实所言,君与吉本有联络否?” 韦衡摇了摇头,说道:“我常年闭门不出,何来与吉本、韦晃联络之说?” 说着,韦衡看了眼杜禧,说道:“倒是君当小心行事,以免被小人污蔑。” 杜禧攥紧手心,心中暗叹。 许昌城门大火,他曾有发族人以救火名义,暗中相助吉、耿等人,可惜几人为乌合之众,参与动乱者,见到天明,因未擒住王必,纷纷害怕而走,导致起义失败。 “若知有今下,必不让曹操入京!”杜禧暗忖后悔。 刘协被曹操迎奉时,并非是无兵无权的大汉天子,而且具备一定权利的大汉天子。手上有不少的士兵,亦有追随刘协的文武百官。 仅是当时蝗灾大起,干旱无谷,刘协无粮,加之自身缺乏权威,故而引起将士的桀骜不驯,欺凌尚书侍中。然即便这样,刘协作为大汉天子,依旧拥有相对的权利。 至于曹操为何可以迎奉刘协,盖有双方内外的共同需求。 除了缺粮之外,尚有护驾的杨奉、韩暹二人,干乱朝政。刘协左右的文武不甘现状,见自己无法驱逐杨、韩二人,则欲引入新的势力,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彼时之曹操,因刚与袁绍翻脸,将吕布驱逐出兖州。自身势力薄弱,所能控制的地域不过济阴、陈留、山阳、任国、陈等数郡之地,而非众人印象中控制兖、豫二州。 为了强壮自身,且有足够的筹码与占据河北的袁绍抗衡,曹操采纳董昭的意见,联络上朝中的梁、沛乡人,得以入洛阳,迎奉刘协。 郎有情,妾有意,双方一拍即合,刘协与曹操形成短期的联盟,从建安元年起至建安三年,两三年间,得益于刘协的天子招牌,曹操势力迅速扩张,破袁术,擒吕布,败刘表,收段煨。 即三年后,因曹操势力扩张,且展现出权臣的表象,刘协所属势力,忍无可忍,决意反叛。即以董承、王子服、种辑等人为代表,持衣带诏言讨曹操。 衣带诏政变流产,许昌内部明面上已无势力抗衡曹操。然暗地里却有以关中士族为主体的汉官,他们郁郁不得志,空有官名,并无实权,故而渐渐渐联合起来。如扶风耿氏、京兆金氏、冯翊吉氏、京兆韦氏等。 许昌百官在忐忑的心情中,讨论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曹操身袭便服,在武士的簇拥下,走上台阶,出现在众人面前。 “肃静!” 许褚持剑立于曹操身前,气沉丹田,高声喊道。 “魏王到!” 闻言,许昌诸官静默下来,用那或仇视,或谄媚,或淡然,其各有不同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个子不高,却怀有迫人气息的曹操。 不知在谁的带头下,许昌百官向曹操施礼而拜。 曹操手搭在剑柄上,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众人内心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 少顷间,曹操冷峻的神色微微放松,露出和善的表情,说道:“吉本、耿纪、韦晃等率仆反叛,火烧许昌城郭。得赖诸卿帮衬,方能让王长史速平吉、耿等贼叛乱,盖诸卿多有辛劳。” “近年以来,得天子恩幸,孤受封魏王,多在邺城。许昌之事,唯赖诸卿负责。今孤借平许昌之乱为机,招诸卿至邺城,是为设宴以劳诸卿,望诸卿兴尽而归。” “多谢魏王!” 见曹操似乎没有追究吉、耿叛乱之意,许昌诸官长出了口气,那些如金祎暗中应和的官吏,也放下忐忑的心。 转身上阶间,曹操向孙权使了个眼色。 领悟曹操之意的孙权,上前一步,笑道:“吉、耿乱许昌,时有城郭被焚,据王长史所言,是夜当有不少卿吏出仆人以击贼救火。今大王念有功当赏,欲奖出仆人击贼救火者。” “击贼救火者,立于红旗之下;闭门无功者,立于白旗之下。” 说着,孙权加重语气,强调说道:“大王虽不愿细察,望诸卿自凭功绩择旗,不可虚报功绩。” “这~” 望着渐行渐远的曹操,许昌诸卿多有迷茫,互相攀谈,盖不知怎么选择。 韦衡自觉地站到白旗那侧,那晚许昌混乱,他闭门自保,没有参与吉、耿叛乱。 至于为何不选红旗,显示自己那晚有功,韦衡觉得没必要。区区钱财封赏,连那曹操都走了,站红旗那边没有多少意义。而且站在旗下,被人知道自己没有击贼救火,岂不让人笑话。 韦衡的选择倒是痛快,杜禧则是犹豫不决。 那晚叛乱,杜禧有发仆人参加,今不属于任何一边。为了以免引起曹操的猜忌之心,也为了更好与仆人的口供对上,杜禧选择站向红旗那边。 几个呼吸间,许昌诸官各自立于红白二旗下,却见站在红旗下者寡,立于白旗下者众。 站在白旗之下的汉官,有宗正刘艾、大司农王邑、卫尉韩斌等早年与曹操互通的高官。 见红、白二旗泾渭分明,孙权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少顷,曹操所派的侍从,顺着台阶下来,传令道:“立于白旗下者,魏王有令,登台赴宴。” “诺!” 刘艾、王邑、韩斌等人领着许昌诸卿,排列整齐,徐徐登台。 半响后,在红旗汉臣的眼神中,孙权露出森白的牙齿,说道:“奉大王令,将红旗下则全部拿下,交由校事负责审讯。” “什么?” 杜禧神情大变,今时的他方是醒悟过来。 曹操哪里是欲犒劳他们,而是名为犒劳击贼救火者,实则要找出如金祎那般,暗中相助许昌叛乱之人。 毕竟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晚许昌动乱,叛军有千余人之众。那三、四家的仆人、杂役相加,其之数目根本达不到千余人,势必还有其余士族暗中襄助。 那晚情况复杂,正常人都会躲在家里,唯有事先之前谋划之人,才敢出门帮助。 当然真有帮助曹操击贼救火之人,王必在病逝前,早呈上一封名单,上面写了两、三家真正助曹之人。 校事审讯红旗诸官,对助曹之人多是走个流程,不在王必名单上的人,当会严加审讯,揪出参与叛乱之人。 至于何为校事? 是为曹操手下的情报部门,如明之锦衣卫,是为曹操之爪牙,专门用于抓捕违法乱纪之人。如彼时曹操下令禁酒,徐邈暗中喝酒,被校事所察。得幸鲜于辅劝谏,曹操才饶过徐邈。 盖或是得知难逃一劫,杜禧破口大骂道:“曹贼恨吉本无能,不以聚众人。若是换我而来,刘备已入许昌尔!” “啪!” 校事赵达用那刀鞘狠狠地打在杜禧的脸上,瞬间口腔出血,疼得杜禧说不出话来。 贾诩望着台下发生的这一幕,心中感叹不已。 魏王虽文治武功昌盛,且又功盖中夏,威震四海。但可惜崇诈权术,官畏其势,民畏其威,不怀其德也。 今下之形势,盖是魏王自求自得,怨不了他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好,但未下诸侯,必被天子所噬。 恍惚间,贾诩不禁想起十年前金口之战,他劝曹操别着急打。若曹操听从他的建议,南安荆楚,施以官爵,恩抚士民;西平巴蜀,降服刘璋,集益州之力。 南土臣服,如学刘秀进位称帝,再铲除公孙述的做法。派几十万大军夹击吴楚,纵十个霍峻,或是韩信、白起二人在世,也改变不了大局。然急于求成的曹操,非要以己之短,战彼之长,遭致大败。 一步错,步步错! 今时为了铲除忠汉官吏,屡次使用政治手段迫害,实在令人难说什么。 感叹归感叹,但世间之事已无法推倒重来。 当下帮曹操称帝方是重要之事,且要看曹丕的带头了。 铜雀台上,红旗下的那批官吏被校事抓走,吓得登台宴饮的许昌官吏多是惶恐。反倒是曹操神情温和,劝众人宴饮进酒,丝毫不受影响。 举着酒樽,曹操唉嘘而叹道:“自灵帝以降,汉室衰微,乱党专权。孤奉天子之命,征四方之寇,还中国之清平,怎还有叛人为非作歹?” “启禀大王,恕洪斗胆。汉自灵帝以来,盗贼蜂起,董卓乱政,国统数绝,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幸得大王辅佐,得有中国之安。然汉帝残害功臣,非明君之貌。” 曹洪从案几上起身,说道:“洪与军中将士窃为大王而不平,今愿荐大王行效三代之事,顺天应民,继位称帝。” 闻言,曹操勃然大怒,说道:“此语为无君之言,孤念你往日战功卓著,宜当速速退下。” “大王!” 陈群从席上起身,诚恳说道:“公孙远降,西域臣服。汉末以来,中国得幸大王,方有今时之太平。谶语之言,‘汉行气尽,黄家当兴’。今十分天下而有其七,大王当顺天应命,进天子之位!” 来自许昌的百官见此一幕,目瞪口呆,原来曹操叫他们来,当是想借机称帝。 曹操放下酒樽,不满说道:“诸卿欲踞孤于炉火上邪?” 说完,曹操转身便走,留下铜雀台上的众臣。 (本章完) 第425章魏代汉室 曹操离开铜雀台,似乎在用他那行为,表示他不愿称帝的想法。然曹操虽是离开铜雀台,但王太子曹丕却留在台上。 孙权从席上出列,向曹丕劝道:“太子,代汉者当涂高,今天命在魏,不可不受。太子当代我等,上疏劝大王顺天应命,进天子位,统治中国。” “太子名声崇高,有功于社稷。当请太子,劝谏大王。”陈群拱手道。 有了孙权、陈群的领头,铜雀台诸臣纷纷出声应和。 曹丕矜持少许,说道:“我曹氏多受汉恩,今大王不愿领之,岂能勉强?” “不然!” 贾诩出声说道:“圣人言,民如水,君如舟。大王扫荡天下,平治四方,汉夷臣服。今非诸臣之意,实为百姓之心。望太子念及天下之重,劝大王顺天应命。” “也罢!” 曹丕勉为其难,甩袖说道:“既然如此,某愿率诸卿,上疏大王。” “诺!” 在曹丕的布置下,铜雀台上除级别低的官吏外,凡中高级别官吏皆跟随曹丕之后,再次去劝曹操称帝,混个从龙之功。 铜雀台楼宇连阙,飞阁重檐,走廊蜿蜒。 在侍从的引路下,曹丕与诸臣趋步而行,前往曹操休息的寝宫。 寝宫侧殿内,从铜雀台上离开的曹操打着哈欠,因饮酒之故,已有困意。 “大王是否歇息片刻?”侍从问道。 “善!” 在侍从的服侍下,曹操脱下鞋覆,半靠在榻上休息。 眯眼间,曹操回忆起铜雀台上的诸官劝谏,心中多有意动。进国,称天子,哪个混迹乱世的野心家不想? 若不想称孤道寡,谁愿意拿命去拼? 袁绍、袁术、刘表那些对手,无不是梦求称孤道寡。 今时他已至魏王,仅差最后一步,便可称魏帝。他若能称帝,盖此生足矣! 料想年轻之时,他愿为大汉征西将军! 思虑着,曹操念起自己过往的几十年,顿生起了唏嘘之感。 他青年为官,为国效力,诛杀阉党。多是为了上报国家,下安百姓,让大汉不受奸人所乱。然几十年过去,然时局变化之大,已超出他的预期。 随着势力的扩张,称孤道寡的想法也渐渐产生出来,没有人愿意甘心将自己打的天下,轻易让给那个无能的许昌天子。 伴随着回忆,曹操进入了梦乡。 此时侧殿外,曹丕领着诸臣至殿门,被许褚拦住门外。 “虎候,今我等欲再见大王,可否通禀?”孙权说道。 许褚抬手示意,说道:“太子、诸公,大王因酒力不支,已在殿内午休。欲拜见大王,需待殿下睡醒!” “这~” 诸卿多有迷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今下不如在殿外等候大王起身?”王邑说道。 “不然!” 华歆否决道:“大王含有酒意之时,或愿受士民之请。若待大王清醒,则又顾忌汉室之恩,或不愿受之。” “那今下当如何是好?”王邑说道。 孙权向曹丕使眼色,说道:“大王午休,我等不便入殿。太子是为大王之子,国之嗣君,当可入殿等候。” 领会孙权的眼色,曹丕从侍从手上接过包袱,说道:“可从仲谋所言,孤与子廉将军入寝宫,等候大王起身。” 说着,曹丕拉着曹洪入殿,许褚则是放行。 入了侧殿,曹洪望着打着呼噜的曹操,问道:“太子今下何以为之?” 曹丕从包袱中取出天子冕服,在曹洪震惊的目光中,说道:“叔父,父王因往昔之言,多有顾忌。今以言语规劝,怕不易让父王顺天应命。” “今为大王披上冕服,纵父王或有不愿,但终成事实,盖唯有顺天应命!” “这~” 曹洪受曹丕引导,在铜雀台上劝曹操进位天子。今时来到寝宫,见曹丕让他为曹操披上冕服,多有被惊讶到。 见曹洪犹豫,曹丕说道:“叔父,父王征战数十年,得士民之心众也。若不进天子位,则受汉帝所限,常畏人言,或受逆贼叛乱,今唯如此行事,或能正父王继统天下之名。” 得闻如此言语,曹洪抓起冕服的袍角,趋步慢行,唯恐惊醒曹操。在曹丕的主导下,绘有十二章纹的冕服盖在了曹操身上。 为曹操盖上冕服后,二人伫立于殿侧,等候曹操的起身。 约有过了两刻时辰,曹操打着哈欠,睡眼蒙眬的苏醒。 摸着毯子上那金丝绘制的冕服,曹操盖因睡醒缘故,似乎没分清,他的九章纹冕服与天子所穿的十二章纹冕服的区别。 天子着十二章纹冕服,三公、王侯着九章纹冕服,九卿及其以下着七章纹冕服。 十二章纹与九章纹冕服,其二者之差在于少了日、月、星。 帝者,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日、月、星是为光,即皇恩浩荡,普照四方。 龙纹者,无后世之特殊含义,太子及三公、王侯皆可着之。 曹操半靠在榻上,微眯着眼,问道:“何人将孤之冕服披至孤身?” 此言一出,曹丕、曹洪跪地行礼,高呼道:“臣拜见天子,天子万年,长乐未央。” “嗯?” 曹操先是茫然,继而发现披在身上的冕服不是自己的魏王冕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纯粹的十二章纹冕服。 曹丕话音未落,贾诩、孙权、陈群、董昭、华歆、刘晔、司马懿等一众魏臣,闯过许诸的把守,排列整齐地入殿。 “臣权/诩/昭……,拜见天子,天子万年,长乐未央。” 曹操急忙起身,将那冕服扔到榻上,光着脚而行,口呼:“诸卿真是害苦我也!” “诸卿当是害苦我也!” 连说几句害苦,曹操疾步至众人面前,尝试扶起众人。 董昭跪地不起,拱手说道:“昔汉帝过河东,旧太史令王立曰,‘前太白守天关,与荧惑会;金火交会,革命之象也。汉祚终矣,晋、魏必有兴者。’陛下兴于魏,当应此语尔!” “不可!” 曹操神色无奈,说道:“孤世受汉恩,何德何能,岂敢谮居大位,当是不可啊!” 跪在角落的孙权,起身行至榻边,拾起天子冕服,为曹操披上。 “仲谋怎能如此?” 曹操感觉到冕服再次被披上,转头望去见是孙权,叹息说道:“仲谋岂能害我?” 刘晔直腰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谶语言,‘代汉者当涂高’。当涂高者,两观阙也;观阙,是为魏者,当涂而高。陛下以‘魏’为号,是为以代汉室。” “糊涂!” 曹操心里已是意动,碍于之前自己表示不谮居帝位的承诺,不好直接答应下来,唯有在那假模假样的推辞。 孙权跪在曹操身侧,说道:“陛下得进天子位,不仅是为士民之所望,亦是汉帝之所求。汉室衰微,几无存之地。观汉帝之贤,当有行效三代贤君之念,禅让与陛下。” “汉衰魏昌,是为今下之大势。望陛下顺天应命,得进天子位。” 贾诩顺势觐见,说道:“陛下起兵多年,文武多衰,渐渐离世。如臣年老体衰,若不见大王继位,恐死后难眠,多有悔恨。陛下何不顺天应期,继天子之位,赏赐文武,笼络士民之心。” 贾诩那番话,不仅是在说自己老,也是在指曹操老迈。今下他不称帝,真就没多少时间了。 “我等老矣!” 董昭、华歆等老臣纷纷垂泪哭泣。 得见众臣这般言行,曹操心里含笑,嘴也不硬了! “哎!” 曹操叹息踱步,说道:“孤曾言辅佐汉室,今怎能背言。除非天子愿效三代之礼,否则孤宁为魏王,违天下之所望,亦不愿谮居大位。” 此言一出,诸卿明白曹操之意。感情是之前立的忠汉g太多,不好意思篡位,怕被翻旧账,需要刘协的出面表示。 “请陛下放心!” 孙权直腰拱手,说道:“权与诸卿即往许昌,拜见汉帝,禀诉大王愿受三代之礼。” 曹操脸色微正,沉声道:“不知诸卿愿从孤言否!” 刘晔与群臣失色,说道:“陛下为君,我等为臣,岂敢不从陛下之令?” 众人可不敢忘曹操手段之残酷,还以为今日披冕服让曹操称帝之事,惹得他的不满。 “善!” 曹操凭空虚扶众人,说道:“今无陛下之诏,孤仍为大王。诸卿当不可越礼,以薄待天子。” “谨遵大王之令!”众人拱手应道。 “诸卿免礼!” “多谢大王!” (本章完) 第426章书信请降 南海郡,禺番。 禺番,后世之广州城,因位于南端之故,较武汉地区,早已是春意盎然之貌。 临海港,近水田,禺番得有农、商之利。盖因地理资源优渥,步骘入主南海郡后,打击割山而叛的贼寇,整修禺番城郭,编户齐民。 几年间,在步骘的政治下,禺番逐渐恢复往昔之富庶,成为交岭地区少有的富庶之地。 今因征讨交岭四郡,奉刘备之命的汉将霍范、陈时陆续乘舟舸抵达禺番。 在广州刺史府中,却见硕大的交岭地图挂在州府中,各郡山川形势醒目了然。 步骘腰佩汉剑,在舆图前踱步,似乎为什么而烦恼。 步骘在思虑间,霍范趋步入堂,拱手说道:“平交中郎将拜见使君。” 霍范在献上《淮南论》之后,多受刘备褒奖赞扬。在正旦之后,霍峻履行他的承诺,让霍范率兵南下,参与平定交州之乱。 “士载!” 得见外甥的到来,步骘那严肃的面容,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今非公事之时,你我以舅甥相称即可。” 虽说霍范这个外甥不是自己妹妹生的,但因霍范的身份及他所展露的能力,步骘都有必要亲密待之。 “舅父。” “善!” 步骘亲切搂住霍范的手臂,问道:“你父近岁何如?淮南王一事虽过,但似乎风波未散。” 霍范谨记霍峻的叮嘱,说道:“大王待大人宠信不减,南行让某告诉舅父不必过分担忧。” “这般吗?” 步骘若有所思,问道:“可是武汉另有谋划?” 霍范斟酌几许,说道:“关君侯欲举兵北伐襄樊,今武汉城中多正在为此而谋划。今大人献计佯取交岭,实取襄樊,以为迷惑曹操。然话虽如此,但不可让交岭陷入焦灼当中。” 步骘捋着胡须,说道:“大王书信而来,信中实有说明此事。然如此用兵,着实不易把握。” “士燮治交岭,深得汉夷之心,为一州之所附。若用兵不速,据城固守,交岭百蛮,云合响应。纵大将亲征,亦是难图!” 按照霍峻的建议,为了迷惑曹操,显示南汉的战略转向交岭,那么打交岭不能太快。 但交岭本身就不好打,如果打得慢,让士燮坐大,聚集众兵作乱,那就搞笑了。加之万一襄樊没打下来,交岭作乱难平,刘备彻底是陷入两头堵。 霍范沉吟少许,说道:“舅父之前欲剪除士燮羽翼,进而平之,不知今时有何平贼思量?” 步骘指着舆图上的郁林、合浦二郡,说道:“士燮以兄弟为羽翼,坐镇郁林、合浦二郡,自据交趾而不顺。我平交州之策,是为趁士燮不备,让吕定公下郁林,我率军士据合浦。” “二郡荡平,士燮羽翼被剪,所拥有之地,唯交趾、九真二郡。然交趾、九真二郡,有山林为阻,道路险峻,瘴气丛生。若久克不下,必生动荡,故我以此为忧!” 按建制而言,交州南端有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但由于蛮夷的袭扰入侵,日南已非交州所有。故而士燮手上,就交趾、九真二郡。 望着硕大的舆图,霍范渐有思绪,说道:“舅父之策平交是为上策,然范以为郁林、合浦一失,士燮不过苟延残喘而已,轻易可平,时难成舅父之患。” “哦?” 步骘露出好奇之色,说道:“士载有何计策?” 霍范挺直胸背,露出自信之色,指着舆图,说道:“今士燮虽怀逆心,但难料我卒南征。舅父可与吕交州,分兵合取郁林、合浦二郡,断士燮羽翼。” “时士燮闻我大军兵至,必发兵士北上,或支援二郡,或挡我军于险要。及舅父与吕交州与士燮对峙时,范率军轻潜出海,乘舟舸浮海而疾行,掩其无备,越过山岭之险,兵破交趾。” “及范与舅父里表呼应,交趾倾覆,贼军惊恐,士燮唯有肉袒而降。按此正奇用兵,可如大王之意,快则亡其师,慢则耗其力。” “彩!” 步骘鼓掌喝彩,笑道:“士载所言正师诱敌,奇军浮海潜出,袭取交趾,是为良策。交岭寡有水师,其不足以力敌我军。大军在北牵制,奇兵袭之,必能乱其贼人之心。时遣使劝慰之下,士燮必然归降。” 说着,步骘露出好奇之色,笑道:“士载之策可是你父所教?” 闻言,霍范顿时有了反应,不满说道:“大人远在武汉,怎知交岭之事?今奇袭之策,为范一人所思。若舅父不信,可书信询问大人。” 霍范独自领兵,献上破敌之策,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故而他可不想被人冠上得到是得到霍峻的指点,方有浮海奇袭交趾的计策。 步骘拍着霍范的肩膀,笑道:“果是虎父无犬子,盖舅父之错!” “今平交岭当用士载之策。” “诺!” 在步骘与吕岱磋商多次之后,得伐交详细策略。 三月,步骘向士燮出示诏书,言刘备表他为扬州刺史,勒令其立即起程赶赴扬州。 士燮自是不愿,以身体年迈,腿脚不便为由,婉辞扬州刺史,今为交趾太守得是足矣! 步骘大怒,训斥士燮使者,并言士燮忤逆王命,是为叛逆。 次日,不待士氏反应过来,步骘亲率陈时、戴良等汉将,奔袭了合浦郡,欲擒合浦太守士壹。 步骘率军亲至,士壹无备之下,来不及聚集士兵,只得选择投降步骘。与此同时,吕岱从苍梧出兵,击败郁林郡守军,占据郁林郡。 随着合浦、郁林二郡被刘备纳入统治当中,坐镇交趾的士燮反应过来,凭借自己的威信,发汉夷之兵北上,试图抵御步骘的进攻。 四月,步骘、吕岱二人于安广县合兵,未与贼兵交手,就向武汉发去‘求援信’,表示交岭叛乱难安,需调大军南下。之后步骘、吕岱二军南下至临尘,与反叛的士燮大军对峙。 交岭爆发战事,根据之前的谋划,刘封、孟达率精锐数千人,兵入东三郡。 刘封向申氏兄弟颁布刘备的诏书,令二人入楚为官,各有官职表封,或京官,或郡守官。后拜刘封为上庸太守,孟达为房陵太守,旧房陵太守文布为西城太守。 申氏兄弟中,兄长申耽因家人早被迁往武汉,且见自己的官职有所升迁,选择了接受君令。 弟弟申仪心怀不满,多有不情愿之感,劝兄长申耽起兵反叛。然申耽不愿反叛,劝申仪接受君令。 申仪自然不愿,率部曲叛乱,书信联络曹仁,欲将刘、孟二人驱除出东三郡,刘封命孟达率军击申仪。 两军交战,孟达大破之。申仪率残兵败将,南逃曹仁。 战场上,孟达所部大获全胜,军士在那打扫战场,军鼓手用鼓吹为孟达庆贺战功。 主簿郤揖向孟达拱手,笑道:“恭贺将军,大胜叛军申仪。” “正是!” 孟达帐下将校,伱一口,我一嘴,在恭贺孟达平定叛乱。 听着众人吹捧之语,孟达嘴角难以合拢,笑道:“今日大破申仪,当有诸君奋战之功,非我一人之所有。达将如实上报战报,不敢有所偏私。” “多谢将军!” 在众人和气团团中,不知何时,远处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原是刘封率领百余名骑兵而来。 孟达及帐下将校脸色沉了下来,自同行开始,刘封就隔三差五来找茬。众人虽对刘封不满,但念在他是刘备之子的身份上,众人多有忍让。 “吁!” 战马奔驰而来,刘封挽着缰绳,于众人前勒停马蹄。 孟达趋步上前,勉强挤出笑容,问道:“有劳公子远道而来,达初败申仪,尚未来得及禀告。” 刘封微抬起脖子,神情多有高傲,问道:“今申仪何在?” “被我军所败,率残兵逃往襄阳。”孟达说道。 刘封看着不远处的鼓乐手,脸色不悦,质问说道:“今未获大将,怎敢让乐手鼓吹功绩,将军莫不以为耻?” “这~” 孟达神色不满,但碍于刘封是主将,他不敢多说什么。 “来人!” 刘封挥鞭指向乐手,说道:“将鼓吹送至大营之中,还有连那鼓乐手!” “诺!” 十余名骑兵奔驰向鼓乐手,强迫他们停下奏乐,要将他们带往大营。鼓乐手无孟达的军令,不知该如何是好,陷入混乱中,在那不断高声呼喊。 “公子!” 见状,郤揖向刘封作揖行礼,说道:“鼓吹是为大王所赏赐,今公子欲夺将军鼓吹,怕是无礼!” 刘封脸色顿沉,呵斥说道:“你是何人,敢教我行事?” 说着,刘封看向孟达,问道:“我取鼓吹欲为将士庆贺,不知将军可有异议?” 孟达脸色十分难看,然似乎畏惧刘封的身份,强忍着怒火,说道:“公子既需鼓吹,那便拿去即可。” “好!” 刘封仰头而笑,对孟达这种既屈辱,但又不敢反对的神情,显得十分满意。 “当多谢孟将军鼓吹了!” 说完,刘封策马而走,留下孟达与诸将。 “将军!” 郤揖脸色不忿,说道:“公子无故夺将军鼓吹,今下还折辱将军。今将军岂能忍之,当向大王上疏,弹劾公子。”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孟达似乎有被手下人嘲讽之感。 孟达又羞又恼,说道:“公子是为大王之子,身受重任,都督三郡。我本为降将,今因鼓吹之事,便与公子心生间隙,且还向大王弹劾,当多有不妥!” 闻言,众人叹气不已。 孟达是降将,他们自然也是。因鼓吹之事,上奏刘备,引起刘封的仇视,坏了自身的仕途,当多有不值。 话是这样说,但孟达有气难出。在酝酿几日情绪后,孟达书信一封送至襄阳,表示愿意投降曹仁。 (本章完) 第427章诈降示弱 为了相信自己归降的诚意,孟达连写五份书信与曹仁。 曹仁那边则是刚安顿好率残部归降的申仪,便收到孟达欲归降的书信,多有些猝不及防。然猝不及防下,却是曹仁的惊喜。 孟达在书信中,哭诉自己的身份,他与张松为好友,一同迎奉刘备入蜀。却没想到张松因口舌之失,则被刘备残忍杀害。张松被杀害后,他则因与张松亲密的关系,多受外人猜忌。 如今他为刘备效力,辅佐刘封,击败申仪。然刘封性情骄纵,夺他鼓吹,甚至还用言语欺凌他。 孟达在信中表示,曹操英明神武,盖可与高祖刘邦相提并论。刘备其人,虽待人宽厚,但赏罚不明。 刘琦病逝,霍峻将其迎奉入荆楚。但刘备却因淮南王之事及功高震主而猜忌霍峻,将他留居武汉,冠以虚职待之。 张松、霍峻及他孟达之事,多是说明了刘备名似信人,但却因上位不正之故,多有忌惮他们这些有功之臣。 今他孟达不愿为刘备效力,今欲举兵献房陵与曹操,后为先锋兵下东三郡。 在言语诚恳,声情并茂的述说下,孟达为了取信曹仁,直接将南汉的军事部署告知与曹仁。 南郡都督区,关羽、吕蒙将兵三万;江夏郡,文聘将兵万人;汉中都督区,陆逊、杨昂将兵二万;江州都督区,张飞、吴兰、辅匡等将兵三万。 目前刘备的重心在于整合内部势力,欲收复交岭四郡及上庸三郡。他当下的东三郡,其兵力仅不过万余人。如果曹仁举荆襄之兵东进,他率兵反叛,则能轻松拿下上庸三郡,得有十余万之众,开疆拓土,以进身之资。 甚至在拿下东三郡之后,可发关中、陇右之兵,三面合击汉中,或可兵下汉中。 榻上,曹仁手中不断翻阅着孟达三封书信,心中多有犹豫。 “子远,以为孟达请降之事如何?”曹仁问道。 胡修凝眉而思,说道:“孟达于信中词语诚恳,言之有物,应无欺诈之意。且书信中附有水贼军力布置,应非诈降。” 胡修,字子远。久任荆州刺史,其为人无恩多暴,治民过厉,难言得荆襄民心。然凡事有利有弊,曹仁在他的支持下,深筑襄樊城郭,让关羽不敢轻犯。 “都督,刘备治下能得人心,孟达言欲献城而反,恐有虚假之意。” 归降不久的申仪,积极为曹仁出谋划策,说道:“仪为上庸人士,深知房陵之地势,道路狭窄,进取不便,恐易进难出。若贼寇诈降,设伏兵于其间,时三师倾覆,荆襄将危矣!” 曹仁看了眼申仪,则是没有多说话。 孟达不可信,申仪同样不可信。谁知道申仪是不是刘备派出来的诈降将士,毕竟兄长、家人全在南汉,独自率部曲出逃,则是有令人难以相信之感。 怀疑归怀疑,申仪作为东三郡地头蛇,曹仁让他参与这次军事会议,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对东三郡的具体形势,了解的实在不多。 “君理,或有高见否?”曹仁问道。 朱治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启禀征南,孟达举郡归降,让将军发兵入之,以为谋取三郡,此事非同小可。纵孟达归降是真,但调荆襄之兵西进,还需陛下同意,方可施行。” “以治之见,征南将军何不如将孟达书信送与邺城,且附上将军之见解。以免轻举妄动,中敌寇奸计。” 孙吴被灭后,不仅是孙权被送到襄阳,连朱治这种忠孙老将都送至襄阳。及曹操降刘琮,降服襄阳后,不仅重用了孙权,而且还委任提拔了朱治、程普等孙氏旧臣,用于攻略江东。 为曹操效力以来,朱治凭治兵表现以及熟悉水战的能力,被曹操提拔为襄阳太守,归由曹仁调遣。 今曹操帐下之荆州,有襄阳、章陵、南乡、南阳四郡之地,其太守分别为朱治、吕常、傅方、东里衮四人。 曹仁浏览孟达书信,说道:“如君理所言,纵孟达有意归降,今下因关羽兵锋在南之故,不可轻易动兵。襄樊是为根本之所在,无襄樊守疆,则长安、中原恐受水贼兵锋所掠。今时需将书信上呈于陛下,再观形势用兵。” 实话实说,曹仁坐镇襄樊长达十年,除了修城结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让他对建功多是渴望。今申仪、孟达的连续归降,让他多有意动。甚至对孟达所献的出兵东三郡计划,他也愿选择相信。 朱治性情沉稳,说道:“今书信送至邺城,其路途奔行,需费不少时日。都督或可书信与孟达,详尽安抚之言。同时为免孟达诈降,当命斥候探查刘、孟二人动向。” “善!” 曹仁微微颔首,说道:“当有劳申将军派机敏之人深入房陵三郡,看那孟达是否有归降之意。” “诺!” 且不言曹仁将书信送至邺城,分派人向东三郡探查孟达动向。 今时南郡之中关羽、吕蒙等诸将,在商量用兵细节。 关羽盯着舆图,忧叹说道:“孟达已使书信诈降曹仁,然曹仁所驻襄樊军士无所动,怕子度伪降之策被其识破。若诈降之策不成,恐数月以来谋划,将付诸东流。” 自刘备赞同他的北伐襄阳方略起,关羽不敢有失,常是亲力亲为,力求计策的成功。 如今诈降的计策定了,进军的路线也安排了,北伐所需的资源调配了。但自诈降计策起,关羽心中便七上八下,毕竟能否中计在于敌,而不在于己。 吕蒙似乎感觉到关羽担忧,安慰说道:“君侯,曹仁虽是征南将军,掌荆襄兵力。但无曹操之令,则曹仁岂敢出兵?” “料曹仁今时已将书信上呈至邺城,斥候需时间奔波,实难以短期得知曹仁是否愿举兵西进,从孟达之策,袭取上庸、房陵三郡。” 关羽手捋长须,思考说道:“子明,今下我江陵布置军士有三万之数,所督之兵众。今下是否有可能曹仁畏我江陵兵势,不敢随意西进房陵?” 吕蒙沉吟少许,说道:“都督所言不如道理,江陵之兵达有三万之众,纵曹仁深信孟达请降之意,但也不敢轻减襄樊之众。以蒙之见,君侯何不如施以骄敌之策,以让曹仁放心西进?” “骄敌之策,计从何来?”关羽问道。 “曹仁者,恃勇好斗,不以计谋为长。能守襄樊,多赖曹操所器,不可与君侯相提比论。君侯镇江陵,曹仁多有畏惧,不敢出兵犯之,恐遭败绩。” 吕蒙指着舆图,说道:“今君侯年近六旬,往昔之时身体多有不爽。今时君侯何不如以患病为名,乘舟东进武汉,归京修养身体。且削减部分军士驻兵,以让曹仁放心西进。” “君侯有熊虎之勇,遇战每居于人前,从无亲离江陵。今养病离任,归京休息。曹仁必会信之,从而轻视江陵,多愿率军轻进房陵。” “逢曹仁西进,君侯乘舟舸,昼夜逆江而进,两三日可至。蒙为先锋,率军越山岭,以待君侯所部。时兵马同战曹仁,挫败其军,覆败其师,进取南乡,掠汉水全境,顺江而下,水陆并汇,便可直取襄阳。” 吕蒙话没说的那么细,在他眼中关羽刚而自矜,心多自傲,以他的性格多半做不出,向曹仁示弱的举动。今时他建议关羽养病示弱,多是有出其不意之感。 至于关羽今下为什么会同意? 盖是关羽为诱曹仁出战多时,沉没成本太高了。如果孟达诱降之策不成,曹仁据守不战,取襄樊这辈子是几乎没啥可能。 果不其然,关羽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以养病之名,离任江陵,削减驻兵,多是良策。” 说着,关羽负手背腰踱步,说道:“子明,今南阳义士可有联络上?” “有!” 吕蒙沉吟少许,说道:“南阳守将侯音与胡修有怨,今慕君侯之名,愿受大王封赏。待君侯围攻襄阳时,侯音愿于宛城起事,以为呼应。” 关羽摇着头,说道:“宛城太远了,侯音起事,我恐接应不到。除非能速下襄樊,过新野而上,直入宛城。襄樊之间,可有愿归降之人?” 吕蒙面容无奈,说道:“曹仁、朱治二人善养士卒,能得军心。其帐下军士家眷,多在中原,难以说其将校反叛为乱。且联络也多是不便,如那宛城侯音,仅联络两三次,约君侯围襄樊起事。” “也罢!” 关羽思虑良久,说道:“今时局未分,曹贼势大,今愿归降者寡。若待襄樊时局分明,或愿归降者,应是不少。” “正是!”吕蒙应和道。 关羽望着襄樊舆图,长叹一声,下定决心,说道:“子明之策当是可行,我称病归京后,我当向大王表君为南郡太守,江陵军务由君负责,勿要让某失望。” 吕蒙神情严肃,说道:“今君侯放心,蒙必会调配好军事。时曹仁举兵入房陵,君侯便可西进接管大军。” “善!” ps:关羽教吕蒙读春秋,纯粹是恶搞。若有人不喜欢,则是多多见谅。 (本章完) 第428章二请入许 公元218年,建安二十三年。 正月,吉本、耿纪等汉臣,纠合仆人、杂役千余人叛曹,欲挟刘协南下。 二月,曹操招许昌诸官北上邺城,以诡诈之法,骗出参与谋逆官吏,命校事官严查,遂大兴冤狱,大批关中士族牵连入狱。 诸官劝进曹操,曹操不纳,退回寝宫。曹丕、曹洪入寝宫,为曹操皇袍加身,与诸卿劝进曹操。 曹操‘勉强’同意下,孙权、董昭、华歆等官吏赶赴许昌,请刘协效行三代德政,退位禅位。 南汉方面,步骘、吕岱以士燮谋逆为由,出兵伐交,攻下郁林、合浦二郡。 三月,刘封、孟达入上庸、西城三郡,申仪举部曲叛,欲迎曹仁入西城。孟达率兵击之,申仪兵败而走,败逃襄阳。 时刘封、孟达二人多有龃龉,刘封夺孟达鼓吹,孟达忌其身份,不敢上疏刘备,为之而愤恨。 数日后,孟达以降将不受重用为由,向曹仁书信请降,求其兵马入房陵,取三郡开疆。曹仁不能决,向邺城上疏,求问曹操之见。 同月,关羽以年岁已高,身患疾病为由,率本部数千兵回武汉,以为调养身体。吕蒙接替关羽之职,执掌南郡都督区。 刘协在众人逼迫下,以宗正刘艾为使,奉玺绶诏册,驱车赶赴邺城传旨,表示自己无德,汉室衰微,魏王曹操武功盖世,威镇天下,愿禅位于魏。 曹操拒接不受,表示自己愿辅佐天子,匡扶汉室,遂将宗正刘艾赶出邺城。 四月,刘艾回许昌后,向天子上禀魏王的‘忠贞’之言。刘协加派刘艾、董昭、华歆等核心要臣赶赴邺城,请魏王曹操前往许昌,接受刘协的禅让。 然天有不测风云,如裴潜之前所料,自他离任后,代郡单于无臣氐起兵反叛,席卷代郡,阴连鲜卑轲比能。 邺城,魏王宫。 曹操在殿内踱步,神色多有不悦。 在称帝的关键时刻,这群代郡乌桓不识趣的行为,无疑像只烦人的苍蝇,在那他的耳旁嗡嗡直叫。 曹操负手背腰,说道:“乌桓桀骜不驯,势大难遏。不以厉法治之,是为纵容其心。今起兵反叛,实如裴文行所言!” 较军事战术方面,曹操政治能力较弱。且在常年征战下,加之北方地区情况复杂,高度依赖他所提拔的州刺史、郡太守。 如起兵早期,曹操多被缺粮而苦恼,然多亏荀彧、毛玠等人辅佐,曹操才逐渐稳住脚跟。但随着荀彧、毛玠等人相继被曹操弄死,曹操在治理能力上的不足,逐渐暴露出来。 年前,裴潜向曹操所述职的内容,曹操多有不相信。今下代郡乌桓反叛,则是实打实验证了裴潜的话。 司马懿微躬着腰,说道:“陛下,代郡乌桓反叛,袭扰边境,似有勾结鲜卑轲比能之为。宜当速派军士征,若待乌桓、鲜卑二胡联合,必为我大魏边境之患啊!” 曹操停下脚步,问道:“仲达既言出兵征,不知可有良将举荐?” “牵君子经、田君国让,此二人深晓胡事,与乌桓多有交手。今代郡乌桓叛乱,可从二君之中择一人统兵平胡。”司马懿说道。 牵招、田豫二人在曹操帐下所升迁的轨迹多有不同,牵招因各种问题被曹操重用,在中护军韩浩得疟疾病逝后,牵招更是被曹操拜为中护军,接替韩浩,执掌曹操中军。 田豫则不如牵招那么好运,与牵招同时入丞相府,今时仅是郡太守,因政绩出众的问题,被留在邺城另有重用以待。 捋着胡须,曹操说道:“今下紧张之时,护军不可亲离孤侧。田豫多有政绩,可让他随军出征,以为辅佐之用。” 顿了顿,曹操吩咐说道:“封鄢陵侯彰任北中郎将,行使骁骑将军事,田豫为相随军,夏侯尚为参军,领精锐步骑万人,征讨代郡乌桓。” “诺!”司马懿应道。 让田豫单独领兵,征讨乌桓,非是曹操个人风格。今曹操自感身体老迈,为了曹氏政权的稳固,他必须多提拔曹家二代,参与战争,以帮自家王朝巩固根基。 曹彰,自己亲生儿子,力大能搏虎,勇好为将。曹操多是欣赏,且有委任为将的想法。今让他统兵去平定代郡乌桓,当是让他感受下战争氛围。 夏侯尚,其能文能武,多有谋略,是为曹操重点培养的二代之一,能与曹真、曹休并重。今时让夏侯尚随军北征,多想让他增加兵略。 少顷,刘晔持奏疏奉上,说道:“大王,征南将军是有奏疏上报,言关上庸、房陵、西城三郡变动之事。” “子孝?” 曹操打开奏疏,见其上内容,面露深思之色。 思虑良久,曹操将奏疏交予刘、马二人,问道:“刘封欺凌房陵太守孟达,孟达大为恼怒。如此之下,孟达欲向我军投降,让征南将军西进,其将献城呼应,二卿以为如何?” 刘晔与司马懿互相传阅书信内容,二人凝眉沉思。 半响后,刘晔整理思绪,说道:“启禀陛下,据征南将军书信观之,孟达因刘封欺凌而归降,加之张松之死而心怀怨念。连书五封信件,或可见其归降之诚。” “然晔却恐此为水贼诈降之策,襄樊为我中国之屏障。征南将军举兵西进,襄樊则多有空虚。若水贼趁机来犯,则恐襄樊有危。孟达归降与否,还当细察其真伪。” 说着,刘晔话锋一转,说道:“同时刘备命刘、孟二人率兵入三郡,当不可不备。三郡为汉中以东,襄樊之西,江陵之上,当提防刘备有伐襄樊之念。” 自东三郡被刘备拿下来,襄樊的压力顿时上涨了不少。如刘晔说的那般,东三郡连接着襄樊与汉中。今刘备派刘、孟二人入主东三郡,说不准带着是为之后攻打襄樊之用。 曹操捋着胡须,意动说道:“子扬所言不无道理,刘、孟二人入三郡,或将威胁襄樊之侧翼。宜当深备之。” “然孟达归降为真,时有申仪相助,孟达举兵以为内应,征南将军率兵轻出,三郡九县或可轻易归我中国之所有。” 面对三郡九县,曹操若不意动,那纯粹是假话。 且不说曹操今下称帝在即,需要功绩伴身。纵观那三郡户籍就令人眼馋,九县多达三万多户,十几万的人口,若能拿下来,不仅能从东面威胁汉中,间接巩固关中,还能强化襄樊战线。 毫无疑问,霍峻为曹魏所挑选的诱饵足够具备吸引力,且足够让人心动。之前关羽为曹魏挑选的诱饵,不仅太大了,而且还不易实现。 踱着步,曹操问道:“仲达,可有不同之见?” 盖隐约知道曹操的想法,司马懿说道:“如征南将军所言,三郡九县位处山岭之间,道路险峻,山深水急,不利行军。若孟达是为诈降,我军当是易进难出。” “但又如陛下之言,刘备遣别军屯三郡,其地处偏僻。今以孟达为内应,申仪为随军,里表呼应之下,当能取胜拓疆也!” 顿了顿,司马懿说道:“为防孟达是否y有诈,今时或可让征南将军多遣斥候探查南郡军情,看水贼是否有备,或是增兵江陵。” 刘晔接话补充,说道:“不仅于此,水贼乘舟舸而进,行动迅速。今时当探查水贼大军布置,尤其霍峻今下之所在,以防此为水贼之策。” “善!” 曹操捋须颔首,说道:“二君所言,多是有理。水贼多诈,孟达忽然来降,不可不备。” “来人,传令与寿春、弋阳、武都、襄阳四地,广派斥候南下,探查水贼动向。” 曹操话音落下,侍从高声喊道:“魏王,汉使到!” 闻言,曹操自整衣冠,着急说道:“尽快将此命传于各地,以免孟达归降被刘备所探。” “诺!”司马懿应道。 不待司马懿询问什么细节,却见刘艾、董昭、孙权等人捧着奉玺绶诏册入殿,声音嘈杂,打断了司马懿的话。 “魏王,臣艾奉天子诏,今请招魏王入许昌。”刘艾持着符节,说道。 曹操脸色淡然,推辞说道:“操多受皇恩,德浅才弱。今陛下禅让之诏,恕臣操不能从命。” 刘艾佯装不满,沉声说道:“天道有昌,魏王既言皇恩,今天子招之,为何不入许昌?” 曹操面露无奈,说道:“天子之诏,操不敢不从。但仅是孤身赴许昌,天子必禅位于孤,操岂能从命?” 刘艾持节拱手,说道:“魏王德行显赫中国,令天下之人敬仰,艾与诸臣皆知。今天子之命,非我等所能改。是故魏王何不如随臣入许,面见陛下,陈述内情。” “请魏王入许,面见天子。”众人齐声道。 见众人如此,曹操勉为其难,说道:“诸卿所言有理,孤当亲入许昌,以求陛下收回禅让之诏。” “大王英明!” 在曹魏君臣配合下,曹操入许昌的流程也走够了。 次日,曹操坐着天子车驾,前往许昌。 (本章完) 第429章除死方休 公元218年,五月。 孟达见曹仁迟迟没有具体书信,心中多是着急,欲书信催促曹仁起兵。然被陆逊得知后,则书信劝孟达静心。 陆逊信中表示,孟达为归降之人,今情急催促曹仁出兵,恐会引起曹操的怀疑。何不如自恃身份,以掌握三郡九县为筹码,多在信中讨要官爵,以安曹操之心。 接着,信中又言,今下关君侯以养病之名初归武汉,不宜仓促动兵。可待数月,曹仁心切之际,诱其出兵袭取房陵。 陆逊在揣测敌心上当有一手,在他的指导下,孟达不急着与曹仁通信,反而是吊着曹仁。凡事有曹仁书信,孟达多在讨价还价,发挥出自己市侩小人的一面。 实际上,陆逊所指点没错。有孟达的起兵配合,凡曹仁举兵向西,三郡九县将不战自下。孟达作为有实力的一方,自然有资格向曹仁讨价还价。 五月间,孟达与曹仁保持书信往来,为了不引起疑虑,则不催促曹仁进兵。 且不言孟达与曹仁的书信互通,曹操入许昌后,与刘协玩起了三请三让的把戏,终拗不过贤君刘协的好意,曹操终于接受刘协的禅让。 在诸吏官仔细挑选日子后,曹操决议在七月登基,暂在魏国首都许昌设立祭坛,以为封祭天地。 至于首都选址,或有议邺城,或有议洛阳。曹操虽欲将洛阳作为首都,但因洛阳凋敝,大魏初建,只得暂将邺城当临时首都。 六月,刘协禅让的消息在魏国境内传播开来,不日也传到南汉首都武汉。 武汉,汉王宫。 侧殿内,刘备正与关羽对饮,叙谈兄弟之情。 刘备端着酒樽,见关羽双鬓斑白,感叹说道:“兄与云长相识于涿郡,昔云长英武豪迈。然今下之时,云长与兄皆为白发匹夫,俱是老矣!” 望着刘备脸上渐生的皱纹,关羽多有感触,说道:“宪和、公祐相继病逝,友人渐亡。今时念来,当多有追忆往昔齐聚欢笑之时。” 说着,关羽问道:“大王与弟相聚于武汉,今下却不知翼德如何,数年不见,当多有思念。” 刘备摇头苦笑,说道:“翼德如同往昔般,时常酗酒,鞭挞士卒。伯言、承明各自远在治所,帐下将士文武规劝不了。纵为兄书信劝说,翼德也常不听规劝。” 关羽无奈叹息,说道:“翼德远在江州领兵,无人在耳畔叮嘱,盖多有些放纵。” 山高皇帝远,书信规劝不顶用。张飞今下也就打仗的时候,因自己是都督,怕耽搁军事,不敢饮酒过多。然屯兵江州的时候,无军事行动之下,张飞则是放飞自我,恶习难以纠正。 刘备拿起酒勺要为关羽斟酒,笑道:“待寄奴成婚,翼德归武汉时,孤当要严加呵斥,让其收敛脾性。” 关羽阻止刘备的举动,说道:“兄长贵为汉王,岂能为臣弟降尊斟酒。” 刘备佯装不悦,说道:“你我兄弟数十年,纵君臣之分,亦难改你我之间情意。兄为弟斟酒,试问有何不可?” 得见刘备这般说,关羽面露笑容,说道:“兄长纵不非为汉王,但亦为尊长。当弟为幼,当为兄斟酒。” “不必了!” 刘备拍掉关羽伸来的手,为其倒酒,笑道:“兄依稀记得屈居小沛时,彼时天气寒冷,你我众人于炉边取暖饮酒,商讨起复之事,翼德在旁喝水。” 关羽露出追忆的神色,说道:“若弟所记不差,当是翼德失守下邳,兄长与我流落东海,得糜子仲救济,后转驻小沛。那年寒冬,翼德追悔醉酒失城,数月不饮酒水。” “那日,兄长见翼德有悔恨之心,唤他来斟酒,让他小酌几口。不料翼德饮酒至醉,得兄长呵斥方休。翼德嗜酒如命,无酒则不欢。” 刘备话未说出口,却见王粲趋步入殿,脚步匆忙,似有紧急之事。 “大王!” “仲宣,何事这般着急?”刘备问道。 王粲止步施礼,说道:“启禀大王,据许昌传言,曹操逼迫天子行三代之法,将皇位禅让与他。今时中原多是尽知,不日曹操或将篡位登基。” “什么?” 纵有所备,当刘备得知此消息,心中亦多有愤怒。 刘备怒拍案几,愤声说道:“曹贼为阉宦之后,世受汉恩,方有其曹氏之荣。杀后称王,今又篡位登基,此而可忍,孰不可忍。” 关羽面含愤色,说道:“昔许昌狩猎时,羽若一箭射死曹操,则无曹操今下篡位之事。” 刘备仰头而叹,说道:“是时曹操为国家之福,不可轻易动之。今时曹操已成国家之祸,福祸犹如天之阴晴,非伱我所能料。” 彼时许田狩猎的曹操,迎奉天子刘协不久。彼时双方正处在蜜月期的末端,双方尚未翻脸。 那时的刘备投效曹操,正是看中曹操拥护天子的大旗。后来虽认清曹操那张嘴脸,但也不敢直接动手。 彼时刘备让关羽向曹操动手,成不成功不说。即便成功了,刘备、关羽怕是难逃身亡,且那时必会被袁绍得利。 天下之望,袁本初。非是凡人吹嘘之词,而是实打实的话。 故而,刘备称彼时之曹操,是为国家之福,多是有理由。 关羽心中多有无奈,说道:“曹操若是篡位,兴汉之望唯在兄长身上,不知兄长欲何时进位帝号,再兴汉室?” 刘备皱眉微叹,说道:“称帝之事不急,或可待云长北伐襄阳后再议。”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请兄长放心,孟达诈降之策若成,曹仁胆敢出兵西进,羽必为兄长建功,覆灭其师,败其大军。” 说着,关羽向刘备拱手,沉声说道:“不下襄樊,除死方休。” 王粲神色微动,说道:“君侯,言死重矣!” 闻言,关羽神色微正,说道:“兵者,本为凶事。不言死,莫非言生,畏战而退,不思进取否?” 刘备出言打断,说道:“仲宣非有此意,其之心是为云长而考虑。云长身为大将,总督一方,岂能轻言‘死’乎?” 关羽微叹口气,说道:“襄樊险峻,世之少有。得有襄樊,可北望宛洛,西观关中,东取汝、颍。军师所献伐北之略,之所以不能成,无非襄阳不在我军之手。若得襄樊,三路用兵呼应,曹操将惶惶不可终日。” “羽受兄长委托,镇守南郡以来,恨不得下襄樊,以为兄长复兴汉室。昔观天下之形势,恐终羽一生之久,难成兄长之托付。今时得有谋襄之良机,羽又岂能不以死夺之?” 霍峻所献的博望对,属于是刘备所能得拥有疆域的极限。非是能力不及,而是当时的曹操势力太过强大。 纵诸葛亮、鲁肃战略眼观再强,也无法挣脱形势的束缚。然既是这样,诸葛亮根据霍峻的策略上,尝试提出以南伐北的方略。 以中路为荆州为支点,通过方城夏道及武关道,去撬动徐淮、关中的局势。然今时南北分立形成,为何无法实现诸葛亮的方略? 原因无他! 则是与前世一样,刘备手上的荆州不是完整的荆州,而是缺乏荆北的荆州。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北伐,刘备改取寿春的缘故。其尝试更改北伐的大略,通过拿下寿春,去争夺中原。 故而可以这样说,一旦南汉突破了寿春或是襄樊其中一点,其与曹魏争夺中原的枷锁则会被挣脱开。两者皆入南汉之手,在北伐上南汉则占据了主动权。 那么广袤的战线中,能拥有改变占据战局能力的地方,唯有襄樊。得有襄樊,南汉则可以去完成诸葛亮所提出的江上对方略。 如此重要的战略据点,真就拴住了复兴大汉的梦想。 在关羽看来虽身死,若能为刘备拿下襄樊,但亦足矣! 刘备握住关羽的手,劝说道:“云长之心,孤岂能不知。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望云长不可过分急切。” “请兄长放心!” 关羽拱手说道:“兄长与诸君为弟谋划多时,仲邈为让曹贼不备,自甘南下交岭,弟当努力行之。” 在吕岱、步骘拿下郁林、合浦二郡后,按照之前言语,向刘备发来求援信。 为了迷惑曹操,佯装交州战事焦灼,表示自己无北伐之心,刘备委任霍峻都督交广二州,负责平定士燮。故而霍峻与关羽在武汉见面后,便率军士南下,赶赴交岭平叛。 可以说为了诱曹仁西进房陵,几乎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参与这场战略欺骗中。 如刘封、孟达一唱一和,陆逊在汉中书信指点;霍峻借淮南王之事,佯装受刘备猜忌;步骘、吕岱放缓攻略交岭的节奏,向武汉求援;关羽采纳吕蒙计策,称病回武汉休养。 可以说为了营造刘备无北伐之心,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九县轻易可下,南汉高层大部分都加入其中。 关羽北伐襄阳,非是一人之北伐,而是牵动着南方众知情高层之心。为得就是争取打空荆州兵力,便于后续攻略襄樊。 (本章完) 第430章挂地之险 七月,设坛于许昌北门。 庚午,曹操升坛即阼,百官陪位。 是时,曹操于许昌称帝,国号‘魏’,以洛阳为国都,暂幸许昌。纳孙权所疏,年号是为‘建业’,大赦天下。 八月,曹操以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 拜卞王后为皇后,王太子曹丕为皇太子;封夏侯惇为大将军,曹洪为骠骑将军,曹仁为车骑将军,于禁为前将军,张郃为左将军,徐晃为右将军,朱灵为后将军。 大小官吏皆有提拔,赏赐甚是丰厚。如那镇守陇右的马超,被曹操封以镇西将军、益州刺史;臧霸则是受拜镇东将军,徐州刺史。 至于那个待价而沽的孟达,曹操对其的封赏也不小,拜以荡寇将军,授都乡侯之位。 荡寇将军虽是杂号将军,但却是等级较高的杂号将军,往上则是镇、征级别的将领,可见曹操大方程度。 同时因曹操称帝的缘故,南汉也开始着手深入谋划布局。 八月,刘封巡视房陵郡,孟达设席以待。 时孟达新纳之妾美艳,刘封闻之,令孟达唤妾出席作陪。孟达碍于刘封权势,只得唤美妾出席。 孟达其妾相貌秀丽,身姿婀娜,是为少有之佳人。 酒醉之下,刘封顿生色心,强夺孟达之妾,以为己用。 妾不愿从刘封,哀求孟达相助。孟达怒而拒绝。然大庭广众之下,刘封公然使武士夺之,孟达纵是不愿,但亦无可奈何。 刘封回上庸后,气愤难耐的孟达,终于写了第十封书信与曹仁。 信中,孟达自述降魏之心,他之所以投降,是因为目睹了他友人张松身亡,自感刘备赏罚不平。 今时,他因侍妾之事,与刘封发生争执。怎料张松的遭遇将落在他的身上,他多有恐慌,不愿赴张松旧途。不想坐以待毙的他,欲制密计,举城归降。 自闻汉室灭亡,老革刘备已生自立之心,今于武汉筹备登基之礼,故而边境寡有防备。 关羽因年岁渐长之故,患病回武汉休养,并参与刘备的登基大典。 霍峻因淮南王之事,多受猜忌,远离江淮。今因交岭战事焦灼,刘备遣其南下,督领交州战事。 张飞远在江州,虽握兵马,但路途遥远,不足以为忧;文聘、庞统镇守江夏、合肥,无北伐之心。 今下三郡九县之中,除他所领三千兵马,唯有刘封所领的五千军士。及那汉水上游的陆逊所部,其将两万之众,驻守汉中,不敢轻离。 假若曹仁将荆州之兵从南乡而进,他则率房陵吏民,举郡呼应。凡击败盘踞上庸的刘封,凭借曹仁的雄风,以及申氏之旧民。三郡九县当传檄而下。 继而,孟达强调了自己是关中扶风人,言自己家乡在关中,今愿回归中原,不想死后为无家之游魂。 次日,孟达使外甥邓贤,持书信往樊城。房陵距襄阳有六七百里,邓贤经历数日的奔波,终将书信送到曹仁的手上。 樊城,旧征南将军府。 堂内,升迁为车骑将军的曹仁,身上的威仪愈重,将孟达的书信放下。 曹仁言语愉悦,说道:“孟子度犹豫数月,终因刘封与其间隙之故,欲与我军约定日期,举兵归正,是当可喜可贺!” 朱治多有顾忌,说道:“孟达欲降是为善事,但若是为诈降,将军举兵进之,当有危险!” 捋着胡须,曹仁笑道:“朱君当是多疑。我与孟达书信多月,窃以为其乃贪恋富贵之人。其若是诈降,当增兵于江陵。然今如孟子度所言,关羽养病而归武汉,并削减南郡兵马。以此观之,水贼怎有攻伐襄樊之念?” 经过数月与孟达书信往来,结合关羽回武汉养病的消息,曹仁对孟达归降真没什么疑虑。尤其是今下曹操刚称帝,他渴望用三郡九县作为庆贺之礼,送与曹操。 说着,曹仁看向申仪,问道:“申将军可将探查之事,尽数告诉吕君。” “诺!” 申仪挺直腰背,拱手说道:“仪奉车骑将军之令,派帐下军士入房陵,探查孟达底细之事。实如孟达所言,刘封屡次欺凌与他,先夺其鼓吹,以为自用;后如信中所言,刘封贪恋美色,夺其美妾。” 说到美妾上,申仪露出暗怒之色,说道:“刘封夺孟达之美妾,非是她人,是为仪所钟爱之女婢。其姿色秀丽,有可为佳人。仪败走之后,此妾被孟达所纳。” 申仪自述自己无能,被孟达戴绿帽,多感屈辱。但今为了大局,夺回自己的郡县,他必须如实讲述。 曹仁微微颔首,说道:“孟达与刘封之纠葛,三郡之中众所皆知。今孟达因妾室与刘封结怨,料以刘备之能,若知二人矛盾,必会遣人更替刘封或孟达,以防边区动荡。” 思虑着,曹仁说道:“刘封为刘备之子,孟达为外臣。恐刘备远调孟达,继留刘封于上庸。时孟达若被调离,谋取三郡之事则难矣!” 相信孟达真心投降,今下曹仁反而担忧刘备知道刘、孟二人纠纷,会将孟达调走。届时真这般的话,反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捋着斑白的胡须,朱治建议说道:“荆襄之兵多守襄樊,兵有近三万之众。将军欲西进房陵,需布置将校固守襄樊。且需向陛下上疏,求发兵马支援,以为机动之用。” 朱治年岁老迈,因是为降将之故,性情稳重,不愿多生事端。但今下见曹仁已坚定西进接应孟达之念,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曹仁率荆襄兵马入房陵,自然不可能过分抽调襄樊二城兵马,自然需要留守军士戒备南郡之兵。 同时从稳重的角度考虑,朱治请求曹操派兵马接应,更是有必要。 “善!” 曹仁按剑起身,沉声说道:“命各部军士筹备粮草器械,以备出征之用。待陛下诏令下达,立即发兵西进,接应孟达,攻略三郡。” “诺!” 襄阳自许昌时有千余里,曹仁遣快马上疏曹操,请其批复出征之令。且书信与孟达约定起兵的时间。 几日后,奏疏抵达许昌,上报于曹操。 在许昌的旧汉宫内,曹操头戴冕旒,身披天子服,于殿中踱步。 听着侍从念完曹仁的奏疏,曹操负手背腰,问道:“今车骑将军欲发兵取房陵、上庸三郡九县,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敢问陛下,水贼可有异动?”司马懿问道。 曹操踱步思量,说道:“关羽因病回武汉,江陵军士多有被抽调。且据细作而言,今下交岭战事焦灼,士燮据险而守,刘备遣霍峻南下,都督交广战事。且那江夏、合肥多无军士异动,” “故而朕观水贼调度,实如孟子度所言,料其之归降,当是不假。今车骑将军欲率军西进,谋取三郡,朕以为然也!” 从魏王到魏帝的升级,从孤到朕称呼的变化,让曹操真就欢喜了好多日。 司马懿皱眉思量,怀疑说道:“南郡是为水贼重镇,大将关羽因病离城,归武汉修养。然于军事布置而言,关羽离任,南郡削减兵马,其之行为当有懈怠我军之意。” “于情而言,凡大将离任,水贼需益兵镇守,以防南郡遭袭。今下不益兵,反是削兵,此行为异常,臣恐水贼有诈!” 说着,司马懿朝着曹操拱手,说道:“房陵地处山岭,道路崎岖,通行不易,易进难出。今车骑将军举兵西进,凡遭敌伏击,则有丧师之险,望陛下明鉴!” 曹操目光看向贾诩身上,问道:“文和可有见解?” 贾诩沉吟少许,说道:“兵法曰:‘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今观房陵地势,当为‘挂地’也!” “于挂地用兵,当忌道路断绝,易进难退,致使大军战败。今车骑将军深入挂地,若孟达不降,而吕蒙等在南郡,刘封等在上庸。诸军齐进,乘于车骑将军后,臣未见利也!” 说着,贾诩捋着胡须,思考说道:“曹车骑领军欲西进,臣以为陛下当遣大将为后援,或为曹车骑掠后,或益兵襄樊,以为戒备之用。” “嗯!” 曹操于殿中踱步,说道:“孟达书信十封,态度诚恳,字词真挚,可见其归降之意。水贼大将献郡来降,若忌惮其心怀不轨,拒之而不纳,当有伤我中国之明。” “至于南郡减兵调将之事,或公安、当阳常年,寡有战事。水贼削减军备,增益他处,亦是寻常之事,不足以疑之。” 曹操天性爱赌,非稳扎稳打之人。若不爱赌,就不会有千里奔袭乌桓,或是夜袭乌巢之战;其若性情稳重,平襄阳后,纳贾诩之策,早就一统天下。 今时三郡九县这个诱饵挂了这么久,不见水贼动作,他早有意吃下,作为他称帝之礼。 考虑良久,曹操吩咐说道:“命阎行将步骑万人南下,令其为后援,归车骑将军统属。教曹车骑用兵,需警惕敌寇伏兵,若孟达不降,立刻撤军,不可迟疑。” “诺!” (本章完) 第431章书信入彀 南郡至房陵郡的道路险远,尤胜襄樊至房陵的道路。 从襄阳西进房陵,逆汉水而上,至谷城,择筑水西进,则可至房陵。故而从地形上看,除了筑水谷道险峻外,汉水沿畔道路平坦,利于行军。 然南郡至房陵郡的道路远不仅于此,沮、漳二水发源于大巴山,不论走哪条水道,皆需抵达源头,继而舍弃河谷,转而翻越山岭至房陵郡。 两道相较,南郡至房陵的沮水谷道,其道路距离比筑水谷道,多了一半的道路。 故而在孟达第十份信送出后的不久,作为先锋的赵累已率军士从举江陵出发,沿着大道沮水而进。吕蒙则是坐镇公安,紧盯着曹仁兵马的动向,防止布局出现纰漏。 南郡,公安。 吕蒙于城楼上缓行,时而展望城外的渡口,时而伫步沉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时间点点流逝,在吕蒙等待的目光中,廖化沿着城梯疾步上楼。 得见廖化的身影,吕蒙迎了上去,问道:“元俭,襄樊今下情形如何?曹仁可有动兵西进?” 廖化,字元俭。其为襄阳中卢人,为南郡豪族。昔金口之战前后,廖化率族人南走归刘。 自关羽督治南郡以来,看重南郡士人多晓地理的优点,多有提拔士人入军府之中。故而廖化因他性情稳重,及文武兼济的能力,得以被关羽看重,提拔为左将军主簿。 今下廖化在军中,因是襄阳豪族的关系,吕蒙特意让廖化负责襄樊方面的情报工作。 廖化微喘着气,说道:“将军,据斥候探报,曹仁于樊城以西三十里外屯兵,其虽在整兵备注,但却不见其西进动作。” 说着,廖化担忧说道:“今时入九月,不日将至约期,曹仁止步不进,莫非其有疑虑?” “时已至此,大军出动,曹仁岂会相疑?” 吕蒙微踱着步,问道:“元俭,今下襄樊二城留守兵马多少,及何人坐镇?” 廖化思虑少许,说道:“襄阳守兵五千,樊城兵三千,由章陵太守吕常守襄阳,襄阳太守朱治守樊城。曹仁帐下大军约有一万六、七千人左右,已是荆襄可用之兵。” 曹操手中的荆州虽有四郡,但实际上是一个完整的南阳郡,加襄樊周围城池,人口户籍不多,州郡兵自然少,多是中原的外派兵,一共有三万之众。 三万之众,不仅要驻守随县,还要分兵把守襄樊。如此之下,曹仁起兵近两万人已是荆襄兵马的极限。 当然曹仁所动用的兵马数目,基本都在关、吕二人的估计当中。毕竟虽有汉水流经,但东三郡道路崎岖,所出兵马太多,补给则会跟不上。 除了补给外,兵进东三郡,与孟达里应外合,需隐藏大军动向。如果用兵太多,则会引起南汉这边的警觉。 南汉这边所布置应战的兵马,除三郡本部兵马外,实际上仅南郡精锐万余人。如果算上农夫数目,双方兵力各有三、四万人。 “近有两万之众,曹仁却止步不前,非疑孟子度诈降,当是另有布置。”吕蒙说道。 “将军之意是?”廖化问道。 吕蒙皱眉而思,说道:“曹仁之所以不进,应是顾忌房陵地形。房陵是为兵家挂地,易进难出。曹仁恃勇无谋,应无此见,应是出自曹操布置。” 说着,吕蒙手搭在剑柄上,说道:“若所出不料,曹操多疑孟达是否为诈降,故命曹仁等候中原南下兵马,不准令其孤军深入。” 廖化疑惑说道:“将军怎料曹仁之后,必会有兵马接应?” 吕蒙笑了笑,解释说道:“曹仁孤军深入,若遭伏击,所部覆灭。汉北若无军士驻守,则顷入我军之手。元俭不信,可候子度书信。” 猜测曹操会派后续部队支援,不让曹仁孤军深入,这是大将的基本操作。毕竟赌归赌,总不能赌输了,连荆州都不保。 廖化神色担忧,说道:“那若按将军所言,曹仁等待后续兵马南下,继而西进房陵。既有后军接应,那我军伏击、绝道之策岂不难成?” “不急!” 吕蒙手扶在城墙上,笑道:“让子度再书一封,言大王知晓其与公子封生怨之事,欲用杨昂接替其出镇房陵太守。今时情况紧急,请曹仁速速领兵西进,不容迟疑。” “如此言语,曹仁必会起兵速进,将入我军之彀!” 话音初落,侍从捧着孟达书信而来,说道:“启禀将军,房陵太守急信,言信中当有要事上报!” 吕蒙拆开书信,浏览上面内容。见信件内容,与自己所料不差,吕蒙大笑几声,遂交予廖化。 吕蒙兴奋的拍了拍城墙,笑道:“果不出所料,曹仁欲让子度延期举事时间。” “将军神算!” 廖化望着书信上内容,敬佩说道。 吕蒙大步流星而走,沉声说道:“元俭,速派人将书信送与孟子度。之后由君留守公安,襄樊若有变动,当速上报消息与我。眼下,我将与君侯追上大军,赶赴房陵。” 自孟达将第十封书信送与曹仁后,关羽则就偷偷从武汉出发,兼程赶至南郡,继而赶上大军,指挥大军以战曹仁。 见吕蒙要走,廖化追上问道:“将军,那击败曹仁之后呢?” “围襄阳,破樊城!” 且不言吕蒙与关羽会合,沿着沮水山道逆行,前往房陵。 吕蒙那封书信,在斥候的快马加鞭之下,比大军早到房陵。 孟达收到书信后,不敢耽搁时间,立马书信一封,让外甥邓贤送至曹仁手上。 就在南汉军士因道路险远,提前出发赶路时,曹仁那边收到孟达的第十一封书信。 汉水,荆州魏军营寨。 大帐内,曹仁阅读书信上的内容,已是脸色变幻,皱眉忧愁。 见曹仁这般神色,胡修问道:“莫非孟子度有变?” 曹仁从交椅上站起,忧愁说道:“据孟子度书信来言,起事无法延期,他今下需紧急起事。” “为何?” 曹仁将书信交予众人浏览,说道:“实我之前所忧,刘备得知刘、孟矛盾之事,欲将孟达调走,改命杨昂出任房陵太守。今下孟达若不举事,则唯从王令。若是这般,我军半年之谋划,恐将功亏一篑。” “那当如何是好?” 体格魁梧的牛金,面露难色,问道:“陛下叮嘱将军西进,不可孤军深入,需让阎行为后军。今阎行初从许昌出发,若待其兵至,恐已失取房陵之良机。” 说着,牛金建议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今时上疏与陛下,怕已是来不及。车骑何不如率大军西进,以为呼应孟达。且让人传信与阎行,让他随后而至。” 曹仁在营中踱步,他对牛金的提议,多有意动。但碍于曹操不准孤军深入的教令,又不太敢违背。 “胡刺史,可有高见?”曹仁问道。 胡修捋须而吟,说道:“孟子度与将军联络已有半年,今若远调他处就职,三郡九县则难下也!” “然据陛下教令观之,陛下忧孟达是为诈降,虑房陵地形奇特,不宜为用兵之所。” “以修观之,今下之事在于将军是否疑孟达有诈?” “孟达是否有诈?” 闻言,曹仁犯起了难,不知如何选择。 曹操之所以那么布置,在于他与贾诩等高层远离襄阳,对孟达诈降心怀疑虑,故而以防万一才这么布置。 今下孟达不能延期举事,则需要让曹仁做出选择,是舍得放弃他苦心经营多时的暗线,还是选择相信孟达是真降。 傅方舍不得放弃,说道:“将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孟达若被调离,三郡九县十余万百姓,今后将是难取。” 咬着牙齿,曹仁说道:“孟达反复小人,初反刘璋,继背刘备。其因张松之死多怨刘备,今受刘封欺凌,夺鼓吹,失美妾。以上种种之事,若不能信,何事可信乎?”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速命人上疏陛下,及知会阎行所部尽快南下。事成之后,陛下若欲责怪,仁一并担之。” 经过这么久的书信联络,孟达用他那花言巧语,赢得了曹仁的信任。 从曹仁的言语中可见,他对孟达归降深信不疑。毕竟他早期也有怀疑孟达,但随着事情的发展,他开始相信孟达。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主动上疏,请求率军西进。 沉没成本之大,让曹仁难以放弃! (本章完) 第432章羊入虎口 自曹仁决意起兵起,沿着汉水逆流而上,兵至谷城。继而取筑水谷道而行,向房陵县进发。 筑水谷道,是为筑水于崇山峻岭间冲刷出来的河畔小道,但由于大巴山险峻,河谷道路甚是曲折迂回,多有数百里之遥。 时入九月,曹仁经过数天行军,从谷城入筑水。全军沿着河道畔行军,且命斥候提前向上庸出发,告诉孟达他已入筑水谷道,不日可至房陵。 沿途间,以申仪为先锋向导,曹仁行军速度甚快,不敢耽搁时间,生怕孟达起事不成。 时入九月中旬左右,沿筑水西岸行军的魏军,经过十余天的行军,终于抵达蛮口。 蛮口,是为蛮水支流注入筑水的河口。从蛮口距离房陵县城大约有百余里。 蛮水支流从筑水的南岸汇入,此段河道呈现‘c’,两岸树木连绵,山岭较缓。从蛮口向西,行军两三日则可至房陵城。 然就在曹仁乘马而行,脑袋幻想着建功立业时。 忽然间,曹军将士远远望去,得见蛮口林间有异常变化,无数鸟雀被惊起,久久盘旋不下;野兔走兽被惊扰,于林间互相乱窜;人马踏步而起的烟尘,渐渐随风飘起。 得见蛮口林间情况反常,作为前锋的申仪命军士停下脚步,等候前方斥候的归来。 大军止步,前方情况反常,让曹仁顿感不妙。 沿着队列的侧边,曹仁策马而来,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 申仪脸色忧虑,说道:“鸟雀四起,烟尘弥漫,前方林间似有大批人马出没?” 曹仁脸色不好,喊道:“速让邓贤前来回话!” “将军,邓贤外出解手,至今未归!”侍从答道。 “速派人广搜邓贤!” 曹仁急切的话音未落,却闻马蹄声从远处响起。 “急报!” 之前派出来的斥候快马赶来,高声道:“启禀将军,前方林间有大批敌军,观旌旗阵列,应是水贼精锐大部。” “报!” 又一名斥候归来,喊道:“敌寇大纛书‘关’,上记为左将军,南郡都督。另有‘留’‘孟’‘赵’等各部将校,来者不善。” “关羽不是患病回武汉休养了吗?”申仪惊呼道。 “小人!” 曹仁气得脸色通红,大口骂道:“孟达狗贼,阴险奸诈,居敢如此欺我。我不杀之,实难泄心头之恨。”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曹仁若不明白今下之形势,他这些年的仗也白打了。果如之前猜测所言,孟达献郡诈降,是为骗他出战。 至于那最后一封书信,哪里是怕被调走,分明是担心不好吃下自己。故而诱自己孤军深入,以便于对付自己。 不禁想起曹操的教令,曹仁羞愧不已。 申仪神情惊慌,问道:“孟达设计诈降,关羽亲统大军迎战。今下当如何是好?是否率军后撤?” “啪!” 曹仁一鞭子甩在申仪脸上,怒斥说道:“荆州大军在此,有何可畏?你可知今下撤军,我军必然大败。” “关羽匹夫老迈,我欲胜他已久。今时出战,正如我意!” 曹仁纵马奔驰,高声喊道:“敌寇在前,全军列阵应战。” “诺!” 曹仁用兵这么多年,岂能不知今下如果撤军,会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大军凡行军时,多是以队列前行,绵延数里。今下如果撤军,可非前队改后队,这么简单的事。一旦行军不齐,遭敌追击,因在狭窄的河谷道内行军的魏军,将会引发连锁的溃败,己方军士将会死伤惨重。 今下曹仁唯有暂先挡住关羽猛攻,继而在思考撤军的问题。 在曹仁的指挥下,中军的金鼓声大响,旌旗飞舞。魏卒在将校中催促的呼喊声中,列队在己方军旗下。继而军官根据训练的部署,指挥长矛手、刀盾手、弓弩手依照次序排列好。 魏军如此表现,可见曹仁口中称他们为精锐军士,非是夸张言辞。 关羽驻马于缓坡上,见曹仁不退反进,捋着长须,笑道:“曹仁中计而进,如羊入虎口。今知我军有备,却恃勇而不退,是为自取灭亡也!” “命留赞、赵累、孟达三军齐进,令关平率骑游弋阵侧,给我大败曹仁。” “诺!” 汉、魏两军于筑水西岸遭遇,东面是为蜿蜒的筑水,西面是为起伏的山林地区。 曹仁命南乡太守傅方抢占西面的缓坡高点,猛将牛金率精锐布置于正面,大部徐徐在后列阵。 两军仓促遭遇,后续军士多无戒备。今下为避免大败,曹仁唯有依仗牛金的骁勇,配合军队的纵深,利用阵容厚度,挡住关羽所部的进攻。 此时如果从空中俯瞰,当可见曹仁所部先是从纵队,进而在旗帜的指挥下,变化成方阵。而那汉军步骑早已准备有序,排列着方阵,气势汹汹地向前压去。 时下寒风凛冽,步卒方阵内旌旗漫卷,军士或持盾握矛,或是手端弓弩;游弋在周围的骑卒紧随阵侧,其虽人数不多,但却装备精锐,弓弩刀矛样样俱全。 这一万五千军汉军中,有万余人是为南郡精锐军士,久受关羽调教,军纪严明,战斗力剽悍。关羽敢拉出来与曹仁帐下精锐硬碰硬,可见这批军士的精锐程度。 随着汉、魏两军不断在接近,双方军阵间忽然射出几只较量射程的箭矢,几乎同时落到方阵前。 “射!” 不约而同之下,双方军官前后喊下军令。 下个瞬间,破空声乍现,上千根箭矢从汉军阵中攒射而出,抛射落到魏军军阵内。 前排的盾牌上举,伴随着箭矢入木的声音,这是部分箭矢被盾牌挡住。然亦有部分箭矢越过盾牌,射到无盾却有甲的弓弩手上。但箭矢被甲胄所阻止,难以入肉,造成伤害。 自从人类有战争时起,几乎都在追求远程,于己无伤的战争模式。 正规军对上农民军之所以能形成降维打击,核心在于弓弩、甲盾。大多数流寇缺乏精锐装备,基本就是正规军弓弩几轮洗礼,对其造成大量伤害,用不到近身肉搏,直接溃败而走。 故而临阵三矢之语,换一种方式理解,三矢之内要么是射爆敌军,要么接下来就要贴身肉搏了。 然对汉魏精锐而言,三矢射破对方,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其间几波箭矢打击,不乏有惨叫声响起,但在严厉的军法下,无论是汉军,亦或是魏军都不敢止步不前。 一支歪歪扭扭的流矢飞到面前,被冉省挥出刀鞘拍飞。继而抬头望向前方,却见魏军方阵内的长矛手们前后数排将笔直的长矛向前探出。锋利的铁制矛尖密密麻麻犹如矛林,其在午间的阳光下发出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不准停!” 入乡为亭长,入伍为屯长的冉省,举着长刀高喊。 前排或有因畏惧而止步的汉军,在身后步卒向前的挤压下,不敢停下脚步,唯有不断地向前而行,直接与魏军方阵对上。 “万胜!” 冉省在阵中高喊,他帐下的长矛手猛地向前踏步,持枪朝着对手乱刺。魏卒毫不畏惧,端着长枪也迎面上来。 “杀!” 在喊杀声汉中双方数十名士卒就在这极短的时间段里被戳刺而亡。他们扑倒在地,其之身躯犹如被刺破的水球,不断向伤口外喷涌着鲜血。 或有中了一枪而发怒的魏军军士,持矛反杀对手,但却也被其余汉卒刺死。胆怯不敢战者,举着矛慢了,则就被对手戳死。 战争中除了高层计谋较量外,更多是双方互相列长矛阵厮杀,力求突破对方军阵,造成对方军阵的溃败。 狭窄的空间内,双方的矛身彼此碰撞,你戳我挡,发出因碰撞产生的清脆响声。 “嗖!” 冉省手持长弓,利用他出众的箭术,在人群中寻找敌寇,从而送上致命一击,帮助自己部下减轻身前的压力。 又送出一箭,射伤一名魏卒,冉省高喊道:“刀盾手上!” “诺!” 双方战事的焦灼,以长矛为面的阵线出现了动摇,双方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大。缺乏侧翼掩护的长矛手,一旦被刀盾兵贴近肉搏非常危险。冉省作为统率百人的屯长,则是需要应对这种事态的发生。 刀盾上从阵中涌上,持盾护住长矛手的左右,形成小范围内的配合。 战事还在继续,而那冉省身上的五十根箭矢早已用完,发力过多的手臂发酸,手指在微微颤抖。 望着眼前丝毫不退的魏军,冉省数了下屯内军士,不由暗暗叫苦。这批魏卒也太难啃了,自己屯内军士已死了十几人,继续打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 殊不知冉省与他所对上的军士,是为曹仁帐下爱将牛金所统部队,其装备精良,是为荆襄魏卒中的强兵。 牛金身负曹仁的厚望,岂能轻易败退,故而直接率军士加入战斗。 “周将军上了!” 盖或是感受到前线的压力,周仓率亲卫如那牛金那般,直接投入战斗。 望着战场上的厮杀,关羽眯着眼眺望,点评说道:“曹仁帐下将士果为精锐,遇危而不慌乱,临战搏斗可力战。若是诱其出战,欲破襄樊何其难也!” “父亲,眼下当如何是好?” 见局势焦灼,关平问道:“不如派人知会吕将军,让其袭击敌寇后方。” “不可!” 关羽捋着长须,说道:“子明所部是为截杀败军所用,岂能轻易用之!” 说着,关羽似乎发现了曹仁军阵的漏洞,指点说道:“曹仁仓促布阵,各阵之间难言紧密。欲败其军,当剪除羽翼。” “来人,命留正明出兵,围攻敌寇右阵侧翼。” “平儿,你率骑卒出动,为留将军掩护!” “诺!” (本章完) 第433章临阵倒戈 两军列阵厮杀,除了敌我双方军士骁勇外,决定胜负之因素,还有将领自身的能力。 其中诸多能力之中,战场阅读能力尤其关键。 关羽、张辽之类的北方突将,其胜在战场形势扑捉强。关羽白马斩颜良,张辽白狼破乌桓,皆是二人的代表作之一。 宏观战略布置,非关羽之所长,但微观战术,却实为首屈一指。 诱曹仁入彀,若不能以本部兵马击败,还要动用吕蒙所部,则是太小瞧关羽了。 关羽选择在蛮口迎战,则是看中利己不利敌的地形。 从东西来看,蛮口地形是为依山畔水;从南北来看,其地形为南宽北窄。 故而曹仁在列阵时,派南乡太守傅方率州郡兵抢占西侧缓坡山岭,牛金率精锐于平缓地带列阵,与南汉作战。曹仁这般布置,确实在作战早期,挡住了汉军进攻。 然这般布置虽好,但凡任何一部被击败,从而引起连锁反应。尤其是西侧一旦被击溃,缓坡山岭被南汉占据,汉军将士居高临下,牛金所部必然败退。 今久战之下,关羽洞察到西侧缓坡山岭的形势变化,发现傅方统率的州郡兵,战斗力不行,且因驻守缓坡之故,与大军各部都存在着不小距离。 既曹仁有这般纰漏,关羽自是派出自己帐下第一猛将留赞,翻越山林间,猛攻驻扎在山岭的傅方所部。 留赞身高近九尺,身体魁梧须发浓密。因从小生活在会稽,天气炎热,风吹日晒,皮肤颇是黝黑。 披着件甲叶浓密的鱼鳞铠,手持刀盾。因山林阴影之故,他那魁梧的身姿,甚是令人生畏。 为了一击必得,形成突袭般的效果。留赞决意趁着傅方的注意力被孟达、关平吸引之际,从侧面登上山岭。 在留赞的统率下,近约二千名精锐武士,披坚执锐,行走于山林阴影间。 关羽平山越时,曾收得山越民万人,以为帐下精锐之用。随着战事的频发,旧山民多有死伤。然幸留下来的山越民不少,关羽精选二千人以为精锐,交予猛将留赞统帅。 对这些山越人而言,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今下小斜坡的奔袭冲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奔走至坡上,驻守在缓坡上的魏卒发现留赞所部,不由惊慌呼喊,口喊‘敌袭’。 继而,率先冒出数十名魏军弓弩手乱箭攒射,似乎想射退众人。 山越兵毫不惊慌,举着盾牌,朝着缓坡上则就加快脚步冲去。紧随而来的同伴握持已经上弦的弓弩,扣动弩机,弩矢破空而出,射倒数名魏军弓弩手。 少量的弓弩手被压制住,留赞担心有大批军士来援,趁着这个时机,奋力登踏,三步并一步,赶紧冲上缓坡。 身影不停,怒声暴吼下,留赞用那高亢的喉咙,喊道:“杀!” 喊声助威,刀光如匹练般飞起,留赞直接将眼前的一名魏卒连盔带骨,将脸劈烂,白森森的鼻骨暴露而出,左眼被瞎掉,滚烫的鲜血飞喷而出。 余光瞥见左侧有寒芒掠来,留赞持盾挡住来刀,继而挥舞手中的环首刀,一刀砍翻魏卒。 几个呼吸间,留赞身先士卒,砍杀两名魏卒。 见己家将军骁勇,山越兵精神振奋,持矛握刀,冲入魏卒方阵中,刀斧挥动间,血光飞溅,魏卒非死即逃,士气大骇。 有了部下军士的加入战斗,留赞站在高处,这才看清今下战场形势,牛金与周仓两军厮杀得难舍难分。关平为掩护留赞,率骑卒切入牛金、傅方之间的狭窄地带,与魏骑陷入厮杀当中。 傅方帐下约有五千人,其之注意力大量被孟达、关平吸引,留在西侧守备的军力仅约数百人。今下傅方似乎反应过来,将阵中多余的兵力支援过来,尝试拦住自己所部。 然身经百战的山越兵,岂是普通州郡兵能对付,且兵力还是稀少。 留赞之武略,连那关羽都赞叹不已。为了彻底击溃傅方所部,留赞拎起锋利的斧头,与左右加入战场中。 磕飞来矛,伴随着空中响起的‘呼呼’声,留赞挥动斧头,一斧劈在魏军士卒肩膀上。 “咔嚓!” 巨力之下,肩胛骨断成两半,斧头直接从肩膀削到腋下,手臂直接掉在地上,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啊!” 魏卒发出凄厉的喊声,凄厉的惨叫声即使在千百人厮杀的乱军中,也听得一清二楚。倒地的魏卒,在哀嚎声中,硬生生被疼死。 留赞那鱼鳞甲上插着几枚箭矢,同时甲片上都被血水浸透,显得残酷畏人。 魏军的气势大丧! 傅方及其左右之人已被留赞之勇,及三面受围的险情,压得喘不过气来。 傅方神情多有胆怯,他非纯粹武人出身,仅是南乡郡太守,以文官兼任领兵。 在北魏中兵马分为两种,一为州郡兵,二为中央兵。 州郡兵的将领非是他人,是为各地郡太守及那州刺史。统帅中央兵之人,是为曹操所任命的将军。 如蜀汉北伐,仅凭雍州兵不足以御诸葛亮,故而常年派张郃领兵救援关中或陇右。自诸葛亮去世后,姜维北伐时,其威胁远不如诸葛亮时期,仅派讨蜀护军出镇陇右。 故而像傅方这种郡太守,难说有出众的韬略能力。 今时中孟达之计孤军深入,他心中已是多有惶恐。然今下更上一层,面临三方围攻,敌寇如此骁勇,这让他心中愈发害怕。 “这是谁?这人便是关羽么?”有人颤声问道。 “不是!” 傅方咽了咽口水,说道:“关羽坐镇中军,岂会出动?” “水贼怎有如此悍勇之士?” “府君今下当如何是好?” 众人惶恐下,七嘴八舌的在那追问。 “留正明在此,还不速速投降!”留赞高亢喊道。 只见留赞自呼名号时,山越军已深深楔入了后队之中,摧枯拉朽地将南乡郡兵击破。虽有许多将士凭借悍勇作战,但却架不住山越兵的甲胄坚固,武艺出众,之前派出去的军士,已被击溃。 “车骑将军派军士支援了!” 有人看见曹仁派出一支部队,朝着山岭间增援而来,大声喊道。 然紧接着便是山越兵,驱赶着被他们击败的魏卒,四处破坏军阵,引起连锁反应,整个军阵被瓦解。不仅是留赞杀入,孟达也率军士破阵而入。 “敌寇已破阵而入,守不住了!” “府君,今下当速撤!” 在撤退与奋战之间,傅方心中多有疑虑。 望着自家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以及无人可挡的留赞及其山越兵。 傅方犹豫片刻,忽然说道:“曹仁中孟达诈降之计,率兵轻进,我军败局已定。此程路途遥远,山道崎岖,我等恐难走脱。今下我军奋战至此,已不负皇恩。” “今下我部已败,三面受围,为我等大事计,当向汉军投降。关羽大败曹仁,携胜入南乡,我等可得重用矣!” 傅方作为南乡太守非笨蛋,这种局面下他部被击败,注定大军将要败亡在此。此时不跳船投降,等他被擒获时,其待遇将会不同。 曹仁统率荆襄之众被击溃,荆州空虚之下,他所部的南乡郡首当其冲。若关羽进一步攻略荆州,他作为现任南乡太守,未来将有大用处。 “投降关羽?” 有人质疑了一声,但见即将杀来的汉军,改口道:“刘公天下之望,关君侯威震四方,当可降也!” 几个呼吸间,傅方与手下达成一致。 为了怕被汉军所伤,他们高声呼喊,说道:“南乡太守归降关君侯!” “南乡太守归降关君侯!” …… 十几声呼喊下,战场上汉魏双方尽知傅方投降关羽。 中军上,关羽得闻傅方投降自己,捋须大笑,说道:“贼大将临阵而降,敌寇军心动摇,今曹仁大势去也!” “击鼓,全军出击!” “诺!” 相较关羽的欢愉,曹仁气得要吐血。 但凡傅方再坚持几下,待后续兵马至,也不至于这般。今下实如关羽所言,他大势将去也! 曹仁怒声骂道:“傅方狗贼!” 见局势不妙,胡修语气急切,说道:“将军,我军时遭敌寇伏击,傅方临阵而降,宜当速撤!” “我军若是覆灭,荆襄则是空虚矣!” “孟达!” “傅方!” 曹仁紧咬着牙龈,怨恨说道:“今后必杀之!” 说着,曹仁深深望了眼‘关’大纛,吩咐说道:“鸣金收兵,让牛金尽量保全实力!” “诺!” “叮叮!” (本章完) 第434章覆没其师 当鸣金声响起后,魏军当下想全身而退,何其难也! 傅方的临阵而降,不仅导致侧翼暴露,甚至引起了魏军各部军心动摇。加之关羽命帐下军士压上猛攻,死咬住魏军,不让其轻易撤军。 不一会,牛金所部阵型迅速瓦解,溃兵朝着后方逃去,旌旗伏倒,甲胄丢弃,牛金与其帐下将校被人流所裹挟,向狭窄的河畔口逃去。 之前有言蛮口南宽北窄,曹仁下令撤军之后,因地形因素,后队各部后撤不便,人人向前争先,造成了混乱。今时被溃兵冲击,加上汉军衔尾追杀,魏卒们愈发惶恐,被崩溃的人流推拥着向后逃窜。 恐慌而逃的人群中甚至包括了很多基层的什长和伍长,缺少基层将校的配合,军官凭借他们那声嘶力竭的喊声,想阻止士卒的溃败,可谓说是天方夜谭。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魏军的将校们被汹涌的人群所裹挟。至此溃败一发不可收拾,越无法组织起抵抗,则是伤亡愈发惨重;伤亡愈重,军士则脱离大军,漫山遍野的夺路逃命。 短短的几刻时间内,魏军将士丢盔弃甲,粮辎尽舍,势如山崩! 山间水畔,魏卒们争先逃窜,互相践踏,哀嚎投降! “追!” 关羽挽着缰绳,提槊向指,呐喊道:“吕将军已在前方设伏阻击贼军,今日一战必让曹仁所部覆灭于此。” 关羽勒马奔驰之际,费祎拉住缰绳,说道:“君侯神威盖世,然下贼卒归降众多,今需留兵屯驻蛮口,用于看护贼兵,救助伤者。” “命詹晏所部留下,其余诸军追击,切莫放过贼军。” “诺!” 众将校精神一振,拱手应道。 午间阳光西下,山间河畔多是魏军败卒的身影,曹仁率左右亲卫沿着河畔狼狈而走。 盖因舍弃辎重,丢弃甲胄之故,魏军败卒轻装而逃,得以迅速摆脱汉军大部追击。唯有周仓、关平二人统率的步骑勉强跟上魏军溃卒,凡有试图整队作战者,皆被二人联手击破。 败走了许久,临近未时之际,太阳西斜。 曹仁见自己渐渐远离追兵,微微放缓马速,望着周围狼狈而逃的魏卒。 他心间不禁涌出一股羞愧之感,既有因被欺骗而感到愤怒的情绪,又有自己辜负曹操信任,孤兵轻进而惨遭战败的羞辱感。 忽然间,曹仁勒停战马,悲痛哀呼,说道:“陛下委重任与我,而某却贪功轻进,惨遭羽贼兵马所败。今下某何来颜面再见陛下?” 说着,曹仁就纵马往筑水里奔驰,似有自杀之念。 见状,牛金与左右从骑急忙拦住曹仁,阻止他自裁之念。 “将军这是为何?” 牛金握住曹仁的手臂,赶紧劝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军虽遭羽贼所败,但大部军士仍在。今贼寇兵势汹汹,除将军外谁能阻之?” “正是!” 胡修擦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将军身负坐镇荆襄之任,今若赴水自裁,则荆襄局势大坏也!” “哎!” 曹仁怒而投剑入江,懊恼而叹,说道:“若无坐镇荆襄之责,我必赴水自裁以报失军之罪。” 曹仁心间多有复杂,杀身成仁,对他来说属于不可能之事。 今下曹操称帝不久,自己作为他帐下大将,轻信孟达之降,惨遭战败。这岂不是在打曹操的脸吗? 为了减轻自身的罪责,他自己唯有以自裁来表示自己懊悔。 望着向北流逝的筑水,曹仁叹息说道:“若非诸君相劝,某又险坏大事。襄樊之重不容有失,今当聚拢败军,撤守襄樊。” “将军,羽贼设伏待我,我军将士离散而走。今下需聚拢败军,早出狭地,撤至谷城。”胡修建议说道。 “走!” 有了二人给的台阶,曹仁收敛心神,说道:“今下各部离散,当有劳二君聚拢败军,撤向谷城屯扎。” “诺!” 借着汉军追兵与自己有段距离,曹仁与将校沿途聚拢败军步骑,尽快撤向谷城。 谷城位于筑水注入汉水之地,属于是房陵出入南阳必经之地,其地势平坦,背靠南阳之地,足以暂时驻兵。 在魏逃汉追下,双方奔走了良久。随着太阳西斜,天色渐渐黯淡,已至黄昏。 一路收拢溃军,曹仁、牛金、胡修等人聚拢近万人。今时曹仁牵着缰绳,率领二三千步骑精锐领头而走。 战马耐力不行,曹仁早已下马步行,奔走劳累,汗水早已浸湿他的衣裳。头上的兜鍪也因炎热被摘下来,发髻散乱油腻。 “将军,大事不好!” 斥候骑着战马,奔驰到曹仁面前,大喊道:“水贼前设有伏兵数千,披甲持弩,军阵严谨,是为养精蓄锐之卒。” “敌袭!” 斥候的话语刚落,前方魏卒就发现了阻击汉军,各个神色惊慌,高喊敌袭。 却见眼前狭窄的谷道间传来悠长的号角声,一面‘吕’将旗迎面飘扬,三千汉卒排成数列,向魏卒踏步压来,其声震天动地,甚是骇人! “贼将覆没于此尔!” 军阵中,吕蒙望着败逃到这里的魏军,抚剑而笑。 关羽于蛮口击败魏军,将他们赶到狭窄的谷道内,他则率精锐截抄身后,前后拦截魏军败卒,为得就是力求全歼曹仁所率的魏卒。 铿锵拔剑,吕蒙高喊道:“击贼!” “击贼!” 等候已久的汉军将士高举枪矛,高声呐喊口号,踏步而进。在魏军惊恐的眼中,汉军以整齐方阵而进,枪矛密集如林,其每一声,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头上,声势骇人心弦。 如此一幕不仅吓得魏军将士脸色苍白,更让曹仁惊慌失措。他们本是溃败之兵,逃亡了这么久,哪里还有力气作战。 “嗖!” 踏步间,汉军阵中射出如蝗虫般的箭矢,在尖锐的呼啸声过后,谷道内响起魏卒惨烈的叫声。 紧接着,又是一波箭矢破空而出,继而又是响起溃卒的哀嚎声。 三波箭矢的问候,让溃败的魏卒失去作战之心。见前方汉军士卒列阵拦截,他们则是向山间水中逃去,试图绕过汉军方阵的阻击,从而逃出生天。 “将军,今下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形势危急之下,曹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今下的状况,前有大敌,后有追击,注定是无法留下作战,唯有流落而走。 “向山岭间而走,看能否从林间潜行。” 说着,曹仁还不忘记牛金、胡修二人,吩咐说道:“让胡刺史、牛将军分散而逃,于谷城集结。” “诺!” 曹仁翻身上马,刚想往山林间逃去,却听见林间有惨叫声响起,紧接着鼓声大作。马忠率数百名骑卒从林间杀出,其奔腾的马蹄声响彻战场。 骑卒加入战斗,战场上的魏军四散而逃,局势愈发混乱。 “曹仁何在!” 马忠往‘曹’大纛冲杀而来,随手刺死一名魏卒,在那高声呼喊。 吓得曹仁不敢应声,唯向着筑水河滩策马而去,生怕自己被马忠盯上。丢弃兜鍪后,曹仁伏在马背上,藏在魏卒的骑队里,跋涉筑水浅滩而逃。 “嗖!” 岸上汉军弓弩手见魏骑于筑水中逃窜,纷纷调转方向,弓弩朝着河内射去。 箭矢如雨下,或有魏骑中箭受伤哀嚎,亦或有战马受伤中箭矢哀鸣。幸亏曹仁甲厚,箭簇卡在甲片上,难入身躯。 见又一波箭矢射来,曹仁挥鞭急抽马臀,让战马于筑水中,加快速度奔驰。为了防止被箭矢射中,曹仁又抽了几鞭,让战马尽可能往筑水河内奔行。 “扑!” 然筑水河河畔外侧水坑深浅不一,战马奔驰间,忽然猛地陷入深坑。水位淹马鞍,仅露出战马脖颈以上。曹仁的衣袖、下裳尽被河水浸湿,这让其惊恐万分。 水流湍急,战马受限于水流,负重艰难而行! “曹仁在河里!” 吕蒙看见在水中挣扎的曹仁及魏骑,喊道:“速下水,擒获曹仁!” 见有几十名汉卒下水要来抓自己,曹仁吓得魂飞魄散,哪敢骑着战马于河里扑腾。 会水的曹仁直接舍弃战马,解掉身上甲绳,身体挣脱盔甲,奋力地往筑水对岸流去。 曹仁在河中游,汉卒在身后追。然曹仁的水性岂能比南人,渐渐地汉卒就要追上曹仁。 就在曹仁紧张而绝望之际,倒霉了这么久的他终于得到老天爷垂青。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枯木顺着筑水漂流下来,出现在曹仁不远前。 曹仁欣喜若狂,发了疯地往枯木游去。 “啪!” 曹仁双手紧紧扣住枯木,借着枯木的浮力,身体慢慢爬到枯木上,喘着粗气休息。 枯木顺着水流北行,这让追击的汉卒根本追击不上。 望着斜后方渐行渐远的汉卒,曹仁吐出了浊气,湿漉漉的他庆幸自己逃出生天。 望着水面上单人抱木的人影,吕蒙唏嘘而叹,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曹仁得木而生,是为天意也!” 随着曹天人抱木而生,被前后夹击的魏军溃卒早已是四散而逃,各自作战。 牛金趁着吕蒙、马忠围剿曹仁之际,率帐下军士杀出重围,翻越山岭而逃。随着夜幕的到来,牛金率残兵步骑千余人潜入山林间,令汉卒难以追击。 胡修自感无得生之路,身为文官的他率帐下三千人,向追击的周仓、关平二人投降。 是役,车骑将军曹仁单人抱木而生,荆州刺史胡修率部归降,南乡太守傅方临阵倒戈,汉军斩俘一万二千余人,荆襄为之一空。 曹仁所率一万六千余众,除牛金所率千余步骑成建制出逃,所部魏军将士非死既降,荆州四郡骚动不已。 《汉纪·关羽陆逊传》:“二十三年,秋,曹操篡位。帝使房陵太守孟达谲贼车骑将军曹仁,仁果举众入筑水。羽为左将军,假节,击仁。 仁知达计,畏蛮口之地,易进难退,遂与交战。羽命留赞、赵累、周仓逆击之,仁大败而走。时吕蒙伏于峡口,南追北击,覆仁之师,斩获万馀。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降。 仁浮水抱木而生,牛金率千余众撤至谷城。贼众星散流离,而荆襄骚动不宁。 冬,羽率三万之众出汉水,围襄樊…… (本章完) 第434章覆没其师 当鸣金声响起后,魏军当下想全身而退,何其难也! 傅方的临阵而降,不仅导致侧翼暴露,甚至引起了魏军各部军心动摇。加之关羽命帐下军士压上猛攻,死咬住魏军,不让其轻易撤军。 不一会,牛金所部阵型迅速瓦解,溃兵朝着后方逃去,旌旗伏倒,甲胄丢弃,牛金与其帐下将校被人流所裹挟,向狭窄的河畔口逃去。 之前有言蛮口南宽北窄,曹仁下令撤军之后,因地形因素,后队各部后撤不便,人人向前争先,造成了混乱。今时被溃兵冲击,加上汉军衔尾追杀,魏卒们愈发惶恐,被崩溃的人流推拥着向后逃窜。 恐慌而逃的人群中甚至包括了很多基层的什长和伍长,缺少基层将校的配合,军官凭借他们那声嘶力竭的喊声,想阻止士卒的溃败,可谓说是天方夜谭。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魏军的将校们被汹涌的人群所裹挟。至此溃败一发不可收拾,越无法组织起抵抗,则是伤亡愈发惨重;伤亡愈重,军士则脱离大军,漫山遍野的夺路逃命。 短短的几刻时间内,魏军将士丢盔弃甲,粮辎尽舍,势如山崩! 山间水畔,魏卒们争先逃窜,互相践踏,哀嚎投降! “追!” 关羽挽着缰绳,提槊向指,呐喊道:“吕将军已在前方设伏阻击贼军,今日一战必让曹仁所部覆灭于此。” 关羽勒马奔驰之际,费祎拉住缰绳,说道:“君侯神威盖世,然下贼卒归降众多,今需留兵屯驻蛮口,用于看护贼兵,救助伤者。” “命詹晏所部留下,其余诸军追击,切莫放过贼军。” “诺!” 众将校精神一振,拱手应道。 午间阳光西下,山间河畔多是魏军败卒的身影,曹仁率左右亲卫沿着河畔狼狈而走。 盖因舍弃辎重,丢弃甲胄之故,魏军败卒轻装而逃,得以迅速摆脱汉军大部追击。唯有周仓、关平二人统率的步骑勉强跟上魏军溃卒,凡有试图整队作战者,皆被二人联手击破。 败走了许久,临近未时之际,太阳西斜。 曹仁见自己渐渐远离追兵,微微放缓马速,望着周围狼狈而逃的魏卒。 他心间不禁涌出一股羞愧之感,既有因被欺骗而感到愤怒的情绪,又有自己辜负曹操信任,孤兵轻进而惨遭战败的羞辱感。 忽然间,曹仁勒停战马,悲痛哀呼,说道:“陛下委重任与我,而某却贪功轻进,惨遭羽贼兵马所败。今下某何来颜面再见陛下?” 说着,曹仁就纵马往筑水里奔驰,似有自杀之念。 见状,牛金与左右从骑急忙拦住曹仁,阻止他自裁之念。 “将军这是为何?” 牛金握住曹仁的手臂,赶紧劝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军虽遭羽贼所败,但大部军士仍在。今贼寇兵势汹汹,除将军外谁能阻之?” “正是!” 胡修擦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将军身负坐镇荆襄之任,今若赴水自裁,则荆襄局势大坏也!” “哎!” 曹仁怒而投剑入江,懊恼而叹,说道:“若无坐镇荆襄之责,我必赴水自裁以报失军之罪。” 曹仁心间多有复杂,杀身成仁,对他来说属于不可能之事。 今下曹操称帝不久,自己作为他帐下大将,轻信孟达之降,惨遭战败。这岂不是在打曹操的脸吗? 为了减轻自身的罪责,他自己唯有以自裁来表示自己懊悔。 望着向北流逝的筑水,曹仁叹息说道:“若非诸君相劝,某又险坏大事。襄樊之重不容有失,今当聚拢败军,撤守襄樊。” “将军,羽贼设伏待我,我军将士离散而走。今下需聚拢败军,早出狭地,撤至谷城。”胡修建议说道。 “走!” 有了二人给的台阶,曹仁收敛心神,说道:“今下各部离散,当有劳二君聚拢败军,撤向谷城屯扎。” “诺!” 借着汉军追兵与自己有段距离,曹仁与将校沿途聚拢败军步骑,尽快撤向谷城。 谷城位于筑水注入汉水之地,属于是房陵出入南阳必经之地,其地势平坦,背靠南阳之地,足以暂时驻兵。 在魏逃汉追下,双方奔走了良久。随着太阳西斜,天色渐渐黯淡,已至黄昏。 一路收拢溃军,曹仁、牛金、胡修等人聚拢近万人。今时曹仁牵着缰绳,率领二三千步骑精锐领头而走。 战马耐力不行,曹仁早已下马步行,奔走劳累,汗水早已浸湿他的衣裳。头上的兜鍪也因炎热被摘下来,发髻散乱油腻。 “将军,大事不好!” 斥候骑着战马,奔驰到曹仁面前,大喊道:“水贼前设有伏兵数千,披甲持弩,军阵严谨,是为养精蓄锐之卒。” “敌袭!” 斥候的话语刚落,前方魏卒就发现了阻击汉军,各个神色惊慌,高喊敌袭。 却见眼前狭窄的谷道间传来悠长的号角声,一面‘吕’将旗迎面飘扬,三千汉卒排成数列,向魏卒踏步压来,其声震天动地,甚是骇人! “贼将覆没于此尔!” 军阵中,吕蒙望着败逃到这里的魏军,抚剑而笑。 关羽于蛮口击败魏军,将他们赶到狭窄的谷道内,他则率精锐截抄身后,前后拦截魏军败卒,为得就是力求全歼曹仁所率的魏卒。 铿锵拔剑,吕蒙高喊道:“击贼!” “击贼!” 等候已久的汉军将士高举枪矛,高声呐喊口号,踏步而进。在魏军惊恐的眼中,汉军以整齐方阵而进,枪矛密集如林,其每一声,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头上,声势骇人心弦。 如此一幕不仅吓得魏军将士脸色苍白,更让曹仁惊慌失措。他们本是溃败之兵,逃亡了这么久,哪里还有力气作战。 “嗖!” 踏步间,汉军阵中射出如蝗虫般的箭矢,在尖锐的呼啸声过后,谷道内响起魏卒惨烈的叫声。 紧接着,又是一波箭矢破空而出,继而又是响起溃卒的哀嚎声。 三波箭矢的问候,让溃败的魏卒失去作战之心。见前方汉军士卒列阵拦截,他们则是向山间水中逃去,试图绕过汉军方阵的阻击,从而逃出生天。 “将军,今下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形势危急之下,曹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今下的状况,前有大敌,后有追击,注定是无法留下作战,唯有流落而走。 “向山岭间而走,看能否从林间潜行。” 说着,曹仁还不忘记牛金、胡修二人,吩咐说道:“让胡刺史、牛将军分散而逃,于谷城集结。” “诺!” 曹仁翻身上马,刚想往山林间逃去,却听见林间有惨叫声响起,紧接着鼓声大作。马忠率数百名骑卒从林间杀出,其奔腾的马蹄声响彻战场。 骑卒加入战斗,战场上的魏军四散而逃,局势愈发混乱。 “曹仁何在!” 马忠往‘曹’大纛冲杀而来,随手刺死一名魏卒,在那高声呼喊。 吓得曹仁不敢应声,唯向着筑水河滩策马而去,生怕自己被马忠盯上。丢弃兜鍪后,曹仁伏在马背上,藏在魏卒的骑队里,跋涉筑水浅滩而逃。 “嗖!” 岸上汉军弓弩手见魏骑于筑水中逃窜,纷纷调转方向,弓弩朝着河内射去。 箭矢如雨下,或有魏骑中箭受伤哀嚎,亦或有战马受伤中箭矢哀鸣。幸亏曹仁甲厚,箭簇卡在甲片上,难入身躯。 见又一波箭矢射来,曹仁挥鞭急抽马臀,让战马于筑水中,加快速度奔驰。为了防止被箭矢射中,曹仁又抽了几鞭,让战马尽可能往筑水河内奔行。 “扑!” 然筑水河河畔外侧水坑深浅不一,战马奔驰间,忽然猛地陷入深坑。水位淹马鞍,仅露出战马脖颈以上。曹仁的衣袖、下裳尽被河水浸湿,这让其惊恐万分。 水流湍急,战马受限于水流,负重艰难而行! “曹仁在河里!” 吕蒙看见在水中挣扎的曹仁及魏骑,喊道:“速下水,擒获曹仁!” 见有几十名汉卒下水要来抓自己,曹仁吓得魂飞魄散,哪敢骑着战马于河里扑腾。 会水的曹仁直接舍弃战马,解掉身上甲绳,身体挣脱盔甲,奋力地往筑水对岸流去。 曹仁在河中游,汉卒在身后追。然曹仁的水性岂能比南人,渐渐地汉卒就要追上曹仁。 就在曹仁紧张而绝望之际,倒霉了这么久的他终于得到老天爷垂青。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枯木顺着筑水漂流下来,出现在曹仁不远前。 曹仁欣喜若狂,发了疯地往枯木游去。 “啪!” 曹仁双手紧紧扣住枯木,借着枯木的浮力,身体慢慢爬到枯木上,喘着粗气休息。 枯木顺着水流北行,这让追击的汉卒根本追击不上。 望着斜后方渐行渐远的汉卒,曹仁吐出了浊气,湿漉漉的他庆幸自己逃出生天。 望着水面上单人抱木的人影,吕蒙唏嘘而叹,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曹仁得木而生,是为天意也!” 随着曹天人抱木而生,被前后夹击的魏军溃卒早已是四散而逃,各自作战。 牛金趁着吕蒙、马忠围剿曹仁之际,率帐下军士杀出重围,翻越山岭而逃。随着夜幕的到来,牛金率残兵步骑千余人潜入山林间,令汉卒难以追击。 胡修自感无得生之路,身为文官的他率帐下三千人,向追击的周仓、关平二人投降。 是役,车骑将军曹仁单人抱木而生,荆州刺史胡修率部归降,南乡太守傅方临阵倒戈,汉军斩俘一万二千余人,荆襄为之一空。 曹仁所率一万六千余众,除牛金所率千余步骑成建制出逃,所部魏军将士非死既降,荆州四郡骚动不已。 《汉纪·关羽陆逊传》:“二十三年,秋,曹操篡位。帝使房陵太守孟达谲贼车骑将军曹仁,仁果举众入筑水。羽为左将军,假节,击仁。 仁知达计,畏蛮口之地,易进难退,遂与交战。羽命留赞、赵累、周仓逆击之,仁大败而走。时吕蒙伏于峡口,南追北击,覆仁之师,斩获万馀。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降。 仁浮水抱木而生,牛金率千余众撤至谷城。贼众星散流离,而荆襄骚动不宁。 冬,羽率三万之众出汉水,围襄樊…… (本章完) 第435章七军南下 许昌,皇宫。 宽畅的大殿内,之前象征火德的红色帷帐漆器已被官吏替换,换上了代表土德的黄色。 东汉尚火德,以火生土之五行学说。曹魏受东汉禅让,故而是为土德。 实际上在曹操称帝那段时间内,各地上多有祥瑞,期间唯黄龙最忙。在曹操的老家谯郡显灵过,继而又在邺城的玄武池现身,从而彰显曹操代汉的合理性。 然有趣的是历史上不论是曹魏,亦或是蜀汉、东吴,此三国任何一君君主登基,凡都是宣言有黄龙出没在己国土上。 如刘备登基时,有‘黄龙见武阳之赤水,九日乃去’。其称帝之碑文,称为《黄龙甘露碑》 或是孙权称帝,为了表明自家出现过黄龙,其直接将黄龙作为年号。 至于为何三家都离开不了黄龙,实因汉末流传的谶语有关。 在东汉熹平五年时,有黄龙现身于谯郡。作为天文学家的太史令单飏则言:“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恒象,此其应也。” 三家各有汉朝老人,对单飏曾预言的话语多有知之,故而三家为了自身政权的合法性。即便不以土德为传承的蜀汉,也必须宣称自己看见黄龙。 如此原因下,这也是为什么霍峻、蒋济在谋划刘备称帝时,宣称黄龙现世于巢湖。不是他们不懂土与火二德之间的关系,而是为了与黄龙现于谯郡作为首尾呼应。 帷幕轻摆间,曹操神情愉悦,负手背腰而行。 “陛下,洛阳宫殿图纸在此,不知需要修改否?”侍从捧着巾帛,问道。 曹操停下脚步,打量巾帛上洛阳宫图,说道:“宫殿多有壮丽,今天下未平,何以这般大兴土木?” “吴侯言,昔萧何治汉宫,言无壮丽不足壮国威,今大王筑宫宇当从萧何彼时之言。”侍从答道。 自从曹操登基后,改雒阳为洛阳,以洛阳为首都。并责令孙权负责修缮洛阳宫殿,以备之后驾临。 曹操捋须微思,说道:“天下未平,百姓多苦,若大兴宫殿,徭役繁重,此当不利我国休养。今让吴侯从简为上,不可过于铺张。” “诺!” 侍从捧着洛阳宫图纸,徐徐退下。 望着侍从的身影,曹操微微叹了声,对左右说道:“宫殿壮丽虽好,但无诸侯需威。魏承接于汉,当戒汉伤民之政。眼下之重,在于休养生息,恢复中国之户籍,后平南方之水贼。” 曹操虽屠城虐民,但也知百姓之重。无百姓则无军士,无百姓则无官吏。 今下他实则性从刘协手中接过中原,为了证明魏室不比汉室差,曹操渐行仁政,力图恢复中国的生产,将平定天下的希望寄托于后世子孙。 这般思想束缚下,曹操多疑暴虐的性格多有收敛,尽可能向天下人彰显他的仁德。 “陛下仁德!” 贾诩则是拱手含笑,赞道:“待中国复有生机,水贼之患可消。” 见贾诩答话,曹操手扶腰带,感叹说道:“今时念来,朕多悔不纳卿平吴之方略。昔下江陵时,刘璋威从,刘琮降服,江汉无数士民翘首以盼,朕多悔气盛轻敌,仓促将水师用兵,竟被霍峻所败。” 江汉之败,曹操说是不后悔,则多半有假。 当时若听贾诩的建议,抚恤江汉,西威巴蜀。他不用亲自出马作战,天下在几年之内就会一统,哪有刘备什么事。反而着急进兵的他,功败垂成。 贾诩低垂眼眸,说道:“我大魏握天下十而有七之地,轻徭薄赋,收治流民,据险而守。盖二十载之后,当魏兴而贼衰,彼时发兵平之,天下亦可归为我大魏之所用!” “二十载?” 闻言,曹操唏嘘而叹,说道:“朕年岁已长,二十载生聚灭贼,非朕所能为,需待子孙勉励为之。” 从建安十二年,曹操平定北方计算。到今下的建安二十三年止,其间虽常爆发战事,但北方总体上承平十年左右。十年虽不够一代人的时间,但少了战事摧残,北方人口呈现上升的态势。 今下曹魏若能再励精图治二十年,不动刀兵南征,或是轻徭休养。届时对南汉来说,其与曹魏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 南汉虽有霍峻所献稻麦轮耕之法,其之功效仅是短期内能保证北伐粮草的充沛,充实国家的实力。但从人口角度去看,以二十年为一代人的时间,从长期来看,南汉国力仍会不如北魏。 甚至仅从人口来看,南汉的人口增加也会比北魏来得少。长期久而不战,将有利于北魏,而不利于南汉。尤其是长期割据下,南汉多会滋生割据自保的心态,而不是想着力求北伐,复兴汉室。 “太子仁德贤惠,必能继陛下之遗念。”贾诩说道。 “太子~” 曹操话没说完,却见司马懿脚步匆匆而来,神情多有焦虑。 “臣懿拜见陛下,今有紧急军情上报!” “何事如此慌张?”曹操负手问道。 “启禀陛下,车骑将军上报,孟达与刘封生隙之事被刘备所知,刘备欲命杨昂接替孟达。孟达言事情紧急,需尽快起兵应和。车骑将军得知,决意不候阎行兵马,提前发兵入房陵。” 司马懿将巾帛战报上呈,担忧说道:“刘孟入上庸,申仪归降;而关羽患病,江陵减兵。三郡震动,关羽病辞,岂有江陵减兵之理?” 说着,司马懿补充说道:“弋阳来报,贼江夏太守文聘调兵而动,欲乘舟舸入汉水之意。从今下形势观之,我军向西而用兵,贼却示形于汉口,如此奇异之举,恐是为敌寇之诈。” “以懿之见,今下需速派信使南下,让曹车骑不可轻入,又让阎将军速行南下,接应曹车骑!” 曹操先浏览来自弋阳的军报,神情露出深思之色。 忽然间,曹操猛地醒悟过来,说道:“文聘坐镇江夏,刘备专任其于北,不治汉水之兵。今兵入汉水,必为襄樊而来!” “汉水、襄樊?” 司马懿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瞪大眼睛,震惊说道:“莫非水贼欲覆曹车骑之师,继而让文聘夺取邓塞之舟?” 襄樊河流汇聚之地,不仅有汉水大河流过襄樊,实际上在襄樊的东北方向有淯水(今唐白河)。淯水过宛城、淯阳、新野,与各条支流汇合,从而在邓塞注入汉水。此淯水是为曹操一炮毁三贤所在的淯水。 邓塞坐落在于淯口,是为襄阳城外的卫星城。不论是在刘表治下,还是在曹仁治荆时,邓塞的用途常是用来打造水师舟舸,以及用于屯积水师舟舸。 今下襄樊空虚,文聘趁机从汉水北上,其最大的目标可能就是邓塞的魏军水师。一旦焚烧邓塞舟舸,亦或是重创邓塞水师,都会让曹魏失去制水权。 夺取制水权的目的,必然是想占据汉水,从而隔绝襄樊二城。 曹操的脸色严肃起来,如果如他们按照最坏的形势推算,襄樊的形势怕是有危险了。 贾诩捋须沉吟,说道:“陛下,以信件送抵之时间观之,怕是曹车骑已入房陵。此若为孟达诈降诡计,恕臣斗胆而言,荆襄之锐士恐多有覆师之凶险。” 说着,贾诩叹了口气,说道:“挂地用兵,忌后路被断。而筑水河谷狭窄,易遭阻击设伏,欲全身而退,实则难尔!” 曹操心间多有烦躁,暗骂曹仁愚蠢,不听自己的教令。 之前为了担心他遭伏击,特意派阎行于后支援。结果被孟达蛊惑下,舍弃了自己的教令,孤军轻进,真让人痛苦无奈。 “今曹仁所部或有危,不知二卿可有高见否?”曹操问道。 “支援襄樊!” 司马懿果断说道:“今下曹车骑难以救援,当忧襄樊二城。襄樊二城若在,则荆襄四郡可保;荆襄四郡若在,则河南无忧。” 贾诩点头认同,说道:“陛下需选大将出征,以为接应曹车骑。若孟达归降为真,大军坐镇荆襄,以为威慑呼应之用;若孟达归降为假,大军可守荆襄,以为逼退敌寇之用。” “选将出战?” 曹操负手踱步,说道:“今国中可将大军者,唯四方将军也!” 沉思良久,曹操吩咐说道:“传令,命前将军于禁为帅出征,督领五军南下,合阎行二军,辖统七军人马,为朕御边退敌。” “陛下,前将军督领七军,其与曹车骑如何统属?”贾诩问道。 曹操瞥了眼贾诩,问道:“文和之见是?” 贾诩低垂眼眸,说道:“启禀陛下,前将军威重,统兵三十余载,智勇皆备,多从命于陛下。今重要之时,或可委重任与前将军。” “曹车骑呢?”曹操问道。 贾诩神色不动,说道:“曹车骑文武并亮,奢不过制,俭不损礼。论之勇武,军中寡有将校能及。” 思量主将人选良久,曹操开口说道:“曹车骑官重,久镇襄樊,可令其为主,前将军为辅。话虽如此,但责令曹车骑指挥全局,前将军作战御敌。” “诺!” 纵使曹操称帝,他也难改多疑的毛病,依旧是信任他的宗将,对于禁、朱灵等宿将多有顾虑。 今下若非曹仁轻军深入,以及贾诩阴阳怪气的劝谏,估摸曹操还舍不得让于禁负责七军的作战事务。 继而,曹操吩咐说道:“命满宠出兵江夏,曹休参军佐之,让其虚张声势,以为围魏救赵之用,逼退文聘所部。” “陛下圣明!”贾诩、司马懿等人赞道。 《汉纪·张赵黄甘文传》:“时关羽讨曹仁于蛮口,帝令聘进汉水,袭谋邓塞。聘率精兵数千,潜入汉水,焚舟于淯口。” (本章完) 第436章围襄阳,破樊城 曹仁上疏之信送到许昌时,他所率之兵已入筑水谷道。 当曹操派信使南下,命于禁、阎行督领七军分批入荆州时,曹仁已率大军兵进房陵。 信使抵达筑阳时,曹仁已是中伏兵败,全军几乎覆没,仅以身免逃至谷城。曹操试图追上孤军深入的曹仁,终究是晚了。 逃亡至谷城的曹仁,得见曹操所派的信使,痛哭不已。后悔自己愚蠢,轻信孟达的诡计,以至于惨遭水贼伏击战败,导致荆襄兵马空虚。 继而曹仁向曹操写信,信中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会守好襄樊,不让荆襄局势恶化。 在谷城停留期间,曹仁派人深入筑水河道,搜索流散在山岭间的败军。得知曹仁在谷城,杀出包围圈的牛金率步骑千余人赶来汇合。 就在曹仁继续搜索流散的军士时,文聘乘舟舸奔至襄樊,趁着襄樊城池空虚之际,于夜间焚烧了邓塞的魏军战船。 得知邓塞有失,襄樊有变,曹仁率千余残兵败将,匆匆向樊城赶去。 此时大获全胜的关羽,没有像之前一样着急动兵追击,而是率大军在房陵休整数日,消化斩俘万余人的战果,以及谋划进军的路线图。 房陵,汉军营寨。 大帐内,关羽坐在榻上,捋着长须,与左右谈笑。 “恭贺君侯!” 费祎拱手作揖,笑道:“荆襄之众几近覆没,除了牛金、曹仁外,贼将上下非降既擒,是为大胜之役。” 说着,费祎惋惜而叹,说道:“可惜未得曹仁。若能擒得曹仁,则断曹操一臂也!” 关羽神情自矜,淡淡说道:“若非得有筑水相助,曹仁已被我所擒。然纵使曹仁逃出生天,又有何用?曹仁小子,有勇无谋,得因宗室之故,反被曹操所重。” “今虽抱木浮水而逃,但我料那曹仁亦是丧胆,非是我军之患!” 在关羽眼里,曹家将水平多是稀疏平常,为一将从征或许绰绰有余,但为帅坐镇边区,遇见大将对垒厮杀,能力多半不行。 今时曹仁逃出生天,关羽说不可惜那纯粹是假的。毕竟即便曹仁能力不行,但曹仁作为车骑将军,若能将他擒获,则可送给兄长当称帝贺礼。 但真要说非常可惜,关羽多是无感。如他所说曹仁除了一腔热血的勇武外,其能力平常,无兵略远见,难言为帅。今下被他打得浮木而逃,丧了胆气,曹仁其人已不足为虑。 “君侯虎威盖世,祎敬佩不已。” 顿了顿,费祎问道:“君侯既覆没曹仁之师,却不知今下君侯欲如何进军?” 捋须微思少许,关羽说道:“曹仁所部覆没,江汉空虚。我欲携胜而进,进图襄樊。” “曹仁屯兵襄阳多年,城外城垒坚固。今曹仁所部虽是覆没,但中国势力尚存。君侯携胜而进襄樊,曹操断不会坐以待毙,必会派军南下救援。” 费祎沉吟少许,说道:“祎曾闻襄阳护城之水有百余步之遥,与樊城夹汉水对峙,是为天下少有之坚城。君侯欲图襄樊,怕是不易啊!” 关羽抚须而笑,说道:“大王已命文仲业潜入汉口,乘舟舸焚烧邓塞水师。襄樊无水师互通,图之易也!” 顿了顿,关羽用那威武而带有英气的丹凤眼看向吕蒙,说道:“子明可将你我谋划之略,尽告知与诸君。” “诺!” 吕蒙从席上起身,先是向关羽拱手,继而看向帐中众人,将他与关羽商讨攻伐襄阳的计划全盘托出。 “襄樊二城夹江而立,乃天下少有之坚城。今欲伐襄阳城,决不可循规蹈矩,用寻常之法对之……” 诱曹仁所部出战,设伏覆没其师,仅是关、吕二人此次战役的前奏,二人真正的目的在襄樊二城上。 这么多年以来,曹仁在襄阳外依托山水险要,修建了诸多城垒,配合襄阳城自身的险峻,南汉想用正常的攻城方法破之,多半是不可能之事。 故而关、吕二人为了找到攻破襄樊二城的方法,研究襄樊地理多年,终是让他们找到攻破襄樊二城的方法,即‘围襄阳,破樊城。’之方略。 之前有言襄阳与樊城夹江对立,互有子母城。故而从防守方略上来看,襄樊二城是为掎角之势。然世间之事多有利弊两面,襄樊二城既成于掎角之势,也可说败于掎角之势。 对南方政权而言,襄阳城在汉水之南,樊城在汉水以北。襄阳城既然难打,完全可以绕过襄阳城,直接去打樊城。相较襄阳城的艰险难破,樊城狭窄城小。若能攻破樊城,襄阳城则无坚守之意义。 若是襄阳守将头铁不降的话,南汉也可采取围而不攻的方略,等到襄阳城粮尽,让城中军吏自行出城投降。 但绕过襄阳,直接打樊城却非简单之事! 汉水非是长江天险,北方渡汉水并不困难。打空荆襄阳兵力,在援兵到达前,利用汉水隔绝樊二城,或是打下樊城,才是关键之事。孟达诱曹仁出战,文聘袭烧邓塞之师,这两件事都是在为攻略襄樊做准备。 当然还有一件事,容易被人忽略,即掌握了汉水上游,从襄樊的西面隔绝了曹魏救援襄阳城的道路。 随着吕蒙讲述伐襄樊的方略,关羽背靠在凭几上,神情多有骄傲之色。 今时曹仁将荆襄主力送完,襄樊二城空虚,今下便可采取围攻樊城的计划。一旦樊城被破,后路断绝的襄阳城将会不战自降。 打下襄阳城,作为兄长称帝之礼,不亦美哉! 帐中诸将听着吕蒙的详细讲述,皆已明白接下来的作战思路。 “君侯将二万余众兵出汉水,进围樊城。累恐兵力不足,今下是否让大王发兵增援!”赵累问道。 关羽从榻上起身,在帐中踱步缓行,说道:“凡两军交战,胜负在将,而不在众寡。今曹仁初败,军心怯弱,将三万之卒围贼足矣!” “然曹操益军南下,再向大王求兵,亦不言迟!” “不知诸君可有疑乎?” “请君侯吩咐!”众将起身答道。 “善!” 关羽按剑于腰,沉声说道:“今兵分两路,以吕子明为前部,率兵出筑水至谷城,据汉南等城,下顺襄阳。我率偏军回江陵,尽起南郡兵马舟舸北上,二军汇于鱼梁洲。” “诺!”众人拱手应道。 —— 且不言关羽尽起南郡兵马北伐,在曹仁撤至谷城几日后,许昌的曹操收到了曹仁兵败的消息。 许昌宫内,刘放小心翼翼地走到曹操身前,奉上书信,说道:“陛下,曹车骑书信至!” “战事如何?”曹操手持竹简,淡淡问道。 刘放低着头,不敢答话。 “嗯?” 见曹操似有不满,刘放吞吐半响,说道:“启禀陛下,曹车骑约是败了!” “损失如何?”曹操放下竹简,用那冰冷的眼神盯着刘放,问道。 被曹操凝视,侍从顿感紧张,咽了口唾沫,说道:“除曹车骑、将军牛金及其部下千余人,荆襄之众尽数覆没,荆州刺史胡修降,南乡太守傅方临阵倒戈。” “蠢货!” 闻言,纵是有心理准备,但得知这么大的损失,曹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将手中的竹简砸向刘放。竹简边角的尖锐直接划伤刘放的额头,鲜血径直流了下来。 “陛下恕罪!” 刘放顾不上头上的鲜血,赶忙屈膝下跪,向曹操告罪。 曹操气得站了起来,骂道:“轻信敌寇,恃险突进,遭此大败,曹仁何其愚也!” “陛下息怒!”刘放忍着头上的疼痛,劝道。 “陛下~” 司马懿为曹操拾起竹简,似乎想劝说什么,但却被曹操打断。 “一郡之太守,一州之刺史,万余人之锐尽数被敌所获,荆襄为之一空。孟达诡降,关羽设伏,果真是好谋划!” 曹操踱着步,怒骂道:“织席贩履之辈,无谋寡见,能有此谋划,必又是诸葛、法正等人所献之策。” 曹操虽有兵败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没想到曹仁给他玩了出全军覆没。盖是之前有了准备,曹操怒骂了几下,才将心情渐渐平复。 看了眼额头流血的刘放,曹操说道:“卿且退下养伤!” “多谢陛下!”刘放如出生天,急忙向曹操致谢。 待刘放走后,司马懿上谏说道:“荆州初遭大败,刺史、郡守临阵归降,荆襄骚动不宁,且以文聘动向观之,水贼必谋襄樊。以今下之形势,臣恐曹车骑难以安边,是否欲另选贤将治边平乱。” 听着司马懿诚恳的言语,曹操沉默下来。 近些年来,随着战斗烈度及难度的上升,曹家将能力的缺陷愈发明显,即便他安排出色的副手辅佐,有些时候架不住他们不听。 现在他将招曹仁回京,以今下之状况,谁又可以信任呢? “曹仁久镇襄樊,熟知山水地势。今若另择他将出镇,怕有不识地势之短。” 踱步半响,曹操说道:“今曹仁虽为主将,但却固守城郭;于禁虽是副将,但实为督军作战。如此布置,当无差错。若襄樊有变,朕将亲率大军南下。” 为了显示自己的赏罚公平,曹操说道:“贬曹仁为征南将军,暂行车骑将军之事。” “诺!” (本章完) 第437章谋定而后动 建安二十三年,冬。 武汉,汉王宫。 殿内,刘备裹着外袍,双手放在炉上取暖。随着身体机能的老化,刘备愈发畏寒,尤其是在阴冷潮湿的武汉冬天,刘备离不开炉火取暖。 法正、诸葛亮等谋臣文士坐在炉侧,与刘备隔着不远,君臣和气融融,在那谈论着荆、交发生之事。 法正手里端着热茶,笑道:“大王,关将军大败曹仁,斩俘虏万余级,降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荆襄为之骚动,是为大胜啊!” 刘备嘴角上的笑容难以合拢,说道:“得赖云长及将校于外奋战杀敌,诸卿居庙堂谋划方略,上下齐心之下,是有蛮口之胜。” 说着,刘备话锋一转,说道:“曹操根基深厚,其帐下兵马有一二十万之多。今折损万余精锐,虽是动摇荆襄根基,但却未伤曹操之根本,欲谋襄樊仍多有不易。” 法正抿着茶水,说道:“襄樊城郭布置奇特,樊城得因襄阳而存,襄阳得因樊城而保。以关将军伐荆之略观之,纵不克樊城,但布重兵于外围,绝襄阳与外之联络,耗敌粮辎,待其粮绝。其时日虽久,但终可下城!” 关羽、吕蒙所制定的伐荆之略,从实施上来看有上中下三策可选。 上策,即按关羽、吕蒙二人的计划,下樊城,降襄阳。续而率大军乘舟逆淯水北上,破新野、淯阳,直取宛城,全复荆州全境。 中策,围攻樊城,通过长期的战斗,攻克樊城,降服襄阳。进而观荆州形势,若形势不利,则消化战果,据襄樊二城,以待下次北伐。 下策,攻克不下樊城,通过水陆结合的方式,断绝襄阳与汉北的交通,将襄阳城的物资磨完,从而拿下襄阳。然后通过襄樊二城的连环关系,逼曹魏放弃樊城。 上策战果最大,施行难度最高;中策达到目标,施行难度正常,所耗时间较快;下策虽也是达到目标,但所耗时间至少在一年以上。 关羽、吕蒙二人虽制定出上中下三策,但以关羽的脾性怎会满足于下策,必然以中策为目标。 至于为何不以上策为目标,则是想要达到上策,除了运气外,还要看对手是否连出昏招,从而给己方大量机会。 刘备沉吟少许,问道:“襄樊虽是空虚,但云长举兵而进,曹操必会派遣军士南下,以为稳固襄樊。孤正思是否起大兵北上,助云长破贼,再迎战曹操。” “不可!”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大王举兵北上襄樊,曹操得知必然南下。今曹操于许昌篡位,时与襄樊仅有千余里之遥,中国大军半月可至。两军对垒于襄樊,是为举国之争。” “今下将至深冬,雨水不丰,汉水下降。北骑可从汉水南下,结城垒于襄樊;或是出随城,以兵向江夏。彼时两军之争,战于江汉,步骑列阵搏杀,此为敌之所长,而我之弱也!” 说着,诸葛亮补充说道:“满宠兵出弋阳,向江夏而来。恐大王挥兵北上襄樊,曹操行围魏救赵之策,列步骑于江北,围击大军于江汉,此为家门之祸也!” 刘备将武汉设为首都,靠近前线是为天子守国门,稳固人心之用。然既是天子守国门,必然要承担敌寇叩门之风险。 南方北上中原,除了江淮、襄阳、汉中之外,实际上走江夏,过弋阳三关,可以直接到汝南。刘备布置文聘在江北的江夏郡,其用意则是为他抵御大别山以北的敌人。 今下刘备发主力大军北上襄樊,曹操则可以借武汉空虚之际,效仿围魏救赵之策,从汝南出兵南下,大军兵抵江北,插到攻略襄樊的南汉大军身后,届时刘备唯有撤军保武汉。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难以轻离武汉,除了曹操用兵方向明确,否则刘备绝不敢比曹操先用兵。 若是刘备先用兵,如北伐寿春时,刘备则会让关羽、文聘二人留守江北,犹如左右门神,保护武汉免被曹操偷家。 今时这个位面,虽无刘备越级提拔魏延,让其出任汉中太守之识人故事。但却有刘备深信文聘,委以重任之故事。 文聘初随刘表,后从刘琦,再随刘备。其非刘备元从之将,按道理来说,无法坐镇武汉的北大门。 在刘备迁治所到武汉的前后几年间,不少人劝刘备更替文聘,让张飞出任江夏都督。当时刘备也拿此事问过霍峻意见,霍峻则是言文聘可信,换与不换在刘备。 出乎众人的意料,在刘备与文聘闭门交谈一夜后,刘备直接将江夏军政事务全部交予文聘,信任已与元从将领相当。盖是感受刘备信任,自往后数年间,文聘尽心尽力守着江夏。 “孝直,有何见解?”刘备问道。 法正放下手中的热茶,说道:“启禀大王,正与军师之见相同。大王不可着急动兵,今时大王兵向襄樊,恐曹操后发而动,时将不利我军。” 顿了顿,法正强调说道:“今襄樊之战在于围,而不在于战。关将军将三万之兵进围襄樊,时逢贼军势大,兵力不支。关将军必会遣人求援,彼时大王择选良将驰援便可。” “大王将中军当为后手之兵,谋定而后动,是为将大军之法。凡进军急切,必遭敌寇所趁。” 经过法正多年辅佐刘备,已是发现刘备用兵的特点,尤其喜欢猛冲猛打,没有统帅大军的自觉性。作为君主或是大将,统帅数万之兵作战,怎能轻易地率大军犯险,必须要有进退之策,方可徐徐进兵。 然虽是这么说,道理也都懂。但法正仅是谋士,而非是神,做不到精准猜到敌人的每一步行踪。像之前的寿春之战,因他不识江淮地势,让刘备命霍峻北上下邳,被贾诩、刘晔抓住机会,险些让霍峻无法全身而退。 但也不能这么说,刘晔根据霍峻修筑堤坝的行为,从而建议了封锁泗口的计策。而霍峻则是相信刘备统率大军能牵制住曹操,毕竟他仅是偏军,率两三万人配合刘备作战,从威胁上来看远不如刘备所部。 得益于上次与曹魏顶级谋臣交手的经验,法正不敢让刘备轻动。毕竟刘晔、贾诩、司马懿皆是当世少有之谋臣,若是真的能力不足,怎会得到曹操赏识。 如他之前与霍峻闲聊时,谈及曹魏众人的能力。霍峻言,曹操才能虽不及高祖,但曹魏诸臣中却有比肩三杰之存在。如荀彧、贾诩二人有良、平之能,不容小觑之。 听着诸葛亮、法正二人的劝谏,刘备收起了出兵帮助关羽的念头。 “二卿虽言甚是,今且观云长用兵。”刘备吩咐说道:“派马良为使,令其到云长军中,以为慰问将士。” “诺!” 诸葛亮轻抚羽扇,问道:“大王,曹操于许昌篡位,汉室无主倾衰。大王是为汉室贵胄,宜当早日进天子位,以安南人士民之心。” 刘备多有犹豫,说道:“襄樊、交岭各有战事,继位天子之事,宜当再议。” 说着,刘备补充说道:“交岭战事持续已久,今当让仲邈率军速平士燮。平交之后,由仲邈整治交岭军政,选贤拔能,委派各郡太守。” “诺!” (本章完) 第438章荆交之事 漓江百里,清澈如镜,群峰倒影,半分朦胧,半分清晰,是为人间少有美景。 数叶扁舟浮于江上,顺漓江而下行,水随山转,船随水流,览百里山水画景。 船帘被撩起,霍峻趋步而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望着两岸移动的漓江山水,顿感神清气爽。 “夫君天冷,且披外袍!” 说着,却见妙龄美妾随后,其面容娇丽,姿色出众。被锦衣玉服所裹挟的身子,在细步间可见其诱人身段。 刘兰芝手上搭着锦袍,为霍峻披在肩上,柔声说道:“清晨多冷,夫君当小心着凉。” 霍峻顺势搂住美妾细腰,眺望远山青黛,笑道:“佳人在怀,美景于前,此人生之美事尔!” 刘兰芝靠在霍峻胸上,白嫩的脸上微红,嗅着自家男人的味道,望着漓江山水之景,真是令人沉醉。 霍峻以督领交广战事之名离开武汉,实则带上美妾乘船到始安(今桂林),于漓江玩耍数日,享受着难得安乐时间。 盖或为了一碗水端平,此次出镇交岭,霍峻特意带上了刘兰芝,让她服侍自己,同时享受二人时间,以增进夫妾感情。 说实话,妻妾多看似美好,但若想各个顾及却着实不易。霍峻怜香惜玉,舍不得后宅有怨妇,只得当个时间管理大师,尽量从肉体及灵魂上慰藉妻妾。故而常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因此霍峻时常庆幸自己因穿越之故,精力多是充沛,否则真就当不了时间管理大师。 半响后,听到侍从走动的脚步声,刘兰芝急忙从霍峻怀中挣脱开来,撩起耳畔的碎发,说道:“妾为夫君准备早食。” 霍峻望着远山青黛,松手任由美妾离去,感慨道:“山为眉黛,水为胭脂。漓江山水冠绝天下,世间少有能及也!” 说着,伸了伸懒腰,霍峻吐了口浊气,说道:“今下不知襄樊战事如何?” 交岭战事在官方口中处于焦灼当中,士燮与吕岱、步骘二人对峙。实际上在霍峻南下时,吕、步二人合军压着士燮打,势如破竹。 既有吕、步二人指挥作战,霍峻自无赶赴前线的必要,故而留在漓江后方,边游玩边为二人督护粮草。 数日前,吕、步二人击溃南蛮援军后,向上请命灭士燮,霍峻则是同意,采用霍范之策,正奇配合作战。令霍范浮海率精锐南下,奔袭空虚的交趾治所龙编,配合吕、步二人作战,扫荡交岭。 “都督,有大王书信送至!” 霍熊顺着船梯上至二层,将书信奉上。 “大王书信?” 霍峻嘴角淡笑,说道:“料是襄樊捷报!” 襄樊战事各有献策,霍峻谋划全盘后,因南下交岭之故,已不插手详细方略。多是通过武汉来信,了解襄樊战事进展。 伸手掰开印泥,打开小木盒,取出巾帛。霍峻摊开巾帛,继而浏览信上的内容。 刘备的信约有两三百字,多是叙述前线战事,及谈论法、葛二人对战事的参谋角度,并询问霍峻的意见。 当读到关羽斩俘贼军将士万余人,几近覆没曹仁全军,降服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逼得曹仁抱木而生,着实让霍峻笑了出来。 合上书信,霍峻笑道:“斩俘万余人,荆襄为之一空。大军进围襄樊,需观关将军用兵之略也!” 斩俘万余人,打空荆襄魏军,此役战果不可谓不大。 或许受先秦时期史书记载的影响,或是史官不知兵之关系,后世人对兵马作战数目多有含糊不明。 可以这么说,今下南汉北魏集天下战兵,完全做不到长平之战中史记所记录的秦国发动六十万大军的数目。 夷陵之战,刘备集益州兵马在五万余众上下,被陆逊打得仅以身免后,蜀汉直接凋敝,国家几近崩溃。直到诸葛亮南征迁万余户蛮人入蜀,加之修养四五年,蜀汉才渐渐缓过来。 石亭之战,陆逊、朱桓合击曹休,斩俘魏卒万余人。终曹叡之世,曹魏无力于江淮发起南征。直到司马懿采用邓艾之策,深治江淮才让江淮复苏。 故而自霍峻领兵起,重新阅读史记所载的战史,便感先秦时期的兵马数目谎称严重。可能两三万人便会被记录为十余万之众,七八万之众通过渲染则是四十余万,其中水份之大,令人难以论说。 众史家之中,盖因陈寿处于三国末期,撰写《三国志》时能接触到一手战争资料,或是了解军队详细。故而《三国志》凡有记载的兵马数目,多是可战之兵。 如刘备救徐州时,仅兵千余人及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及刘备至汝南时期,众数千人。 今下曹操手上的荆州仅南阳郡及襄樊,通过行政拆分,得到四郡,户籍人口数目不多。万余人被斩俘,荆襄不为之一空,这才是有假。 荆襄兵空,曹操势必会派兵马南下增援。关羽想要打下襄樊,迎战援军方是重头戏。若被援军击退,之前的谋划将会前功尽弃。 回到船舱内,霍峻坐到榻上,通读书信内容,思虑良久,提笔给刘备去了封信。 信中,霍峻表示可向襄樊派遣援军支援,但今下襄樊形势未明,刘备不宜亲征襄樊。 若刘备欲率兵北伐,霍峻则建议刘备在夏季雨水充沛时用兵。夏季雨水充沛,江汉水位大涨,利于大军北伐,也利于关羽封锁襄阳。 最后,霍峻汇报了下交岭战事,方才停下笔墨。 待巾帛上的字迹晾干后,霍峻命人将书信送与刘备。 待信使出舱后,霍峻吩咐说道:“命船队尽快速度,赶赴番禺!” “诺!” 撩起船帘,霍峻望着漓江山水风景,神情多有不舍,感慨说道:“且待天下一统,再观漓江山水风景。” 岁月流逝,人有衰老,唯有山水不变! —— 且不说霍峻南下番禺,今时关羽、吕蒙已率军士,趁着襄樊空虚之际,水路二军汇合,兵锋直抵樊城,屯水路之兵于鱼梁洲。 鱼梁洲,三面环水,北面依山之半岛。 水涨时节,北面与山互通的低洼之地,会被上涨的汉、淯二水淹没;枯水季节,则会形成可以通行的道路。 昔金口之役后,霍峻曾率军北上,占据鱼梁洲威逼襄樊二城,斩杀李通,迁汉水之民南下。 曹仁吸取教训,采纳朱治的意见,于鱼梁洲上修筑城垒,阻止南汉水师学霍峻那般占据鱼梁洲。然关羽、吕蒙二人抵达时,鱼梁洲城垒已是空荡无人,直接被南汉兵马所据,成为北伐的基地大营。 显然曹仁为了谋取东三郡,又因关羽称病休养之故,少了些戒备,将襄樊外围的驻兵抽调,仅留下守备襄樊二城的兵力。 关羽、吕蒙带手下诸将乘舟,观察襄樊地理水情。 舟舸上,关羽单手按剑而立,其高大魁梧的身姿于甲板上甚是醒目。 关羽按剑而望,说道:“襄樊二城之间水道狭窄,仅七八百步。枯水之时,贼寇搭建浮桥,可与襄阳互通。今下可于樊城之南下营,阻贼援军渡河。” 说着,关羽捋须淡笑,说道:“于城南扎营,不仅可阻二城互通,亦可扬我军之雄武,以威樊城之曹仁。” “赵累、士仁何在?” “末将在!” 赵累、士仁踏步出列,拱手应道。 “士仁为主将,赵累为副将,命你二人领步骑七千,扎营于樊城之南。” “诺!”二人领命退下。 “子明,今襄阳城中兵马粮辎多少,是由何人镇守?”关羽问道。 “启禀君侯,襄阳是为贼章陵太守,平狄将军吕常坐镇。其为南阳博望人,城中有兵约在五千上下,粮辎多少难以深知。然襄阳是为重镇之地,曹仁、朱治旧于此,蒙粗估算之,或可撑一载之久。” 刘表治下之时,襄阳人口之殷实,远超荆州各城,连江陵、汉寿亦有不及。然随着襄阳沦落为军事要地,成为南汉、北魏的角力点,襄阳早已失去往昔的富庶繁荣。 吕蒙指着襄阳城,说道:“昔襄阳城郭多有百姓,然因战事之故,皆被曹操迁至汉北。今城中除军士之外,寡有百姓,城郭是为凋敝尔!” “君侯欲封锁襄阳城,蒙窃以为可在城西南岘山扎营。时襄阳以东为汉水,城北为樊城南营,以西有岘山之营。或虽难断信使互通,但却可绝粮辎入城。” “善!” 关羽微微颔首,吩咐道:“且由子明率兵万人屯于岘山之上,以为封锁襄阳。凡有贼寇欲渡河,必当击之。” “诺!” 吕蒙拱手而应,说道:“君侯,傅方是为旧南乡太守,蒙以为可令其书信诱南乡官吏来降。” “准!” 通过常年的合作,关羽已深信吕蒙才能,对他做事用兵多有放心。 关羽思虑少许,问道:“阎行所部可有异动?” “启禀君侯,阎行畏我军之众,距樊城十余里外下营。应是等候贼寇援军,届时合军南下。”费祎说道。 “可有探得来援主将之人?”关羽问道。 “贼援军主将是为前将军于禁!”费祎答道。 “于文则!” 关羽微微眯起眼睛,嘴里念叨几下。 忽然,关羽捋须而笑,叮嘱说道:“于禁虽威严毅重,持军严整,是为曹操所依仗之大将。其帐下所部为贼精锐之士,诸君还当小心待之。” “诺!” 于禁领兵严整,深得曹操信任,关羽又岂能不知。既知于禁治军水平,关羽则多叮嘱诸将,以免轻敌而遭败仗。 侍从乘小舟登上大船,汇报道:“君侯,侍中马季常奉大王之命劳军!” 关羽微微扬眉,说道:“命人好生招待,某晚些回营。” “诺!” (本章完) 第439章反客为主 建安二十三年,十一月。 关羽屯兵鱼梁洲,困襄阳,围樊城。 阎行虽是西北勇武之将,但畏关羽兵锋,不敢临近樊城扎营,唯屯兵于偃城下寨,等候主将于禁的到来。 半月后,奉曹操之命,统五军南下为援的于禁,终至偃城,与阎行汇合。 偃城,魏军大营。 大帐中,却见于禁捋短须而踱步,其身形精瘦,面容威重,令人难以亲近。 “彦明,今樊城形势如何?” 阎行坐在交椅上,说道:“将军,关羽率大军携胜而进,困襄阳,围樊城,其声势浩大,时麾下有三万之众。末将帐下兵少,恐遭敌击,故不敢轻进樊城,唯屯兵于偃城,以为牵制之用。” 于禁踱步缓行,说道:“此行南下,陛下叮嘱曰,‘关羽智勇双全,令我军切勿轻敌,可胜则取之,不可胜则宜慎战。’将军顾虑全局,现形示威于敌,是为上策。” 阎行领兵作战多年,作为韩遂帐下的大将,又曾险杀过马超,除了勇武外,还有不错的战术军略。 他率大军来南下,得见关羽兵锋正盛,且兵马众多,深知不可力取。故而阎行直接将自己行踪暴露出去,并宣言于禁将大军不日来援,以为牵制关羽用兵。 如他之意,见阎行如此这般,又考虑到曹仁、牛金守城,关羽放弃了强攻樊城的念头,转而修缮起营垒,欲用工事围住樊城,继而统兵与于禁作战 于禁偏头看向阎行,问道:“今襄樊二城形势如何?” 阎行答道:“据车骑将军所派斥候言,襄阳兵有五千,是为章陵太守吕常坐镇,城中有屯粮可支两年之用,无断粮之险;樊城有兵三、四千人,粮草可支七月,由曹车骑与将军牛金固守。” 说着,阎行走到襄樊舆图旁指点,说道:“关羽屯兵于鱼梁洲,分七千步骑于城南下寨,断绝襄樊二城联络。时叛贼傅方以书信招南乡旧吏,南乡郡县多有骚动。” 于禁捋着短须,说道:“关羽用兵悍强,有取襄樊之志,欲动摇荆襄各郡县,以为内外呼应。然关羽之弊在于兵寡,其以三万之众,分兵困南围北,纵有舟舸之利,却也难消其兵寡之弊。” 顿了顿,于禁说道:“我欲趁水贼援军未至之际,率军士南下,挫关羽兵威,以解樊城之围。纵难破关羽兵势,亦可鼓舞樊城军心,送粮辎入城,是为久战之用。” “将军之语,合乎兵家之策。”阎行拱手说道:“行愿从将军之令。” 于禁露出笑容,说道:“某素闻将军善将骑卒,今水贼上岸进犯,是为鱼入浅滩。今欲挫关羽声威,需赖将军统骑卒蹈之。” “诺!” 用骑卒对付上岸的步卒,及那缺少骑卒的南汉,不能说百试百灵,但却可说是明智之举。 于、阎二人汇合,将七军三万之众南下,直扑围困樊城的关羽所部。 樊城虽与襄阳隔江而立,但实际上樊城并不是紧挨着汉水建造。故而在樊城以南,汉水以北有一狭窄地带,是为樊津,用于联络襄阳之用。 关羽进围鱼梁洲后,首件事则就是派士仁、赵累占据樊津,切断二城之间的联系。 故而于禁、阎行率步骑南下,其自然首要去夺汉樊津,或是将关羽驱除出鱼梁洲。先解樊城之围,继而打通与襄阳的水路交通。 十二月,于禁、阎行所将七军,行至樊城北扎营,与曹仁取得联络。 次日,于禁、阎行起七军精锐,进攻樊津营垒。 于禁、阎行二人率步骑两万,分三面围攻樊南营垒。然二人是为宿将,并未直接发兵猛攻,而是修筑起长垒,尝试反包围樊南营垒。 大帐内,关羽与留赞、周仓、关平、马良等人商讨军事。 “报!” 斥候趋步入帐,打断众人的讨论,拱手说道:“启禀君侯,于禁、阎行二人率步骑两万,分三面围攻樊南营垒,军士进围三层,分筑长垒,似乎有久围樊南营垒之意。” 此语一出,帐中多有议论之声。 关平不解于禁其意,问道:“父亲,于禁不攻樊南营垒,反而修筑长垒是为何意?” “对啊!” 留赞多有迷糊,说道:“不破樊南营垒,何以通樊津?不通樊津,何以与襄阳联络?于禁之术是为何意?” 对于二人的疑惑,关羽眼睛微眯,威色顿升。 捋着黑白参差的长须,关羽冷笑说道:“于禁之举是为反客为主之策,分筑长垒,反围樊南。待长垒筑成之时,樊南营垒则难危及樊城。今下于禁必观我军动静,施以方略对之。” 说着,关羽推测说道:“樊南低洼,凡汉水大盛之际,常淹没樊南。今于禁之策,是有逼我军撤离,不攻而自下樊津之意。” 不得不说于禁聪明,面对关羽的围城打援,他反手将樊南营垒围住。一旦樊南营垒被围住,则就失去了威胁樊城的作用。关羽对樊城东、南两面的包围,则瞬间被瓦解。 且樊南地带低洼,雨季之时,汉水常会淹没樊南。今下于禁不急不躁,选择修筑长垒,既有消除樊南营垒的威胁,又有借汉水逼士仁挪营,不战自下樊津之意图,可谓一石二鸟。 关羽从榻上起身,感叹说道:“于禁行阵三十余载,久历战事无数。今之策略意义深远,果为曹操所重之大将。” 人总是在对抗中进步,仗打了二、三十年,不仅关羽、张飞有进步,曹魏的于禁、夏侯惇等将都在进步。毕竟于禁能被曹操所器重,总有几把刷子。 “既如父亲所言,于禁筑以长垒,有反客为主之意,那我军将何以对之?”关平问道。 “何以对?” 关羽瞪了眼懵懂的大儿子,加重语气说道:“今于禁修筑长垒之举,除非出兵毁之,则无他法可破!” 对于大儿子关平,关羽多有怒其不争之感。 跟了自己十几年,关平在军略上几乎是不开顿。以关平之才,关羽自感其仅能为将,听命主将从事,无法单独领军作战。 反观其弟关兴,年少有识,饱腹经纶,深得军师诸葛亮所器重,张昭更是盛赞关兴日后能位列三公。 得到这么多人赏识的关兴,今年就被蒋琬举荐为孝廉,并被刘备拔为侍郎,行走于宫府之中。 盖是感受到关羽的心情,关平悻悻而笑,说道:“小子浅薄,多谢父亲教导。” “君侯!” 马良拱手说道:“于禁将七军来袭,我军分屯南北,敌众我寡,今下当不可力战之。以良之见,何不如向大王求援。及援军兵至,合军击之,则于禁必败!” 关羽手按剑柄,淡然说道:“于禁修筑长垒,我军若是不战,不仅有伤军心,且还大涨贼军士气。今出营击之,或虽不敢言大胜,但却可破敌筑长垒之计。” (本章完) 第440章挫敌之势 樊南开阔河滩,距汉军营寨数里外,却见魏军士卒持锹握锄,在将校的指挥下,进行土木作业,欲筑起长垒,用于封锁樊南汉军。 于禁为了防止樊南汉军出击,早在长垒之外布设鹿角,且派有军士带甲巡逻,以防士仁、赵累忽然杀出,破坏长垒。同时他还在鱼梁洲大营外布设斥候,密切监视关羽动向。 于禁与阎行并肩而行,边巡视长垒营造,边讨论布防细则。 阎行时不时张望汉军营向,问道:“将军修筑长垒,是为反客为主之计,令关羽处于两难之境地。然不知将军何以断言,关羽必会领军出战?” “呵呵!” 于禁负手背腰,笑道:“关羽虽智勇双全,是为天下之名将。但性情自衿,常傲视他将。今反客为主之策看似精妙,但却难逃关羽双眼。欲破解此策,唯出兵战之,从而捣毁长垒。” “故而再以关羽性情观之,其既知我之方略,安会坐以待毙?其势必会起兵马来击,阻缓我军修筑长垒。” 继而,于禁抚着短须,笑道:“且若关羽据营不出,坐视我军垒成,亦可解贼军夹击樊城之势。及樊城围解,寻机逼退水贼,届时荆襄安也!” 盖或是老对手的缘故,于禁深知关羽为人及用兵风格,即是有进无退,且敢于迎难而上。今岂会因自己兵多就弃战不前,其必然是率军出战,以破自己的长垒之策。 “嘚!” 言语间,只见斥候策马扬鞭,勒马停至于禁面前,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关羽亲率精锐五千出鱼梁洲,直往樊南而来。” “关羽果然出兵!” 于禁兴奋地捶了捶拳头,说道:“彦明从之前布置,你率步骑精锐前往迎战,我率军士压阵,且提防樊南贼军出战。” “诺!” 阎行牵过战马,轻松翻身上马,持握长槊,喊道:“击鼓出兵!” “咚!” 顷刻间,鼓声如雷,旌旗纷动。之前早已列阵以待的魏军步骑随令而动,从长垒营地鱼贯而出。 魏军阵列严整,刀盾、长矛、弓弩等长短兵器应有尽有。军士或平举盾牌,聚盾成墙;或是斜持长矛,合枪成林,在阵中的鼓声中趋步而行。 阎行则是持槊挽缰,策马当先。同他左右的还有二千魏骑,马踏河滩,蹄声如雷,震荡着整个战场。 汉军步骑同样不凡,且不言阵容严谨,汉军则将战车置于外,长矛、弓弩手列阵于中,车步骑三队在关羽的指挥下,军士有序而行。 车阵者,起于卫青北击匈奴。时漠北大战,卫青深入草原上千里,遭匈奴单于伊稚斜围击,卫青则以战车环绕为营,与匈奴逆战,终大破伊稚斜,是役斩俘数万。 常人道言,汉武得卫、霍而破匈奴,却寡有人卫、霍二人强在何处! 卫、霍之所以强,除自身军事才能之外,更多是强在革新了战术之上。 霍去病为中华重新定义了骑兵战术,快速机动,长途奔袭,迂回纵深,穿插包围,直接用匈奴人的方式击败了匈奴人。 卫青则是胜过霍去病多些,他为中华革新步骑车三者的协同作战方式,历经二千多年,纵至明清时,车阵依旧未衰。故欲以步击骑,非车阵不可行之。 关羽于南郡治兵练武多年,为了北伐襄樊,可谓殚精竭虑。考虑到北魏那令人敬畏的骑卒,其早就让军士车阵,专为克制骑卒之用。 鱼梁洲与樊南不远,关羽出击毁垒,自是将车辆外绕而行,步卒居于中,骑卒游弋于后。一旦遭遇围击,战车就地固定,步卒就地迎战,聚拢骑卒。 今汉军簇拥着‘关’大纛击鼓而进,因为保持队列整齐,多是行进缓慢。而那阎行所率骑卒行动迅速,几个呼吸间,杀到汉军车阵之前。 见到犹如潮水般,奔腾而至的魏骑,汉军军阵响起军鼓之声,外围战车紧忙聚拢,将校招呼阵内汉军弓弩手上前搭弓射箭。 “射!” 阎行双腿夹住马腹,沿着车阵外围奔驰,拉弓上箭,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瞄准阵后汉卒。只见箭矢破空而出,当头命中迁移战车的车兵。 紧接着,破空声乍现,数百根箭矢从骑队中飞射而出,或射到战车上,或射中泥地。不乏有箭矢越过战车射中汉卒,引起军士们的哀嚎。 “射箭!” 魏骑抢先奔射后,车阵内的汉卒遂以步弓重弩反击。在汉军令旗的挥动下,汉军箭矢纷纷飞射出去,箭矢划破天际,密集的箭矢,带着呼啸声,犹如蝗虫般扑向魏骑。 却见上一秒还在奔驰的魏骑,下一秒直接扑倒在地。箭簇破甲,鲜血飞溅,尘土飞扬,战马嘶鸣,骑卒哀嚎,人马倒地。如此情景则吓得魏卒急忙勒马止步,不敢进入弓弩射程之内。 望着阎行挽着缰绳,神情多有凝重。车阵专克骑卒,他多是知晓。今关羽以车阵迎敌,自方则难以施展骑卒之优势。 “来人,命人告知前将军,言关羽以车阵进军,我军骑卒难用,需用步卒击之。” “诺!” 在斥候奔走后,魏骑畏惧车阵之利,汉军蓄势待发。故而仅以弓弩袭扰,不敢深入车阵。 就在魏骑不敢进据之时,关羽甚是大胆,直接向命止步的车阵前行。止步于射程之外的魏骑,则是渐渐散开,不敢阻挡关羽所统的车骑。 今下之情形,汉家车骑在内行进,魏家骑卒在外随行。 阎行将关羽以车阵出击的消息,送到率军压阵的于禁手上,其之神情多有玄妙。车阵、水贼二词,让他不禁想起了上一个与他采用车阵对决的将领。 非是他人,是为以背水列阵,一战成名,威动天下的霍峻。 护军浩周见于禁神情游离,提醒说道:“将军,关羽以车阵而进,我军骑卒难犯。今阎将军请以步卒支援,以来围困关羽所部。” 于禁回过神来,沉声说道:“关羽将五千精锐出战,其以战车为屏,弓弩、长矛、骑卒布于内。今若轻发军士围击,若受挫于车阵,遭致水贼各部合击,则我军将败矣!” 于禁使用反客为主之计,试图逼关羽出营作战。关羽如于禁之意,甚至亲率兵马出阵。然关羽岂是无备之人,他利用车阵的特殊性迎战于禁。 如果于禁欺负他兵少,率大军围击。那么关羽将会用车阵再教于禁一次,告诉他见到车阵别乱上。 此时那情形则如于禁所言,他所部兵马受挫于车阵。吕蒙、士仁及鱼梁洲汉军可不会错过良机,必会各发兵马大败于禁。 十几年前,因夏侯渊狂躁轻进,所部被霍峻以二三千兵马压着捶。吃一堑长一智下,他回国深思战事经过,及得曹操指点。于禁已有成熟的应对车阵方法,今下断不会如关羽之意。 浩周面露难色,说道:“敢问将军,今不以步卒围击关羽,当用何家之法以破车阵?” 于禁沉吟少许,说道:“车阵是以战车绕之,其之弊在于战车。战车可用于平原、河滩之地,若在沟壑、山林、丘陵则难用之。今关羽以车阵进之,当让军士挖掘沟壑,以阻水贼车阵行进。” 车阵既由战车构成,必然兼有战车的利弊,岂能仅有利而无弊? 战车兴于春秋之时,因步卒方阵的兴起,战车的作用渐渐降低。且同时期骑卒的崛起,更加挤压了战车的生存空间。在战场上,战车渐渐沦为后勤工具,难当大任。 卫青所革新的战车战术,实际上拾起了战车具备就地防卫的特性,且可作为运输工具使用。 因此车阵依旧具备战车的弊端,即不在平地打仗,将战场移到山地、丛林或人为创造障碍,都能变向地破坏车阵的使用。故而于禁挖掘沟壑之策,却能阻止关羽用车阵行军。 即有了于禁挖掘沟壑,阻止关羽行进的命令。修筑长垒的军士,舍弃了当前的任务,在将校的带领下向东而行,欲在关羽必经及退路上挖掘沟壑,试图从东西包围住关羽。 紧接着,于禁命浩周坐镇长垒,监视樊南汉军。他亲率军士掠阵,迎战关羽所部。 不一会,魏军挖掘沟壑的举动,及于禁亲临战场的消息,则被汉水舟舸上的斥候所知,从而告知关羽。 “父亲,据斥候言,于禁命将士于东西两面挖掘沟壑,欲阻我军进退,今当如何应对?”关平说道。 闻言,关羽神色微沉,说道:“于禁能识为父进军之意,且能破车阵之精髓。其有方略,绝当不容小觑。” 持槊而思,关羽说道:“于禁识我计策,调长垒军士东进。今可让士仁、赵累率部出战,以为袭击长垒军士。” 关平神情略有担忧,说道:“父亲,于禁调军士东进,但樊城之中及长垒贼军,其数目不少,恐难成果也!” 关羽捋须淡笑,说道:“为父自有安排,速去命斥候知会士仁、赵累二将。” “诺!” 即在关羽的吩咐下,汉军车阵似乎畏惧己方后路断绝,则从原路退去。于禁、阎行率步骑紧随其后,其间双方用弓弩不断对射,干扰对方的行动。 通过水路传递军情后,樊南营寨收到关羽的军令,士仁、赵累各率兵马出动,向长垒工事发起进攻。坐镇长垒的浩周率魏卒出击,主动应战士、赵二人。 今下樊南的形势陷入对峙当中,于禁、阎行盯着关羽,浩周率军迎战士仁。双方各有手段,但却因各种原因,都未形成优势。 然在双方各部纠缠之际,吕蒙率军从汉南渡过汉水,从西边登岸,杀向长垒魏军。 此时长垒魏军被于禁不断抽调,加之士仁吸引浩周的注意力,长垒已是空虚。 “快!” 吕蒙骑在战马上,手持汉剑,策马高喊,说道:“杀入敌营,捣毁长垒。” 吕蒙是为关羽后招,其屯重兵于襄阳外。今欲出战捣毁长垒,关羽又岂能忘记吕蒙。今日关羽本想自会毁长垒,但考虑到形势之变化,只得由吕蒙出手,他来吸引敌寇大部的火力。 至于士仁的话,其长期暴露在于禁眼中,注定无法胜任奇军的角色。 “杀!” 汉军以弓弩开道,轻甲在后。留守的少量魏卒见之,多有败逃,不敢阻拦。汉军势如破竹,突入长垒之中,长垒周围凡能着火之物,皆被火把点燃。 盖因冬季干燥,用于修筑长垒的木材被大火所燃,浓烟滚滚升起。 樊城南楼上,曹仁得见长垒被突,大喊说道:“牛金,速率骑卒出城,袭击入垒水贼。” “诺!” 牛金粗着嗓子,答道。 在曹操布置中,曹仁守城,于禁出战。今见长垒受袭,曹仁也顾不上那么多,当即让牛金率骑卒出城,击退突入长垒的吕蒙。 大门开启,牛金一马当先,率三百骑卒直奔长垒。 此时的吕蒙与军士破坏长垒,尽可能斩杀魏卒,焚烧物资木料。 侍从策马而来,喊道:“将军,贼将牛金从樊城中杀出,所将骑卒众多。我军外围游骑无法阻挡,已被击散!” 吕蒙望了眼东面,问道:“阎行可有回师?” “回了!” 侍从神情紧张,说道:“东面烟尘滚滚,应是骑卒奔驰之貌。” “走!” 吕蒙望了眼被浓烟四起,土堆四散的长垒,今日之目标已成,无贪功之心,便招呼军士撤离。 随着鸣金声响起,千余名精锐步卒逐渐集结在吕蒙身侧,向岸边靠拢撤离。 然就在各部军士仓促登船时,吕蒙身边亲卫们忽然连声惊呼。 “骑敌来了!” 吕蒙抬头望去,却见牛金将骑奔袭杀来。 望着即将登船撤离的吕蒙,牛金指着‘吕’旗,怒声喊道:“射箭,朝水贼旗帜射箭!” 十几支箭矢破空飞来。 亲卫箭步向前,举起大盾为吕蒙遮挡。大部分箭矢不是射空,就是被盾牌所阻。然而却有一支射来的速度太快,在亲卫举盾之时,冷箭掠过盾牌,射中吕蒙的左臂,箭簇透过甲片,深深扎进了他的臂膀肌肉中,殷红的血液溢了出来。 “啊!” 吕蒙捂着左臂吃痛一声! (本章完) 第441章吕子明刮骨疗毒 汉魏两军纠缠至黄昏,终以吕蒙左臂中箭为终点,双方各自罢战回营。 鱼梁洲,汉军城垒。 大帐内,关羽卸甲落座,神情既有欢喜,又有忧愁。 马良为关羽倒了盏茶,庆贺道:“君侯以寡击众,焚烧长垒,挫于禁兵锋,当可喜可贺啊!” 关羽端起茶盏,说道:“今日之役,仅为小胜,不足挂齿。反倒于禁有破我车阵之法,倒是令人烦躁。欲破于禁所部,需另寻他法。” 马良沉吟少许,说道:“君侯,良素闻车阵之妙在于进可攻,退可守。待敌疲惫,发骑卒攻之。今君侯之车阵,因兵力悬殊、骑卒缺乏之故,仅有守而无攻,若能增益缺漏,或可兵破于禁。” “嗯?” 关羽略有惊讶之色,问道:“我与季常相处多时,不曾闻季常深知兵家之学?今评车阵之语正中纰漏,正合我之所思也!” “于君侯之前,良岂敢自言知兵!” 马良捋着断须,笑道:“车阵攻守之语,是为良从霍督左右时,听霍督耳提面授,晓得其间几分玄机。昔霍督背水败贼,以车阵为守,令士将军将骑,趁敌空虚不备之际,入阵而蹈之,方大破贼军。” “今君侯帐下虽有留将军此等万人敌,但却长于步战,而短于骑战。以在下之见,君侯不仅缺少骑卒,亦缺骁勇骑将。君侯虽是勇武,但今时不同往日,君身为大将,岂能轻将骑卒冲杀?” 关羽微微颔首,认同说道:“以当下之兵,虽可与于禁不分胜负。但若想胜之,却也着实不易!” “君侯若是不弃,良愿代君侯归京,向大王禀明细情,增兵支援襄樊。”马良说道。 关羽放下茶盏,说道:“季常回京禀明军情,且带子明同回。” “这是为何?” 马良不解细情,问道:“莫非子明将军不便领军作战?” 关羽微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出战,子明奉命袭烧长垒,功成归营时,左臂不幸中箭。左臂受损,不便出战,我欲让他暂回武汉调理。” “可!” 不待马良话说完,却见左臂受伤的吕蒙,半袒衣袍,脸色不满,快步入帐。 得见吕蒙前来,关羽起身上前,关切说道:“子明臂膀中箭,何不好疗养?j今前来入帐,不知所为何事?” 说着,关羽看向尾随的医师,责问说道:“你怎可让吕将军轻易走动?” 吕蒙接过话头,不满说道:“此事与医师无关,不知君侯何故让蒙回京?” 关羽拉着吕蒙入座,说道:“因见子明左臂受伤,恐临阵冲突不便。故欲让子明回京疗养,待伤势痊愈后归营。” 吕蒙情绪激动,说道:“君侯谋取襄樊,近在眼前;凡取了樊城,即当乘舟舸北进,先下宛城,进望许昌,匡扶君上,兴复汉室。今蒙岂敢因区区箭伤而误国之大事?” “我欲留于军中,竭尽忠心,上报大王知遇之恩,下答君侯授书之义。” “这~” 关羽欲劝又止,不凡说是吕蒙,纵他受箭伤也不愿归京调养。 犹豫少许,关羽看向吕蒙肩膀上的箭伤创口,只见箭簇紧紧入肉,皮肤之上的箭杆被削去,伤口被清水冲洗过,殷红的鲜血微溢出,创口的血肉有发红发紫之貌。 关羽问道:“张医师,吕将军箭伤如何?不知严重否?此当如何医治?” 张医师是为张珉,其为荆楚名医杜度弟子。之前因寿春瘟疫之故,霍峻不仅撰写控制疫病的书籍,还有上疏刘备建议将军医集中到武汉进修,学习深层次的医学典籍,以帮助军队处理伤兵。 张医师因天赋之故,得被讲课的杜度赏识,传授毕生所学。今在南郡都督区之中,张医师的医术是为翘楚,且尤善治理箭伤。 张医师指着伤口,说道:“此为弩箭之簇,簇尖有倒刺,今已深入骨髓,故不可轻易拔之。凡拔之创口必然大裂,鲜血淋漓,则难以止血。且我嗅箭簇气味,似有用金汁所浸。” “今若不早治,金汁之毒,当侵入伤口,必损伤臂膀,进而必坏性命。今若要治,必当用割开皮肉,驱除箭簇,并刮去金汁之毒。继用针线缝之,敷以金创药,方可痊愈。” 关羽捋着长须,说道:“以尖刀割裂血肉,岂不疼痛万分?” 张医师点了点头,忧虑说道:“甚是疼痛,故而某治箭伤时,常让多名壮汉控其身躯手脚,灌以酒水。令其酒醉无感,再施用尖刀取簇。” 关羽笑道:“此为凡夫俗子,若某不幸中箭,何需外人控身躯?” 张医师看了眼关羽,则多是无语。箭中在吕蒙身上,你自可这般说。 关羽看向吕蒙,说道:“子明既欲留在军中,需取簇刮骨肉,以去金汁之毒,不知能忍否?” 吕蒙心多有畏,但为了不让关羽小瞧自己,硬着头皮,说道:“如君侯所言,蒙岂能畏之?今且持酒来,容某饮用几口,酒意上涨时,请张医师操刀,为某取簇疗伤。” 关羽捋须而笑,说道:“不知子明可需对弈以分心神,缓解创口之痛否?” “对弈?” 吕蒙差点没反应过来,今下他要挖肉取簇,恐怕疼得都无法集中精神,还能对弈? “不必!” 吕蒙神情从容,说道:“不知君侯能否在某身侧,以防有某手脚颤动。” “善!” 说干就干,吕蒙喝下几口酒,既为壮胆,又为麻醉自己。 张医师取出刀具,先将尖刀在火上炭烤,以至刀身滚烫,方才抽离。 吕蒙看着那明晃晃的刀,纵是酒意渐上涌,但也下意识咽了几口唾沫,心里不由发毛。 张医师仔细观察伤口,见吕蒙老盯着伤口,说道:“请将军转过头去,若见刀具割肉,血流不止,恐会更加疼痛。” 此时,关羽起身站在吕蒙身侧,因吕蒙跪坐,故而头至关羽腰干。 “来!” 关羽按住吕蒙的双肩,吩咐说道:“医师可动刀也!” 不待吕蒙说什么,张医师持尖刀直接割开皮肉。伤口裂开的疼痛,让吕蒙面容扭曲,紧咬着牙齿。 紧接着,吕蒙就感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自己的肩膀上挖了挖,疼得他身躯颤抖,想将手抽离开来。 关羽感受到吕蒙的剧烈疼痛,直接双臂发力,将吕蒙死死固定在榻上。且见其身体扭曲挣扎,上前用双腿别住吕蒙,让他无法挣脱控制。 吕蒙感受到关羽的靠近,直接用头扑在关羽的腹部,进而咬住绿袍。 头上疼痛流汗,身体扭曲挣扎。但因关羽的巨力控制,却无法挣脱,只得任由张医师开肉取簇。 关羽渐渐地感觉吕蒙不在挣扎,反而趴在身上,不禁感叹吕蒙不愧是自己看重之人,居然如此无畏! 大帐中的动静,吸引了大批将校观看,马忠、关平、周仓见张医师取出箭簇后,还割取周围的血肉,鲜血淋漓,看得他们头发麻,嘴里吸着凉气。然而失色归失色,但却看着他们津津有味。 血肉被刮走,张医师改用针线缝合伤口,看得众人吸气而叹,胆小者掩面不敢直视。 这般操作,却也让吕蒙在关羽怀中再次挣扎。关羽不得不发力控制住吕蒙,且用言语安慰,告诉吕蒙快好了。 少顷后,张医师清洗伤口,为吕蒙敷上金疮药,扎上干净的麻巾,这才结束了刮肉取簇的操作。 “吕将军,箭簇已取出,注意勤换药贴,不宜动怒。” 关羽拍着吕蒙的肩膀,笑道:“子明刮骨疗毒,真不愧为大丈夫也!” “吕将军英武!” 众将校入帐,拱手敬佩吕蒙不畏疼痛的勇略。 吕蒙头冒冷汗,脸色惨白,勉强向众人笑笑。他可是知道自己刚刚疼晕过去,继而又被疼醒过来。今时若没关羽控制,他早就出洋相了。 关羽贴心地为吕蒙披上衣服,说道:“来人,送吕将军回营休息!” “诺!” “子明近日当好生休养!” “多谢君侯!” (本章完) 第442章立誓破贼 建安二十四年,春。 汉王宫,议殿。 殿内,女姬拨弹箜篌,男乐轻敲钟鼓,其声喤喤,其音将将,是为歌舞之音。 长袖飘起,展臂扭腰,歌姬轻佻,面容妩媚。舞姿绝伦,无不与乐声契合。 聚酒千钟,侍从分斟;烹肉于鼎,庖丁割肉。 八佾舞于庭,钟鸣而鼎食。君臣对饮,赏宫廷之礼,是为君臣其乐之宴。 刘备时而与诸葛亮笑声攀谈,时而举酒樽与诸臣对饮,神情多是欢乐! 望着殿中翩翩而舞的歌姬,刘备捋着少且泛白的胡须,问道:“孔明,此是否为八佾之舞?” 诸葛亮手持羽扇,笑道:“此当问糜君!” 糜竺放下酒樽,拱手说道:“大王征战三十载,奔波于中原。今时局渐稳,当可安享歌舞之乐。故竺斗胆益二佾之姬,以为大王奏舞。” 刘备捋须而笑,说道:“子仲所编排歌舞甚是不错,但八佾之舞恐有所越制。” “不然!” 闻言,糜竺露出笑容,说道:“曹操篡逆于许昌,今中汉已失天下,唯季汉当兴。今之天下除大王之外,敢问何人可兴汉室?” “以臣之见,大王不仅可享八佾之舞,甚至效世祖皇帝旧事,进天子之位。继而季兴汉室,克复中原,还于旧都。” 见殿中众人陆续望了过来,连那殿中的歌姬、乐手都停下了动作,甚是寂静。 刘备咳嗽几下,说道:“曹操虽篡位于许昌,但天子仍在中国。孤德行浅薄,岂敢谮居大位!” 说着,刘备示意殿中歌姬,笑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今曹操于许昌接受刘协禅让,继而定都称帝。作为他的老对手,刘备又怎会没有称帝之念? 为何拒绝不称帝,盖受限于刘备身份与昔日政治言论。 彼时刘备为了对抗曹操,高举衣带诏与奉天靖难的政治口号,立下了忠于刘协的口号。今下刘协没死,刘备顺势而称帝,岂不违背了他之前立下的g? 当然这些都不是大的问题,大的问题则是要做通刘备的心理工作,让他心甘情愿称帝。 诸葛亮抚扇而微思,似乎已有了劝谏刘备称帝之语。 歌舞间,侍从凑到主榻旁,说道:“启禀大王,马侍中奉左将军之命从襄樊归京,欲向大王上报战事。今已在殿外等候,听命大王吩咐。” “哦?” 刘备挑起眉毛,惊喜说道:“襄樊久无战报上禀,孤正欲派人北上。今季常奉令归京,或可了却孤一桩心事!” “来人,速请马良入殿问话!” “诺!” 见刘备要接见马良,侍从甚有眼色,挥着手示意殿中歌姬停下舞蹈,让她们何及乐手退下,留出空间予南汉君臣议事。 少顷,却见白眉士人,身着儒生服饰,行举有度,径直入殿,向刘备施礼问好。 “臣马良拜见大王!” “免礼!” 刘备招呼左右为马良奉坐,说道:“季常从襄樊而来,不知今下战事如何?” 马良跪坐于席上,说道:“启禀大王,自君侯大败曹仁于筑水后,曹仁、牛金率残兵退守樊城。君侯趁胜而进,屯兵于鱼梁洲,南困襄阳,北围樊城。” “曹操遣于禁率军南下,君侯与其对垒数次,然因少兵缺骑之故。致使君侯难以击败于禁,故而双方胜负未分,对峙于樊城南北。” “至于襄阳之城,其由贼章陵太守吕常坐镇,君侯已从水陆围困襄阳,令其与汉北贼军断绝音讯。……” 说着,马良向刘备躬腰,说道:“君侯少兵缺将,困襄阳有余,但欲败于禁却有不足。今君侯命良回京拜见大王,恳请大王益兵襄樊,调猛将锐士北上,协助左将军北伐。”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云长与卿之意,孤已知之。然不知云长所求兵马数目,可有详细之数否?” “回大王!” 马良拱手说道:“君侯言于禁帐下多骑,尤以阎行所统骑卒最为精锐。君侯欲求猛将为先锋,统率良骑迎战于禁。至于兵马数目,君侯言少则五千,多则万余人足矣!” “善!” 刘备捋须而思,说道:“季常奔波多有辛苦,今且退下休息。容孤点将调兵,不日随卿一同北上。” “多谢大王!” 马良趋步告退,缓缓出殿。 待马良退下,刘备环视殿中将校,问道:“今襄樊战事紧急,左将军帐下少骑缺将,孤欲增兵益之,不知谁愿领兵北上?” 刘备话音未落,却见一名武将立刻从案后而出,其面容刚毅,臂膀宽硕,身材魁梧,观其体格,是为少有之将。 “臣德自归降大王以来寸功未立,却因大王恩宠,拜将军,受封侯爵,故德多有惶恐,欲思报大王久矣!” 庞德拱手而拜,说道:“今左将军缺兵少将,德自料长于弓马,且知阎行深浅。德愿为大王将兵,擒杀于禁、阎行,献于大王麾下。” 自汉中之战尾声,黄忠、赵云袭取粮寨,其间黄忠擒获庞德。刘备主动招降之下,庞德则是归顺刘备。 几年间,庞德虽无功绩傍身,但刘备却待其颇厚,拜为平贼将军,受封关内侯,故而多有外人非议。如此言论之下,庞德渴望建功立业,以来汇报刘备之恩。 见庞德请战,刘备神情欢喜,正欲答应之时,却见诸葛亮使眼色。出自君臣相处多年的配合,刘备沉默不答,是由诸葛亮讲话。 诸葛亮故作犹豫,说道:“亮本不相疑将军,但将军旧主马超与胞兄庞柔皆在曹操帐下任职效力。盖大王仁德信义,当不猜忌将军。然亮恐朝野诸公会因此而生谣言,此不利将军也!” 闻言,庞德提起下摆跪地,神情真挚,拱手说道:“我自汉中投降大王,每感恩德,虽肝脑涂地,德亦不能报之。” “旧主马超,有勇无谋,是为利益熏心之徒。今归降曹操,助纣为虐,德与其已是恩情断绝,再无瓜葛。胞兄庞柔不识明主,德与其虽血亲之近,但君王在上,岂能因私而忘公。” 说话间,庞德用力叩首数下,直至额头破皮出血,说道:“德每感大王之恩,岂敢心怀异念。今请将兵出战,是为报大王之恩也!” “将军何以如此?” 见其言语诚恳,情谊真切。刘备急忙下阶,扶起庞德,说道:“将军忠义之心,孤岂能不知。孤准将军出战,率万人北上,支援关将军。” 诸葛亮顺势离榻,向庞德拱手致歉,说道:“亮言语若有触犯将军,当请将军勿怪!” “不敢!” 庞德答道:“军师所言是为人之常情,德岂能怪之!” 顿了顿,庞德向刘备立誓,说道:“汉王知人善任,恩信臣下,将兵百万,威震天下。曹操是为篡逆之徒,奸诈之贼,我宁为汉王鬼,亦不为贼人之将也!” 刘备握住庞德双手,感慨说道:“孤知君为义士,却不料竟如此刚烈。” “来人,令明不日出征,今孤于此敬将军一樽。” “臣谢大王赐酒,是役必破贼军,斩俘于、阎二人,以报大王之恩。” 庞德端过酒水,情绪甚是激动,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彩!” 刘备露出赞赏之色,说道:“孤于武汉静候将军之捷报!” (本章完) 第443章即汉帝位 宴散人归,兴尽而返。 黄昏时分,刘备留诸葛亮于宫中论事,在宫苑走廊间散步。 刘备负手背腰,问道:“令明是为义士,孔明何以故主胞兄之事疑之?” 诸葛亮持扇缓行,说道:“世间知人难,庞令明既能归降大王,何不能归降曹操?” “庞德旧从马腾,后随马超,加之胞兄庞柔在中原,岂能不防备一二?” 说着,诸葛亮目光微凝,说道:“或如大军危急之际,贼人以旧情说庞德。亮恐庞德难受蛊惑,致使率军降曹,从而崩坏战事。今日我以旧情逼之,让其立誓而奋战,是为让庞德顾虑名声,而不敢降曹。” 庞德虽入汉数年,但与诸葛亮少有接触。 纵然庞德被刘备盛赞为义士,但作为政治家的诸葛亮可不会因此而轻信庞德。尤其是在北伐襄樊这个特殊的时刻,诸葛亮自然要稳妥行事,确保庞德的可靠性。 且诸葛亮那番言语,既是对襄樊战事的负责,也是对庞德个人的负责。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感叹说道:“孔明智虑周全,孤不如也!” “不敢!” 诸葛亮持扇而笑,说道:“纵论识人,亮不及大王,亦不如仲邈。大王以诚待下,慧眼识才,所拔之人,多是为国之贤才,臣安能及也?” 在赏罚公平上,刘备或许因个人情谊,无法做到一视同仁。但刘备在识别人才的能力上,纵曹操亦或难及。英雄不问出处,贤才专委大任,此语在刘备身上得到贯彻。 “呵呵!” 听着诸葛亮的盛赞,刘备嘴角微微扬起,说道:“如仲邈《马说》所言,世间千里马众多,而少有伯乐,今欲发掘贤才,需持心待之,察其才略,提拔用之,试其才略,方可知其深浅也!” 见刘备情绪愉悦,诸葛亮趁机问道:“今汉室衰微,天下无主,大王何故迟疑,不愿继天子之位?” 闻言,刘备面露迟疑少许,如实说道:“孤以灭贼为己任,时常言除贼拥汉。今天子未亡,而孤却因此而继位,恐因此而他人非议。” 诸葛亮微微蹙眉,说道:“大王何不见张裕妄言之语,其闻曹氏篡汉,言‘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之语。大王闻之而大怒,不顾臣之规劝,令人而捕杀之。” “此事虽小,但却可见曹氏篡汉,致使人心散乱。大王不继帝位,又何以安天下人之心乎!” 益州盛行谶语,张裕是为蜀中士人,精通谶语。昔北伐寿春时,他与周群皆不看好刘备北伐寿春,周群告诉诸葛亮言北伐有危,小心北伐;张裕则是当面告诉刘备,不可争寿春,军必不利。 刘备因疟疾而撤军,大将鲁肃病故于江淮。张裕就此事与益州旧臣谈论,讥讽刘备用兵无能,宣扬自己谶语之灵验。故而刘备心中记恨上张裕,但也忍了下来。 直到曹操篡汉,张裕利用他的身份,鼓噪汉室将亡之语。刘备气得不行,直接让人捕杀张裕。即便有诸葛亮的劝谏,刘备也非杀不可。 但不论怎么样,张裕的那番言论,实打实冲击了部分愚昧之人的观念。毕竟在凡夫俗子的眼中,皇帝属于是神圣不可侵犯,今曹操篡汉,汉朝没了皇帝,难免让人为之议论。 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然元直上疏言,曹操逼主而篡位,我纠合士众,将以讨贼。今大敌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与项羽约,先破秦者称王。” “及破咸阳,高祖获子婴,犹怀推让,不居大位,得以举人心,败项羽。今时大敌当前,孤欲自立,此法是为不可取也!” 在劝刘备称帝上,并非所有人都赞同刘备称帝。徐庶属于是少数派,他认为刘备以拥汉起家,今曹操未平,不能称帝,当要兑现政治诺言。 徐庶这番话,虽让刘备不开心,但刘备也有认真思考过了。这让有称帝之心的刘备,竟有了几分的动摇。 “不然!” 诸葛亮摇着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昔秦时群雄并起,高祖无力威服天下;今之天下唯大王与曹操,曹操盘踞于中原,大王立基于吴楚。当下曹操篡汉,大王岂能不立国祚于武汉?” 说着,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昔吴汉、耿弇等初劝世祖即帝位,前后数次,世祖辞让不受。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世祖为之以为然,遂然诺之。” “今曹操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裔,效世祖之事,绍兴而起,今即帝位,有何不可?” “且大王莫忘昔继汉王位时,仲邈以诸将久勤劳苦之语,劝大王继登汉王位。今之形势与彼时相同,当不可延迟而不决!” 刘备严肃着脸,说道:“孔明之语甚是关键,国王之位已无法尊荣诸将。今诸将数次规劝,可见众人之心也!” “陛下英明!” 诸葛亮持扇而笑,说道:“元直所疏之事,容亮书信一封寄入成都,以释其疑。” 徐庶作为益州刺史,是为南汉的封疆大吏。今下刘备想要称帝,必然要团结众人,尽量保持集团的一致性。 “称帝之事,劳烦孔明了!” 说话着,刘备似乎想起什么,停了下来脚步,问道:“云长、仲邈何以封赏之?” “嗯?” 诸葛亮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大王是为何意?” 刘备走到亭内,背手望着湖水,说道:“孤起兵三十余年,云长自涿郡追随,纵被曹操所擒,亦奔赴投孤。凡孤用武以来,破二孙,败程普,平山越,守夏口,取江州……今下携大胜而进逼襄樊。” “其间小大功数十件,凡难尽数。昔因仲邈功盛,授以孤旧职,以示荣宠。今下若令其屈居仲邈之下,恐其有所不爽,且孤亦甚感刻薄待之。” 说着,刘备叹息口气,说道:“然无仲邈则无孤今下之日,博望献二分之策,阴侍刘景升父子,助下江东。曹操兵临江汉,仲邈力主抗敌,携金口之胜,而下取荆州,使孤得有江左三郡之地。” “伯玮患病将亡之时,破刘磐用兵夺位之事,举荐孤入主荆州,其功虽不能明,但却不可无视。后仲邈换防于江淮,出让南郡与孤,助孤整合吴楚。” “尚不言谋取江淮,北援汉中之旧事。如此种种,孤岂能忘之?仲邈之予孤,是为萧何之谓高祖,邓禹之于世祖。凡若称帝,即为功臣之首,绝不可轻待之。” 平天下之后,刘邦封赏诸将,萧何为功臣之首;兴复汉室,刘秀以邓禹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 萧何功绩多有人知,但邓禹事迹所知之人少。 邓禹非首批追随刘秀的将校,但却是在刘秀北上河北后,追随刘秀之人。 刘、邓相逢,刘秀问邓禹想要什么官。邓禹自言不愿为官,仅望刘秀威加海内,己因功而名垂青史,并奉上策对。令刘秀大为赞赏,令其使任诸将。 霍峻在刘备最艰难之时,献上博望对,奠定了南汉版图,且战功卓著,已非邓禹所能比。刘备以霍峻比为己之邓禹、萧何并不为过,即便诸葛亮有北伐之略,且有治政之功,今下都需屈居其下。 “此事易尔!”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大王若是放心,可交由亮处置。” “孤岂能不信!”刘备轻松大笑道。 (本章完) 第444章骠骑大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春。 平交之役,霍范出奇兵,浮海侧击交趾郡,占据治所龙编,擒获士氏族人。士燮率军在北,见腹背受击,根基尽失,向步骘、吕岱二人归降。 霍峻至番禺,交州遂平! 同时,曹操篡汉,国号魏。吴楚传闻刘协被曹操所害,刘备乃发丧制服,追谥曰孝愍皇帝。 徐庶、潘浚、糜芳及益、梁二州臣属上奏,言曹操篡逆,天子被害,华夏无主,请刘备即天子位。 刘备拒而不纳,言宜当讨贼而后再议汉室兴复之事。 数日之后,各地上奏言报,黄龙现身于雷池,翱翔九日而直飞;凤凰出大别山,隐没入长江;乌龟负洛书出巢湖,被渔民涂春所获;犍为现美玉,太守李严送于武汉。 在月余间,南汉各地祥瑞、谶语、童谣不约而同出现,似乎在为刘备称帝而作铺垫。 次月,刘璋、张鲁、孙绍三人及旧汉高官上疏,二请刘备即天子位。刘备退表不受,拒见众人。 与此同时,远在交岭的霍峻也收到了诸葛亮的来信。 诸葛亮于信中所述问题仅两个,其一,是劝刘备称帝,第三波上奏需要霍峻连名,献上交岭祥瑞;其二,则是功臣名次排列顺序问题。 前两番上奏推让都属于是前奏,核心在第三波集体上奏。 第三波联名上疏,即以旧汉琅琊王刘熙为首,卫将军刘溥为次,太傅张昭、太常刘先、光禄勋韩玄、前将军霍峻、军师将军诸葛亮、左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 配合第三波集体上奏的祥瑞活动,是为关羽从汉水中打捞出玉玺,霍峻从海贝中开出刻字明珠。 玉玺称帝,明珠为冕! 看着书信上的安排内容,霍峻嘴角上扬,刘备称帝流程,可以说被诸葛亮安排得明明白白,要祥瑞有祥瑞,要谶语有谶语,要礼法有礼法。 “士载,令吕君精选上等明珠三十六颗,并让侍从快马送至武汉。”霍峻说道。 两广地区特产珍珠,早可追溯到秦汉时期,三国时珍珠已成当地的特色产品,常用作贡品。士燮统治交州时期,每年都会向武汉上贡珍珠。 今士燮归降,交州府库尽数被汉军所得,从中挑选出三十六颗明珠非是难事。 “诺!” 待霍范领命退下,堂中的步骘若有所思,问道:“仲邈,可是大王将称帝否?” 霍峻点了点头,笑道:“今已二推二让,群臣上疏三推,大王即可帝位。明珠是为孔明所求,以饰于天子冕冠之上。” 步骘捋着短须,说道:“大王即帝位,论功行赏,汉室季兴,当大快人心尔!” 说着,步骘面露笑意,说道:“料以仲邈之功,当为大将军。” 霍峻眼睛瞟着诸葛亮书信,摇头说道:“大将军非我所用,当属关将军尔!” “嗯?” 步骘面露惊讶之色,说道:“仲邈不为大将军,莫非是为大司马?” “非是大司马!” 霍峻放下诸葛亮的书信,说道:“我欲为骠骑大将军。” 步骘微微皱眉,说道:“骠骑将军何能及大将军,大王以关将军为大将军,以仲邈为骠骑将军,恐有薄待仲邈之感!” 霍峻淡笑说道:“非是骠骑将军,是为骠骑大将军,其官阶与大将军同,加录尚书事。” 见步骘疑惑,霍峻起身踱步,说道:“孔明书信言,大王追忆往昔旧情,念关将军追随三十余载,功勋卓著,劳苦功高,且忧其性情不屈居人下,为之忧将军位次而排序。” “故而孔明欲效前汉武帝之旧事,尊骠骑将军为骠骑大将军,与大将军官阶相同,位三公之上。今书信送至交岭,是欲让某亲选官职。” 忧君主之所忧,解君主所忧之难事,诸葛亮在处理霍、关官阶上相对是合情合理。 他虽将骠骑将军抬到大将军的位子,让大将军失去了独一性。但出于对霍峻的尊重,让霍峻二选一,空出来的给关羽。 这般的分配方式虽然看似儿戏,让刘备失去了委官的权威性,但这确实是解决方法之一。不仅从满足了霍峻的需求,而且还解决关羽的问题。 当然霍峻的封赏不仅于此,为凸显霍峻之尊,加录尚书事,参议国事,授徐州牧。 既是让霍峻选择,或是出于对霍去病的好感,及他考虑到关羽的想法,则选了骠骑大将军。 盖是知道了其中原委,步骘颔首而叹,说道:“军师这般行事,既有尊仲邈,又不薄待关将军,当是为上策。” “呵呵!” 霍峻停下脚步,笑道:“今后当称军师为丞相尔!” 闻言,步骘神情微动,惊讶道:“莫非陛下欲行复前汉旧制?” 丞相总理朝政,辅佐君上,其位高权重,非常人所能任。 西汉时,丞相早为相国副手,后废相国,独尊丞相。汉自哀帝之后,为平衡中枢职位,将丞相改为大司徒。 东汉时,第一位且最后一位丞相,则是由权臣曹操出任。 南汉建国,刘备相继抬出骠骑大将军、丞相二职,让步骘很难不联想到刘备想学西汉制度。 霍峻坐回榻上,笑道:“既非前汉旧制,亦非中汉之制,当是为季汉新制!” 作为录尚书事的霍峻,参与过南汉中枢搭建,深知刘备因西汉昌盛的国力,从而倾向于西汉政治体制。 在先天个人偏好下,加之对西汉政治的体制的了解,刘备并不热衷君主独尊的权利体制,而是偏向于君臣共治天下,这与诸葛亮、霍峻二人的政治追求不谋而合。 诸葛亮常以天象比喻君臣之道,君如北辰,辅臣如三台星,属官如星宿,百姓如繁星,君主施恩于下,臣吏奉礼节而尊上,臣控卫犹如群星控卫北辰。 君臣既为群星,天象当各有运行轨迹,不能偏道而行。如此规则之下,君有君的职权范围,臣子有臣子的职权范围,君臣权利有分,各司其职。故而诸葛亮对独夫统治,多有不认可之念。 霍峻有后世之思想,对于君主专制集权并不推崇,而是强调中央集权。中央集权不代表君主专制,君主专制必然是代表中央集权,此二者既有吻合之处,又有不吻合之处。 中央集权强化中枢权利,弱化地方权利;君主专制强化君主权利,弱化臣子权利。 刘、葛、霍三人观念虽不能说完全相同,但所庆幸的是三人对独夫统治都不那么认同,而是更倾向于君臣共治的政治体制。 当然这与刘备个人能力的缺陷有明显关系,刘备长于团结臣子,识贤拔才;诸葛亮长于治国理政,抚百约官。 既是君臣共治,坐而论道,西汉的丞相制无疑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制度之一。 如今南汉开国,诸葛亮不为丞相,何人可任丞相? 因此南汉不是单纯的行仿两汉体制,而是要创建符合南汉自身的国家体制。 “季汉新制?” 见步骘神情疑惑,霍峻解释说道:“天下无常制,亦无永恒之法。我季汉虽言承两汉之后,但岂能专效两汉旧政。孔明任丞相,是为辅君而治国!” 步骘捋须而思,自嘲笑道:“诸君官职皆有分属,然自平交州,某却不知今后布置安排?” 士燮率军归降,交岭战事告一段落。作为总督交广战事的霍峻,则让吕岱负责平交广四方夷,委步骘安排郡县各级官吏。 今时随着交广初安,之前因战事而拆分的广、交二州,今下也将重新合并为交州。 霍峻在交州刺史的人选上,举荐吕岱出任,而非由前交州刺史的步骘出任。失去交州刺史的步骘虽能接受,但却也有杂念胡思。 盖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峻宽慰说道:“子山久任交州多时,今又有平交州之功。若是再任交州刺史,岂不有薄待子山之意乎?” “定公初为太守,后转刺史专为平乱。今立有平交之功,功与君同,其任交州刺史,何况君乎?” 步骘的交州刺史位被吕岱占据,今虽无具体任命,但以步骘之功,往上升迁肯定没问题。比如在刘备开国后,可从荆、扬二州中择选一州出任刺史。 刘备虽称王,但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他与曹操做法相同,依旧是兼任州牧。如曹操为冀州牧,刘备自领豫、荆、扬三州牧。二州军政由大司马府处理,主事人即为诸葛亮。 如果刘备称帝,为了腾出官职给更多人,荆、扬二州会不会划出新州不好说,但二州必会委任刺史。 得到霍峻的开导,步骘心情好了些许,笑道:“陛下开国在即,倒是骘多想了!” 见状,霍峻换了个话题,说道:“交趾偏远,又为士燮旧治所在,人口殷实。我欲划交趾以西之地为新郡,不知子山以为如何?或可有郡守举荐?” 步骘沉吟少许,说道:“交趾素为士氏居住之地,今虽迁至武汉,但其门生旧吏众多。划新郡以分治之,骘窃以为可行。” “至于新郡太守之人选,合浦都尉陶基当可胜任。交夷不识礼仪,子女仅知其母,而不知父。陶基能服交夷,授礼于下。南征作战,奋勇当前,令其出任新郡太守,是为适宜之人选。” 交州除了少部分地区外,真就是为蛮荒之地。大汉治理交州除了剥削蛮夷外,实际上也给地方上带去文明。 很难想象汉末的交州蛮夷仍处在母系社会时代,知母而不知父,且因地处热带,常年以采摘为生,缺少农业种植技术。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今令陶基入番禺,我亲阅其能。若实如子山所言,新郡太守便可由他出任。” “善!” (本章完) 第445章即帝位,赏百官 建安二十四年,三月。 武汉,汉王宫。 “大王,曹操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人鬼忿毒,咸思刘氏。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徵。” 琅琊王刘熙、卫将军刘溥、太傅张昭、军师将军诸葛亮等武汉诸官上百余人,齐刷刷跪在殿前,上疏请奏与刘备。 “间黄龙见庐江雷池,九日乃去。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乾九五‘飞龙在天’,是谓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 “今关羽围襄樊,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霍峻平交州,海民张方、吴寿出明珠。玺潜汉水,珠浮大海,伏于渊泉,晖景烛耀,灵光彻天。” “夫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水也。今天子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武汉承其下游,首冲汉口。此乃瑞命符应,天命之所求,非臣人力所能致。” …… 说着,刘熙领头高声,说道:“今中汉帝协崩,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祇降祚……。宜当效世祖皇帝事,绍嗣昭穆,继承两汉之后,季兴汉室。” “中汉琅琊王臣熙,代卫将军臣溥,太傅臣昭,前将军臣峻,军师将军臣亮,左将军臣羽,右将军臣飞,镇北将军臣宁,尚书令臣正,……请尊上,建礼仪,择令辰,上帝号。” 接着,刘熙从地上利索爬起,亲自将表奉到刘备面前,说道:“请汉王上帝号,绍兴汉室。” 刘备面露忧虑,说道:“今汉贼未灭,王弟何言兴复汉室乎?” 刘熙双眸泛红,将欲垂泪,说道:“曹操无道,杀帝弑后,汉臣皆畏,黎民惶恐。王兄武烈,起兵于吴,除贼扶汉,臣弟因之而南奔。” “今汉帝被弑,天下无主。王兄坐拥益、荆、扬、交、徐、梁六州之地,带甲百万,良将千员,何不称帝复汉,与诸卿共同大业,灭魏兴刘乎?” 刘备犹豫少许,叹气说道:“天子被弑,大仇未报,今继位称帝,非合人臣之礼也!” “圣人言,明不正而言不顺。今天下无主,敢问大王是为何人之臣乎?” 张昭起身上前,劝言说道:“天命所予,大王不可推也!” “正是!” 诸葛亮持扇而起,说道:“大王为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嗣,刘姓主脉之后。今称帝即天子位,是为名正言顺,有何可议?” “这?” 刘备看向刘熙,说道:“中汉一朝是为世祖皇帝子嗣,非中山靖王一脉。王弟是为世祖皇帝之后,当可继位也!” 闻言,刘熙吓得魂飞魄散,跪地说道:“中汉承前汉之帝位,然因我脉无道,致使帝位被篡,何敢称尊?王兄继前汉之帝位,受天子之位,承中汉之礼统,当可即帝位也!” 说着,刘熙嚎啕大哭,说道:“今王兄若不进帝位,臣弟愿死于殿中,以死明志也!” “臣等已为陛下择选良辰,筑祭台于龟山。时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诸葛亮说道。 刘备急忙扶起刘熙,望着殿中诸臣,叹气说道:“陷孤于不义皆众卿等所为也!” “陛下万年,嘉福永寿!” “陛下万年,嘉福永寿!” 见刘备受命称帝,殿中众卿兴奋而高呼。 刘备扶起诸葛亮,握手说道:“孤能有今时之贵,多赖卿之辅佐。君臣一体,荣辱共之。” 诸葛亮躬腰而深拜,说道:“亮是为隆中耕夫,幸逢陛下,宜感幸之!” —— 建安二十五年,章武元年,三月丙午日。 刘备于武汉之西,龟山称帝。 是日,刘备乘六驷之帝驾,着十二章纹玄衣纁裳,头戴十二冕冠,率众臣至龟山祭坛。 刘熙、刘溥、张昭、诸葛亮、许靖等武汉大小数十名文武官吏,各袭赤玄礼服,头戴进贤冠,趋步登阶。 至高台,众臣止步,刘备趋步登阶缓行而上。两侧钟鼓恍如雷鸣,笙歌高亢聒地,歌者沉声而诵,礼歌响彻长空,旌旗临空而动,祭台鼎炉焰高。 及刘备登台,王粲奉上巾帛,声响静止。 刘备持巾帛而读,说道:“惟建安二十四年三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 “……‘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脩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相较历史上仓促即帝位的刘备,今时疆域更广袤,上奉奏表的臣子更多,懂礼法者众。在王粲的主持下,刘备不仅走完即帝位之礼,更是走完进天子之位。 天子之位与皇帝之位,因名称不同在秦汉时期是有分开,凡大汉皇帝都是承继天子、皇帝二位,在繁杂的礼仪之下,才被群臣认可为大汉天子/皇帝。 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子与皇帝二者渐渐二合一,至宋明时期,即天子位则是即皇帝位, 在王粲的礼唱下,刘备行三拜九叩之礼。 继而,琅琊王刘熙奉上玉玺,刘备双手接过象征皇权的玉玺。 刘备手捧着玉玺,转身俯视阶下众臣。旒珠在他面前摇晃,透过旒珠得见众臣行以君臣大礼,跪地而高呼。 “臣拜见陛下!” “万岁!” “万年!” “陛下万年,嘉福永寿!” 各种欢庆之声络绎不绝,直到刘备嘴角含笑,双手微抬,示意众臣免礼,方才结束。 “仲宣,宣读诏命!”刘备说道。 “诺!” 王粲从侍从手上取过巾帛,沉声说道:“章武元年三月,朕焚天告天,即进帝位。然得有今日之盛,皆赖诸卿奔走效力。今开国立基,百官空缺,诸卿听封。” 继而,王粲在众人渴望的目光中,从托盘上拿过诏书,继而摊开诵读。 王后糜氏尊奉为皇后,王太子刘禅为皇太子。 封卫将军刘溥为山阳王,刘熙为琅琊公,溥、熙二人载入宗室,封国不降,与国同寿。 前将军霍峻为骠骑大将军,加录尚书事,假节,徐州牧。益食邑两千户,额满万户。 迁左将军关羽为大将军,假节,豫州刺史,赐汉寿县侯,食邑六千户。 迁右将军张飞为车骑将军,假节,江州都督,赐西乡县侯,食邑四千五百户。 迁后将军黄忠为前将军,都乡侯。 镇北将军甘宁迁左将军,假节,临江县侯。 征南将军文聘进右将军,江夏都督,都亭侯(奉邑不计)。 糜芳进后将军位,南中都督,都乡侯。 征西将军陆逊进镇北将军,汉中都督,都亭侯。 征东将军赵云改任领军将军,都乡侯。 荡寇将军霍笃升征南将军,都乡侯。 讨逆将军吴懿迁征东将军,关内侯。 …… 平交中郎将霍范进安汉将军。 兴汉中郎将关平进兴汉将军。 张鲁、刘璋武转文职,刘备则以九卿虚职待之。 糜竺为太尉,授乡侯;张昭为司徒,刘先为司空。 军师将军诸葛亮为丞相,总理朝政,授都亭侯。 秘书监王粲,侍中马良、廖立,侍郎关兴、诸葛恪;尚书令法正,尚书仆射孙邵…… 徐庶、潘浚、伊籍等元老旧臣各加食邑,以为劳其旧功。 升武汉郡为武汉尹,桓阶出任尹守。 荆州刺史顾雍、扬州刺史步骘、交州刺史吕岱,益、梁二州刺史无变动。 以上文武除因甘宁因难以下榻,不日将亡之故,刘备多增食邑抚慰,余者皆按功绩封赏。 在王粲将上千字的封赏名单读完,得到封赏的阶下众人各有欢喜,刘备所施之官爵,皆已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臣谢陛下封赏,今后必竭力奉忠,以报陛下之恩!”众臣施礼而拜。 “诸卿免礼!” —— ps:霍去病:剽姚校尉——骠骑将军——骠骑大将军——大司马(冠名)骠骑大将军。 《史记》:定令,令骠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骠骑日益贵。举大将军故人门下多去事骠骑,辄得官爵,唯任安不肯。 《后汉书·景丹传》世祖即位,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威不悦。诏举可为大司马者,群臣所推惟吴汉及丹。帝曰:“景将军北州大将,是其人也。然吴将军有建大策之勋,又诛苗幽州、谢尚书,其功大。旧制骠骑将军官与大司马相兼也。”乃以吴汉为大司马,而拜丹为骠骑大将军。 (本章完) 骠骑大将军 汉魏官职长期处于变动当中,且骠骑大将军不是骠骑将军! 西汉时,将军官职体系不完整,汉武帝即兴发挥,尊卫青为大将军。 后用喜欢霍去病,自觉骠骑将军低于大将军,特令骠骑将军等于大将军。之后舅甥二人打赢漠北之战,双双加大司马以示宠爱。 大司马在汉代成为官职之前,实际上仅是冠名。 车骑将军可以加,骠骑将军可以加,凡是皇帝喜欢都能加。 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司马成为官职,位居诸官之上。 《史记》:定令,令骠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骠骑日益贵。举大将军故人门下多去事骠骑,辄得官爵,唯任安不肯。 及东汉初期,刘秀时期的大将军最不值钱,资历深者名称+大将军,时有建义大将军朱祐,虎牙大将军盖延,建威大将军耿弇等。 之后,刘秀在选举大司马时,众人推举吴汉与景丹。 刘秀偏爱吴汉,以西汉旧制为借口,言骠骑大将军与大司马等同为由头,让吴汉以大将军之职升至大司马,让景丹出任骠骑大将军。 由此可见,骠骑大将军在东汉时,仅次于大司马,而高于大将军。甚至若按刘秀的话来看,骠骑大将军等于大司马。 随着开国功臣去世,东汉不仅没有大司马,连骠骑大将军都没了,故而众以大将军为尊。 《后汉书·景丹传》世祖即位,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威不悦。诏举可为大司马者,群臣所推惟吴汉及丹。帝曰:“景将军北州大将,是其人也。然吴将军有建大策之勋,又诛苗幽州、谢尚书,其功大。旧制骠骑将军官与大司马相兼也。”乃以吴汉为大司马,而拜丹为骠骑大将军。 时不言东汉早期,拿建制成熟的唐代来说。 骠骑大将军从一品,与其并列者为‘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嗣王,郡王,国公。’ 正一品的武官职位为何官? 李世民专属的天策上将。 正二品武官,辅国大将军。 宋时,从一品武官,亦是骠骑大将军。 正一品则是太师,太傅,太保,丞相,少师,少傅,少保,亲王,尚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中书令等。 故而在两汉唐宋时期,骠骑大将军何来低于大将军这一说? 西汉刘彻制,骠骑大将军与大将军同尊。 东汉刘秀制,骠骑大将军与大司马同尊,高于大将军。 唐制,骠骑大将军仅次于天策上将,实际意义上的武官之首。 宋制,骠骑大将军为武官之首。 季汉属于新的王朝,用曹魏来套蜀汉官职并不恰当,每个王朝有每个王朝不同的官职。 且不说曹魏没丞相,征镇大小与蜀汉不同,左将军与右将军也有高低之分等。 战乱时期,汉魏吴都是草台板子,非成熟的王朝,他们的官职体系都有不同。不同国家、不同朝代因君主的喜爱官职高低都有不同,去对比单一官职的高低则是没意义,因为他们是在不断变迁。 典型就是汉魏时期的州郡县三级,至唐朝中后期时,道代替州,州代替郡。则不能说唐时道比汉时州地位高吧! 第446章河东君子 建安二十四年,四月。 汉昌王刘备即皇帝位于武汉龟山之东,定都武汉,改年章武,大赦天下。以霍峻为骠骑大将军,关羽为大将军;诸葛亮为丞相,张昭为司徒。置百官,立宗庙,祫祭高皇帝以下。 时遣侍中马良为使,前往襄樊劳军,且送印绶与诸将。 鱼梁州汉寨,营门。 关羽率庞德、关平、留赞、周仓、赵累等十余名军中将校,立于船津口恭迎使者马良。 马良持符节立于船头,随着船只靠岸,向恭迎自己的关羽、庞德等人拱手示好。 及上岸,马良因持节奉印之故,仅向关羽颔首示好,说道:“当有劳君侯出帐相迎!” “季常请入!” 关羽抬手请迎马良入帐,说道:“大王即帝位,某因军务在身,不得回京恭贺,当多有遗憾尔!” 马良持节缓步而行,笑道:“陛下心中多有挂念君侯,本欲招君侯入京,然顾忌襄樊战事之重,不敢轻调大将离军。” 顿了顿,马良问道:“敢问君侯,不知今下襄樊战事如何?” 关、马几人入帐分坐,马良将手中捧着印玺放在身前案几上,引得帐中诸人多看了好几眼。 关羽让侍从奉茶水,说道:“之前兵寡而骑少,与于禁相较作战,虽能屏蔽襄阳,但汉北形势多处劣势当中。然幸季常向大王求得援军,自令明及兵步骑万人入军,形势大为缓解,于、阎二人遂不敢轻犯。” 关羽与刘备虽是兄弟相称,但实际上两人仅差几月,不似张飞小二人数岁。 今时刘、关二人多已六旬,再多么能打的将领,随着时间流逝,都已白发渐生,体力衰弱。 加之关羽作为大将,无法像之前那样常年冲锋陷阵。故而猛将庞德率军的增援,不仅弥补了兵力的不足,且填补了猛将的空缺。 得赖后续兵马的增援,月余间关羽与于禁交战数次,渐渐挽回局势,挫败其逼退汉军,先解樊城之围的计划。 且庞德随军出战以来,多有建树,与阎行交手数次。凡作战时,庞德身先士卒,被甲持弓,左右开弓,箭不虚发,杀伤众多。敌骑畏其骁勇,因自身常乘白马,被魏军人送‘白马将军’,见者多避让。 马良微微颔首,笑道:“当祝君侯早擒于禁,兵破襄阳。” 关羽捋须而笑,说道:“雨季不日将至,届时汉水上涨,大利我军。于禁小儿早晚被我所破,其不足为虑。” 说着,关羽眼睛瞄向马良身侧的木盒,笑道:“陛下即位开国,不知某受何官爵?” 马良笑着端起木盒,说道:“恭贺君侯,陛下追计君侯过往之功,特封君侯为大将军,食邑六千户,遥领豫州刺史。” “嗯?” 闻言,关羽脸色顿生不悦,说道:“大将军位居诸将之首,我为大将军,实让仲邈何以自处也?” 变扭是人的正常心理,关羽不甘居于人后,凡事想和霍峻比较。但他却也知道自己功绩不如霍峻,凡能求得特殊官职,与其相较看似对等即可。 今时闻受大将军,关羽的心里则升起不痛快之感,自觉得刘备在照顾他,从而打压了霍峻,而是凭借他的战功压过霍峻。 “君侯莫急!” 马良面容微笑,语气温和说道:“陛下封霍督为骠骑大将军,俸级与大将军位同,皆金印紫绶,位高于三公。” “骠骑大将军?” 关羽捋着长须,说道:“我仅闻过骠骑将军,骠骑大将军所闻甚少。” 马良解释说道:“两汉之降,大将军者非武官之首,其上有大司马、太尉、骠骑大将军、上军校尉。今凡人多闻大将军,是为中汉惜武官而不常设各方将军。” “哈哈!” “马侍中所言莫非笑语,校尉节制大将军?”周仓拍膝而笑道。 帐中武将听到校尉节制大将军,亦如周仓那般轰然大笑,多有不信。 马良嘴角含笑,说道:“校尉节制大将军,非是笑语。时因西园军建,灵帝设西园八校尉,命上军校尉蹇硕节制京师将校,除司隶校尉外,连那大将军何进都需从上军校尉蹇硕之令。” 校尉节制大将军看似可笑,实际是因武官将军位混乱所导致。如四方将军除灵帝末期,东汉省去四方将军这一编制,且征、镇与杂号将军相同。 且观刘秀时期,因战事四起之故,大将军非是尊贵之位,凡资历深者几乎是封号+大将军。其意如中护军,资历深者为护军将军那般。 骠骑将军位居众大将军之首,而次于大司马。除景丹拜领骠骑大将军位外,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杜茂初任大将军,后升任骠骑大将军。 关羽冷哼一声,说道:“屠夫何进幸为大将军,却受令于小黄门之手,是为大将军之耻也!” 何进招各方士兵入京非是他愚笨,而是事出有因。蹇硕作为西园军统帅不仅节制他,京师各级将校皆从其军令。 在灵帝驾崩之后,何进斩杀上军校尉蹇硕,方才继领京师禁军兵马。 “君侯可还有惑乎?”马良问道。 关羽迟疑一二,问道:“俸级虽相同,但班位可有分差?” 官级位列多有门道,四方将军同级而班位不同,如前、左、右、后将军是为同级而不同班之分。今骠骑大将军与大将军同级,但却无明说班位前后。 历史上关羽之所以恼黄忠,是因为黄忠与自己同级,即便有班位差别,令他也是不爽。 马良沉吟少许,说道:“霍督除领大将军位外,且加录尚书事,徐州牧。较君侯遥领豫州刺史,其班位当是霍督先。且按中汉旧制言,骠骑大将军是为大将军资深功高者方可迁之。” 诸葛亮能满足霍、关同级,却不能达到霍、关同班位。 且将军官爵仅是表现,实际上权利分配。霍峻所领骠骑大将军看似响亮,但真正实用的在于加录尚书事,及徐州牧。 东汉之降,九卿三公权利渐渐被空置,由尚书台统领朝政,即如后世的国务院或内阁。 录尚书事者,可视为正(副)总理,正副之差可看当事人身份,故而录尚书事可视为权臣的标配。 刘备授霍峻录尚书事,非是留霍峻在中央办公,分诸葛亮的相权,其意味更多是加荣属性。但居京之时,霍峻可至尚书台理事,参议国政。 至于徐州牧,其意味更加明显。州牧可自委州内郡守,州内军政大事全交予霍峻负责,刘备是在变向承认江淮军功集团的政治地位。 益、扬、荆等六州中,唯徐州设州牧,其余五州皆为刺史,可见霍峻及其帐下将校之荣,非他部将校可与比之。 见关羽的脸又沉了下来,马良笑道:“骠骑大将军之上,时有大司马。君侯若能擒斩曹仁、于禁、阎行等贼军众将,覆没贼军,连克襄樊二城,直上宛城,威震华夏,时……哈哈” 和关羽处了这么久,马良摸清了关羽脾气,总想争先而论后。知霍峻比他官低,他心里不痛快;班位比他高,总想赢过霍峻。 关羽捧着大将军印,问道:“翼德、子龙、军师三人是为何官爵?” “张将军任车骑将军,赵将军任领军将军,军师为丞相。”马良答道。 “领军将军是何官职?”关羽问道。 “中领军之上,资历深者任领军将军。其与资深功高者为骠骑大将军相同。”马良释疑说道。 关羽摇了摇头,说道:“某为河东匹夫,不知领军将军何官,仅知前汉之时,卫将军掌领京师南北军。” 闻言,马良领会关羽言中之意,面露苦笑,说道:“陛下已降诏书,且领军将军是为陛下为子龙将军独创,其权重不下寻常都督官职,可比江州都督尔!” “按季常这般言语,子龙当是得其位也!”关羽说道:“士仁追随陛下三十载,是为何官也?” “拜征西将军,授都亭侯。”马良答道。 非是关羽爱问马良,而是关羽作为众人之长,众元老之首,自有长者意识的他,自然要为追随刘备的那批老臣说话。他若不问,何人向刘备叫屈。 “嗯!” 关羽将印交予关平,吩咐说道:“来人,今夜让各部诸将校至大帐,与某同宴天使,庆贺汉王称帝开国!” “诺!” “季常奔波劳累,当可退下休息。”关羽说道。 “多谢君侯!”马良说道。 待马良离开大帐,关羽望着挂在墙上的舆图,自语说道:“今雨季将至,宜我水师用兵,将何以破贼乎?” 说着,关羽用那粗糙的食指在巾帛上滑动,深思破敌之策。 今时他虽受拜大将军,但心中却无喜。他深知这是刘备待他的宠爱,否则以他功绩实难与霍峻同俸级。 既有差距,自当要追赶。如今他无比渴望用战功来证明他所获的的官职,非是靠上恩宠,而是实打实自己拿到的。 在关羽深思间,侍从入帐道:“都督,雨季将至,樊南低洼,士将军恐汉水淹没营寨,今请示何时挪寨。” “汉水没营?” 忽然间,关羽想到什么,捋须大笑! 《汉纪·关羽陆逊传》:“初,帝即天子位,遣使马良拜关羽为大将军。羽闻己为大将军,羽曰:‘大将军授我,何以授霍督’。不肯受拜。 良曰:‘霍督为骠骑大将军,虽与大将军同级,但班位高之。其按旧制,资深功高者,拜骠骑大将军。昔杜茂以大将军位迁骠骑大将军位,如是而也。’ 羽遂受将印,又问赵云、士仁、吕蒙等旧随迁任,良一一而答。 是谓羽济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气。其性虽颇自负,好骄于士大夫,不甘居于人下;然羽信义,好名而不贪,节气而盖世,是为河东君子也! (本章完) 第447章枯木逢春 洛阳,魏宫。 曹操与左右亲信于花苑间而行,品鉴圃间盛开的花朵。 指着株形圆满端正,花瓣鲜艳如火的牡丹,曹操赞扬说道:“牡丹娇艳恍如贵人,冠绝群芳,花中独秀也!” 亲信左右指点花圃,深以为然有。 孙权紧随身后,说道:“惜陛下未早至洛阳,彼时群花盛开,牡丹娇艳更胜今日。今下牡丹凋零将落,朵瓣不复昔时之美。陛下欲赏牡丹之盛,须待明岁尔!惜哉!惜哉!” 洛阳宫殿,曹操委孙权营造,限以节俭为上。 孙权基于曹操的要求,以洛阳宫殿为基础,将长安、许昌二座都城的宫殿材料整合,凡事省则省,能拼凑。三城合一,发五万百姓营建,花费十月,终将洛阳宫殿修好。 新建造的洛阳宫殿,虽不及东汉时期的繁华,但是有几分味道,这让曹操甚是满意。 曹操望着地上渐落的花瓣,不禁想起自己今下之龄,感叹说道:“人无百年寿,花无百日盛。天道有数,如是而已。” 孙权笑着说道:“陛下尚能食肉米,驾马而奔驰,较凡夫体健,当令我等惊叹!” 曹操捋须踱步,笑道:“去岁尚能开弓,今岁开弓吃力,何言不老乎!” “既是如此,陛下当纳妙龄妃嫔。”孙权说道。 “嗯?” 曹操眼睛斜眯看向孙权,问道:“仲谋是为何意?” 孙权一本正经,说道:“臣常闻枯木逢春犹发生机,人遇妙龄或是如此!” “呵呵!” 曹操抬头而笑,心有所动,下肢微抬。 盖如孙权所说,他后宫多是早些年所纳美妾,当下渐年老而色衰,不如从孙权之言,纳妙龄女子为妾,再感受下青春的火辣。这般所想之下,曹操心间顿有火气升起。 然为保持仪态,曹操玩笑说道:“仲谋能有此言,盖是身有领悟。” 孙权含笑无应,这种玩笑话不能多说,凡是说过了,必会让曹操不悦,点到为止即可。 君臣游赏间,却见黄门侍郎趋步而至,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武汉来报,时谣传山阳公王亡,刘备为其发丧。后继季汉之遗泽,于武汉逆天称伪帝,封赏众人,设百官、建宗庙、祭祀两汉诸君。” “哼!” 盖或是有了心理准备,曹操冷笑几声,讥讽说道:“山阳公不亡,刘备何以逆天称帝乎?” 刘协的存在,对刘备而言非是好事。刘备尊刘协为君,自为宗室之臣,刘协不亡,刘备无法名正言顺称帝。故而诸葛亮唯有让人谣传刘协被害,得以为刘备扫清眼前的障碍,顺理成章的称帝。 说着,曹操对左右诸臣,说道:“刘备名忠实奸,伪仁假义。如此小人,居楚蛮之所,妄称伪帝,朕早晚必生擒刘备!” 刘备羽翼已成,曹操已奈何不了刘备,今时唯有放几句嘴炮,以彰显他的愤怒。今时不同以往,盖是与刘备交手连连受挫,且早有料刘备称帝,曹操则已心情渐宽。 抬头仰望苍穹,曹操心中反而升起惆怅之情。 昔年少之时,他与袁绍、袁术、鲍鸿、张邈等人交好,共言兴汉报国。然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他与袁绍、袁术、鲍鸿、张邈等人因各种事,或反目成仇,或自取灭亡。 几十年下来,仅剩他与刘备活到了最后,且相继称帝,走上了当时未曾想过的道路。 昔日入洛阳,心怀报国念;今时入洛阳,已成屠龙人! “陛下,是否发文驳斥伪帝刘备?”陈群躬腰问道。 “嗯!” 曹操回过神来,说道:“于文中多言山阳公近状,让天下人知道刘玄德名忠实奸之面貌。” 对于刘备名声的批判,曹操可是不留余力。在曹操看来,刘备多是伪善,否则他当初也不会背叛自己了。 “诺!” “对了!” 曹操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今襄樊战事如何?今夏季不日将至,于禁可有打通襄阳通道?” 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启禀陛下,初时关羽困襄阳,围樊城;使大军屯于鱼梁洲,舟舸切断汉水襄阳通道。后于、阎二位将军兵至樊城,与关羽交战数次,虽渐占上风,但无法与襄阳互通。” “后刘备遣庞德率步骑万人支援关羽,于、阎二位将军与之战。然关羽统兵有方,庞德骁勇敢战,双方不分胜负,战事处于僵持当中。故今时樊城无碍,襄阳水路断绝。” 曹操皱起眉头,说道:“水贼是有舟舸之利,乘水而进,封闭汉南、今时能否从汉水上游渡河?” “不可!” 司马懿解释说道:“汉水之上是为房陵、南乡二郡,上庸、房陵等三郡已入刘备之手。此役之前,南乡本归我手,但筑水之役后,太守傅方投降关羽。关羽用傅方旧治郡县,令其复为旧官,招降旧部。” “孟达、傅方出谷城,兵据汉北数县,为下游关羽掠阵。今下之形势,汉水上下多被关羽所侵。无邓塞之师,上游被贼所据,故而襄阳水路断绝,不以外界通也!” 对南北双方而言,欲攻略襄阳城,皆需掌控汉水。今下关羽即便不战,用时间耗估摸都能把襄阳拿下。 之前曹操、曹仁为什么心动上庸、房陵三郡九县,除了取三郡可扬功,或是得有十余万的百姓。 其另外一层原因,三郡九县位于襄阳上游。一旦能拿下三郡,不仅能保襄樊无忧,还能威胁到南汉的汉中。 一旦有可趁之际,关中、陇右、上庸齐发兵马,吃下汉中真没什么大问题。汉中作为南汉益、梁二州的屏障,被曹魏所占据,则会引起巴蜀地区内部动乱。 巴蜀可非吴楚,其虽被刘备所占据,但根基浅薄,凡是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大的变动。 曹仁兵入筑水,不仅把荆州兵马送光,还赠送荆州刺史及南乡太守。导致荆襄骚动,南乡糜烂,汉水彻底被关羽所占据。 曹操派于禁南下,本想击退关羽,夺回南乡郡,继而打通汉水。不料两军对垒数月无功,仅能保证樊城无碍。 “关羽智勇双全,是为南贼名将。其屯江陵数年,早有吞襄阳之心。今如得其意,兵进汉水,又有刘备为援,令其兵退怕是不易。” 曹操负手背腰,问道:“文和可有计策以解襄阳之危?” 贾诩捋须沉思,说道:“我闻襄阳城中时有二岁之粮,居襄阳城北可望樊城。故樊城不失,襄阳当可久时。今雨季将至,汉水大涨,易没城邑,此大利水贼,而不利我军久战。” “故以诩之见,陛下何不如命于将军后撤扎营,不与关羽战之。待雨季止,汉水水降,陛下亲率大军南征,先下南乡,诱敌战之,或可复通汉水,解襄阳之困。” “善!”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文和所言是为沉稳之见,宜当让于禁从之。” (本章完) 第448章几时有将军? 江汉盛夏之时,襄樊雨水繁多,且天气多变。 常是早午烈日当空,令人闷热烦躁;下午则就阴云密布,夏雨倾盆而下,用雨水将热气驱散。 如此时,庞德率骑卒奔驰于樊城外,正与阎行所统的魏骑交手。 却见庞德身骑白马,身居人前,挽弓搭箭,箭出人倒,箭术甚是高超。 在庞德的鼓舞下,左右数百骑勇气爆棚,超常发挥,利用弓箭与魏骑骑射的有来有往。 双方小规模冲突作战,即是今下襄樊战场情形。关羽封锁襄阳,将兵马屯驻到鱼梁洲上,虽不能说占据主动权,但却也说在战场上占据了优势。 占据优势的关羽,面对来援的于禁、阎行二人,在无必胜的把握下,他是拒绝出兵作战。 于禁则欲想发挥己北卒的优势,正面击溃关羽,打通与襄阳城的联络。但关羽始终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让庞德率骑卒袭扰魏卒,故而双方陷入对峙当中。 两骑对射之间,阴沉的天气忽然雷声大作,其声震耳欲聋,几道闪电划过天际,配合那雷声,仿佛要劈到众人头上,吓得双方骑卒不由缩了下脑袋,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轰!” “轰” 几声雷鸣过后,雨水往下砸落,噼噼啪啪落打在众人身上。这声音像极了流矢射到盾牌上的声音,以至于沉浸在战斗中的骑卒下意识举盾。抬到一半,他们才反应过来,这并非对方的箭矢,而是下大雨了。 顷刻间,瓢泼大雨来袭! 初时,大滴的雨水密集砸落,打在地上,将因战马奔驰而扬起的尘土压了下去;落在汉骑的脸庞,让人隐约生疼。 几个呼吸间,雨滴相连成线,众多雨线形成雨幕。瞬间雨幕将战场覆盖,伴随雨水的还有天上时不时闪过的雷电。 “将军,下雨了!” 从骑凑了过来,顺手将手中的弓箭藏在衣袍下,说道:“雨水太大,怕会损伤弓矢。今日袭扰已成,何不如引兵归营,择日再战。” 骑兵雨天作战,手中的弓箭多是不能用,其弓弦被雨水打湿容易脱胶松弛,且箭羽被水打湿会脱落,其弓箭的射程将会大为缩短。故雨天作战,大多以冷兵器相交。 庞德望着渐渐勒马而退的魏骑,吐了口夹杂雨水的唾沫,说道:“割取地上敌寇右耳,撤军回营。” “诺!” 雨水倾泻不停,将低洼的泥地打湿成泥浆。今时无论汉卒,亦或是魏卒都选择回营避雨。 樊城北,魏军大寨。 于禁身披蓑衣,在雨水中奔走,与左右亲信视察营中粮辎、军械的储存状况。 于禁虽不以武略出名,但他却谨遵军令,治军从严。每逢遇见雨水时节,常亲自巡视,严防粮草进水,军械淋雨的状况出现。 凡有见到纰漏,当立即会喊来相关责任人,按军令处置,或处死,或惩戒,从不徇私枉法。故而在于禁领军治下,少有发生军粮失窃走水之状况。 三十载的征战生涯的习惯,早已深入于禁骨髓,今是纵然贵为前将军,依旧这般行事。 于禁指点被油布盖住的刀具,说道:“斧刀虽不畏雨水,但防其锈蚀生钝,尽量挪到高处。” 后勤官卢鉴摸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樊城低洼,连日雨水渐渐没上营地。粮草箭矢放于高处,刀斧已无处安放,唯有放置于此。” 在旁的浩周,说道:“将军,今雨季来临,汉水上涨,应当择高处挪寨。且陛下亦有来信,言汉水上涨,大利水贼用兵,让我军闭守不战,撤至高处。” 于禁抬头四望,只见雨幕密集,四周多是积水池坑。连续数日的雨水,让营内的积水难以及时排放。 见积水难排,于禁心中升起挪寨的打算,说道:“且先这般安排先,容我见过车骑将军,再言挪营撤寨之事。” “诺!” 在曹操的诏令中,襄樊战场上主将是为曹仁,于禁是为副将。于禁今时欲挪寨,非他所能决定,需与曹仁磋商,方能确定挪寨的可行性。 将军以服从军令为天职,即是对于禁的真实写照。 巡视完辎重寨,于禁行至寨门,得遇引兵而归的阎行,问道:“今日与贼骑交手,可有进展?” 阎行站在无雨的营门下,无奈说道:“庞德这厮弓马娴熟,骁勇善战,陷阵斩将,其之勇武不下马超。今统水贼骑卒来援,常依自身之强,率左右数百骑突击我军,进则以骑卒突之,退则以弓弩射之退。” 论骑卒布置使用上,庞德作为西北骑将自是精通,尤其是小规模的骑卒冲突,可将他自身的勇武发挥到极致。 “罢了!” 于禁微叹了口气,说道:“昔春时难破关羽,何况夏雨时节乎?水贼习乘舟舸,夏雨之时是为贼兵锋正盛之际。今下陛下来信,命我军慎战,择选高处下营,以待秋冬用兵。” “秋冬用兵?” 阎行将战马交予左右,问道:“陛下可是欲于秋冬南征?” “去岁陛下因称帝之故,且以为关羽不过小患,命你我率军南下,打通襄阳通道。然战事持久,难破关羽,故陛下心忧生变,欲于秋冬时节,待汉水水降,继而南征用兵。” 于禁指了指樊城方向,说道:“阎将军若愿,可随某入樊城,拜见曹将军,谈论择营挪寨事宜。” “善!” 于禁所下扎的魏寨离樊城仅二三里之远,几乎与樊城紧挨着,双方呈掎角之势扎营。关羽因于禁来援之故,放弃包围樊城,仅是于外扎营。 于禁、阎行乘车而行,在通报下进入樊城,且见到了车骑将军曹仁。 据守城池的曹仁没因战事焦灼而削瘦,反而因据城自守,每日无事而体态渐宽起来。 见到于禁、阎行二人,曹仁心情甚是愉悦,将二人请入堂中,且由侍女奉上酒水。 相较城外苦逼淋雨作战的于禁及七军魏卒,据守樊城的曹仁不仅无事,且有侍女美妾陪伴,生活好不滋润。 “不知文则、彦明入城,所为何故乎?”曹仁笑眯眯问道。 于禁将擦脸的巾帕交予侍女,说道:“启禀车骑将军,夏季雨水上涨,樊城周围地势低洼,营中积水已是不少。今陛下降诏而来,言夏时汉水上涨,利于水贼,而不利我军,责令我军退至高位扎营。” “今将军是为主将,久镇襄樊,深谙地利。禁为副将,故入城求商挪营下寨之事。” 曹仁沉吟少许,问道:“不知文则欲挪营至何处?” 于禁放下手中杯盏,说道:“郾城地势较高,雨水难侵,于郾城扎营,可保大军无碍。且郾城距樊城有三四十里左右,骑卒奔驰可至。禁欲屯兵郾城,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郾城?” 曹仁露出迟疑之色,说道:“郾城距樊城太远,时若关羽围樊城,设伏于道间,恐兵马有失也!” 说着,曹仁思虑少许,说道:“文则何不如于樊城十里之外高地扎营,其周围有塘陂,临近清水,利军士饮水,亦利于救援樊城。” “十里外清水畔?” 阎行皱起眉头,说道:“清水多塘陂,各小溪流繁多。其十里外扎营,虽较高于樊城,但若雨水大涨,周遭塘陂水溢,恐那高地则会被积水所覆。” “将军,以行之之见,不如让我军撤至郾城扎营。虽离樊城远,但行率骑卒半日可达,水贼必不敢趁机攻城。” 见阎行反驳他,曹仁暗含怒气,说道:“可知郾城距樊城之遥否?将军以骑卒援之,试敢问关羽、庞德二贼引步骑击之,敢言胜否?” 说着,曹仁脸色严肃,说道:“樊城之重,非你所能知。无樊城则无襄阳,水贼明困襄阳,暗谋樊城。樊城矮小,常年水涝,难屯大兵。关羽趁水涨之时,起兵围城,别遣军士阻击,则樊城危矣!” 樊城因城池矮小之故,仅能屯兵数千人。曹仁是真担心于禁、阎行远离樊城后,己部会因兵少之故,彼时关羽借汉水上涨之势,被他所围攻。 关羽看己兵少,舍弃自己,借势北上郾城,围攻七军,自己恐是无力出城。一旦七军战败,樊城安能守住? 出于这般担忧下,曹仁决定不能让于禁、阎行撤至郾城。 阎行耐着性子解释,沉声说道:“启禀将军,十里外清水畔,某率骑曾至。其虽高于周遭,但临近清水,又多塘陂,凡遇大雨,恐会四溢。” “啪!” 见阎行还在那反驳他的意见,曹仁手拍案几,奋然起身说道:“我随陛下起兵三十载,南破袁术,北灭袁绍,不知几时有将军?” 冷笑一声,曹仁说道:“将军是为西北人士,不知江汉水利;我久屯襄樊,岂能不知山水地势?” “樊城以北十里,虽位清河之畔,然却是樊城少有之丘坡。往昔汉水上涨时,丘坡安然无恙。将军莫非欲用己之短,与某较长乎?” 说着,曹仁甩甩袖子,冷哼说道:“于禁管好你的人!” 于禁挥了挥手,示意阎行先出去,说道:“彦明率韩遂旧部来相降,陛下甚是器重。今其忧军事,冲撞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阎行憋着火,但碍于曹仁的权势,拱了拱手,无话而出。 “无事!” 曹仁自以为是心胸开阔之人,说道:“阎行若非是陛下所器重之人,今日我已追究其罪也!” 说着,曹仁话锋一转,问道:“不知文则可知于何处屯扎?” 于禁神色微正,说道:“车骑将军熟知江汉地利,禁不敢不从。今禁自率兵到樊城北十里处扎营,届时若有状况,某再告知与将军!” “善!” (本章完) 第449章于进!鱼进! 夏季多雨,樊城低洼。 此时不仅是于禁、阎行有动军之迹象,汉军也多有动作。 屯住樊南的士仁、赵累二军,因汉水上涨之故,撤离樊南营地,转屯至淯水的邓塞下营。 至于鱼梁洲汉寨,则是因关羽早有打算,屯兵在洲屿上的高点,无需挪寨。 夏季时节,随着汉水水位的上涨,汉、魏两军进入了短暂的停火期,樊城周遭数里之内为之一空。 鱼梁洲汉寨,军士营帐。 年纪较轻的什长,握着从家乡寄来的竹简,说道:“仗打了大半年,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乡。” “早着呢!” 脸上留疤的什长,收起手中的竹简,瘪嘴说道:“以我看至少要等秋冬之际,才能逼降襄阳城。” “怕是不止!” 年轻什长摇了摇头,说道:“襄阳粮多,恐怕要等到明年。若是还有贼兵增援,估摸有场恶仗要打。” “屮天娘的襄阳城!” 刀疤什长骂道:“护城河那么宽,除非用命填,要不然谁也打得不下来!” “说什么混话!” 冉省盘腿而坐,板着脸,说道:“你们能知道的事,君侯能不知道?” “收个家里送来的信,话怎就这么多!” 说着,冉省然用脚踢了踢属下,骂骂咧咧道:“出帐之后,谁也不能说扫兴的话。趁着大王称帝,该多吃喝些,省得以后叫苦!” “嘿嘿!” 刀疤什长麻溜起身,嘿嘿笑道:“要当军候了,话都说的不一样!” “滚!” “嘿嘿!” 昔筑水之战,冉省率队追击有功,斩杀一名校尉,累计前功,冉省功绩不小,可升迁为曲军候。然军中军候多有人所任,故而军中有军候空缺,冉省便可补上,出任曲军候。 随着手下那群人离帐,冉省把玩着竹简,露出思乡之情。 家里妻子生老二,而他却不在家,加之仗打了大半年,他岂能不思念家人。仅不想在属下面前表达,以免那群口无遮拦的人胡乱言语,从而坏了他所部的军心。 “哎!” 冉省默默地把竹简收起。 思乡是为人之常情,关羽深知劳师远征襄樊,军士长期从军,容易出现思乡之情,故而关羽让后方书家信与前线军士,希望以此来缓解他们的思乡之情。 大帐内,关羽在舆图前沉思。 他虽然欲利用汉水上涨破敌,但如何利用是需要值得深思的问题。 “父亲,家信分发下去了!”关平说道。 “嗯!” 关羽捋须颔首,说道:“军中将士反应如何?” “盖或是暂缓思乡之情!” 关平想了想,说道:“将校得闻家中来信奔走相告,多是欣喜。不少军中将士欲写信回乡,今向某求问许可。儿不敢私自商定,故而特来询问父亲。” “自当要写信!” 关羽笑着捋须,说道:“军士得有家书,若不书信回乡,岂不让家眷担心?” “好!” 关平露出笑容,说道:“儿当下便吩咐书佐、长吏帮不识文军士撰写家信。” “善!” 待关平出帐离开,斥候趋步入帐,拱手说道:“启禀君侯,于禁挪动军营,转扎至樊城以北十里处,居丘坡之上,临近清水。” “转屯樊城以北十里?” 闻言,关羽露出揣摩之色,深思良久。 “来人,唤吕蒙将军,随某入清水而北上,巡视于禁营寨。” “诺!” 烈日当空,几叶扁舟出鱼梁洲,关羽、吕蒙身袭便衣居前,从者持弓弩而立。 船手驱舟逆清水而行! 未过少许,站在船头的关羽便看见正在修缮的营垒。其坐落于丘坡上,其地势明显高于周围低洼地带,且因临近清水,取水方便。 从多方面来看,此地对屯军驻扎来说,是为上选之地。曹仁虽长于勇,短于谋,但打了这么多仗,不至于把于禁、阎行二人往死地里送。 眺望良久,关羽问道:“周遭地形何如?” 廖化上前小步,指着西、北二面,说道:“君侯,昔曹操南下之前,襄樊南北富庶,多有百姓。尤是樊城以北,因地势开阔,临近河水,百姓甚众。” 说着,廖化凭空比画,说道:“汉水每逢夏秋雨季,常是河水大涨,故百姓多屯居于清水。依水而耕,引水灌田,多种稻米。其间不乏有大族截留清水,修筑陂塘,因而汉北多湖塘,与南郡不同。” 得有廖化这般提醒,关羽想起了自己曾在新野居住的短暂日子。 南阳地区之所以富庶,与南阳地区拥有丰富的水资源有关,那些好豪门大族会截流小股溪水,花费人力修筑成己家的陂塘。 战乱之故,这些大姓因非是南下荆楚,则是被曹操北迁到宛城、许昌等地。今下这些陂塘渐被废弃,少有修缮。 关羽手指向北,说道:“若我记忆不差,此地西面之前,尚有胡氏陂。” “君侯好记性!”廖化说道:“之前确有胡氏一族,然已被曹操北迁。” 眺望着魏军营寨,关羽问道:“子明可有高见?” 吕蒙凝目而思,说道:“此地高于周围低洼之地,君侯欲借汉水上涨之势,从而兵破于禁,恐是不易!” 关羽按剑颔首樊城,感叹道:“我本意欲用汉水上涨之势,掘破樊南河堤,令汉水淹没樊城。时以水代兵进围曹仁,继而围攻于禁。今下于禁屯兵于丘坡,据往昔汉水水势,当奈何不了于禁。除非……” 吕蒙顺势接过话,说道:“除非今岁水势更胜以往,否则难以危及于禁及其七军所部。” “嗯!” 关、吕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当中。 半响后,关羽开口说道:“先遣斥候沿汉水西进,探查汉水水情。且多派人手至西、北二面陂塘,看陂塘今时状况。” 继而,关羽对左右说道:“今且详探汉水水情先!” “诺!” 忽然间,吕蒙发声而笑,引得关羽侧目。 “不知子明为何发笑乎?”关羽不解的问道。 “于禁,鱼进!” 吕蒙指着于禁营寨,大笑说道:“鱼既至此,怎无水乎?” 关羽猛地醒悟过来,捋须大笑,说道:“鱼进屯此地,当是水来也!” 虽是谐音笑语,但却让关羽及众人欢乐不已! (本章完) 第457章中兴之象 八月,关羽乘汉水大涨之势,率水师而进,覆没七军,降于禁,斩阎行,荆襄动荡,威震华夏。 关羽遣军士入京,时武汉满城尽知水淹七军之胜果,上下军吏多有欢喜。 武汉,骠骑大将军府。 霍峻持笔伏案,撰写兵书草稿。 自下江淮起,霍峻常欲留名于后世,故撰写三卷兵书,宏观至微观,战略深究至战术,国家延伸到军队,选将深论到将兵,三册互为连册,却也可各自成册。 及早期首册《军国》成,霍峻则开始撰写次册《论术》。 次册《论术》顾名思义,其中内容多是涉及兵家战术内容,而非宏观及治军用兵细节。 中国之降,论战术兵书之巅峰,唯孙子所撰的《孙子兵法》。其余的《吴子》《三韬》《六略》等兵书,言语、思想皆不如《孙子兵法》之精妙、深邃。 霍峻所写次册《论术》时,深知自己难逃《孙子兵法》的影响,为了呼应宏观战略,故而霍峻另辟蹊径,采用后世知名的三十六计,精选典型著名案例,深入分析其间使用的战术细节。 兵家案例,结合言语解析,逻辑严谨,上论背景,下书双方形势,总提用计精髓之所在,犹如后世的数学书,读之令人顿悟。 若能搭配《孙子兵法》研读,可以发现,凡孙氏之学,可在霍氏书中找到;霍氏之言,合孙氏之精髓。 “大人,樊城大捷!” 就在霍峻撰写兵书时,满脸稚嫩的霍弋疾步入殿,说道:“关君侯借汉水四溢之势,乘舟逼降于禁,俘有七军三万之众。军士沿街广告,城中士吏多知。或有人言,此胜可比金口之胜,当可重创魏曹贼。” 霍峻笔锋微顿,嘴角轻笑下,继而撰写剩下的内容。 在旁的霍范闻言,撇了撇嘴,说道:“关君侯虽水淹七军,但不过借汉水泛滥,非凭己力而胜敌。今将其比为金口之役,其何能及也?” 霍弋挠了挠头,其意与兄长霍范意见相同。 在霍范、霍弋二人的长大过程中,有许多人夸赞他们的父亲用兵水平。今时关羽打出可比肩父亲的战果,他们自然多是不愿相信,总想挑毛病,想强调水淹七军之战果,不如金口之役。 霍峻提笔收锋,神情淡然,说道:“昔金口之役,为父火攻破敌,多赖东风大起。今关君侯破敌,如何不能借汉水乎?” 战争要么打胜,要么平与败。论其间战术手段,从来没有高、低之分。 曹操打赢官渡,靠许攸带路怎么了,他就是打败袁绍。 关羽水淹七军,靠汉水泛滥怎么了,他就是降服了于禁。 以弱胜强,或是双方不分上下,能想取胜败敌,往往就是靠对手决策的失误。 纵你打得再精彩,敌寇不失误,没有击败对手,则就是说不上胜利。 人常言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然众人寡有知李世民的战术打法在于防守反击,利用防守坚壁,或是各种调动,寻找敌人的漏洞,从而一击致命。 故李世民自言,他每观敌阵,拥有知其强弱之天赋,因而常能以弱当其强,强当其弱。 战争永远是一方抓住一方的漏洞,从而战胜对方。今曹仁不识汉水地理,于禁轻信曹仁,怎能怪关羽借汉水淹军的手段不高明? 霍峻放下毛笔,告诫两个儿子,说道:“小大军争,败便是败,胜便是胜,取胜手段无高低之分,此是谓‘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也’。故凡领军作战,需全力以赴,以胜敌为上,败敌为下。” 霍弋用那似懂非懂的眼神看着霍峻,问道:“那关君侯水淹七军,可比肩大人否?” 面对霍弋的提问,霍峻笑而不语。 霍范则是摸着霍弋的脑袋,自豪说道:“昔陛下与丞相曾言,无金口之胜,则无我大汉今下之时。关君侯虽是大胜于禁、曹仁,但最多取襄樊,何能比肩金口乎!” “为何?”霍弋追问道。 霍峻将案几上的竹简收起,笑道:“小子不知兵,怎会知樊城、金口二战之殊异?今后研读治兵,此惑当自解也!” 霍弋作为自己与步练师的长子,其自幼与刘禅进学。盖得益于母亲步练师管教有方,及张昭、伊籍等良师的教导,霍弋学有所成。在二代少年中,既不出众,也不差劲,属于中上一档。 霍弋虽非天资绝伦之人,但霍峻并没失望,而是多加勉励其进学,修进自身品德。毕竟以霍峻今之尊,霍弋与刘禅独特的关系,足以保证霍弋今后的前程。太过聪明,品德不佳,可非是件好事。 说着,霍峻将已成文的《军国》交予霍范,说道:“交岭之役,正奇相合,浮海袭后,此法甚是精妙。然不可自满得意,需用心研读兵书,方能将兵御强敌。” “诺!” 霍范恭敬地接过兵书,神情多有雀跃。 父子交谈间,霍熊趋步入堂,说道:“家主,陛下派侍从唤家主入宫,言商讨军事。” “善!” 霍峻叮嘱儿子们几句语,则骑马前往皇宫,面见刘备。 宫内,议殿。 刘备神情愉悦,嘴角的笑容难以合拢,左右近臣纷纷拱手庆贺。 席上霍峻与近臣交头接耳,喜笑而颜开,都在为这场大捷而感到欢喜。 “陛下称帝兴汉,关君侯便得汉水襄助破敌,此盖是汉室中兴之象!”张昭恭贺道。 “正是!” 糜竺拍掌而笑,说道:“世祖皇帝得流星破敌,荡平新莽;今陛下得初继位,便得汉水破敌,此不正应汉室大兴,曹贼必灭之兆乎?” “君侯谙熟兵法,借汉水四溢之势,水淹贼军七部,斩将降敌,襄樊在望。此是为汉兴贼亡之兆,臣阶为陛下贺!”桓阶拱手笑道。 相较于曹魏那方,强调于禁之败非战之过,而是自然灾害,弱化战败带来的影响。 南汉这边,既赞扬关羽用兵出众,又有借天文经纬,宣扬刘备称帝中兴的正当性,强化大汉中兴的神圣性。 刘备满脸笑容,对左右众人的言语,他颇是享受。 自曹操篡位称帝,国中有不少流言蜚语,让他多有烦躁。今岁自己称帝,加之交岭降服、襄樊大捷,让他心情愉悦不少。 尤其是今下,众人将他与光武中兴相提比论,虽明知自己不及刘秀,但依是难掩他的喜悦。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笑道:“我军虽大破贼军,降俘于禁及其七军将士,但曹仁、朱治仍扼守樊城,襄樊二城仍未被云长拔。且曹操得知于禁兵败,必会派遣援军南下,今下当不可松懈也!” 法正趁机进言,说道:“陛下,于禁七军皆没,中原震荡。今曹仁扼守樊城,关君侯兵盛,曹操必会南下亲解襄樊之危。以正之见,陛下当从昔日之谋,点齐兵马出兵北伐,牵制曹操大军,助关君侯下樊城。” “嗯!”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朕有此意久矣!” 说着,刘备看见葛、霍二人在那私下谈论,问道:“今襄樊震荡,孤欲北伐,不知仲邈、孔明二君有何高见否?”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亮与霍督皆以为陛下可举兵北伐,但陛下却莫忘襄樊战况。” 刘备多有不能理解,问道:“今下襄樊战况进展顺利,时有云长亲自统兵,襄樊当是无忧,不知二位之意是?” 霍峻沉吟少许,解释说道:“陛下将大军北伐,虽能牵制曹操所将兵马。但曹操坐拥中国,地域广袤,必会纠四方兵马南下,以为救援曹仁。” “今下秋冬将至,汉水水降,此利于敌,而不利于我。关君侯帐下军士出征一载有余,兵将多有思乡。臣恐兵惫而将疲,难御中国援军。以臣之见,陛下可增兵益之,助关将军御贼,为陛下早克襄樊。” 刘备捋须而思,说道:“仲邈所言不无道理,以今下之形势,当早克樊城为上。然今下北伐在即,若调兵增援襄樊,此中军兵寡也!” 南汉大军就十几万出头,扣除巴蜀兵马,及襄樊四万大军,刘备再调兵马增援襄樊,恐自己的兵力就不足了。自己兵力不足,则恐难以牵制曹操主力大军。 霍峻思虑几许,说道:“陛下将中军北伐,可让庞副督率江淮兵将西进,与大王合军出江夏。” 刘备抓着胡须,思索说道:“若是这般调动,江淮仅可言守,而无力北伐。且需卿回镇合肥,以为稳固江淮形势。” “臣可凭虚名,聚寡兵,佯出合肥,威赫寿春,令江淮兵马不敢轻动,为陛下掠锋。”霍峻说道。 “善!” (本章完) 第450章论日议兵 五月,武汉。 夏时湖上荷叶田田,亭湖间鱼儿嬉戏。 刘备与霍峻、法正等君臣对饮于湖中亭上,言语中多是谈及军国之事。 “闻交岭酷热,烈日高照。今见仲邈,看来传闻不假。”刘备笑道。 霍峻无奈而笑,他此番去番禺,因交岭太阳炎热之故,皮肤都被晒黑了! 法正捋着胡须,说道:“正闻交人言,交岭炎热,冬不见雪,秋不落叶。武汉秋时,番禺正值盛夏;武汉深冬之节,番禺是为秋季。天下辽阔,幅员万里,气候千变,此盖是天时地理之玄妙。” 刘备颇有感悟,说道:“朕生于幽燕,辗转中原,后至吴楚。今如及观交岭气候,实如传闻。盖有一思,为何愈往南行愈热?” 霍峻笑了笑,问道:“敢问陛下,冬季生火取暖,离炉近热,或是离炉远热?” “当时离火愈近愈能取暖,此三岁小儿尽知。”刘备笑道:“仲邈莫非欲言,南近日,北远日。故愈往南行,气候愈发酷热。” “然也!” 霍峻耐住性子,科普说道:“涿县位武汉之北,故涿郡寒于武汉。龙编位番禺之南,故交趾热于南海。故以大汉而言,南近日,北远日,此是为天下莫能变之理。” “既是愈往南愈热,不知天为何有昼夜之分,年有四季之分?” 法正心有疑虑,反驳问道:“莫非日如火炉,点火而天明,熄火而入夜;之所以有四季,莫非加柴为盛夏,减柴为寒冬,仲邈之语恐难令人信服!” 霍峻不急不躁,举起眼前的两樽茶杯,口以口合并,说道:“日好比峻之左目,目视上茶盏,则离下茶盏;目视下茶盏,则离上茶盏。大汉或是位于上盏之上,凡目视下盏,则少视上盏,反之亦然。” “盛夏之时,日照射上盏,故大汉天气炎热;隆冬之节,日转视下盏,故大汉气候严寒。四季之分,故以此而来。” “至于昼夜之分,不如以为茶盏自旋,目视正面为昼,则反面为夜。故南北有四季之分,东西有昼夜之别。日东升而西落,是为此理尔!” 霍峻这番言语,虽逻辑能自洽,但其中的内容已是超出了法正、刘备二人的理解。若非霍峻常以博学出名,恐二人早已把霍峻当成疯子对待。 法正不敢相信的摇头,说道:“仲邈言语虽是有理,但正不敢苟同。若如仲邈之言,我等岂不居于缥缈之上。” 闻言,霍峻心中多是无奈,莫非告诉法正,人生活在地球之上,因重力之故,故而被大地吸引。继而延伸到太阳为中心,地球是绕着太阳公转,且月亮不能发光,而是因月亮挡住了太阳故而才能发光。 见二人言语有加深摩擦的迹象,刘备出言打断,说道:“四季、昼夜之语,古来各家多有言语论之。仲邈所说言语缜密,可为一家之言也!” 顿了顿,刘备换了个话题,问道:“仲邈此番南下交州多时,今交州初附,朕欲深治,可有方略教朕?” 话题被刘备打断,霍峻则也不以为意。一时的争论输赢毫无作用,还不如日后利用他的身份,多宣传下日地二者的关系。 甚至他已准备在兵书的初稿中,以日地关系为提纲,细论气候、四季对用兵的影响,从兵家的角度尽量影响历代的执政者。 收敛心神,霍峻说道:“交州粗安,陛下欲深治不易。峻与吕刺史曾言,士燮虽是败亡,但交州贼夷众多,陛下欲深治交岭,当先平不顺之贼夷,后择贤吏入郡县抚之。” “故峻窃以为陛下当专委吕刺史讨贼,降服交岭贼夷余孽,编户齐民,令郡县承平。及交岭蛮夷君长知陛下之天威,时治交岭易也!” 随着士家集体被迁往武汉,南汉在交州未建立起稳固的统治。交岭各地郡县都有骚乱,或是海贼袭民,或是蛮夷动乱。 霍峻离开交州前,曾与吕岱见面过,针对交岭郡县不服的状况,特别指出。因士燮专治交州几十年,导致蛮夷只知士燮而不知汉家,吕岱定要严厉打击四起贼夷,在交州竖起汉家的威信。凡能汉家威信竖起,大汉官吏治理交州郡县则能轻松许多。 后世谈及西南山区地区,常言改土归流,方能建立中央集权。然至于土为何制,却寡有人深追。 土是为土司,土司制度起于元,明恩抚云贵,旧录土司各部族长,故以为久治之土官,如田州岑氏、龙州赵氏、播州杨氏、贵州安氏等人。 且不论土司诞生的经历,但究论两汉之时,大汉连可册封为土司的对象都少的可怜。 如南中、交岭二地蛮夷在两汉之时,大部分蛮夷仍处在落后的蛮荒时期,其家庭关系中仅知母而不知父,采用居洞穴而生的居住方式。 这种社会架构,蛮夷内部的治理体系都不成建制,更不用说汉家改土归流。 故而今下治交岭、南中,其真正的核心在于,维护汉家的权威,保护地方汉民,尽量将熟蛮编户齐民,转化为汉地人口。且将先进的技术传播至落后地区,继而用汉家文化、习俗洗地。 “若按仲邈这般言语,交州当不与内地各州同。当加封定公将军位,准其举兵讨贼。” 刘备捋须而吟,说道:“来人,诏封吕岱为昭信将军,准其发交州兵马,自讨交岭郡内各地贼夷。” “诺!” 不同于北魏的州郡长官领兵制,南汉盖因东汉之故,加之刘备自身的威信问题,对州刺史领兵制甚是排斥。 如潘浚、徐庶二人皆无领兵之权,仅有监军之权。凡益州出现叛乱,郡太守可领兵平叛;若涉及到数郡的叛乱,由江州都督张飞率军平叛,或是由指派相关将领平叛。 新委任的扬、荆二州刺史,他们如潘浚、徐庶二人相同,仅有总理全州的政事之权,而无领兵作战之权。他们的权威与武汉中枢的强弱有紧密关系,难以形成割据势力。 今下交州因自身情形不同,需要让刘备专门加授吕岱将军位,准其名正言顺领兵作战讨贼。 言语间,王粲脚步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书信,说道:“陛下,关君侯来信。” “何事?” 刘备收起谈笑的神情,问道:“今时襄樊战事如何?” 王粲先向刘备施礼,奉上巾帛书信,说道:“启禀陛下,君侯言因汉水雨季上涨之故,于禁移营至樊城北十里,居高而避水。君侯欲观水情变化,进而择用具体战敌之方略。” 刘备翻阅关羽所写书信,神情多有沉思。 浏览半响,刘备将书信交予霍峻、法正二人,问道:“朕欲六、七月向曹操用兵,以助云长北伐襄樊。不知二卿以为如何,可有高见否?” 刘备年少时,虽好犬马,锦衣玉服,但却非贪图享乐之辈。自上次北伐寿春,过了有小两年,自感年岁渐大的刘备早已按捺不住向北用兵的想法,尤其是襄樊战场进展顺利,让他看见北伐中原的希冀。 在称帝后没几日,刘备便召集众人商议北伐之事,派人出使襄樊询问战况,为北伐而作准备。 霍峻初回武汉,不深知襄樊战场细情,不敢妄加言语,遂沉默不语。 法正放下书信,说道:“陛下,曹仁大败于筑水,关君侯进围襄樊。曹操遣于禁来援,欲破我军,复通襄阳。然久战至今,双方胜负不分,故可谓曹仁、于禁智不逮而力不足,二者难胜关君侯也!” “故正之见,曹操必会待汉水降时,起兵而南征,以解襄樊之围。今夏秋时节,雨水丰沛,汉水大涨,宜是用兵之时。陛下率众往讨,必可为助力。然兵出何处,仍需深议!” 刘备沉吟少许,问道:“今云长似有破贼之方略,孤欲起兵向襄樊,不知可否?” 法正摇了摇头,说道:“襄樊之地狭窄,城郭是为天险,难以轻破。关君侯用兵顺利,于禁避退,封锁汉水,围困襄阳。今陛下起兵而援,曹操必然南下,时襄樊又当生变也!” “且曹操遣偏军出弋阳、走随县,大军侧翼有危,且武汉处兵锋之下,难言明智之举。” 说着,法正停顿几许,说道:“以正之见,陛下不如出偏锋,出兵江夏,破三关,出大别山,兵临淮河,亲攻汝南,以为牵制曹操大军之用。及襄樊变动,大王转而向西,则可确保襄樊可下。” 之前有言以南伐北的道路,除了出兵襄樊、寿春外,实际上武汉正北的方向,尚有条出兵北伐的线路,即从弋阳三关向北,攻打弋阳、汝南二郡。 这条道路位于寿春、襄樊两者之中,属于是可以左右呼应之地。刘备从江夏出兵北伐,可以带动中原战场,从而牵制住曹操所部兵马,从而减轻关羽的压力。 且关羽所部生变,需要兵马支援。刘备所统大军可轻易西进支援,极为便捷。 法正为刘备勾勒蓝图,说道:“及克襄樊,陛下广农积谷,观敌变化而思进,上可以出宛城,兵威许、洛,中可以蚕食南阳,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进图持久之望。” “兵出弋阳?” 刘备捋着黑白参差的胡须,问道:“仲邈可有高见?” 霍峻凝眉而思,说道:“今岁雨水繁多,似有江水上涨之貌。汉水常年侵害百姓,荆襄各城多有修筑堤坝。曹仁勇而无谋,寡有远见;于禁严而无略,不识山水。关将军骁锐,必能乘利而进,谋而胜之。” “襄樊既是有利于我军,则不宜多生变端。陛下何不如从法令君之言,举兵出弋阳,或为牵制,或是支援,亦或进谋汝南,皆是为稳妥之方略。” 这位面是否会发生水淹七军之事,霍峻并不知道。 然不论水淹七军之事能否会发生,今让刘备兵出襄樊,则是毫无意义。且不言曹操会不会行围魏救赵之略,单说把曹操大军吸引到襄樊战场,双方投入几十万的大军,则就非明智之举。 毕竟曹操非是凡将,其为君或有不逮,但论为将帅之战术才能,纵连李世民亦都认可。非寻常将领可比,尤其是在重压之下的反击能力。 官渡、白狼山二战,纵战场局势恶劣,曹操依旧凭借他出色的战术能力,击败袁绍,及斩杀蹋顿。 今下南汉在襄樊保持优势,何不如让关羽继续保持优势下去,另开战场,从而牵制曹操大军,让他无法支援襄樊。 刘备抿茶颔首,说道:“仲邈、孝直之言实为灼见,且容朕思几日,再定出兵之时日。” 有霍峻、法正二人的建议,刘备基本是定下从江夏北伐的念头。但刘备还是需和诸葛亮通气,询问其出兵意见。 顿了顿,刘备吩咐说道:“来人,命益、梁二州备战,随时出兵北伐。” “诺!” (本章完) 第451章见微知著 六月,鱼梁洲大营。 帐外,雨水如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帐篷上,雨声响亮,灌入帐内之人的耳中。 关羽坐于榻上,浏览手中的书信,神色多有沉思。 寄来这封书信之人,是为汉中都督陆逊。 信中,陆逊讲述言语不多,仅是说了汉中多日下雨,不乏有地区出现了山石崩塌之状况,今岁雨水比去岁雨量来得更大些。他担心汉中段的汉水异常,从而影响到下游阶段汉水,故而来信说明。 “陆伯言此番书信,当是解我心中之惑啊!” 放下书信,关羽感叹说道:“陆伯言虽是儒生,但却胸有方略。为人缜密,心系国家之大事。” 说着,关羽看向侧席的关平,严肃着脸,说道:“小子当以伯言为样,多读典籍,谦虚好进,做事严谨,不可有误。” “诺!”关平闷闷不乐,勉强应道。 见关平这般,关羽心中微叹了口气。 之前刘备欲嫁长女,彼时有关平、陆逊、施然、张承等四人之选,群下众人议论纷纷,多有猜测以关羽与刘备的情谊,能娶刘备长女者,非关平莫属。 然出人意料,不知道是否有人举荐陆逊,刘备选择陆逊作为自己女婿,这让所有人惊讶不已。 时以儒生见人的陆逊,除了儒雅知文之外,看不出特别出众的地方。关羽得知儒生陆逊抢了儿子关平的位子,心中多有不爽。后来虽得到刘备的宽慰,但让关羽心中也多有芥蒂。 但这一切的改变,来自于数年前。陆逊辅佐张飞下汉中,后坐镇汉中,水淹张郃,以寡兵据守坚城,名动天下,方才让吴楚之人刮目相看,其中包括关羽。 今时因要与曹仁作战,关羽常与陆逊书信联络,反而对陆逊产生不少好感。做事严谨,待人有礼,非是腐儒、士大夫那般知会清谈误事。 收敛心神,关羽吩咐道:“来人,命信使入帐答话。” “诺!” 少顷,信使入帐行礼,拱手道:“仆拜见君侯!” 关羽捋着长须,问道:“你可是从汉中乘舟舸而下?” “正是!” “既是乘舟舸,顺汉水而下,可知沿途汉水水势如何?” 信使神情恭敬,躬腰说道:“启禀君侯,汉水大涨,水势汹汹,令人惊骇。尤是南乡段,均、丹二水汹涌,均口已是淹没河岸,灌入周遭林野,所幸无人居住。仆人乘舟近南岸缓行,方安然渡过。” “均、丹二水汹涌?” 关羽心中暗自记下,挥手说道:“今送信奔波多有疲惫,且先退下休息。” “多谢君侯!” 随着信使退下,关羽起身离榻,走至帐门,望着空中渐小的雨水,继而嗅着空中那混杂泥土的清新空气,不由捋须而笑。 “此乃天助我也!” 见状,关平从侧榻起身,问道:“父亲,雨水较往年更甚,父亲因此而喜,莫非已有破于禁之方略?” 关羽出大帐口,伫步眺望滚滚而流的汉水,笑道:“襄阳之汉水河道奇特,不与他处同。” “襄阳之汉水,河床宽浅,水流散乱。水少之时,浅宽三、四百步;水生之时,深宽五、六千步,可见襄樊之汉水之不同。” “故往昔汉水汹涌,时常四溢害民,两岸修筑堤坝,以为防大水。长久以往,襄樊之地势,高莫高于河沿,低莫低于山边。于禁屯兵于丘坡,似为周遭之高处,但与汉水而言,或可谓之低也!” 汉水常年容易泛滥,后世为了解决汉水泛滥问题,在襄阳市的上游丹江口市(今南乡郡)修筑了大坝。但即便如此,汉水也偶有泛滥,更不用说汉代时期的汉水。 汉时之汉水缺少大坝蓄水,带着中上游的泥沙流入中端的荆襄河段,因荆襄辽阔的平原,汉水极易容易肆虐。故而在泥沙冲刷与人工大坝的作用下,襄樊河段的汉水堤坝高于平原地区的乡野村社。 是谓高莫高于河沿,低莫低于山边。如此独特的地形,一旦让汉水淹没河沿,将会肆虐襄樊平原。 关羽治南郡多年,对襄樊河段的汉水甚有了解。对汉水地形深入研究,便能知道曹仁给于禁所选驻的樊城以北十里,并非是安全之地。一旦汉水肆虐,于禁所部必会被汉水所淹,其必遭兵败。 将汉水蓄高,非关羽与汉卒凡人所能操作;但借汉水之势用兵,关羽却能为之。 在关羽教子间,吕蒙披着蓑衣而来,见到帐在营门的关羽,快步上前,说道:“君侯,某帐下斥候探得汉北陂塘状况。” 关羽停下言语,转而问道:“汉北陂塘情况如何?” 吕蒙笑容满面,说道:“雨下多日,陂塘渐满,已有河水溢出。凡雨水再下数日,汉水又会大涨,我等之策或能成也!” 关羽笑着摇头,纠正说道:“我等之策当是必能成!” “伯言来信,汉中因雨涝发生山石崩塌;据信使言语,其乘舟舸过均口时,均、丹二水四溢,淹没周遭之林野。加子明这般言语,汉水今岁大起,必是不假。” 吕蒙神情多有激动,说道:“若这般行事,当可联络宛城侯音,及破于禁后举事。” “善!” 谈事间,关羽见吕蒙臂膀发颤,自料是箭伤带来的影响,便伸手帮吕蒙脱下蓑衣,笑道:“子明肩膀中箭,伤势未得痊愈,当好生休息,以免落下暗伤。” 说着,关羽招呼关平,说道:“平儿,你且将金屏所送金疮药为子明将军敷上。” 闻金屏二字,吕蒙露出感激之色,说道:“王妃赠君侯之药,蒙恐不便享受。君侯不如留下自用!” 关金屏,昔嫁与刘溥为妻。随着刘溥被封为山阳王,其被封为山阳王妃,关羽随之成为山阳王的岳父,因而关羽愈发受人尊重。 当然关羽加之作为刘备的核心元老,常年领兵作战,帐下老卒宿将众多,关氏在南汉的地位不比霍氏低多少。 关羽脸色微沉,说道:“子明何以这般生分乎?” “当是多谢君侯!” 不仅关羽、吕蒙发现汉水水情四溢,魏军方面亦有人察觉到汉水的异常。 朱治作为丹阳郡人,少时辅佐孙坚,历孙策、孙权二代,与孙氏关系亲密之因,在孙权投降之后,被迁往襄阳居住。 曹操入襄阳,检阅归降文武。加因朱治早年跟随孙坚的表现,对朱治多有欣赏,后又因与水师作战之关系,朱治随即入军为将校。 金口之役,曹操虽然兵败,但朱治表现出色,因熟悉水情之关系,留于荆州任官,辅佐曹仁。 朱治因降人关系,做事勤恳,忧勤公事。他居住襄樊十余年,对汉水地理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能说略知一二。 “禀车骑,今岁雨水较多,汉水似有上溢。” 朱治因岁大之故,坐在席位上,向曹仁禀告,说道:“治恐汉水大涝四溢,损城伤军,宜当早作防备啊!” 曹仁半靠在凭几上,说道:“城中早有防备,如多蓄沙袋,以为围堵城门缺口;或是转移粮辎、军械至高处,以避其湿淋。如此种种繁多,今时何以言不足乎!” 曹仁奉曹操之令守城,自是不敢耽误,为了防止关羽挖毁樊南堤坝,用汉水淹樊城,他早已就做好防洪打算。 朱治犹豫几许,说道:“将军,今岁夏秋雨水繁多,汉水有超过堤坝之迹象。我城中有备,然治恐于禁、阎行等七军无备,又是为北人,恐会被汉水所伤。” 曹仁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于禁何来无备?我已命其转驻樊北十里之丘坡,纵逢汉水四溢,或是雨水连绵,可保其不被汉水所伤。且于禁将兵严谨,为将三十载,岂会不备雨水淋湿军辎之时!” 朱治捋须而叹,说道:“将军,七军屯驻于樊北十里,往昔之时必是无碍。然今岁不同往日,今岁雨水偏多,治恐大水四溢,将会淹至樊北十里。今下不如令七军向北而屯,如至郾城驻扎。” 曹仁神情多有不满,说道:“君理所忧有理,然恐是杞人忧天。某治荆襄阳多年,不曾见过汉水可淹至樊北十里。今让于禁转至郾城驻扎,关羽举兵四围城郭,樊城仅以数千兵岂能自守?” 说着,曹仁强调说道:“水贼常借水势而进,于禁若专屯郾城,刘备举重兵乘舟而来,与关羽合军,重围樊城。恐陛下亲至,难改襄樊丢弃之局势。” 别看襄阳五千人,于禁、阎行有七军,樊城内有三、四千兵马。实际上襄阳五千人被围困出不来,仅樊城守军与七军人马。一旦七军远离,曹仁仅以数千人守樊城,心里是真没底。 今时曹仁不敢让于禁离樊城太远,且要保证于禁七军避免低洼的选址,唯有樊北十里合适。 当然曹仁自己也不太相信朱治的话,他用他的经验判断汉水不会形成这么大的洪涝灾害。 朱治心中多是无奈,向曹仁拱手告退。 朱治预料不到汉水是否会发大水,他被困在城中,所能知道的汉水消息,仅是汉水水位高了些。今日向曹仁劝谏,仅是以防万一,然曹仁不纳,他也无可奈何! (本章完) 第452章汉水滔滔 自金口之役以来,天下局势逐渐分明,已非天下乱战之初,无岁不战,无地无烽。当下,曹刘因基本盘的壮大,常会在权衡利弊之后,继而择机用兵。 一旦决定了作战,常是双方政权倾尽全力的角力,以一方的主动退兵为结束。由此来说,战争频率虽在下降,但不代表战争的烈度在下降,相反因双方疆域的辽阔,治下军民的增加,战争烈度在急剧上升。 去年,在霍峻、诸葛亮、关羽、陆逊等人集体配合谋划下,成功诱曹仁举荆襄兵马深入筑水,关羽于蛮口设兵破之。 今岁,曹操派于禁南援襄樊,刘备遣庞德支援关羽。积蓄多年的粮草物资,则通过水路通道运抵前线。 双方近约十万大军,以樊城为重心展开对垒。于、关对垒数月,却因雨季的来临,不得已暂停对抗,进入短暂的休息期。 然在这平静的局面下,战场形势却在暗潮涌动,胜负或许会因一场暴雨而改变。 雨水连绵,不同于暴雨时候的电闪雷鸣,其雨水伴随着强风形成滂沱的雨幕。 汉水上,冉省与其帐下二十余名军士驾舟舸出水寨,逆汉水而上,因水急风大,舟舸行进速度缓慢。 冉省披蓑衣持矛而立于船头,因雨水斜打的关系,其面容早已布满了水滴,令人视线受阻,难以睁眼远视。 刀疤什长嘴里碎碎而念,抱怨说道:“雨大风急,既无贼兵,又何需派人出营巡视?今让我等出寨言观水情变化,令人费解不已。” “衣服湿透,又无柴火晒干,今夜怕是要光身入睡。” 抹了把脸,冉省将脸上的雨水擦去,骂道:“张疤,别和小媳妇一样,若再说胡话,我把你嘴堵上。快点找水标!” 被冉省这一吼,甲板上的人安静下来,众人伸头寻找之前打下长有一丈的木桩。 在汉水‘哗哗’的流水声中,一名眼力好的军士,指着深插在岸边的木桩,喊道:“找到了!” “多长!” 闻言,冉省凑到了过去,喊道。 “上面刻度看不见了,大概是超过一丈!” 冉省手撑在船沿上,弯腰探头去看,却见本久浑浊的汉水变得更加浑浊起来,作为记录水位的木桩在汉水的波浪中渐渐变短,似乎要把木桩淹没。 得见这般情形,冉省浑身猛地一抖,喊道:“快调头!” “为啥?” 身侧的军士面容多有不理解,刚开口想问什么,他发现汉水的流速突然变快,其间有树枝残干顺水流下。 继而,他听见雷鸣异响声,其声或似闷雷的轰隆隆之声。 紧接着,他听见刀疤什长惊恐喊道:“发大水了!” 他抬头望去,却见天边的黑色的乌云之下,汉水好似脱缰的野马,伴随着轰隆隆的闷雷声,朝他们所在的船只冲来。 仅几个呼吸间的事,激荡且又发黄的汉水水流便撞到船身上,引起船只上下颠覆,令人难以站稳。 甲板湿滑,冉省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缆绳的帮助下,冉省稳固身姿。 “快!” 冉省抓住缆绳,喊道:“调转船身,不可逆汉水而行。” 汉水波浪滔滔,激荡汹涌,水位飙升。之前作为计量水位的木桩早就被汉水淹没,再也找不到踪影。且汉水因水位上涨之故,不仅水流变得湍急,浪花还在拍打两侧堤坝,似乎想超脱堤坝的束缚。 “呼!” 下个瞬间,更大一股水流从上游浩浩汤汤而下,浪花互叠,浪比浪高,水势猛涨,汹涌浪潮拍岸。汉水瞬间突破河堤,四溢流入襄樊平原。 在汉水泛滥的水流中,冉省所在的船只甚是渺小,虽在白茫茫的汉水波浪中上下颠簸,几近侧翻,但却能稳当浮于波浪之上,如箭破浪而进。 此时,汉水大涨的状况,已被驻在鱼梁洲的大军所知。 关平喘着粗气,直接闯入关羽的大帐,喊道:“父亲,汉水水势暴涨,今已淹没周围河堤,流入襄樊平原滩涂。” 持书浏览的关羽,见关平这般轻浮,正欲呵斥,但却闻汉中消息,顿时从榻上起身,大笑不已。 扔下书简,关羽大步出帐! 今时,已有无数南汉军士探头而望滔滔之汉水,或在倒吸凉气惊叹,或是在畏惧水势之大。 雨水滂沱而下,关羽推开撑伞的左右侍从,淋着雨水快步而出,即便他极为珍视的长须被打湿,却丝毫不在意。 登高而望远,眺望天际,却见西面及至北面的广阔天地间,隐约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且在天边,无穷无尽的汉水,仿佛似为天上水,从云层中飞泻而下,永不尽绝。 “君侯,汉水暴涨,冲出河岸。不少低洼之处,已被汉水所灌。今之水势比万等所料更大些,必能将樊城及其周遭淹没。” 吕蒙披着蓑衣,大步登高,笑道:“于禁所将七军屯于樊北十里,今汉水汎溢,于禁实如鱼进尔!” “哈哈!” 关羽抬头望天,大笑说道:“此盖天助我也,陛下欲取襄樊久矣!” “今汉水暴涨,于禁七军在劫难逃,纵曹操亲至,亦难改襄樊之归属也!” 容不得关羽不开心,自去岁筑水大捷之后,关羽进围襄樊,与于禁对垒长达半年。 其间,双方交手多次,关羽有多次都自我怀疑他能否击败于禁,然最终关羽坚持下来,始终不放弃寻找击破于禁的方法。 今下虽是依靠苍天相助,但对他来说能击破于禁则就足矣! 借汉水上涨淹没樊城,切断于禁与樊城的联系,一举击破七军。当然获悉不仅可以击破于禁,甚至或能全吃下曹魏的精锐七军。七军之精锐,纵曹操家大业大,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先可举重兵围襄樊,降服二城;继而乘舟逆淯水而进,兵至新野、宛城。 大破曹仁于筑水,水淹七军于樊城。凭此二役虽无法比肩金口之役,但却足以让他名动天下,世人又岂敢再以战功非议他乎? 雨水不小,关羽所着锦袍已被雨水所浸湿,包括他颔下的胡须仿佛水洗过般。然高大的身子在雨水中愈发的魁梧,那股由内及外的自信让所有人信服。 留赞、庞德诸将陆续而至,站在关羽之下,将听候关羽之军令。 廖化得见众将皆至,拱手说道:“君侯,诸位将军皆至,今当请君侯吩咐用兵之方略。” “善!” 关羽手捋着湿润的长须,说道:“传令,及待雨停,汉水浪止之际,士仁、赵累率本部军士留守大营。我与庞德、吕蒙三人分率三军士乘舟舸入清水,围攻于禁及其帐下七军。” “诺!” 在关羽的军令下,传令官在鱼梁洲军寨内奔走,传递备战的消息。 鱼梁洲汉寨,非旧时之寨。为预防汉水大溢,影响大军作战。关羽特将舟舸水寨挪到鱼梁洲的背面,汉水冲刷西面河滩、滩涂,根本影响不到东面水寨。 今时因汉水水位上涨之故,鱼梁洲西面低地地带已被汉水所覆盖,东面水寨因独特的地理优势,舟舸、军士无一受伤,仅是上位涨了些,淹没易积水、低洼之地。 相较关羽、吕蒙的喜悦,樊城内的曹仁脸色震惊不已 望着泛滥肆虐的汉水,曹仁下意识地张大嘴巴,洪水层层叠叠,浪花一波接着一波,关羽欲挖毁的樊南河堤已无需挖毁,洪水犹如一堵黄色的水墙,冲出河堤,向樊城涌来。 樊南津口、旧时的汉军营寨皆被洪水所吞没。在洪水的水面上,有许多走兽的踪迹,它们那微小的身影在那竭力挣扎,试图想摆脱洪水,然大水滔滔向前,走兽难逃溺死之命运。 顷刻间,洪峰就抵达樊城脚下,或被城池所阻,绕过城墙,向樊北流去。或是顺着樊城城门的间隙,大量汉水涌入樊城,城中积水顿时大涨。 当水势稍退时,下个瞬间水浪就到了,将樊城浸泡于汉水中。几颗大树浮于河面上,顺着河流狠狠地砸到樊城壁上,撞出了一个浅坑。 “大水来了!” 樊城上,魏军将士奔走呼喊,对突然暴涨的洪水,可谓是手足无措。他们被汉军围困樊城多时,今不仅无法逃出生天,而且还被洪水困在樊城,如何不让他们惶恐担忧! 朱治望着足有堤坝两倍高的汉水波浪冲过河堤,淹没樊城城池,涌入汉北平原,神情多有绝望! 之前他一时之忧虑,终究是成真了。 于禁能幸免于难吗? 曹仁脸色惨白,他方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他恨彼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听朱治、阎行的建议,让七军撤到郾城。若让七军撤到郾城,则必无今日之事。 但汉水今岁暴涨,与往常不同,又怎是他所能料! 曹仁神情僵硬,转头看向朱治,不知所措问道:“君理,今当如何是好?” 朱治神色绝望,苦涩说道:“樊北十里为少有之丘坡,今唯望于将军能率军士避走高处。或汉水难以淹没丘坡,于将军及其七军则可无碍!” “对!” 曹仁勉励打起精神,自我安慰说道:“文则统兵三十载,或有方略得保大军!” 看着大兵曹仁,朱治欲哭无泪。 他跟随孙坚起兵起,征战经验三十有余,像曹仁这种勇将,他所见不少。勇将常仅能将偏军,受人节制听令,若坐镇一方,必会坏事。 曹操委派大兵曹仁镇守荆襄,真就强行把曹仁托上去。凡是换個听劝的曹家将,有他辅佐帮衬,谨慎做事些,虽不能说进取南郡,但自保荆襄绰绰有余,形势也不至于崩坏成这般。 筑水送了波人头,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搭进去。 如今因扎营选址问题,估计要把于禁及其七军精锐送了! 接下来,还要送谁啊? (本章完) 第453章剑太冷 于禁及其帐下七军距樊城仅十里地,其之距离仅后世的几公里远,二者距离说不上远。 当五六丈汹涌的波浪冲过河堤,绕过樊城,向汉北的平原涌灌去时,随着距离的拉长,以及障碍物的阻挡,汹涌的汉水渐渐平缓下来,不似之前那般可怖。 然即便这般,汹涌的汉水也带来大量的水量,浪高有三丈余,此也非寻常人力所抗衡。但所幸这般高浪非初期汉水浪花,而是巅峰时期的汉水波浪。 在汉水突破河堤,冲过樊城后,斥候急忙将消息告诉与于禁。彼时的于禁因常年的作战,在经历初期的着急,后迅速稳定心神。 继而,于禁登高观望南北水势,不待召集诸将,于禁命较低的各部魏军将士,自行转移到高处避水,小心被雨水所伤性命。 于禁作出调度的命令迅速,不消多时,便将军令传递到各部。在阎行、浩周、裴景等魏军将校的带领下,他们带上军械,舍弃营寨,往高处避大水。 形势虽是危急,但胜在于禁下令及时,虽没有保全所有人性命,但至少在汉水洪峰抵达前,众人成功避走到高处。七军三万多人分布在十几个地点,如小山、丘坡、堤坝等地。 丘坡高处上,于禁望着五丈余高的汉水冲破河堤,朝着自部奔腾而来,心间多惶恐,生怕淹没自己所在的丘坡。 然所幸河堤、樊城及十几里的距离,消耗了汉水不少的冲击力。波浪冲到于禁跟前时,其波浪仅剩二三高丈,拍打到丘坡上,其不足以为害。 听着丘坡上乱糟糟的声音,又望着犹如脱缰野马的汉水,于禁苦涩难言,心间早已在咒骂曹仁。 若非曹仁强制让他屯兵在樊城十里,岂能有今时之祸。若非他反应迅速,七军将士至少要被汉水淹没一半。 “曹仁啊!” 于禁长声而叹,说道:“久镇襄樊十年,不识汉水地势,你妄为大将。今害七军兵马沦落至今,皆你之罪也!” 左右从将闻言,多有愤怒之感。今下得有这般下场,非是因敌寇太强,而是因己家队友失误,如何让他们不愤怒。 对于自己的选址失误,导致于禁七军被水淹,曹仁心虽有愧,但却也是自我排解好了。毕竟汉水年年都正常,他选址都是基于往常经验。哪会料到汉水会上涨得这么凶猛,真就是出乎寻常人之所料。 当然于禁及左右将士不知曹仁所思,若是知道曹仁所思,估摸一剑戳死曹仁的心都有。 “将军,我军被汉水困丘坡之间,当如何是好?”将军秦鹿问道。 于禁抬头四望今下形势,神情多有难色。 磅礴大雨连下十余日,不仅是汉水暴涨,实际上汉北各大河流无不上涨,沿线的大量塘陂因雨水问题纷纷溢出,多处的低洼地带,已被雨水所积,渐渐泛滥起来,在汉北平原肆虐。 今时加上汹涌滔滔的汉水,他们被困在一座座高处之上,犹如落网之鸟插翅难飞,唯有等待汉水的退去,方能采取下一步动作。 “今汉水肆虐,无处可走,且等大水退却!”于禁叹气说道。 “将军,等大水退却易!” 秦鹿犹豫几许,说道:“然关羽所部统率舟舸,恐会趁机而进,兵临坡下,彼时将何以战乎?” 于禁神情呆滞了下,环顾被汉水分割于各座高处的七军将士,遂默默不语。 秦鹿的话非常现实,他们被汉水所困,七军三万多人,被汉水切割成十几部,各部情况不如乐观,或少甲胄,或少弓弩,他们不仅无力与关羽所部抗衡。且在汉水的包围下,他们军心已是惶恐。 军心散乱,兵甲不全,面对关羽举舟舸的围取,他们将凭什么阻挡? 关羽并非傻子,他若举兵来攻,必会缓缓蚕食各部,从易到难,一点一点拔除十余部,进而全部吃下他们。 “且先安抚本部军士,关羽之事容后再议。”于禁闷声说道。 “诺!” 是日,汉水大起,波浪滔滔不息,风浪颇大。连绵半月的大雨,渐渐转成细雨。 于禁所担忧的汉军水师因洪水太大之故,并未率军出没,而是旧屯于水寨中。 而那于禁于禁所在丘坡,是为他旧中军之所在,聚有周围五千余众军士。因汉水淹营之故,仅有剩千余人营帐保全,三千多人无帐可用。 在于禁的协调下,五千人挤入千余人营帐入睡,虽人群相挤,但却不受风雨所侵犯。然因粮草紧缺,难以点火取暖,饥寒交迫下,魏军将士士气多有低沉。 是夜,于禁无眠,不仅是他的大帐被军士所占据,更多是他对未来的焦虑。 于禁站在山丘的边缘,听着夜幕中声势浩大的汉水拍岸声,整个人陷入沉思当中,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水势如此,他还有什么办法可言? 他年轻时曾想过各种兵败身亡的方式,甚至都想过为曹公奋战到死。然那些都是建立在战场厮杀上,今时被己方队友所坑,受困于白茫茫的汉水中,他却不知当如何应对。 或许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而是他在畏惧什么。 当他手握剑柄,欲拔剑自刎时,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拔不出剑。 “投降?” “成仁?” 两者的选择,让于禁不知该如何抉择。 因形势受困而投降,他感觉对不起陛下的恩德。 然因杀身成仁以报国,年迈的他缺少了拔剑的勇气。 侍从见于禁发呆,压低声音,说道:“将军,不如临时捆扎些木筏,及天明时分,我等护卫将军上木筏,看能否向北突围。将军为陛下效力三十载,今虽因汉水而兵败,料陛下念及旧情,必会宽容待之。” 于禁望着夜幕下令人生畏的汉水,叹息说道:“山洪暴发,汉水汹涌,区区木筏岂能抵御风浪?能御风浪者,唯大船不可。” 如果乘木筏可逃,于禁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今时曹军水师被文聘焚烧于邓塞,汉江流域除了关羽的水师,曹军已无大船可用。 “算了!” 于禁心间尚存侥幸,说道:“今夜扎上木筏,看明日水势状况。若水势下降,则乘木筏北行。” “那木筏不能行,水贼又进围呢?”侍从问道。 于禁望着满天繁星,又是沉默无言。 见于禁不答,侍从潜入黑夜,捆扎木筏。 待侍从走后,于禁鼓起勇气,抽出长剑,将手指贴在剑锋上。不知为何今日的剑锋格外的冰凉,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下去。 “剑怎这般的冷?”于禁幽幽而叹。 然不知过了多久,于禁自我宽慰,暗忖:“关羽徐州兵败而降陛下,今下我因曹仁之失,汉水之威,不幸困于山丘上。何不如效仿关羽旧事,留有用之身,归降刘备,以待日后有幸归国,再报陛下之恩。” “至于许昌妻儿,料以我之旧功,及若七军归降者众。是谓法不责众,陛下当不会为难许昌妻儿。时我归刘备,以我与他之旧情,必能得水贼诸臣之礼遇,不受刁难。” “若是因我之故而遭兵败,我当奋力一战。今下因天地之威而兵败,实非我之过也!”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乎!”于禁心间默叹道。 (本章完) 第454章七军卸甲而降 次日,太阳初升,朝霞万丈。 魏军将士在饥寒交迫下苦撑了一宿,没等到洪水退潮的消息,反而是等到了汉军水师。 却见白茫茫的汉水上,浪潮翻滚间,数百艘舟舸渐渐现形于江面之上。甲板上,将士披甲持弩,立于船沿;旌旗树于船上,迎风而进。 “啪!” “啪!” 纵汉水波浪滔滔,有浪高丈余,汹涌的波涛拍打船身,却被坚固的船底撞碎,进而出清脆的响声,难以撼动汉军大船分毫。 “咚!” “咚!” 伴随着震天的军鼓声,浪花拍船声与军鼓雷声混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音律。 近千艘舟舸破浪而进,数万名汉军将士肃然以待,军鼓、滔浪响动而震天,这般浩大的声势,令困于丘坡上的魏卒,胆战心惊。 关羽按剑而立,颌下黑白参差的长髯迎风而动,丹凤眼微眯,内藏威气而迫人。 见将逼近魏卒,廖化拱手说道:“君侯,贼军七军数万众,受困于丘坡、堤坝,凡有十余处,当击弱逼其降,缓而蚕食强敌,不宜急取。” 关羽轻抚长髯,说道:“元俭之言是为灼见,贼是有七军,兵有三万余众,乃曹操帐下之精锐。若是强取攻之,军士折损当是不少。” “今当令各部以利弊之语,劝降贼军将士;若有妄动者,以弓弩远射威之,继而再劝贼军归降;若有贼将负隅顽抗,举合众兵四面围击之。” “诺!” 于禁帐下七军将士,关羽可是深知其利害。 作为曹操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不论步战亦或骑战,皆多胜南军步骑,唯南汉少数精锐可以抗衡。今下七军被困丘坡高地上,虽是插翅难逃,但若硬碰硬,恐也会给汉军造成不少的损失。 当然关羽也是眼馋七军近三万的精壮汉子,即便碍于敌卒的身份,不能收编大部分为己军作战,但精选其间勇士,赐予妻宅,以为征战之用,并非不可为。 甚至将三万贼军俘虏,不收编为兵,而是或贬为官奴,或编户为民,让他们挖矿、种田,都能为南汉做出不少的贡献。 探马舟舸穿梭,吕蒙、庞德部收到关羽军令,各引万人兵马而进动,按照划分的区域,各自去劝降七军将士。 关羽率万人而进,包围了于禁及其周围的几座丘坡,舟舸四面陈列,鼓声渐息。 “奉大汉大将军羽令,今下凡是归降者,不计过往之失,皆以归义之士论之。” 舟舸上,汉军水师在将校的带领下,高呼道:“昨日雨大风急,料诸位已是饥寒交迫。今下不如上舟归降,随我等回营,享热汤饭疏。” “诸位遭洪水围困,已插翅难走,除降我军外,已无他法。” “还不速速归降我军!” 南汉水师停泊于江上,用那高亢的嗓音,不同的话术,劝那些受困的魏军将士归降。 几番言语下,受困于汉水的魏军则已是有所心动。 “将军,今下当如何是好?” 秦鹿望着周围于汉水上游弋的南汉水师,神情多有惶恐,问道:“今无路可走,是否归降关羽?” 于禁拄矛按剑,用那布满血丝的眸子,看着已有归降之心的秦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昨夜饱受心灵折磨,在归降与成仁上犹豫不决。年纪大了,一晚没睡,走路都有些打晃,需用长矛拄着,方能正常行走。 “将军!” “将军!” 周围数十名大小军官见于禁持矛拄地而来,纷纷簇拥到于禁周围左右,各有言语诉说,甚是嘈杂。 望着众将校渴望的眼神,于禁咳嗽几声,说道:“容我观敌形势,再定夺战、降之事。” 说着,于禁从人群中而出,站在丘坡边缘,眺望今时之形势。 见到关羽及其帐下军士乘舟舸,将各个山丘团团围住,粗算舟舸数目,合有三万之盛,誓有全部吃下七军之念。 “将军!” 秦鹿指向不远处的丘坡,喊道:“严寿率部归降了!” 于禁抬头望去,却见左侧的山丘上,将军严寿率帐下三千多名军士向汉军献剑归降,舍弃身上的甲胄、军械,穿着单衣,有序的走上大船,成为汉军的俘虏。 遗弃在山丘上的甲胄、军械则由另外的汉军辅兵士卒上岸拾起,继而装到其他船上,与降卒一同送回大营。 “将军?” 秦鹿用那哀求的眼神看着于禁,说道:“昨日雨水交加,不少军士挨饥受寒,已无可战之力。” 于禁下意识扫视周围军士,却见有几名士卒脸色苍白,咳嗽流涕,此是为受寒之症状。 于禁眺望竖有‘关’纛的斗船,再次长声而叹。 思量少许,于禁心中已有决定。 拄着长矛,于禁领着左右,走下丘坡,喊道:“能否请关将军相见故人一面!” 半响后,关羽从于禁之求,乘舟舸近山丘,隔有数十步。 关羽站在起伏的船头,望着狼狈的于禁,笑道:“我与文则十余载未见,能于樊城相会,甚感幸焉!” 于禁扯着嗓子,羞愧答道:“禁被汉水所困,败于君侯之手,或是为天意也!” 关羽捋着长髯,笑道:“昔许昌相会,陛下深感文则礼待,今已在武汉设有筵席,还请文则过江叙旧。” 关羽作为胜利者,毫无盛气凌人之貌,其言语多有给于禁留面子。将于禁兵败,说成二人于樊城相会;将送他至武汉,说成刘备请于禁赴筵。 然关羽为何这般说,或是关羽本身的道德节操,或是念及他在曹操手下为客将的日子。 于禁犹豫几许,说道:“我受曹公之命南下,今受困于汉水,诸将或战或降,无统一之言。不知能否请云长宽限几日,容我安抚诸军之后,弃甲舍戈以向云长归降。” “君侯万不可从!” 费祎急忙说道:“此是为于禁缓兵之策,其欲待大水退却,继而收聚众兵。” “于文则!” 关羽收敛笑容,神色沉了下去,说道:“我待君以诚,君何以欺我乎?” 说着,关羽放缓语气,说道:“诸军归降之事,当不劳于君。今当请于君卸甲舍兵率部上船,归营享热汤饭蔬,以去风雨之寒。” 闻言,于禁持矛猛戳泥泞的土壤,愤然说道:“曹仁匹夫,无谋短见。今七军之败,皆由你所致也!” 言语发泄后,于禁扔矛于地,叹气说道:“命丘上军士弃戈卸甲,向关羽归降。” “诺!” 有了于禁这般言语,丘上魏军恍如解脱了般,如同逃出生天,纷纷舍戈卸甲,任由汉军收降自己。 于禁离岸登舟,向关羽奉上让他的长剑。 关羽接过长剑,近距离打量憔悴的于禁,心有不忍道:“文则初至江汉,不知水情山势,遭汉水泛滥,淹及诸军,是谓情有可原。” 于禁偏头而叹,说道:“君侯有所不知,我与阎行曾畏汉水水情,向曹仁求命移寨,及至北三、四十里郾城下营,然曹仁以樊城危急为由,命我移至樊北十里下营。不料今岁汉水大溢,淹及我军之所在。” 得闻其间密事,关羽大笑不止,说道:“文则且入船舱休整,待某回军与君叙旧。” 待于禁被武士带走,关平感叹说道:“父亲,曹仁久镇襄樊,但却不深解江汉水情,今七军之败当非于禁之过也!” 关羽微微挑眉,冷笑说道:“此是为于禁推卸之言语,于禁是为七军之主将,虽受曹仁节制,但却可绘营垒舆图,上疏送于曹操。然于禁严而无略,信曹仁所下之令。今七军之败,岂能无于禁之过乎?” 关羽看得透彻,七军兵败之锅全扔给曹仁,则多有不公允,于禁作为主将必然要分锅。 随着于禁卸甲归降,加之汉军的攻心之策,受困于汉水之间的魏军将士几乎全部归降。然总有少部分人负隅顽抗,困守堤坝上的阎行担忧许昌妻儿,不愿归降庞德。 阎行持槊而立,喊道:“庞令明,令兄及故主皆在中国任职为将,今何不与我配合,率舟舸救出七军,进则可解樊城之围,退则可率军归义,然无论如何皆可得陛下重用也!” 庞德似乎感受到船上将官异样的眼神,勃然大怒,骂道:“曹操杀帝篡位,罪大恶极,我岂能为狗贼效力!” “来人,放箭!” 伴随着庞德的军令,甲板上的军士拉弓上箭,将手中箭矢射向丘坡高地。 破空声乍响,高地上的魏军将士因逃水避难,缺甲少盾之故,对于箭矢毫无防御能力,箭如雨下,魏军将士多有哀嚎。 阎行持槊拨弄箭矢,纵有所漏,但所幸自着甲胄,箭矢难伤要害。 一波箭矢威胁下,庞德阻止了军士继续放箭,喊道:“阎行,今于禁已降,你还不如速归降!” 得闻此语,将军董衡舍弃用于挡箭的马鞍,说道:“阎将军,敌寇四面包夹射箭,今军士死伤众多,何不归降汉军!” 阎行对董衡的话没有回应,心中在那犹豫思考。 见阎行沉默不答,董衡直接不管阎行,高呼喊道:“愿降汉军者,随我而来!” 见董衡这般无礼,阎行多有愤怒,喊道:“董衡怎敢如此?” “今临绝境,死战已无意义!”董衡持剑喊道。 在阎行于与董衡言语争执间,庞德早已持弓在手,瞄准高地上的阎行。 随着甲板在江水上起伏,庞德眼睛紧盯着阎行。在几个呼吸的调整下,箭矢已锁定阎行的胸膛。 “嗖!” 弓弦震动,箭矢破空。一支利箭滑过天空,正中阎行的胸膛。阎行吃痛一声,脚步踉跄几下,直接倒地。 庞德扔下弓箭,喊道:“阎行已死,还不速速归降!” 闻言,董衡反应过来,上前补了一剑,彻底了结阎行。然后率部杀死阎行左右亲随,继而在庞德的指挥下,舍甲弃兵上船归降。 庞德割下阎行首级作为己之功绩,载着董衡、董超二名降将及八千余名降卒。 庞德立于船头,心情甚是愉悦。 然归队复命途中,却见魏督将成何单驾小舟欲逃向樊城,被吕蒙帐下假军侯冉省率舟舸追上,死于汉卒所发的长箭之下。 成何一头栽入浪花滔滔的汉水下,尸体被浪花所卷动,消失于江面上。 庞德望着壮烈成仁的成何,谓左右说道:“虽是敌将,然此人之壮烈,我甚敬之!” (本章完) 第455章坚城筑围 洪水爆发,携天地之威而来,不仅淹没七军营寨,甚至将樊城也泡在汉水中。 自昨日起,朱治就带着城内军士搬运土袋、沙包,填塞险要之处,以免粮草、军械重地被汉水所淹。 纵年岁已大,但朱治仍是振奋精神,指挥左右尽量控制涌入城中的洪水,一直忙到当晚雨势稍歇。 期间,朱治累了则就与军士在高处将就下,遇到洪水险情则就与军士忙碌干活。 清晨雨水渐小,朱治则又起身检查城中水情。 卷起库管,朱治双腿在大水中漫走,今城中水位已至大腿根,积水难以排出,且洪水正从城门缝隙中灌入城里,不知何时会退水。 “库中柴火多有被水所淋湿,今可拆卸城中房屋为柴。然后将淋湿柴火放到城上曝晒,以备今后之用。”朱治说道。 “诺!” 朱治随孙氏三代,又为曹操效力多年,是谓征战经验丰富,且大起大落数次,心志之坚韧远超曹仁。 曹仁昨日面临洪水围城,于禁七军难逃洪水所淹,其精神状态多有崩溃。昨日曹仁勉强安排好城中布置,便城中事务遂交由襄阳太守朱治掌管。 朱治任襄阳太守多年,其虽头发斑白,身体削瘦,但常年的恩行威治,早已让城中军民之精神依仗之所在。今下若是朱治垮了,除非曹仁站出来,激励众人,樊城注定是守不住。 “府君,昨夜有溺死者!” 侍从指着不远处因泡在汉水中而发肿的尸体,说道。 朱治神情严肃,指着两名年轻军士,说道:“将此具尸体扔到城外,不准留于城中。” 说着,朱治告诫左右,说道:“尸体泡于水中,脸白而肿大,是为有邪气入体,久留城中必生大疫。今下诸君散开,搜寻城中人兽之尸,凡有因水而亡者,弃于城外。” “诺!” 众人应声间,有位曹吏紧张问道:“府君,今汉水淹城,外有贼军,可久守乎?” 朱治抬头环顾众人,似乎感受到众人的迷茫。 朱治用那高亢而热切的语气,鼓舞众人,说道:“关羽乘水势而进,待深秋水浅之时,难以久持必然退兵。汉水虽淹城郭,但早晚当退。今城中粮可支半载,兵有数千之用,守城器械众多,安能不可守乎?” “且陛下在洛阳,兵有百万之多,将有千员。今曹车骑是为陛下宗亲,陛下必会发兵南救,解我樊城之围,彼时我与诸位可共得富贵也!” 这番话出,众人多有振奋精神,纷纷领命而动。 恰逢此时,关羽遣使者驾舟而来,于城外高声劝降樊城守军。朱治得闻消息,将城中事务交予众人,遂匆忙上楼。 斗船上,费祎被汉军水卒所簇拥,喊道:“于禁、董衡、浩周等大小将士已被关君侯所俘,七军三万人马付之一炬。今下樊城内有洪水淹城之危,外有大军重围之险,城郭早晚必破,何不早降我大汉。” 说话间,舟舸上的汉卒挥舞着各字样的魏军将领旌旗,如有‘于’‘阎’‘浩’‘董’‘成’‘秦’等七旗,城楼上的魏卒指着舟舸上的旌旗,多有议论。 见昨日不愿面对之事果然发生,于禁、阎行所将七军全军覆没。曹仁的脸色顿时煞白,手脚冰凉,浑身几近僵硬了。 七军精锐被关羽所俘,今下樊城身处滔滔洪水中,又被敌寇大军所包围,念及城中仅数千名士卒,曹仁心间已多有恐慌。 自己投降是绝对不能投降,若被陛下知道自己投降,怕是会气死过去,自己的脸面也会被丢光。今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舍弃樊城,乘小舟逃出城郭。 就在大兵曹仁头脑风暴时,朱治出现在城楼上,高声喊道:“射箭!” 在朱治的怒吼声中,樊城守军似乎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箭矢飞射而出,试图想将劝降的费祎及汉军将士射死。 所幸费祎提前有备,早就与众人退到船舱中避箭,舟舸也随之远离樊城。 曹仁带着忧惧的神色,走到朱治身侧,说道:“汉水围城,覆没七军,关羽大军进围,今下已非我等之力所守。可待关羽兵马尚未合围之际,你我乘轻舟夜走,或虽失城,但尚可留有用之身。” 朱治闻言,差点没被气晕过去,若非曹仁是宗亲大将,他当下必要上手教训曹仁。 忍下怒气,朱治耐着性子,说道:“山洪迅急,来时匆匆,必不能久持。我闻关羽已遣将士兵出南乡,自许、宛以南,百姓纷乱,今将军舍樊城而走,则荆襄全境不复大魏之所有!” 说着,为了让曹仁不敢弃城,朱治继续夸大南汉的威胁,说道:“不仅如此,刘备举兵北上至中原,霍峻出淮南,关羽出许、宛,河南之地则受动摇波动。今贼之所以不敢进,是谓将军守樊城,樊城不弃,襄阳不失;襄樊不失,则河南安也!” “关羽遣使惊扰我军,是以为难下樊城。孙子曰:‘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汉水围城,是为我军之所忧,又是为敌寇之所难!” “将军是为陛下之宗室,望君深明樊城之重,切莫言轻舍樊城之语。陛下闻于禁七军覆没,必起大军而南下,以解樊城之围,救将军于水火!” 朱治是真有信心守下樊城,别看樊城不如襄阳之坚固,但城中军辎、粮草储备可是不少。 今下樊城虽被汉水所围,但也暂解关羽围攻樊城的动作。及汉水退去,樊城外土地泥泞,又能暂缓关羽攻城的节奏,足以撑到援军的南下。 甚至等冬天来临,汉水干涸,水师威力渐渐减弱,说不准还能解襄阳之围。 被朱治这番一说,曹仁内心虽是恐慌,但却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朱治所言不无道理,樊城不失,襄阳可守,那么关羽大军永远将被卡在襄樊,难以深入南阳地界。 他身为宗亲大将,与魏国的命运捆绑在一起,是谓深受曹操器重,决不能轻易舍弃樊城。若是舍弃樊城,就不是对不起曹操,更是对不起曹氏天下。 “善!” 曹仁用拳头捶了捶城墙,咬牙说道:“如君理所言,樊城决不可失。今我与君理共守樊城,阻关羽于襄樊。” “将军英明!”朱治高声赞道。 曹仁虽勇而寡谋,因宗亲身份,被曹操抬到不属于他的位置。然所危急时刻,个人勇武血性及宗亲身份却也成为他坚守樊城的依仗。 且不言曹仁下定决心,与朱治一同坚守城郭。降服七军的关羽,今下兴致甚高,与众将齐聚于帐中。 廖化清点名册,笑道:“启禀君侯,今日之役,我军俘虏于禁、浩周、董衡、董超、秦鹿及大小敌军文武上百名,斩敌将阎行、成何等,所俘士卒约有二万八千余众,敌寇七军人马尽数皆没,无一幸免。” 说着,廖化朝着关羽拱手,说道:“君侯借汉水之威,全覆贼将七军,是为开国以来首功,陛下闻之必是大喜。君侯初败曹仁于筑水,后降于禁七军于樊城。化当恭贺君侯,建此不世之功!” “恭贺君侯!”众将起身庆贺道。 “哈哈!” 关羽捋着长髯,上扬的嘴角难以下压。纵他为将三十载,所经战事无数,然立下如此大的战功,对关羽来说也是首次。 关羽两次战役相合,斩俘魏军四万余众,对南汉来说,已是除金口之战外,少有之大捷。 霍峻所主持的皖口、淮阴、金口、合肥、汉山等诸多战役中,金口杀伤最甚,皖口、合肥、汉山互有轻重,淮阴最末。 今时这个位面,关羽破程普、灭二孙、平吴巨、斩乐进、败张辽,下江州、围成都,虽是战功赫赫,但却缺少对魏取胜的战功。当下水淹七军,足以帮关羽填补上战功的不足。 甚至若从谶语、祥瑞的角度出发,前有刘秀降陨石破新莽大军,后有关羽借汉水降于禁七军。 尤其水淹七军是在刘备称帝后不久发生,这更加可以说明刘备称帝的合法性。 关羽欢笑几许,双手下压,说道:“今下樊城未克,诸君莫要放松戒备!” “请君侯放心!”众将拱手应道。 关羽含笑捋髯,看向角落中的费祎,问道:“费参军,此番劝降樊城,却不知情况如何?” 费祎出位起身,拱手说道:“启禀君侯,祎以言语劝降,樊城军士以箭矢射之。据祎所见,樊城贼兵多有戒备,其坚守之心甚固啊!” “哼!” 关羽冷哼一下,说道:“于禁被擒,阎行被斩,七军覆没。曹仁鼠辈,早晚被我所擒!” 吕蒙沉吟少许,拱手说道:“君侯,七军虽是覆没,但樊城不降,我军绝不可松懈。以蒙所料不差,曹操得闻于禁之失,不日必遣援军南下救援。” 说着,吕蒙加重语气,说道:“或是曹操将会亲自南下,以解樊城之围,我军宜当深御之。樊城今时难以急下,君侯或可修筑重围,内围樊城之兵,外阻敌寇之军。” 关羽捋髯淡笑,说道:“陛下早有北伐之念,今闻七军覆没,陛下当会起兵而动,以策应我军伐樊战事。” 顿了顿,关羽说道:“子明修筑重围之语,当多是为良策。今可待汉水退后,命全军将士修筑营垒。” “诺!” 廖化捧着名册,说道:“君侯,我军兵粮不多,今有三万降卒归降,可支粮草不足一月。化以为不如命人押送降卒过江,让陛下、丞相安排降卒去向,且向国中运粮入军。” 关羽微思少许,说道:“降卒留于大寨,是有暴起之险。今军中粮草不足,将降卒送至武汉,交由陛下安排,是为稳当之举。” 继而,关羽用那丹凤眼看向马良,说道:“不知能否劳烦马侍中押送于禁及降卒入京,且向陛下上禀襄樊今下之战况!” 马良坐在侧榻,笑道:“既是君侯吩咐,良岂敢不从!” “善!” 关羽吩咐说道:“平儿,点齐三千军士,护送马侍中回京。途中若有降卒不轨,务必诛杀,不可手软。” “谨遵父亲军令!” (本章完) 第456章拯救大兵曹仁 洛阳,魏宫。 深夜时分,月光如水,从西窗流淌而入,洒在榻下的毛毯上,给那两双绣有金丝的鞋覆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曹操手搂妙龄美人,头枕软垫打呼酣睡。观其睡梦中的神情,想必梦见了什么美事。 忽然间,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继而又有争论声响起,这让睡梦中的曹操下意识皱起眉毛。 许诸抚剑而立,挡住了欲求见曹操的司马懿,说道:“夜深时分,陛下已经入睡,不便起身。请侍中稍退,及天明入宫。” 司马懿手里握着巾帛,神情着急,说道:“虎侯,荆州有紧急军情传来,望虎侯入殿叫醒陛下,言侍中司马懿求见,有关襄樊及七军紧急之军情。若至天明上奏,懿恐贻误军机也!” 许褚望了眼身后的殿门,神情多有迟疑,问道:“不知是为何军情?” “请虎侯屏退左右!”司马懿说道。 许褚挥手示意左右部从退下,凑到司马懿跟前。 司马懿观望左右,捂嘴压声,说道:“汉水四溢,于禁、阎行所督七军被汉水所困。关羽率部乘势而进,于禁被俘,阎行被斩,七军三万之众覆没,樊城危在旦夕!” “这?” 闻言,许褚那眼睛瞬间瞪大,嘴巴微张,神情甚是震惊。 “陛下不是让文则闭营不战吗?”许褚脑子缓了缓,说道:“今下怎会七军覆没?” “此事说来话长!” 司马懿探头望着前方寂静的宫殿,着急说道:“还请虎侯入殿,将此事上报于陛下,以免贻误军机。” “好!” “有劳侍中暂候!” 许褚按剑疾步入殿。 深宫幽静,许褚的脚步声格外的响亮,走入内殿。穿过守夜的侍女,距龙榻约有五、六步,许褚停下了脚步。 隔着帷帐,许褚咳嗽几下,轻声唤道:“陛下,襄樊有紧急军情传来!” “陛下!” 在许褚的叫醒下,曹操睡意朦胧,含糊问道:“来者可是仲康?” “正是!” 许褚微粗着嗓子,说道:“陛下,侍中司马懿在殿外求见,其言有襄樊紧急军情上禀!” “何事,需深夜上禀?” 帐内声音微弱,且伴有妃嫔的惊呼声。 许褚低着头,盯着铺在地上的毛毯,说道:“汉水四溢,淹及七军营寨。关羽率水师趁势而进,擒于禁,斩阎行,七军三万军士覆没,樊城危在旦夕!” “什么!” 许褚此番话出,先是帐内人影绰绰,后是曹操掀开帷帐,赤脚、单衣下榻,头发散乱,眼眸中透露着不可思议之色。 “仲康,此消息从何而来?”曹操稳住心神,问道。 许褚低头说道:“侍中司马懿上报,今已在殿外等候,应非虚报!”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因为七军覆没之故,曹操脚步踉跄了下,差点摔到地上。 “陛下!” 见状,许诸上步扶住曹操,说道:“今下是否招诸卿入宫议事?” 曹操手搭在许褚手臂上,深呼吸说道:“招诸卿及近侍从入殿!” “诺!” 许褚拱手说道:“请陛下宽衣,臣命左右传诸卿入宫。” 说完,许褚趋步出殿,留下孤零零的曹操。 曹操心间顿升怒气,将案几上的茶盏摔到地上,骂道:“废物,全是废物!” 龙榻上,面容妖艳的妃嫔,听着噼里叭啦的声响,伴随着曹操怒骂声,抱着被子,胆颤而心惊。 直到声音消亡,妃嫔孙璎徐徐下榻,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段,双臂从背后搂住苍老的曹操,柔声说道:“胜败为兵家一时之事,陛下还当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莫要气坏身子!” 孙璎,孙辅之女,孙权之堂侄女。其姿色过人,是有国色之貌,然为人工于心计,性情好妒。 幼年时,孙权见孙璎,顿感其不凡,甚是喜爱。及长成之后,孙璎自命不凡,不愿轻嫁他人。 孙权见孙璎这般,为图孙家之大业,便将孙璎送入曹操后宫。曹操得见孙璎,苍老的心灵顿感青春起来,犹如孙权昔日之言语。 几个月下来,孙璎愈发受宠,曹操几乎是日夜临幸孙璎。曹操这般行为,遂引得宫中妃嫔吃味不已,但碍于曹操权威,却也不敢抱怨。 至于孙权之妹孙尚香,在金口之役后,感染伤寒,因曹操兵败之故,医治不及时,不幸染病去世。 孙璎轻声细语的劝导,细指抚背,配合她那妖艳的面容,仿佛似有变样的魔力,渐渐地让曹操没那么暴躁、愤怒。 曹操哀叹了口气,说道:“朕征战三十余载,因于禁稳重听命,素来依仗之。今不料于禁竟葬送七军之精锐,败坏襄樊大好局面。” 孙璎抱着曹操,用她那温热的胸襟,去缓解曹操的不愤,说道:“妾为妇道小人,不识军机要事。然妾以为陛下英明神武,必有方法应对!” 说着,孙璎便取下衣袍,为曹操更衣。 得有孙璎的劝慰,曹操好受了许多。然念及襄樊局势,脑袋就不由发胀,为形势之艰难而苦恼。 在简单更衣后,曹操身往前殿,在那会见近侍诸卿。 人至前殿,司马懿已在侧席等候,见到曹操驾临,起身问候。 曹操兴致不高,仅挥手示意司马懿无需多礼,便坐到榻上,亲览记载七军覆没的详情军报。 见曹操埋头浏览军报、舆图,司马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惹怒曹操。 半响后,曹操面容忧愁,长叹口气,问道:“关羽借汉水之势,逼降于禁及其帐下七军。今樊城浸于汉水之中,关羽帐下兵锋正盛,刘备又屯大军于江南,恐襄樊难为我大魏之所有也!” 说着,曹操放下书信,问道:“今舍襄樊,退保宛城何如?” 这几年间,曹操几乎事事不顺,且不言汉中折损大将夏侯渊;后至寿春之战,爆发大规模瘟疫,文武凋敝渐亡。 今下在樊城已折了两场仗,初是荆襄被打空,后是于禁七军被淹。且这仅是关羽、庞德四万人,刘备大军主力尚未出动。这般打下去,以目前之形势,襄樊注定是保不住。 年老而气衰,曹操渐渐失去了早年的进取心。 “陛下,断不可行之!” 闻言,司马懿直腰拱手,说道:“于禁、阎行等为汉水所淹,非战败之过,故难以追论此战之败。今七军之卒虽被关羽所破,但于我大魏国力而言,尚不足以动摇国家之根基。” “今曹车骑、朱襄阳扼守樊城,居重围之中,死战而不降,诚陛下案六军于洛阳。陛下若舍襄樊,关羽携兵威而进,以荆襄今下之形势,新野、宛城则难为陛下之所有。” “陛下统兵南征,进可保全襄樊,退可据守宛城,遏敌兵马于襄樊。若舍襄樊,刘备引重兵而进,时贼兵叩许都,是谓中原震荡也!” “以臣之见,秋冬将至,汉水水降,陛下统兵南征,寻机胜敌,或能解襄樊之危。” 听着司马懿利弊言语,曹操不再被襄樊危局而苦恼,渐渐走出了七军兵败的影响,脑子恢复了早些年的清晰。 襄樊断不能舍,以荆襄局势之糜烂,一旦舍襄樊,就怕连宛城都不保。宛城不保,许昌将暴露在南汉的兵锋之下。 折损三万大军,对曹魏来说或许肉疼,但不至于伤筋动骨,让曹魏无可用之兵。且曹仁、朱治尚在坚守城池,他将大军南下,用兵得当,时逢汉水退却,说不准能解襄樊危局。 曹操捋须不语,思量退敌之方略。 与此同时,曹魏诸卿近侍渐渐集结在殿中,各自分坐于席上,神情多是严肃,显然他们都已知道了于禁战败,七军覆没之事。 过了良久,曹操渐有所得,抬头环顾众人,问道:“大雨连绵,汉水泛滥,致使七军被关羽所破。今关羽兵锋正盛,荆襄无兵可用,朕欲南征樊城,诸卿以为如何?” “今未至集结大军之时,陛下仓促用兵,恐大军难以迅速集结,奈之若何?”陈群说道。 “此事易也!” 刘晔起身答话,说道:“今京兆有新卒万余人,陛下可遣良将统御兵马率先南下,暂稳荆襄局势,后调各路兵马增之。陛下可观刘备用兵方向,案六军兵马而后动。” “善!”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传令右将军徐晃,将新卒迅速南下,沿途合各路兵马,务必稳住樊城局势,万不可让关羽破城。” 说着,曹操看向起身领命的徐晃,叮嘱说道:“今下出征,将军可是为主帅,不从属车骑将军调用。” “今朝中可委重任者,唯将军耳!” 为了拯救大兵曹仁,曹操终究是加派兵马南下。 徐晃脸色沉稳,拱手说道。“请陛下放心,晃必竭尽全力,解樊城之围。然敢问陛下,末将所配督军是为何人?” 曹操目光在赵俨与司马懿二人身上移动,说道:“赵俨为督军,司马懿为参军,二君随将军出征。” “诺!”赵、司马二人领命,应道。 顿了顿,曹操看向贾诩,问道:“文和,可有不同之见乎?” 贾诩捋着胡须,说道:“启禀陛下,关羽勇锐,可谓名将;刘备志大,乃是枭雄。今关羽携得胜之威而进,刘备必将大军在后,诩恐公明将军不足以退关羽,或不如调关西诸将西进,以为增援之用。”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刘备委张飞、甘宁、陆逊等将于西,今调关西诸将西进,恐关中、陇右兵马不足御敌也!” 贾诩沉吟少许,说道:“刘备以狡计下巴蜀,故蜀人多有不逊,特委张、甘、陆等旧将治巴蜀,以为坐镇稳固局势之用。诩闻甘宁病重已久,卧病于榻,难以治事。” “因刘备命巴蜀出兵,以诩料之,主将必为张飞,陆逊而留守益州。张飞虽勇,但无大将之略,无陆逊辅佐,必难成气候。时察张飞出兵动向,遣良将御之,足以保全关西。” “善!” 曹操颔首认同,说道:“张飞暴而无恩,难得军心。蜀道千里,需发徭役众多,军民必不被其所用。今可让张郃、杨秋率所部兵马走武关,兵至南乡;命马超将其所部,汇合陇地诸军,专御张飞。” “诺!” (本章完) 第457章中兴之象 八月,关羽乘汉水大涨之势,率水师而进,覆没七军,降于禁,斩阎行,荆襄动荡,威震华夏。 关羽遣军士入京,时武汉满城尽知水淹七军之胜果,上下军吏多有欢喜。 武汉,骠骑大将军府。 霍峻持笔伏案,撰写兵书草稿。 自下江淮起,霍峻常欲留名于后世,故撰写三卷兵书,宏观至微观,战略深究至战术,国家延伸到军队,选将深论到将兵,三册互为连册,却也可各自成册。 及早期首册《军国》成,霍峻则开始撰写次册《论术》。 次册《论术》顾名思义,其中内容多是涉及兵家战术内容,而非宏观及治军用兵细节。 中国之降,论战术兵书之巅峰,唯孙子所撰的《孙子兵法》。其余的《吴子》《三韬》《六略》等兵书,言语、思想皆不如《孙子兵法》之精妙、深邃。 霍峻所写次册《论术》时,深知自己难逃《孙子兵法》的影响,为了呼应宏观战略,故而霍峻另辟蹊径,采用后世知名的三十六计,精选典型著名案例,深入分析其间使用的战术细节。 兵家案例,结合言语解析,逻辑严谨,上论背景,下书双方形势,总提用计精髓之所在,犹如后世的数学书,读之令人顿悟。 若能搭配《孙子兵法》研读,可以发现,凡孙氏之学,可在霍氏书中找到;霍氏之言,合孙氏之精髓。 “大人,樊城大捷!” 就在霍峻撰写兵书时,满脸稚嫩的霍弋疾步入殿,说道:“关君侯借汉水四溢之势,乘舟逼降于禁,俘有七军三万之众。军士沿街广告,城中士吏多知。或有人言,此胜可比金口之胜,当可重创魏曹贼。” 霍峻笔锋微顿,嘴角轻笑下,继而撰写剩下的内容。 在旁的霍范闻言,撇了撇嘴,说道:“关君侯虽水淹七军,但不过借汉水泛滥,非凭己力而胜敌。今将其比为金口之役,其何能及也?” 霍弋挠了挠头,其意与兄长霍范意见相同。 在霍范、霍弋二人的长大过程中,有许多人夸赞他们的父亲用兵水平。今时关羽打出可比肩父亲的战果,他们自然多是不愿相信,总想挑毛病,想强调水淹七军之战果,不如金口之役。 霍峻提笔收锋,神情淡然,说道:“昔金口之役,为父火攻破敌,多赖东风大起。今关君侯破敌,如何不能借汉水乎?” 战争要么打胜,要么平与败。论其间战术手段,从来没有高、低之分。 曹操打赢官渡,靠许攸带路怎么了,他就是打败袁绍。 关羽水淹七军,靠汉水泛滥怎么了,他就是降服了于禁。 以弱胜强,或是双方不分上下,能想取胜败敌,往往就是靠对手决策的失误。 纵你打得再精彩,敌寇不失误,没有击败对手,则就是说不上胜利。 人常言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然众人寡有知李世民的战术打法在于防守反击,利用防守坚壁,或是各种调动,寻找敌人的漏洞,从而一击致命。 故李世民自言,他每观敌阵,拥有知其强弱之天赋,因而常能以弱当其强,强当其弱。 战争永远是一方抓住一方的漏洞,从而战胜对方。今曹仁不识汉水地理,于禁轻信曹仁,怎能怪关羽借汉水淹军的手段不高明? 霍峻放下毛笔,告诫两个儿子,说道:“小大军争,败便是败,胜便是胜,取胜手段无高低之分,此是谓‘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也’。故凡领军作战,需全力以赴,以胜敌为上,败敌为下。” 霍弋用那似懂非懂的眼神看着霍峻,问道:“那关君侯水淹七军,可比肩大人否?” 面对霍弋的提问,霍峻笑而不语。 霍范则是摸着霍弋的脑袋,自豪说道:“昔陛下与丞相曾言,无金口之胜,则无我大汉今下之时。关君侯虽是大胜于禁、曹仁,但最多取襄樊,何能比肩金口乎!” “为何?”霍弋追问道。 霍峻将案几上的竹简收起,笑道:“小子不知兵,怎会知樊城、金口二战之殊异?今后研读治兵,此惑当自解也!” 霍弋作为自己与步练师的长子,其自幼与刘禅进学。盖得益于母亲步练师管教有方,及张昭、伊籍等良师的教导,霍弋学有所成。在二代少年中,既不出众,也不差劲,属于中上一档。 霍弋虽非天资绝伦之人,但霍峻并没失望,而是多加勉励其进学,修进自身品德。毕竟以霍峻今之尊,霍弋与刘禅独特的关系,足以保证霍弋今后的前程。太过聪明,品德不佳,可非是件好事。 说着,霍峻将已成文的《军国》交予霍范,说道:“交岭之役,正奇相合,浮海袭后,此法甚是精妙。然不可自满得意,需用心研读兵书,方能将兵御强敌。” “诺!” 霍范恭敬地接过兵书,神情多有雀跃。 父子交谈间,霍熊趋步入堂,说道:“家主,陛下派侍从唤家主入宫,言商讨军事。” “善!” 霍峻叮嘱儿子们几句语,则骑马前往皇宫,面见刘备。 宫内,议殿。 刘备神情愉悦,嘴角的笑容难以合拢,左右近臣纷纷拱手庆贺。 席上霍峻与近臣交头接耳,喜笑而颜开,都在为这场大捷而感到欢喜。 “陛下称帝兴汉,关君侯便得汉水襄助破敌,此盖是汉室中兴之象!”张昭恭贺道。 “正是!” 糜竺拍掌而笑,说道:“世祖皇帝得流星破敌,荡平新莽;今陛下得初继位,便得汉水破敌,此不正应汉室大兴,曹贼必灭之兆乎?” “君侯谙熟兵法,借汉水四溢之势,水淹贼军七部,斩将降敌,襄樊在望。此是为汉兴贼亡之兆,臣阶为陛下贺!”桓阶拱手笑道。 相较于曹魏那方,强调于禁之败非战之过,而是自然灾害,弱化战败带来的影响。 南汉这边,既赞扬关羽用兵出众,又有借天文经纬,宣扬刘备称帝中兴的正当性,强化大汉中兴的神圣性。 刘备满脸笑容,对左右众人的言语,他颇是享受。 自曹操篡位称帝,国中有不少流言蜚语,让他多有烦躁。今岁自己称帝,加之交岭降服、襄樊大捷,让他心情愉悦不少。 尤其是今下,众人将他与光武中兴相提比论,虽明知自己不及刘秀,但依是难掩他的喜悦。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笑道:“我军虽大破贼军,降俘于禁及其七军将士,但曹仁、朱治仍扼守樊城,襄樊二城仍未被云长拔。且曹操得知于禁兵败,必会派遣援军南下,今下当不可松懈也!” 法正趁机进言,说道:“陛下,于禁七军皆没,中原震荡。今曹仁扼守樊城,关君侯兵盛,曹操必会南下亲解襄樊之危。以正之见,陛下当从昔日之谋,点齐兵马出兵北伐,牵制曹操大军,助关君侯下樊城。” “嗯!”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朕有此意久矣!” 说着,刘备看见葛、霍二人在那私下谈论,问道:“今襄樊震荡,孤欲北伐,不知仲邈、孔明二君有何高见否?” 诸葛亮轻抚羽扇,笑道:“亮与霍督皆以为陛下可举兵北伐,但陛下却莫忘襄樊战况。” 刘备多有不能理解,问道:“今下襄樊战况进展顺利,时有云长亲自统兵,襄樊当是无忧,不知二位之意是?” 霍峻沉吟少许,解释说道:“陛下将大军北伐,虽能牵制曹操所将兵马。但曹操坐拥中国,地域广袤,必会纠四方兵马南下,以为救援曹仁。” “今下秋冬将至,汉水水降,此利于敌,而不利于我。关君侯帐下军士出征一载有余,兵将多有思乡。臣恐兵惫而将疲,难御中国援军。以臣之见,陛下可增兵益之,助关将军御贼,为陛下早克襄樊。” 刘备捋须而思,说道:“仲邈所言不无道理,以今下之形势,当早克樊城为上。然今下北伐在即,若调兵增援襄樊,此中军兵寡也!” 南汉大军就十几万出头,扣除巴蜀兵马,及襄樊四万大军,刘备再调兵马增援襄樊,恐自己的兵力就不足了。自己兵力不足,则恐难以牵制曹操主力大军。 霍峻思虑几许,说道:“陛下将中军北伐,可让庞副督率江淮兵将西进,与大王合军出江夏。” 刘备抓着胡须,思索说道:“若是这般调动,江淮仅可言守,而无力北伐。且需卿回镇合肥,以为稳固江淮形势。” “臣可凭虚名,聚寡兵,佯出合肥,威赫寿春,令江淮兵马不敢轻动,为陛下掠锋。”霍峻说道。 “善!” (本章完) 第458章风起荆襄 关羽水淹七军,曹、刘尽知,互有动作。曹操举六军于摩陂,观刘备动向而进军;刘备举大军出江夏,攻汝南。 九月,宛城。 榻上,南阳太守东里衮神情多有忧愁,为今下混乱的形势而苦恼。 初期,曹仁兵败筑水,荆襄空荡,在关羽的招抚下,郡县不宁,群贼四起。 及至于禁、阎行将七军南下,与关羽对峙半年。在郡县官吏的安抚下,勉强将局势稳定下来。 七、八月时,汉水四溢,于禁及其帐下七军被关羽一锅端,此役造成的影响远比筑水之败,带来的影响大。 之前渐稳的局势愈发混乱起来,因押运粮草的徭役繁重,已有不少百姓奔逃入山间沦落为贼。基层无序,强人为贼,今下之局势已非他所能解决。 然即便如此,东里衮仍是忠奉国事,派遣守将侯音征讨叛逃入山的山民,欲用来威赫地方,稳住混乱的南阳局势。 东里衮揉着太阳穴,问道:“子正,今陛下遣右将军南援,不知其兵至何处?” 郡功曹余应拱手答道:“启禀府君,右将军统兵已至堵阳,距宛城约有二百余里。若右将军轻装而进,三、四天可至宛城。” 余应,字子正。南阳人士,其少有节操,受乡人左右所敬重,东里衮治南阳,则举余应为功曹。 东里衮微叹了声,说道:“关羽骁勇,败车骑,降七军。今右将军将新卒南下,若急于救援,恐会被关羽所败。” “府君,大事不妙!” 余应欲说些什么,然却被急促的呼喊声打断。 余应寻声望去,却见同僚宗晋疾步快跑,神情着急异常,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子卿?” 不待东里衮说话,宗晋喘着粗气,打断道:“府君,侯音挟山民千余人,自称受关羽表封为归义将军,举兵竖旗反叛。今已率人诈开城门,杀向府衙,欲擒杀太守。” 侯音,字伯乐,南阳郡人,任宛城守将,受东里衮节制。其为人反复,好功名,粗武略。 在吕蒙的联络下,侯音渐生叛魏之心,欲据宛城降关羽。然碍于局势艰难,无人可用,侯音不敢轻易举兵。 在关羽水淹七军后,吕蒙再次派人联络侯音,见荆襄动荡,山贼蜂起,基层混乱,侯音深思利弊之后,决意反叛。 趁着东里衮派他率百来人出城征讨山民之时,侯音在途中宣扬反叛思想,向左右言自己受关羽之委任,被表为归义将军。在郡吏卫开的拥护下,侯音掌握了百来人武装。 继而,侯音派人入山,煽动山民随自己反叛,得有千余老弱杂兵。 得到千余人的配合,侯音马不停蹄地回城,用自己身份骗开宛城,直接杀入城郭,欲占据宛城,以为内应。 “什么!” 东里衮震惊不已,说道:“我自问治民公允,毫无偏私。待下多恩,今伯乐怎能反乎?” “府君!” 宗晋观望府堂外,生怕担心侯音派人杀来,催促说道:“侯音狡诈,今欲擒杀府君,当速出城避难!” “走!” 应余搀扶起东里衮,说道:“府君,侯音素来贪恋钱财,为人粗鄙好功。今见局势动荡,反叛取利,当不足为奇也!” 说话间,却见侍从仓皇从堂外跑入,惊恐喊道:“府君,侯音已带人杀到府外,言要擒住府君。” 闻言,东里衮神情多有慌张,问道:“今下当如何是好?” 余应拉着东里衮,说道:“右将军兵马不日将至宛城,府君当出城北逃,求兵讨灭奸贼侯音。” “对!” 宗晋指向后门,说道:“府君从后门出城,晋留下为府君脱困。” 东里衮露出担忧之色,说道:“子卿留府,恐性命难存啊!” 宗晋推着东里衮,说道:“我与侯音多有交情,某深知其心性,其必不害我。今下唯望府君快点出城,求得援兵,以平宛城动乱。” “子卿,当多加保重!” 东里衮听着堂外嘈杂的吵闹声,也不由于犹豫,在应余及亲随的护卫下,从府衙后门潜逃而走。 少许,却见一人披甲按剑入堂,脸庞削弱,双眸细小,目光时不时流露出狠辣之色。 在他身后,十余名粗布麻衣的侍从,在那打量府衙陈设,神情多有贪婪。 侯音伫立堂中,环顾四周,堂中空荡无人。唯见宗晋一人,不见太守东里衮,眼睛微眯,暗藏愤怒之色。 侯音冷着声音,问道:“子卿,东里衮何在?” 宗晋神情从容,说道:“我至之时,府君则已不在。恐伯乐之事,已被府君探得。” 侯音走到跟前宗晋,用那充满杀机的眼神盯着宗晋,冷笑说道:“子卿莫非欺我为三岁孩童,我起事入城,直奔府衙。其间除了派人知会子卿,当无人可知也!” “快说,东里衮去哪了?”侯音质问道。 宗晋向侯音拱手,言语自然,说道:“伯乐因徭役劳苦而顺民心,举发大事,远近莫不望风。然府君治民宽厚,恩遇群下,徭役之重,非府君之过,实因国有暴政。” “伯乐举事,要挟府君,必会令群下生怨,此无利而多弊。今下伯乐之难,在于宛城孤远,徐晃军将至,关羽兵未至。故以晋之见,伯乐当广募市民,坚守宛城,御敌候援,以为大事计,而非擒杀太守,自毁名声。” 宗晋这番言语,让侯音脸色阴晴不定。 目前他所面临的难事,如宗晋所言那般,宛城距离襄樊有四五百里,而宛城离曹魏重镇许、颍仅两三百里。 徐晃率新兵已出许昌,不日将至宛城。而关羽围屯樊城,不知他起事成功的消息。今下他所重之事,在于守住宛城,坚持到关羽起兵北上,以来配合自己。 他若明目张胆擒杀东里衮,必然会引起南阳士民的愤怒。且他可没忘记自己能出任宛城守将,也是出自东里衮的提拔。毕竟在东汉二重君臣观下,侯音难以承受擒杀恩主,所带来的恶劣名声。 侯音在神情微沉,问道:“子卿多有智,今下我可从君之言不杀东里衮,然劳请子卿相助在下,不知可否?” 宗晋躬腰而行礼,说道:“晋愿为将军效力!” 侯音扶起宗晋,笑道:“某得子卿相助,必能成事也!” 宗晋,出自南阳安众宗氏,东汉以来相卿者三、四十人。纵宗氏今下衰弱,也非侯音所能相比,他今下想守住宛城,除了自己坚守外,还需依仗宗晋这种地头蛇。 “不敢!” 宗晋面容谦逊,建议说道:“今下宛城兵寡,将军不足以御徐晃。将军当速派人入乡亭,掠周围百姓入城,以为威壮声势之用。且派信使南下,求关羽派兵支援。” 侯音握着宗晋的手,笑道:“城中府库寡粮,恐需子卿相助。” “今将军放心,晋召城中各姓,为将军募集军粮。”宗晋甚是积极,说道。 “善!” 侯音蛊惑山民千余人叛乱,割据宛城反叛。入乡野强拉壮丁二千余人,在宗晋没好意的建议下,搜刮城中大姓钱粮。时强人盗贼众多,侯音帐下军士军纪败坏,引得城民多有抱怨。 —— 徐晃所将之兵距宛城不远,侯音占据宛城反叛的消息,他们率先得知。 得闻侯音举兵叛,兵至博望的徐晃召集赵俨、司马懿等人议事。 大帐内,从宛城逃出的东里衮,坐在交椅上。其发髻散乱,士服污浊,早已无南阳府君之相。神情间,既有逃出生天之庆幸,又有为左右因他身亡而感到痛楚。 侯音表面上答应宗晋不追杀东里衮,背地却里派从骑追杀东里衮。东里衮幸得余应及其侍从奋勇拼杀,加之他以往的名声,方才从追兵的马蹄下捡得性命。 “徐将军,宛城被侯音所据,其纠合山民贼人反叛,以为呼应关羽。” 东里衮哀求说道:“今当请徐将军先平侯音,后解樊城之围。若宛城久被侯音所据,则荆州非我大魏之所也!” 两汉至今下,州郡长官有守土之责,若弃城而逃者,轻则免除官职,重则处以死刑。东里衮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及官职,他必须尽快拿下治所宛城。 “府君奔逃至今,甚是辛苦,今可暂且退下休息。平宛之事,当容我与诸位将军商榷。”徐晃说道。 “诺!” 东里衮见有要事商议,不便久留。则从徐晃之言,从帐退下休息。 待东里衮退下,徐晃神情忧虑,说道:“陛下命晃解樊城之围,然樊城未至,宛城却生兵乱,今当如何是好?” 顿了顿,徐晃说道:“荆襄动荡,宛城不可以不平。无宛城则无荆襄,今下樊城之围需解,宛城之叛需平,是为今下首要之难事。” 听着徐晃这般言语,帐中众人沉默下来。 侯音反叛于宛城,关羽重围曹仁于樊城,而他们手上仅新兵万余人,面对如此糜烂的荆襄局势,他们真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寂静半响,赵俨捋须凝眉,说道:“关羽于樊城外,修筑长围,兵困曹车骑。我军兵寡力薄,仓促南下,纵与车骑合力,亦难解关羽之围。” “以俨之见,今不如率大军逼宛城,先讨平宛城,遣信使南下,以弓箭射信入城,激励将士坚守之心。时将军兵破宛城,料诸军各部齐至。合众兵南下,击贼于樊城下,表里俱发,当可解樊城之围也!” 自降服于禁及其帐下七军,关羽采纳吕蒙的建议,对曹魏的援军多有防备,修筑重围,北御援军,内困曹仁。 徐晃以帐下新兵万余人,加上曹仁手上的几千人,想单靠两军厮杀,击退关羽,解除樊城之围,难如登天。 之前关羽尚畏惧于禁帐下七军精锐,缺乏击溃援军的把握。今下关羽巴不得徐晃率援军早点来进攻,让他一口气吃下曹仁、徐晃二军,从而拿下樊城。 赵俨的计策说不上出众,但却适合徐晃解决今下的糜烂局面。 徐晃微微颔首,说道:“赵督军之意,实为良策之见。” 说着,徐晃看向司马懿,问道:“然晃恐关羽知我南下,举大兵围攻樊城。事急之下,晃恐曹车骑难以久支。不知参军有何高见?” 冥思少许,司马懿抬头看向徐晃,说道:“陛下聚天下之兵于摩陂,与刘备争夺襄樊。今将军所部仅为前军,关西之兵马,并州之匈奴,幽州之乌桓,冀州之甲士,不日皆从四方赶赴而来。” “侯音,贪鄙小人,不识人心之所向,妄举山民以抗天兵,是为取死之道;关羽,矜其骁气,自恃勇名而意突用兵,其比项羽如何?” “今曹车骑之所以遏城而守,非因樊城坚固兵多,实因其为宗亲将,知陛下有援其之心,故而死守城郭。” 司马懿直接指出关羽用兵意图,说道:“关羽若有兵破樊城之意,必围三而缺一,发兵猛攻城郭,逼曹车骑率兵潜逃出城。今修筑长围,是为无破城之意。其意多是内困守军,外击援军,挫曹车骑久守之心,耗城中之粮草。” “今可从赵督军之策,发兵平宛城,遣人送信入樊城,暂缓曹车骑畏敌之心。派人赶赴摩陂,求治南阳方略,令陛下定夺。” “至于宛城之叛,侯音未得宛城人心,且立足不稳,帐下军士多为强人盗贼,因利而聚,因败而散。将军率军急至宛城,施以仁德,发兵攻城,贼必溃也!” “然若关羽知侯音据宛城,我军兵围宛城,此当如何是好?”徐晃思考局势,问道:“料侯音已遣人南下,向关羽求援也!” 司马懿微微愣了下,转而陷入思考当中。 赵俨则是趁机补充,说道:“宛城据关羽时有数百里之遥,信至发兵,无十日难至。今侯音据城不久,将军发兵猛攻,必能破城也!” “督军所言,甚是有理!”徐晃说道。 司马懿思有所得,笑道:“如徐将军言,关羽率兵北上,某或有兵破关羽之策!” 徐晃打起精神,说道:“计从何出?” “将军不急!” 司马懿捋须而笑,说道:“且兵至宛城先!” (本章完) 第459章伪信诱敌 九月,宛城。 侯音驱除东里衮,据宛城反叛。徐晃、赵俨闻之,兵围宛城。太守东里衮,以侯音无道为名,聚南阳义兵,助徐晃讨贼。 时伪降侯音郡功曹宗晋,闻东里衮率援军至宛城,连夜翻墙出城,投靠徐晃、东里衮。 魏军大营,中军帐内。 徐晃请宗晋入座,左右文武列席。 “先生高节,令人属实敬佩。今先生越城而出,不知可有机密之事教我?”徐晃说道。 宗晋擦着磨破皮的手,说:“侯音粗鄙贪名,借国家危难之际,蛊惑人心,煽动山民亡人叛乱。作乱宛城,搜刮钱财,城中士民多有怨念,是谓人心不附!” “今见将军南下,大军进围宛城。城中人心动荡,侯音怀畏,亡人逃民欲散。其谓帐下人曰,关羽不日北上,其与众可得富贵,帐下亡人因此而稍安。” “晋以为,山民之所以作乱,非因思归关羽,是因畏国家之厉法。今将军欲平宛城,不如赦免山民逃亡之罪,以乱贼军之心,进而可速下宛城。” 侯音聚山民强人反叛,其多许以钱财富贵,顺利之时,众人尚能聚拢在侯音帐下。若战事不顺之时,众人贪生怕死则会四散而走。 尤其他们占据宛城,劫掠了不少钱财,今下他们已有牵挂,怎会陪侯音玩命。一旦赦免反叛山民,侯音那些帐下乱兵多半会一哄而散,宛城将可轻松而下。 徐晃沉吟少许,说道:“陛下言因举徭役而逃者,处之而不赦。今赦宛城亡人之罪,与陛下旧令有违,恐陛下会因此而降罪!” “不然!” 赵俨神情微正,说道:“今荆襄动荡,战事危急。若依循旧法,错失讨贼良机,败坏大局,实为过大于功。俨以为侯音等贼首可不赦,余众之罪皆可赦免。若陛下责怪,俨愿担罪。” “善!” 徐晃点了点头,说道:“今时局紧急,督军之言,是为上策,当可从之。” 徐晃尽管是大将,但在军中能代表曹操态度,多是督军赵俨。今有赵俨的担责,徐晃自是没有压力。 接着,徐晃目光看向司马懿,问道:“仲达是为参军,事前言有兵败关羽之计,不知今下可言否?” 司马懿捋着胡须,笑道:“略有所得,但成与不成,需得子卿相助。” “请参军细言,仆若能襄助大军,必竭力为之。”宗晋拱手说道。 “非是难事!” 司马懿斟酌几许,问道:“敢问徐将军,关羽其人如何?” 闻言,徐晃迟疑半响,说道:“关羽心怀大志,忠义著世,是为虎熊豪杰也。然其性多骄,礼下而傲上,此为其短。” 司马懿捋须微笑,说道:“关羽水淹七军,得建卓著之功,今下我军兵寡,樊城危机。懿窃以为其已意骄而志逸,此是为大将之弊也!” 说着,司马懿看向徐晃,说道:“今侯音据宛城而叛,连封书信求援。关羽自好义气,见敌我形势有分,襄樊受围,宛城事变。其志骄之下,当有北援宛城,击败我军之意。” “宛城据襄樊约有三、四百里,是为孤远之地。关羽乘舟舸而进,然不日转秋冬,淯水水降,舟舸易进而难归也。” “今让宗先生仿侯音书信,细言我军兵寡军弱之细情,以宛城为饵,诱关羽将兵北上。期间诸部援至,将军引兵围战水贼。若能击败关羽,将军趁势而掩杀,必能大胜其军。” 司马懿颇是得意,说道:“时将军追贼至樊城,与曹车骑呼应。左将军(张郃)兵出武关,胜水贼于南乡。跋涉汉水,转击汉南之水贼,襄樊之危可解也!” 为了解襄樊之危,曹操不仅派出徐晃、司马懿,甚至听从贾诩的意见,抽调关中的兵力,如张郃、杨秋二人,率步骑从武关向南乡急行。 为了打赢襄樊之战,曹操几乎是调动了国内可用之兵。如司马懿所言,徐晃所部仅是先头部队,真正的大军在后面。 并州有二十余万南匈奴,曹操下令抽调万余骑;幽州有乌桓,借曹彰平代郡乌桓之威,命护乌桓中郎将率万余骑南下。 加上出动的中军及冀、兖、豫中原各州郡兵,北魏可谓是倾全国之力而南征,誓要打赢这场仗。 然别看声势这般浩大,北境兵马多在赶路途中,除非双方陷入对峙,方有北境兵马的用武之地。 至于襄樊之战,为何能牵动天下各部兵马? 是因南阳位于天下之中,中国地理上的旋转门,其道路连接了西北、西南、东南、河南、河北等地。故凡是在襄阳动兵,对双方而言,注定是倾国之战。 襄樊之战想要结束,只有两个结果,不是襄樊被南汉拿下,便是以南汉撤兵而告终。 历史上,关羽降服于禁及其帐下七军,实际上仅是襄樊之战的初幕,距离拿下襄樊,甚是遥远。 且不言东吴袭取荆州,纵东吴没有袭取荆州,以中原那庞大的军事实力,及连接天下的特殊地理位置,也非是半壁荆州所能抗衡。 “将军以为懿之计何如?”司马懿笑道。 徐晃于帐中踱步,略有激动,说道:“如按参军之言,若能诱关羽北上,我当竭力取胜。然不知宛城何以待之?” 司马懿毫不犹豫,说道:“关羽志虽骄,但其勇武不可轻视。今将军可如督军之言,围三阙一,速下宛城。及关羽兵至时,方可保后方安宁。” 徐晃非常爽快,说道:“今发强兵围攻宛城,开南门与侯音。至于书信诱敌之事,则由参军操办,某负责领兵击贼。” “诺!” 且不言徐晃发兵猛攻宛城,居于摩陂的曹操,今下不仅得到荆襄骚动的消息,而且还得到刘备率大军从江夏出兵的消息。 大帐内,曹操翻阅来自南阳郡的消息,神情多有烦躁。 孙权见曹操不语,建议说道:“陛下,今南阳骚乱不安,侯音据宛城而叛。以东里衮之能不足以安南阳,陛下恐要更替南阳太守人选。” 曹操揉着太阳穴,说道:“仲谋之言,实如朕之意。东里衮怀柔治民,无兵略之长。今襄樊危急,宛城被占,虽有徐晃督讨荆襄,但却不足以靖边。” 说着,曹操思虑片刻,问道:“仲谋以为田豫其能如何?” 孙权拱手答道:“启禀陛下,田国让身怀谋略,任城王北击乌桓时,其多有献策,佐军平乌桓。今南阳动荡,非武略之人,不足以安之。田国让虽与刘备交好,然已是年少之事,不足以疑之。” 之前代郡乌桓反叛,曹操派曹彰征平,委夏侯尚、田豫二人辅佐。曹彰初出茅庐,遭遇乌桓伏击,差点翻车,多亏田豫力挽狂澜,利用车阵击败乌桓,加之曹彰勇武过人,又击退前来支援的鲜卑军队。 此役战功虽归于主将曹彰,但田豫出众的才能却不容被人掩盖。尤其是曹魏老将逐渐凋敝,需要新鲜血液保持曹魏国内的活力,这般之下,田豫逐渐进入曹操的视野当中。 曹操考虑良久,说道:“今委田豫出任南阳太守,东里衮改迁为司马,参议军事。” “诺!” 言语间,刘晔趋步入帐,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汝南太守满宠快马来报,刘备将大军主力,现身于大别山,以黄权为先锋,出弋阳三关。今满宠已命汝南军士戒备,固守汝南各城。” “刘备现身于大别山?” “舆图何在?” “陛下,豫州舆图在此!”孙权摊开豫州舆图,说道。 曹操从舆图上快速确认弋阳三关位置,继而用手指戳了几下,神情略有凝重。 “陛下,刘备不走襄樊,而走弋阳,此意何为?”孙权疑惑问道。 曹操捋着白须不答,而是看向刘晔,问道:“卿以为刘备是为何意?” 刘晔观察舆图上的城池,说道:“关羽已重围樊城,襄樊之势大有利于刘备,故刘备不忧襄樊,而忧陛下所将六军。今奇出江夏,越大别山,臣以为刘备既有取汝南之意,又有牵制陛下之意。” 说着,刘晔指着舆图,说道:“贼兵盛于淮东,受阻于寿春。淮水出汝南,经寿春,而入大海。刘备兵向汝南,当有呼应淮西、荆襄阳之意。” 相较襄樊、合肥两个水路通道,刘备走江夏北上,多有让人惊讶。然既有道路威胁中原,曹操岂能没有防备? 他早年委满宠出任汝南太守,既有担负支援寿春、襄阳的任务,且又防备刘备奇出大别山北伐。 今刘备出大别山,恰在他早年的布置当中。 曹操微微踱步,说道:“刘备,朕之大敌。他将不足以御,唯朕亲往可对之。今命大军赶赴安阳,容朕先破刘备,再退关羽。” 顿了顿,曹操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可有霍峻动向?” 刘晔摇了摇头,说道:“无霍峻具体动向,仅知江淮庞统调兵西进。然若以此而推之,霍峻当会赶赴江淮坐镇。” 与南汉对峙这么多年,北魏这边摸清了南汉的军政架构,如江淮副督与正督霍峻之间的关系。 “善!” 曹操微眯眼睛,说道:“今让夏侯惇按兵不动,固守寿春城垒,当以曹仁轻出兵败为戒。” “诺!” “陛下亲率兵马至汝南,而右将军、左将军皆赴荆襄用兵,不知荆襄战事交由何人主持?”孙权问道。 曹操捋着胡须,说道:“以右将军徐晃公明为先,左将军张郃为次。两者分兵二路而进,督军赵俨为调和,司马东里衮掌军法,参军司马懿参议军事。” “急令曹真、夏侯尚、田豫等将立即赶赴南阳!” “诺!” (本章完) 第460章何况徐公明乎? 汉水四溢而淹樊城,及山水退潮后,关羽率大军进围樊城,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修有多重长围。 樊城内,曹仁经过初期的惶恐,在朱治的鼓舞下,为了激励城中士吏,自与军士同食同寝,显得格外的亲下。甚至面对汉军的袭扰,曹仁于城楼上,亲挽长弓,射杀汉卒,以壮军威。 这般操作下,樊城魏卒士气渐涨,不复之前的低迷。 关羽则是因降服于禁之故,趁北魏援军没来到之际,移大营到樊城外,亲修长垒,进一步威赫城中守军,试图想用围城打援的战术,及用时间磨,逼樊襄投降。 是日,樊北汉军营寨。 大帐内,关羽坐于榻上,与帐中的青年将领交谈甚欢。 关羽打量多年未见的太史亨,见其英武俊朗,目光有神,不由微微点头,说道:“元复英气,颇有汝父之遗风。” “君侯谬赞!” 太史亨神情恭敬,行礼拜道:“亨年轻浅薄,望请君侯不吝教导。” “嗯!” 关羽捋着髯须,满意说道:“今下入军,当多勉之。军法在上,无叔侄之亲,当不可轻犯军法。” 说着,关羽指着关平,说道:“平儿,元复领兵初至军营,且由你负责安顿其兵马。” “诺!” 关平领着太史亨退下,二人路上多有谈笑,显然关系匪浅。 太史亨,太史慈之子。太史慈兵败身亡,将儿子及左右部曲交予刘备。 刘备待太史亨如己出,让其早早出任侍从,跟随其左右,以为增加军政见识。 太史亨有其父太史慈之风,弓马娴熟,与关羽之子关平、黄忠义子黄旭等二代关系深厚。 及太史亨成年,刘备将太史慈旧部交还与太史亨,并委太史亨为将校,常年跟随中军出征,立有不小战功。 今刘备担忧关羽帐下兵马不足,听从霍峻的建议,命虎步将军太史亨率五千精锐增援襄樊,调入关羽帐下听命。扣除因战事折损兵马,关羽当下可用兵马,已有四万余众,十倍于樊城守军。 “君侯!” 少顷,廖化趋步入帐,将书信奉上,说道:“侯音派人手南下求援,请求君侯发兵救援。一日之间,我军已收到侯音两封求援信,不知君侯欲遣军援否?” 关羽拆开书信,见其书信上的内容,面露沉思之色。 信上,侯音言,徐晃将万余兵马南下,围攻甚急,他帐下军心动荡。今下凭关羽威名,鼓舞左右军士,方勉强坚守。他希望关羽能派军救援宛城,不要坐视他们被灭。 关羽捋髯而笑,神情多有思虑之色。 将书信交予吕蒙,关羽说道:“侯音于宛城起义,今坚守宛城以御徐晃。战事紧急,我欲率兵逆淯水而上,击败徐晃,以解宛城之围。时据有宛城,中原之兵难援襄樊,襄樊则可被我军之所下。” 关羽从榻上站起,捋髯须而问道:“子明,你有何见?” 浏览书信半响,吕蒙面露难色,说道:“君侯,宛城深居贼境,今襄樊未下,不宜动兵远袭宛城。以蒙之见,宜可先破樊城,降服襄阳,再谋宛城。” 关羽眉目微皱,说道:“樊城被困,曹仁丧胆。纵观荆襄全境,除徐晃之外,已无贼军。今若能击破徐晃,则可图宛城以南诸城,襄樊则顺势可下也!” 下襄樊,与下宛城意义不同。 下襄樊,最多拿到一个襄阳郡,且人口数量还不算多;若能下宛城,则意味着此役后,襄阳、南乡、章陵、南阳四郡将可全部纳入南汉的统治。南汉可将战线推到方城夏道,随时可以威胁许昌。 许昌之意义,绝非是汉献帝旧都,而是曹操在河南的大本营。许昌周围有大量户籍,曹魏常年能在荆州、江淮作战,其军队所需粮草皆从许昌而出。 纵使邺城崛起,成为北魏新的大本营,许昌的作用或许有下降,但军事价值的作用,丝毫没有减少。尤其是随着南汉北伐中原,以许昌辐射河南的作用,愈发凸显出来。 故而宛城实在令人眼馋,今侯音占据宛城,关羽出兵淯水,一旦能和侯音呼应,击败徐晃所部。到时候不仅襄樊可下,还能拿下宛城,荆襄全境则归于南汉。 彼时南汉欲北伐中原,则轻松许多,不仅可从宛城出许昌,也可走武关入关中。 面对宛城这个诱惑,关羽甚是渴望,襄樊已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吕蒙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在他的规划中,上策是下宛城,全复荆州;中策是破樊城,缓图南阳;下策降襄阳,蚕食樊城。 随着时局的发展,他此役的目标仅是下襄阳,宛城太过遥远,难度太高,则非目前大军所能求。 侯音虽出乎意料的拿下宛城,但对吕蒙来说,心中多有犹豫。理智告诉他,宛城看似肥美,然却被那么容易吃下。当下襄樊未拔,便远道解宛城之围,则是太过激进。 犹豫少许,吕蒙劝道:“君侯,徐晃帐下虽仅万余人,但临近许、颍,君侯仓促进兵,恐会遭遇敌寇大军,宜当三思而后行。” “呵呵!” 关羽手捋髯须,自信笑道:“于禁将七军而来,纵成鱼鳖入网,被某所擒。今观贼军麾下,舍曹操外,谁可阻我乎?” 说着,关羽点评徐晃,说道:“徐公明性严,驱使将士不得闲息。其长于治军,颇有骁勇。昔于许昌时,我曾授武学与徐公明。今于禁尚非我之对手,更何况徐公明乎?” “常有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侯音据宛城,是如汉水四溢,为天赐福祚与大汉。某借汉水淹于禁,必能凭宛城以据敌。” 吕蒙放下书信,说道:“蒙非有忧君侯不敌徐晃,而是虑襄樊军事。昔之所以筑长围,是为内困操劳,外御援军。今君侯何以更替昔日所定之方略?” 关羽神情不变,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徐晃可至襄樊,为何我军不可至宛城邪?” “报,君侯!” 言语未落,侍从趋步入内,奉上书信,说道:“此是为侯音书信,今日第三封书信。” “宛城事急也!” 关羽感叹了一句,拿起书信,浏览其中内容。 却见侯音这封书信,不讲宛城形势危急,也不讲宛城得失利弊。而是在信中赞关羽品德,称关羽义薄云天,能舍曹操所赐之富贵,而因忠义追随刘备。 他侯音之所以起兵反叛曹魏,割据宛城,多因羡慕关羽为人。今下他多感谢关羽北上解围之恩,若有机会,他愿为关羽牵马坠蹬。 见信,关羽更加多了几分欢喜,说道:“子明,侯音因我而反,我自号义士。今岂能无视侯音求援,令其困败于宛城乎?” 吕蒙微微发愣,他之所以能劝动侯音,除了靠关羽的威名,剩下的不就是用官职及钱财开道吗? 真指望侯音因忠于汉室而起兵反叛,这才是天大的玩笑话! 吕蒙整理思绪,说道:“君侯,宛城突变,纵有仓促之感。今不如先与陛下通信,得陛下之诏,继而发兵宛城。” 说着,吕蒙脸色微正,说道:“君侯,蒙之所以劝谏,非蒙不愿进略宛城,观望中原。实因襄樊之重,令蒙不敢妄动。今下唯望君侯三思而后行,不可着急用兵。” “子明之意,某岂能不知!” 关羽脸色不改,说道:“侯音帐下军士多为山民,难担大任。今宛城危急,岂可犹豫而迟缓。徐晃帐下仅新卒万余人,宛城又被我军所得,某逆淯水而上,击退徐晃,便可解宛城之围。” “且若贼军兵盛,我乘舟舸顺淯水而下,轻易可归襄樊,徐晃岂能围堵我于宛城乎?” “今下不同曹仁之时,彼时孟达诱降,今时侯音真降;筑水易进难退,淯水进退自如,有何可言危也?” “我常闻用兵,制人而不制于人。今解宛城之围,令敌受阻于宛城,襄樊久不见援军,人心慌乱之下,必归降我军。” 见劝不动关羽,吕蒙则是问道:“不知君侯欲将多少兵马北上?” 关羽捋须踱步,说道:“今兵围襄樊二城,断不可轻撤长围。我欲将兵八千而北上,留三万余众围二城。” “君侯将八千步骑,恐兵少也!”吕蒙说道。 关羽沉吟少许,说道:“樊城贼军有数千之众,襄阳贼兵有五千之众。两万之卒,不足以合围二城;三万之卒,堪能兵围襄樊。” “我将八千步骑北上,上策与侯音,合击徐晃;下策据徐晃于宛,令贼军难以南援襄樊。且让孟达、傅方二将兵出南乡,在宛城以西策呼应我军。子明则率大军围樊城,将士随时听候调遣。” “如此布置,既可图宛城,又可围襄樊。子明以为如何?”关羽笑道。 见关羽布置得当,吕蒙拱手说道:“君侯御兵北上,利当慎进,败当速走。蒙将大军于樊外,以候将军消息而动。” “善!” 关羽捋髯而笑,说道:“许久未见,不知公明可有精进。” (本章完) 第461章因势而变 平春,汉军营寨。 大帐内,刘备正与庞统、法正、赵云、文聘等汉军文武,商讨当下军情。 “陛下,据斥候言,贼将满宠已命治下汝南各城,坚壁清野,收兵聚兵,禁止出城。且汝南各士族、大姓畏我军兵势,聚乡兵,纷纷退守坞堡。” 文聘望着舆图,感叹说道:“满宠治汝南近十载,恩威并济,乡民敬服。今大军欲下汝南,恐多有不易。” 刘备捋着稀少的胡须,说道:“曹操之所以能安豫州,多赖满伯宁。今我军北出大别山,其深晓我军无水运之利,特命诸城坚壁清野,欲断粮与我军,其多善谋略,当不可小觑也!” 曹魏从来不缺人才,仅是缺乏让人才登台的机会。相较于坐镇荆襄的曹仁,满宠才属于是专御一方的顶级统帅。 官渡之战前,曹操所面临的局势并不乐观,其实际所掌握的疆域面积,东止泰山,北抵陈留,南终谯郡,西抵洛阳。其间上缴赋税的郡县,仅颍川、陈留等寥寥数郡。 彼时,袁绍是为天下之望,汝南全郡呼应袁绍,拥兵拒守,反叛曹操。 曹操无兵可用,唯表满宠为汝南太守,让他自行募兵,以安汝南郡。然幸满宠能力超群,募五百新卒,攻破二十余城堡,斩杀贼首十余人,不仅帮助曹操稳固了汝南,且还得到两万户百姓。 昔割据在弋阳的李通,之所以能投靠曹操,与满宠威震汝南,有莫大的关系。 金口大败后,曹操为安边境,任命满宠坐镇汝南太守,十几年来汝南太守官职虽没变,但满宠却成为曹操御南环节中的重要一环。 深思间,刘备看向法正,问道:“孝直,我军虽然将大兵出汝南,但满宠行以坚壁清野之策,令我军难以下城。且今下曹操不日将大军至汝南,当何以对乎?”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据今下之信报,曹操已征用各州大军南下。北人多善骑,南人多操舟,此为天下之常理。陛下欲与曹操争雄,则需扬己所长,以迎贼之所短,断不可与曹操列阵争强。” “我军大破于禁,曹仁闻风丧胆、吕常引颈望援。如襄阳被围已有一载,人心惶惶,或不日可下。故今势在我而不在敌,陛下出兵汝南,非取汝南,是为策应襄樊。如霍督坐镇合肥,佯出合肥。” 说着,法正捋须而笑,说道:“陛下与君侯情同手足,荣辱与共。君侯之胜,既为陛下之绩。汝南坚壁清野,曹操将大军急下,陛下已于襄樊取得大捷,又何需急于用兵,如曹操之所愿。” 今下如法正所言,于禁七军仓促兵败,关羽趁势围困樊城。相较初围不久的樊城,被围已有一年多的襄阳,其军心必然惶恐动荡。故而从战局来看,若非刘备北伐汝南,曹操必然会亲自救援襄樊。 这般局势下,法正不希望刘备因贪恋战功,着急与曹操作战,双方进入对峙状态更有利于南汉。为了打消刘备急于建功的心态,法正反而从关、刘一体的角度出发,劝刘备安心为关羽打辅助。 刘备颔首认同,说道:“孝直所言多有道理,襄樊是为此次北伐之重。今曹操急于战,故我军断不可从其意。当先下襄樊,后观两军局势,再徐徐而缓进。” 相较上次北伐,是役刘备在法正的言语规劝下,作战显得更加保守,采用徐徐而进,观形势而用兵的战略。 刘备的言语初落,庞统想说些什么。 “报!” 却见侍从疾步入帐,打断庞统的话,奉上书信,说道:“襄樊来信,将军吕蒙言有要事上报!” “吕蒙来信?” 刘备面露疑色,往常襄樊来信,都是由关羽亲发,而非吕蒙发信。带着疑虑,刘备打开吕蒙寄来的书信,只见吕蒙在信中,将关羽北上宛城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显然关羽北上宛城这个决定,让吕蒙多有担心。故而以自己之名,向刘备上禀这件事。 “陛下,莫非是关君侯有变?”法正问道。 刘备将书信交予法、庞二人,说道:“宛城守将侯音,奉云长、子明之令,趁荆襄动荡之际,率山民占据宛城归义。徐晃率兵围攻甚急,侯音连封书信与云长,求其兵马支援。” 说话间,刘备负手背腰,说道:“据子明言,云长见侯音书信诚恳,又念徐晃将新卒万余人,故将八千步骑北上,欲全复荆襄四郡。然子明恐云长有失,遂书信与朕。” 赵云面露忧色,说道:“陛下,侯音割据宛城,徐晃将万余新卒,关将军趁势而进,并无问题。然今襄樊未下,宛城临近许、颍,关将军率兵北援,恐多有仓促啊!” “子明也因此而担忧,言宛城距襄樊三、四百里,纵击退徐晃,恐亦有贼寇大军为后备。”刘备说道。 “孝直、士元以为如何?” 法正眉头皱如麻花,说道:“陛下,侯音聚山民而起兵,故其帐下之兵不足以信。关君侯越数百里而援宛城,孤军深入敌境,又无后军为援,是为兵家之弊也!” “臣之见如法君之所言。” 庞统手持书信而动,说道:“宛城毗邻贼之腹地,侯音虽为我军所用,但以其才略及帐下兵马,不足以深信之。君侯立功心切,率精锐步骑北上。臣恐君侯至时,宛城已被贼军所下。” 说着,庞统叹了口气,说道:“南阳是为交通要地,连通天下各处。昔关君侯依汉水,控遏襄樊,使贼难以轻取。今关君侯北上,孤离襄樊,恐会被贼将所趁!” “彼时重兵守汉水,今出兵南乡、宛城,兵力渐有分散。若有关中之兵走武关,急行至南乡。今南乡之卒,是为孟达所统,其兵寡而将少,若遇贼将猛击,恐孟达所部有失也!” 庞统作为襄樊人,对南阳与襄阳的地理太过熟悉了。 南汉的优势在于水军,孟达、傅方出南乡,控制襄樊上游的道路;关羽、吕蒙通过水军及大军兵力,将襄樊包围住,欲磨耗守军士气。 关羽让孟达、傅方活动到宛城以西,自己率兵北上宛城,看似两头并进。一旦击退徐晃,保住宛城,便可将曹魏的势力逼出荆襄。 然莫忘记武关道,若有关西之兵从西北方向杀入南阳盆地,仅凭孟达所部偏军,怕是抵御不住关西兵马。 孟达所部若有失,关羽所部愈发的孤离,即便击退徐晃,关西兵马从后方截抄关羽粮道。彼时关羽将会被困在宛城,面临曹魏各部的夹击。 这般情况下,关羽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没救下宛城,直接引兵退回襄樊。 南阳盆地既号天下旋转门,南征北伐必经之地,其孔道之杂多,地形结构之复杂,远超他人之想象。如因汉水对南汉有利,但因孔道之多对北魏也有利。 听庞统一番言语分析,刘备神情不禁露出忧色。 他与自家的两个弟弟相处这么多年,怎不知关、张二人性情。二弟关羽武艺绝伦,治军出众,但为人刚娇,则是其自身之短。 “侯音不足以信,云长又有孤军深入之险。今试问诸君,可有方略教朕,解云长当下之患。”刘备问道。 庞统于帐中踱步,说道:“远水难解近火,今欲解关将军之危,需派兵马西至南阳,方能解关将军今下之患。若贼有兵出武关,击南乡之众,援军改为后军,以为接应关将军。” “若关将军击退徐晃,得保宛城。援军既入城郭,助关将军御敌。彼时陛下可转取道路向西,入南阳,据宛城,与曹操对峙。” 庞统之意不难理解,关羽孤军深入宛城,为避免他的后路被抄,也为了防止关羽兵败宛城,派遣一支兵马西进,不仅可以保证关羽撤军道路通畅,同时也能保证关羽不陷入包围当中。 甚至如果关羽运气好,击败徐晃,守下宛城。那支西进援军则可变成守军,增援宛城,配合关羽,抵御曹魏。 法正看向刘备,正色说道:“陛下,庞都督之语是为上计。今关君侯北上宛城,荆襄已然生变,陛下非遣兵马为援不可。且若战况紧急,为确保能下襄樊,陛下取道西进,亦是为必然之事。” 刘备从汝南北伐,其多是为呼应襄樊战事。今关羽决意开辟宛城第二战场,其如果兵败,局势则又会动荡。为了确保能攻克襄樊,刘备放弃汝南战场,转而西进南阳,也是属于必要之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荆襄既为战争目标,北伐大军自然要因势而变,根据形势变化而用兵。 刘备脸上的忧虑神色逐渐消失,捋须踱步而思量,说道:“今遣军士西进,不知谁可胜任?” “公衡率先军,深入汝南,不可动之;子龙为护军,助朕执掌中军,朕难以舍之;仲业镇江夏,深知山水地形,朕以为臂膀。” 庞统神情肃然,拱手说道:“启禀陛下,统是为襄阳人士,多知南阳地理。若陛下愿信,统愿率万人西进,助君侯一臂之力。” 见庞统主动请命,刘备大喜过望,说道:“士元智略超群,若愿从领军,朕岂能不愿。” 说着,刘备话锋一转,说道:“然士元率江淮兵马,远道初至大军,今又远赴荆襄,朕多有不舍啊!” “荆襄有危,诸将各有安排,今陛下岂能因私情而不舍!”庞统脸色微正,说道:“统愿领兵西援,以稳襄樊战况。” “善!” 刘备握着庞统的手,叮嘱说道:“刀剑无眼,卿以文士而将兵,当多加小心。” “多谢陛下!”庞统答道。 (本章完) 第462章箭冷,心更冷! 关羽决定率八千步骑北上后,自是不敢耽搁路程,乘舟舸逆淯水而行。三、四百里水程,在关羽日夜兼程下,大军过新野、淯阳,花四、五日终抵宛城。 太阳高悬,秋风微拂,万里无云。 大军于宛城以南的南就聚津渡下船,关羽派斥候进探宛城,且派人联络侯音。自率诸军于津口下船,在关羽的指挥下,各部就地整军。 “君侯,从南就聚向北行十余里,便可至南阳郡治宛城。”胡修指着周围地理,说道:“道路间,有山丘树林是为梅林。” “嗯!” 关羽观望四周情形,抚髯颔首。 筑水之战,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归降南汉。由于傅方临阵倒戈,关羽碍于用人之时,遂命傅方与孟达出兵南乡,占据襄阳上游,以为呼应。 刺史胡修,关羽则是留于身侧,作为北伐宛城的顾问。关羽虽在新野待过,但时间太久,记忆力早已衰退。今既有兵下四郡之野望,作为昔日刺史的胡修,关羽则是要以为依仗。 之前乘舟舸路过新野,胡修凭借他的声望,以及他留在州府的旧吏,劝降了新野城。 新野城,为北魏治下的荆州治所。其虽城小而民寡,似乎没有作为州治所的理由。但其之所以能成为州治所,是因为新野地处南阳盆地的中枢,上接宛城,下达襄樊。 州治所新野的归降,极大的鼓舞关羽的斗志,也愈发看重胡修。 就在胡修介绍宛城地理时,联络宛城的斥候,已策马奔驰归来。 “报!” 斥候翻身下马,施以军礼,说道:“启禀君侯,在下已联络上宛城。” “当下宛城状况如何,可有贼军动向?”关羽问道。 “今宛城城门紧闭,仍被侯将军所据。据侯将军所言,贼将徐晃闻君侯将至之消息,已撤至宛城北十里,宛城之困稍解。”斥候答道:“城楼上贼军衣裳褴褛,闻我军至,甚是欢喜。” 顿了顿,斥候补充说道:“仆与侯将军答话时,侯将军以贼兵在外为由,不让仆入城。城中状况,仆难以探查。不过侯将军闻君侯领军亲至,感激涕零,今求君侯早率兵马至宛,他为我军接风。” 关羽捋髯而笑,说道:“所幸我部兵马未来迟,若是晚到几日,恐宛城不复我之所有。公明能知我军消息,移军至宛北,是为进而善退。” 说着,关羽指了指前方,说道:“命大军起程,向宛城进发。赵累率本部兵马留下,负责看守船只。” “诺!” 在旌旗、军鼓的指挥下,关羽率步骑五千人向宛城进发,留赵累将三千兵马留守津渡。 五千军士排成数列长龙,于道路间穿梭,关羽策马于左右,脸色多有笑意,与左右笑谈。 道路走到半途,深入梅林,临近宛城时。 廖化望着左右寂静的梅林,心中狐疑之感愈发的重,上前拉住关羽的缰绳。 “元俭当有何事?”关羽按住缰绳,问道。 廖化指着四周,说道:“君侯至此,侯音既不派兵马迎接,也不派人为使恭迎君侯,据侯音书信来看,其非如此无礼,骄纵之辈,此举甚是反常。” “且徐晃其素号勇将,今将军未至宛城,不知兵马多寡,便撤围至宛北,此是反常之二;君侯统兵至南就聚,自入梅林数里间,了无人烟,宛城为南阳之治,人口难言寡,是为化心疑之三。” 廖化脸色微正,拱手说道:“盖以上三点猜忌之事,或有偏颇,难以令君侯为信,但不可不疑。化恐宛城已被徐晃所下,故以此来诱骗君侯。” 关羽收起笑容,面露沉思,说道:“或是侯音畏徐晃之兵,不敢出兵相迎。至于不派使者,当是一时疏忽。” “那君侯怎不见贼军乎?” 说着,廖化压低语气,问道:“君侯既未得见侯音,岂能因书信而轻信。以化之见,君侯当小心而进,宛城若被徐晃所下,我军则恐有危。” 战乱之时,文武官职通常难以区分,廖化作为主簿,纵是文官,但常年跟随军队作战,早已是知晓武事。 加之廖化自身性情稳重,非激进之人。今下侯音的反常举动,让他实在不放心,唯劝关羽小心行事。 关羽眼睛微眯,观望周围梅林。 见关羽这般,胡修多不为意,说道:“君侯当是多疑,今徐晃撤至宛北十里,侯音据守宛城,是为今下之形势。若徐晃早下宛城,岂会不杀我军斥候,安能与斥候对答如流。” “这?” 闻言,廖化面露难色。胡修所说得没错,侯音与他们联络多时,如果不知道他们联络的细节,侯音岂能与斥候对上话。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关羽探查梅林四方,忽然间,他体内被胜利所麻痹的嗅觉有了反应。梅林太过安静了,让他有不寒而栗之感。 “且慢!” 关羽高举马鞭,示意军士停下脚步,说道:“元俭所言有理,侯音行举异常,梅林寂静,鸟雀声少,恐宛城有变。” “加派斥候入山林搜索,且命人再往宛城,详细探查侯音及其帐下军士。” 关羽毕竟是关羽,纵因战功与胜利所迷了心智,但恢复清醒后,已是能感觉到不妙。 “诺!” 左右领命退下,数十名斥候从队列中而出,向四方山林搜索探查,严防有伏兵埋伏。 就在斥候外出探查不久,在梅林山道间,响起金鼓声,鼓声如雷,惊起林中鸟雀,同时惊到汉军各部军士。 “不好!” 廖化拉着关羽的手,说道:“君侯,宛城果被徐晃所取。” “这!” 胡修面容紧张,且又欲哭无泪。他随曹仁入筑水,被关羽设伏击败。今随关羽北上宛城,也中了徐晃伏击。 今下的关羽虽心情愤怒,恼火自己被敌人坑了,但他深知当下非发火之际,神色尽量保持从容,指挥帐下军士急忙排队列阵。 在汉军列阵之时,几面‘徐’旗出现在树林间,同其左右还有‘田’旗。伴随着鼓声,魏军旌旗越来越逼近汉军。 ‘徐’大纛下,徐晃按缰缓行,对左右说道:“我本欲让关羽至宛城下,从而背击关羽。然今关羽似有防备,旧策已是难成,唯提前用兵,以击水贼。” 自徐晃采用赵俨、司马懿的建议,赦免宛城中聚众叛乱的山民,侯音帐下山民叛走大半。 继而,徐晃发帐下军士攻城,围三而阙一,晨曦用兵,晚间破城。侯音及其左右从北城出走,潜逃入山间,由东里衮募数百郡兵征讨侯音所部。 因宗晋伪降侯音的关系,取代侯音,自书信件,与关羽联络。在司马懿的指导下,终于把关羽骗到宛城。 司马懿捋着胡须,目露奸诈之色,说道:“关羽察我军伏兵,今虽有突发击贼之意,但唯恐新卒难促破关羽及其帐下精锐。” 说着,司马懿冷笑几下,说道:“将军与关羽素来交好,其常以信义自居,何不如以叙旧之名,佯给关羽整军备战时间,请他至阵前答话。实与关羽叙旧论情之际,施以箭矢攒射,再率军掩杀,关羽必败也!” 徐晃面露犹豫,说道:“参军,我与关羽因同乡之亲而互爱,今借叙旧之名,率军掩杀败军可,杂以箭矢攒射,恐有背信弃义之感。” 司马懿脸色微冷,说道:“襄樊危急,是为国家之大事,将军奉命救之,岂能因旧情之从属,顾忌关羽性命,而坏国家大事乎?” 闻言,徐晃在心中幽叹了下,今日司马懿这般话语,他已无法不为之了。 徐晃心虽有不愿,但神情却是作出醒悟之色,拱手说道:“若非参军言语,晃险坏国家大事。今晃当邀关羽出阵,以叙旧之名,趁机掩杀而败之。” “将军英明也!”司马懿笑道。 既有计策,徐晃派人策马至阵前,请关羽出阵叙旧答话。 “徐晃请君侯出阵答话,恐怕有诈。”廖化说道。 关羽望着尚在整队的汉军,说道:“今突遭敌军,我军仓促备战。前军尚严整,后军列阵中,不宜仓促迎战。且我今命斥候通知赵累,令其率军戒备,以为接应我军。” “出阵答话,可为大军争取时间尔!” 关羽颇有自信,说道:“我与公明相交已久,是有同乡之情。出阵叙旧,其安会害我乎?” 说完,关羽命留赞、周仓二人整军,自率左右侍从几人出阵,与在阵前等候的徐晃叙旧。 关羽挽缰策马至阵前,喊道:“徐公明何在?” 徐晃同策马而出,二人隔着远远的距离,答道:“君侯,相别十余载,今于宛城再会,不料君侯却已须发斑白!” “昔许昌相会,君侯雄姿英发,晃不胜追忆。多蒙君侯教诲,晃感激不尽。” 继而,徐晃的言语透出赞美之意,说道:“君侯筑水败曹仁,樊城擒于禁,动摇中国之半臂,威震华夏,令使故人闻之,羡慕不已。” 听着徐晃这般言语,关羽那欺骗的而愤怒的心情稍退,说道:“我与公明交情深厚,是为河东同乡,非比他人。今怎敢设下诡计,以欺某也?” 徐晃多有愧疚,答道:“君侯智勇双全,是为虎熊豪杰,令敌多畏。今若不施此计策,实恐难以击败君侯。” 关羽挽着缰绳,战马在那踱步,说道:“你卒虽多,但我却不畏。今时两军列阵厮杀,以分胜负何如?” 徐晃微抬手臂,作出信号,喊道:“晃实有此意,今邀君侯出阵叙旧,便是为予君侯军士列阵时间。” “善!” 魏军阵中已有神射手瞄向关羽,箭簇在那闪闪发亮。而在汉军阵中,廖化自作主张,募有数名神射手瞄准徐晃。 在关、徐二人叙旧之间,徐晃猛地挥舞手臂,喊道:“凡有斩杀关羽者,赏金千斤,封亭侯。” 畅聊正欢的关羽,神色大变,震惊说道:“公明何出此言乎?” “今为国家大事计,不敢因私而废公。” 言语未落,魏军阵中五支利箭破空而出,飞射向关羽。 见状,关羽急忙拔剑而出,左右侍从以身体相挡箭矢。 此时,汉军阵中同有几支利箭射出,射向一脸歉意的徐晃。 “呲!” 因射程远,箭簇力弱。关羽挥剑挡下两支利箭,两支箭矢被侍从以肉体相护,然却见一支箭来得太快太猛,径直透破胸前的甲片,射入关羽的体内。 “啊!” 关羽忍住疼痛,为怕动摇军心,低吼了一声。 侍从见关羽中箭,欲开口呼救,却被关羽阻挡。 “不可动摇军心!” 徐晃也没多好,汉军阵中的箭矢也同样射中徐晃。两支利箭射中徐晃的臂膀,及徐晃的小腹部。 徐晃因臂膀中箭,失去平衡,身体摇晃几下,摔落马下,被侍从急忙护住,退回阵中。 “关羽中箭已亡,全军冲锋!” 司马懿顾不上徐晃的伤势,直接越过徐晃下令,声嘶力竭喊道。 “杀!” 在厮杀声中,两军杀在一起! (本章完) 第463章大丈夫当亡于鞍马之上 秋寒之节,乍暖还寒。 傍晚时候,残阳如血,黑鸦凄叫。 汉军败卒沿着小道撤走,路旁草木残败。马嘶声、马蹄声和人行走的声音,与那寒风的呼啸声近乎融为一体。 “报!”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奔驰到队伍前头,喊道:“君侯,贼军追兵已散,我军安也!” 廖化望着队列混乱的汉军,说道:“君侯,我军兵败而走,军士散乱,且又奔波许久,不如就地休整,收拢败军。” 关羽强忍的伤痛,说道:“且如元俭之意,尽快派人联络上赵累。” “诺!” “就地休息!” 在关羽的吩咐下,兵败的汉军溃卒们长出了口气,纷纷靠在路旁坡间休息。 徐晃以叙旧之名,哄骗关羽出阵,继而突发冷箭,吩咐兵马袭杀汉军。不仅是关羽无备,列队中的汉军士卒亦是猝不及防。 为了救下阵前的关羽,前阵开洞掩护,这让稳固的阵型顿时混乱。魏卒趁着混乱的间隙,突袭杀入汉军阵中。纵汉军比魏卒精锐,但混乱之下,又怎会是魏卒的对手,直接兵败而走。 留赞率军殿后,关羽强撑着箭伤,带领汉军步骑向留守船队的赵累撤去。然赵累已被督军赵俨率军所败,兵败之下,赵累率舰队顺淯水撤走,不知去处。 赵俨见到关羽败军,则是命将军刘柱侧击关羽。在两部魏军夹击下,汉军五千步骑死伤惨重,为躲避追兵,关羽只得率军走小道。 “啊!” 侍从扶着关羽下马,关羽却低吟了一声,显然是被射中胸腔的箭簇刺痛到了神经。 见关羽脸色苍白,面容扭曲,廖化急忙下马而来,问道:“君侯莫非有伤?” 关羽倒吸凉气,不能说话。 侍从扶着关羽而走,说道:“徐晃卑鄙,诱骗君侯出阵叙旧,却施以冷箭,君侯因此胸前中上一箭。” 廖化神情紧张,说道:“可是君侯之前言,冷箭仅中徐晃,而不中君侯自己。今怎~” 侍从叹了口气,说道:“君侯见形势危机,恐因箭伤而乱军心,故不让我等言之。” “快扶君侯躺下!” “可有医师乎?” “无医师!” 在众人的搀扶下,关羽得以躺在草堆上,呼吸渐渐通畅。 “君侯,箭伤如何?”廖化关心问道。 “不碍事!” 关羽微喘着气,说道:“今可有留赞、赵累二部消息?” 廖化望了眼后方,说道:“兵败之下,诸军四散而走,今已命斥候散出,召集各部溃军。留将军是为万人敌,勇不可当,必能无碍。赵将军所部虽败,但已乘舟舸而走,料已安顿下来。” 关羽试图想爬起,但却因胸前箭伤所折磨,难以起身。 廖化扶着关羽躺下,说道:“君侯身中箭矢,宜当好生休息。若有军令,化愿为君侯奔走。” “善!” 关羽点了点头,虚弱说道:“今下我军中贼人奸计,不宜与徐晃再战。暂且整顿兵马,联络上赵累。及各部兵至,乘船顺淯水撤走。” 说话间,关羽心中多有懊恼,他今时恨自己太过单纯,居然被徐晃欺骗了两次。第一次,战绩遮蔽了双眼,北上宛城遭遇伏击;第二次,被徐晃叙旧之名所迷惑,不仅身中箭矢,且还让己部大军大败。 徐公明,我以信义待君,不料你竟以小人之举待我。只恨某往昔无眼,错识你也! 关羽在那忧叹之时,留赞已率残兵归队,并前来看望关羽。 “君侯!” 留赞浑身布满鲜血,其甲胄上布满了刀劈矛戳的痕迹,显然是经历浴血奋战,从人堆里杀出来。 见到留赞安心归来,关羽悬着心放了下来,问道:“正明可有受伤?” “多是贼人鲜血,赞无大事!” 留赞蹲到关羽身侧,说道:“赞身处重围,幸归义将军侯音率所部解围相救。” 关羽强忍着伤痛,从地上而起,靠在树干上,问道:“侯音何在?” 在留赞的招呼下,侯音疾步而来,施礼说道:“音拜见君侯,宛城失守,令君侯中伏,音甚感愧疚。” 关羽脸色尽量平和,问道:“宛城发生何事,你部怎又出现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 侯音叹了口气,将他近日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徐晃围三阙一,攻入宛城后,侯音率数百人从北门出逃,逃入山岭为贼,准备寻机南下投奔关羽……。 在南下过程中,探到关羽北上的消息,侯音遂率兵马来援,凑巧救下了深陷重围的留赞。 得闻其间秘事,关羽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之前连封书信非将军所写,应是贼子宗晋所书伪信,以为诱骗我军北上。” “音愧对将军,无法坚守宛城。”侯音低头羞愧,说道。 关羽安抚侯音,说道:“事已至此,将军随我军南归便好。今我尚有数万大军在襄樊,整顿兵马再与徐晃决战,或能夺回宛城。” “多谢君侯!” 侯音眼力颇好,简单问候了几下关羽,遂主动告退。 “君侯,眼下意欲何往?”留赞拱手问道。 关羽欲手捋髯须,却感胸腔挤压疼痛,眉头微皱下,不动声色,说道:“联络上赵累,率兵马撤往新野。” “新野,由我儿关平坐镇,其帐下兵马虽仅有千余人,但新野临近襄樊,仅有百余里地。今据守新野,可挡徐晃于北。襄樊守军久见无贼军来援,再围困数月,襄樊不日将能降也!” 之前关羽北上,得因胡修之故,荆州治所新野出城归附。因新野是为兵家要地,关羽不敢轻让他人坐镇,故委任关平出镇新野。 今时关羽虽兵败宛城,但由于之前积累庞大的战果,尚有容错空间。接下来,若关羽再次兵败,恐樊城之围将会被魏军所解。 说话间,关羽自感喘不上气,不由开始急促喘气。 “君侯!” 留赞见关羽这般,神情着急,说道:“君侯胸中箭伤,不如率军撤往襄樊,或是让子明将军北上统兵御敌。” 关羽微微抬起手,打断留赞的说话,说道:“子明之任是为围城,我之责是为御敌。” 关羽因不听吕蒙劝谏之言,北上宛城而遭遇伏击。今下因己中箭受伤,让吕蒙接替关羽的责任。以关羽的心性,怎能忍受得了? “君侯!” 负责聚拢败军的廖化,趋步到关羽跟前,说道:“我军已与赵将军联络上,其部因遭赵俨、刘柱所败,率舟舸撤至三十里外下营。” 关羽微微颔首,问道:“元俭,我军尚有多少人马?折损如何?” 廖化迟疑少许,说道:“启禀君侯,五千步骑仅剩一千四百多人,合侯音所将四百余众,有近两千人马。据斥候言,赵将军所将三千人,因遭贼军突袭,尚剩一半人马。” “据军士言,荆州刺史胡修于乱军中被贼人所斩。” 闻言,关羽神情多有落寞,八千精锐步骑出征宛城,遭遇曹魏伏击+徐晃奸计,所剩三千多人,折损超过五千多人,是谓自己少有之大败。 “君侯,敌军因天色渐晚之故,收兵不予追击。我军应当速与赵将军船队汇合,及天明便撤至新野,不与贼军交战,以免再被徐晃击败。”廖化建议道。 “好!” 关羽准备起身,然胸部的疼痛,让他捂着箭伤呻吟,难以起身。 “君侯!” 廖化搀扶住关羽,说道:“君侯身中箭伤,不宜亲上战马奔波。可躺在抬床上,由侍从挑负而行。” 说着,廖化让侍从弄来担架,就要扶着关羽躺上担架。 见状,关羽推开侍从,愤怒说道:“大丈夫若亡,当亡于鞍马之上,岂能如妇孺病亡于榻上乎?” “扶我上马!” 见关羽这般刚烈,廖化、留赞等人唯有把关羽搀扶到马背上,让战马驮着关羽而行。 夕阳西下,关羽忍着疼痛,挽缰策马而行,与左右谈笑自若。 且不言汉军撤往新野,魏军收拢各部兵马,诸将于宛城汇合。 相较关羽的刚烈无畏,落马的徐晃在侍从的救护下,在战后送回宛城,由军医开刀取簇。 徐晃躺在榻上,面容憔悴,其受伤的臂膀、腹部被干净的麻巾包扎上。 相较中箭较深的臂膀,徐晃的腹部被箭簇所射不深,伤到肝脏,但并未引起内脏大出血。 司马懿、赵俨、刘柱、田豫、东里衮等魏军文武,围绕在徐晃榻侧。 徐晃从昏迷中醒来,虚弱问道:“关羽情况如何?” “关羽已是中箭,今下不知状况如何!”东里衮说道。 徐晃幽叹一声,说道:“若是关羽因此而亡,樊城之危或能解也!” 对于利用关羽的信任,再施以阴谋诡计败之,让徐晃心中多有负罪感。然今下背刺都背刺,徐晃已无后退可言,反而希望关羽因受箭伤而亡,致使襄樊大军无主,从而被自己所用。 “懿向将军告罪!”司马懿致歉说道, “无事!” 徐晃挤出笑容,说道:“参军参议军事,多为国家大事而思。今能击败关羽便好,何言有罪乎?” “今将军身受箭伤,眼下当如何是好?”赵俨问道。 徐晃在侍从的搀扶下,靠在枕头上,沉声说道:“襄樊危急,是为国之大事,岂能因晃受伤之故而废大事乎?” “明日从宛城发兵南下,趁胜而进取,再败关羽所部,以解樊城之危。” 司马懿躬腰拱手,说道:“将军,左将军率步骑已从武关急行而出,欲直取孟达所部。将军率兵南下,不如与左将军联络,两军齐头并进,兵锋直逼樊城。” “善!” 徐晃点了点头,说道:“参军所言甚是,今初胜关羽,关羽兵败而归,其必严阵以待。贼军帐下兵马众多,单凭我军不足以解围,需与张将军协力破敌。” 说着,徐晃盖有自知之明,说道:“我身中箭伤,不便统率大军。今征楚护军领兵至此,军中之事可多劳烦曹征楚。” 征楚护军,是曹操专门为南汉所设,统率中军部分兵马。在北魏口中,不认可南汉为汉,则是以蛮夷楚,或水贼称之。 首任征楚护军是由曹真出任,今曹真率步骑支援徐晃。除徐晃之下,能领大军者,军中唯曹真了。夏侯尚的话,也有资格,但资历太轻,不足以令人信服。 徐晃作为降将,能官居四方将军,与他自身的知进能退有非常大的关系。今下他既受伤,无法长期理事。不如将军中之事托付于曹真,配合曹操栽培曹真之意。 曹真神情从容,拱手说道:“将军之命,真岂能不从。然将军是为陛下所命主帅,真不敢擅自越礼。今将军受伤,难有精力理事,真愿亲理军中琐碎之事,后再上呈与将军批阅。” “善!” 徐晃用那虚弱的声音,说道:“可从曹征楚之意。” (本章完) 第464章大将之略 九月,关羽中司马懿之策,败于宛城,率残兵撤向新野;徐晃、曹真将南援大军,追至新野。 同月,张郃、杨秋所部关中兵马,长途奔袭冠军城。 之前关羽北上宛城,命孟达、傅方兵出南乡,过阴县,至冠军县,掠宛城以西数县,以为呼应。 孟达疏于防备,见张郃、杨秋所统关中军兵马,惊为天人。畏张郃、杨秋兵势,舍辎弃城而走。 张郃率骑卒亲追孟达,破孟达于城西二十里河畔,南乡太守傅方被斩,孟达下落不明,全军几近覆没,唯有少量败军逃亡到襄樊。 时九月初,张郃、杨秋收到军令,自槐里出发,将步骑万余人,经长安、蓝田,走武关、丹水,至冠军县,其间路程一千三百余里。 张郃以超乎常人的行军速度,日趋百余里,急行军八日,奔袭一千三百余里,击孟达于冠军城外,大获全胜。 继而,张郃屯兵于冠军休整,聚拢掉队兵马,且派斥候向徐晃、曹真传信。 眼下关羽中伏兵败、孟达全军覆没之消息,传至襄樊汉军,将吏震动不已。 樊城外,汉军营寨。 大帐中,吕蒙负手望图,帐中左右文武窃窃讨论,或有神情忧虑,或有情绪激动者,各有不同神情。 费祎神情忧虑,说道:“将军,君侯与孟达各将兵马北上,君侯负伤兵败,撤向新野;孟达全军覆没,南乡不为我军所有,今当如何是好?” 吕蒙神色从容,说道:“两军虽是兵败,但却无伤我军今下之形势。襄樊二城被我军所围,大军主力仍在。纵张郃、徐晃二贼并进,我军分兵御之即可,又何需忧也?” 今位面之吕蒙虽没历史上孙权赏识,出任都督,坐镇一方。但却有关羽的赏识,加之大量战事的磨砺。其能力或虽不如历史之强,但也弱不到哪里去。毕竟关羽能将围城重任交予吕蒙,则是说明了一切。 当下关羽受伤兵败,孟达全军覆没,消息看似令人震撼,但实际上对南汉当下的襄樊局势来说,尚在控制当中。 进取宛城虽败,但关羽退守新野,并非不能接受;孟达全军覆没,但由于其所将兵马少,只要布置得当,还能阻在张郃于汉水上游。 “敢问将军,眼下当如何为之?”太史亨问道: 吕蒙沉吟少许,说道:“据君侯来信所言,其帐下军士尚有四千之众,贼是谓有二、三万之众。然据陛下所信,庞副督已将万人而来。如此观来,今增六、七千之众与君侯,足以让君侯暂守新野。” 说着,吕蒙踱步一二,说道:“张郃、杨秋将兵马于冠军,或会从冠军南下,走阴县,渡过汉水。今遣一将守住汉南,或能阻张郃于北,以候陛下亲率大军至。” “陛下亲率大军至?”费祎惊讶道。 “正是!” 吕蒙于帐中踱步,说道:“陛下北伐,是为襄樊大军掠锋。今襄樊动荡,陛下必不日取道西进,以求兵破襄樊二城。” 吕蒙之前送信与刘备,细禀襄樊军情及关羽北伐之事。刘备也给吕蒙回了封信,除了说明庞统率兵西进,还让吕蒙放心,如果襄樊生变,他将会率大军西进,稳固襄樊战局。 “若是陛下将大军西进,襄樊当是无忧也!”太史亨欣喜说道。 吕蒙环顾众人,说道:“若诸位无异议,蒙便按照如此下令!” 众人迟疑少许,马良说道:“今新野兵疲,仅益兵六七千人,恐君侯难挡贼军。” 吕蒙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军仅有三万余众,今既有分兵围城,又有北援新野,兵力当多有不足。今益满万人之数,以君侯之能,足以暂御贼军于北。无需数日,及庞都督兵至,新野则必安也!” 形势虽仍在南汉掌握当中,但因前线兵败之故,兵力已是捉襟见肘。三万余众既要围襄樊,又要增援新野,及围堵汉水上游,则有多难为吕蒙。 “将军既有布置,良则无异议。”马良说道。 “善!” 吕蒙吩咐说道:“太史将军所将虎步军,其是为陛下所将之精锐,今且由将军率虎步军五千及将千人郡兵北上新野。向君侯禀明今下之事,等候庞都督率军增援。” “诺!”太史亨领命应道。 “庞将军何在?” “在!” 庞德从人群中出列,拱手道。 “将军名扬关西,勇武盖世。今张郃已至南乡郡,当有劳将军将三千精锐北上,驻防汉南,虚张声势,尽量阻张郃渡河。若是不敌,速发书信与我,我当率兵马西进。”吕蒙说道。 庞德领命道:“诺!” “即日起,灶台、旌旗仿如旧事。若不足以围樊城,则调襄阳军士至樊城,断不可让曹仁有喘息之机。”吕蒙说道。 “诺!” —— 关羽兵败宛城,由斥候将信息先命斥候将消息传与襄樊,继而再率兵马撤至新野。 新野城,府衙。 关羽靠在榻上,赤裸着结实的胸膛,任由医师为其敷药治疗。其中的神经疼痛,让关羽微皱眉毛。 相较徐晃射中肝脏,关羽既有不幸,亦有幸运。其幸运在于,那支利箭透过甲胄,并未射中心脏、肺部,而是射中肋骨。 但其不幸运在于,因关羽年老缺钙,加之战后多日奔波,肋骨的小节被箭矢弄断。 经过医师的操作,为关羽取出了箭簇,但肋骨被卡在胸腔当中,除非后世的开胸手术,则是取不出来断裂的肋骨。 为发炎的伤口敷上草药,医师则为关羽的伤口包扎起来。 关羽轻动胳膊,除了伤口的挤压疼痛,他还感觉到胸腔刺痛,呼吸仍是困难,问道:“医师,为何取出箭簇,某吐气仍是不畅,似乎有异物在胸中。” 医师面露难色,说道:“君侯吐气不畅,在于箭簇射断胸骨,加之伤口脓肿。某为君侯取出箭簇,但却无法为君侯取出胸骨。” 关羽的神色沉了下来,问道:“可是说胸闷、吐气之症,难以治愈?” 医师迟疑少许,说道:“君侯年老体衰,胸骨肋断难以痊愈,除非开胸取骨。然开胸取骨,君侯必亡也!” “开胸取骨?” 闻言,关羽沉默半响,问道:“骨在胸中能活多久?” 医师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医术不精,不知断骨所在。君侯当保重身体,不宜动怒,不宜抬举重物,或能活百年也!” “这~” 关平神情多有着急,拉住医师的手,质问道:“你既医术不精,可知天下可有开胸取骨之人乎?” 医师苦笑摇头,说道:“某曾闻谯郡华佗医术无双,以他之才,或能开胸取骨。然华佗已被曹操所杀,料天下已无开胸取骨之人!” 华佗是为曹操老乡,曹操得患头风,华佗为其医治。非同演义上那般,华佗言开头取物,方能治愈头风。 历史上,华佗言头风之病短期难好,长期医治仅能延长寿命,曹操收华佗于府中治病。然华佗离家太久,因思念家乡,得到曹操同意后,返回家中看望家人。 然华佗回家后,则是不愿再回到许昌,则以妻子患病为名,欺骗曹操。曹操勃然大怒,不顾荀彧的劝谏,下令将华佗处死。 得闻华佗已死,关平若有所失,神情多有沮丧。 关羽豪迈地笑了几声,披上外袍,说道:“生老病死,盖司命之所属,岂能人所能算之。今赏赐吴医师钱粮,不可追究其责。” “多谢君侯!”医师感激不已,说道。 “父亲?” 待医师走后,关平神情多忧,说道:“世间能人众多,今不如广寻名医为父亲治病。” 关羽咳嗽几声,呵斥说道:“今敌军逼近,岂能顾个人之安危,而忘国之大事。为父历经沙场数十年,身上所中刀箭创伤,不下二、三十处,多次游离于生死之间,有何畏哉?” “我今之所忧,唯襄樊未下,敌军近逼,欲解樊城之围尔!” “儿谨记父亲告诫!”关平答道。 见关平情绪低落,关羽问道:“今下敌情如何?子明可有派遣援军北上?” 关平沉吟少许,说道:“贼将曹真为先锋已在新野城外二十里扎营,其大军不日将至新野城下。据斥候言,子明将军已派元复统虎步军北上,以为增援之用。同时,江淮庞都督率军不日将至荆襄。” 关羽长叹了口气,说道:“为父恨不听子明所言,纵有宛城之败。今新野危急,是因我之过也!” 关平犹豫良久,说道:“父亲,据斥候言,孟达、傅方北出南乡,逢关中张郃急行至冠军。孟达无备之下,被张郃所败。傅方被张郃所斩,三千余众覆没,孟达下落不明。” “咳咳!” 闻言,关羽欲大声说些什么,胸腔难受,咳嗽好几下,说道:“孟达小子,枉为知兵之人。我多次告诫,其北上南乡,当多戒备关中来敌。今却被张郃所败,所部将士覆没,连累傅方被斩。” “太快了!” 关平摇头叹气,说道:“一千三百余里,张郃比徐晃慢发兵,却与其同时抵达。其急行速度太快,孟达无备当属正常。” 关羽踱步慢行,说道:“张郃善奔袭,夏侯渊虎步关右,多得赖张郃为前驱。以夏侯渊之才安能晓奔袭之精髓乎?” 夏侯渊虎步关右的战绩不假,但他所依仗之人是为张郃。常是张郃率先锋打头阵,他在后面督运粮,继而合进大败敌寇。离开张郃,夏侯渊想虎步关右可没那么简单。 “子明有何布置?”关羽问道。 关平思虑少许,说道:“启禀父亲,吕将军分命庞将军率三千步骑至汉南,提防张郃渡河。若情况危急,吕将军自将军士西进,亲御张郃兵马。” “今调三千兵马西上,分六千兵马北上。樊城大军仅两万余众,吕将军减襄阳之兵,而不减樊城之兵。” 听着吕蒙井井有条的布置,关羽颔首微叹,说道:“战况危急,子明布置有条,是有大将之略。” 言语间,侍从入堂禀报,说道:“启禀君侯,曹真率步骑在外挑衅,言闻君侯武艺绝伦,他要亲自讨教。” 关羽凤眉微挑,说道:“此为诱敌之策,固守城池不准出阵!” “诺!” (本章完) 第465章真神人也! “关羽匹夫,畏敌如鼠!” “关羽匹夫,畏敌如鼠!” 新野城外,魏卒卸甲而坐,盘腿嬉笑,旌旗伏倒,高声辱骂。 城楼上,关平紧握着剑柄,怒不可遏。太史亨抄起弓箭,欲射城外魏卒,然因射程关系,唯有愤然而叹,甚感屈辱。 听着城外辱骂父亲关羽的言语,关平牙龈紧咬,目如凶光,恨不得率军出城杀敌发泄。 太史亨捶了下城墙,愤怒说道:“恨新野无三弓床弩,若有此弩必能让贼军晓得床弩之威。” 三弓床弩自被霍峻研发出来,因其体型庞大,难以随军使用。故多是布置于重要城楼上,用于守城之用。如在夏口、江陵、公安、合肥、汉中、钟离等重要关隘,皆有三弓床弩布置。 可惜曹魏近些年无意南征,三弓床弩失去了显威的舞台。眼下初被关羽所下的新野,因时间仓促,南汉根本来不及布置,城中唯有寻常的步弓强弩用于守城。 见关羽固守城池,无出战之意。曹真策马行于人群间,喊道:“关羽、关羽,中箭已亡!” “喊!” 挥舞马鞭,曹真招呼左右,说道:“今辱骂甚久,关羽寡有露面。料是关羽所中箭伤颇重,需静心休养。多多辱骂关羽,造关羽病亡谣言,逼关羽露面,令其难以静心修养。” “诺!” 有了曹真的吩咐,左右众人骂得更加热烈,不仅辱骂关羽及汉军士卒,连刘备也一起骂上。 “关羽小儿,早晚必亡。” “刘备庸夫,无能鼠辈。” 为了逼关羽出来,魏卒在那编排关羽与儿媳的污秽故事,魏卒看得非常起劲,拍掌叫好。 “关平无能,关羽扒灰。” “彩!” 见父亲与妻子这般被编排侮辱,气得关平直捶城墙,愤怒说道:“曹真小儿,我必杀之。” 说着,关平扯开领子,怒气冲冲欲往城下走去,似有出城作战之意。 单纯用言语辱骂父亲与自己,关平不至于这般愤怒。但在两军阵前,明目张胆编排自己父亲与妻子的故事,作为男人的关平怎会忍得住?恨不得出城,一槊戳死敌寇。 见关平中计,太史亨拉住关平,说道:“怀汉,此为曹真阴谋之计,其言语百般辱骂,其是为引诱我军出战。今怀汉出城,必中曹真之策,被其所败。” 关平看着城外无备的魏卒,咬牙说道:“贼军松懈无备,此时出城冲杀,必能有所得也!” “不然!” “曹真是为曹操器重之将,岂是无备之人?” 太史亨指着城外的树林,说道:“今曹真命无备军士于城外,以言语辱骂将军,是为激将之策。若亨所猜不差,曹真已于林间伏有兵马。怀汉若中激将之法,出城应战,必为曹真伏兵所击。时大军兵败,恐新野难守也!” “唯望怀汉以大事为重,断不可中曹真之奸计。” “哎!” 听着太史亨这般分析,关平再次愤然捶墙,然后继续往城楼下走去。 见关平似乎不听自己劝告,太史亨神情紧张,喊道:“怀汉欲坏大事乎?” 关平按剑而行,愤然说道:“回府!” 闻言,太史亨安心的吐了口气,不出城作战便好。守住新野,卡住魏军南下的道路,襄樊局势则稳。 之前有言,新野位于樊城以北,宛城以南。然不仅于此,新野处于湇、泌二水的交汇处。凡占据了新野,即切断了湇、泌二水,卡住魏军南下的必经之路。 且不言太史亨留在城楼上,关平则是平复心情,回府衙看望修养的关羽。 关羽半躺在榻上,喝着医师端上的药汤。相较之前那苍白的脸色,关羽今下神色微红,是有血色。 喝完药汤,见关平披甲入堂,关羽问道:“今日喧哗,可是有贼兵于城外邀战?” 关平迟疑少许,说道:“曹真见我军数日不战,已不再派人邀战,而是修筑器械,准备举兵攻城。今日喧哗,是为元复带兵操练。” “大胆!” 关羽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分明是曹真于城外辱骂邀战之声,何故这般欺瞒为父?” 见关羽知道城外之事,关平微叹口气,说道:“父亲身中箭伤,胸骨入体,不宜妄动,忌奔波劳累。今曹真小儿在外辱骂,言语污秽难听,儿实不敢惊扰父亲。” 关羽脸色微沉,说道:“曹真小儿,为曹操假子,父为秦邵,其安有颜面出阵乎?” 说着,关羽掀起被子,说道:“贼将言语辱骂,轻言我中箭身死之事,以乱城中军心。今为父若不出面,鼓舞城中军心,军心必乱,此为兵家之忌也!” “父亲!” 关平扶住关羽,说道:“今据守不战便好,何须出城露面?” “糊涂!” 关羽骂了声,说道:“今宛城兵败,将士军心动荡,曹真又言我中箭身死,言语百般挑衅。若不露面,其正中曹真之意。彼时军心动荡,曹真益兵于张郃,令其从汉水上游渡江,以解襄樊之围,我军则前功尽弃尔!” “甲胄何在?”关羽招呼侍从,喊道。 “君侯!” 廖化听闻声响,欲入堂规劝关羽。 关羽神情严肃,情绪激动,说道:“我既奉陛下之令,攻略襄樊。今岂能因区区箭伤,而废国家之大事。容我披甲巡城,以威曹真小儿!” 见关羽这般言语,众人迫于其威严,只得为关羽披上甲胄。 关羽摊开双臂,侍从先后穿戴上护臂、鱼鳞铠、甲裙,继而再将汉剑系在腰间。 关羽披甲按剑而出,神情从容,气势逼人。其胸口虽有刺疼之感,但被关羽忍了下来,行动间与常人无异。 关羽披甲出府,登梯上城,与沿途军士交谈问候,神情之自若,让军士们多是心安,纷纷喜悦奔告。 “君侯!” “君侯!” 及关羽出现在城楼上,城上迸发出欢呼之声,不复之前被魏军言语辱骂时的士气低沉之貌。 当关羽戴兽面兜鍪,现身于女墙后时,城外咒骂的魏军听着城楼上热烈的声响,纷纷朝城楼上望去,却见那雄武逼人的关羽身影,不由为之一静。 “将军,那人可是关羽乎?” 侍从指着城楼上那魁梧的身影,说道。 曹真脸色微沉,策马趋前,身形藏于盾牌之后。 关羽用那丹凤眼扫视城外军士,气沉丹田,沉声道:“曹真小儿,识得关云长否?” 望着城外肃静的魏卒,关羽手搭在剑柄上,笑道:“替关某向徐公明问好,日后再见,我必斩他首级。” 听着关羽中气十足且声音洪亮的言语,曹真脸色顿变,惊讶说道:“关羽胸膛中箭,莫非有假乎?” 关羽忍着疼痛,手捋髯须,笑谓左右,说道:“曹真小儿,粗知兵略。今日是为其激将之法,我本欲不愿巡城,然恐诸子不识此策。今特巡城,告诫诸子勿要轻出,襄樊不日可下也!” “劳烦君侯!” 城上将校士气高涨,拱手而应。 廖化于人群中,见关羽神色自若,谈笑风生,无受伤之貌,感慨说道:“君侯真神人也!” 望着城楼上士气大涨的汉军,魏军士卒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继续谩骂。 “将军,是为继续辱骂关羽?”侍从问道。 曹真挽着缰绳,抬头看着那抹逐渐消失的身影,淡淡说道:“关羽露面,水贼士气大涨。今日暂且鸣金回营,容明日再来邀战。” “诺!” “叮!” “叮!” 鸣金声从魏军阵中响起,魏卒军士纷纷起身而退,其撤退有序,可非之前那涣散、无序之卒。 回到大寨中,曹真策马入营,则是遇见等候多时的司马懿。 “今日如何?”司马懿问道。 曹真翻身下马,将战马交予侍从,摇头说道:“水贼守城不战,任凭我军百般辱骂。纵是不出。人言关羽中箭病重,今却见关羽露面现身,激励左右军士,恍如常人,非有箭伤之貌。” 司马懿沉吟少许,说道:“关羽智勇双全,岂能不知今下是为激将之策。且关羽刚烈,纵身有箭伤,为激军中士气,必披甲巡城,以示己身体无碍。” “那这般如何是好?” 曹真略有忧虑,说道:“今关羽披甲巡城,军士士气大涨。水贼兵有万余之众,据城而守,除非诱其出城作战,否则难有破城之略!” 司马懿捋着胡须,思虑说道:“关羽虽性情骄纵,不甘居于人下。但其多智有谋,非匹夫莽将。不宜使寻常激将之策,宜当观其性情之弊,施以方略,再激关羽出战。” “计从何出乎?”曹真请教道。 司马懿嘴角浅笑,说道:“不知征楚可晓贼骠骑大将军霍峻否?” “甚知!” 曹真点了点头,说道:“霍峻用兵无双,非陛下亲征不可对之。” “甚好!” 司马懿压低声音,说道:“据细作言,关羽素来不愿居他人之下,刘备为抚关羽,初授左将军,以己位之殊遇,与霍峻并尊。后假称天命继位,令大将军与骠骑大将军同,资历深者为骠骑大将军。” “授霍峻为骠骑大将军,拜关羽为大将军,可见关羽心性如何。今征楚欲激关羽出战,或可借用霍峻之名。” “嗯?” 曹真捋着短须,说道:“仲达之意,是为尊霍峻,贬关羽。从而激关羽出战?” “然也!” 司马懿颔首微笑,说道:“将军可借右将军之名书信与关羽,信中将军推崇霍峻,而贬低关羽。言‘不畏河东之关娘,但畏江淮有霍虎。’以为激怒关羽之用。” 说着,司马懿笑了几声,说道:“且将军可加送女装与关羽,关羽性情刚烈,见书信赞霍峻,而贬其为妇孺。以关羽心性,安能忍此屈辱?” 得闻司马懿计策详情,曹真鼓掌而大笑,说道:“我常知仲达以政事出众,却不料身怀韬略。宛城计诱关羽,伏兵而胜之。今时以妇人服饰赠关羽,且以霍峻为由激之。以关羽之心性,多会中计上当。” “不然!” 司马懿捋着胡须,得意说道:“若关羽伤势沉重,难以用兵。此策必能令其愤然,或迸裂伤口,或愤懑难言,皆大利我军也!” 顿了顿,司马懿补充说道:“将军可书信与大军,将战报告知于陛下。若汝南战事无忧,陛下或可分兵至荆襄,以重兵压境,于岁前解襄樊之围。” “且左将军兵破孟达,可让左将军向南而进,看能否渡汉水至汉南,先解襄阳之困,再解樊城之危。” “有理!” 曹真按剑踱步,说道:“关羽兵败宛城,抽调兵马北上,其襄樊围戍必然空虚。今水贼控遏汉水,必是樊城兵众,而襄阳兵少。先解襄阳之围,时合众兵再渡汉水,与樊城里表呼应,必能彻解襄樊之围。” 说着,曹真安排任务,说道:“激敌之策既由仲达所献,当由仲达提笔书信;陛下与左将军书信,容我提笔书之。” “诺!” (本章完) . 第466章功亏一篑 十月,新野。 自关羽昨日在城头上露面,今日则无魏军列阵挑衅,这让关羽耳畔清静了许久。 清晨起榻,关羽在医师的帮助下,更换胸口上的草药,继而用麻巾重新包扎起来。 医师奉上用于清热的汤药,说道:“君侯,宜当多多休养。因昨日披甲操劳,伤口发裂出血,若经常这般,仆恐伤势难以愈合。” 说着,医师犹豫几下,说道:“君侯年岁已高,非是年轻气壮之龄,宜当精心长期修养,以恢复自身之元气。” 关羽今下已有六旬,非是二、三十年轻小伙子。常年征战留下大量刀、剑创伤,往昔可以凭借年轻撑过去,今时中箭受伤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自我治愈。 “嗯!” 对于医师言自己年老之事,关羽多有不感冒,仅是轻声应道。 端过汤药,关羽一饮而尽,说道:“多谢医师!” 见关羽没过多反应,医师低着头默默收拾起药囊。言多必失,他可是知道这个理。 关羽轻展身躯,感受到胸膛的刺痛感,让他眉目又紧皱起来。 关平与医师错肩而过,趋步入堂,拱手说道:“父亲,贼军来使,言是受徐公明之命,闻父亲身体无碍,不胜欢喜,故命人送礼以遗父亲。” “徐公明遣使?” 关羽将那紧皱的眉头松开,说道:“徐公明今时遣使而来,莫非是来下书邀战?” “儿不知!” 关平按剑立于堂中,说道:“父亲若是不愿相见,儿命人将他驱赶而走!” “且慢!” 关羽负手踱步,说道:“让那使者入城,为父与诸位将军同见。为父倒是要看看公明意欲何为?” “诺!”关平趋步而退。 待关平走后,关羽指着装有汤药的碗,招呼左右,说道:“命人将堂中凡与医药相关之物藏起,不可让贼使见之。” 说着,关羽嗅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发现草药味浓重,为了掩盖自身的草药味,喊道:“取酒来!” “诺!” 半响后,关羽坐到榻上,将酒水往身上洒了洒,以为掩盖草药味,并为自己倒了樽酒。 及廖化、太史亨、留赞、赵累等文武到位,关羽方宣使者入堂。 使者宗晋领着侍从一名,在两侧汉军将校的注视下,趋步入堂。 关羽跪坐榻上,问道:“徐公明遣使而来,不知是有何事?” 宗晋向关羽拱手施礼,说道:“右将军闻将军无碍,多有欣喜。特命晋为使,奉书信一封,并赠礼盒一份。” 说完,宗晋将巾帛交于亲卫,让其转交与关羽。 关羽摊开巾帛,端详内容。却见‘徐晃’在书信上言:“兄为大将军,统领荆汉之众,初败曹仁于筑水,再擒于禁于樊城。晃是以为大敌,故以对霍虎之心迎战。” “为破兄兵势,晃苟行诡计,以宛城为饵,或以为不成。不料兄果真中计,晃侥幸败之,甚感庆幸。时梅林逢兄,晃诈以叙旧之名欲害兄,不料兄再度中计,晃深感歉意。” “今晃统兵南下,欲与兄再战,不料兄畏我兵众,据新野而不出。晃幸知兄为大将军,与霍虎并尊,班位次之。然当下见之,晃自感骠骑大将军不足以拜霍虎。” “往昔魏人常言,不畏河东之关娘,但畏江淮有霍虎。今日见之,晃深以为然也!” 浏览书信中,关羽神色愈发愠怒,想将巾帛拧成一团,但碍于堂中众人,关羽强忍怒气,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不畏河东之关娘,但畏江淮有霍虎’时,关羽的心态顿时绷不住了,‘啪’的一声,大手直接拍在案几上。 巨大的力量下,案几竟出现裂痕。若是案几质量差些,恐会被关羽直接拍断。 这般声响下,宗晋与堂中文武皆有被吓倒。 “父亲!” 关平欲开口询问,却被关羽打断。 关羽从榻上起身,神情冷峻,那丹凤眼瞪大,眼眸几近冒火,杀意犹如火焰冲天而起,令宗晋神色慌乱。 “盒中是为何物?” 关羽拳头紧握,用那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说话。 宗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紧张的将盒盖捧起,露出一身粉红的女装。且在女服上覆有一条,言‘关娘之衣’。 “竖子!” “徐晃胆敢辱我?” 关羽可没司马懿那隐忍功底,愤怒至极的关羽直接把漆盒掀翻,粉红色的女装飘落于地,被所有人看见。 廖化拾起纸条,扫视了一眼,便顿感不妙。 愤怒至极的关羽,顾不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喊道:“点齐兵马,我要与徐晃决一死战!” “不可!” 廖化拦住关羽,苦劝道:“君侯,徐晃之所以送妇人服饰与君侯,是因君侯固守新野,令敌难以进取,故而羞辱君侯。今君侯出战,必如徐晃之意也!” 堂中众人面对关羽的点将出击多有犹豫,毕竟昨日还让众人不能出战。今时却因书信及女装便愤怒出战,众人还没缓过来。 实际上司马懿仅送女装,关羽顾忌大局,说不准能忍下这屈辱。然致命的是,信中不仅讥讽关羽不如霍峻,且贬关羽为‘关娘’,称霍峻为‘霍虎’。 这份书信几乎是把关羽给捏住,加上女装这么一送,火上浇油,彻底引爆关羽。 太史亨反应过来,如廖化那般,劝道:“君侯受领君命,当以大事为先。今率军出城,以寡兵迎战强军,非可言智。君侯暂且忍耐,及襄樊城破,子明将军率军北上,再与徐晃决战不迟。” 关羽推开廖化、太史亨二人,愤怒说道:“留赞、赵累随我出战。” “诺!” 赵累、留赞属于是关羽铁杆心腹,对于其军令毫无疑问的执行。 关平命侍从控制宗晋,冷冷问道:“父亲,此人可要祭旗?” 关羽捋髯冷笑,说道:“此等鼠辈杀之,当污我军刀剑。放他出城,让其观我军破敌。” “诺!” 得有关羽军令,众将纷纷奔走,或劝关羽不要出战,或从关羽军令点兵。 半响之后,关羽忍着胸部疼痛,披起重甲,在关平的搀扶下,登镫上鞍,策马缓行,欲率兵马出城作战。 廖化仍没放弃,用手扒着关羽的马鞍,说道:“君侯莫忘襄樊,以寡兵击众兵,古来能胜者少。今君侯因怒而兴兵,恐是败多而胜少。” 关羽掰开廖化的手,愤然说道:“徐晃贼人,曹真小儿,有何可畏!昔我纵横中原,斩颜良、破文丑,皆以寡兵战强军,今有何可畏?” “今日不同往日!” 廖化苦口婆心,劝道:“昔君侯气盛年壮,神威盖世,是有熊虎之能。今年有六旬,岂能率兵陷阵乎?且君侯贵为大将军,岂能效行小将之举。” “莫非我尚不如黄忠否?” 关羽策马而行,不顾廖化的劝谏。 “黄忠何能及君侯也!”廖化欲哭无泪,说道。 两名披甲大汉从左右而来,奉上环首刀,马槊、弓矢等关羽惯用的武器。 关羽伸手去握持槊身,却突感马槊异常沉重,他用单手几乎是举不起来。欲抖槊而动,却发现他的胸膛上的肌肉,有种被撕裂的疼痛。 “啊!” 关羽用臂力强握住马槊,左手挽着缰绳,欲策马再行。却顿感胸膛上的刺痛感剧烈无比,让他脑袋发沉。 ‘噔’ 马槊掉在地上,关羽捂着胸膛,难以直腰,在马背上几近倾倒。 “君侯!” 见关羽身体摇晃,廖化赶忙上前搀扶。 “呃!” 关羽痛吟了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直接躺到廖化的怀里。胸膛上已是鲜血溢出衣裳,甲片被殷红的鲜血所染红。 这一幕让所有人吓到,留赞、赵累等人纷纷下马,关平连滚带爬到关羽身前。 “父亲!” “君侯!” “君侯!” 众人围簇着关羽呼喊,生怕关羽发生什么大事。 关羽则是从廖化怀中苏醒,微睁双眼,盯着簇拥的众人。 盖是疼痛让关羽恢复理智,其愤怒渐渐消失,多能体悟到徐晃的用意。关羽喘着粗气,虚弱说道:“固守新野,不可出战。” “诺!” 众人见关羽尚且清醒,能言语作答,长吐了口浊气,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廖化与关平同搀扶关羽,说道:“少将军,今当扶君侯到榻上,不论城外如何叫骂,不准出阵,不准惊扰君侯。庞都督不日将到,可等其定夺用兵。” “好!” 关平神情着急,说道:“且从元俭之意!” “快唤医师!” “诺!” 且不言关羽本欲出战,却因箭伤发作难以出城。 城外,司马懿、曹真从宗晋口中,得闻关羽状况,既有惋惜,又有欢喜。 其惋惜在于,诱关羽出战没成功,攻克新野的计划失败;其欢喜在于,作为南汉大将的关羽伤得竟如此的重,似乎不日将亡,之前对关羽伤势的判断多有被迷惑。 曹真捋着短须,惋惜说道:“仲达献激将之策,关羽已然中计,却不料关羽竟于马上摔下,致使我军计策功亏一篑,当是命也!” 司马懿神情惆怅,说道:“今关羽箭伤发作,怕是已无法出战。计策不成,恐贼将会据守新野,此将不利我军也!” 关羽病倒,新野汉军无主,必然会据守不战。激敌之策说成也成了,说没成也没成。让司马懿却也不知道该喜,亦或是该忧! “无事!” 曹真笑了笑,说道:“关羽患病卧榻,或不日将亡。然若亡于新野,襄樊无将,此将大利我也!” “嗯!” 司马懿微微颔首,问道:“关羽身患重病,其难掌新野。我军今虽难下新野,但却利于左将军用兵。今可分兵益左将军,让其从西而进,看能否渡至汉南,先解襄阳之围。” 关羽箭伤发作,卧病于榻。新野汉军群龙无首,威胁不了曹军。今曹军兵马众多,分兵增援张郃,开辟第二战场,不失为上策。 曹真捋须而思,说道:“仲达所言有理。今可遣骑士南下,将关羽重病之事,以箭射入樊城,安曹车骑之心。” “彩!” 司马懿鼓掌而笑,说道:“今虽难破新野,但陛下抽兵西进,时关羽患病,贼军无首。兵围新野,下樊城,大军不仅可解襄樊之围,或能将水贼大部,围歼于汉北。” “善!” (本章完) . 第467章士仁掌军 十月,关羽与曹真、司马懿对峙于新野。 魏左将军张郃欲渡汉水,至汉南,解襄阳之围。然汉将庞德奉吕蒙之命,进屯谷城,欲阻张郃于汉北。 张郃所部兵众,欺庞德兵寡,命杨秋虚张声势,佯装成主力大军,从谷城下游渡汉水。 庞德被张郃所迷惑,率部至下游阻击杨秋。然张郃却率主力从谷城上游渡河,趁谷城空虚无备,发兵直取。 庞德闻之,惊恐不已,急忙派人向吕蒙发信求援,并率所部三千步骑后撤至黄阪下营,欲据险而守,阻击张郃救援襄阳城的脚步。 樊城外,汉军大营。 大帐内,吕蒙浏览着庞德书信,低头微叹了口气。 他本欲借庞德勇烈,将精锐步骑,暂阻张郃于汉北。然可惜庞德兵少,面对水位下降后的汉水防线,难以处处顾及。 在担忧之下,庞德被张郃的虚张声势之策所惑,率军驻防下游,不料张郃从上游渡河,直接拿下空虚的谷城。 今谷城被夺,张郃率军渡过汉水,其部距襄阳仅剩百余里的距离。以脚程推算,正常行军三四日,急行军一日,张郃便可抵达襄樊城下。而襄阳城外仅有汉军的数千兵马,屯于岘山险要上,监视襄阳守军。 所幸谷城到襄阳,非是无险可守,其百余里道路上,多是山岭丘陵,庞德所退守的黄阪便是其中的险要之所。 今黄阪不能有失,一旦黄阪被张郃突破,让他杀到襄阳城下。届时南汉发动一年多的襄樊之战,恐会以失败告终。而此战若是失败,今后南汉再想要拿下襄樊,其难度又会再上一层。 或是知道襄樊战况不容乐观,士仁、费祎等文武神情皆有忧虑之色。 费祎蹙眉而思,说道:“襄樊二城持久不降,其固守之心甚坚,大军不敢撤围,唯有阻敌于襄樊之外。” “初时徐晃、曹真来势汹汹,先破我军于宛城,继而南至新野,君侯率军亲阻,局势难言有利;今下张郃、杨秋下谷城,南渡汉水,率军逼近襄阳。若不阻之,张郃必解襄阳之围,则我军前功尽弃尔!” “故以当下形势观之,襄樊不可不围,张郃不可不阻。今兵力有限,君侯在北,当如何是好?” 费祎说话间,他与众人不由看向吕蒙。在关羽北上新野后,吕蒙已是襄樊大军的主帅,负责围困襄樊。今西部防线出现纰漏,他必须想办法解决。 感受到众人热切的目光,吕蒙负手背腰踱步于帐中,说道:“张郃用兵机变,善料战势地形,是为贼之名将,非庞将军所能御。如我昔时之语,我欲领兵西进,专御张郃。” “将军西进,何人坐镇襄樊?” 闻言,费祎眉头愈发紧皱起来,说道:“君侯坐镇新野,将军若引兵西进,襄樊大军何人可主?以祎之见,襄樊不下,战事不休。今将军不如委派偏将益兵西进。由将军坐镇中军,力破襄樊二城。” “不然!” 吕蒙踱步微叹,说道:“襄樊难以促下,而敌军之势甚急。眼下形势之重,不在襄樊,而在黄阪与新野。张郃非是凡将,将兵多智。今黄阪若失守,及张郃至襄阳,则形势非我国所能掌控。” 吕蒙作为仅次于关羽的大将,他必须判断出今下形势,何处为重中之重。 相较早期围困樊城是要事,当下北魏调集中兵反扑,欲攻破外围防线,解襄樊之围,当是以阻敌为要事。故而一旦阻击不住张郃,让北魏军士冲到襄樊城下,形势将会骤变。 今外围防线重要,吕蒙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率军西移,亲自阻击张郃,而非蹲守樊城,硬啃城池。 “将军既往黄阪,那襄樊大军交由何人主持?” 费祎神情焦虑,说道:“如将军之言,今下是以新野、黄阪为重,襄樊为次。然襄樊却亦是根本,襄樊不下,则战事难平。若襄樊战事有变,则又生变也!” 吕蒙迟疑少许,说道:“按脚程言,庞都督不日将至新野。今可书信与君侯,让君侯自决是否让庞都督南下,坐领襄樊,指挥军士攻城。” 继而,吕蒙补充说道:“我领兵西进之,主将未至之前,可由君义将军坐镇襄樊,从旧时布置。” “君义将军?” 费祎愣了愣,继而看向士仁。 “嗯!” 吕蒙向士仁拱手致意,说道:“士将军追随陛下多时,身经百战。今我走之后,由士将军依我旧时布置,领兵围城,不知可否?” 头发斑白的士仁急忙起身,答道:“既是子明将军相托,仁岂敢不从!” 士仁是为宜都太守,他虽由关羽所管,但他却与上级关羽长期常年不合。然所幸吕蒙为人和善,胸能容物,与士仁关系颇好。在关、士二人发生矛盾之际时,吕蒙常出面打圆场,缓和二人关系。 今位面不同历史上,南汉人才远胜蜀汉。刘备深知关羽、张飞二人性情有缺陷,为二人配有众多副手。如刘备为关羽,配了吕蒙、费祎文武二者,尽量去缓和关羽与同僚的关系。 故而士仁虽不满关羽,但在费祎、吕蒙二人的配合下,也能为关羽尽心做事。关羽虽看士仁不爽,但念及士仁为元从的份上也能共处,且还能为其询问所领官职。 “不知吕将军可有其余叮嘱?”士仁问道。 吕蒙嘴角含笑,说道:“君义谨从蒙旧时布置即可,长围之兵不可撤。” “善!”士仁应道。 吕蒙与士仁说了些要点,则让士仁与诸将退下。 及士仁退下,费祎捋须皱眉,说道:“将军,士君义粗略好武,胸无远见。襄樊关乎此战得失,将军岂能将如此要事交予士君义乎?” 吕蒙长吐了口浊气,无奈说道:“除士君义外,襄樊军中已无大将可用。君义虽粗略好武,但其却为陛下之亲信。今不用他攻略樊城,而是借其旧名暂统军事。及庞都督至,襄樊大军可交予他也!” 说着,吕蒙叮嘱费祎,说道:“文伟既为参军,当多加督促君义。” “诺!” 费祎所说士仁粗略好武,无大将之才,吕蒙岂能不知? 仅是襄樊军中除关羽及他外,已无第三人可用,唯有将军务交予资质深的士仁。 士仁纵无大将之略,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却也是老兵油子,让他打樊城或许困难,但让他依照旧制围城没有多大的难度。 在费祎领命告退后,吕蒙回到榻上,持笔而书。为了士仁不出错,吕蒙将他的排兵布置写下成文,让人交予士仁。 继而,吕蒙还写信与关羽,将襄樊发生之事尽数告知! (本章完) . 第468章君至则安 新野,中军府衙。 关羽面容苍白,半依在榻上,听着儿子关平的汇报军情。 关平坐在榻侧,说道:“父亲,据斥候探查所得,徐晃因中箭养伤之故,常是闭帐休养,将军中事务交由曹真打理。近日与我军对垒之将,明为徐晃,实为曹真。” “曹真?” 关羽靠在软垫上,感叹说道:“昔许昌时,我曾见过曹真,未感其有如此之略。不料十余年来,竟有这般谋略,当是出人意料!” 曹真作为负责人,司马懿所献计策,自然多归到曹真头上。除非是内部人士,一般人则是不知司马懿之所为。 当下关羽在榻上休息,精神思绪都冷静下来,回忆这段时间内他失败的原因。 他愕然发现,初败于宛城,后因书信而愤,多是敌将根据自己的脾性下手,这让他有种惆怅之感。毕竟因性情之短而败,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心间幽叹一声,关羽暗忖道:“吃一堑,长一智,望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复盘战役得失,这是关羽常年以来的习惯。他之所以喜欢读《左传》,是因为他常能在书中学到得失的经验之谈。 他作为河东汉子,从无名小卒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非是他有无以伦比的天赋,而是他常能学习。 从将偏军,继而将大军;从仅会陆战,成为水陆大将。不是他天生就会,而是他常能保持学习的态度。今徐晃、司马懿利用人性弱点坑了他,当真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见关羽沉默不语,关平继续说道:“盖或得知父亲身受箭伤,曹真除派人在城外辱骂外,则是分兵向西南而行,似乎欲益兵予张郃。” “益兵张郃?” 关羽皱眉而思,说道:“此必是曹真见新野难有进展,欲从汉水上游渡至汉南,或是从西而进,救援樊城。” 汉水自西向东贯穿襄樊,继而向南折行。故从地理上看,曹魏想支援襄樊的,唯西、北两个方向。今下徐晃、曹真、夏侯尚主力在北,唯张郃、杨秋将偏军在西。 今曹真分兵向西南,除了增援张、杨二人则别无去处。 叹了口气,关羽说道:“子明命庞德西进,驻防汉南。今曹真增兵,恐庞德兵寡不足以御张郃。若汉水上游失守,张郃顺江而下,直向襄樊,则前功尽弃也!” 如今的关羽患得患失,生怕再有失误,将之前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优势全部输光。 “父亲放心!” 关平为关羽倒了杯水,宽慰说道:“吕将军曾有言,若庞德不足以御张郃,他必率军西进,专御张郃。父亲今在新野,宜当好生养病,不可多思忧愁。” “小子无知!” 闻言,关羽脸色沉了下来,说道:“伐襄之役,是为举国之战。为父为国之上将,岂能因病而不顾战事乎!” “诺!” 关平悻悻不说话,已是习惯了父亲这般言语。在他眼中父亲总是以战事为先,凡是有破坏战事的行为,则难被他所容。 “报!” 父子谈话间,侍从趋步而入,奉上书信,说道:“启禀君侯,吕将军信到!” 关羽接过关平递来的书信,浏览信上的内容。 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关羽笑道:“子明稳重,晓得张郃之强。今率四千兵马西进,与庞德汇合,同御张郃。” 说着,关羽略有担忧,说道:“仅是子明将军中事务托付与士仁,令士仁遵循旧制而行。” 关平露出不解之色,说道:“士君义久经征战,令其坐镇大军,有何不可?” 关羽头枕在软垫上,烦恼说道:“士仁虽久经征战,但其人粗鄙无略,恐会败坏襄樊军事。” 当下的关羽神经敏感,他深知襄樊不能再有差错,如果再有偏差,让张郃或徐晃杀到襄樊。到时守军见到援军,必会军心大振,想要拿下二城,则是要重头开始了。 思虑间,关羽问道:“怀汉,庞士元今在何处?” 关平沉吟少许,说道:“据斥候言,庞都督近一两日便到。” 顿了顿,关平问道:“可是庞都督兵至,则可解当下之难乎?” “对!” 关羽将书信交予关平,说道:“庞士元其治下有万人步骑,是为江淮之军,经霍仲邈操练,甚是精锐。当然不仅于此,庞士元至襄樊,不仅可缓兵力紧缺之况,亦能让其督围樊城,以求早下二城。” 因宛城之败,加之徐晃、张郃率军增援,这让关羽、吕蒙的兵力出现不足的状况。毕竟既围襄樊,又要阻击各路援军,所需之兵可非三、四万人所能满足。 “望庞都督能早至!”关平应和了声。 忽然,脚步声又在堂外响起,关羽靠在软垫上,寻声望去却是廖化。只见廖化笑容满面,神情愉悦,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到来。 “元俭这般欢喜,可是有喜事发生?”关羽问道。 廖化趋步入堂,拱手笑道:“君侯,庞都督今已从南门入城,正在准备前来拜见君侯。” “士元到了?” 关羽先是吃了惊,继而是欢喜不已,问道:“士元怎突至新野,不是言尚有一、二日脚程吗?” 廖化笑着解释,说道:“庞都督闻君侯伤情严重,舍步卒于后,特率骑卒奔行,前来拜见君侯,以恐有万一之事发生。” “快!” 关羽忍痛从榻上爬起,招呼关平说道:“平儿为为父更衣!” “诺!” 在关羽更衣穿袍时,庞统披甲握鞭而入,左右跟着两名按剑的侍从。披着甲胄的庞统褪去了几分雅气,多了几分干练。 南汉不同于北魏,不知是因刘备之故,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关系。南汉国中寡有单纯的谋士,常是兼职谋士。 何为兼职谋士,如丞相诸葛亮,其掌内政,兼为谋士;尚书令法正,其掌内庭之事,兼职谋士;都督庞统,辅江淮军政,兼职谋士。 让庞统出任武职,一直是在刘备的计划中。如在历史上,庞统因督各军攻雒城,不幸中流矢而亡。今位面,早年刘备让庞统出任尚书令,从当下看来更多是过渡性质,而非长期让庞统出任文职。 在鲁肃病故前,刘备则有盘算着让庞统入蜀出任都督,调甘宁回武汉。然鲁肃突然病故,打乱刘备的计划,故而只得让庞统转任江淮副督。 “统拜见君侯!” 庞统向关羽施礼拱手,笑道:“君侯水淹七军,降于禁,斩阎行,威震华夏,统于江淮闻之,不胜追羡。今微小之败,无伤大局,望君侯宽心。” “多谢士元!” 关羽强打的精神,请庞统入座,笑道:“我正念士元何日可至新野,不料士元却忽至。是谓言士元,则士元身至。” 庞统将马鞭放在案上,笑道:“我料君侯念某,当是为襄樊局势而忧!” “哦?” 关羽看了左右几眼,说道:“可是左右之人告诉士元?” “非也!” 庞统摇头而笑,说道:“贼受阻于新野,必改道而行军,求解襄樊之围。统于途中闻宛城、新野之事,便料贼将必会取道南乡。今君侯于新野,观军中诸将,唯吕子明可御张郃。” “襄樊大军既无君侯,又无子明将军,则无大将掌大军。且贼兵兵力日增,君侯之兵无增有减。故统料君侯为缺将少兵而忧,不知此番言语,可是君侯之所思乎?” “哈哈!” 关羽捂着胸口而笑,将心中积累的忧愁一扫而空,笑道:“君至荆襄,则局势可安也!” “不敢!” 庞统见关羽脸色苍白,说道:“君侯中箭受伤,陛下听闻,多有忧心。今陛下委黄权、文聘留守江夏,率主力军士西进,不日将至新野!” 刘备得知关羽胸膛中箭,忧愁不已,茶饭不思。在与法正商量后,刘备留黄权、文聘二人守弋阳三关,他与法正率大军迅速西进,赶赴新野,与关羽汇合。 闻言,关羽神情动容,长叹说道:“陛下统兵伐汝南,今取道西进,多是某之过也!” “非也!” 庞统面露笑意,说道:“陛下举兵伐汝南,是为策应君侯北伐襄樊。今襄樊有变,陛下改道西进,亦是必然之事。” 说着,庞统问道:“今局势多变,不知君侯需统往何方救急,留于新野,亦或是南至樊城?” 关羽收敛心神,藏起那抹感动之情,说道:“今子明率军西进,与庞德汇合,同御张郃。今襄樊大军是为士仁坐镇,某多有不放心,今请士元南下,统襄樊之众,速下樊城。陛下率兵西进,曹操必在其后。” “善!” 庞统起身拱手,说道:“敢问君侯,新野可需兵马增援?” “不用!” 关羽在关平的搀扶下起身,自信说道:“虎虽患病,但却非鸡犬可欺。今某坚守新野不出,足以让贼军无计可施。且陛下不日将至,新野当是无忧也!” “某恐士仁性粗无略,难以督军大任。今襄樊久围不下,唯望士元南下襄樊,早克樊城。若久战难克,曹操必率中国之众而来,则将不利我军尔!” “请君侯放心!” 庞统向关羽告辞,说道:“今襄樊事急,则事不宜迟。兵者曰,兵贵神速。某立即率兵南下,当请君侯保重身体。” 见庞统马上要走,关羽对其多了几分敬佩,送了几步,说道:“有劳士元奔波!” “君侯留步!” 望着庞统远去的人影,关羽感慨说道:“庞士元,快士也!” 昔江州之役,关、庞二人尚有小矛盾,但眼下关、庞二人皆以战事为先。且今见庞统行事雷厉风行,关羽早已忘记往昔之不快,反而对庞统生出不少好感。 (本章完) . 第469章围三阙一 十一月,樊城。 自吕蒙率兵西进后,襄樊战事则交由士仁负责。 士仁虽如关羽所说粗鄙无略,但他却非傻子。毕竟从幽州跟刘备到南方,打了二、三十年仗,期间历经大小战事四、五十场,属于是相当成熟的老兵油子。 历史上,刘备、关羽能让士仁坐镇要地公安,及与糜芳督运军辎,无不说明了士仁具备一定才干。至于士仁反叛投敌,则就是另外的道德问题了。 得有吕蒙叮嘱交代,又有费祎的规劝,士仁没弄啥幺蛾子,严格按照吕蒙旧时的布置,率骑卒亲巡,警惕曹仁忽然从樊城杀出。 盖或是担心城外有埋伏,尽管城外围城兵马减少,曹仁出于担心,选择了紧闭城门,坚守待援。 汉围魏守之下,士仁兼领襄樊军事得有十余日,终等到庞统及江淮万人步骑。 “拜见庞都督,见过霍征南。” 大帐外,士仁、费祎、冯习等将恭迎庞统、霍笃等江淮将校。 在刘备称帝继位后,诸葛亮以军师将军之职迁为丞相,空出来的军师将军则由庞统出任。而庞统今下的官职,则是为军师将军、江淮副都督、假节。 “多谢士将军!” “不敢!” 在庞统的要求下,士仁、费祎二人乘马出营,一行人十余骑绕着樊城而缓行。 庞统神情温和,向荆州诸将拱手,说道:“今奉陛下之命,受关君侯之托,特南下暂领襄樊军事。” 假节,非是刘备称帝之时所授,而是庞统率军西进,刘备所赐。故而庞统虽仅是军师将军,但他拥有假节的权利,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跨战区都督诸将。 城墙既有这般特性,凡出众的军事家都会寻求引水灌城,争取尽快攻破城墙。如曹操用兵,其曾三次用水破敌,分别是以渠水破袁术,决泗水擒吕布,引漳水灭袁氏。 “有!” 士仁指点樊城城郭,说道:“君侯降服于禁之后,率我军包围樊城。时顾忌城中器械充沛,曹仁颇有骁勇,加之恐贼援军南下,遂让诸将修筑重垒,内困樊城,北阻敌军。” 襄樊二城属于是两汉早期修建的城墙,那时的城墙多是由土夯制作而成,故而遭水浸泡则就容易崩塌。 士仁抬手向帐内伸去,请庞统入帐议事。 “不必了!” 庞统挽着缰绳,瞩目眺望樊城,说道:“昔日山水大雨,樊城可有崩坏?” 如果不用水攻,守军又不出城作战的话。唯有强攻城池,或是与守军硬耗。如刘备围攻雒县一年有余,其间庞统因攻城而亡;曹操攻阳平关积月不下,得群鹿开道,方才拿下汉中。 南汉有三大战区,江淮战区负责人霍峻,荆襄战区负责人关羽、巴蜀战区负责人张飞。正常情况下,战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欲跨战区理事,则需有刘备的许可。 士仁微微愣了下,说道:“那请庞督随某来!” “愿听庞都督之令!”荆襄诸将齐声道。 士仁指着用木料填补的城角,说道:“土夯之城遇水多有崩塌,然贼人却用木修补。今樊城虽有塌坏,但欲强攻城池,怕也不易!” 樊城特殊,汉水得因山洪暴发,从而水淹樊城。故而他与人工蓄水不同,来得快,走得也快。故而樊城仅有小部分崩塌,而非大部分坍塌。 庞统持鞭抬手,拒绝说道:“士将军,今战事紧急,不知可否带某巡视樊城城郭。” “请庞督入帐!” 庞统策马缓行,说道:“自七月汉水四溢,今时十一月,我军围樊城已近有四月。却不知城中粮草储备如何?曹仁缺粮否?” 这个问题触及到士仁的知识盲区,下意识看向费祎。 费祎心领神会,说道:“启禀庞都督,据祎所知,贼太守朱治旧襄阳,其以为襄阳在汉南,水势上涨之际,我军舟舸巡游,其城犹如孤岛。故屯大量粮钱于城中,以为久守之用。” “樊城位于汉北,易得中国兵马支援,故所积之粮当不如襄阳。樊城被围有四月,今以祎之见,其城中所剩之粮当渐乏!” 庞统绕城环视良久,以鞭子指向东门,说道:“撤东门之围!” 士仁吃了一惊,说道:“围困樊城,驻兵留于四门,是为君侯、子明所行旧策。今撤东门围戍,若贼兵至此,樊城之围岂不自解也?” “不然!” 庞统看向士仁、费祎,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昔君侯之所以设围,是为忌惮贼人援兵。今君侯屯兵于新野,子明御敌于黄阪。当下外患已消,唯剩樊城内患。” “如按君义将军之言,若贼兵至此,则是为我军外戍已破。彼时外戍已破,内军唯有撤汉南也!” 在庞统看来,分兵重围樊城已没多大的必要。如果曹魏有兵马杀到樊城下,则是说明吕蒙、关羽已经兵败。外围阻敌兵马都战败,围攻樊城的大军已无拿下樊城的机会。 费祎迟疑少许,说道:“撤东门之围,开活门与曹仁。庞都督莫非欲举兵围攻樊城,以求速破下樊城。” “然也!” 庞统驻马停下,说道:“陛下闻襄樊事变,今已举兵西进,而那曹操亦不日举兵将至南阳。时中国之兵集于荆襄,敌众而我寡,无水师之利,则胜负难知也!” “眼下欲令曹操兵退,唯有樊城被我军所据。时襄樊失守,曹操则已无南征之必要。故开活门与曹仁,围三阙一,方能令贼军无死战之念。” 南汉虽占据长江上下游,与北魏形成南北对峙。然而论刘备北伐可用兵力,南汉则是不如北魏之多。 除了一方面人口因素,另外则是与巴蜀封闭的地形有关。巴蜀之兵出川不易,今刘备举兵北伐,实际上往往动用的荆、扬二州兵力。 相较于地形零碎的南方,北魏则是坐拥河南、河北,舟舸南运北往,转运兵力便捷。加之南阳盆地是为华夏旋转门,连通天下各大地块,更是有利于曹操调兵至襄樊。 往昔北魏征南汉困难,今时南汉北伐又岂会简单? 越接近中原腹部,所遭遇的曹魏反扑势力愈强。且今时之曹魏,仍处于曹操治下,势力不容小觑。 历史上,关羽纵使击败徐晃,他还要面对曹操。那时曹操屯兵于摩陂,云集天下之兵,扬、豫、兖、冀等州郡国兵及中军主力,其数不下十三万之多。 今位面,南汉威胁之大,早已让曹操坐立不安。在徐晃南下时,若非曹操顾及刘备主力,早已云集大军至荆州,直接亲率兵马击退关羽,亲解襄樊之围。 刘备率军至新野,曹操兵马后至,双方必然角力在南阳盆地。 南阳盆地辽阔,利于北魏大规模骑兵的奔驰。如果不能打下襄樊,那时刘备既分心襄樊,又要与曹操对垒,其压力绝非不小。 在可预见的情形下,庞统深知唯有打下樊城,方是让曹操撤军的最快方法。 看着费、士二人,庞统笑道:“今战事紧急而攻城,必示活门与贼。之所以开生路,是为告知城中贼人勿以性命固守。樊城虽矮小,但欲下则不易。不予活路,贼人奋死而固守,军士强攻城郭,必死伤惨重,此非良计。” “不知君义将军然否?” 见庞统言之有理,士仁拱手答道:“既是庞都督之令,仁自当从命。我即刻下令,让东门军士撤至北门。” “善!” 庞统甚是满意,说道:“诸君围樊城近有四月,不知工程器械可有备齐?” “当是有备!” 士仁甚是爽快,答道:“吕将军在大营时,命诸军修缮器械,以备日后攻城之用。今下庞都督欲用,可随费参军前去视察器械。” 庞统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霍笃,说道:“劳烦将军率部至南门下营。大军攻城时,我督兵马攻西门,将军攻南门,北门是为偏军。” 霍笃是为征南将军,加之为霍峻之兄,在江淮军中关系超然。不论是鲁肃亦或是庞统,多是以平级相待。 “好!” 沉默寡言的霍笃,拱手回之。 且不言庞统指挥各军准备攻城事宜,城内曹仁、朱治居高临下,将南汉兵马调动情况尽收眼底。 东门城门上,朱治望着舍弃长垒的汉军,露出狐疑之色。 曹仁则是脸色凝重,似为当下形势而烦恼。 朱治手搭在城墙上,说道:“贼军增益兵马,但却省东门之围,调兵马于北门,盖是有攻城之念。” 曹仁微微颔首,认同说道:“围三阙一,此兵法之理。今贼益兵,不增守诸围,却是舍东门长垒,其必有强攻樊城之意。” 顿了顿,曹仁感叹了声,惋惜说道:“昔吕蒙调兵西进时,我疑其有诈,出城袭营多有疑虑。今时再思,吕蒙西进非是有诈,实为我军所攻甚急,悔不听君理之言。” 当初吕蒙调兵西进,朱治建议曹仁趁南汉长垒混乱之际,率精锐步骑出城袭营。但曹仁被南汉骗怕了,遂是犹豫不决。 及士仁亲率步骑巡营,警惕自己出城,曹仁方才后悔自己不听朱治之见。 朱治捋着白须,分析说道:“关羽中箭负伤,我军进逼新野;贼军先减诸围兵马,而后增益之,且观其有攻城之意。故以治之见,或是陛下不日将至新野,贼军见事急,恐迟则生变,欲速下樊城。” 樊城虽被汉军包围,但由于之前多次抽调兵马,曹真所派出的斥候常能将城外音讯写成书信,继而用箭射入樊城。 得有几份书信,曹仁、朱治对外围的消息了解不少。如张郃从西面来解围,曹真、徐晃大军从北面而来。关羽北上宛城,中箭伤退,撤至新野。 今再根据庞统围三阙一的布置,不难猜出南汉因援兵进攻猛烈的关系,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抽出大军南下,力求早日攻克樊城。 说着,朱治语气加重,说道:“今水贼既有攻城之念,将军宜当命军士日夜巡城,熬制金汁,多备箭矢。凡水贼攻城受挫,兵马死伤惨重,其人心必然日恐,此将大有利于陛下用兵。” 曹仁面容凝重,微叹说道:“今城中粮草将尽,唯望陛下早日击退水贼,否则樊城将愈急矣!” (本章完) 第469章围三阙一 十一月,樊城。 自吕蒙率兵西进后,襄樊战事则交由士仁负责。 士仁虽如关羽所说粗鄙无略,但他却非傻子。毕竟从幽州跟刘备到南方,打了二、三十年仗,期间历经大小战事四、五十场,属于是相当成熟的老兵油子。 历史上,刘备、关羽能让士仁坐镇要地公安,及与糜芳督运军辎,无不说明了士仁具备一定才干。至于士仁反叛投敌,则就是另外的道德问题了。 得有吕蒙叮嘱交代,又有费祎的规劝,士仁没弄啥幺蛾子,严格按照吕蒙旧时的布置,率骑卒亲巡,警惕曹仁忽然从樊城杀出。 盖或是担心城外有埋伏,尽管城外围城兵马减少,曹仁出于担心,选择了紧闭城门,坚守待援。 汉围魏守之下,士仁兼领襄樊军事得有十余日,终等到庞统及江淮万人步骑。 “拜见庞都督,见过霍征南。” 大帐外,士仁、费祎、冯习等将恭迎庞统、霍笃等江淮将校。 在刘备称帝继位后,诸葛亮以军师将军之职迁为丞相,空出来的军师将军则由庞统出任。而庞统今下的官职,则是为军师将军、江淮副都督、假节。 假节,非是刘备称帝之时所授,而是庞统率军西进,刘备所赐。故而庞统虽仅是军师将军,但他拥有假节的权利,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跨战区都督诸将。 南汉有三大战区,江淮战区负责人霍峻,荆襄战区负责人关羽、巴蜀战区负责人张飞。正常情况下,战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欲跨战区理事,则需有刘备的许可。 庞统神情温和,向荆州诸将拱手,说道:“今奉陛下之命,受关君侯之托,特南下暂领襄樊军事。” “愿听庞都督之令!”荆襄诸将齐声道。 “请庞督入帐!” 士仁抬手向帐内伸去,请庞统入帐议事。 “不必了!” 庞统持鞭抬手,拒绝说道:“士将军,今战事紧急,不知可否带某巡视樊城城郭。” 士仁微微愣了下,说道:“那请庞督随某来!” “多谢士将军!” “不敢!” 在庞统的要求下,士仁、费祎二人乘马出营,一行人十余骑绕着樊城而缓行。 士仁指点樊城城郭,说道:“君侯降服于禁之后,率我军包围樊城。时顾忌城中器械充沛,曹仁颇有骁勇,加之恐贼援军南下,遂让诸将修筑重垒,内困樊城,北阻敌军。” 庞统挽着缰绳,瞩目眺望樊城,说道:“昔日山水大雨,樊城可有崩坏?” “有!” 士仁指着用木料填补的城角,说道:“土夯之城遇水多有崩塌,然贼人却用木修补。今樊城虽有塌坏,但欲强攻城池,怕也不易!” 襄樊二城属于是两汉早期修建的城墙,那时的城墙多是由土夯制作而成,故而遭水浸泡则就容易崩塌。 城墙既有这般特性,凡出众的军事家都会寻求引水灌城,争取尽快攻破城墙。如曹操用兵,其曾三次用水破敌,分别是以渠水破袁术,决泗水擒吕布,引漳水灭袁氏。 如果不用水攻,守军又不出城作战的话。唯有强攻城池,或是与守军硬耗。如刘备围攻雒县一年有余,其间庞统因攻城而亡;曹操攻阳平关积月不下,得群鹿开道,方才拿下汉中。 樊城特殊,汉水得因山洪暴发,从而水淹樊城。故而他与人工蓄水不同,来得快,走得也快。故而樊城仅有小部分崩塌,而非大部分坍塌。 庞统策马缓行,说道:“自七月汉水四溢,今时十一月,我军围樊城已近有四月。却不知城中粮草储备如何?曹仁缺粮否?” 这个问题触及到士仁的知识盲区,下意识看向费祎。 费祎心领神会,说道:“启禀庞都督,据祎所知,贼太守朱治旧襄阳,其以为襄阳在汉南,水势上涨之际,我军舟舸巡游,其城犹如孤岛。故屯大量粮钱于城中,以为久守之用。” “樊城位于汉北,易得中国兵马支援,故所积之粮当不如襄阳。樊城被围有四月,今以祎之见,其城中所剩之粮当渐乏!” 庞统绕城环视良久,以鞭子指向东门,说道:“撤东门之围!” 士仁吃了一惊,说道:“围困樊城,驻兵留于四门,是为君侯、子明所行旧策。今撤东门围戍,若贼兵至此,樊城之围岂不自解也?” “不然!” 庞统看向士仁、费祎,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昔君侯之所以设围,是为忌惮贼人援兵。今君侯屯兵于新野,子明御敌于黄阪。当下外患已消,唯剩樊城内患。” “如按君义将军之言,若贼兵至此,则是为我军外戍已破。彼时外戍已破,内军唯有撤汉南也!” 在庞统看来,分兵重围樊城已没多大的必要。如果曹魏有兵马杀到樊城下,则是说明吕蒙、关羽已经兵败。外围阻敌兵马都战败,围攻樊城的大军已无拿下樊城的机会。 费祎迟疑少许,说道:“撤东门之围,开活门与曹仁。庞都督莫非欲举兵围攻樊城,以求速破下樊城。” “然也!” 庞统驻马停下,说道:“陛下闻襄樊事变,今已举兵西进,而那曹操亦不日举兵将至南阳。时中国之兵集于荆襄,敌众而我寡,无水师之利,则胜负难知也!” “眼下欲令曹操兵退,唯有樊城被我军所据。时襄樊失守,曹操则已无南征之必要。故开活门与曹仁,围三阙一,方能令贼军无死战之念。” 南汉虽占据长江上下游,与北魏形成南北对峙。然而论刘备北伐可用兵力,南汉则是不如北魏之多。 除了一方面人口因素,另外则是与巴蜀封闭的地形有关。巴蜀之兵出川不易,今刘备举兵北伐,实际上往往动用的荆、扬二州兵力。 相较于地形零碎的南方,北魏则是坐拥河南、河北,舟舸南运北往,转运兵力便捷。加之南阳盆地是为华夏旋转门,连通天下各大地块,更是有利于曹操调兵至襄樊。 往昔北魏征南汉困难,今时南汉北伐又岂会简单? 越接近中原腹部,所遭遇的曹魏反扑势力愈强。且今时之曹魏,仍处于曹操治下,势力不容小觑。 历史上,关羽纵使击败徐晃,他还要面对曹操。那时曹操屯兵于摩陂,云集天下之兵,扬、豫、兖、冀等州郡国兵及中军主力,其数不下十三万之多。 今位面,南汉威胁之大,早已让曹操坐立不安。在徐晃南下时,若非曹操顾及刘备主力,早已云集大军至荆州,直接亲率兵马击退关羽,亲解襄樊之围。 刘备率军至新野,曹操兵马后至,双方必然角力在南阳盆地。 南阳盆地辽阔,利于北魏大规模骑兵的奔驰。如果不能打下襄樊,那时刘备既分心襄樊,又要与曹操对垒,其压力绝非不小。 在可预见的情形下,庞统深知唯有打下樊城,方是让曹操撤军的最快方法。 看着费、士二人,庞统笑道:“今战事紧急而攻城,必示活门与贼。之所以开生路,是为告知城中贼人勿以性命固守。樊城虽矮小,但欲下则不易。不予活路,贼人奋死而固守,军士强攻城郭,必死伤惨重,此非良计。” “不知君义将军然否?” 见庞统言之有理,士仁拱手答道:“既是庞都督之令,仁自当从命。我即刻下令,让东门军士撤至北门。” “善!” 庞统甚是满意,说道:“诸君围樊城近有四月,不知工程器械可有备齐?” “当是有备!” 士仁甚是爽快,答道:“吕将军在大营时,命诸军修缮器械,以备日后攻城之用。今下庞都督欲用,可随费参军前去视察器械。” 庞统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霍笃,说道:“劳烦将军率部至南门下营。大军攻城时,我督兵马攻西门,将军攻南门,北门是为偏军。” 霍笃是为征南将军,加之为霍峻之兄,在江淮军中关系超然。不论是鲁肃亦或是庞统,多是以平级相待。 “好!” 沉默寡言的霍笃,拱手回之。 且不言庞统指挥各军准备攻城事宜,城内曹仁、朱治居高临下,将南汉兵马调动情况尽收眼底。 东门城门上,朱治望着舍弃长垒的汉军,露出狐疑之色。 曹仁则是脸色凝重,似为当下形势而烦恼。 朱治手搭在城墙上,说道:“贼军增益兵马,但却省东门之围,调兵马于北门,盖是有攻城之念。” 曹仁微微颔首,认同说道:“围三阙一,此兵法之理。今贼益兵,不增守诸围,却是舍东门长垒,其必有强攻樊城之意。” 顿了顿,曹仁感叹了声,惋惜说道:“昔吕蒙调兵西进时,我疑其有诈,出城袭营多有疑虑。今时再思,吕蒙西进非是有诈,实为我军所攻甚急,悔不听君理之言。” 当初吕蒙调兵西进,朱治建议曹仁趁南汉长垒混乱之际,率精锐步骑出城袭营。但曹仁被南汉骗怕了,遂是犹豫不决。 及士仁亲率步骑巡营,警惕自己出城,曹仁方才后悔自己不听朱治之见。 朱治捋着白须,分析说道:“关羽中箭负伤,我军进逼新野;贼军先减诸围兵马,而后增益之,且观其有攻城之意。故以治之见,或是陛下不日将至新野,贼军见事急,恐迟则生变,欲速下樊城。” 樊城虽被汉军包围,但由于之前多次抽调兵马,曹真所派出的斥候常能将城外音讯写成书信,继而用箭射入樊城。 得有几份书信,曹仁、朱治对外围的消息了解不少。如张郃从西面来解围,曹真、徐晃大军从北面而来。关羽北上宛城,中箭伤退,撤至新野。 今再根据庞统围三阙一的布置,不难猜出南汉因援兵进攻猛烈的关系,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抽出大军南下,力求早日攻克樊城。 说着,朱治语气加重,说道:“今水贼既有攻城之念,将军宜当命军士日夜巡城,熬制金汁,多备箭矢。凡水贼攻城受挫,兵马死伤惨重,其人心必然日恐,此将大有利于陛下用兵。” 曹仁面容凝重,微叹说道:“今城中粮草将尽,唯望陛下早日击退水贼,否则樊城将愈急矣!” (本章完) . 第470章车骑大将军! 庞统围樊城,刘备走随枣走廊,自率大军至新野。 曹真、司马懿见刘备兵众,因自己兵少,遂退至新野外五十里下营,等候曹操所将大军。 得闻刘备至,关羽强撑着箭伤,披上甲胄,率城中文武十余人,在城门迎接刘备。 关羽着甲而立,呼吸略有急促。胸上的箭伤虽有愈合部分,但是断裂的胸骨让他几乎每日疼痛。 关平见关羽眉头微皱,说道:“父亲,今陛下未至,可坐在交椅上休息片刻。” 关羽摆了摆手,说道:“陛下将至新野,今坐于交椅上,当有违仪貌。” 从关羽爱护自己的髯须上,则可侧面看出关羽对自己仪态甚是看重。今为了见刘备,关羽忍着伤痛,打理了下自己,且特意披上厚重的甲胄,以来保持自己的威仪。 少顷,前方烟尘滚滚,是有大量的战马奔驰声响起,树有旌旗大纛,其声势不小。 “陛下到了!” 关羽说了声话,领着众人趋步上前而迎接。 刘备站在马车上,手扶木栏,身披金丝甲胄,耳垂硕大,远远望去贵气逼人,且行举间甚是威严,已然有君王之相。 “吁!” 御手挽着缰绳,战马缓缓而停下。 “臣大将军羽拜见陛下!”关羽领着众人拱手施礼,说道。 “诸卿免礼!” 刘备从马车上下来,小步上前扶起关羽,说道:“云长既有箭伤,何必出城亲迎,让怀汉代行便好。” 关羽忍痛,笑了几下,说道:“陛下亲至新野,羽安能不出城相迎乎?” 刘备招呼众人免礼,拉着关羽的粗糙的手,关切说道:“我闻书信,言云长胸中利箭,后因怒伤口迸裂,不知今下伤势如何?” 关羽任由刘备拉着自己,说道:“得医师整治,暂无性命大忧。然箭伤颇深,胸骨断裂,不知今后如何!” 刘备拉着关羽的手就要上车,说道:“云长仅小为兄数月,今你我已六旬有余,宜当好生保重身体,不可如往昔般冲锋陷阵。” 说着,刘备看向众人,说道:“诸卿征战多时,当多是辛劳!” “奉从君令尔!” “愿为陛下竭忠效力!” 刘备点头而笑,问道:“主簿廖元俭何在?” “臣在!” 廖化趋步出列,应声答道。 刘备打量年轻的廖化,捋着斑白的胡须,笑道:“朕闻大将军言,卿多有谋略,为人持稳,所立战功不小,朕心甚慰。” 思虑半响,刘备说道:“即日起卿则迁为南乡太守,暂从旧职。” 这场北伐中,廖化表现出色,多次劝谏关羽,且其性子沉稳。关羽在与刘备书信中,举荐过廖化,言其有良将之才。刘备则是从善如流,为了激励众人,当场提拔廖化为南乡太守。 “臣多谢陛下!” 廖化闻之大喜,跪地而谢。 见廖化得到封赏,众人多有羡慕,纷纷看向刘备。 似乎满意众人的表现,刘备笑道:“贼寇未退,望诸卿勉之。是役后,朕一一有封。” “诺!” 说着,刘备拉着关羽往马车走去,说道:“云长且陪为兄乘车入城!” 见华贵的天子车乘,关羽上指由蜀锦制成的华丽伞盖,笑道:“兄长已全昔日之语也!” “哈哈!” 闻言,刘备捋须得意而笑,说道:“兄已全幼时之语,然唯缺云长陪兄坐此车驾。” 刘备先上车驾,伸手拉着关羽上车。 马车缓而动,刘备手扶在车栏上,笑道:“云长此番北伐,小举大克,破曹仁于筑水,降于禁于樊外。兄闻之,遐迩欣叹,以为云长之勋足以长世,将可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赵之略。” “兄长谬赞!” 见刘备将自己比为韩信,关羽眉目渐开,但念及宛城之失,说道:“中贼奸计,昔败宛城,是弟之过也!” 刘备轻抚关羽肩背,笑道:“云长暂败于宛城,然是为徐晃奸猾,以情潜害之。今云长守新野,箭伤徐晃,退曹真兵马,盖是有知小耻而全大局,兄不甚欢喜。今若能下襄樊,则皆赖云长之功尔!” 今南汉若能下襄樊,首功之人不用多说,必然是关羽。 关羽嘴角淡笑,显然他对刘备的称赞颇是满意。毕竟刘备非比他人,既是他的兄长,又是南汉皇帝,他的认证甚是关键。 顿了顿,刘备眨了眨眼睛,问道:“云长今为大将军,当欲求何封赏,但说无妨?” 关羽迟疑少许,说道:“今战事焦灼,襄樊未下,此时封赏官职,恐是太早!” “无事!” 刘备心情甚好,自信说道:“今有子明专御张郃,又有士元围樊城。当下纵曹操举中国之众而来,亦无能为力,我必有襄樊矣!” 别怪刘备半场开香槟,但以目前的形势而言,刘备必得襄阳。纵曹操无敌,能把刘备及关羽、庞统赶到汉南,解樊城之围。 然曹操无水师,刘备扼守山险,曹操欲解襄阳之围,则难如登天,刘备通过时间磨都能拿下襄阳。一旦南汉有了襄阳,以襄樊独特的子母城关系,樊城必然是属于南汉。 除非刘备、吕蒙、庞统几人能送掉所有大军,南汉兵马尽丧于此。但这种概率非常低,不亚于天降陨石的概率。 关羽自感胸口疼痛,咳嗽几声,说道:“弟虽与兄长亲近,但实在不敢为己求官。” 见关羽推迟,刘备笑道:“既是如此,车骑大将军何如?” “车骑大将军?” 关羽微微挑眉,问道:“敢问兄长,此为何官爵?” “昔有言资深功高者为骠骑大将军,今云长是为大将军,立有不世之功,今当可拔为车骑大将军。”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车骑大将军者,俸级与大将军、骠骑大将军同,唯班位有高低之分,其高于大将军,而略低于骠骑大将军,何如?” “我既为车骑大将军,那翼德为车骑将军,恐多有不妥。”关羽话中有话,说道。 “此事易尔!” 刘备甚是豪爽,说道:“公嗣将与翼德长女成婚,可封翼德为大将军。” 刘备游侠习性重,干事从不拘束于礼仪。如今他觉得自己都已称帝,当与拼打多年的兄弟共享富贵。 今关羽立有功绩,他则是立马提拔。若非霍峻以崇高的战功压着关羽,他多半会封关羽为大司马。 至于刘备为何不封霍峻为大司马,原因则是简单。他与关、张二人年岁都已高了,而霍峻、诸葛亮岁数小,将是他托孤的对象。 之前刘备若封霍峻为大司马,且不言霍峻日后立有新战功。光刘禅上位后的封赏,他总要考虑一二。 空悬大司马不任命,折腾出骠骑、车骑大将军官职封赏属下,足见刘备煞费苦心。 关羽心情愉悦,笑道:“翼德闻之,必然欢喜尔!” “哼!” 刘备笑骂了一句,说道:“恐翼德不为大将军喜,却能为饮酒而乐。” “兄长,翼德出汉中北伐,可有战报传来?”关羽问道。 闻言,刘备惆怅而叹,说道:“兄命翼德、伯言出兵,惜出兵之前夕,兴霸因痛风发作,病逝于南郑。伯言顾及巴蜀,转至涪城,操办兴霸葬礼。翼德祭拜大哭后,独率兵马出阳平,与马超对峙于武都。” “兴霸病逝了?” 关羽神情微凛,略有悲伤,说道:“兴霸与翼德岁数相仿,今怎么走于某之前?” 甘宁投入刘备帐下后,与三兄弟关系甚好。然其中关系最为融洽之人,则是为张飞。张、甘二人都喜读经学,虽学得不好,但却有共同语言,且二人性情相投,都爱喝酒。 今甘宁离世,张飞最为悲伤,刘、关二人惆怅伤感。 刘备望着逼近的新野城郭,伤感说道:“生老病死,盖人之常情。朕已命人追封兴霸为骠骑将军,追谥壮侯。” 向是以刚强示人的关羽,今却捋髯惆怅而叹,轻道:“壮之谓兴霸,如是也!如是也!” (本章完) . 无语,说明张飞 你们也太着急了,我基本是什么事都没写。 甘宁去世,我怕诸位接受不了,硬生生拖了五年。 鲁肃病故,既有给南汉上难度,又有给庞统腾位置的打算。 我怕诸位接受不了孟达死,我直接写孟达下落不明。 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大战区,人都溢出来。黄权、魏延、吕蒙等系列人物总要上吧。 葛公总要主持北伐,不能老窝在武汉吧! 张飞之事,我tm都没写,都说了主角有布置,然后急的说我要写死张飞。 我直接剧透了,张飞我就没打算写去世,而是留着给刘备托孤。 上一章和这章我都在强调襄樊必定拿下,真就着急。 接下来就是庞统破樊城! 老将的去世,我都斟酌而行,既要考虑正常的班位接替,又要考虑到书友情怀。 我小说写到现在,就写走了甘宁、鲁肃,两个东吴将领,季汉团队全员无损,我真就服了! 《季汉大司马》无语,说明张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语,说明张飞 你们也太着急了,我基本是什么事都没写。 甘宁去世,我怕诸位接受不了,硬生生拖了五年。 鲁肃病故,既有给南汉上难度,又有给庞统腾位置的打算。 我怕诸位接受不了孟达死,我直接写孟达下落不明。 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大战区,人都溢出来。黄权、魏延、吕蒙等系列人物总要上吧。 葛公总要主持北伐,不能老窝在武汉吧! 张飞之事,我tm都没写,都说了主角有布置,然后急的说我要写死张飞。 我直接剧透了,张飞我就没打算写去世,而是留着给刘备托孤。 上一章和这章我都在强调襄樊必定拿下,真就着急。 接下来就是庞统破樊城! 老将的去世,我都斟酌而行,既要考虑正常的班位接替,又要考虑到书友情怀。 我小说写到现在,就写走了甘宁、鲁肃,两个东吴将领,季汉团队全员无损,我真就服了! 《季汉大司马》无语,说明张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2章‘的卢害主\’ 十二月,樊外汉军营寨。 大帐内,众将围拥沙盘,指着城池讨论。而那都督庞统则绕着樊城沙盘缓行,似乎想看出城郭所在破绽。 “都督,城中器械充沛,近日连攻城郭,我军将士多有死伤。”费祎说道。 庞统神情从容,说道:“此为困兽之斗,曹仁盖知曹操兵至新野,与陛下对峙。故面对我军强攻,奋力死战,不愿轻弃城池。然曹仁奋战之势,难以久持,待其气丧,则樊城可下也!” 自刘备入主新野,接管了关羽兵马,在曹操到来之前,抢占险要之地扎营。曹操兵至新野,虽命各部强攻刘备各部营垒,但终日无所得。 半月以来,刘备在新野扛着曹操大军的压力,书信与庞统催促早下樊城。 庞统深知新野压力,近日来督促各军围攻樊城。而如他所言,曹仁得知曹操在新野,心中尚存希望,故率军奋勇而战,死守而不逃。 纵然战局焦灼,庞统内心着急,在众人面前依旧是保持从容姿态。告诉众人,曹仁当下是为困兽之斗,仅剩残余气力,一旦固守樊城的希望破灭,则必然弃樊城而逃。 盖是自己手下军士折损不少,士仁心怀怨气,说道:“那敢问都督,曹仁何时气丧,樊城何时可破?” “士君不见樊城守势渐弱乎?” 庞统笑容微敛,说道:“如霍征南攻南门,初攻城时,箭如雨下,军士难以近城。今时土山渐成,则登山而射之,以掩诸军登城,或是耗其箭矢,待其矢尽,则樊城指日可破。” 樊城不仅是粮不多,且所积蓄的箭矢也有存量。之前曹仁败于筑水,送了大波辎重,后多幸于禁补给了一番,然樊城中的箭矢也不多。 庞统命人拷问于禁,粗得樊城内的兵器、粮草的数目。粮草尚能支撑到明年,然箭矢仅二十万支,远远说不上多。 说着,庞统言语微沉,说道:“我既受陛下之命,都督诸军,围攻樊城,当劳请诸位将军依令行事。” “诺!” 士仁撇了撇嘴,心中多有不喜。但碍于庞统假节的权利,唯有拱手领命。 费祎小步到帐边,看着日晷上的刻度,说道:“都督,今日时辰已至,可要出营攻城?” “攻!” 庞统环视帐中众人,沉声说道:“今日依循旧制攻城,凡有后退胆怯者,军法从事,绝不可轻饶。” “诺!” 众将应声,霍笃、士仁继而鱼贯出帐。 待诸将走后,费祎说道:“都督,我军出征已久,军士多疲,今连日攻城,多有伤亡,营中已有怨气也!” 庞统微微挑眉,淡淡说道:“曹仁以败军守樊城,试问其兵怨否?我军渐有怨气,何况贼军乎?开生门予曹仁,贼兵必无死战之念。凡下急攻,曹仁必会惶恐。” 庞统虽是文人,但在乱世中不知经历多少战争。他深知为将帅者,掌握兵马,最切忌仁慈。今仁慈一时,必会反噬全军。 相比费祎初出茅庐的儒生,庞统已是心铁如石。当然费祎经历战事多了,亦会心铁如石。 “诺!” 得有庞统的告诫,费祎微微低头,则是没有多说话。 “我的马儿啊!” 忽然间,帐外传来士仁的哀嚎声,让大帐中所有人都闻声而动。 庞统掀起帐帘而出,却见一匹黑马倒地喘息,士仁跪在地上,抚摸马颈在那哭泣。 “怎么回事?” 庞统心存疑惑,问周围看热闹的将校。 冯习看了眼士仁,压低声音,说道:“都督,士将军所乘战马老迈,今日忽然倒地,盖是岁至也!” 士仁神情悲伤,他的这匹战马是为刘备在新野时所送。彼时他随刘备流落到南阳,兵败时士仁殿后击退曹军。刘备身无长物,则将他所骑着黑马送与士仁。 士仁因之而珍爱,纵黑马老迈,士仁亦不忍换骑。今黑马终是寿终正寝,无法再陪士仁征战。 在庞统的示意下,霍笃、冯习各带将校而走,唯留下士仁在那伤感。 见人马情深,庞统微叹了一声,走到士仁身侧,说道:“士君,爱马已逝,宜当节哀。今日若不便出战,则由统督军攻城!” 士仁用那粗糙的手指,摸了摸眼角的泪花,说道:“都督放心,仁断不可耽误战事!” 士仁持槊而起,吩咐左右道:“备上棺椁,今战归来,我当亲葬紫驹。” “将军且慢!” 望着士仁持槊前行的背影,庞统开口喊道。 “都督,可有吩咐?”士仁回首问道。 庞统上前握住士仁的手,说道:“将军爱马不幸弃世,今日无良马可乘,何不如在下良驹出战。” 说着,庞统拉着士仁到自己白马旁,说道:“此马名曰‘的卢’,统出征之前,是由陛下亲自为我挑选,其能日行五百里。虽比不得千里良马,但却性情温顺,利于骑乘,将军乘此马出阵,自当万无一失。” “这~” 士仁多有犹豫,推脱说道:“此为陛下为都督所赐,仁岂能夺他人所爱。都督,当是使不得。” 庞统拽着士仁的手,将马鞭往他手里塞,强硬说道:“将军出阵攻城,若无良驹骑乘,当多有不便。” 说着,庞统面露善意的笑容,说道:“统居大帐而调整,无需用马。望士君勿要推脱,以免延误军机。” 见庞统如此盛情难却,士仁犹豫几下,说道:“都督这般言语,让老夫羞矣!” “勿要推脱!” 庞统将缰绳放到士仁手中,后退几步,拱手说道:“统于大帐内,恭候将军喜报!” “多谢都督!” 士仁拱手回礼,感激说道:“某断不负都督之情!” “请将军上马!” 士仁望了庞统,再拱手施礼,继而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而出。 且不言庞统在大帐中总督各军,今三将各起兵马分三面围攻城池。 樊城外,汉军呈稀疏的小队方阵,推着云梯、盾车等攻城器械,缓缓而进,给予城中给予守城士卒不小的压力。 “不要慌,如往日般听候军令即可。” 曹仁披坚执锐,在城头上游走,安抚士卒们紧张的情绪。 “敌入百步!” “放!” 随着汉军步卒逐渐靠近城池,负责指挥的军官呐喊道。 一时间,樊城上军旗挥舞,鼓声雷动不绝。 女墙后的魏军士卒齐齐挽弓放箭,只听到城墙上的破空声大作,无数羽箭已经划破了低沉的长空,密如雨点般抛射到汉军士卒的上方。 “注意隐蔽!” 一名什长紧握着手中的刀盾,躲藏在盾车的后方,大声地呼喊道。示意四周的军士也是尽可能地将身子埋于盾车之后。 “射箭!” 射完一轮,樊城上魏军箭矢又是一轮箭矢洗地,汉军士卒倒地中箭者不少。其中是有汉军士卒畏惧魏军的箭雨,忍受不了死亡的恐惧,或有停滞不前,或有后退逃窜。 “不准撤,速度斩逃军!” 士仁乘马立于阵前,见有人逃窜,亲率骑卒前去追杀。逃卒们见士仁追击,逃窜的更加厉害,四处奔走,无序而寻。 城上,曹仁得见那显目的白马出阵,指着士仁的身影,问道:“此将何人?” 侍从盯着白马将领,犹豫半响,说道:“我闻敌将庞统常骑白马巡阵,今或是庞统也!” 闻言,曹仁又惊又喜,急忙指向城下的白马,说道:“来人,调强弩过来,攒射庞统。” “诺!” 片刻间,三十几名弩手已在城角列阵,在曹仁的指挥下瞄向率骑队的士仁。 “射!” 弩手扣动弩机,弩矢破空而出,在空中划过弧线,射向远处的骑队,尤其是瞄准骑乘白马的将领。 “将军小心!” 士仁左右骑卒眼尖,瞥见城上飞射而来的弩矢,呼喊道。 然弩矢来得太急,士仁根本来不及反应,刚迎头望去,便见弩矢迎头射来。他虽距樊城远,虽有大量余支弩矢射空,但却有一支弩矢正迎面射中士仁的脑袋。 弩矢贯中士仁的脑袋,其瞪大眼睛,从马背上摔下来,直接死透。 阵前有士卒认出的卢,失色惊喊道:“‘都督’死了!” “都督死了!” 一时间,‘庞统’中箭身亡的消息,传遍各部。 ps:破樊城要明天了 (本章完) . 第473章士仁、士元,分不清楚 冬季的黄昏,格外萧瑟,晚霞血红,弯月将现。 汉军大寨内,撤兵回营的汉军将士,依序各归所部。其众人多有窃窃私语,交谈今日为何取消攻城的军令。 人群归帐行走间,年轻小卒好奇问道:“什长,今日怎放弃攻城?” “怎么?” 刀疤什长斜眼瞥了眼小卒,说道:“着急投胎寻死?” 小卒悻悻然说道:“仅是好奇,今日出营不久,便收兵归营。” “这事我听张三说过!” 尖嘴猴腮的士卒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我听张三说,都督出营督领各军攻城,然不料中流矢而亡,故而急令各部归营。” “什么?” “都督中流矢死了?” 这番消息一出,左右众人无不惊骇。 刀疤脸神情凝重,说道:“张三嘴上无门,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 尖嘴猴腮脸的士卒,急忙解释说道:“什长,都督常骑白马出阵,其马臀有黑斑,众人多知。今日阵前,张三亲眼所见,骑此马者,被城上箭矢射中,左右侍从哀嚎痛哭。当下营中已是传来,什长若是不信,可问他人。” “何事聚集?” 见众人不归帐,在外聚集簇拥,冉省走了过来,沉声说道:“还不速速散去。” “屯长!” 众人如见虎狼般,作鸟兽散,各自归帐。 刀疤脸也不害怕,笑着脸凑到冉省身侧,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 冉省皱着眉听完,随即呵斥说道:“且不言真假如何,今时断不可让他们胡言乱语。若是上级追究,你我必受惩处。” 说着,冉省环顾周围,压低声音,提醒说道:“此事真假如何,过几日便见分晓。别因一时胡言,而坏了自己性命与前程。” “嘿嘿!” 刀疤脸笑着不停,说道:“多谢军侯告诫!” “滚!” 冉省忧心微叹,他层级较高,所知道的事比普通士卒多些。当那具尸体被骑卒运回来时,其左右悲痛而呼。他的同僚离得不远不近,听不清具体说话,仅闻听见‘士’字。 军中高级将领有姓名中含有‘士’者,除士仁将军外,便是都督庞士元。 加上那匹都督专属的白马的卢,众人多是以为中流矢身亡者,当是都督庞士元。 士仁骑的卢,误把士仁当士元! 此等误会之事,非是普通将士容易受骗,仅能说他们所知道的内幕更少。谣言总是这般产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大帐中,士仁冰冷的尸体躺在木床上,被强弩所洞穿的面容,被纱巾所覆盖,其左右亲信在那痛哭哀嚎。 费祎长嘘而叹,樊城还没打下,阵亡却意外阵亡大将士仁,这可非是吉事啊! 众人痛苦惋惜间,庞统姗姗来迟,一入帐,便见到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士仁。 庞统悲切而呼,说道:“呜呼君义,不幸弃世!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悲切,感怀而叹。吊君幼时,随从陛下;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吊君弱冠,千里鹏行;皖水破曹,君之英风;吊君壮力,远镇宜都……” 庞统盖是有凤雏之名,其出自襄阳庞氏,家学深厚。今吊士仁丧,心无腹稿,当场能作二百余字的吊文。 当然吊文不难,多是根据亡者的生平故事,继而用言辞加以美化描述。士仁生平所能称赞的故事,除了更追随霍峻皖水破夏侯外,唯有从关羽破水淹七军。 庞统伤感而叹,谓左右说道:“君义将军出阵时,其爱马猝死。今时看来,是为不祥之兆,故我本欲代士君出阵,然士君刚烈……” 说到后面,庞统叹息了口气。 说庞统有意害死士仁,纯粹是笑谈。无无历史上背主降敌之事,士仁因资历深厚问题,在军中名声较为不错。今下中箭身亡,对汉军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见庞统这般伤感,费祎伸手拉住庞统的肩膀,低声说道:“都督,今下军中事急,谣言渐生,宜当早做处理。” “谣言?” 庞统微愣了下,带着费祎走出营帐,问道:“文伟所说谣言是为何事?” 费祎神情收敛,说道:“都督爱马的卢,军中将士多知其貌。士将军乘都督白马出阵,其不幸中箭身亡之事,是被众人所见。今下军中已有谣言,传都督中箭身亡。” 顿了顿,费祎说道:“今战事紧急,军心若因此而动荡,恐我军则难下樊城。以祎之见,都督宜当辟谣,巡视各部,以正军心。期间凡有谣传者,按军法处置!” 闻言,庞统先是脸色微变,继而想到什么,脸色平静下来,捋须而沉思。 此时,霍笃已从停放士仁尸体的营帐中出来,说道:“士元,费参军所言有理。今军中因的卢之故,误将君义认成士元。君字士元,与士仁姓名相似,军中多有误传,需早日更正此消息!” 沉思间,庞统忽然发笑。这般反常的举动,引得霍、费二人多有疑惑。 “都督,何故发笑?”费祎不解问道。 “我欲破樊城久矣!” 庞统捋须而淡笑,说道:“今下之事,是天赐我也!” 霍、费二人露出惊愕之色,大将士仁去世,怎反有利于战事,是他们层次太低,还是庞统说胡话。 “咳!” 见二人神情有异,庞统盖是知道自己的话让人误解。 先向士仁尸体拱手致歉,进而领着二人至大帐论事。 费祎坐在交椅上,开口问道:“都督刚刚之语,不知有何深意?” 庞统将佩剑卸在案上,笑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军围攻樊城,是为下下之策。及我至大军时,本欲诱曹仁出城,一举覆其军。然苦于曹仁固守城池,此计难成!” “今军中谣传某中箭身亡,是有乱我军心之意。二位且说若曹仁知我病亡,军心涣散,营寨少备,其意下当会如何?” 霍峻与蒋济论兵时,言欲速破樊城,最快的办法是诱曹仁出城,寻机胜之而下城。 远在千里之外的霍峻能知此破城之法,负责主攻樊城的庞统岂能会不知? 至于这段日子为什么强攻樊城,仅是庞统无从下手尔! 今将士仁战死的消息,误传为庞统身亡,当是让庞统眼前一亮。何不如顺势而为,让曹仁以为自己真死于流矢。从而使计,诱曹仁出城,继而败之。 霍笃思虑少许,说道:“曹仁若知副督身亡,或会趁我军动乱不备之际,发精兵骁锐出城破我。” 说着,霍笃露出笑容,说道:“贼兵出城袭我,士元趁机伏之,盖能破樊城也!” “伯充兄知我意也!”庞统笑道。 费祎眼睛发亮,说道:“都督此计若能成,襄樊可轻易下也!” 话音未落,侍从趋步入帐,向庞统奉上书信,说道:“启禀都督,江淮霍督来信。” “嗯?” 庞统拆信浏览,得见书信内容,不禁扬信而笑。 霍笃心有好奇,问道:“士元,仲邈信中所言何事?” 庞统将信交予霍笃,笑道:“霍督忧襄樊难克,特遣人送信。其信之言,与我所见相同也!” 庞统挪椅子到霍、费二人跟前,低声说道:“伯充兄、费参军,你二人可按这般行事……。” “诺!” 且不言庞统欲用谣言设套,樊城中曹仁、朱治二人,在汉军仓促放弃攻城后,则已是感觉汉军反常。 曹仁负手背腰,于堂中踱步,心情多有激动。 他当时命人攒射‘庞统’,实际上本是抱着宁可杀错,但也别犯过的念头,让手下众人聚集强弩齐射‘庞统’。 那时当他看见‘庞统’倒地,心中生出几分欢喜。继而当他看到左右从骑携带尸体回军,汉军阵中发出悲呛的痛苦时,他就知道他射中了条大鱼,很有可能是庞统,但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晚间,曹仁趁夜色派出斥候探查详情,看所中箭之将是为何人。 踱着步,曹仁心情多有激动。 如果他射死庞统,暂缓汉军围樊城的动作,撑到曹操大军突破新野防线,多半没有问题。 甚至说不准,他能趁机利用庞统身亡逆风翻盘,击败围城汉军。 “将军!” “将军!” 曹仁见牛金小步快跑入堂,赶忙上前问道:“中箭之人可是贼都督庞统乎?” “是庞统!” 牛金握着曹仁的手,大笑说道:“将军射中之人,果是庞统!” “今庞统已死,贼军多乱,已有营帐挂白,以为悼念!” “好死!” 曹仁兴奋而挥拳,大笑说道:“庞统已死,贼军大乱,必可被我所趁。” “且慢!” 朱治性情稳重,问道:“斥候能否看见庞统尸体?” 牛金摇了摇头,说道:“斥候难以深入汉军营寨,故看不到庞统尸体,仅从外围探得。” “君理莫非是有异常?”曹仁问道。 朱治捋须而踱步,说道:“某仅感有些草率,今夜再多派斥候出城,巡视西、北、南三门贼军,观其动向布置。及至明日,我与将军再观敌营布置,看贼军是否有备。” “好!” 吃亏吃怕的曹仁,急忙吩咐说道:“且从君理之意。” “诺!” (本章完) . 第474章破敌计成 樊城上,旌旗迎风飘扬,人声鼎沸。甲士持矛而立,警惕城外汉军。 曹仁、朱治披甲巡视,时而指着城外的汉军营寨,谈论汉军今下布置。 “庞统身死之事,应是无疑!” 曹仁望着远方的汉军大营,说道:“昨夜敌寨略有混乱,斥候换上贼军军服,混入其间。据斥候言,敌营中多有军士议论庞统身亡之事,且中营周围举哀挂孝,故庞统身亡应非有假!” 朱治点了点头,说道:“今晨曦我观南、北二营,南营霍笃所部,军中士气渐有涣散。北营冯习部,军中布置如常。庞统是为江淮副督,其久统江淮兵马,南营气丧是为正常之事。” 庞统作为跨军区主将,虽能节制、指挥荆襄兵马,却非亲掌大军。而是通过指挥士仁、冯习二将,去指挥荆州兵马。今庞统战没,影响大的反而是江淮,对荆襄兵马而言,其影响并没那么大。 “庞统身亡,贼无大将,江淮、荆襄二军,互不从属。如我击贼首,则贼尾难应,是为我军可趁之机也。” 曹仁拍着城墙,兴奋说道:“我欲今夜率城中步骑锐士东门而出,转行奔袭西营。以少克多,强突敌营,斩敌杀将,破敌军围城之势。樊城之围若能解,则襄阳亦安也!” 别看樊城内仅有兵马数千,樊城外汉军兵马有数万,汉是魏的数倍,但并非说汉军能稳赢魏卒。 以守城之兵,突入敌营,造成大量杀伤者,这般例子可是不少。如历史上霍峻以数百人守葭萌,面对向存、扶禁的围攻,坚守一年多,选精锐出城逆战,大破其军,斩杀向存。 曹仁虽无大将之略,但却有贲育之勇。今欲趁此机会,率精锐冲杀汉营,大破汉军兵马,自解樊城之围。 得闻曹仁这般计划,朱治多有忧虑,说道:“将军是为国之大将军,岂能如凡夫猛将冲锋陷阵。若将军折于敌手,则樊城难守也!” “君理有何见解?”曹仁问道。 朱治沉吟少许,说道:“今庞统身亡,将军率精锐袭营并非不可,然治恐难以大胜敌军,无法彻解樊城之围。治窃以为因庞统身亡之故,贼军各部或有骚乱,当可派军士从东门而出,向陛下求援。” “我大魏是以骑卒为长,可让陛下遣精骑五千绕过新野,星夜兼程,直奔樊城。于西门外举火为号,里表呼应,则可大破贼军。樊城围解,则令铁骑西进,与左将军呼应,再破吕蒙。” “时庞统身亡,吕蒙兵败。我军与左将军会合,则可断刘备粮道。彼时刘备老革将束手待毙,贼军皆覆没于汉北。” 相比曹仁恃勇而进的计划,朱治的方法靠谱太多了。刘备在新野阻击曹操不假,但不代表汉军彻底挡住魏军南下通道。 如朱治所言,曹操可派精骑五千星夜而下,与城内的曹仁呼应。届时两军里应外合,大破群龙无首的汉军。再西进与张郃配合,击败黄阪的吕蒙。 樊外汉军大败,加之吕蒙战败,曹仁汇合张郃,二人则能联手。上可与曹操夹击刘备,下可解襄阳之围。 曹仁沉思踱步,说道:“君理所言不无道理,然我恐错失良机。及贼将轮推出主帅,或是由刘备委任,则恐多是不妙。” “不然” 朱治摇了摇头,说道:“庞统非关羽、霍峻。其今战没,料昨日诸将已推有主帅。若是关、霍二人身亡,军心大乱,或可从将军之计。” “然今仅是庞统身亡,但士仁、冯习、霍笃三将皆在,将军一击难胜,则必引各部围击。治以为向陛下求兵,里应外合,方是上策。” “且城外贼军因恃刘备在北,与陛下对峙,加主帅初丧,当备内而不御外。引一军外击大营,我军待机而发,必能大破贼军,解襄樊之围。” 主将死了,不代表大军兵败,亦不代表无法作战。其死亡对军队的影响大小,需要去看他与这支军队的关系深浅。 如果这支军队是由各军组成,主帅仅是话事人,其虽有影响,但不至于说大军无法作战。如夏侯渊被黄忠所杀,诸将则推举张郃为主帅,继续与刘备在汉中作战。 如果这支军队是由主将一手组建,犹如主心骨的存在,他的战死对手下军队而言,犹如天塌下来。如诸葛亮病逝五丈原,不仅大军撤退,且还发生魏延兵变之事。 今之庞统对于汉军而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与权威来源与夏侯渊相同,但威望比夏侯渊还弱。若霍峻不让庞统将兵,他则指挥不动霍笃。 庞统能指挥士仁、霍笃、冯习,无非是靠刘、关、霍等军方大佬的默许。之前鲁肃上任副督,尚且带有几千交州兵马;庞统继任副督,仅左右侍从数人。 今下庞统若真亡了,对士仁所部的影响,或许还不如士仁之亡。当然并非说庞统身亡没有影响,而是新上任的将帅要熟悉各部,组建自己的指挥系统。 且庞统的身亡一定程度上也会造成将士的骚乱,但却不至于发生哄散崩溃之事。 盖庞统知道自己在军中地位,方敢玩这般计策,当然庞统如此布置,必有后手预防。若是霍峻主军,其所造成的影响不同,则是难行此策。 “君理所言是为良见!” 曹仁犹豫良久,认同说道:“今夜趁东门无人守备之际,遣信骑出城,向北急报与陛下。” “善!” 朱治露出笑容,说道:“将军英明!” 是日黄昏,曹仁招来机灵亲信景文,命他携带书信趁夜出东门。 昔关羽围樊城,在樊城外四面修筑有长垒。庞统主军执行围三缺一的计策,留东门活路与曹仁。 虽是如此,但曹仁多担心东门有伏,不敢出东门,而是冒险于其他三门出去与外界联系。今‘庞统’病故,曹仁放心让景文从东门而出。 夜幕下,繁星点缀,寒风徐徐。 “驾!” 出了城门,景文趁夜色走小道,奔驰而行。 望着周围寂静的黑夜,景文不知为何心中发寒,总感觉有其他人在暗处盯着他。 心慌之下,景文挥鞭加快马速,策马而行。 然夜色昏暗,战马奔驰间,不知被什么绊倒。扑通一声,战马猛地前倾,连人带马,滚到地上。景文被摔得狗吃屎,头昏脑涨,烟尘入口鼻,呛得不行。 战马倒地嘶鸣而叫,欲起身则被人牵住了缰绳。 不待景文清醒起身,夜幕下几道冷芒逼近,架住他的身子。 “不许动!” 冉省从黑夜中现身,冷冷道:“若敢妄动,勿怪长矛不锋!” “我归降!” 寒风吹面,景文已从头昏脑涨中清醒,望着周围的汉卒,一个激灵,高举双手,喊道:“我是为曹仁信使,奉命送信与曹操。今有重大军情上报,断不可杀我!” 曹仁选的信使甚是机灵,仅可惜他的机灵用在了投诚上。景文生怕汉卒弄死自己,将自己的用处大声喊了出来。 冉省见景文这般配合,拎着他起身,笑道:“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信骑否?” 景文摇了摇头,配合说道:“我受曹仁接见时,仅有我一人。是否有其他信使,我实在难知。” “嗯!” 一根长矛顶到他的咽喉,让景文顿感鸡皮疙瘩战栗。 景文被吓得脸色大变,哀求说道。“将军,仆不敢隐瞒,所说之语,句句属实。” “信在哪?” “在这!” 景文用手指了指胸膛,示意冉省自己来拿。 冉省见他这般谨慎,倒也信了景文刚刚的话。伸手入襟,冉省摸到了一封书信。 “交予将军!” 冉省没有拆开看书信,而是让属下直接乘马回营交给上级。 “诺!” 见有人带书信要走,景文急忙说道:“我还知道些樊城军情,容我禀报!” 冉省自是没忘记景文,吩咐左右说道:“将他捆起来,带他回寨!” “其余军士随我留守此道,看是否还有贼军信骑。” “诺!” 中军大帐内,因士仁真死,庞统假亡之故,霍笃成为了名义上的主帅。信件送到他手上,他则与庞统分享。 庞统读着信件上的内容,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曹仁遣信骑至曹操大军,欲求铁骑五千南下。铁骑至时,在西门外举火为号,表里呼应,齐破我军所部。” “可有言时日?”费祎问道。 庞统将书信交予众人浏览,笑道:“约在五日之后起事,具体时辰未明。得曹仁布置,樊城不日可下也!” “好啊!” (本章完) . 第475章单靴而逃 五日难说时间长,对普通人而言,几乎是眨眼而过。 然在这五天时间内,曹仁却是心神不宁,时常在城楼上徘徊踱步,眺望着城外,神情间既兴奋又紧张。 被南汉压着打了这么久的曹仁,终于找到逆风翻盘的机会。一旦能得到五千骑兵的增援,理应外合之下,大破围城汉军。继而再联络上汉水上游的张郃,给在新野的刘备弄个中心开花,彻底扬眉吐气。 五天时间内,曹仁亲眼看着汉营举哀挂白,本用于军事行动的鼓吹手,为‘庞统’的丧事奏哀乐,军士上下多为‘庞统’病故而致哀。 在城外汉军操持‘庞统’丧事的时候,曹仁则与牛金精选步骑两千人,赏以金银钱财,许以富贵田宅,以为激励鼓舞之用。 两方在折腾几日后,时间终于将近约定日子。 十二月八日,夜。 在约期前的一夜,一支箭矢捆着巾帛,在夜幕中飞过一道弧线射入城中。 “将军,城外来信!” 侍从一路快跑,拿着箭矢送到曹仁面前。 急不可耐的曹仁,拆下巾帛,得见信上的内容,继而大笑出来。 持信而踱步,曹仁笑道:“据景文之信,曹子丹所部已将至樊城周围,将与我军约期而行。” “陛下命曹子丹将虎豹骑来援,明日必能破贼也!” 闻言,众人皆为之而欢喜。纵是经历过几起几落的朱治,今时亦是大喜,口呼‘得生’二字,是有死里逃生之庆幸。 曹仁收敛笑容,吩咐说道:“明夜,我与牛将军率精锐出城。城中是由朱襄阳坐镇,军政皆由其主持。” “诺!” 时至次日夜间,城内养精蓄锐的两千军士早已食肉饮酒,饱餐一顿。在曹仁的召集下,二千步骑披甲持锐,静候城门口集结。 寂静的夜色,天上弦月如钩,繁星点点。 朱治披甲立于城上,观望西门外的举火信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至午夜时万籁俱寂,唯剩寒风呼啸吹拂之声。 忽然间,在城外汉军西营的漆黑处,时有数十根火把猛地亮起,继而是大片火光驱散黑夜的幽暗。 见状,朱治大喜过望,小跑几步,往城下喊道:“将军,子丹将军已如约举火,当可击也!” “彩!” 城下响起曹仁欣喜的声音。 朱治扶着城墙,喊道:“将军当多加小心,若事有不顺,治据城接应,城上弓弩可保将军无忧!” “哈哈!” 曹仁那爽朗的笑声响起,答道:“君理且观我破敌!” 说着,曹仁看向了身侧的牛金,询问道:“伯铮何如?” 今夜虽是曹仁领军出战,他身先士卒者非他,而是为他的部将牛金。毕竟曹仁与关、张相同,年岁渐大,不负当初之勇。且他们皆已身居高官,冲锋陷阵的任务需由手下负责。 牛金披着重铠,持槊轻抖,槊身灵巧而动,恍如活过来般。槊尖割裂空气,发生呼呼的破空声。 找到武器的熟悉感,牛金闷声应道,示意他与部下都准备好。 “出击,开门!” 伴随着嘎吱的声响,樊城大门渐渐被打开。 继而在那漆黑的城洞里,骑卒率先出城,领头之人乃是牛金。因马蹄被布所包裹,马蹄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沉闷。在骑卒的奔腾声之后,步卒也随之鱼贯出城。 口衔枚,蹄裹布,借着昏暗的火把光亮,魏军军士在城外整队。 趁着步骑整队之际,曹仁眺望汉军营寨,得见汉营那方鼓声震天,喊杀声四起,便知曹真已率步骑发起总攻。 “吁!” 曹仁策马至牛金身侧,扬鞭问道:“今援军从敌营西北侧攻营,我军可从东南向攻营,里表呼应大破贼军。” “诺!” 牛金手挽缰绳,双眸仔细观察了下夜幕中的状况,便高举长槊,喊道:“随我来!” 牛金率骑卒先行,曹仁率步卒快步而进。步骑军士或持松明,或握刀矛,向汉军营垒徐徐而进,行进间队列有序,甲胄铿锵之声于黑夜中响起。 汉军似乎在与曹真所部作战,鼓声格外热烈,各营火光冲天,喊杀声络绎不绝,整个汉寨陷入混乱当中。 听着嘈杂的声音,魏军似乎感受到曹真袭营给汉军的骚乱,愈发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尽快加入战斗,与曹真配合击破汉军。 牛金率数百魏骑冲到汉营边缘,在他们在月色的照耀下,仅能看到营寨有寥寥数名人影攒动,外围已无军士把守,但营内嘈杂、喊杀声不断。 得见如此,一名骑卒快马当先,策马跃过沟壑,挥刀砍向挡道的汉卒。 寒芒闪过,刀下人倒。但骑卒却是惊愕,他没感觉到刀入肌肤、鲜血飞溅的杀人快感,且常有的人喊哀嚎声也无,顿时心生疑惑。 他降低马速缓行,用手上的松明去照倒地的汉卒。在昏暗的火光下,却见他刚刚所杀的汉卒非是人,而是由稻草人身披军服所假扮。 “情况如何?” 牛金策马入营,观望四周,得见空荡无人的汉营,疑惑问道。 “将军,营中无人!” “将军,敌以草人扮成真人!” 众骑纷纷簇拥而来,七嘴八舌在那说着营中的奇怪现象。 “不好!” 当牛金看到骑卒拎着过来的假人,心中顿生不妙,高喊道:“撤,快撤!” “贼军于营中设有埋伏~” “咚!” “咚!” 话声未落,此前寂寥的汉营,响起了军鼓声。数以千计的人影在月光映照下晃动,营内营外冒出无数亮光,人头奔走攒动,喊杀声震天。 牛金见有伏兵包围而来,不敢犹豫怠慢,当下率左右百骑去寻曹仁,其所统骑卒则被他所放弃。 “嗖!” 不知何处冒出汉军弓弩手,朝着逃出营口的魏骑射去。破空声乍现,数百根箭矢从黑夜中飞射而出。正在奔驰的魏骑猛地一顿,十余具人影倒地,冷哼声不绝。显然黑夜能见度低,精准度远不如白天,因中箭而亡者少,多是受伤之人。 牛金持槊挥舞格挡箭矢,加之甲胄厚实,纵有中箭但亦被甲胄挡住。牛金有惊无险地率从骑逃出汉营陷阱,仅是因天黑,跟在他左右的骑卒仅剩数十人。 “将军!” 步卒离骑卒不远,牛金在火光中找到不知细情的曹仁,喊道:“将军,中计也!” 曹仁听着黑夜中愈发逼近的喊杀声,问道:“中什么计,曹真何在?” 牛金拉住曹仁的手,着急说道:“将军,我军计划被贼军知晓,其在营外布有大军设伏专候我军!” “什么!” 闻言,曹仁脸色大变,喃喃说道:“那封曹真书信岂不有假?” 事到如今,曹仁已是后知后觉,渐渐猜到今夜的一切皆是出自汉军之手。 莫非那夜的书信被汉军所得? 但是那夜庞统身亡,汉军应是无备,怎能夺得书信? 今下曹仁虽有许多疑惑未解,但以今下形势可容不得他多思。 不待他说什么话,汉军各部已寻着魏军步卒点起的火把追杀而来。漆黑的夜色下喊杀声大起,四面各有火把被点燃起。在那忽闪忽亮的火光中,汉军将士现形而出,向着无措的魏军杀来。 “走!” 曹仁顾不上多想,吩咐左右说道:“撤军回城!” 但曹仁都率兵出城了,想撤退哪有这么容易? 魏卒后撤而退之际,径直遭到冯习率所部拦腰截杀。 夜色下,汉魏两军鏖战在一起,喊杀声震天,刀砍矛戳,军士互相搏杀。被人突袭与突袭别人岂能相同,魏军步骑人数本身不多,遭汉军突袭,仅是作战少许,便因军心不稳而混乱。 曹仁可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带着步骑向樊城撤退。 在回城的途中,又遭汉军伏击。 霍笃披甲持槊,策马将卒拦截,大声喊道:“曹仁匹夫,中庞督之计,还不受死!” 这番话信息量够大,得闻庞统未死,一切出自他的布置,把曹仁吓得不轻。 “杀!” 霍笃率骑卒直奔曹仁杀来,途中刀砍枪刺,纵马践踏,将魏军杀得心慌不已,互相奔走而逃,无久战之心。 曹仁哪敢与霍笃作战,深知黑夜中举着火把目标太大,直接让左右放舍弃火把,与牛金率从骑潜入黑夜而逃。 很快,汉军杀败魏卒,魏卒或降或逃,已不成建制。但曹仁潜入黑夜而逃,着实让众人难寻。 “将军,没有曹仁踪迹!”侍从策马而来,喊道。 霍笃望着漆黑且又混乱的郊野,喊道:“骑卒追击搜索,步卒列阵行至樊城外,纵擒不得曹仁,亦不可让曹仁回城。” “诺!” 仅有月亮照明的黑夜下,曹仁率着从骑摸黑而行,凡是有亮光声响大的地方,他都不敢靠近。好不容易靠近樊城,却见四面城外已有汉军步骑驻守,一直在寻找他的身影。 樊城外的郊野,牛金望着已在城外巡逻、驻防的汉军,说道:“将军,贼将有备,已将樊城四门合围,我等怕是难以入城。” 牛金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有汉军将士听见。 曹仁长叹了口气,说道:“庞统狡诈,竟以假死欺我!” 说着,奔波大半天的曹仁竟有些累了,下马坐到地上休息。 “将军,今下精锐尽数覆没,樊城怕是守不住了。不如向北而行,前往陛下大营。”牛金建议道。 曹仁感觉左脚有沙石搁着难受,叹气说道:“且看看尚有多少从骑?” 说着,曹仁遂把左脚上的靴子脱下,准备将沙石倒出。 牛金瞧了几眼,仔细数了数人头,说道:“尚有十七骑,连金则有十八骑。” 牛金话音刚落,曹仁刚尚未将靴穿上,却见黑夜中几名汉军游骑未持松明,冷不丁从黑夜冒出,朝他们大声呵斥道:“可是贼军?曹仁何在?” 这番询问,吓得曹仁七魂丧了六魄,来不及穿上左靴,直接着角韈(袜子)上马。 牛金似乎有备,当场拉弓射杀两骑,一人咽喉中箭,一人眼窝中箭。牛金这般勇武的表现,以及曹仁左右的十七骑杀出,直接将汉军游骑吓散。 汉军游骑虽走,但曹仁已是被吓倒了,盖知汉军大部片刻便至。他顾不上自己的左靴,直接带着包括牛金在内的十八骑向北逃窜。 (本章完) 第476章襄樊终降 十二月十日,清晨。 寒冬时节,时将至黎明前夕,因热冷失衡,冷雾渐起,迷茫于襄樊之间。 汉营大帐中,庞统与远道而来的蒯祺谈笑。 蒯祺嘴角含笑,拱手向庞统致贺,说道:“恭喜士元大破曹仁,今曹仁出城兵败,襄樊则必被士元所取。时君之名,不日将名动江汉尔!” 庞统捋着短须,笑道:“曹仁虽败,贼精锐尽散,但欲速下襄樊,恐仍是不易,且还需蒯君相助。” 蒯祺,诸葛亮姐夫。黄忠取东三郡时,蒯祺献郡而降。及巴蜀平定后,蒯祺初任江阳郡太守;因治政有功,复任房陵太守。 之前出任房陵太守的孟达,败于张郃之手,初时下落不明,后来则是被人找到。孟达折断了右臂,虽侥幸活了下来,但右臂基本是残废了。 见孟达右臂残废,难以出镇地方理事。刘备怜悯之下,封孟达闲散荣职留京,多赐钱财、食邑以为是役之功。 房陵太守空除了,则需有人复任。考虑到房陵地理位置关键,刘备委命蒯祺再次出任房陵太守。 因张郃之故,蒯祺未至房陵郡就职,则是入吕蒙军中,为其效力。 吕蒙与蒯祺交谈,得知他与章陵太守吕常有旧,又见庞统在谋取樊城,念及襄阳已困守一年有余,或许可用古诈降图之,故让蒯祺东进,劝降襄阳守将吕常,则是恰逢庞统诈以破曹仁。 蒯祺脸上笑吟吟,说道:“不论如何,你我或可言衣锦还乡也!” 蒯、黄、庞、蔡襄阳四姓,关系深厚密切。诸葛亮娶黄氏女,大姐嫁与蒯祺为妻,二姐嫁与庞山民为妻。今蒯祺与庞统早年相识,关系自是匪浅,言语间无上下从属之分。 “如是也!” 庞统摇头而微叹,说道:“虽有衣锦还乡之荣,但乡野凋敝,不知乡人又所在何方?” 此话一出,蒯祺沉默下来。随着曹操南下,刘备崛起,襄樊成为南北对峙的战争前线,往昔繁荣的襄阳已是凋敝,不知多少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二人沉默间,费祎趋步入帐,禀告道:“都督,我军骑卒追搜,但不得曹仁踪迹。且我军派遣使者劝降樊城,守将朱治闭门不答。” 在曹仁所部被击溃后,庞统将情形告诉与樊城守军,且还劝降朱治。然朱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心中还有负隅顽抗之念。 庞统微微挑眉,冷笑说道:“贼人冥顽不灵,看来需下点猛药!” 说着,庞统看向蒯祺,说道:“有劳蒯君出面,持曹军败旗渡江,从子明将军旧计,言语半真半假,诱降襄阳守将吕常。吕常若降,则樊城必降也!” “诺!” 蒯祺不含糊,即刻起身,向庞统行礼而退。 浓雾重重下,蒯祺领侍一人,乘小舟渡汉水,至襄阳城外求见吕常。 吕常,南阳博望人。其初为刘表帐下武将,与襄阳诸氏多有联络。因蔡瑁搭线之故,吕常率部曲投效曹操,被封为厉节中郎将。 及曹操南征江汉,因吕常为南阳人士,熟悉荆襄地理,则被曹操委任为章陵太守,坐镇随枣走廊。 今吕常虽困守襄阳城一年有余,但却他与城中将士并没多么过度忧愁。毕竟在这一年多里,南汉并没派兵攻打过襄阳,仅是监视吕常的动作。 得知蒯祺前来求见,吕常初是惊讶,继而则是命人放旧识蒯祺入城。 此时的吕常在城内开辟的菜圃间劳作,持锄翻土,为来年的春天做打算。 看着忙于菜圃的吕常,蒯祺笑道:“吕君好生惬意,荆襄战火连天,君且能操持菜圃,端是不易。” 见到旧识蒯祺,吕常放下锄头,请其入亭,无奈说道:“襄阳犹如囚笼,令我难出。纵汉北战火不休,我亦无能为力施展。被困襄阳时有一年之久,粮辎半空,为长久计,何不如于城内耕作,以待援兵解困!” 说着,吕常为蒯祺倒了盏茶,说道:“不知蒯君此番入城,是为何意也?” 蒯祺不禁笑道:“君欲待援军,行忠义之事,然恐援军难至,空等曹公尔!” “嗯?” 吕常神情骤变,问道:“君何出此言乎?” 蒯祺捋须淡笑,说道:“陛下率大军出汝南,与霍峻取寿春,曹公忌汝南为中原之枢,亲率大军南御,无暇西顾。关羽在新野,与徐晃大战数次,徐晃被其所败,无力南下解围。” “因徐晃被关羽所挫,曹公分遣张郃出关中解围,然却被吕蒙所阻。昨夜曹仁因粮尽无望,率精锐突城袭营,全军覆没,单骑而走,樊城已于今晨归降。君在襄阳,岂能不闻今下之事乎?” 吕常面露狐疑之色,说道:“君何以莫非欺我?” “君若不信,且看我军昨日斩俘!” 言语间,蒯祺让侍从打开盒子,露出曹仁大纛及牛金军旗 蒯祺提起曹仁的大纛,笑道:“此曹仁大纛,不知吕君认得否?” 吕常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蒯祺将大纛随意丢弃,说道:“曹仁舍樊城而逃,曹公知樊城归降,将军以为曹公还有南征之意否?” “外无援军,不知吕君能坚守到何时?” 见吕常思索自己说的话,蒯祺笑道:“我军士卒精锐,人心思功。及各路兵退,关羽、吕蒙率军至城下。君纵有襄阳天堑,恐亦难久守。时待城破,君身死是为必然之事,然君莫忘妻儿老小也!” 吕常眉头紧皱,说道:“我之家眷尽在邺城,凡举兵归降者,则家眷难保!” 蒯祺手指向北方,说道:“陛下重信守诺,君出城归降,当称君粮尽出战,不幸兵败而逃。君率左右亲信归程,绝不追杀。” 说着,蒯祺手搭在吕常肩上,说道:“将军固守襄阳一年有余,曹公岂能因君绝望归降而责乎?于禁家小尚不杀之,岂会怪罪将军。” “今陛下欲兴汉室,凡北人归降,少则钱财,多则官职。我若是将军,当降城归降陛下,既可得富贵,邺城妻儿又可得安,不亦乐乎?” 吕常犹豫几下,说道:“家有老母,恕难割舍!” 见吕常已是动心,蒯祺趁热打铁,说道:“既是如此,君岂能让君母白首披麻,为君哀哭悲切?” 接着,蒯祺拾起地上的曹仁大纛旗,说道:“我可赠君一桩富贵,曹仁大纛被将军奋战所得,可保将军富贵!” 吕常深深看着曹仁的大纛,终于下了决心,说道:“既如君之所言,我献襄阳而降,容我率亲信北归。今后若有援,则报蒯君今下之恩。” 蒯祺大喜过望,说道:“既然如此,我与庞督言之,交接襄阳城郭。” “善!” 在庞统、吕蒙精心设计的言语下,加上蒯祺出色的说服能力,吕常则是被蒯祺半真半假的说词所哄骗。 三个小时后,吕常与手下献出襄阳城,由霍笃率军入城接管。 是时,庞统让手下拿吕常的印信送至樊城,以劝朱治归降。 吕常得见这般操作,方知自己被蒯祺所骗,让他羞愧不已。但事已至此,得知曹仁确实兵败,他才自感庆幸。蒯祺虽然骗了他,但却没害他。如蒯祺所言,他可以曹仁大纛为由,率部归国。 吕常献襄阳城归降,这让本就动荡的樊城愈发不平静。 年老体衰的朱治常是靠着意念守城,昨夜见曹仁大败,他气血上涌,病倒于榻上。 面对庞统的招降,朱治则以患病为由,让手下暂且等等,观望下形势。 当得知襄阳落入汉军手中,那瞬间仿佛什么东西从朱治体中抽走,整个人衰老下来,病倒在榻上,唯有唉声叹息。 曹仁走了,曹操尚会派兵救援。但主城襄阳失陷,作为卫星城的樊城已无多大作用,这场仗终将结束,而他也会成为弃子! “府君,降否?” 城中文武凑到榻侧,询问道。 朱治神情略有恍惚,说道:“我待诸君薄否?” “府君待我等恩厚,从无刻薄!”功曹吏答道。 朱治喘着粗气,说道:“我因刘备而归魏,断无投他之意。然我亦无断诸位富贵功名之意。故我有一求,不知诸位能从否?” “请府君言之!”众人道。 朱治闭上眼,说道:“我旦夕将亡,不知诸君可在我病逝后,率众出降?” 众人面面相觑少许,齐声答道:“诺!” “多谢诸君!” 有了朱治这番言语,樊城文武与庞统联络细言此事,求宽几日时间。 汉军中或有同意者,亦或有不同意者。如费祎认为,这是朱治的缓兵之策,不可中计策;霍笃则是认为,襄阳已降,樊城则没那么重要,可以同意城中的请求。 庞统倾向霍笃的建议,以攻城多伤军士性命为由,给予樊城五天的时间。若五日不降,则发兵攻之。 庞统虽给了樊城五天时间,但在第三天清晨,朱治便因病去世。 十二月十五日,下午未时,樊城文武出城归降,庞统率军接管。 至此长达一年半的襄樊之战,以樊城投降为终点,宣告结束! (本章完) 第477章把朕的襄樊还给我! 曹操自闻刘备举兵西进,遂举中国之兵而下,加上南匈奴、乌桓所将万骑至南阳,今曹操兵力已高达十四万之多。而驻防新野的刘备,手上仅七万军士,仅是曹操的半数。 曹操为救襄樊,如袁绍当时猛攻他那般,一方面,发众兵正面急攻刘备各部;一方面,派曹真、曹休二人各率骑卒劫抄刘备粮道。 面对曹操的手段,刘备在法正的辅佐下,自率大军筑垒固守新野,为加固自身侧翼,则是派出赵云、黄忠二将坐镇左右二营。 曹真、曹休二支劫掠害粮道的骑军,刘备委关平、太史亨二将出城率兵护粮。 汉魏骑卒缠斗,汉骑不如魏骑骁勇,亦不如魏骑众,关平、太史亨屡被二曹所败,粮草被焚不少。 得法正授计,故以沙石装车,以诱二曹截粮,却命二人调重兵暗伏左右。二曹率骑劫得粮车时,二将率兵杀出,击败二曹,方扳回一局。 在新野百余里的区域内,刘备虽不如曹操兵众,骑卒亦不如曹操之强。但他却凭借城垒的坚固,及南汉擅长的弓弩,与曹操展开攻防战。 曹操造霹雳车砸汉营,汉军楼橹多毁,汉卒军心动荡;刘备纳法正之计,挖掘坑道,凡霹雳车投射,军士则藏入坑道中,以解军士之惶恐。 紧接着,曹操堆砌土山,欲居高临下射击汉营,汉军弓弩手死伤不少;时南汉运到八架八牛弩,刘备用八牛弩及造投石机反击,土山上的魏卒被射的心惊胆战。 见八牛弩好用,刘备则是令其日夜不停而发。八牛弩虽操作困难,但其却力量惊人,一弩矢犹如长矛,数百步外,可直戳人体心肺。因其威力惊人,超远距离射杀魏卒,击毁楼橹,则令魏卒惊呼为‘天弩’。 得赖南汉长于弓弩的政策,端是让战场陷入僵局当中。 新野城北四十里安乐聚,因战事之故,聚落百姓皆已北迁,今被曹操当作大本营使用。 屋内光线昏暗,曹操不得已凑到舆图前,仔细打量。然老花眼的他,却因昏暗无光,怎么看舆图,眼睛都不舒服,唯有稍离远些,方才能看得清舆图,但昏暗的环境,却让其眼睛发涩发干。 “拿灯来!” “陛下!” 侍从举灯奉到舆图前,为曹操照亮舆图上的山水地形。有了灯光的照亮,曹操眼睛方才舒服些。 曹休斗志昂扬,拱手请战说道:“陛下,今水贼弓弩强劲,难破其之营垒。休愿率精骑负五日之粮,绕过新野,突袭樊外贼军,与曹车骑合力破敌。” “若是不成呢?” 曹操扭头看向曹休,沉声说道:“孤军深入,若樊外贼兵军有备,你岂能活命?” 曹休性情刚烈,当场说道:“计若不成,休愿死于樊外!” “嗯?” 曹操眼神中闪过赞许之色,但神情却是严肃下来,呵斥说道:“将帅岂能轻言生死,你亡不足惜,但若坏国事,虽九死亦难赎罪。” 曹休纵是心高气傲,但在曹操面前尚不敢顶嘴。 在曹操训诫间,许褚佩剑入堂,神情有些难色。 曹操瞥了眼许褚,问道:“仲康可有要事上报?” 许褚低着头,说道:“陛下,车骑将军正在帐外,请求面见陛下。” “谁?” 盖是许褚说话声音小,曹操没听清楚,再问道。 “陛下,车骑将军在外求见!”许褚加大音量,说道。 “曹仁?” 曹操先是愣了愣,继而猛地反应,大声责问道:“他不在樊城,怎在此地?” 许褚低头偷瞄曹操神情,却不敢回应。 不待曹操说什么话,曹操顿感脑袋剧烈疼痛,脚步一个踉跄,径直要摔倒。所幸许褚离得近,箭步上前扶住曹操。 许褚将头风发作的曹操扶到榻上,说道:“请陛下息怒!” 曹操闭着眼睛,手揉太阳穴,尽可能平复心中的怒火。 “曹仁何在?”曹操语气冰冷,问道。 “在帐外!” “让他滚进来!” “陛下不如暂且歇息,再见车骑将军。”许褚关心道。 “让他滚进来!” 曹操咬着牙,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盖是听出了曹操语句中的坚决,许褚不敢多言,唯有退下。 帐外,曹仁神情忧愁,在那来回踱步。 他一路上摆脱汉军追兵,克服重重困难回军。但他每想到曹操,他心中充满了羞愧与惶恐。襄樊重关在他手上失守,数万大军覆没于汉水,自己却败逃回来,真就让他倍感折磨。 踱步间曹仁看见许褚面无表情的出来,急忙上前问道:“虎侯如何?” 往昔他作为曹操心腹爱将,无人能入他眼,甚至敢不满夏侯惇比自己受宠。然今率狼狈而归,这让曹仁失去了往日的跋扈。 许褚指了指屋内,说道:“陛下唤将军入屋!” 曹仁还想多问什么,许褚则是不鸟曹仁,直接离开。 此时曹休出屋,见到惶恐的曹仁,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怒气未消,望叔父言语多加注意。” “好!” 闻言,曹仁勉强挤出笑容,收起心间的惶恐,趋步入屋。 曹仁一入屋,便见曹操那张冰冷的面庞。他不敢犹豫,当即跪在曹操跟前,连连叩首,说道:“臣有负陛下之令,请陛下责罚!” “曹仁,你还记得朕的诏令?” 曹操怒极而笑,说道:“昔擅自出兵筑水,怎不记得此事?” 说着,曹操从榻上起身,加重语气,说道:“居江汉十载,竟不识江汉地利,致使于禁被擒,是问怎么解释!” 曹仁撅着屁股,抬起头,委屈说道:“陛下,臣居江汉十载,汉水从无四溢。我所选之地……” 曹仁不回答也罢,但这番解释彻底激怒了曹操。 曹操冲上来前,拽着曹仁的领子,愤怒说道:“曹仁,把朕的襄樊还给我!” 望着曹操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曹仁顿时心慌,说道:“臣知罪,还请陛下惩处!” 曹操愈发感觉自己的脑袋疼涨,松开曹仁领子,愤怒说道:“若用你的命能换回七军、襄樊,我必换之。” 曹仁跪在地上,低垂脑袋,不敢再多说什么,而是偷瞄曹操。 曹操用拳捶着额头,疼痛的脑袋内,万般思绪飞过。念着战亡的夏侯渊及眼前的曹仁,他心间涌出一股无力,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看重宗室,强行抬高他们,导致他们能不配位,屡次用兵出错。 但不用宗将还能用谁? 没宗室,自己是真怕坐不稳江山。 刘备怎么就不担心呢? “陛下!” 曹仁见曹操忧虑叹息,轻声说道:“臣中庞统诡计,那日他举兵攻城,我亲眼见其被箭矢所中,水贼兵马挂白致哀,故仁以为他中箭身亡。本欲书信联络……” 曹仁将他战败前后的细节,全部说了出来,侥幸说道:“臣虽兵败,但朱治尚在樊城,襄樊或仍在我军手中!” 话音刚落,许褚再次入屋,拱手说道:“陛下,据斥候来报,朱治于城中病逝,樊城文武出降庞统。” “那襄阳呢?”曹仁急忙问道。 许褚撇了眼曹仁,说道:“吕常被困襄阳一年有余,粮草尽绝,率兵袭营,不幸被水贼所察,所部兵败,襄阳已被水贼占据。然吕常虽是兵败,但却夺回车骑将军大纛。” “这~” 曹仁顿时发懵,下意识看向曹操。 曹操冷笑不已,讥讽说道:“子孝随朕征战三十载,且又为宗亲大将,今怎不如外人乎?” “陛下!” 曹仁跪地叩首,悲切说道:“臣知罪,陛下若要臣死,臣绝无怨言!” 曹操眯着眼,紧盯曹仁,眼眸中的杀气尤其的浓重。曹仁若非自己的族亲,他早已将他下狱问罪处死。 怒气难消,曹操表情冷峻,说道:“朕非好杀之人,念你过往功劳,暂饶你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罢免所有官职,贬回庶民,归家自省。” “仁拜谢陛下!” 曹仁知道能让曹操罢免自己官职,可见曹操对自己有多么失望。带着免死的庆幸,又怀着让曹操失望的伤感,曹仁忍着泪水,向曹操叩首行礼。 “望陛下保重身体!” 说完,曹仁抹着泪水,退了出去。 曹仁走后,头疼难耐的曹操,直接躺到榻上,捂着脑袋微吟。 “医师!” “医师!” 见状,许褚着急呼喊。在屋外的医师闻言,负药囊入屋。 曹操头风急甚,故需医师在侧,以备他头风复发,无人医治。 医师入屋,急忙为曹操缓解头部疼痛。既是施针,又是敷药,方让曹操舒缓许多,继而沉沉的睡去。 然不知过了多久,时入黑夜,曹操缓缓醒来。 在旁服侍的侍从,端着热水上前,问道:“陛下龙体如何?可要吃些什么?” 曹操靠在软垫上,抿着几口温水,顿感身心舒畅许多,说道:“吃些肉糜便好!” “多点几盏灯!” 望着寥寥数盏的油灯,曹操自感眼睛模糊难受,说道。 “诺!” 侍从为曹操多了六盏灯,屋内顿时亮堂起来,可见司马懿在角落为曹操整理案牍。 “仲达怎在这?”曹操质问道。 司马懿放下手中的案牍,答道:“启禀陛下,臣为侍中,职为侍奉陛下。今不敢懈怠,以免陛下有事问之。” 曹操满意司马懿的表现,问道:“今襄樊已降,仲达可有见解?” 司马懿低垂的脑袋,说道:“启禀陛下,襄樊虽被贼所取,我军折损数万,但于我大魏而言,尚有宛城可守。且刘备之卒几近力竭,以懿之见刘备既下襄樊,必不日撤军。” “宛城临近许、颍,离汉水数百里。凡贼举兵而犯之,则可发骑击之,袭而断其粮道,可为久治之所。今下之要,当迁汉北百姓至洛阳,一则恢复洛阳生机,二则空襄樊至宛城数百里之地,令水贼得其地,而不得其人。” 曹操闭眼思量,说道:“迁荆民至洛阳并非不可,然荆襄动荡不安,荆民又轻脱难迁。今若迁之,恐效淮民旧事,白让刘备得利。” 司马懿沉吟少许,拱手说道:“荆襄动荡已久,陛下可将大军在此,暂稳局势。及刘备兵撤,陛下遣乡望以安恶民。时百姓尽数归复,陛下则可尽迁荆民至洛。” 曹操瞥了眼恭敬的司马懿,说道:“今襄樊虽失,但卿随军出战,多有良计。今荆州刺史无人,不知愿任否?” 荆州刺史胡修归降关羽,继而因宛城兵败被杀,故而暂无人出任荆州刺史。然今下的荆州刺史,非是好差事。 数百里的南阳盆地本就凋敝,早些年因成为后方才安稳数年。今遭逢大战,襄樊被刘备所得,南阳必将愈发凋敝。若加上曹操迁民,成为江淮那般无人区,也并非没有可能。 司马懿毫无畏惧,拱手而拜,说道:“谨遵陛下诏令!” “善!” (本章完) 第478章北伐三条 曹操渴求的襄樊、七军,今皆在刘备手中。 当刘备得闻襄樊被庞统拿下,嘴角笑得像花儿那般灿烂。 “士元不愧有凤雏之名,竟以假死诈欺曹仁,诱其出兵,顺势而败之。今襄樊入我手,已无内忧也!” 刘备手中紧攒的巾帛,笑道:“云长败曹仁、降于禁,子明退张郃、举贤士,士元出妙计、下襄樊。是役虽经历一年有余,将士折损不少,但所幸终克襄樊。” 襄樊之战,涉及到的将领之多,兵力之众,远超金口之役。 唯一不同的是,主导者不同,金口之役,主帅为霍峻。襄阳之战,是为南汉诸将齐出,主帅为刘备,执行者为关羽、吕蒙、庞统、廖化、孟达等将,众人各有贡献,然仅苦了霍峻打下手。 盖这场仗的意义,对刘备而言,不仅是拿下襄阳,重创北魏,亦有降低霍峻在南汉国中的影响力,强化了他在国中的权威。 非是刘备忌惮霍峻,而是减弱霍峻的影响,不仅对刘备有利,亦对霍峻有利。毕竟刘备纵有多么信任霍峻,也愿意分享权利,但二人始终是君臣。 是役两军战损得失,曹魏方面,曹仁免官为庶,徐晃受伤,阎行、朱治身亡,于禁、胡修、傅方、吕常降汉,斩俘魏军四万八千余众,是为仅次于金口之役的大胜。 然不比上次有荆襄降卒为耗材,这番对决直接是折损曹魏荆州及中军兵力,让曹操肉疼不已。 相较北魏折损,南汉方面,关羽重伤、士仁战死、孟达残废,因宛城之败,及攻城、交战损失的近两万军士,少于北魏的折损。 刘备将书信交予法正,兴奋问道:“孝直,今襄樊已下,朕欲集各方之兵,携破敌之势,再与曹操决战,何如?” 法正快速扫过书信,反问道:“陛下言破敌之势,不知是为何事?” 刘备毫不犹豫,说道:“兵破襄樊,如何不能鼓舞士气?” 法正迎头为刘备泼了盆冷水,说道:“兵破襄阳,与将士何干,唯能让陛下与诸将军喜。江汉军士劳师远征,随关君侯奔波良久,已得兵破襄樊,恐诸将多望得赏归乡也!” 被法正这般提醒,刘备清醒许多,问道:“孝直之意是为撤军?” 法正捋着胡须,说道:“陛下料曹操及其手下兵力如何?”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曹操兵马不下二十万之众,今纵折七军及荆襄兵马,亦有十五、六万之众。合乌桓、南匈奴从兵,倾国之下,尚能出兵二十万。其多骑卒,步卒强健,此水泽之兵不如中国步骑也!” 法正正色颔首,分析说道:“陛下当小觑中国之力,自曹操平河南,已安二十载;其定河北计,中国安有十二载。中国户籍渐丰,兵民渐多。料以正观之,中国倾出兵马,绝不下三十万之盛。” “陛下下江东,拥荆楚,克巴蜀,无岁不战,每岁发役,兵民多疲。今陛下之兵尚不如中国之多,步骑不如中国健强,何敢言以疲师老军胜敌乎?” 襄樊之役持续时间长达一年半,不计粮草辎重,之前随关羽出战的兵马已是师老兵疲。今下士气高涨的不多,唯刘备帐下兵马。但刘备帐下兵马数目远不如曹操之多,否则也不会被曹操压着打。 兵力、战斗力不如曹魏,加上部分兵将士气不高,刘备欲改被动为主动,想着击败曹操则怕是没那么容易。万一被曹操抓住机会,南汉可就吃亏了。 刘备捋着斑白的胡须,思量说道:“孝直所言有理,然曹操知襄樊被朕所下,则是不愿撤军。曹操悬师于北,朕撤军恐是不易。” “襄樊地理,陛下岂能不知。” 法正淡淡而笑,说道:“曹操纵举十万兵围之,亦要临城面江而长叹。若曹操久围不撤,陛下待其兵疲,乘水师而后击,必能大败其军,时宛城可下,许、洛可望也!” 顿了顿,法正说道:“今襄樊被我军所下,故以正观之,曹操亦有撤军之心。具体如何,旬月便能分晓也。” “善!” 刘备迟疑少许,请教说道:“襄樊既克,不知孝直以为下次北伐,可走何道建功?” 闻言,法正皱眉思虑良久,说道:“正有上中下三见,不知陛下是否愿听?” “君请言!” 刘备正襟危坐,伸手请法正讲话。 法正捋须而思,说道:“上策,陛下与霍督合力,倾兵围取攻寿春。寿春城下,西连襄樊,东和淮阴。时豫州无屏,中原可望,陛下将兵复出宛城,中枢惊恐;霍督出兵河南,中原震荡。陛下若能下洛阳,霍督下兖、豫,则曹贼可灭也!” “中策,令霍督为偏军出淮南,陛下将大军破宛城,越熊耳,叩伊阙关,直取旧都洛阳。一战下洛阳,逼贼迁治邺城。时陛下东可望河南,西可连关中。二伐渡大河,时可平天下也!” “下策,陛下逆淅川趋武关,令巴蜀出兵伐关中。二军齐力下关中,时复旧都长安。二伐出宛城,一将出关中,霍督入中原,三军席卷河南,继而北平幽冀,则天下承平也!” 有了襄樊,大军出中路,如诸葛亮昔日江上对所言,可左呼右应,观望中原,复兴汉室。 然法正以上三策说起来简单,但不论哪一条,操作起来都是困难重重。其压力大部分要给到刘备,对刘备的军事才能提出极高的要求。毕竟他要一路大战,击败曹魏各路兵马,才能拿下长安或洛阳。 听着法正的建议,刘备眉头微皱。这上中下三策几乎没啥可取巧的地方,唯一能让他轻松便是上策,与霍峻合兵齐破寿春。然刘备心间对江淮心存顾忌,上次江淮大疫让他印象深刻。 中策,取洛阳看似便捷快速,但他早年去过洛阳,可是知道洛阳有八关,那八关岂是那么容易打得。而且他将率主力与曹操大军面对面厮杀,这难度绝非不小,搞不好容易大败而归。 下策,取武关入关中,加上汉中配合,成功概率不小。但曹魏大军若紧盯着大军,别说入关中,他连南阳都出不了。但说实话,如果能两军齐入关中,拿下关中的概率是真不低。 刘备犹豫良久,说道:“上计,寿春之坚不下襄樊,且更难于襄樊。朕与仲邈合力北伐,终究不成,且连折兵将;中计,洛阳艰险,熊耳难越,若贼兵合击,则大军易败。” “下计,武关狭长,宛城未克,难以西进。然能兵克宛城,得汉中兵马呼应,则可合力破敌,蚕食关中。纵观三策得失,是谓各有利弊,朕深思难决,且容朕归国与诸卿详细商榷。” 别说刘备难以敲定,纵是献出此三策的法正,心中也是犹豫不决。今见刘备决定归国商榷,法正深感庆幸,毕竟他最怕刘备脑热选择任意一条。 “陛下,今襄樊战事将止,当可派遣信使西进东出,知会霍督及翼德将军撤军。以免我军南归,二军轻出被曹操所破。”法正建议道。 “善!” 刘备吩咐左右,说道:“即按法卿所言,下令诏二师回军,言襄樊已下,不宜久战。” “诺!” (本章完) 第479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公元220年,章武二年,建业三年,正月。 自襄樊被刘备拿下,汉魏两军不约而同停下了对抗,转而搭建城防体现。 在曹操的军令下,张郃为了防止被庞统、吕蒙二人合击,从汉水上游北撤至南乡郡的丹水。 吕蒙则率庞德将兵万人而进,拿下汉水流域的筑阳、阴县、武当、酂县四县。 南乡郡地跨汉水南北,其治下是有完整的八县。今下因襄樊失守,汉水被南汉所掌握,则是汉魏各分得四县。 曹操见南乡郡所辖县少,则将武关道的上洛、商县划入南乡旧郡中,仍归荆州所辖。 南汉为与北魏有区别,因所得县邑多在汉水流域,改南乡郡为汉南郡,将襄阳郡的山都县划入汉南郡,其郡守为旧南乡太守廖化出任。 襄阳郡不改旧名,刘备委吕蒙为襄阳郡太守,治襄阳。 章陵郡诸县亦被汉魏瓜分,魏改章陵郡为义阳郡,汉复用章陵郡。刘备念章陵郡为襄阳羽翼,提拔施然出任章陵太守。 在双发停战的半月间,刘备搭建起以襄阳为核心,左章陵,右汉乡的汉水与大洪山防线。而那曹操则是建立起以宛城为核心,左连汝南,西接南乡的夏道防线。 及襄樊稳固后,刘备调庞统、吕蒙二人率兵北上,诸军合部兵力达十一、二万之众,与曹操所统的十三、四万魏军夹湇水对峙。 魏军黄邮大寨前,却见刘封持槊策马,神情张扬,率步骑在寨外搦战。 刘封挽着缰绳,槊指魏营,骂道:“曹操上弑帝后,下屠吏民,篡汉自立,天地不容。今还不速速袒胸乞降,否则天兵发威,必身死而族灭。” “曹贼、奸贼、恶贼,还不出营受死?” 刘封言语毒辣,与手下步骑辱骂曹操,试图激曹操出战。 魏营望楼上,曹操眯着眼眺望营外的汉军步骑,听着言语辱骂之声,脸色虽是平静,但心中那股火气却是难压。 刘封言语辱骂挑衅之下,曹军诸将可没这般好脾气,各个面露怒色。若不是曹操没有发话,他们早就率军杀出营去。 听了半响,曹休沉不住气,愤然说道:“陛下,刘封言语不恭,臣请出兵迎战,斩首破军,以振我军威风。”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庞统、吕蒙已率兵马北上,今刘备兵力不少于我军。今刘封出营辱骂搦战,刘备必在左右设有伏兵。此是为贼诱敌之策,断不可如其意也!” 说着,曹操忍着怒气,就要甩袖而走。 却就在曹操下望楼之时,侍从指着远处的汉营,说道:“陛下,刘备乘车驾出营观望也!” 曹操停下了脚步,手遮阳光,眯眼而望。 却见刘备乘车驾出营,与身侧法正谈笑风生,左右从骑仅数百人,寡有防备。 “陛下,请拨臣三千骑卒,必为陛下擒得刘备。” “刘备出营观阵,陛下遣骑出击必有所得也!” 众将见刘备这般有恃无恐,不少人出声请战。 曹操捋须而思,问道:“子扬可有高见?” 刘晔毫不犹豫,说道:“刘封出营搦战,刘备乘车轻出,皆是为贼诱敌之策。晔所料不差,在贼营周遭必有水贼伏兵。陛下既知贼子奸计,故断不可中其计策。” 话音刚落,却见刘封冷不丁从阵前奔驰到魏军大门前,猿臂舒展,挽弓搭箭。仓促射箭,箭矢虽失精准,但也一箭射到木门上。并在魏卒来不及回击下,刘封大笑归阵,挑衅意味明显。 刘封这般挑衅的行为,让汉军步骑士气大涨,加大嗓门辱骂曹操。 “阉人曹操,可敢出营战小爷否?” “哈哈!” 见状,曹操绷不住了,脸色铁青,骂道:“卖履小儿,使假子据你耶!待我黄须儿来,必斩狗子于马下。” “来人,传军令与任城王,令其率关中步骑南下,容我关西兵至,必破卖履小儿!” 说着,曹操吩咐左右,说道:“调营中强弩至寨前,若有水贼兵马临近挑衅,万箭齐发。” “诺!” 扶木栏下梯前,曹操回头深深地望了眼刘备车驾,心间顿时涌起一股愤恨与惆怅之感。 二十年前,刘备被他杀得东躲西藏,初奔袁绍,后投刘表。寄人篱下,犹如丧家之犬,将不过关张赵,兵仅寥寥数千。 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年后,刘备竟成为他一生之敌。曾经如丧家之犬的刘备,今下不仅坐断南方四州,还敢在他面前这般挑衅辱骂。 站在銮乘上的刘备,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曹操所在的望楼。 虽有数百步的距离,但在这个瞬间,曹刘彼此之间的目光对视着,仿佛要迸发出火花般。 相较曹操的惆怅、懊悔,刘备则是踌躇满志,今下的他已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谋士充室,战将千员,甲士二十万;疆域辽阔,东抵江海,西至雪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陛下!” 见刘备出神而望,法正提醒道。 “嗯!” 刘备回过神来,说道:“孝直,曹操已是识破诱敌之计,可让封儿收兵回营!” “诺!” 虽是定下撤兵的想法,但刘备依旧是不敢松懈,将之前围攻襄樊的兵马北调。趁着己方兵力达到巅峰时,刘备纳法正之策,遣刘封出营搦战,按伏赵、黄二军。 伴随着鸣金声,刘封护送着刘备的车驾归营。 路上,刘封策马至刘备车驾旁,笑道:“父亲,儿今日骁勇否?” 刘备心情甚好,夸奖道:“封儿骁勇武烈,今日箭射营门,是谓胆气出众啊!” 刘封武力过人,无需有疑。昔日刘备能收刘封作为义子,除了有和荆襄士族结亲之意外,其次便是看重刘封的武力。 刘封入军,从刘备左右征战,因表现不俗,初被刘备封为副军中郎将。在筑水之役后,刘备追计过往之功,拜刘封为副军将军。 至于刘封的身份问题,在刘备称帝后,虽封刘禅为太子,但也将刘封纳入宗室籍,拜封县侯,在国中地位崇高。 刘封笑得甚是灿烂,策马奔行,喊道:“为陛下开道!” “万岁!” “万岁!” 在刘封的领头下,左右军士簇拥着刘备车驾高呼万岁。 捋着斑白的胡须,刘备笑道:“孝直,以为封儿何如?” 法正捋须含笑,说道:“副军正值壮年,勇武过人,性刚气盛,是为陛下臂膀尔!” 闻言,刘备微微挑眉,他似乎听出了法正的言外之意。但刘备却也没那么在意,今时的刘封忠于他便好。 回到营寨,刘备将军务交予庞统、法正,他则看望休养的关羽。 距离关羽中箭已过去二、三月,但由于各种原因,关羽的伤势并未治愈。且因那次女装事件,还引得伤口恶化。 幸刘备率兵抵达新野,接管了关羽的兵权。并在刘备的强制命令下,关羽这才静心疗伤。然疗伤归疗伤,但不代表关羽箭伤痊愈。 刘备掀开营帐,得见医师正为关羽箭伤敷药。 医师见刘备亲临,起身行礼说道:“仆拜见陛下!” “免礼!” 刘备凭空虚扶,看着问道:“君侯伤势如何?” 医师犹豫几许,说道:“君侯伤口肉肿难消,且胸骨裂断入体,仆当尽力医治。” “兄长!” “今日战事如何?” 关羽欲从榻上起身行礼,然却被刘备拦下。 “云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刘备握着关羽的手,说道:“今战事甚是顺利,曹操不日将能退兵。” 说着,刘备用那严肃神情,看向医师,告诫说道:“你当竭力医治,断不可有失。” “诺!” 刘备坐到关羽榻侧,宽慰问道:“武汉尚有名医杜度,云长箭伤必能被其治愈。今襄樊已下,云长不如先归武汉疗养?” 关羽奋声而叹,说道:“兄长,何时见弟畏死乎?” 说着,关羽用力捶着床榻,愤然说道:“命属司命,岂是人力所能改?今若不能活,身归武汉莫非能因安乐而活乎?” 刘备甚是心疼,说道:“兄与云长情同手足,今云长有失,则如断兄之手足。曹操不日撤军,汉襄已无战事,云长可随粮船归国疗伤。” “今岁,兄唤翼德归京。及云长治愈,你我三人再饮酒作乐。下次北伐,兄再委重任与云长,你我协力破贼,共图大业!” 自刘备接管新野战事起,他见关羽伤重,多有劝关羽回武汉治伤。关羽盖是耻于襄樊未下,自己却要临阵归京养伤,这让关羽极不情愿。刘备见劝不动关羽,只得准许关羽留营,但却要好好养病。 今刘备见关羽箭伤没有好转的迹象,唯有寄希望于名医杜度的医术,能治好关羽的箭伤。 关羽凝眉微叹,说道:“弟率大军北伐,而今战事未休,却要临阵归国,非我之所愿也。” “方今曹操尚据中国,弟无时不欲灭之。大丈夫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何能卧床亡于儿女子手中邪!” 刘备几近垂泪,说道:“北伐灭曹,非仓促可成之事。云长既有大志,更当养伤康复。” 关羽沉默不语。 (本章完) 第480章父子论寿春 章武二年,春,合肥。 初春之时,暖阳初露,掺以寒气,令人冷暖难言。 清晨,霍峻身着劲服,于亭院内持剑轻舞,挑、刺、撩轮番施展,剑技娴熟,身姿矫健。 近些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霍峻自感身体精力不佳,则开始勤于习剑。非是为了精进剑法,而是为了锻炼身体,期望自己能延年益寿。 半响后,霍峻耍了个剑花,将汉剑归鞘,深吸吐气,结束今日的舞剑。 见霍峻结束舞剑,霍熊将浸湿的巾帕递上,霍范则是顺势伸手接过汉剑。 霍峻擦着脸上的汗水,问道:“士载,今日怎不多休息会?” 自刘备下令巴蜀、汉中撤军,霍范则率所部南撤,昨日才回到合肥。 霍范将剑架在剑格上,笑道:“随军征战已是习惯早起。” 霍峻将巾帕放到铜盆里,笑道:“我初将兵时,便是有这般精力。昔下江东,夜夜多思,唯恐出错。今都督诸将,反而多有空暇。” 说着,霍峻看向霍范,说道:“你不在军中治军,怎至为父这?” 霍范奉上外袍,笑道:“不瞒父亲,今儿至此,不为他事,是为询问破寿春之法?” 霍峻微微挑眉,问道:“士载既欲求破寿春,不知己有何见?” 霍范沉吟少许,说道:“父亲,寿春有江山之险,夏秋雨潦,唯冬季可围城。冬转春来,阴雨连连,土地泥泞,则难屯兵于外。若蓄肥水灌城,则易被贼人所察。” “且寿春临近中原,凡援军十日可至。我军围寿春,贼军不日南下,两军夹城对峙,除破贼大军外,则无破城之望。儿率兵北上寿春,察山水地形,深感寿春之艰险。” 霍峻披上外袍,坐到席位上,说道:“兵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欲破寿春不在其内,而在其外。如士载所言,贼军十日可援寿春,故若能覆其援军,寿春孤立无援,则可轻下也!” 霍峻取下火架上的茶炉,倒入茶盏里,说道:“人与地,常是人为重,地为次。尤其寿春坚城,中国力不虚则难下,故欲下其城,唯毁其军,亡其人,丧其心。” 寿春作为中原的柱石,他因位于南北通行的必经之地而重,故一旦南汉进攻必得到整个北方的支援。 襄樊二城虽如寿春般位处南北通行要道,但就其地形而言,因襄阳在汉在,他是有利于南汉,而不利于北魏。而寿春不同,因淮水不足以成为天险,其地势低洼,常年雨涝,几乎是公平对待南北双方。 经历上次北伐的不成功,霍峻时常思考怎么破寿春。几经推演下来,霍峻认为唯有在寿春打场歼灭战,击溃曹魏大军,方有希望拿下寿春,否则欲破寿春的希望渺茫。 霍范蹙眉而思,说道:“如按父亲这般言语,其所需兵马当是为我大汉倾国之兵。兵不多不足以围其军,兵不精不足以破其军。” “然也!” 霍峻抿着茶水,说道:“若兵力不多,一时难克寿春,或可转取徐州,克下邳,兵抵泰山,再寻机西进,观望河南。” 在这些时间内,霍峻也在思考从江淮北伐的方向。如果他手上兵多,可以尝试寿春;如果手上兵少,可以考虑攻略徐州。 徐州大部分疆域仍在曹魏手中,南汉仅得有广陵郡及下邳郡的一角。如果能打下下邳,拿下东海、下邳二郡,通过搭建防线,可以深治淮东,进而寻机蚕食青徐。 闻言,霍范叹了口气,说道:“如不能下寿春,复兴汉室则是无望。父亲言取青徐之策,兵少则行之困难。疆域愈广,则分兵固守之地愈多。” “呵呵!” 霍峻为霍范倒了盏茶,笑道:“复兴汉室本就是漫长之路,得中原望吴楚易,欲以吴楚进望中原则是难。然事事无常数,励精图治,厉兵秣马,总有饮马大河之时。” 以南伐北本身就是困难之事,历史上刘宋巅峰时期,几乎是拿下黄河以南的区域,但由于己身问题,加上鲜卑兵精,粮草供给困难,最终是草草收场,退到了淮河流域。 且不论刘宋,再观东晋,其疆域不比南汉小,且比南汉还大。但因内部问题,及作战失败,最终北伐无望。 彼时东晋、刘宋面对的还是散装北方,今南汉面对成型的曹魏,能屡次取得出众的成绩,已是不易之事。尤其这次襄樊之战,如果没汉水相助,很可能会如寿春之战,取得小胜,草草收场。 话是这么说,但霍峻却怀有北伐成功的信心。 南汉只要不内斗,保持稳定的发展,以曹魏的国内态势,南汉早晚有机会成功。且不言几十年后的洛水之誓,且看曹操继承人曹丕,及那陇右灭霸马超,不知为何霍峻总有种预感,南汉若能成功北伐,多半要寄希望于他们。 当然霍峻更是知道,如果他与诸葛亮这一代人不能北伐成功,后继者大概率会放弃北伐,转向政治内耗倾轧。甚至会利用北伐谋利,行不轨之事。 见霍范仍有些迷茫低沉,霍峻自信说道:“父年有四旬,征战十余载,下江东,取江淮,破金口,定汉中,所下之地数百城。何不能再下数百城,匡定汉室乎?” 纵观三国之前兵家,得地之众者,除了韩信外,没人比他多,纵是杀神白起也仅得七十余城。 毕竟金口之役,恢复大半荆州;江淮二役,几乎全下江淮;江东数役,得城三有其一。若将交岭城池算上,纵是韩信也没有霍峻多。霍峻仅是不屑将交岭城池算上,毕竟他都没到过交岭前线。 霍范听得霍峻这般言语,拱手赞道:“父亲豪言,范当举兵随之。” “你当勉之!” “诺!” 父子谈话间,侍从趋步来报,说道:“霍督,蒋太守携王孝廉求见。” “让他们入亭!” “诺!” 见霍峻有事要处理,霍范起身告辞,说道:“父亲既有要事,范且先归营理事。” “善!” 少顷,蒋济领着王祥趋步而来,途中还与霍范拱手问候。 “济见过霍督!” “仆拜见霍督!” “且坐!” 霍峻神情和善,打量着琅琊人王祥,见其面容敦厚,衣着质朴,气质儒雅,不由暗自点头。 王祥,字休徵,历史上卧冰求鲤者。其出自琅琊王氏,与日后的东晋耳熟能详的王马共天下的王氏是为同族。 其祖父王仁官至青州刺史,父王融拒公府征辟。在东汉末世时,徐州大乱,王祥带着母亲与弟弟,与众多徐州人般逃难到江东。不同的是,王祥拒不出仕,隐居庐江深山二十载。 今母亲病逝,王祥已无牵挂。在蒋济的征辟下,又有弟弟王览的劝说,王祥方才决定出仕,是被举为孝廉。 招呼蒋济、王祥入座,霍峻说道:“休徵为我治下首位孝廉,此番入京当勿坠我徐州之名。” 孝廉每郡都有名额,江淮自然也有,但是考虑到江淮百姓稀少,人才更是少得可怜,故而江淮各郡从没向武汉推荐过孝廉。今时好不容易从深山里蹦出王祥,不举他为孝廉,还能推举谁? 至于南汉的举孝廉制度如何? 只能说因诸葛亮治国,执行标准远比北魏严苛,凡被地方举为孝廉者,必须要入京,接受尚书台的考核。甚至大部分时候,诸葛亮亲自面试被举为孝廉之人,故而南汉的孝廉含金量甚高。 以至于南汉的孝廉大多数是已被刘备征辟过的士人,有真才实学的人,早些年如徐庶、诸葛瑾、步骘;近些年如蒋琬、杨仪、费祎等后起之秀。 王祥神情谦逊,拱手说道:“祥必不负霍督、府君推举之恩,此番入京,当全力以赴。” “善!”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据信报言,我军已得襄樊,曹操与陛下皆从新野撤军,大军不日将归武汉。不知霍督此番何时归京?” 那日刘封出营挑衅后,因司马懿迁民成功,曹操则率兵撤至宛城。刘备察觉到曹魏迁民,欲发兵争民。然可惜慢了半拍,绝大部分的汉北百姓,被司马懿迁走,得有十五、六万之众。 南汉为了防止北魏骑兵劫掠,便将汉北所剩下的两、三万百姓,南迁过汉水,安置于汉南、襄阳二郡。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及士元率兵归淮,又得陛下传诏,某方可归京。我若归京,则江淮政事当多有劳子通。” “诺!” (本章完) 第481章劫后余生 下辨,汉军大营。 张飞坐在交椅上,脸色愤有不平。帐下赵昂、魏延、王平等人垂首默然不语。 “啪!” 张飞粗大的手掌拍在案几上,气愤说道:“区区上禄小城,竟阻我军数月,当是气煞我也!” 张飞起兵巴蜀四万人,奉命西伐武都,声势浩大,称有十万兵。 奉命坐镇武都的马超,手上兵马仅万余人,得陇右诸郡兵相助,得有两万余步骑。马超自知兵力非张飞对手,决意坚壁清野,利用蜀道的崎岖漫长拖垮张飞的补给线。 马超迁徙下辩军民至武都、西县,任马岱领精兵三千守下禄城,自己则是利用熟悉陇右地形的优势骚扰张飞。 张飞凡分兵围攻下禄,马超则暗藏山野,待军士兵疲,发轻骑蹈之。数月对峙下,张飞不仅没拿下下禄,且还折损不少士兵。 近日张飞下令让部将姚静、郑他包围下禄,他率精兵去打马超,结果马超不和张飞打,而是带着张飞转圈圈,不仅空耗时间,且马岱还出城击破姚静、郑他二军。这让心情本身就气闷的张飞,愈发气恼。 赵昂硬着头皮,说道:“将军,马岱驻守下禄,马超在外呼应。表里呼应,纵我军兵多亦难下之。今汉中发来书信,言襄樊已克,将军可当撤军也!” “撤什么军?” 张飞心情不爽,说道:“不破马儿,绝不撤军!” 众人面面相觑,巴蜀兵马本不如关西兵精,当下被阻下禄数月,再消耗下去,及曹魏援兵至,恐大军有危。 “姚静、郑他二人何在?” 张飞扫视帐中众将,严声说道:“今下被马岱所败,我当要拿他们问罪。” “二位将军或在路上!”吴兰说道:“奉将军命,已命人唤他们回营。” “哼!” 张飞将腰间的马鞭放到案上,显然其是为惩戒姚静、郑他二将。 少许,一名斥候急忙忙地跑入大帐中,惶恐说道:“禀将军,姚静、郑他二将恐归营受将军责罚,已率部下五千余众,临阵叛逃至马超帐下了。” “什么?” 闻言,张飞的眼睛瞪的像铜铃那般大,脸上露出羞恼之色。 “竖子!” 张飞一脚踹飞案几,竹简、笔墨撒了一地,连那案几上都飞到魏延脚下,惊得魏延下意识后退几步。 张飞气得来回踱步,愤怒骂道:“姚静、郑他此二狗贼,今竟敢背弃君恩,临阵叛敌,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余年间,南汉顶着曹操的压力,势力从江东扩张到巴蜀,地有四州之广,属实令人惊叹。然快速扩张下,必然带有不少弊端。 如刘备为了扩张兵力,能与曹操对抗,准许降将复领旧部。之前刘备继任荆楚,刘备准许文聘、张威、黄忠等将领复领旧兵。 刘备打下巴蜀,归降蜀将颇多。刘备除了扒掉少部分将领的兵权,则是令大部分蜀将复领旧兵,归由甘宁、陆逊、张飞、魏延等将统领。姚静、郑他在关羽伐蜀时,便投降南汉,故而准许保留兵马。 二人习惯了刘璋治下的轻法宽治的氛围,对南汉严法厉治的条令非常不习惯。往昔则就有抱怨声,但被陆逊好生安抚下来。 今张飞独自领兵,兼因甘宁病逝,张飞脾气愈发急躁。那时张飞宴请诸将喝酒,庆贺关羽水淹七军,姚静因生病之故,遂没有饮酒。 酒醉的张飞见姚静不喝酒,则是逼他喝酒。姚静内心不舒服,再三婉拒推辞,酒意上涌的张飞生气之下,鞭挞姚静,连那求情的郑他一起打了。 姚静、郑他遂怀恨在心,今被马岱所败,深知张飞性格的他们,畏惧回营后被张飞惩戒,直接率部下将士投靠马超。 张飞瞪大眼睛,喘着粗气,严声说道:“姚静、郑他二将背弃朝廷,投效马贼。若不令其身死兵亡,则人人争先效仿。我欲明日举兵,与那马超决一死战,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众人脸色顿变,当下大军不仅没攻克下禄,且还逼得姚、郑二将投降马超。本就是无法取胜的局面,再强行与马超作战,必然是胜多败少。 吴兰脸色凝重,劝道:“将军,马超深谙陇右地势,之前我军欲与其决战,马超深知我军之利,故避而不战,伏以轻骑袭军,致使战局艰难。今马超已得久战之利,岂会愿与我军速战?” 马超能与曹操打得有来有回,被陇西士人盛赞为布、越之略,岂是无谋之辈。昔汉中山地众多,非是他的主场,败于张飞之手。今张飞主动进犯,来到他的主场,自然会好好招待张飞。 关中之战,马超企图用粮绝之策,逼曹操撤军不成。今复行计策于张飞之上,避而不战,击虚避实,已取得不小胜果。如吴兰所言,马超岂会舍弃自己优势,主动与张飞决战。 “嗯?” 张飞用那骇人的眼神盯着吴兰,大声道:“马儿避战,则就攻克下禄,逼他决战。” “这~” 吴兰不敢与张飞对视,他下意识避让开。 赵昂出列拦住张飞,说道:“将军,今与马儿决战并非不可,仅是陛下已下令撤军。我军再与马超决战,不仅有违陛下之令,且亦引得贼军援兵来救。” “荆襄战事平息,曹操若得知将军逗留陇右,发一军走褒斜,则汉中危矣。将军身受重任,岂能因小事而坏陛下之大业。今下将军当从陛下之诏,率兵归国。当下之耻,今后必当报之。” 赵昂言语算中听,不以战事胜负压张飞,而是夸大曹操的威胁,让张飞感觉到汉中有失,从而劝他撤军。 得有赵昂这般言语,得有失守徐州的前车之鉴,张飞虽还在愤怒生气,但也渐渐恢复了理智。 憋着半响,张飞将帐内火盆踢飞,懊恼说道:“撤军,来日必取马儿首级。” “诺!” 众人深感庆幸,纷纷应声而退。 及众人退下,张飞心间总憋着口气,喊道:“拿酒来!” “诺~” 且不言张飞在大帐中饮酒消闷,赵昂找到王平谈论姚、郑二人临阵叛逃之事。 偏帐内,赵昂捋须感叹,说道:“霍督身在千里之外,竟能料我军之变,实可为神人也!” 王平面露敬佩之色,庆幸说道:“今幸姚、郑二将阵前反叛,若是归营书信外联马超,则我大军有危。” 巴蜀大军出征,霍峻曾修书与赵、王二人,让他们小心军中有变,尤其是张飞酒醉鞭挞将士后,他担心会有因此而作乱。 至于霍峻的理由,他在信中这般表示,蜀将轻佻散漫,难以为大军依仗。今大军出征,张飞若爱鞭挞将士,那些蜀将及部将恐会因此而生怨,让二人多加小心。 当然,霍峻亦给了刘、张二人写了相似的书信,希望让张飞有所防备。张飞大概是这番话听多了,收到信件,清醒时会记着,但一旦酒醉了,则将这些事抛之脑后。 今姚、郑二人临阵反叛之事,被霍峻书信预料中,难免让赵、王二人有所感慨。 赵昂神情忧愁,说道:“昔用兵时,得有陆、甘二君规劝,张将军或能收敛性情。今无陆、甘二君,张将军此番出征,时常饮酒,轻者谩骂左右,重则鞭挞将士,此非是大将之为。” “今番西征,战局不利,受挫于马超,将校叛逃。既有马超骁勇之故,既有张将军因己短而遭败绩。今时归国,昂欲上疏陛下弹劾张将军,请陛下好生告诫张将军。” 赵昂虽是降将,但却是少有的陇右人士。刘备封赵昂为武都太守,再得到陆逊的举荐,赵昂进而升迁为督军,负责协调张飞与诸将的关系。故以赵昂今下的身份,确实有资格弹劾张飞。 王平不太擅长言语,担心说道:“陛下与张将军情同手足,督军欲以此弹劾张将军,恐或有不妥当啊!” 赵昂往嘴里灌了口温水,说道:“陛下虽与张将军情同手足,但却非昏庸之主。若因此而责怪昂,我当错识陛下为人。” 说着,赵昂隔着帐布听见了将士受鞭挞的哀嚎声,示意让王平出去看看。 王平起身出帐瞧了瞧,回帐说道:“张将军醉酒而发怒,正在鞭挞范疆。督军可要出营劝劝张将军?” 王平作为賨人出身,身份卑贱,之前劝阻张飞,可是差点被鞭挞。赵昂身份较高些,张飞或许有顾忌,不敢下手鞭挞。 “范疆?” 赵昂挑了挑眉,说道:“范疆可是与姚静、郑他二人关系匪浅?” “嗯!” 王平点了点头,说道:“范疆常与姚静、郑他、张达等人樗蒲,其技法精湛,常赢得不少钱财。” 常年出征作战,缺少娱乐活动的军队便经常赌博,樗蒲类似后世飞行棋的一种。王平虽然不好赌博,但为融入集体,偶尔会下注几把。 赵昂捋须而思,说道:“范疆气窄而狡猾,非是良善之辈。今姚静、郑他二将反叛,我恐范疆会因张将军鞭挞而记恨,或会可能联络姚、郑二将,蓄意暗反。” 王平皱了皱眉,说道:“范疆追随张将军不短,今为张将军亲信左右,岂会因此而反叛?” 说着,王平犹豫几下,自我反驳说道:“然如督军所言,应当警惕范疆,以免联络马超,突变生事。” “善!” 赵昂点了点头,说道:“今夜是为子均率部巡营,当盯紧范疆。若近日无碍,当是某多忧也!” “诺!” 是夜,星空灿烂,明月悬空。 王平将帐下军士布置好任务,自己则亲率数人在中军周围巡视,凡有人员经过,他都瞄上几眼。 “嗯?” 昏暗的亮光下,王平得见范疆与张达二人正往大营而来,神情间露着紧张。 “范君、张君深夜入营,可是有要事?” 王平立即率人上前,拦住范、张二人,温声问道。 范疆有些紧张,笑道:“今被翼德将军鞭挞,肌肤疼痛难忍,难以入睡。大帐周围有未喝完酒水,特来喝几口,以便休息。” 张达似乎怕人知道,压低声音,说道:“俺觉得口渴,特来偷喝几口酒。” 王平见二人无异样,笑道:“二位当为某留些,断不可独自欢饮。” “好说!” “我给子均留些!” 范、张二人并着肩,笑着与王平分别。王平则是回望送别二人,接着带人继续巡视营地。 二人来到张飞帐前,范疆利用自己是张飞的亲信,以汇报紧急军事为由,轻易入了中军大帐。 大帐漆黑昏暗,唯有一盏油灯在那亮着,张飞躺在榻上,打着呼噜在那沉睡。 范、张二人对视一眼,放慢脚步,压低声响,生怕惊醒张飞。 范疆抽出腰上的匕首,匕刃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 借着微弱的烛光,范疆隔着数步能看见睁眼睡觉的张飞。范疆虽有心理准备,但不争气的心脏却开始狂跳,双腿不由发软。 “你捂着嘴巴,我来割首!”范疆咽了口唾沫,说道。 “好!” “范疆、张达!” 就在二人要上前时,帐帘忽然被人掀开,却是王平带着甲士入帐,高声呵斥道。 突然出现的王平,让恐慌的二人,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 酣睡的张飞直接被吵醒,看着眼前这一幕,先是懵逼了半响,继而看到范疆手上的匕首,似乎反应过来,抽出榻侧的长剑,指向范、张二人。 在众人凝视下,范疆灵光一闪,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将军,疆寻得利刃一把,特献于将军。” 张飞一脚踹飞范疆手上的匕首,骂道:“小贼,俺就知道你与姚静、郑他二人有联络。今日鞭挞你,看来是打对了,竟敢暗害我。” “来人,将二人带下去!” “诺!” 甲士带着二人下去,张飞则向王平了解事情经过。 之前王平拦下范、张二人,询问间感觉些许的异样,他无证据不好妄猜,故而让侍从跟在二人身后。 得知二人径直走向张飞所在的大帐,王平则是立马赶来,当场抓住欲行不轨的范、张二人。 得知事情经过,张飞摸着发凉的脖子,顿感劫后余生,感慨说道:“今时方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若早听兄长之语,则无今下之事尔。” (本章完) 第482章马儿桀骜 张飞逃过一劫,在王平的审问下,范、张双双招供,吐露他们与姚静联合,欲暗害张飞,从而向马超投降的打算。 张飞虽又气又恼,但却也无可奈何,便杀了范、张二人,悬于营门,以儆效尤。 见军中连出动荡,张飞生怕大军再出了问题,被马超所趁,便率大军撤回汉中。 马超率军掩杀数十里,夺得汉军大量钱粮,其心中甚是得意。他不仅向曹操上奏捷报,甚至还写信与张飞,讥讽张飞临阵而逃,不如与他再战几场。 阳平关,城隘府衙。 大堂中,张飞收到马超送来的讥讽书信,已是气得不行,吹须拍案,要找马超再战一场。 相较气呼呼的张飞,陆逊则是心平气和,仔细浏览马超书信。 得知姚静、郑他二将投降马超,坐镇涪县的陆逊,怕张飞有失,特率兵马出剑阁,接应祁山道上的张飞。二人在沮县汇合,徐徐撤回汉中。 “伯言,马超小儿,侥幸胜了一场,竟敢这般言语,当是欺人太甚!” 张飞在堂中踱步,指着那封信骂骂咧咧道。 信上,马超讥讽张飞有名无实,不懂用兵,不懂治军,他能有今下之尊,多是靠刘备的提携。若无刘备提携,他张飞也就是个将五千兵的杂将。 张飞举四万兵出关作战,其行军布阵混乱,进退失序。若非他兵寡将微,他早就大败张飞所部。然他若有四万兵,必能荡平巴蜀,何有张飞逞雄。 陆逊浏览完书信,继而抬头看着恼怒的张飞,心中不禁想笑。 之前张飞多将万来人,超过两万人大军,多是有陆逊、甘宁帮衬。今率四万兵西征,所将部下来源复杂,非纯粹的老兵旧将,属于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虽不至于像马超信中所说无能,但却有不少失误。若是遇见曹操、霍峻高统率的将领,设下点圈套,多半是要大败而归。 陆逊眼睛下移,重新落到书信上。 这封信张飞看到了马超言语的刻薄讥讽,但陆逊却通过这些字词,看到了不甘屈于人下的马超,在那用言语宣泄他的情感,抒发他那胸中大志。 张飞见陆逊望着书信不语,则是凑上前,说道:“伯言可否为某写封信,狠狠驳斥那马超小儿。” “驳斥?” 陆逊放下书信,淡笑道:“为何驳斥?” 闻言,张飞急了,指着书信,说道:“伯言,马超可是在辱没你叔父啊?” “不急!” 陆逊将张飞请到位置上,耐心说道:“马超桀骜不驯,其归降曹操,是为不得已之事。今书信言语,虽是在折辱叔父,但却在为今下而感愤懑。” “嗯!” 张飞将不悦的情绪抛到脑后,重新打量书信,说道:“马儿初为诸侯,因兵败粮绝而降曹操。今曹操委其督治阴平、武都二郡,实为令其专御我巴蜀之兵。今观其书信,深究言语,或有伯言所说之感。” 陆逊捋着短须,儒雅的面容露出玩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放下书信,张飞神情不解,问道:“今马超降魏为将,已无再起之希冀。伯言知马超桀骜,莫非欲诱其降我?” “归降?” 闻言,陆逊笑了几下,露出不以为然之色,说道:“马超桀骜如狼,岂能轻易降之。今若能复诱马超反叛曹操,则当大利我国也!” 他在西北这么多年,与马超接触不少,他觉得用狼来形容马超非常适合。 马超桀骜不驯,不顾亲眷,唯讲利益与武力,从不甘于人下。这也是为什么马超在阴平、武都暗自扩充势力,因为他渴望崛起。 故而让马超当属下,就像让狼看门,不是被狼反噬,便是逐渐成为看门狗,失去进取心,亦丧失了他最锋利的獠牙。 “那以伯言之意可是令马超反叛?”张飞问道。 “然也!” 陆逊沉吟少许,说道:“叔父若是不计马超言语折辱,逊则是亲书与马超,看能否与其攀交一番,深察马儿言行。” “罢了!” “伯言既有大用,俺便不过问此事了。” 张飞虽属于是急性子,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今见陆逊有大用,张飞唯有自我排解,不计旧仇。 “多谢叔父!” “善!” 张飞甚是享受陆逊称他为叔父的感觉,手扶着腰带,趋步出堂。 待张飞走后,陆逊深思一番,持笔沾墨,书文下笔。 信中,陆逊表示他曾闻庞德盛赞马超之能,彼时便心生追慕,可惜两家交兵,让他无法拜会马超。今借此机会,特向马超书信问好。 不仅于此,陆逊还在信中以中立的角度,夸赞了马超击败张飞的盛举,‘少骑驻望,利则蹈之’,果是有彭越、英布之略,如此战术让他甚是敬佩。 寥寥二百余字,陆逊言语谦卑,既无过分推崇马超,又无过分自贬,让人很难心生恶意。 给马超的书信写完,陆逊又提笔给刘备写了封信,询问能否将投降马超的姚静、郑他等十余名将校家眷交予他处置。 不同于北魏将各地家眷留在邺城,南汉则因军区不同,诸将家眷留于不同之地。如巴蜀将领的家眷被留在江州,吴楚的家眷留在武汉。 因刘备仁德之故,纵将领反叛,其留在武汉、江州的家眷,亦寡受到惩处。 之前曾有东吴旧将叛逃到曹操那边,有人请求刘备诛杀其家眷。 刘备则是留而不杀,言将领既敢反叛,他们必然是不在意自己家眷,诛与不诛有何区别? 面对刘备这般言语,南汉诸将虽是感恩戴德,但真想投降叛敌,则就不会心慈手软。今姚静、郑他竟敢叛逃马超,可见他们无多大所畏。 当然马超向刘备索要降将家眷非是欲诛杀,而是准备与马超关系好到一点时候,继而将这些将校的家眷作为礼物送给马超。 两封信写完,陆逊喊来侍从,仔细叮嘱言语,便让侍从把信送出去。 陆逊将笔搁于架上间,时闻赵昂捧着奏疏而来,遂起身相迎。 请赵昂入座,陆逊问道:“不知伟章前来何事?” 赵昂快言快语,递上奏疏,如实说道:“车骑将军出征滥饮酒水,常又在酒后鞭挞士卒,治军不齐,败坏军事。致使将军姚静、郑他临阵率军投降,部将范疆、张达暗连外贼,险坏军国大事。” “今车骑将军败坏军事,昂身为督军,是为督治诸将之责,不敢不报。然车骑将军与陛下情同手足,昂自以人微言寡,不知陆君能否舍私念功,与昂同署姓名与奏疏上。” 面对赵昂请他弹劾张飞,陆逊面容露出难色。 他与张飞关系不错,若将张飞看成刘备之弟的话,陆逊喊张飞叔父完全没毛病。既有这般关系在,加之与张飞交情不浅,今赵昂让他署名弹劾张飞,真就让人非常难办。 赵昂见陆逊犹豫,说道:“陛下草创基业不易,今虽有诸葛丞相执法。然陛下常因喜好而委用他人,功有赏而过无罚,何能谓赏罚分明乎?” “今车骑将军统战兵四万西征,纠合巴蜀民夫则不下十万之众,因己短而遭兵败,军士亡降万余众,是可为之大败。当下不能因此之过,而惩处车骑将军,则何以让诸将信服。” “陆汉中身怀军政之长,又是为陛下所亲近之人,故受领大任。今若因亲友之情,而废国家大事,恐有负陛下之托!” 听闻赵昂这番言语,陆逊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为臣者以国事为重,逊就职以来,自感任深责重,常夙夜忧国。今赵督军是以肺腑相教,逊欣然愿从尔!” 陆逊是否是真从国事出发不知道,但却一点不假。若张飞被调离巴蜀,江州都督之位基本是属于陆逊。 汉中都督区,所辖仅汉中一郡;江州都督区,虽处内地,但却专安巴蜀。 (本章完) 第483章为后事计 建业三年,春,洛阳行宫。 宫殿内炭火灼烧,暖气驱走屋内的寒气;角落釜中煎药,浓烈的草药味充斥殿宇。 床榻上,曹操头扎黄巾,身裹毛袄,半躺在床上,捂着脑袋微微呻吟。 自击退刘、关二人,率军撤回洛阳。因军旅操劳,加上曹仁令他动怒,这让曹操复发头风,本就不好的身体,开始畏寒怕冷。 孙璎将药捧到曹操跟前,柔声说道:“请陛下用药!” 曹操瞥了眼孙璎手上的药,说道:“此药已是无用,不喝也罢!” “这~” 孙璎将药放到案几上,说道:“陛下复发头风,多赖此药治愈,今怎言其无用?” 曹操微叹了下,说道:“此药为华佗所留药方,昔服此药头风可渐愈。然近岁以来,此药渐渐无效,已是难治朕之旧疾。” “那华佗何在?”孙璎问道。 曹操苦笑了下,唯有摇头不语。 曾经他以为天下医师众多,不信除了华佗外,无医师可治他的头风,故愤恨之下,因罪诛杀华佗。然出乎他意料的是,纵他疆域万里,民有千万,能治头风者竟无一人,多是无能庸医。 闻言,孙璎犹豫几下,说道:“那陛下头疾当如何是好?” “无事!” 曹操摆了摆手,说道:“且好生修养几日,看能否好转!” 言语间,侍从趋步来报,说道:“启禀陛下,太子入殿求见。” “宣!” 见曹操有事商讨,孙璎则是行礼告退。 曹丕趋步入堂,与告退的孙璎交错。 望着眼前走来的绝色女子,曹丕眼睛瞬间被吸引过去。女子微熟的风情,芊芊细步间,胸器浑圆,配合高挑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不仅于此,最吸引曹丕的当是眉眼间那抹高冷的气息。 头戴金爵钗没,腰佩翠玉叮当,细步高冷,端是位绝世美人。 见是太子曹丕,孙璎施礼问好,则就抽身拂袖而去。 拂袖间,曹丕似乎嗅到了淡香,淡雅且又迷人,令人忍不住多屏息回味。 曹丕停下脚步,望着远去的孙璎背影,他心底瘙痒难耐,似乎回到了邺城袁氏府上,初见甄姬时的惊艳之感。 然十几年过去了,甄姬年老色衰,且在长期生活下,曹丕已是对甄姬无感。 嗅着口气中残留的余香,曹丕问道:“此女是为何人,我于宫中不曾见过?” “回殿下,此为陛下新纳妃嫔孙氏,吴侯之堂妹,方入宫不久。”侍从垂首答道。 “仲谋堂妹?” 曹丕捋着短须,心中甚是羡慕曹操,暗忖道:“这般女子竟是老父之佳丽,当真可惜了!” 当想到他与孙璎的身份差距,欲求而不可得的现实,这让曹丕心间愈发瘙痒难耐。 “殿下!”侍从见曹丕走神,轻喊了声。 曹丕回过神来,强行抑制心间的杂念,趋步入殿。 得见在侍女服侍下用药的曹操,曹丕恭敬行礼,说道:“儿拜见父皇,试问父皇今下病情如何?” 曹操喝下碗里的药,忍着头疼,说道:“子桓当多是有心了,头风旧疾复发而已!” 说着,曹操靠在软垫上,说道:“魏讽蓄意谋反,子桓处置公允,得保中枢稳固,当是令朕满意。” 由关羽发起的襄樊之战,初破曹仁,后降于禁,加上险失的宛城,中原震荡,洛阳骚乱。 这般背景下,魏讽因为自己姓魏,自以为‘代汉者,当涂高’谶语,指他能替代汉室,故而阴联众人反叛。 然不待魏讽起事,便被曹丕、孙权发现处置。为了不惊扰前线战事,曹丕与众人商议后,决意暂时隐瞒此事,秘密调查魏讽及其党羽。 直到战事分明,曹丕这才将魏讽反叛这件事告诉曹操。曹操得知魏讽反叛后,既因曹丕隐瞒而不满,但也为曹丕顾全大局的作法而感到满意,故而便将魏讽谋反案交予曹丕处置。 曹操轻捶自己的脑袋,说道:“魏讽篡逆之事,不知太子处置如何?” 曹丕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陛下,征辟魏讽者,是为钟廷尉。按律法,钟廷尉宜当罢免官爵。然钟廷尉却是劳苦功高,今因此事罢免钟廷尉,儿恐寒他人之心。” “哼!” 脑袋发胀的曹操,可没什么好心情,说道:“曹仁尚因兵败而被朕免职,何况钟繇乎?今律法不严,安能齐治国家?” 曹操酷爱法家学说,加之其性情冷酷,处理旧部可不会像刘备那般,顾及旧部情面。 见曹丕欲言又止,曹操耐着性子,说道:“今罢钟繇、曹仁二人,众人多言朕冷酷无情。然父年老多病,及子桓上位,则可提拔二人,以来施恩群臣。” “曹仁从军多年,或无大将之略,但却资历深重。居洛阳可保中枢平稳,从军伍能令兵顺将服;钟繇智才决洞,是为中原高材,通敏先觉,门生故吏众多。子桓拔用二人,军政可畅通无阻矣!” 曹操非是那种无远见之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病痛不断折磨他,他心间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死期或许快要来了。故而曹操必须做些事,帮助曹丕顺利继承皇位。 在曹操的细致解释下,曹丕明白曹操的用意,激动说道:“父皇英明盖世,儿才疏学浅,难识父皇深意,当请父皇见谅。” 说着,曹丕将奏疏奉上,说道:“父皇,此疏上皆是为牵连官吏,与魏讽关系或近或远。” “善!” 曹操打开奏疏,瞥了几眼,说道:“荆襄士人若有与魏讽牵连,当以厉法惩处,绝不轻饶。除魏讽外,凡谯郡籍贯旧部,依律惩处,若有死刑,则免其死罪,以后由子桓提拔录用。” “诺!” 曹操浏览间奏疏,侍从来报,说道:“启禀陛下,诸公奉诏已至殿外。” “宣!” 曹操合上奏疏,说道:“太子可在朕侧旁听!” “诺!” 少顷,孙权、刘晔、贾诩等人趋步到曹操榻侧,向曹操父子行礼问好。 曹操挥手示意众人免礼,问道:“近日可有要事发生?” “启禀陛下,马超上奏捷报,言张飞被其所破,贼将姚静、郑他率部归降,斩降万余众。张飞部将张达、范疆暗叛,欲杀张飞归降。然不料张飞有备,张、范事发被杀。张飞畏而撤军,马超率部追杀,得粮辎千余车。” 刘晔将马超的奏疏递到曹丕手中,说道:“我大魏虽在荆襄受挫,但在陇右多有斩获,是役当是重创水贼。晔以为可露布天下,以让士吏庆贺。” 看着奏疏的内容,曹操难得露出笑容,说道:“马儿横强,今令他屯武都据敌,可保关陇无忧也!” 马超桀骜不驯,曹操多有体会。昔马超归降他,曹操曾为如何安置他而头疼。让马超留在关中必然是不能留,囚禁马超于中枢,则又感浪费马超这把快刀。 深思之下,又因局势发展变化,曹操尝试用马超对付汉中,果是成效显著。上次张、陆北伐,马超从阳平关威胁汉中,帮曹休破张飞,取得小胜;今下张飞伐陇右,马超直接利用弱卒寡兵,大破张飞所部,战功显著。 沉吟少许,曹操说道:“下诏,拜马超为左将军,领益州牧,封武都侯;拜其弟马岱为镇西将军,武都太守,封左乡侯;封降将姚静为奉义将军,广汉太守;郑他为归节将军,巴郡太守,归于马超帐下听令。” “诺!” 对于马超,曹操既用之,又暗防之。今时封赏马超的官爵看似尊荣权重,实际上全是虚职,没有一个实权。 将马超的捷报放下,曹操揉着太阳穴,问道:“南汉长于舟舸,逢利则趁水涨而进,不利则乘舟而退,我国深受其扰。近岁以来,国势不振,朕欲用兵而振国威,不知诸卿可有高见否?” 曹操受禅让立国,本想取东三郡扬威,不曾想中计兵败,还赔了个襄樊。今下中原震荡,声势大跌,曹操唯有尽快找回场子,打下点土地,大胜一场,才能重振他的威望。 得闻曹操言语,众人面面相觑,各有神情。没想到襄樊兵败不久,曹操就着急用兵。 “仲谋、子扬、文和?”曹操一一点名道。 贾诩捋须而思,说道:“陛下,水贼依阻山水,舟舸为马,江湖为城。昔居江汉作战,我军寡有取利。今初败襄樊,不宜仓促用武。以臣之见当修养民生为先,讲兵练武,修城治甲。” 曹操沉默不答,显然不满意贾诩所说的话。 孙权蹙眉分析曹操心理,似乎想到什么,说道:“禀陛下,水贼不可仓下,今不如向辽东而用兵。” “辽东名顺暗逆,昔公孙康有大略,北征高句骊,西伐乌桓,东开三韩,辟地千里,威震海外。然公孙康早亡,子嗣不长,弟恭继位治事。公孙恭无远见,为人昏庸无才。” “今陛下欲用兵建功,可遣偏军出辽东,别分一军浮海而进。水陆并行,钱粮诱降,以公孙恭之才略,必闻风丧胆,乞降归附。” “时辽东地有千里,兵民数十万,得之可扬国威,占之可威塞外。辽东兵锐马劲,收之可益国中亏空。” 之前孙权为劝曹操称帝,曾考虑到让曹操向辽东用武,继而称帝开国。然当他深入了解辽东,则发现没那么容易攻打,搞不好容易失败,遂放弃了向辽东用武的想法。 但暂时放弃非是长期放弃,毕竟孙权可是有拿辽东为自己建立军功的打算。在这般之下,孙权花了不少时间了解辽东。 相比公孙康时期,其弟公孙恭远不如其兄,其不仅为人昏庸性弱,且还因疾病问题不能生育。几种因素之下,公孙恭不得辽人人心,是为柔弱之主。如按孙权所说,曹操向辽东用兵,说不准能逼公孙恭投降。 “辽东!” 曹操甚有心动,目光看向刘晔。 盖是感受到曹操咨询的目光,刘晔思虑少许,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公孙氏自汉末据辽东,世官相承,度、康有大志,以海水为带,山岭为阻,自号塞外,威服胡夷。故二人在世,不宜急图。” “然康猝死,及弟恭主事,其暗弱无能,性宽无威,从我中国已久。今若击之,出其不意,发兵亲临,使至劝封,钱爵劳赏,可不劳大军而轻定也!” 曹操深思良久,眯眼摸须,说道:“此事交由仲谋、子扬主持,尽快上呈细略。” “诺!” (本章完) 第484章逐傩治弟 武汉,皇宫。 宫殿大道上,春时大傩(nuo),驱邪祭祀,盛况空前。 ‘方相氏’主舞,着皂衣,披红袍,蒙熊皮,头戴面具,四目凶恶,闪闪有光,凡有人与其对视,则必因恐怖的扮相而多生恐慌。 ‘方相氏’执戈扬盾,领着十二个顶冠兽头的舞者,在奇特的鼓乐声下,挥矛挥铃,舞傩逐疫。 另有一百二十名“倀子”——小童,头戴红帻,着皂青衣,手持大鼗鼓,伴舞呐喊。 大殿前,刘备着礼服而坐主榻,捋白须而笑。霍峻、关羽、诸葛亮、于禁等百官均戴大红帻,分坐左右,观赏傩戏。 自大战结束,庞统回到江淮坐镇,霍峻则奉刘备之命归京。 至于于禁的话,盖是知道无法回到中原,便躺平成为南汉的吉祥物。刘备为了恶心曹操,也不管于禁接不接受,封于禁为安北将军、邺城侯。 故而出入重要场合,于禁常作陪刘备身侧。刘备此举既有厚待于禁之意,又有向群臣彰显自己军功卓著之意。 刘备指着‘方相氏’,笑道:“云长,今舞傩戏幕驱疫,既有为大汉驱灾祈福之意,又有愿云长早日康复。” 盖是关羽知自己箭伤严重,难以被治愈。那日纵管刘备怎么劝,关羽始终不愿先回京。 在大军归京后,名医杜度为关羽疗伤,亦是感棘手。箭伤先是脓肿发炎,炎症侵入肺脏,继而是断裂的胸骨疼痛难合,似乎有位置转移的趋向。 名医不好治疗,为了保佑关羽痊愈,刘备则是举办大傩,希望能为关羽驱邪庇护。 “多谢兄长厚恩,弟不胜受恩感激!” 关羽咳了下嗓子,向刘备拱手致谢,感激说道:“北伐襄樊,兵疲民劳,今日逐傩盛事,弟望兄长身体安康,祝今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是个大有之年。” “哈哈……” 刘备握着关羽的手,志得意满,笑道:“你我兄弟共享乐事。” 说着,刘备看见落寞的于禁,问道:“文则观过中原傩戏,却不知吴楚傩戏何如?” “陛下!” 于禁反应迅速,说道:“中原傩戏多肃穆,荆楚傩戏多灵异,各有千秋,当令人赞不绝口。” 刘备招呼左右说道:“多为于君侯斟酒切肉,切忌不可怠慢。” “多谢陛下!” 见刘备这般厚待于禁,霍、葛等人并无感觉,但席上已有官吏不满。 “或有人将数万之众,兵败归降,今怎敢与诸将并尊,身居他主身侧,荣享尊贵,当是令达诧异!” 断了只手的孟达,见于禁这般受宠,讥讽说道:“我若覆军败卒被擒,唯以死而报恩主,岂敢因贪生恋贵而忘却君恩。” 孟达虽未点名是谁,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于禁,纷纷看向于禁。 在众人的注视下,于禁脸色通红,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 “子度!” 法正轻声提醒,示意孟达别乱说什么话。 “且饮酒!” 刘备笑呵呵,没有受这点小事所影响,举起酒樽,敬向众人。 “多谢陛下!” 霍峻与众人举起酒樽,敬向刘备。 “报!” 诸葛恪呈上书信,说道:“陛下,督军赵昂奏疏到!” 刘备放下酒樽,接过锦盒,拆开观看。 却见是陆逊、赵昂二人上报下禄之战的经过,且还附有弹劾张飞用兵不当的奏疏。 刘备见其奏疏上的内容,眉目微微皱起来。 “兄长,怎么了?” 关羽察觉到刘备神情变化,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问道:“陛下莫非汉中有变?亦或是张将军战事不利?” 刘备将书信压下,闷声说道:“翼德初将大军,不幸被马超所败。姚静、郑他二将率部归降马超,其又因酗酒鞭挞将士,险些被张达、范疆所害,是役出征折损万余众,战兵死伤三有其一,诸将多有怨言。” 得闻张飞险些被害,关羽神情顿变,问道:“兄长,那翼德可有事乎?” “翼德无事!” 刘备吐了口浊气,无奈说道:“倒是有将校联名上疏弹劾翼德,言翼德将兵不法,出征期间酗酒大醉,性情暴躁,常鞭挞将士,故而引得诸将离心,遭致大败,今请朕治罪翼德。” “这?” 闻言,关羽面露难色,想说什么却不好说什么。 按照军中律法,张飞这般可非是小罪,轻则罢免官职,重则治罪问斩。 刘备顾及兄弟之情,不愿大动干戈,故试探众人,说道:“仲邈、孔明,胜败乃兵家常事,今下禄之败,姚静、郑他投敌,岂能全怪翼德将兵不法?”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下禄之败,实如陛下所言,非一人之过。然张将军是为主帅,因饮酒过度,而遭大败,且结怨诸将。今诸将联名上疏,若不惩处,恐难服诸将之口。” “军师!” 关羽见诸葛亮这般说话,唯有看向了刘备。 刘备神情多有犹豫,他知道张飞在这件事上有错,但他实在不忍心惩处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仲邈!” 刘备需要有人支持他,便看向了霍峻。 霍峻见众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心中多是苦笑。 以他治军的手段来说,张飞非掉脑袋不可。然张飞岂能与普通将士相同,而且刘备若有这么果决冷酷的手段,他也就不是刘备了。 当然这与刘备的思想也有关系,南汉虽建立起来,但刘备的思想尚停留在军阀混战期间,不太喜欢用制度讲话,而是喜欢用人情。 人情固然迷人,但治国可不能仅用人情,而是要用律法要保证国家的运转。 “仲邈有何所思?”刘备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峻在思曹操罢黜曹仁,贬为庶民之事。” 闻言,刘备神色大变,震惊说道:“翼德罪不至此!” “峻非此意!” 霍峻放下酒樽,解释说道:“陛下常以兴灭曹操为己任,然曹操执法公允,何陛下岂能不与之同。峻知陛下视翼德为弟,情深义重。然今翼德饮酒兵败事小,若是因陛下纵之,日后坏了性命,则悔之晚矣!” “巴蜀闭塞,蜀人轻佻,与陛下同心者少。翼德身为江州都督,专御巴蜀,当有安抚诸将之责。然翼德反因鞭挞将士而失军心,此当危及大汉基业也!” “今幸姚静、郑他归营降敌,若同傅方交战倒戈,大军必然覆没。陛下既欲兴大汉,当防微杜渐,不可小觑此事。” 这番言语下来,刘备默然无应。他可是知道张飞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非王平及时出现,张飞可能就没了。其事如霍峻所言那般,兵败事小,坏了性命才是大事。 过分宠爱非是爱护,而是害了这个人。 刘备长叹了口气,看向身侧几人,问道:“诸君以为当如何惩处翼德?” 诸葛亮抚扇而思,说道:“翼德将军饮酒兵败,其覆师丧地之大过。今可降翼德将军官职,暂调回武汉。江州都督人选,可由诸将推之,亦可由陛下再委大将。” 霍峻点头应和,说道:“陛下与翼德多年未见,今暂令其归京,不仅可全陛下与其之情谊,亦能视为惩处责贬。” “也罢!” 刘备拍着膝盖,谓关羽笑道:“云长,你我与翼德多年未见,今可让其归京叙兄弟之情也!” “嗯!” 关羽颔首说道:“丞相惩处公允,弟以为可行。” 刘、关也非盲目之人,今张飞犯错,让他回京思过,也符合他们的需求。 刘备思虑少许,说道:“今贬车骑将军张飞为左将军,免江州都督职,令其立即归京反省。江州都督位重不可由众将推荐,可由陆逊迁之。” “汉中都督?” 刘备迟疑几许,说道:“贺公苗自从军以来,治军严整,作战有方。其帐下兵甲精锐,今可令他出任汉中都督,专御关陇。” 贺齐在江东平定后归降刘备,十几年来,南征北战,久历四方,可谓忠心耿耿 平蜀后,刘备特意留贺齐在蜀地任太守,外威汶山羌蛮,内平不从蜀人。故而不论是资历还是战功,贺齐都能胜任汉中都督。 (本章完) 第486章提贤任才 在诸葛亮、霍峻等尚书台高官,讨论州督损益时。 武汉行宫内,刘备盘腿抱膝,与张飞隔案对坐,几上陈列着十几本奏疏。 指着这些奏疏,刘备神情冷峻,责贬说道:“以上奏疏是为弟西任江州都督时,巴蜀官吏所上弹劾奏疏。有言治军过重,有言纵容部下,或是将兵不法。是役伐下禄,饮酒过多,鞭挞军士,致使部下叛乱,当如何解释?” 张飞望着厚厚的奏疏,挠着颌下胡须,尴尬说道:“兄长确有其事,俺不敢争辩!” 见张飞这般神情,刘备忍不住将赵昂的奏疏扔到他身上,大声说道:“徐州因饮酒过多而失,今欲重蹈覆辙乎?” 张飞顺手接过奏疏,忍不住摊开,见是赵昂、陆逊弹劾自己,脸色不太好看,但却又感叹说道:“伟章、伯言二人忠于君事,兄长当可多加重用。” “用不着你说!” 刘备见张飞没恼反而赞美二人,脸色好了许多,一手夺过奏疏,说道:“既知行为不妥,为何不自纠乎?” 张飞神情尴尬,说道:“俺忍不住不喝酒,喝了酒就乱来!” “那罢江州都督之职,贬为左将军心服否?”刘备反问道。 “服!” 张飞连点着头,憨笑道:“江州都督干得心烦,俺早就不想干了。今兄长卸了江州都督,俺欢喜还来不及呢!” 张飞本非都督之才,他经历那么多事,怎会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之前觉得当江州都督位高权重威风,但随着军政事务愈发繁重,早就没了干江州都督的兴趣,仅是碍于除他之外,南汉无人可任而已。 当他得知自己被刘备免除江州都督时,他自感如释重负。相比专御巴蜀,张飞宁可带着一两万士兵作战。尤其是经过姚、郑,张、范二事,张飞愈发认清自己就不是都督一方的大将。 见状,刘备纵心中有气也难生,更不用说他本身就想教训下张飞。 将奏疏合上,刘备问道:“翼德此番受贬回京,有何安排打算?” 张飞为刘备倒茶,笑道:“与大哥、二哥团聚叙旧,抱抱孙子,便是心满意足。若大哥北伐,弟率兵从之。” “云长那边可有探望过?”刘备问道。 “有!” 张飞神情略有低沉,说道:“箭伤难以愈合,二哥都削瘦了很多。” 说着,张飞叹了口气,说道:“前些年,宪和、公佑病故;出征前,兴霸病逝。俺每时想起与他们的过往,心底便是难受。” 刘备默然不语,心中多有悲伤。 他所承受的可比张飞多,他作为南汉的君主,近年来几乎每月都会有人告知他旧部病逝的消息,如夏侯篡、伊籍、邓方、士仁等朝中高官吏员。 初始听闻,他甚感悲伤,但伤心多了,竟也无感。今下除了与他关系深厚之人离世,否则刘备一般很难为之悲伤。 半响后,刘备拍着张飞的肩膀,说道:“今归京有空,多见见那些老兄弟,别到时候他们突然就走了!” “嗯!” 张飞似乎想起一事,说道:“伯言欲诱马超反叛,兄长可是知否?” “已有其奏疏!” 刘备抿着茶水,说道:“伯言所言不无道理,马儿桀骜,今若能诱其叛,则当大有裨益我国。今伯言迁任江州都督,我已将此事全盘交予他。” 话音刚落,诸葛恪迈着步子入堂,小声说道:“陛下,丞相遣人来说,汉襄军务及新设州郡之事,已与诸公商讨完毕。” 刘备从榻上起身,顺嘴问道:“翼德可要同往否?” “不了!” 张飞也从榻上爬起,说道:“俺去探望下二哥!” “好!” 且不说张飞自行前去与关羽叙旧,今刘备领着左右侍从,乘上马车前去尚书台。 尚书台内,诸葛亮与霍、法、孙三人的讨论将至尾声,仅剩官吏委任上,四人有不同见解。 见刘备身披便服,从堂外而入,众人则是起身恭迎。 “臣峻拜见陛下!” “诸君免礼!” 刘备站到主位上,凭空虚扶众人。继而邀请四人与他落座,纵刘备称帝,他亦是维持他的礼士态度。 对诸葛亮、霍峻、法正等朝中高官,刘备非以卿称,而是以君尊称。尤其对霍、葛二人,在大多数情况下,称以表字与君,以示二人地位尊崇。 上朝时,刘备与诸卿坐而论道;军议时,刘备与诸将坐交椅(马扎)论兵。 刘备在能力上,或与刘邦、刘秀比较,有种种不足之处。但论待士之道,刘备绝不逊二刘。 孙氏灭,刘琦亡,二人旧部本就是不好处置,刘备若给过分礼遇,则易助长气势,以为他软弱可欺;若不吸纳他们,或是粗暴对待,则难以收其心。 刘备在吸纳二人旧部上,处理的手段堪比教科书,待遇、人情给到位,配合相对应的政治手段,将二人旧部大部分收入帐下。 纵有少部分不顺分子,不危害他位置的人,他一律不杀,任由他们自行毁灭。凡是有阻拦他治理的人,则就杀一儆百,尽量保持了他作为君主的风范。 当然刘备并非没有问题,如对地方郡县官吏太过苛刻,轻者罢官免职,重则鞭挞砍杀。 然在刘备的拉拢人心下,加上诸葛亮搭建起的行政体系制度,南汉的草台班子才勉强运转起来。 让左右奉上他带来的水果与四人,刘备翻着草拟的疏文,问道:“诸卿所言新州析分,朕以为可想。然不知诸君所研讨新州,可有名乎?” 诸葛亮将橘肉咽下,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新州名称不定,有因江水穿州之故,称江州;或有因汉泽之故,称为郢州。以江州为名,恐与巴地江州相重。以郢州为由,却有名不副实之感。” 郢,楚国之旧都名,其之由来非地名,而是楚人将王所居的城邑称‘郢’。后因楚旧都郢在江陵一带,故而多以郢地称江陵,亦或是楚地。 “郢在江陵,称为郢州不妥。” 刘备思量少许,问道:“若称江州,何以称梁之江州?” “不如改梁之江州为重庆!”霍峻说道。 “重庆?” 刘备满脸疑惑,问道:“重庆之名何来?” 霍峻一本正经,说道:“禀陛下,我大汉是役北伐,得襄樊,可为一喜;今扩设一州,深治吴楚为二喜。重庆者,双重喜庆,可合今下之喜事尔!” 诸葛亮无奈而笑,他发现霍峻有独特癖好,总喜欢改地名。如取名武汉,建公安城,设剑阁关。昔将巴地命名为梁州,也是出自他手。 今为了将新州命名为江州,与众人讨论许久,且还要为梁之江州改名。 刘备揉着太阳穴,没想明白霍峻所说的喜事,与江州有什么关系。 “双重喜庆?” 念着‘重庆’名字,刘备不得不承认霍峻改得名字挺好听,甚是喜庆。 “那江州都督更名为重庆都督?” “也并非不可!”霍峻笑道。 刘备不想在地名上与霍峻过多讨论,说道:“诸公若无异议,则从仲邈之意何如?” 诸葛亮苦笑几下,说道:“陛下,梁之江州以县城称为州,不符地名取改之俗。昔既以江州都督委治巴蜀军事,可变更为巴梁都督,以示其位之尊。” 当时南汉取名江州都督,多是根据其地名而来。今借新设州郡之际,大幅度调整名称,将地名弄规范。 以县称之为州,不仅容易让百姓混淆,且容易让人误解。如汉中都督以郡为名,但江州以县为都督名,这与他们职能辖区相反。 “善!” 刘备将疏文放下,说道:“即日起,更江州为重庆,江州都督更称巴梁都督,新州称为江州。” “诺!” “那江州刺史,治所京师武汉,却不知可以何人为刺史?”刘备问道。 “臣以为诸葛瑾可任!” 孙邵举荐说道:“诸葛瑾有思度,思虑周全。其久治郡邑,多有功勋。且追随陛下甚久,劳苦功高,可以拔用。” 诸葛亮拱手持扇,沉声说道:“陛下,诸葛子瑜体性纯宽,谏而不犯,正而不毅,非治世之能臣。委其治大州,才德不配,任以郡邑治之,是谓人尽其才。” 诸葛亮对待官吏上严苛,尤其对待州刺史的态度。在他眼中州刺史是代中枢治世,如果州刺史执法不严,常和稀泥,必然会让治下官吏出现摸鱼的现象,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诸葛瑾非是说没有才能,但由于他是诸葛亮的兄长,诸葛亮更是不敢提拔重用诸葛瑾,以免被他人所闲话。 “君甚严!” 刘备略有不满,说道:“子瑜多有才能,处世不可不言为公允,性虽宽,但言却正。今不以其为州刺史,何以知其才乎?” “且不见步子山、顾元叹、吕定公,皆委任一方乎?” “君秉持国政,深知人言可畏,但却莫忘举贤不避亲之事乎?”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今迁元直为江州刺史,承明转任益州刺史,梁州刺史由子瑜出任。若子瑜难担大任,则改委他职如何?” 见刘备这般言语,诸葛亮也不好拒绝,说道:“当由陛下做主,然臣有言,子瑜非治世之能臣。治梁州必无承明之政绩,若陛下欲因此而惩,请陛下轻罚臣兄。” “善!” 刘备笑眯眯,说道:“子瑜任梁州刺史,朕且与孔明赌上一赌。” “汉襄、襄阳二督,请陛下委任!”诸葛亮说道。 刘备捋着斑白的胡须,说道:“右将军文仲业,坐镇江夏十余年,恩威贼虏,战功卓著,今可迁为汉襄都督;征西将军吕子明,兵略达人,性情严密,可迁为襄阳都督。” “诺!” (本章完) 第485章增益州督 天阴如墨,阴雨倾泻。这般雨量在寻常城市易在低洼处形成水坑。然在武汉新城中,却因诸葛亮的设计,积水则是顺着排水渠道往江湖里注入。 尚书台前,在霍熊的撑伞下,霍峻踩着马凳下车。 “家主小心雨水。” 霍峻在侍从的提醒下,迈过小水坑,沿着石道走到官府外。 途中,霍熊如往常般不说话,但却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着。 霍峻望着伞外雨滴相连的雨幕,忽然问道:“今雨水已下数日,是否影响春时宿麦收成?” 霍熊撑着大伞,闷声说道:“据阿虎说,宿麦收成无影响,但却因雨水太多,反而对稻禾播种有问题。” “让阿虎多上心,以免因雨水太多致使今岁减产,若有余力则就帮衬下军中孤寡妻儿者。”霍峻说道:“多注意是否有疾苦者,凡若有则当上报与我。” 霍峻不缺钱,光盐场、食邑收入足能保证霍氏衣食无忧。他今下之所以这么问,实际担心百姓今年收成不好。尤其是因从而死难的兵丁家属,他们家中本就丧失劳动力,农业产出受限。今下再因天灾减产,他们的生活恐会愈发困难。 “诺!” 见快到尚书台,霍熊支吾几下,说道:“家主,仆长子去疾十六,粗有文采,仆本想为他寻点事做,但~” 见状,霍峻知晓霍熊用意,想着曾有数面之缘的霍熊儿子,问道:“我记得去疾曾随子华治过学?其学识如何?” 霍熊急忙点头,兴奋说道:“去疾曾侍奉过子华先生,陪同他下郡县劝农。今子华先生因病归家休养,去疾欲出仕。” “让去疾赶赴江淮,去寻蒋太守,言明来意即可。”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蒋太守必能根据去疾才能,为其妥当安排去处。” “那多谢家主!” 霍熊点着头,脸上露着憨厚的笑容。 跟随霍峻近二十年,霍熊很少开口求事。上次向霍峻开口求事,还是数年前为受欺负的小寡妇打抱不平。 今时为自己长子霍去疾的前程再次开口,霍峻甚能理解。考虑到霍熊跟随自己多年的份上,霍峻则是让霍熊去找蒋济,算是照顾下旧部子嗣。 “告诉夫人,今日可能回去得晚!” 走入府衙内,霍峻叮嘱了下霍熊,则就沿着府内走廊穿过堂屋,来到议堂。 此时的议堂大门敞开,清凉的雨水带走台内的热气。 诸葛亮身着锦衣,持扇与尚书台高官谈笑。 得见霍峻入台,诸葛亮与法正、孙邵二人起身而迎。 “霍督!” “丞相!” “法令君!” “孙仆射!” 四人互相问候一番,空出主位与刘备,四人根据地位高低而落坐。 白羽扇微微晃动,诸葛亮端坐席上,说道:“近日以来,或有卿上疏陛下言,自汉室南迁,帝居武昌,则以荆、扬为京师根本所寄,吴越为重镇,下流之兵粮所总;荆楚为险,长江之甲辎所集。” “陛下治武汉,御重而驭轻,以荆、扬为羽翼,汉、淮为前驱,以望中原。昔襄樊握于曹贼之手,武汉是为国门,唯多赖南郡、江夏二郡。今得襄樊,全据汉水上游,陛下依旧郡治分得三郡,以为专御中国贼寇。” “襄樊者,荆楚之旧,西接益梁,与关陇咫尺;北去洛河,不盈千里;土沃田良,方城险峻,水路流通转运无滞。进可以扫荡秦赵,退可以保据上流,屏蔽国门。” “今形势大有不同,荆、扬二州户口百万,地域辽阔,治下城邑众多。为全南汉建制,可拟周之分陕,行益州二分之旧举,荆、扬二州郡县以为新州。” 说着,诸葛亮将抄录奏疏交予三人浏览,说道:“陛下以为此言然也,特委亮与尚书诸公议讨新州郡县。” 此份奏疏来自蜀人张裔,及刘备得胜归朝后,尚书张裔特向刘备上疏,建议刘备可以拆分荆、扬二州。 汉水被南汉掌握,疆域北进数百里,仅剩南阳盆地未入刘备之手。这般之下,武汉已无家门之患,刘备自然无需将荆、扬作为南汉根本,而是可以转化角色,从军事职能转化为政治职能,更加细致治理吴楚。 吴楚疆域太大,崇山峻岭,连江带湖,百姓众多,仅凭二州治理管辖,且不说州刺史权柄大,仅论治理而言,则是统理尤难。故而在众多原因下,刘备采纳张裔的建议,让诸葛亮领尚书高官商量如何拆分荆、扬二州。 孙邵翻着奏疏,思量说道:“丞相,不如仿江淮之地,以汉沔数郡为州,划江北南郡、宜都、襄阳、江夏、汉南、章陵六郡为汉州,荆湘仍为荆州。至此汉沔专御中原,经略河洛,荆州管涉荆蛮,权责可分也!” “除南郡富庶外,汉州余郡疲弊,其疆域狭窄,权重民寡,以六郡设汉州,或有不足。”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然陛下若欲驾重而临轻,设江北为汉州并非不可。且还可分扬州险要,以西陲豫章、庐陵、鄱阳等郡为一州。” “增设二州?” 诸葛亮持扇沉吟,似乎对法、孙二人的建议,多有保留。 法正将奏疏放到案几上,问道:“不知丞相、霍督之见是?” 诸葛亮目光投向霍峻,问道:“霍督是为楚人,从军于吴越,以为汉州、二州之言如何?” 霍峻屈膝坐于席上,说道:“宜都者,荆楚要冲,屏巴锁荆;襄阳者,处汉水中游,是为国之屏障,顺江可至京。今以宜都、襄樊为汉州,则荆楚无险可守,是以山水形势言,汉州不可设,设之则必有患。” 作为江淮战区负责人,霍峻非常清楚,一旦汉州设立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因地处南北对抗的前线,军政一体化属于是必然之事。彼时汉州军政集中于一人,凡有异念,则可挥兵顺汉水而下武汉。 江淮战区的形成属于是南汉发展过程中的独特产物,刘备能允许江淮出现军政一体,但不代表他能忍受不了汉北形成军政一体化。 如历代汉唐统治者,为什么把河东、河内纳入司隶的辖区下,不是因为二河富庶,而是二河拥有威胁京师的地缘条件。 “至于分扬州之郡邑,以豫章、庐陵、鄱阳等郡为新州,不如再合汉昌、长沙等旧郡,拟为新州。” 说着,霍峻停顿了下,补充说道:“峻以为可于吴楚之间,取扬州之豫章、庐陵、鄱阳、建安等四郡;割荆州之汉昌、桂阳、长沙等三郡,合有七郡之数,拟分为新州。” “新州似如匕首刺于荆、扬州之间,京师握雄兵威吴楚,舟舸战舰横贯于江湖,是谓襟三江而带五湖,控湘荆而引瓯越。京师令出,三江五湖不敢不从,荆蛮瓯越恩服汉室。” 荆州最为富庶的两郡,分别是南郡、长沙;扬州富庶的三郡,分别是丹阳与吴郡、豫章。 今所设新州分别割取楚之长沙、吴之豫章,犹如断吴楚半臂。京师拥有威赫吴楚的资本,凡有二地有变动,则可发兵平之。 诸葛亮眉头微松,霍峻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设新州以来保持中枢对地方的威慑,且新州的设立既能满足官吏升迁,亦能帮南汉深化地方地理。 法正提出分别拆分荆、扬二州为四州,或许官吏会满意,但实际上太过稀碎,既不利京师集权,也不利行政效率的展开。 孙邵提出的汉州,用来经略河洛,看似目标远大,但如霍峻所想的那般,随着时间的推移,汉中必然会军政一体化,形成集权的都督区。 今下除非宗室出任汉州刺史,否则无人可以胜任汉州刺史。然张飞无能胜任,关羽卧病于榻,则已无合适人选出任。 诸葛亮轻摇羽扇,思索说道:“霍督所言新州,亮深以为然。从兵者而言,可使京师襟三江而带五湖,控湘荆而引瓯越;从治政而言,建安、庐陵等地蛮越众多,今以京师治之,可劝蛮出山,编户齐民,增扩户籍。” “这般分割荆楚,并非不可!” 孙邵思虑少许,说道:“然欲图河洛,汉沔不可不合力。今留汉沔数郡于荆州,恐因力散而难图河洛。” “亮已有所得!” 摇着羽扇,诸葛亮将心中的规划布置说出,说道:“襄阳至南郡、江夏千余里间,江水穿引,阡陌交通,当可扩护南郡,是以南郡、江夏、襄樊自为一体。” “兵归中枢调度,粮由京师而出,仿江州、汉中旧制。以汉襄都督者,统理汉沔军事将兵;襄阳都督者,军政专委于一人。” 诸葛亮准备利用武汉毗邻汉沔的地理优势,希望将汉襄军事纳入中枢管辖,从而避免汉沔军政一体化。且为了保持地方活力,则允许襄阳都督,如汉中都督那般,一人执掌军政。 但汉襄都督权利职责比江州都督弱,襄阳面临战事时,汉襄都督则需担负起领兵北援的职责,剥掉之前南郡都督拥有治理南郡的权利。 若是按诸葛亮这般布局,汉襄都督看似名头响亮,但其权利弱于江淮与江州两大都督区,需要按京师的指令从事。 法正捋着胡须,问道:“如按这般委任,今关君侯箭伤难以痊愈,汉襄、襄阳二督是由何人出镇?且新州当为何名?州刺史何人可任?” “不急!”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今陛下正接见张将军,且会慢些至尚书台。及陛下临幸,上奏益增州督,再择委良将贤吏。” “来!” 说着,诸葛亮招呼众人,说道:“且商讨新州郡县安排。” …… (本章完) 第486章提贤任才 在诸葛亮、霍峻等尚书台高官,讨论州督损益时。 武汉行宫内,刘备盘腿抱膝,与张飞隔案对坐,几上陈列着十几本奏疏。 指着这些奏疏,刘备神情冷峻,责贬说道:“以上奏疏是为弟西任江州都督时,巴蜀官吏所上弹劾奏疏。有言治军过重,有言纵容部下,或是将兵不法。是役伐下禄,饮酒过多,鞭挞军士,致使部下叛乱,当如何解释?” 张飞望着厚厚的奏疏,挠着颌下胡须,尴尬说道:“兄长确有其事,俺不敢争辩!” 见张飞这般神情,刘备忍不住将赵昂的奏疏扔到他身上,大声说道:“徐州因饮酒过多而失,今欲重蹈覆辙乎?” 张飞顺手接过奏疏,忍不住摊开,见是赵昂、陆逊弹劾自己,脸色不太好看,但却又感叹说道:“伟章、伯言二人忠于君事,兄长当可多加重用。” “用不着你说!” 刘备见张飞没恼反而赞美二人,脸色好了许多,一手夺过奏疏,说道:“既知行为不妥,为何不自纠乎?” 张飞神情尴尬,说道:“俺忍不住不喝酒,喝了酒就乱来!” “那罢江州都督之职,贬为左将军心服否?”刘备反问道。 “服!” 张飞连点着头,憨笑道:“江州都督干得心烦,俺早就不想干了。今兄长卸了江州都督,俺欢喜还来不及呢!” 张飞本非都督之才,他经历那么多事,怎会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之前觉得当江州都督位高权重威风,但随着军政事务愈发繁重,早就没了干江州都督的兴趣,仅是碍于除他之外,南汉无人可任而已。 当他得知自己被刘备免除江州都督时,他自感如释重负。相比专御巴蜀,张飞宁可带着一两万士兵作战。尤其是经过姚、郑,张、范二事,张飞愈发认清自己就不是都督一方的大将。 见状,刘备纵心中有气也难生,更不用说他本身就想教训下张飞。 将奏疏合上,刘备问道:“翼德此番受贬回京,有何安排打算?” 张飞为刘备倒茶,笑道:“与大哥、二哥团聚叙旧,抱抱孙子,便是心满意足。若大哥北伐,弟率兵从之。” “云长那边可有探望过?”刘备问道。 “有!” 张飞神情略有低沉,说道:“箭伤难以愈合,二哥都削瘦了很多。” 说着,张飞叹了口气,说道:“前些年,宪和、公佑病故;出征前,兴霸病逝。俺每时想起与他们的过往,心底便是难受。” 刘备默然不语,心中多有悲伤。 他所承受的可比张飞多,他作为南汉的君主,近年来几乎每月都会有人告知他旧部病逝的消息,如夏侯篡、伊籍、邓方、士仁等朝中高官吏员。 初始听闻,他甚感悲伤,但伤心多了,竟也无感。今下除了与他关系深厚之人离世,否则刘备一般很难为之悲伤。 半响后,刘备拍着张飞的肩膀,说道:“今归京有空,多见见那些老兄弟,别到时候他们突然就走了!” “嗯!” 张飞似乎想起一事,说道:“伯言欲诱马超反叛,兄长可是知否?” “已有其奏疏!” 刘备抿着茶水,说道:“伯言所言不无道理,马儿桀骜,今若能诱其叛,则当大有裨益我国。今伯言迁任江州都督,我已将此事全盘交予他。” 话音刚落,诸葛恪迈着步子入堂,小声说道:“陛下,丞相遣人来说,汉襄军务及新设州郡之事,已与诸公商讨完毕。” 刘备从榻上起身,顺嘴问道:“翼德可要同往否?” “不了!” 张飞也从榻上爬起,说道:“俺去探望下二哥!” “好!” 且不说张飞自行前去与关羽叙旧,今刘备领着左右侍从,乘上马车前去尚书台。 尚书台内,诸葛亮与霍、法、孙三人的讨论将至尾声,仅剩官吏委任上,四人有不同见解。 见刘备身披便服,从堂外而入,众人则是起身恭迎。 “臣峻拜见陛下!” “诸君免礼!” 刘备站到主位上,凭空虚扶众人。继而邀请四人与他落座,纵刘备称帝,他亦是维持他的礼士态度。 对诸葛亮、霍峻、法正等朝中高官,刘备非以卿称,而是以君尊称。尤其对霍、葛二人,在大多数情况下,称以表字与君,以示二人地位尊崇。 上朝时,刘备与诸卿坐而论道;军议时,刘备与诸将坐交椅(马扎)论兵。 刘备在能力上,或与刘邦、刘秀比较,有种种不足之处。但论待士之道,刘备绝不逊二刘。 孙氏灭,刘琦亡,二人旧部本就是不好处置,刘备若给过分礼遇,则易助长气势,以为他软弱可欺;若不吸纳他们,或是粗暴对待,则难以收其心。 刘备在吸纳二人旧部上,处理的手段堪比教科书,待遇、人情给到位,配合相对应的政治手段,将二人旧部大部分收入帐下。 纵有少部分不顺分子,不危害他位置的人,他一律不杀,任由他们自行毁灭。凡是有阻拦他治理的人,则就杀一儆百,尽量保持了他作为君主的风范。 当然刘备并非没有问题,如对地方郡县官吏太过苛刻,轻者罢官免职,重则鞭挞砍杀。 然在刘备的拉拢人心下,加上诸葛亮搭建起的行政体系制度,南汉的草台班子才勉强运转起来。 让左右奉上他带来的水果与四人,刘备翻着草拟的疏文,问道:“诸卿所言新州析分,朕以为可想。然不知诸君所研讨新州,可有名乎?” 诸葛亮将橘肉咽下,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新州名称不定,有因江水穿州之故,称江州;或有因汉泽之故,称为郢州。以江州为名,恐与巴地江州相重。以郢州为由,却有名不副实之感。” 郢,楚国之旧都名,其之由来非地名,而是楚人将王所居的城邑称‘郢’。后因楚旧都郢在江陵一带,故而多以郢地称江陵,亦或是楚地。 “郢在江陵,称为郢州不妥。” 刘备思量少许,问道:“若称江州,何以称梁之江州?” “不如改梁之江州为重庆!”霍峻说道。 “重庆?” 刘备满脸疑惑,问道:“重庆之名何来?” 霍峻一本正经,说道:“禀陛下,我大汉是役北伐,得襄樊,可为一喜;今扩设一州,深治吴楚为二喜。重庆者,双重喜庆,可合今下之喜事尔!” 诸葛亮无奈而笑,他发现霍峻有独特癖好,总喜欢改地名。如取名武汉,建公安城,设剑阁关。昔将巴地命名为梁州,也是出自他手。 今为了将新州命名为江州,与众人讨论许久,且还要为梁之江州改名。 刘备揉着太阳穴,没想明白霍峻所说的喜事,与江州有什么关系。 “双重喜庆?” 念着‘重庆’名字,刘备不得不承认霍峻改得名字挺好听,甚是喜庆。 “那江州都督更名为重庆都督?” “也并非不可!”霍峻笑道。 刘备不想在地名上与霍峻过多讨论,说道:“诸公若无异议,则从仲邈之意何如?” 诸葛亮苦笑几下,说道:“陛下,梁之江州以县城称为州,不符地名取改之俗。昔既以江州都督委治巴蜀军事,可变更为巴梁都督,以示其位之尊。” 当时南汉取名江州都督,多是根据其地名而来。今借新设州郡之际,大幅度调整名称,将地名弄规范。 以县称之为州,不仅容易让百姓混淆,且容易让人误解。如汉中都督以郡为名,但江州以县为都督名,这与他们职能辖区相反。 “善!” 刘备将疏文放下,说道:“即日起,更江州为重庆,江州都督更称巴梁都督,新州称为江州。” “诺!” “那江州刺史,治所京师武汉,却不知可以何人为刺史?”刘备问道。 “臣以为诸葛瑾可任!” 孙邵举荐说道:“诸葛瑾有思度,思虑周全。其久治郡邑,多有功勋。且追随陛下甚久,劳苦功高,可以拔用。” 诸葛亮拱手持扇,沉声说道:“陛下,诸葛子瑜体性纯宽,谏而不犯,正而不毅,非治世之能臣。委其治大州,才德不配,任以郡邑治之,是谓人尽其才。” 诸葛亮对待官吏上严苛,尤其对待州刺史的态度。在他眼中州刺史是代中枢治世,如果州刺史执法不严,常和稀泥,必然会让治下官吏出现摸鱼的现象,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诸葛瑾非是说没有才能,但由于他是诸葛亮的兄长,诸葛亮更是不敢提拔重用诸葛瑾,以免被他人所闲话。 “君甚严!” 刘备略有不满,说道:“子瑜多有才能,处世不可不言为公允,性虽宽,但言却正。今不以其为州刺史,何以知其才乎?” “且不见步子山、顾元叹、吕定公,皆委任一方乎?” “君秉持国政,深知人言可畏,但却莫忘举贤不避亲之事乎?”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今迁元直为江州刺史,承明转任益州刺史,梁州刺史由子瑜出任。若子瑜难担大任,则改委他职如何?” 见刘备这般言语,诸葛亮也不好拒绝,说道:“当由陛下做主,然臣有言,子瑜非治世之能臣。治梁州必无承明之政绩,若陛下欲因此而惩,请陛下轻罚臣兄。” “善!” 刘备笑眯眯,说道:“子瑜任梁州刺史,朕且与孔明赌上一赌。” “汉襄、襄阳二督,请陛下委任!”诸葛亮说道。 刘备捋着斑白的胡须,说道:“右将军文仲业,坐镇江夏十余年,恩威贼虏,战功卓著,今可迁为汉襄都督;征西将军吕子明,兵略达人,性情严密,可迁为襄阳都督。” “诺!” (本章完) 第487章且待老贼死 四月,洛阳行宫。 殿内灯火昏暗,空气中充斥着草药味。 釜中药汤翻滚,孙璎打开釜盖,见草药已至沸腾,弄了条湿巾护手隔热,继而抓起釜耳,将药汤倒入漆碗当中。 “太子!” “太子!” “药房污秽,太子不可慎入。” 呼喊间,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曹丕推门闯入煎药的侧殿中,侍从在其身侧紧随。 孙璎捧着漆碗,施礼柔声道:“仆拜见太子殿下!” 见到佳人孙璎,曹丕不由微正了下衣冠,笑道:“孙美人安好!” 曹操称帝开国,后宫设有五等级,即夫人、昭仪、婕妤、容华、美人。因入宫不久,孙璎受封美人。 孙璎捧着药碗,脸颊泛红,说道:“太子贵胄,不知入药房有何要事?” 曹丕入殿上前,走至美人跟前,说道:“陛下患病,孤为太子当亲侍药石。” 说着,曹丕用那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孙璎那娇艳的面容,问道:“试问美人,不知陛下药汤是否煎好?” “在着!” 孙璎不畏曹丕炙热的眼神,抬起天鹅颈,迎面而上,那双水灵的眼眸,格外的动人。 曹丕心弦被拨动,不由以取药碗为掩护,故意伸手去触碰孙璎的柔荑。 柔滑、冰凉、白嫩,这是曹丕触碰后的第一感觉。 孙璎感受着火热的手掌,脸颊泛起红晕,主动将药碗送到曹丕手上,则就顺势抽出柔荑。 “尚有他人,请殿下自重。”孙璎压着声音,带着羞恼的语气,说道。 说着,孙璎迈着细步而行,柔声说道:“太子既已取药,当早离药房污秽之所。” 曹丕嗅着那勾人心跳的香气,转首回望,却见孙璎的背影愈发曼妙,腰胯如水蛇,似乎在引诱着他上前,这让他心间愈发火热。 “尚有他人!” 曹丕想着这番话,心中绮念顿生,暗忖道:“那若是没人呢?” 孙璎刚刚那番言语是为何意? 莫非其有意于我? 就在曹丕幻想间,侍从至殿外,喊道:“太子,今诸公与两位殿下已到,陛下请太子速至!” “善!” 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曹丕想着正躺在病床上的曹操,强行抑制住心中绮念,自忖道:“且忍数月,及老父去世,那孙璎迟早归孤所有!” “且忍!” 在杂乱的心思下,曹丕端着药汤前往寝殿。 寝殿内,曹操头扎黄锦,躺在榻上,脸色多有憔悴。 此次头风出乎意料,一个多月没痊愈,而是长期疼痛,且伴随着各种病症复发,一直在折磨着他。 隐约间,曹操似乎已能猜到自己的寿命将至,提前写下终令,言天下尚未安定,不必依照古法服丧。各地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有司各领其事,不必为他服丧。 今召见诸卿多为他身后事所盘算,且再细议征讨辽东之事。 “陛下,太子取药已回。”侍从说道。 言语间,曹丕穿过诸卿端着药碗,快步走到曹操榻前,说道:“请父皇用药!” 曹操忍着头疼,起身靠在软枕上,说道:“太子有心了,且将药放在案上。” “诺!” 靠在枕上,曹操长吐了口浊气,问道:“仲谋、子扬,征讨辽东可有详细方略上呈?” “有!” 孙权将奏疏呈上,说道:“启禀陛下,臣与刘侍中详探辽东虚实兵马,得言辽东兵有三万余众,骑有万余,步有两万余众。今欲取之,宜当发水陆二军,正奇呼应,则可兵克辽东。” 曹操摊开奏疏,浏览几眼,说道:“昔朕兵至辽西,因兵粮不济,难以东征,遂无奈撤军南返。朕多闻辽东以辽泽为艰险,故欲得辽东,非渡辽泽不可。今征辽东,朕不为粮草而忧,却为辽泽难渡而愁。” 刘晔从人群中出列,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辽泽非天险,其能与中原通,则必有大道。陛下任上将率兵,及以奇策渡辽泽,兵临襄平,敌心多畏。且遣偏军浮海而进,乐浪、带方二郡可平。时腹背受击,公孙恭无死斗之心,其必献地而降也!” 曹操合上奏疏,说道:“偏军浮海而进,恐无舟舸可用?” “禀陛下!” 孙权拱手答道:“陛下可收冀、青、徐三州舟舸,佯称南征之用。实则聚于海滨,遣善水将校将五千海民而进,收乐浪、带方二郡,及出佯兵以威襄平,以为呼应幽燕大军。” “辽东臣服中国已有十余年,寡有戒备之心。兵法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陛下出奇兵而击辽东,敌寇不备无御,四郡顷之可降。” 孙权虽兵略不强,但他胜在能听人话。刘晔作为善谋之士,与孙权探讨军略时,曾详细分析过敌我的力量对比。 历史上,辽东公孙氏共有四代领导人,首位公孙度,割据辽东郡,曾试图参与中原争霸,在青州设有营州,威震辽东,出入如天子,是为枭雄般的人物。 公孙度病故,长子公孙康继位。公孙康曾欲趁曹操不备,率四万步骑突袭邺城,因各种原因,加上凉茂的劝谏,公孙康放弃突袭邺城的想法。 无力向中原外扩,公孙康则转向征服高句丽、三韩,降民夷数万,恢复东汉在朝鲜半岛上的统治。 二代目公孙康去世,三代目公孙恭上位,因公孙康旧部多,己性情柔弱,公孙恭长期在整合内部力量,向曹魏毕恭毕敬地称臣。且放弃了公孙康时期的政策,与南汉保持疏离。 四代目公孙渊,与孙权多次拉扯的男人,则因野心膨胀被司马懿所斩。 曹魏今下突袭辽东,几乎是不讲武德偷袭,欺负公孙恭性柔,忙于政治内斗,且对曹魏态度恭顺,无称王扩张野心。从双方形势来看,这比历史上司马懿千里征辽东轻松,战争难度更为简单。 曹操忍着头疼,尽量保持他的理智,思考刘、孙二人提出的方略。 他之所以要打辽东,非是病急乱投医,而是几番汉魏对峙下来,魏在南方多有失败,需要新的战功重振威名,帮助曹丕好上位。且辽东兵民数量不少,不仅能供给钱财辎重,亦能迁徙百姓至中原,补充曹魏的兵力。 依照出其不意的战术来看,公孙氏缺少防备,一旦曹魏大军渡过辽泽,兵临襄平城下,成功平辽的概率非常高。 脑袋发胀,曹操揉着太阳穴,问道:“文和以为仲谋、子扬二人计策何如?”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行。然出征辽东之将士,当选以良将勇士;浮海辽东者,非熟知水性不可。”贾诩说道。 “善!” 曹操定下决心,说道:“传令以越骑将军曹彰为主帅,左将军张郃为副帅,曹休为领军,杜袭为督军,刘晔为军师,督度辽将军阎柔,虎牙将军鲜于辅二人出辽东,发幽州及乌桓兵马,北讨辽东。” “加孙权为横海将军,督治水师,从征辽东。” “其余诸卿竭力供给军粮,不得有误!” 纵有曹仁前车之鉴,但让张郃独自领兵,曹操是真不放心。深思几番,曹操决定让儿子曹彰为主帅,让张郃打副手。 “臣等谨遵诏令!” 曹彰闻之大喜,与榻前众人跪地应声。 聊了几下,曹操则让众卿退下,唯独留下曹丕、曹植、曹彰三子。 曹丕依旧是恭顺的神情,端着已凉透的药,说道:“父亲,容儿让人去热下汤药!” “不必了!” 曹操伸手端起药碗,一口将药饮下。感受着汤药的苦涩,让曹操精神了许多。 曹操将糖放入嘴里,以为去掉汤药的苦味,问道:“可知为何将你三人留下?” “儿不知!”曹彰摇头说道。 望着眼前出众的三子,曹操露出慈爱之色,感叹说道:“朕所生诸子众多,然成器者,不过昂、冲及你等三人。昂儿性情淑均,随朕伐宛城,战没沙场;冲儿天资聪慧,智慧过人,不幸早夭。所幸你等三人长成。” “你等三人各有所长,是为一时之高俊。子桓通政,理事通畅;子建长文,文采非凡;子文善武,力能搏虎。” “朕起兵时,所赖者多是宗兄族弟。无众人辅佐,则无我曹氏之荣。今唤你三人至榻前,非是他事,唯望子桓统顺国事,善待子建、子文,以为臂膀,内修国政,外御强虏。” 曹操看向曹丕,问道:“不知子桓以为如何?” “植弟、彰弟是为丕手足骨肉,岂会相害乎?” 曹丕心间多是不愿,但碍于曹操威望,作出子兄恭的神情,说道:“请父亲放心,丕必当善待诸位弟弟。” “好!” 曹操露出笑容,对曹丕这番回答甚是满意。 招了招曹彰上前,曹操叮嘱说道:“之前北伐乌桓,初展身手。然辽东非乌桓,其兵多将广尤胜乌桓。今受命出征,当谨记居家为父子,出征为君臣,败则以王法从事,胜则拜官受荣。今子文征辽东,宜当采纳左右建言,谨慎用兵。” 曹彰身材魁梧,拱手笑道:“请父皇放心,彰必率军士破辽,为我大魏安境宁边。” 曹操伸手抓住曹彰的黄须,谓曹丕笑道:“黄须子,为我曹家之魁首。父本欲用黄须子征平天下,然大事难成,黄须子可为子桓之冠军将军也!” 曹丕哈哈大笑,主动握住曹彰的手,说道:“父亲得有彰弟,何愁辽东不平!” 曹彰与曹丕的关系尚可,二人暂无明显的利益冲突。上次曹彰北伐乌桓归国,曹丕还教曹彰怎么回答让曹操开心。 “善!” 曹操继而拉过曹植,说道:“昔前汉孝文皇帝,留次子镇梁国,长子继帝位。子建才学著世,才高梁王。子桓若能不计前嫌而拔用,当能为太子安治国事。” 曹丕内心膈应,但畏惧曹操,唯有露出笑容,拱手说道:“子建才学著世,儿得子建相助,必能令大魏文风大盛。” “弟必欣然相随!”曹植勉强答道。 或许看出了曹丕、曹植的虚假言语,曹操神情多有惆怅,不禁想着自己的愚蠢。曹彰与曹丕无夺嫡之事,尚能共存。然曹植以曹丕的关系,岂能与曹丕和睦共处,唯有希望别手足相残了。 想通了这些,曹操兴致大减,说道:“为父累了,你等三人且先退下。” 虽不知曹操为何态度大变,但三人依旧从命出殿。 (本章完) 第488章白、韩熟强? 章武二年,夏。 太阳高升,阳光明媚,驱散了持续多日的阴雨天气, 骠骑大将军府上,侍从们或抬着受潮的漆具物件放到大院里晒,或将蜀绸缎高挂晾干。众人往来穿梭,在步练师指挥下打扫庭院房屋,将沙土清理出去。 霍峻身袭单衣,穿着木屐,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抬头望着耀眼的太阳,不由眯起了眼睛,感受太阳的温暖。 自三月开始,如霍峻所担忧那般,因雨水连绵不绝,长江洪水泛滥。四月,京师武汉遭洪水所害,周围农田被淹,溺死上千人。直到近日因雨停缘故,洪水才渐渐退去。 四月那场水灾,不仅将津渡港口淹没,更将周围数万亩良田淹没,洪水冲入大量百姓家中,亦淹到霍峻府上。 农田虽被洪水淹没,但值得庆幸的是,农田上种植之物多是水稻。水稻不畏洪水,只要排水及时,便能将稻苗抢救回来。 今洪水退却,太阳出来,众人才开始处理受潮物件,尽量减少损失。 “母亲!” 霍弋踩着木屐,往府内跑来,喊道:“外面有百姓因洪水之故缺粮,向我府求粮救济,当出粮救否?” 闻言,步练师端着花盆出来,三旬有余的步练师,纵颜色过人,有倾城之容,但今下眼角已生皱纹,肌肤不负十八之娇嫩。 “出什么粮救济?” 步练师瞪了眼霍弋,说道:“京师重地,灾后私救,不怕落人口舌吗?” 霍弋嘿嘿笑着,说道:“儿仅是不忍心!” “走开!” 步练师将挡路的霍弋喊开,说道:“诸葛丞相早知洪水淹城,岂会无人安排救济?” 见步练师有事要忙,不搭理自己,霍弋寻上晒兵书的霍峻。 “何事?” 霍峻瞥了眼与自己齐肩高的霍弋,问道:“不和太子一起,归家干甚?” 霍弋帮助霍峻晒书,说道:“太子与陛下一同下访采风,儿不便同往则就回府。” 说着,霍弋想起什么事,说道:“大人,关君侯近日病情加重,今可要上府探望?” “嗯?” 霍峻将巾帛贴在木板上,皱眉问道:“何时之事?” “昨日,我于宫中听太子所说,言关君侯欲上马操练,不料掉落马下,今胸涨难闷,所遗箭伤势愈发严重。”霍弋说道。 霍峻蹙眉微叹,将手中最后一幅巾帛贴到木板上,说道:“今关君侯患病,为父前去看望下。家中若有紧急之事,前往关府知会便好。” “诺!” 霍峻换了套干净的外袍,穿上布靴,乘马前往关羽府上。 阴雨连绵,阡陌街道多被洪水所淹,今洪水虽退,但霍峻一路上依旧可见洪水遗留的痕迹。且如步练师所言,诸葛亮早有安排人手救济,沿途多是维护秩序的士卒及负责赈济灾民的官吏。 不一会,霍峻领着左右从骑至关府,让人通言拜见关羽。 之前,霍峻与关羽皆作为都督大将,自刘备称王之后,二人便不曾见过。直到关羽因病归京休养,霍峻念及关羽病情,与同僚一起上门拜访过一次。 今上门拜见关羽,属于霍峻私下二次拜访关羽。 有上次的拜访,关府侍从得知霍峻身份,当下急忙通知关平。在关平的引路下,霍峻得以见到卧榻休息的关羽。 相较上次相见,霍峻却发现今下的关羽已无往昔魁梧之身形,取而代之的是削瘦的身躯。黑白参差的髯须,也已变成斑白。且脸上还因从马背上摔下,从而留下的擦伤痕迹。 霍峻入了屋,朝着下榻的关羽行礼,拱手说道:“峻闻将军身体不爽,今特来看望将军。” “仲邈!” “咳咳!” 见到前来拜会的霍峻,关羽为了保持仪态,尽量从榻上起身,期间不断在咳嗽。关平上前为关羽轻捶背部,方才让关羽舒缓气息,舒服许多。 “将军若身体不便,可卧榻休息,不必起身。”霍峻说道。 “不必!” 关羽从榻上坐起,披上外袍,在关平的搀扶下,来到外堂坐下。 关平为霍峻端上茶水,说道:“霍督,家父身体不爽,起动不便。今若照顾不周,还望见谅海涵。” 霍峻伸手接过茶盏,关切问道:“数日未见,将军病情怎愈发严重?” 关平想说什么,则被关羽伸手阻止。 “无事!” 关羽尽量端坐身姿,说道:“羽病情久治不愈,当有劳仲邈挂念!” “将军是为国之大将,宜当多保身体。” 霍峻让侍从奉上人参,说道:“辽东人参,滋补血气之物,是为峻心意。将军若不嫌弃,可煮为药汤服用。” 说着,便让侍从交给关平。 关羽看了眼须长体黄的人参,拱手谢道:“多谢仲邈赠礼。” “区区小礼,不成敬意!”霍峻说道。 关羽喝着茶水,咳嗽几下,说道:“羽近日来所读兵书不少,纵观兵学大家战功赫赫,古来战国用兵之强莫过白起、李牧、王翦、廉颇、吴起等寥寥数人。助高祖平灭天下,独推韩信、彭越、英布三将。” “而仲邈畅晓兵学,著书立说,是为天下之名将。羽心存有一问,不知仲邈能为羽解否?” “关将军请言!” 关羽微捋着髯须,说道:“先秦战国诸多名将中,论战功之显赫,羽以为武安君白起是为魁首;高皇帝扫平天下,建汉家之基业,三将之中独推韩信功高名盛。然不知仲邈以为白、韩二人孰强?” 闻言,霍峻露出深思之色,问道:“云长以为白、韩孰强?” 关羽笑了几下,说道:“韩信用兵飘逸,声东击西,助高祖还三秦。奇渡大河,速下安邑,灭魏破代;背水一战,破井陉,灭赵降燕;潍水淹敌,斩龙且,兵下齐国。与高祖合兵,兵围项羽,四面楚歌,覆楚兴汉。” “料观白起虽有伊阙破联军,水淹鄢郢,长平破赵。然观一生之功,下城七十余座,虽有不世之功,却难及韩信。” 霍峻放下茶盏,笑道:“韩信之所以下河北诸国,多因高祖与项羽角力于荥阳。无高祖牵制重兵,韩信何以无后顾之忧,连灭河北诸国乎?” “白起,从军戎伍,伊阙一战,以半数之师,覆败韩、魏联军;鄢郢之战,将数万之兵,深入楚境,水淹鄢城,兵破西陵,饮马长江;华阳之役,白起长驱精兵破赵、魏。长平是役,将覆赵国。故观白起用兵奇正皆备,论将兵之秀,不亚韩信。” “韩信将偏军,能灭河北诸国,助高祖建汉三代之基业,功高而名盛。白起率大军,长驱直入,弱楚,破三晋,助秦定鼎华夏。此二者各有所长,历代兵家无出二人之右,皆为时势之英豪。” “然欲深究白、韩孰强,峻以为当推武安君尔!” 关羽露出沉思之色,问道:“何以分之?”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韩信才华显著,将兵飘俊,纵白起亦难及。然所历战事之多,所破敌军之众,当首推白起。韩信之所以不及白起,非兵略不足,而是为人心之所限。” “韩信下齐,反害郦食其;拥地观战,欲为假齐王。贪功而害大臣,握兵而不援主。武者,止戈也。故论武功言,是韩信不如白起之所在。” 郦食其可非小角色,其与弟弟郦商属于是刘邦真正的天使投资人。在刘邦那堆谋士中,郦食其以谋士兼外交部长,乃是少有能与张良抗衡的存在。 韩信为了齐地功绩,害死郦食其;又为假齐王,握兵不救。在霍峻眼中这可不是加分项,而是减分项。白起纵政治出色,但所思所得都从国家角度考虑。 关羽若有所思,咳嗽几下,说道:“仲邈所言虽非功绩之中,但所言却又在人臣之中。韩不如白,羽以为然也!” 说着,关羽艰难起身向霍峻施礼,说道:“今后兴复汉室,当多赖君也!” “不敢!” (本章完) 第489章迁都实边 大汉,武汉行宫,大朝议。 殿内,刘备身袭冕服,端坐御榻上。霍峻领着各级武官,坐于右侧;诸葛亮手持笏板,与众文臣坐于左席。 刘备环视众人,咳嗽几下,说道:“四月,江水洪涝,京师遭山水侵害,屋倒田淹,百姓流离。幸丞相与卿抚恤得当,方使京师肃然。然京师低洼,易遭水没,唯望诸卿深戒洪涝。” 诸葛亮手持笏板,拱手答道:“启禀陛下,武汉周遭湖泊群绕,境内大小湖泽多达千余片。臣已与汉昌尹发吏兵筑堤修围,引水灌江,以阻洪水大滥。且臣已发徭役救济孤苦,修屋建房,晾晒稻麦,以来恢复生产。” 武汉虽位于水路要冲,舟舸穿梭,交通便捷。南方钱粮可轻松汇于武汉,令发可号吴楚兵民。但武汉却有严重弊端,则是地势低洼,周围湖泊湿地太多,非常容易遭洪水淹没。 自刘备迁治所到武汉,武汉几乎每年都有发生洪水四溢淹没农田的故事。 起初,诸葛亮、潘浚等中枢官吏,为了解决洪水淹城的问题,修堤固坝,开渠引流,不仅暂时缓解了夏季淹城的问题,还灌溉万亩农田。 随着武汉人口渐渐增多,在官吏引导下向低洼地区开垦,则又引起洪水泛滥的问题。诸葛亮则与众吏采用之前的作法,尽量疏导湖泽、河流,加固堤坝,虽是治标不治本,但却是无可奈何之举。 去年,初时汉水四溢,淹没夏口,武汉位于西侧侥幸躲过一劫;今年雨水连绵,长江泛滥,湖泊四溢,武汉难逃水灾,洪水灌城,淹没城外数万亩农田,百姓因洪水而死难者,累计有六千多人。 除了死难的百姓,以及百姓损失的钱财外,南汉国库也受到不小影响。如蛇山粮仓屯有上百万石粮,仍因洪水问题,近半数粮草受潮。今武汉百姓每户都需出徭役,将那些受潮的粮草晒干,尽量减少损失。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荆、江、扬三州凡有遭逢水灾,可免今岁赋税,明岁如常兴发。” “诺!” 待诸葛亮答话后,文官中有士吏出列,奉上奏疏,响亮说道:“启禀陛下,臣统有疏上奏。” 霍峻闻声望去,却见是尚书骆统。 骆统,字公绪,会稽乌伤县人,其为陈国相骆俊之子。初仕孙吴,后二刘下江左,骆统为刘琦效力。二刘分家后,骆统则为刘备所用。历任吴县令、武汉令,及刘备称帝,骆统累功迁任尚书,被诸葛亮所重。 “请言!” 骆统手持笏板,沉声说道:“禀陛下,昔陛下迁治于武汉,所重者,无非因其为荆、扬枢纽,位处水陆要冲险地,襟带江沔,依阻湖山,右控濡须、皖城,左连江陵、夷陵,上可望襄樊,下可视交岭。欲守国门,以抗中原曹操。” “幸经陛下南征北战十余载,西土宾服,交岭纳土,江淮复土,襄樊归统,故已无国门之大忧。” “然为王霸之业计,武汉非久居之所,其无形胜之险,亦无沃土良田可耕。民吏饱受江水之害,兵吏耕作多涝,唯赖漕运供给。陛下自迁居武汉以来,兵吏激增,口有二十余万,粮蔬难以自足,江水调运,所耗钱粮数十亿之多。” “江左为供京师,千艘舟舸逆江而进,所费钱粮不计其数。凡浪大风疾,舟舸多有颠覆江水,船夫葬身鱼腹,计达数千之众。江淮、江左国之半臂,武汉低洼洪涝,陛下久以武汉为都,非长久之见。” 说着,骆统躬腰而高举笏板,说道:“秣陵,金陵者,天子气所汇之所,得有山水形势之险。水网密布,而无水涝之害;沃土万亩,可得吴越钱粮自足。顺江而下,可聚西土、荆楚之钱粮于金陵。欲兴汉室,行师出合肥,可望中原。” “以臣之见,陛下为长久计,宜当迁都金陵。以金陵为基,励精图治,休养生息,观望中国。时可将荆楚要地,委与大将治之,励精图治,与江淮呼应,兴师北伐。” 骆统借洪涝之害,建议刘备迁都的言论一出,朝堂众人多有议论声。其中楚人的反应最为激烈,武汉虽被划入江州,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荆楚的地块。 二刘借楚地平江东,昔刘琦治江东时,楚人为尊,吴人为次。这才多少年过去,这些吴人竟敢把主意打到迁都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诸卿有何意见?”刘备翻阅奏疏,问道。 “金陵偏安东南,岂能迁之?” 马良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陛下治京师十余载,之所以能举兵平服四方,唯赖武汉控遏吴楚,举重兵而御四方。” “今陛下东迁金陵,贪小利而忘大利。或可得一夕之安乐,但于汉室而言,有害而无利。若陛下东迁,无兵威震慑西陲,则荆蛮欲动,西土有乱,望陛下三思而行。” “陛下若欲迁都,何不如择江陵乎?” 庞林从席上而起,笑道:“楚人起于荆山之下,以郢城为都,披荆斩棘,以三百里之地而几霸中国,问鼎周室,饮马大河。今武汉若因水涝,不宜为都,何不如以江陵为都。” “江陵西威巴蜀,南控荆蛮,北望河洛,东引江左。举江水之中,民有百万,沃野千里,得江汉之灵气,何以舍近求远,东迁金陵乎?” “至于东南有天子气?” 庞林环视在座众人,笑道:“昔刘焉闻有西南有天子气,莫非陛下亦要迁都到蜀地否?” “哈哈!” 在场众人闻言,拍笏板而笑。 霍峻闻声淡笑,他对庞林的言语颇是认可。武汉不适合作为都城,选择江陵就行,何必东迁到金陵。 不说东迁金陵有损害到楚人的利益,且光说东迁金陵,对志在北伐的南汉而言,就不是个好选择。 历代南方政权,凡是迁都到金陵,必然会因路途遥远之故,很容易对巴蜀失去掌控力。或许武汉纵有百般不好,但相比成都、金陵,武汉却是最合适作为南汉北伐基地。 至于吴越需逆江供给武汉,所耗钱财众多,只能说这就是以武汉为京师的代价,而这代价必须要由吴越承担。 刘备合上奏疏,笑道:“骆卿良言,朕多有赞同。然迁都金陵,所耗钱资不少,且襄樊初下,难以轻动京师。至于江水洪涝,朕年少多闻大禹治水而安天下,今集天下之力,我朝何不能治平武汉水害乎?” 吴越对南汉而言,不能说不重要,但比荆楚的话,则就有所不如。刘备深知南汉的根基在楚,而不在吴越。 且不说霍、葛、庞这些高官来自荆楚,单就说从地理优势上,武汉远胜金陵。这些年来,刘备辟地上千里,他已尝到以武汉为都的甜头,岂会因水灾小害而舍弃武汉。 顿了顿,刘备透过冕旒,看向庞林,说道:“至于江陵,离疏江左。山越多叛,若是轻离,恐地方不宁。且襄樊初下,暂不宜为都城。我大汉旧都在长安,亦在洛阳。” “今以武汉为都,实为权宜之计。待北伐成功,朕当迁都长安。然若天命不在朕,北伐无所成,迁都之事当由太子与诸卿议。” 刘备不可能因为吴越舍弃荆楚,但也不可能因为荆楚而舍弃吴越。他采纳霍峻的建议,将汉昌、长沙、桂阳划入江州,又割豫章、庐陵、建安等扬州四郡入江州,其用意自然如霍峻所说那般,居中同时控制吴楚。 当然刘备也知道武汉缺乏作为首都的地理条件,然为了北伐,他必须将首都安在武汉。等到他去世后,迁都与否,全看刘禅与朝堂众人了。 听刘备这般言语,庞林、骆统二人无言,默默退回位置上。 见迁都议题结束,刘备环视众臣,问道:“可有奏疏乎?” “禀陛下,汉襄都督文聘、襄阳都督吕蒙合名上疏,奏言自江陵往襄樊三、四百里间,人烟稀疏,田亩废弃,军粮调配,多赖江北,实非长久之计。为图河洛计,文都督奏请实土汉南。” 王粲趋步出列,上奏说道:“疏言,今襄樊已下,文都督请发兵伐荆蛮,迁蛮民出山以实汉南。且准中枢下诏准旧民归乡,缘沔而居,以复汉乡生机。” 实土边境,属于是霍峻早些年提出的战略,欲伐中原,全靠吴楚供给,必然不足。且边境无民,长期靠后方供给,也非长久之事。 那种数千人驻守城池,多是虚治这个地区,谈不上实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其势力就会收缩。 多年前,南汉拿下江淮,经数年的发展计划,郡县人口渐渐充实,加上推行霍范的《淮南论》。 江淮不能难说百姓乐业,粮草满仓,但可说已无往昔凋敝狼藉之貌,军粮已能自给自足。军士就地自守的话,江淮已不需扬州的粮草供给。 今襄樊被大汉拿下,襄阳到江陵的狭长的平坦地带,土地肥沃,水网密集。如果开垦得当,加上之前南逃的士吏归乡,襄阳可以迅速恢复生机。 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秉持国政,不知有何高见?”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荆山险远,与房陵相接,山岭中多有山民。文汉襄欲伐蛮实边,亮以为可行。且去岁北伐,降兵近有三万,或可选五千羸弱之士迁往汉沔,分散而居,开垦田亩,军屯积粮。” 关羽所擒得三万魏军,为了不让他们勾结造反,刘备将这些兵吏尽量打散,将校尽数南迁建安郡居住。且刘备贪北军骁勇,不顾赵云的劝谏,精选骁勇敢战五千人入军, 其余兵卒不是被刘备赐予有功将校为奴,则就听从诸葛亮的建议,选老实憨厚之人编为屯民。 “可行!”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下诏荆州,凡有家乡居汉沔者,今欲归乡居者,入郡县登记为民,则可得原籍田亩,三年之内,减免田租户赋。” 说着,刘备捋须而思,说道:“授右将军文聘假节,加拜兖州刺史,准其自取兵马伐蛮。勒令梁州房陵、西城、上庸三郡太守,务必配合右将军伐蛮,不准言语推脱。” “诺!” (本章完) 第490章独畏曹贼 夏日炎热,太阳高挂。 自迁都议题后,南汉无大事,则是平静下来,各地官吏自领其事。 徐庶回归武汉,负责搭建江州的治理架构。 初理江州,徐庶则就上疏请求从庐陵、豫章二郡中,析出新郡临川郡。 徐庶认为东汉的豫章郡太大,所辖百姓户籍众多。昔孙策从豫章郡南部拆分出庐陵郡,刘琦从豫章东部拆分出鄱阳郡。但相较巴蜀而言,豫章、庐陵二郡仍是太大,不利于深治地方,招抚山间蛮夷。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庶欲析临川郡,深治江州,刘备自是认可,特委尚书骆统外任临川太守,多用言语勉之。 夏季转过,奉刘备之命的剑师刘胡璋已铸出章武八剑,分赐予亲信重将。 是日,侍中马良为使,捧着宝剑至骠骑大将军府上,授剑予霍峻。 霍峻领妻妾儿女出堂,行礼听诏。 马良持巾帛而念,说道:“诏曰,朕承天序,嗣奉洪业,兴兵靖难。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延颈鹤望。朕心愤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将行天罚。以君武略,犹比卫霍,名宣遐迩,恐怖中国。” “故特尊君显位,授龙鳞之剑,秉兵伐叛,称朕意焉。诗云,‘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是以委大任予君,以笃汉祜,以对于天下。” “天子万寿,文德中国!” 霍峻施礼而拜,拱手说道:“臣峻拜谢陛下,谢陛下授剑。” 马良打开剑盒,且见龙鳞剑长有四尺二寸,剑鞘镶有金丝,配上鞘身的龙纹,金丝灿烂,栩栩如生,格外耀眼,必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刘备在称帝之初,欲自用一剑,分赐七剑与太子刘禅、霍峻、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义子刘封。特命剑师刘胡璋取南方精铁铸造。然铸造宝剑所费时间之长,远超刘备所想。 章武八剑从动工到铸成,共花费一年多时间。刘备自用佩剑曰彰武,刘禅之剑曰含章,霍峻之剑曰龙鳞,诸葛亮佩剑曰华铤,关羽之剑曰飞景,张飞之剑曰丹霞,赵云佩剑曰青萍,刘封之剑曰流采。 八剑皆长四尺二寸,剑身装饰或雍贵,或雅气,或威严,或秀丽,各有特色,难分优劣。 宣读完诏书,马良小心翼翼的捧起龙鳞剑,双手交予霍峻。 霍峻双手受剑,说道:“季常赠剑辛劳,请随某入堂歇坐。” “不了!” 马良拱手回礼,笑道:“良奉陛下之命,今尚需授剑与关君侯及司隶校尉,不敢耽搁时间。” 张飞被降为左将军不久,刘备便拜张飞为司隶校尉。 说着,马良凑近霍峻耳畔,说道:“霍督与关君侯论韩、白孰强之事,陛下已有耳闻。陛下闻之大喜,言秦王无能,不识范雎之奸,致使将相失和。今汉得有良相,兼有上将,此是天予汉室!” “咦!” 霍峻略感惊讶,说道:“此事竟被陛下所知!” 捧着龙鳞剑,霍峻笑道:“多谢季常告之,今后若闲暇有空,可上府斟饮美酒。” “日后闲暇,必登门访君。”马良告辞而走。 望着马良的背影,霍峻庆幸自己带上马良出征江淮,既方便了马良,也为今下的自己留了些便捷。 霍峻抽出龙鳞剑,欣赏剑身形态,却见剑身光似坚冰,上有龙身鳞文。 “巧夺天工啊!” 剑身如此细致精美,让霍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父亲!” 霍弋凑上跟前,眼里充满了渴望。 霍峻望着围上来的几个儿女,将剑交予霍弋,笑道:“此剑为陛下所赐,只可观之,而不可用之。” “诺!” 霍弋捧着龙鳞剑,领着几个年幼的弟妹去玩耍。 步练师望着欣赏剑身的儿女们,笑道:“陛下授剑予夫君,配以诏文观之,实已深器夫君。” 霍峻扶腰带,感叹说道:“陛下既以国士待我,我自当感恩以报之。不下中国,何以报君!” 他与刘备长期相处下来,终是明白为什么诸葛亮六出祁山。 非是诸葛亮天生这般,而是刘备所予恩德之重,容不得诸葛亮不报。推心置腹,视臣为家人,共治天下。而非是如某些独夫,除家人子嗣外,视臣下、百姓皆为牛马。 霍峻既受刘备如此恩遇,若不以战功报之,岂能不心怀愧疚乎?—— 且不言南汉北魏休养生息,各忙活着自己事。而在西北之地,在陆逊书信交际下,马儿渐渐不安分起来。 武都郡,武都县。 府上,马超坐在案前,正浏览着陆逊的书信。 自马超挑衅书信寄往汉中,陆逊以谦逊姿态回信后,马超已生骄意,对陆逊好感度大增。 紧接着,陆逊为结交马超,连写几封书信,且让人赠送了些礼物。马超也写了几封书信回陆逊,信间二人交谈热切,但却不言军事。 今下陆逊不仅如往常般写信与马超,且还将姚静、郑他等降将家眷作为礼物送与马超,这让马超颇感意外。 见马超浏览书信不语,马岱按捺不住,问道:“兄长,陆逊送还降将家眷与我,其中莫非藏有歹意?” “哼!” 马超将书信放到案几上,冷笑几下,说道:“陆逊狡诈,其书信示好与我,无非是欲诱我起兵反叛。” “这~” 马岱眉头皱起,说道:“兄长既知陆逊诡计,何不断绝与他往来?” 马超离案而起身,淡笑说道:“陆逊既欲诱我反叛,我何不能借其力成势?” “借其力而成事?” 马岱眉不松,说道:“兄长莫非欲投南人,借其力反取关中?” “关中?” “哈哈!” 马超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道:“伯瞻见事何以晚乎?” 说着,马超负手背腰,信心满满说道:“今得姚静、郑他二人兵马,我部再分钱财以许羌兵,可得数万之兵。魏依我而御汉中,故关中之兵多于陇右,而陇右兵少。” “若能得其时,你我兄弟起兵而向陇右,塞断陇道,则可割据雍陇。雍陇为关中之上,居凉州之下,挥师东进,断绝凉道,我即可御西北之众而临关中。” 听着马超胸中大志,马岱犹豫几下,说道:“今曹公安在,我军若反,怕是难成。” “呵呵!” 马超背手踱步,笑道:“我得洛阳书信,今曹操患病卧榻,疾病日沉。若曹操病亡,纵论天下将骑,魏中何人可制我?” 马岱思绪略有混乱,说道:“兄长若出兵陇右,我恐陆逊兵发武都,断我军之后。我军若后路断绝,唯有兵败尔!” “陆逊?” 马超捋着髯须,笑道:“陆逊欲诱我叛,我自用其力。他若能兵出关中,为我牵制关西重兵,我自反之。若陆逊欲坐山而观斗,我岂能受其蛊惑?” “昔献城降曹,是为不得已之事。今若能得时机,借汉魏角力之余,起兵掠地,坐拥西土,观蜀下巴,方是大丈夫之所为。”马超感叹说道。 当初陇右有阎行,关中有曹操,他兵败而走,被困于陈仓,无奈之下,他唯有忍辱负重归降曹操。 经过多年的积蓄力量,当马超听闻曹操病重时,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毕竟给人当臣子,哪有自己称孤道寡舒服。 阉宦奸人,曹阿瞒能当皇帝;老革武夫,刘玄德敢称汉皇! 他马超凭什么不能割据一方,给他们两个老贼当狗,除非是他兵尽人乏,否则他绝对不会屈膝求荣。 “那兄长莫非欲与陆逊联合?”马岱问道。 “陆逊岂能做主?” 马超踱步而笑,说道:“我欲投效刘玄德,让他下令陆逊伐关中,为我吸引兵力。及曹魏兵聚关中,陇右兵马稀少,我自率兵转道北上,下陇右诸郡,以为基业。” “那陆逊若得关中呢?”马岱问道。 马超露出不屑之色,说道:“陆逊无韩信之才,中国重兵西进,他岂能得关中?” “若关中被他所下,我出兵陈仓,顺渭水下,则关中入我手也!” 言语间,马超对自己充满信心,只要他得到陇右,以他的能力,拿下关中、凉州不成问题。有了西北之地,他东守关中,南望巴蜀。 在马超见识过汉中的富庶,在他的规划中,他若能拿下巴蜀,凭借关中、陇右地利,能与刘、曹二人三分天下。 马岱挠着脑袋,他总感觉自己兄长志向太大,而实施时却充满了困难。 言语间,庞柔趋步入堂,拱手说道:“使君,陆逊所送妇孺皆为降将家眷,今众人皆因团聚而欢喜。” 马超沉吟少许,说道:“且从马厩中选出五匹良马,让人送与陆逊,且附我书信一封。” “诺!” 马岱带着疑惑,问道:“兄长,今既欲与陆逊联合,何不直接向他挑明。” “愚蠢!” 马超呵斥了下,说道:“曹操未亡,中国总体安定。若着急起事,必会被南人得利。今陆逊欲以言语书信撩拨,我自当如他之意。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 顿了顿,马超说道:“待曹贼病逝,陆逊派人诱叛,我当遣使谒武汉,观刘玄德行举言语。” 经历了这么多事,马超逐渐成熟起来,已有谋定而后动,沉稳君主之风。当然这与马超今后命运息息相关,容不得他大意。 若起事成功,至少能割据陇右,然后蚕食河西走廊,举西北之众而临关中,成就属于他的一番霸业。 他若起事失败,天下已无他的容身之所,唯有西投羌人,自我蛰伏起来。但到那时,区区羌人一首领都能杀了他,更不用说成就大事了! (本章完) 第491章兄弟情深 夏,曹操诏孙权募卒建水师,似有南征之相,淮南军吏震动。 副督庞统上疏至武汉,刘备诏霍、法、葛、马等诸人入宫,以为垂询此事。 榻上,刘备将巾帛交予众人,问道:“自曹操退守寿春以来,江淮无贼之水师。今曹操命孙权募海滨民众建军,庞卿恐贼有南征江淮之意,特上疏求兵益之。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马良微皱眉目,说道:“去岁贼军初败襄樊,丧师亡军,折损数万,人心多是动荡。今曹操为安人心,扬兵威而临中原,欺淮南地广兵寡,故举兵南征亦未曾可知也!” “以良之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令江左兵马戒备,防江淮突遭生变。” 淮南与曹魏接壤的边境长有上千里,其驻守兵马常备三万人,分别驻在六安、合肥、钟离、盱眙、淮阴等淮南主要城池中。 每座城池平均下来,其兵马数量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平时用于戒备戍边足够,但想防备曹操大军南征,其兵马数量就不够看了。故而曹操率兵南征,必须要动员江左兵马,用于预备队。 “不然!” 法正将巾帛放在案几上,说道:“江淮虽兵寡而民疏,但淮兵久历战事,兵精马壮,为一时之雄兵。且合肥、淮阴、钟离久经修缮,城高而粮足。今曹操兵败丧土,以其之韬略,岂会以疲兵掠坚城乎?” “禀陛下,故以正之见,令江淮边将戒备足矣!” 刘备捋须而思,问道:“可是曹操欲行声东击西之策?佯在淮北造船,实则欲南征他处。” 说着,刘备看向霍峻,说道:“仲邈久居江淮,不知曹操意欲何为?”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陛下,昔曹操坐拥江汉水师,尚且败于我军之手。今欲重建水师,与江汉水师相较何如?” “曹操虽老,但未昏庸。故如陛下之言,曹操之意不在江淮,或在他处也!” 顿了顿,霍峻补充分析说道:“襄樊者,今汉水为我军所握,曹操必不敢窥视襄樊;汉中者,无十万之卒不足以下,所发辎重粮草不计其数,曹操无能为也。以峻之见,凡天下需用舟舸征伐者,唯公孙辽东尔!” “辽东临山旁海,凡欲取之,仅凭步骑难以建全功。若峻所料不差,曹操已有窥视辽东之念,故遣孙权至海滨,招募水卒。” “辽东?” 刘备不禁露出笑容,说道:“辽东距中原有上千里,苦寒艰远,不利中国用兵。昔公孙康在世,自语有步骑十万,争霸塞外,出入如同诸侯。今曹操欲伐辽东,多是有劳无功尔!” “怕是未必!” 霍峻摇头而笑,说道:“辽东苦寒之地,其安能养有十万步骑,得有四万步骑已是不易。且公孙恭非其兄公孙康,自上位以来,恭顺中原,断绝与我等往来。今曹操若向辽东用兵,趁其不备,或可得建功绩。若所选将领出众,辽东多半闻风而降。” 公孙康在位之时,霍峻、糜芳开辟江东到辽东的航线,帮助二刘攒下不少的战马。 然随着公孙康去世,暗弱的公孙恭担心得罪曹操,驱除了南汉商人,断绝与南汉的战马贸易,南汉则转向与三韩开展战马贸易。同时南汉已打下巴蜀,借着毗邻陇右的优势,与羌人贸易战马,不再受限辽东战马。 闻言,刘备眉头微皱,感慨说道:“公孙康有大志,然天不假年。今不幸早亡,基业难保。若如仲邈所言,恐辽东将被曹操所取。朕纵有救辽之心,但其途万里,风浪疾大,力不能及也!” 派兵到辽东与派商人到辽东,纯粹是两件事不同之事。刘备可不像孙权,对帐下水师盲目乐观,敢派万人远征辽东。万人浮海远征辽东,大概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呵呵!”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说道:“曹操远窥辽东,我军力难及之。然马超在武都,毗邻巴蜀,若能诱其反叛,西北兵乱难平,则将大利我国。” “嗯!”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据伯言奏疏,马超隐有反志,但其态度暧昧。容朕修书一封,许以官爵册封,看能否令马超动心。” 法正捋须而笑,说道:“若马超归附,陛下可令其出兵陈仓,再令伯言出褒斜。陛下自率大军出襄阳,先破宛城,进而观望局势,或北望洛阳,或取道武关,西临长安。” “时三军聚于关中,挫敌劲旅,则关西之地可归我军之所有。关西凡入陛下之手,令发各军北伐,则天下不日将可一统,汉室兴复指日而待。” “还于旧都啊!” 刘备抚须而叹,眼里充满了渴望。 自陆逊将他联络马超的消息上报,刘备则就拉着众人规划下次北伐的路线。 法正向刘备建议可趁马超反叛,关陇动荡之际,从襄阳出发,取道武关,兵入关中。然后争取立足关中,向西攻略凉、陇,向东配合各路兵马,谋取河南。 刘备对法正为他制定的方略非常满意,已将联络马超,攻略关中作为他下次北伐的主要方向。 君臣商讨军政间,侍郎关兴疾步入殿,眼眸含有泪花,说道:“陛下,我父性命垂危!” “什么!” 正在憧憬长安的刘备,神情骤然而变,问道:“可有令杜度上门!” “有!” 关兴眼眸泛红,说道:“陛下,杜医师无能为力!” “庸医!” 刘备咒骂了声,急忙从榻上起身,扔下让霍峻自决淮南事务的话,就脚步匆忙的赶向关羽府上。 关羽性命垂危,刘备抽身离开,左右近臣面面相觑。 望着刘备的背影,霍峻与众人神情多有消沉。 微叹了口气,霍峻说道:“法令君可随陛下同往关君侯府上,以防陛下哀恸过度。” “善!” 法正拎着下裳,朝着刘备追去。 诸葛亮收敛情绪,持扇拱手,说道:“江淮事务由霍督主持,亮与诸卿从命。” “好!” 且不言霍峻与诸葛亮在详细商讨江淮事务,刘备听闻关羽病重,率左右骑马奔行至关府。 刘备至关府时,张飞早已抵达府邸,在关羽床榻前哭泣。 “二哥!” 张飞趴在关羽榻侧,痛哭流涕,极其悲伤。 “父亲!” 关平、关兴、关金屏等关羽儿女,跪在地上抹泪痛哭。 听着外界嘈杂痛哭的声音,本就胸疼的关羽,越发心烦意躁,开口骂道:“容我病逝,你等痛哭亦不迟也!” 说着,关羽捶着床榻,声音沙哑,说道:“我随陛下兴建汉室,此非天命乎?今时垂危,何须哀哭?” “我纵横天下,威震华夏,唯恨曹操不亡。若魏灭汉兴,小子当祭而告之。” “诺!” 有了关羽这一句话,众人唯有低声抽泣,不敢大声惹烦关羽。 张飞生怕关羽睡去,拉着关羽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关羽躺在榻上,眯着眼睛,与张飞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少顷,刘备至府堂外,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榻前。 “云长!” 刘备趋步上前,握住关羽粗糙的手掌,低声呼喊道。 听到刘备的声音,关羽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眸里尽是刘备的身影,微动干燥的嘴唇,说道:“弟恐要早兄长而去!” 望着脸颊凹陷的关羽,刘备眼眸通红,说道:“大汉初建,百废待兴。下役将伐关中,兄欲与云长协力光复旧都,今云长何忍弃兄而走!” “云长暂且撑住。兄立即下诏,为弟广寻名医,务必治愈云长。” 关羽不忍心见刘备神情,闭眼伤感说道:“人寿,司命之所属。光复旧都,恕弟无法追随兄长左右。” 刘备紧握着关羽的手掌,哀恸说道:“昔弟与兄、翼德盟誓,同生共死,今云长岂能改违誓言。” 闻言,关羽纵是眼眸紧闭,但依旧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半响后,关羽牢牢紧握刘备的手,流泪说道:“羽为解良匹夫,蒙兄长以兄弟相待。四十年来,情同手足,从不相疑,昔时征战,唯以死报恩。今襄樊已下,终不负兄长之托。垂危之时,念往事种种,弟已是无悔。” “云长!” “二哥!” 张飞痛哭而泣,喊道。 关羽握住张飞的手,喘着粗气,叮嘱说道:“弟当戒酒,好好辅佐兄长。切不可复行下邳、武都旧事,以免败军丧土,惹兄长生气。” “俺记着!” 鬓角已白的张飞哭得像泪人,点头应道:“俺听二哥的话,今后不敢鞭挞将士了!” 刘备用衣袖角擦拭着眼角泪水,伤感说道:“云长可有后事相托乎?” 关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儿女,无力说道:“子女不器,唯望兄长照看!” “兄本分之事,请云长放心!”刘备泣声而应,说道。 这几句话说完,似乎耗尽了关羽的力气,躺在榻上,呼吸愈发急促。 关羽望着天花板,他不由出神,在脑海中将自己过往的片段纷纷闪过。 与刘、张二人在涿郡相会。 …… 单骑斩颜良,兵破文丑。 下江东,降二孙。 平巴蜀,破江州。 筑水大捷,水淹七军。 (本章完) 第492章追谥改爵 《汉纪·关羽陆逊传》:“章武二年,五月,车骑大将军羽卒,时年六十。中祖为之流涕累日,谥曰‘元’。……” 是日,自刘备、张飞看望关羽后,关羽于黄昏时分病逝。 次日,择选良辰吉日,刘备为关羽发丧,亲设灵堂祭拜。 三日之后,关羽棺椁被辒辌车所载,刘备起禁军二千人着白衣、白甲为其送殡。出武汉西门,葬于龟山。 时中枢官吏多为关羽送殡,其中亦包括霍峻、诸葛亮、徐庶等高官,行同僚友人之情,参加关羽葬礼。 葬礼当日,刘备泣泪沾裳而近眩晕,张飞痛哭而至昏厥。 是夜,刘备与张飞在陵墓旁,熬夜为关羽守灵。 次日,若非霍、葛领群臣上疏劝刘备归宫,刘备言为关羽守灵三日。 接下来两日,霍、葛、法等人以国事之重,来劝刘备回宫。刘备闭门不见,令几人失意而归。 三日后,霍、葛领众人而来,刘备方才带着虚弱的身体出屋归宫。然一回到行宫,哀恸多日的刘备,扛不住疲惫的身体,直接于宫中昏倒。 刘备当场昏倒,几乎是吓坏了王粲、马良等侍中近臣,通知霍、葛、赵三人。 赵云率兵封锁宫中内外,禁闭宫门,不准宫人出入,以免走漏风声。迎皇后糜氏与太子刘禅到主殿,以防有万一之事发生。 直到霍峻、诸葛亮二人入宫时,刘备在杜度的医治下,从榻上悠悠醒来。 内堂,刘备靠在软垫上,与王粲、诸葛亮商讨着事情。堂外,霍峻正向杜度了解刘备的病情。 望着靠在软垫上的刘备,霍峻问道:“医师,陛下怎会昏厥?” 杜度整理着医囊,说道:“陛下之所以昏厥,是因哀伤过度,加上为关君侯守灵多日,身体疲惫无力。气血不足,一时昏倒。度已为陛下开方,滋补修养几日,应无大碍!” “有劳医师了!” “不敢!” 杜度拱手回礼,说道:“陛下年岁已高,不复早年气盛之时。霍督当多劝陛下休息,不可操劳过度。” “善!” 送走杜度,霍峻这才安心入殿。 听着脚步声,诸葛亮回头望向霍峻,似乎在询问刘备病情。见霍峻微微摇头,示意刘备身体无大事,方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见到霍峻,刘备苍白的脸色露出笑容,问道:“仲宣为云长选谥号为‘元’,不知仲邈以为如何?” “关君侯追随陛下近四十载,情同手足,非比他人。或武不如霍督,文不如丞相。然君侯却胜在忠义,舍曹操而归陛下,功高而名盛,资深而历久。盖有大丈夫之风,关君侯之于陛下,犹如邓禹之于世祖。” 王粲将之前的话重述,说道:“陛下若不愿用‘元’,考君侯过往战功,可以‘武’为谥,以彰关君侯之赫赫战功。” 霍峻坐在椅上,说道:“关君侯追随陛下四十载,计过往功德及资深,可谥‘元’侯。若考君侯克敌制胜之功,追谥‘武’侯亦可。至于择用何谥,且观陛下喜好何如,峻以为皆可。” 诸葛亮似乎看出刘备的想法,说道:“纵陛下颠沛流离,关君侯不舍陛下左右。今亮以为陛下可追谥关君侯为元侯,以彰君侯之重!” 元者,始建国都曰元;主义行德曰元;忠肃恭懿曰元;体仁长民曰元;茂德丕绩曰元。 元者,又有首长之意。 在双重含义下,元侯的意义不是一般的高。如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的邓禹,其谥号则是为元侯。今追谥关羽为元侯,则是强调对刘备而言,关羽是有首功之臣的意义。故而元侯的谥号,远高于历史上的‘壮缪’谥号。 当然元侯非无上谥号,在元侯之上则有文、武单谥+辅谥。如萧何谥号‘文终’,张良谥号‘文成’。 见众人无意见,刘备且更偏向元侯,说道:“云长忠烈德高,武侯难以崇其名,今唯元侯可释云长一生文武忠德之功。” “诺!” 王粲拱手奉命,说道:“既然如此,臣为元侯撰写赞文,以扬元侯盛名。” “不急!” 刘备喊住王粲,问道:“朕学识浅薄,古来闻有武安君、商君,然自汉之后,唯闻侯而不见君。仲宣素以多识见长,能否释之?” 王粲思虑良久,说道:“春秋之时,礼乐崩坏。诸国侯长爵为侯,故治下长者为卿大夫。凡逢立有战功之宗族,则封以君位,高于卿大夫,而低于诸侯,受领属地,享食邑。” “及至战国时,天下诸侯互相称王,侯可授予下。故侯高于君,侯领邦属,享食邑。君则渐为荣尊,无属地,唯享食邑。较比今下官爵,君为关内侯。” 早期的君拥有封地,领取食邑。而到战国时期,随着侯爵的出现,为了尊侯,故而将君的档次降低。凡县侯以上,按照礼法而言,其拥有封地,则可自称为孤。后来随着县侯食邑的虚化,县公、郡公则取代了汉县侯的地位。 刘备沉默少许,问道:“侯可建宗庙乎?” “不可!” 王粲摇头说道:“按古制,凡能建宗庙者,爵号为公。公者,多是宗室大臣,方可进位封之。” “朕与云长情如手足,可否令其建宗庙,让子孙后代祭拜。”刘备问道。 王粲犹豫几许,说道:“陛下若准元侯建宗庙,则其余县侯当如何是好?” 刘备皱起眉头,问道:“那可追封云长为公否?” 王粲脸色微变,说道:“两汉以来,异姓封公者,唯王莽、曹操二人,纵邓禹、萧何二君,亦封万户侯。” 两汉时期的爵位承接先秦时期,强调实封而非虚封,彼时开国的侯爵,他们多是有自己的封国,与后期那种虚封的侯爵不同。 侯既是实封,那么公亦是实封。故进位公,不论县公还是郡公,他们都拥有委任辖区内官吏的权利,组建属国军队的权利。 委官、建军,在封建王朝中属于天子专有的权利,臣子岂能专门享受。凡臣子受封公,多半象征着臣子有不轨之心。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公者,有委官、建军之权,今能否改制,公者,居侯爵之上,准建宗庙。凡宗庙之外,既无从吏,亦无军伍,权与侯爵相同。” “这~” 王粲露出难色,看向诸葛亮、霍峻二人。他仅是侍中、领秘书监,无权整改爵制。 刘备看向霍、葛二人,说道:“刘熙,琅琊公。无封国,无属官,仅享食邑千户。其旧汉国王与朕无亲无故,能享封公爵。而那云长追随朕四十年,情同兄弟,岂能不及刘熙乎?” 诸葛亮连摇羽扇,眉目皱起。他习承两汉旧学,封拜公爵之事,闻所未闻。今面对刘备的询问,他一时却难以作答。 当然诸葛亮也隐隐感觉到刘备改公爵制,其意图不仅是为关羽建宗庙,更是为以后的将领而考量。 比如霍峻,其已位极人臣,享食邑万户。今后若再下战功,何以封赏,总不能封公给他。 且如果南汉北伐成功,大批县侯无爵可封,总不能疯狂给他们加食邑。如果能创造新的爵位出来,让县侯往上升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这般的话,刘备所说的公权同侯,加个建宗庙的福利,不失为好办法。 君臣沉默思索间,霍峻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峻以为或可改爵制,自汉爵施行以来,侯爵为之尊。今复周五等爵制,侯为次,公为尊。” “旧时侯分关内、通侯二爵,通侯分有亭、乡、县三侯级。前汉初时,县有相,乡亭有家臣。今中汉以来,天下战乱,民不聊生,县侯无相,乡亭无家臣。今可仿虚君实侯之法,虚侯而实公。” “公分刘姓公与异姓公,异姓公予臣,有乡、县、郡三级。凡异姓公,不与亲公同,县公有相,乡公有家臣,准建宗庙。凡旧公之权,唯王可授。” “昔高皇帝言,非刘姓者不王,非军功者不侯,陛下可效其旧事,重塑爵位之制。” 受演义影响,许多人以为汉代的县侯无实权,与无封地关内侯相同。实际上不论西汉亦或是东汉,县侯都拥有实权,比隋唐的郡公权利大多了。 如历史上,孙坚被封为乌程县侯,实际上治理乌程县的长吏非乌程令,而是乌程相。 乌程相这一职位在早期的孙吴中一直有保留,如骆统曾任乌程相,治理乌程县。今南汉受领县侯的人不多,且加上礼制崩坏,县侯则是领食邑,而不委县相。 在霍峻看来,不如顺势而行,将县侯原本的权利让给县公,学战国时期的虚君实侯的爵位变革。没有军队的公,没有从吏的公,根本不足以为患,仅是荣称而已。 听着霍峻这般言语,刘备心有意动,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苦笑几下,说道:“陛下暂可追封关君侯,若诸卿以为不妥,亦可复行旧制。” “善!” 刘备大喜过望,说道:“追封云长为汉寿县公,且追谥曰元。” “诺!” (本章完) 第493章魏武病逝 建业三年,七月,洛阳行宫。 偏殿内,时女子的怪嗔声从屋内传出,且伴随有曹丕笑闹的声音。 “不可!” “没事,今下无人!” “别~” 曹丕不安分的手在孙璎纤细的腰肢上抚摸,轻薄如蝉衣的汉服,难以阻止曹丕的动作。火热的手掌伸入衣袍的隔层,轻抚着那滑腻如丝绸般的肌肤。 听着曹丕在她耳畔上头的呼吸声,孙璎保持清醒,奋力想从曹丕怀中挣脱,但被曹丕双手抱住,令她难以挣脱。 曹丕的手往上摸去,将要掀起云缕心衣,想要触碰x-x时。 忽然孙璎双眸含泪,说道:“殿下,陛下尚在!” 曹丕的手先是骤停下,似乎在畏惧什么,继而毫不客气地摸上去,说道:“我不日将为陛下!” 孙璎娇躯一颤,落泪哭泣,说道:“殿下莫欲令妾死乎?” 曹丕见美人落泪,急忙抱住孙璎,怜惜问道:“璎儿何出此言乎?” 孙璎抹着眼泪,说道:“妾为陛下妃嫔,却与殿下私通。若让陛下得知,殿下尚能活,妾必难活之。” 说着,孙璎趴在曹丕怀里哭泣,说道:“我父为贪富贵,将某送入宫中。今幸得遇良人,但却不能与之相合,此天欲惩妾也!” 曹丕心中那点色心顿时消散,低声安慰说道:“璎儿勿哭,我为太子,不日即可为天子,彼时则能迎爱妃入宫,同享人间富贵。” “不!” 孙璎葱指堵住曹丕的嘴,垂泪说道:“殿下与妾之事,天地难容。殿下君临天下,岂能行自毁名声之事。妾自知罪孽深重,愿侍奉上君,以身代殿下受罚。若殿下爱妾,许以冷宫幽宅即可。殿下闲暇有空,能临宅宠妾便好。” 这般绿茶的言论,激发出曹丕怜悯之心,紧搂住孙璎,保证说道:“璎儿放心,有孤在。卿既不负孤,孤岂能负卿乎?” 自那次药屋相逢后,曹丕打着取药的名义,处处寻孙璎,创造相遇的机会。孙璎非良人,属于是心机深沉之女,既知曹操旦夕将亡,自要为今后谋划。今曹丕主动上门,孙璎岂能不与之勾搭。 郎有情妾有意,在孙璎故意拉扯下,曹丕终是与孙璎确定关系。今天是两人首次在宫中幽会,孙璎为了己身的未来,不断用言语蛊惑曹丕。曹丕被孙璎所迷,自是许下了诸多诺言。 一番言语下来,孙璎为曹丕收拾衣领,柔声说道:“陛下虽身患重病于榻,但殿下行事切莫草率。若被陛下所察,妾恐殿下太子之位不保。及待殿下继位,妾当属君也!” “璎儿当是为贤也!”曹丕赞道。 二人歪腻了几下,孙璎趋步出殿,除了眼眸的泛红,几乎与往昔如常。 孙璎捧着药汤,入了主殿,带着鼻音,说道:“陛下请用药!” 身患重病的曹操,其眼神虽不好使,但耳朵却可说为灵敏,听出了孙璎的变化,问道:“爱妾为何哭泣?” 闻言,孙璎脸色微变,顺势抹着眼角,故作伤感说道:“妾见陛下久治不愈,今病情日重,妾怎能不为之悲乎?” 曹操眼神迷离,模糊难见物,摸索握住孙璎的手,微叹说道:“圣人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今命岁将尽,非人力所能改,当无需多悲。朕若病逝,亦能令卿衣食无忧。” 孙璎默默垂泪不语,显得甚是悲伤。 “陛下!” 此时,卫臻从殿外入内,说道:“武汉城内传有斥候消息,言关羽因箭伤久治不愈,于上月病逝家中。刘备为关羽亲自发丧,追拜汉寿县公,谥号元公。” “咦!” 靠在软垫上的曹操,抬头惊呼了一声,说道:“云长竟亡也!” 卫臻躬着腰,拱手说道:“陛下,伐辽大军已按时起程,先锋已过孤竹,不日或可传捷报归京。” 曹操摇了摇手,示意卫臻与孙璎出去。 眼神迷离,仰望木梁,曹操不禁陷入回忆当中。 念起三十几年来的南征北战,以及所遇见的那些敌友。 袁绍、张邈、袁术、边让、陈宫、关羽、刘备…… “哎!” 曹操默然而幽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曹操嘴里念叨着话,然因患病而嗜睡,则又渐渐昏睡过去。 忽然间,睡眠中的曹操头疼欲裂,似乎从梦中惊醒,却见关羽出现在他的跟前。 牵着赤马,关羽持槊抱拳,说道:“蒙曹公封赏重恩,恕羽在世难报。今公将行九幽,羽愿送君一程。” “不!” 曹操惊恐而喊,双手摇摆,说道:“云长,我尚未死焉,后事尚未托付!” “曹公!” 关羽神情不变,似乎在等着曹操上路。 “不!” 曹操猛地从榻上惊醒,自我呼吸喘气,见眼前无关羽,方确信自己已从睡梦中醒来。 紧接着,曹操顿感自己耳鸣心乱,头疼欲裂,躺在榻上低声呻吟。 见状,左右侍从急忙上前,帮助曹操盖好被子,替他揉着脑袋。 随着剧烈的疼痛消散,曹操竟发觉自己眼前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再念着睡眠中发生的事,曹操自感岁数将尽,喘气说道:“来人,传太子及诸卿入宫,朕有急事相托。” “诺!” 半响后,华歆、贾诩、陈群、董昭等高官来到殿外,卫臻正在殿门恭候。 贾诩上前问道:“陛下今日病情如何?” 卫臻摇着头,说道:“陛下听闻关羽病逝,入睡梦得噩事,醒来头疼更加厉害,眼难以见物。” “这~” 贾诩与众人脸色微变,曹操病情愈发不乐观,此番喊他们入宫,莫非要说后事了。 贾诩、陈群、董昭等人不敢耽搁,趋步入殿。 与此同时,曹真、夏侯尚、夏侯儒等曹家将拥着曹丕至宫中,与贾诩、陈群等文臣前后脚入宫。 宫内,曹操见众人纷纷而来,在侍从的帮助下靠在高枕上。 “臣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寿,疾病早去。” 约二十人乌压压的跪在曹操榻前,拱手而拜道。 曹操望着跪地众人,尽量保持气息,说道:“朕~” “朕唤太子与诸卿来,是为尽托后事。” 陈群直腰拱手,说道:“望陛下善保御体,不日或能豁然康复。” “不成了!” 曹操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昔季汉无道,群雄并起。朕持三尺剑,纵横天下三十余载,群雄皆灭,还中国太平之世。然唯刘备在南,未曾剿灭。今身体日沉,不能与诸卿协力平贼,特欲以家国之事相托。” “长子曹昂性情淑均,不幸战没宛城。今卞后所生四子:丕、彰、植、熊。太子丕孝仁恭敬,文政达人,故可继朕之基业。余者诸子,或可委任为官,或是迁居封国。望诸卿好生辅佐太子,不可背忘君恩。” “诺!” 众臣顿首,泣而领命。 言语间,曹操让曹丕上前,叮嘱说道:“刘备在江南,其武虽不及高、世二祖,但能服于人,志在中国,不宜急图。朕亡之后,以刘备之习性,必会举兵北伐取利。” “今得襄樊,可望河洛与关中。宛城遏其北伐之要道,若被刘备所下,则中原、关中多震荡。然刘备短谋而无长见,兴兵远伐,粮道多难保全。若太子无计破贼,以正兵固守,奇兵袭取粮道,则刘备必退也!” “寿春者,河南之屏障。若寿春有失,则河南必为焦土;祁山者,陇道之要害,道长上千余里,巴蜀欲伐关陇,粮道必被祁山所阻;宛城者,河洛之门户,凡宛城有失,颍、洛有危。太子保有此三地,大魏可安。” 说着,曹操呼吸愈发急促,握着曹丕的手,说道:“今天下兵乱初安,一州之民尚不及旧一郡之户籍,故朕继位以来,与民休养。中国地民广于江南,太子若效文、景二帝,图治二十年,则子孙必能再统华夏。” “儿谨记之!”曹丕抹着泪水,答道。 “且出!” “诺!” 曹丕领着曹魏众臣出殿,将位置留给前来受领遗命的妻妾们。 孙璎与其余妾室跪地嚎啕大哭,皇后卞氏坐在榻侧,默默泣泪。 曹操紧握着卞氏的手,望着跪地的妾室,虚弱说道:“中国初安,百废待兴,不宜滥封食邑享乐。朕死之后,除皇后外,其余妃嫔各领钱粮,归居铜雀台,勤习女工,多造鞋履,用于购换钱粮,自给自足,不宜增废民力。” “诺!” 众妃嫔哭泣不已,纷纷上前领取她们份额的钱粮,进而默默退下。 众人走后,曹操双眼不能视物,摸着卞氏衰老的容颜,伤感说道:“皇后平时贤德节俭,朕多有亏待。今朕病亡后,当多督促太子为贤为能,万不可行非法之事。人言妻贤兴三代,我曹氏能否德盛,今后唯望皇后。” “请陛下放心!” 卞氏擦着泪水,答道:“妾必好生督促太子!” 《河阳国志·魏先主志》:……建业三年,七月。先主薨于洛阳,年六十六。遗令曰:‘天下未安,服丧一日,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谥曰武帝。八月,葬高陵。 昔王粲之《英雄》曰:中汉之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袁绍虎据河阳,强盛莫敌。曹操运筹帷幄,鞭挞寰宇,乌巢奇破袁绍,遂得中国八州,广笼河阳人心,与中祖各有所长,故分鼎天下,是有枭雄之器焉。 然曹操性暴多酷,所经屠戮无忌,诛后而害百卿,故虽得一时之盛,但终如嬴、项无道而失中国。 是曰:江水如民,舟似为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为天之常理。季汉之所以再兴,曹氏之所以覆亡,盖从斯理也! (本章完) 第494章老贼终亡! 《河阳国志·魏中主志》:……八月,中主袭位于洛阳,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次年改元黄初。是岁章武二年也。…… 《汉纪·马超孙权传》:及曹操疾笃,密语子丕曰:“马超狡猾多计,反复难知,不可专委大任。我死后,宜小心用之。” ……初超素轻诸侯,尝谓弟岱曰:“刘备以匹夫之身而开基业,曹操以阉宦之后而篡汉室。我扶风马氏之后,焉不能得有西土,与曹、刘并驾齐驱乎?” 洛阳行宫,崇德殿。 曹操棺椁停留大殿,曹丕则在殿中受礼继帝位。 曹丕身袭白衣,头戴麻巾,坐在御榻上,嘴角微咧开,但碍于曹操初丧,却又不敢太过开心,脸上需保留些许的伤感。 望着殿中群臣,曹丕问道:“今父皇驾崩,当何以料理陛下丧事?” 董昭披白衣而出,说道:“启禀陛下,据先帝遗令,当还葬邺城。具体典礼繁杂之事,由昭操持,请陛下宽心。今下之事,是为陛下早及大位,受牧君、大将朝拜,定君臣名分之实。” “善!” 曹丕按捺心中激动,说道:“董公既为任大鸿胪,先皇葬礼当多由卿操劳。且传令各州刺史、都督安顿军政大事后,入京参加继位大典。” 说着,曹丕话锋一转,说道:“今鄢陵公彰率军出征辽东,朕恐鄢陵公性情刚烈,闻先皇去世,舍大军之重,而归洛阳奔丧。如此行事,则废先皇之规划。是否令鄢陵公归京,让曹护军转主将征辽?” 征辽大军的兵马虽不多,但在曹彰手中,让曹丕心中多是没底。相较于曹彰,曹丕更相信曹休。 “陛下,鄢陵公已率大军至辽西,不日将与敌贼交战。今若轻改大将,恐战事生变,与国不利。” 贾逵说道:“陛下不如遣使往大军,以陛下遗诏,令鄢陵公率兵北伐,不准归国奔丧。及破辽东时,陛下可调鄢陵公先归京师,委他将平残部,则免先生是非。” 曹丕摸着镶金龙纹的扶手,满意说道:“谏议大夫言之有理,且从卿所言。一切以军国大事为先,不可因私而废公。下辽东,则设辽东四郡为平州,由横海将军孙权暂领其州中军事。” “陛下英明!”众臣拱手道。 捋着胡须,曹丕说道:“今朕继位,诸官多有空缺。朕闻旧廷尉钟繇精微听察,理析豪分,名高而德重。自其免任以来,刑罚不公,多有懈职者。今当让钟卿复任廷尉,辅朕治世理国。……” “多谢陛下!” 曹丕初登帝位,则按曹操之前布置,将钟繇、曹仁官复原职,以为收心。且还拜贾诩为太尉,调司马懿归京任侍中,夏侯尚外任荆州刺史……。 曹丕一番封赏操作下来,收得中枢群臣人心,将曹操病逝的影响降到最小。 当然曹丕没忘小妈孙璎,因曹操头七没过,曹丕还没彻底坐稳皇位。他不敢明目张胆与孙璎私会,而是通过信件表达了他的承诺。 继而,曹丕以曹操尚未下葬为由,暂阻了曹操将妃嫔迁到邺城的遗令。不知曹丕算盘的卞氏,虽对此举有意见,但在曹丕的辩解下,加之卞氏忙于曹操丧事,也没多说什么。 其间,孙璎则是有时没事,扮成宫人,在曹丕面前刷脸,勾得曹丕欲罢不能。 …… —— 天地苍茫,河水恍如玉带蜿蜒其间。旭日照耀,四野涂金,山峦辉映。 在陇右高原上,骏马奔驰,雄鹰盘旋,骑手列阵四散,挽弓骑射。 马超身骑白马,追逐山鹿,只见其挽弓搭箭,‘嗖’的一声,重箭破空而出,山鹿仿佛受到重击,猛顿了下,借着奔跑的势能,向前翻滚几步,从而仰头嘶鸣下,摔于地上。 从骑奔驰而出,下马将余温尚在的山鹿用力捧起,喊道:“使君神射,中鹿脖颈。” “使君神射,我等弗如远甚。”左右羌骑拱手称赞,说道。 马超勒住马头,嘴角轻轻扬起。他所想射的是天下,而非区区这几头鹿。 见远方的积麦山,马超举鞭遥指,问道:“过积麦山,可是至天水上邽乎?” “正是!” 庞柔挽缰勒马,说道:“大道是为祁山堡,翻越山岭可绕行至天水郡上邽、冀县二城。” 马超心有了然,谓左右从人,笑道:“有机会可至渭水河畔狩猎!”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应和道:“愿随使君往之!” 舍弓下鞍马,马超招呼左右众人,豪爽说道:“今日所获颇丰,就地炙烤鹿肉,分于左右。” “多谢使君!” 周围从骑举弓欢呼,狩猎至今时,众人早已饥肠辘辘。 侍从卸下马背上的物料,简略的布置了下。马超坐在马扎上,与左右亲信谈论事情。 “今库中粮草尚有多少?”马超问道。 庞柔坐在椅上,说道:“禀使君,今若用兵,兵粮不足一月。” 马超思虑少许,问道:“能否向雍州刺史求粮?” “今无兵事动作,关陇应不会发粮予我!”庞柔摇头说道。 曹操对马超的控制属于是多方面,一方面用官职委任拉拢,一方面用兵粮控制马超部队。 如曹操迁走武都、阴平几十万羌、氐、汉百姓,以让武都凋敝,难以供养大军。寻常时候,马超将因缺粮问题,无法聚集大军。 那什么时候会运粮与马超呢? 唯有南汉北伐,以及军队正常消耗,北魏方才运粮予马超。控制住了钱粮,加之武都凋敝,钱粮又来自北魏,这几年间马超被曹操吃得死死的。 马超拉扯马鞭,烦闷说道:“看能否向关陇、巴蜀士人暗自多买些粮,尽量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诺!” “先炙鹿肉。” 马超虽是烦躁,但却无法解决粮少而兵穷的困局,只得用吃来排解心中的郁闷。 就在马超喝酒解闷间,马岱骑着战马而来,挥手高呼,说道:“兄长,洛阳有信传来!” 说着,马岱不待战马停下,便下马来到马超面前。 “何事,这般匆忙?”马超问道。 马岱探头凑到马超耳畔,小声说道:“兄长,据洛阳来信,十日前,陛下在洛阳驾崩,太子曹丕不日将继帝位。” “什么?” 马超兴奋的起身,问道:“此事真假如何?” “应非有假!” 马岱将书信交予马超,说道:“今朝廷已露布天下,言陛下病逝,太子继位之事。信使或不日可至武都,宣读朝廷令文。” “老贼终亡!” 马超连挥三拳,激动说道:“我欲兴兵已久,然畏曹操将略,唯受命驱使。今曹操病逝,束缚尽去,我将大有可为。” 马岱尚有忧愁,说道:“兄长得拜前将军高位,尊受武都县侯。今曹魏势力盛大,弟怕起事难成。且妻小家眷尚在邺城,恐其性命恐有失啊!” 在三年前,马腾在邺城安然病逝。不同于历史被杀,今位面寿终正寝。 马腾去世后,马超为了获得曹操的信任,主动将两个儿子送到邺城。今下他身边已无儿子,仅有妾生女在身侧。 马超神情沉了下来,说道:“非兄愿反,而是受形势所逼,不得不反。曹操在时,其心胸宽阔,能容握兵大将。今曹操病逝,曹丕小儿心胸狭隘,怕不能容我。” 说着,马超拍着马岱的肩膀,说道:“兄必想尽办法,将你我妻小从洛阳带回。” 话是这么说,但马超多有不在意。 妻儿算什么? 在马超眼中有了霸业,还怕没妻儿吗?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那霸业权利没了,怕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当初能不要亲爹,今时亦能不要亲儿子。 时入黄昏,妾弟董种快马来报,说道:“使君,洛阳有使者送信而来!” “信使前来,所为何事?”马超问道。 董种将书信奉上,说道:“我等言使君外出狩猎,天使留令文于府。” 马超拆开书信,却见上面是让他赶赴洛阳参加曹丕称帝大典的令文。 合上书信,马超露出难色,渐生反心的他,竟害怕参加曹丕称帝大典。 见马超脸色不好看,马岱问道:“兄长,莫非洛阳有事?” “嗯!” 马超点了点头,说道:“曹丕不日将称帝,继天子位,特令我归京参加大典。” 庞柔沉吟少许,说道:“使君若不愿归京,或可借汉中异动为由,言身在边境不敢轻动。” “不可!” 马超负手背腰,望着夕阳西下的草场,说道:“我为前将军,按礼制而言,需归京参加大典。今以汉中异动为由,拒不归京,看似可以,然必被曹丕所疑。” 思索良久,马超说道:“今尚未联络刘玄德,今不宜轻动。一切从旧事之制,我率从骑归京谒见曹丕,暗观其言语态度如何。若曹丕厌我,我当速归;若曹丕言语如常,可缓行兵事。” 说着,马超目光看向庞柔,说道:“今令明在汉侍奉刘备,怀儒为其从兄。不知能否替超身赴武汉,观刘玄德其人,看能否令其信我?” 庞柔,字怀儒,与庞德是堂兄弟的关系。 昔庞德在马超手下任大将,庞柔出任主簿,为马超所器重。后来庞德归降刘备,马超待庞柔如初,毫无变化。 在马超帐下,马岱是为首位亲信,掌军事;庞柔次之,掌文事。 庞柔不急不慢,拱手问道:“除使君所言外,尚有他事叮嘱否?” 马超思虑少许,说道:“容我修书一封与陆逊,让他护送怀儒前往武汉。及面见刘备时,随机应变即可,多言我军粮草不济,难以起事,看能否让刘备赠军粮与我!” “柔必不负使君之托!”庞柔答道。 “善!” (本章完) 第495章帝不纳 八月,洛阳。 在曹魏高官的簇拥下,曹丕在洛阳登基,继天子之位。 曹丕登基后,立甄氏为皇后,郭氏为贵嫔。山阳公刘协为庆贺曹丕登基,效仿娥皇女英之事,奉膝下二女入宫。 紧接着,尚书仆射陈群制九品官人法,上疏中央。在曹丕为了拉拢士族,顺势降诏同意。下诏天下,于郡内置中正,以平次人才之高下。 九品官人法,虽由陈群所创,但其根本思想,来自曹操执政的中后期以品位分高下的选官政策。 曹操选拔人才分为两个阶段,早期曹操因人才缺乏之故,加之袁绍在河北,故多次下令求贤,不以品德分高下,吸引天下士人的投效。 尤其是迎奉汉帝刘协后,曹操在汉帝的加持下,中原士人蜂拥而至。由于是势力扩张期间,官职位置充足,不存在说故意打压士族。 及击败袁绍,曹操占据了冀、幽四州,进入中后期。曹操为了吸纳河北士人,故下令推广品才选士的政策,即由郡守兼任举贤职能,向曹操举荐人才。 这番选举人才制度与东汉推广的举孝廉从操作流程来看,并无多大区别。仅是人才的考核从尚书台,更改为曹操的霸府。 但曹操却参考了东汉民间评选人才的方式,以及孝廉制度的弊端,对选举、考核人才的内容做出变革。即将东汉时期‘参考状’,更改为‘品乡论’。 东汉参考状,即是对人的道德才能作出具体叙述,重德行而弱才能。 曹魏品乡论,弱考状而重乡党的评语。郡守根据乡人的评语,分为不同品阶人才,向中枢推举人才。 时天下初安,上任地方的郡守需依仗士族治民及收取地方百姓赋税,尤其是曹操为了安抚地方,故而郡守人选多由名士及乡贤出任。 因此曹魏所推行的九品官人法,实际上仅是对孝廉制度的补丁,而非作出大版本更替。故而产生的弊端影响,几乎与孝廉制相同。 这般评选制度下,太守贤德,则所举荐的人才多是贤能。且由于话语权在地方基层,随着时间推移,渐被地方士族所掌控。 这也是为什么,霍峻、鲁肃常言,如果他们归降曹操,以他们的地位,仅能从事郡中曹吏官职。若是运气好,资历能熬上去,他们则能累入州郡为官。指望能成为中枢大员,比肩中原大族,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如上所述,九品官人法的推行,实际上强化了地方士族的话语权。 至于曹操父子推行的九品中正制,为何能衍生出魏晋时期的门阀大族? 这就与司马懿推出的九品中正制2.0有关。 历史上曹叡去世,司马懿已是察觉到地方大族话语权太重,非常不利于人才的选拔,有弱化中枢的权威的倾向。欲将品选人才的权利转移到中枢,即设置州中正。 早期曹爽力主旧策,否决了司马懿政策。但在洛水之变后,司马懿执掌了朝堂大权,加因有个人私念,则继续推行九品中正制2.0。 品选人才的话语权被中枢所掌握,凡皇权衰微之下,则就容易形成经久不衰的门阀大族。 今曹丕急不可耐的推行九品官人法,非是不知其制的弊端,而是他知自己资历、威望不如曹操,为了执掌大权,稳固地方郡县,需要推行政策去换取基层对他的支持,增强地方士族与中枢的亲和力。 外有宗室掌握军权,内有士族自选人才。加之曹操所遗留的余恩,及曹丕多年的威望。即便曹操病逝,但对曹魏来说,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故渐生叛心的马超,也不敢不前往洛阳,参加曹丕的继位大典。 然天有不测之事,马超因生病问题,晚了一步,没赶上曹丕的大典,甚至连宴席之事都拉下,这令马超甚是惶恐。 洛阳行宫内,曹丕袭玄黄冕服,上绣金丝龙纹,渐有君王威仪之神态。 浏览着各地太守所奏的书信,曹丕神情多有自然。 侍从趋步入殿,禀告道:“陛下,前将军马超已在殿外等候!” “马孟起?” 曹丕眼睛微眯,神情露出不悦之色。 “前将军言在途中患病,不得已在长安停留几日休息,故而未赶得上陛下继位大典。”侍从如实说道。 曹丕微微挑眉,淡淡说道:“既然晚到洛阳,那就让马超在殿外多等一会!” “诺!” 席上司马懿弯腰拱手,说道:“陛下,马超于途中得疾,不得已稽留,情有可原。今陛下继位,宜当广收人心,不可令马超因而生怨。” 司马懿在荆州干了不到两年,因与曹丕关系深厚之故,司马懿被调回朝堂当侍中,出入禁中,不受拘束。 曹丕放下奏疏,说道:“昔时马超、臧霸分御东西,军政由己出,不知中枢,亦不知天子。今先帝去世,青州兵马鼓噪,马超觐见来迟,若不收其兵马,岂能言国家一统乎?” 曹操去世后,泰山郡太守吕虔上疏,言青徐境内有军户逃亡,或是驻地兵马骚动。 曹丕身侧无人可用,唯有责令吕虔为使者,彻查青徐军户逃亡之事,勒令臧霸不准擅离驻地。 今加上马超因病迟到参加典礼,曹丕已有剥掉二人兵权,以高官虚尊之,令二人留居洛阳之意。当然有意归有意,曹丕暂不敢这般操作,唯有向左右亲信表露自己的想法。 司马懿眉目微皱,说道:“陛下可有详细方略乎?” 曹丕笑了笑,说道:“朕欲以西征、南伐之名,夺取臧、马二人兵权,继而尊以荣职待之。大军之下,二人岂敢有所动作,唯是降服于朕也!” 司马懿捋着胡须,说道:“马超虽武略超群,但为人多反复。昔因形势所逼而降先帝,当下先帝崩殂,懿恐马超渐有不安之心。陛下既欲削其兵权,宜当安言抚慰,以示陛下仁德之心。” “及朝政初安,陛下则可以征讨汉中为名,诏马超至关中。继而削其兵权,赐予荣爵官职。” 曹丕思虑少许,说道:“马超妻儿尽数在邺城,或有桀骜之念,但应无逆反之心。仲达所言是为上策,朕不可不纳。” “来人,诏前将军马超入殿。” “诺!” 少顷,马超脱履下剑,带着忐忑的心情,入殿拜见曹丕。 见到阶上的曹丕,马超跪地施礼,说道:“前将军超拜见陛下,愿陛下永享嘉福,威济天下。” 曹丕看着殿中的马超,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满之色,正色恐吓说道:“昔禹会诸侯于涂山,因防风后至,便行屠戮。今普天同庆,卿何故迟至洛阳,既不能参典,亦不能赴宴,此为何也?” 此语一出,马超神情大变,偷瞄周围盯着自己的侍从,心中多是惶恐。 马超虽是关西武夫,但不代表马超是不习诗书之辈,相反他熟读《春秋》。 昔禹在会稽山会盟诸侯,防风因为救民而耽搁时间,最终晚到会稽山,被禹治罪处死。 禹因治水掌握了华夏九州的风土人情,渐而成为天下霸主。彼时禹常至会稽山核查诸侯户籍,诸侯无不前往。 防风氏虽是禹治水时期的首要功臣,但其同时是诸侯。故而禹因防风氏迟到而降罪杀之,实际上是在强调他的权威,让诸侯敬畏臣服。 今曹丕以此问马超,实际是在变向威胁马超,并询问马超是否有异心。 这番言语不仅是吓到马超,司马懿也是色变。 司马懿没想到曹丕上时刻答应他别惊吓马超,今初见马超便给下马威。 所幸马超有点学识,冷静下来,用那谦卑的语气,达道:“启禀陛下,臣闻禹南巡而杀大臣,因其己德渐衰,故始用行辟而威诸侯。今臣逢生周兴之世,深知文王之德,闻武王之威,料能免于防风之诛也。” “哈哈” 闻言,曹丕仰头而笑,他非常满意马超的回答。似乎唯有这般才能宣告他是马超的君主,马超不敢心生反叛。 “卿当免礼!” 曹丕凭空虚扶马超,赞道:“卿是为关西之人,不料能有这般见识,当是令人刮目相看。” 听着这番地域歧视明显的话,马超心中虽是厌恶,但不敢反驳,恭敬说道:“臣治兵时,不敢遗忘经学,出入时常研读。” “嗯!” 曹丕面露笑容,说道:“卿下禄大败张飞,斩俘万余之众,是为大将之略。今娴知经文,当是有卿相之能。” “多谢陛下盛赞!” 马超拱手说道:“臣治兵武都以来,多有将兵破敌以报先帝知遇之恩。惜先帝不幸驾崩,臣闻而悲怆不已。所幸陛下继位,臣愿竭力尽忠,不负陛下之重托。” 曹丕微微颔首,故意问道:“卿之忠心,朕已是尽晓。然水贼叛于南,朕是有伐蜀之意,今卿治西南多时,不知可有良策教朕?” 马超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陛下,汉中者,是为巴蜀屏障,陛下欲下巴蜀,为有先略汉中。其间山岭崇峻,犹如地狱,进出艰难,难以急伐。旧汉中都督陆逊迁主巴蜀军事,今任者是为贺齐。贺齐为宿将,才略通达,攻有不足而守有备。” “以臣之见,陛下欲下巴蜀,为令大军伐汉中,引巴蜀之众北上。时巴蜀空虚无备,臣愿率步骑精锐袭走白水小道,先掠巴蜀城池,阻水贼兵马西进,再击遣军北进,腹背夹击汉中,助陛下得拥巴蜀。” 马超为了赢得曹丕的信任,将他多年以来谋划巴蜀的计策呈上。 南汉在巴蜀统治说不上多么稳固,在马超构想中,如果他能坐拥西北。则会佯攻汉中,吸引蜀兵的注意力,实际上抄白水道潜入巴蜀。 以他多年的观察,一旦让他杀入巴蜀,巴蜀必无死战之人。他只要提前拿下江州,锁死长江西进的道路,巴蜀则必被他所有。彼时汉中孤悬域外,则能轻易被他所下。 果如马超所想,曹丕听闻取蜀之策,不论其可行性如何,则是兴趣大增。 “陇人言卿有信、布之能,今时见之,果如其所言也!” 曹丕笑吟吟说道:“今西南之事,且由卿多操持。及中枢稳固,朕率大军往关中,由卿率劲旅南下巴蜀。” “诺!” 马超神情激动,拱手说道:“陛下,臣为降将,远镇边疆,常惶有外人离间臣与君上之情。臣不日将归武都,今后陛下来信,能否于书信作记。信背无号,则非臣之信,亦非陛下之诏。” 说着,马超叩首几下,诚恳说道:“臣得先帝知遇之恩,且家小尽数在邺,故唯忠奉陛下。然陆逊其人,多有歹计。臣恐陆逊伪臣降书,故送至关中,以令陛下猜忌。时陛下疑之,则中陆逊之奸计也!” 今下的马超愈发老谋深算起来,他深知自己与陆逊联络多时,太多把柄在陆逊手上。如果陆逊逼自己造反,必然会将伪造降书,彼时自己可就话说不清。 若有记号在信背,提前说明陆逊可能会使用的阴谋,不仅可免陆逊逼自己造反。亦能对曹魏有备,以免有人诱杀自己。 曹丕沉吟少许,笑道:“卿之言甚善,今你我君臣可以三点为号,若信无三点则非你我君臣之信。陆逊奸诈,朕必当有所防备,请卿放心。” “臣多谢陛下!”马超叩首拜谢道。 待马超离殿后,司马懿眉头微皱,说道:“马超言语多欺,今日之语非是中肯之言。且今又向陛下讨要记点为号,可见其行事多诡,陛下断不可轻信。” “仲达放心!” 曹丕自信满满,说道:“马超赴洛阳谒朕,可见其无谋反之意。今欲擒杀他,区区几人便可为之。今不杀之,反许以恩信,当是暂安马超,以免其旧部反叛。及时机至,朕临关中,马超必是献兵而降服。” 说着,曹丕看向司马懿,说道:“鄢陵公有兵权,远征辽东,宜当多备。卿为侍中,当代朕警惕此事。凡辽东克,卿无需知会朕,自传诏书与军,宣鄢陵公回京,以免有变。” 听曹丕这般言语,马超暂无反叛异动,司马懿不好多说什么,唯有应道。 (本章完) 第496章革新选官 武汉行宫,湖中亭。 武汉之秋不同北国秋景,湖面尚有绿意点缀,鱼儿嬉游荷亩之间。 刘备端坐湖中亭内,眼望着秋景,惆怅说道:“岁初,朕尚与云长聚于此处,笑谈过往之事,今下云长却已是不在。” “请陛下节哀!” 为了避免勾起刘备的伤心事,法正换话题,说道:“陛下,据斥候来报,曹操上月亡于洛阳,今由其子曹丕继位,大赦天下。” “咦!” 刘备神情露出惊讶之色,说道:“曹孟德竟薨?” 说着,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曹孟德与朕争斗三十载,为一世之英雄,今下也终要亡归九幽。” 年纪尚轻的诸葛恪,插嘴说道:“陛下,曹孟德篡位自立,是为国之奸贼。今下病逝,宜当为之喜,岂能为之伤乎?” 刘备眼眺湖面,静默不语。 他这一生与曹操纠缠不清,早年为友,中年为敌,敌友之间交织一生。他所行之事之所以每与操反,不在他非常仇视曹操,而是不认同曹操的三观,且侧面说明了曹操对他的影响甚大。 今时听闻曹操病逝,刘备在这瞬间,放下了他与曹操之间的仇恨,转而取代的是他为曹操病逝而生的伤感。 见刘备这般神情,霍峻则是有所感。他可是深知曹刘之间,亦敌亦友,互相欣赏,互相仇视,关系匪浅。 如历史上,在曹操病逝后,刘备曾派韩冉出使曹魏,为曹操吊丧,且向曹魏交好。仅因曹丕不准,韩冉才没成功。其间虽有刘备因要伐吴之故,但亦有曹、刘之间的情谊。 霍峻倒了盏茶,并挪到刘备面前。 刘备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水,问道:“仲邈以为曹孟德是为何人?” 霍峻沉默少许,说道:“曹孟德侵擅国权,世载其罪。然其凭持诡计,崇诈权术,征伐无度。纵威震四海,然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昔许劭评曰:‘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今逢乱世,操为奸雄,盖是如此尔!” 历代人对曹操的评价常是赞毁皆有,霍峻同样如此。他认可曹操的才能,却不认可其之品德。若是因为自己身为刘备臣子的缘故,连曹操的能力都不敢承认,则就是会让人笑话了。毕竟贬曹,则是间接辱刘。 “仲邈之言如是也!” 刘备捧着茶盏,感叹说道:“朕壮时与其相知,昔董卓乱政,诸侯联盟讨董。群雄怯弱无能,唯曹操将寡兵击之,纵虽败于汴水,险些丧命,可谓忠厚汉室。惜时局骤变,忠奸易改!” 曹操的一生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昔除奸治吏,忠奉汉室。最终因时局大变,走上了称王开国之路。 感怀些许,刘备收敛心情,问道:“孝直,曹丕继位可有举措?”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曹丕继位,除提拔封赏外,唯令陈群大行九品官人法,于郡中置中正,品乡论,分级而拔士人。” 闻言,刘备放下茶盏,问道:“曹氏以九品中正革新察举,广收中原人心。今我大汉需革行察举,以正中汉之过乎?” 南汉北魏属于竞争关系,双方各有抄袭借鉴对方的政治体制,但却有自我调整。 如早期的都督制,来自二刘因战事特殊,任命霍峻出任都督临时职。后随着战区的常态化,都督则成为常设官职。曹操将都督职抄去,专督州军事。亦或是曹操革新税法,南汉新税则在北魏税制上自我进化而来。 今刘备见曹氏革新九品官人法,生怕落后的他,则是询问众人是否要革新察举制度。 “陛下,我国不可行九品中正法!” 王粲直腰拱手,劝道:“我大汉国中多有南逃士人,如多有徐州淮北人,或是荆北南阳人,亦或是关中、中原士人。今举孝廉不分籍贯,不以品阶而行。若效仿魏人,侨人何以安?楚、吴士人位卑,又何以自处?” 历史上南北朝中,南朝之所以要设立大量的侨郡,不是南朝闲得蛋疼。而是南朝为了维护北方流亡士族的权利,必须设侨郡安置。 如魏晋时期推行的中正制,中原士族门楣大部分比南方士族高。南方士族可以通过地方州郡出仕,那么没有家乡的中原士族则无法出仕。 故而从东晋开始,为了保障中原士族出仕,在地方上设立大量侨郡,进而是侨州。 今南汉如果想推行九品中正制,那必然是要大动干戈,且会严重损伤吴、楚士人的利益。王粲虽是中原高族,但他作为刘备的秘书长,王粲必须提醒刘备别瞎搞。 法正捋须而笑,说道:“陛下,曹氏所制九品制,将人才分九品,人得其用,门楣高者或可举上品,实与中汉孝廉之制多无差别。其间若有可取之处,唯据人才品级而委官职,以免大材小用,小材大用。” “这般吗?” 刘备蹙眉微思,说道:“九品之制是为曹氏笼络士人之策,更正孝廉重德轻才之旧举。我大汉效行旧制,郡守举孝廉,尚书台断其能。朕恐重蹈中汉之弊,如童谣言,举茂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 霍峻沉吟良久,问道:“不知陛下可闻阳嘉新制否?” “昔顺帝时,因孝廉、茂才所举非人,左雄则请奏‘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时因年号阳嘉,臣称其为阳嘉新制。” “时凡州郡所举茂才、孝廉,至尚书台端门,考其虚实才干,以观才能如何。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凡以上能中者,不拘年幼,不分老迈。” “左雄大行科考,时陈蕃、李膺、陈球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三人名震天下,是为一世之俊杰。十余年间,中汉朝堂风气为之一振,后因左雄病逝,新制则被束之高阁。” “今我大汉初安,陛下为扬两汉之良政,不如改孝廉,重启新法。陛下分类别科,令州郡茂才、孝廉至尚书科考,以免丞相岁岁躬亲孝廉,亦能免重蹈中汉之弊。” 中国科考的启蒙非常早,非是起源隋,而是源于东汉末年。虽然左雄的新制持续时间不久,但对后世起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即便是魏晋盛行的九品中正制,在推行一段时间后,因弊端的出现,曹魏也重启考试制度。 南汉长期是草台班子,刘备称帝不久,孝廉、茂才由诸葛亮亲自考核,不曾出过纰漏,刘备则没在意。 不过霍峻因有后世知识,时常有思考如何将科举制融合入察举制度,推动察举制的革新。今借着曹魏施行的九品中正制,以阳嘉新制为借口,正好推动南汉的选官制度变革。 当然完全采用科举制是不可能,毕竟环境所限,书籍普及受限。能将察举制与科举制结合,进化出适合南汉的新选官制已是难得之事。 刘备捋须颔首,问道:“那以君之意是?” 霍峻整理脑海中的思绪,说道:“禀陛下,据臣推算两汉之来所拔孝廉有六、七千人,然所留名之俊杰,何其少哉。乱世之世,俊杰辈出,文武充栋,非是因人多于太平,而是俊杰因时机而出众。故臣显进于市井,丞相名扬于渔耕。” “今以臣之见,或可增郡县孝廉名额。数百人考家法,凡得俊杰,必是超群万人者。人不多不足以彰其能,世间俊杰何止上千者,凡英杰皆从孝廉入世,如大鱼皆入陛下之彀。” “彩!” 刘备多是认可霍峻言语,赞扬道:“万人而得猛士,今人不以众,何能得猛士。世间士族能人众多,今可如君所言,多举孝廉,入京师而考试,才政上者,方能任官。” 说着,刘备大手一挥,说道:“仲邈既兼领录尚书事,当可与孔明、孝直商议新制,当要革除中汉之弊,比曹氏所行的九品中正法更好。” “诺!” (本章完) 第497章改制行九品 自南汉建国以来,刘备时常与霍、葛、法三人深论两汉政治制度的得失。 霍峻除了与刘备痛批无能昏君外,也时常思考季汉应当施行什么样的政治制度。毕竟季汉虽自语复兴汉室,但不代表季汉必须要复行两汉旧制。 霍峻站在历史的长河上,可知三国南北朝前承两汉,后衔隋唐。 在这关键的变革时期,华夏正处于历史上最为混乱的魏晋南北朝,几百年间世家大族互相登场,各国君侯轮番更替,制度不断修正,最终诞生出繁荣昌盛的隋唐帝国。 今时三国被南汉北魏所取代,霍峻作为季汉的执政者之一,深知未来历史发展的潮流,但身处时代洪流中的他,又时常感觉无从下手。 欲用更利于中央集权的科举制,但无相应的文化土壤。且即便弄出了后世成熟的科举,通过科举而入仕的官吏,除了中枢多是无官可任。 为何无官可任? 无他,两汉时期州郡长官拥有地方人事任命权,如别驾、主簿、功曹等官职的任命权在长官手上。 因而在朝廷官位有限的情况下,州郡辅官的人事权又被地方长官所掌握,朝廷如果采用科举制,必然会产生冗官问题,且部分士人也会倾向被州郡征辟,这样则就形成央地的人才矛盾。 当霍峻明白这点之后,他转而深思察举制与科举制的不同。 然欲深究二者不同,需要仔细去思考下察举制为何会出现? 汉承秦制,故西汉早期的官吏,来自于西汉初年的军功集团。当天下承平,军功集团进入衰老期,无后继之人。及至武帝时,因军功集团退出政治舞台,他必须寻找新的一批人才,去担任官吏,维持帝国的运转。 这般之下,汉武帝根据文、景二帝遗留的下来的政治传统,推行察举制,让地方郡国推举出色的人才到中央。故而察举制的本质,实际是中央向地方要人,郡国向朝廷输出人才。 中央作为被接受方,人才质量上非常难把控。郡国不仅是人才提供方,同时还是裁判,拥有评价人才好坏的权利。 当太守与大族勾结,那么则就出现既是裁判者,又是参与者的情况。中央成为受害方,无论人才垃圾与否,他都需要去接受。故而中央为了分别人才高低,唯有内部自我甄别,或是惩治郡守 推举到中央的孝廉到地方任官,必会照顾举荐他的太守子嗣,或是姻亲故旧。几百年下来,必然如树枝般分叉开来,从中央盘踞到地方,这便是两汉门生故吏之现象。 曹氏父子推行的九品中正制,实际上就是新瓶换旧酒,换汤不换药,且加强了地方士族的话语权。 当司马懿意识到地方权利膨胀,为了增强中央权利,则就把裁判权弄到中枢。由于缺乏明确的标准,及西晋立国不正,则就形成了盘踞中枢的士族门阀。 科举制,本质上是让中央掌控裁判权,自己成为人才的供应方,及人才接受方。削弱地方在人事权上的话语权,阻止出现门生故吏的现象。 为了让更多人才有官职可任,或是说不让人才被地方官征辟,中央则要将州郡的人事权剥夺走。当地方官无法任命辅官,人才为了出仕,他们或被动,或主动,从全国流向中枢。 当霍峻想通这些内容时,他猛地发现季汉欲推行这一系列制度,其之难度不亚于一番变法,中央到地方要完成收权、集权,剥夺那些州郡长官的人事、推举权。 这些所思内容,霍峻不曾告诉过刘、葛二人,不仅是南汉要以北伐为先,且还因制度超前,暂无具体的行政政策。 当然也与霍峻身份有关,他虽兼领录尚书事,但因大将之故,不敢插手太多尚书台的事。 当刘备欲改孝廉制时,霍峻心思活泛起来,他准备尝试以阳嘉新制为理由,看能否改良季汉的选官制。 是日,霍峻前往至丞相府,与诸葛亮会面。 主堂内,二人隔案而坐,侍女奉上茶水。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仲邈当为稀客,今登府造访,想必有要事与亮相商。” 霍峻笑了笑,问道:“孔明,可知陛下欲让你我整改察举制乎?” “略有耳闻!”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左雄新制,考茂才、孝廉虚实才干,观其才能以分优劣,分类科考,当是为良政。” “我之意不仅于此!” 霍峻向诸葛亮吐露心声,说道:“自中汉之末,张角举黄巾起事,天下州郡握兵持权,视为封君诸侯。董卓乱政之后,群雄割据,幸君上起事,与曹操共平天下。” “陛下以孔明任丞相,孔明有聪明睿智之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遂有分都尉掌兵、取司盐锦铁等之良政。汉室能有今下之盛,多赖孔明之功。然当下法制,袭承两汉旧弊。若不兴除,恐季汉将重蹈覆辙。” “昔战国乱世,秦王以商君变法,遂有秦皇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六国,重建寰宇。前汉承秦之旧制,高祖以郡君分治天下;后汉承改前汉旧制,收兵集权于君上。我汉袭而改之,但根本不变。” “郡君分治国土,上举贤士,下治士民。峻惶恐时日一长,弊政复起,则国有中汉之弊政。如门生故吏,姻亲攀附;或是孝廉无德,茂才无学。孔明是有管、乐之才略,今岂能不正乎?” 听着霍峻长达数百多字的言语,诸葛亮抚扇蹙眉。 诸葛亮通读经史,岂能不知两汉几百年所产生的弊政。但革除弊政,谈何容易? 除了要用威望压下那些反对的声音,还要寻找取代这种旧制度的新制度。 诸葛亮这十几年来,一直在为刘备搭建南汉制度,而且还要分心供给粮草。维护旧制尚且不易,哪里还有精力推行深层次的良政。毕竟改制不易,修复漏洞补丁简单。 思索良久,诸葛亮问道:“仲邈既有此言,不知可有良见教我?” “略有小得!” 霍峻取来茶炉、四樽茶盏、一个大碗,为诸葛亮比喻演示,说道。 “可将碗视为朝堂,四盏为地方,茶水为士人。今欲引碗中茶水,而碗中空虚,需取茶水倒入。察举制似为先将茶水倒入茶盏,再由茶盏转倒入碗,当是碗有求于盏。” “若能寻一方法引炉中茶水至碗,再由碗分茶水与诸盏,则盏有求碗。欲引热茶,则早倒之;欲饮冷茶,则晚倒之。……” 茶盏难以为案例,但在霍峻的解释演练下,诸葛亮渐渐明白霍峻的意思。 诸葛亮持扇指着诸盏,说道:“炉中茶水多,茶碗不足以盛之。且茶水亦有良、苦二分,岂能全部取之?且碗大而盏小,茶水分倒诸盏,则有茶水溢之。” “唯将小盏换成大盏!” 见诸葛亮了解自己意思,霍峻直接说道:“中枢收州郡长官征辟之权,州郡长官皆不准征辟,所委辅官皆由尚书台委任。如仿察举旧制,多举贤士入京师端试。多中淘弱,劣中取优。” “贤士为中枢所委,刺史、太守则无委任之权。长久之下,官吏知陛下而不知州郡长官,强干而弱枝,可避旧汉之失。” 诸葛亮捋着胡须,露出深思之色,说道:“天下士人何其多,岂能都让尚书台端试辨贤?需让州郡协助辨之,良者上,劣者下。” “但让州郡辨之,则又如举孝廉般,重德而弱才。不严加辨之,岂能为官?”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曹氏行九品法,品乡论而举孝廉。今我大汉可效法改之,如不分寒门高贱,皆可至县举孝廉。州郡分行家法、课笺奏,名居前列者为孝廉,入中枢再行端试。” 闻言,诸葛亮眉头紧皱,说道:“县举孝廉,可弱郡守之权。但这般举才,则是重才而弱德。德行不足而举官,必坏国政。” 德、才是汉代选官的核心争论点,举孝廉就是举有品德的人。毕竟在汉代执政者眼中,唯品德出众者才能任官。 霍峻这种直接以考试要选拔孝廉的建议,则是有违诸葛亮的用人准则。 “那以孔明之意是?”霍峻问道。 “郡需考德行,德行不足,则不足以任官。但若与旧时同,则有断寒门上进之途。” 抚扇而思良久,诸葛亮说道:“可如仲邈所言,不论寒门亦或高门,皆可至县预试,五经中通达一经者,准至郡试孝廉。郡究孝廉品德及学识,及入州学馆进修。十月时,孝廉随各郡赋税吏卒赴京师,至端门试才学。” 南汉不同北魏,南汉国内大部分官吏在非大士族出身,且加之刘备、诸葛亮非大士族,对寒门、大士族无歧视心态,反而欲多用寒门士人。 为了不让郡守垄断举孝廉的权利,将选拔人才的任务下放到县,郡唯有考核士人的权利,而无选拔士人的权利,从而削弱太守的察举权。 五经通一经属于是低要求了,能通达一经到郡参加孝廉,由君太守以德、才核验,再推举到中枢。毕竟直接来科举制那套不现实,还是需要套用察举孝廉的流程。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至于征辟权,亮以为可先废刺史任免权,收入尚书台。观成效如何,再商是否废郡太守任免权。具体细则,则需与尚书诸卿商讨,不宜大动,亦不可不动。” 刺史的权利让诸葛亮尚有忌惮,刺史除了不掌兵,几乎是什么都负责。先免掉刺史的人事权,看看成效怎么样。毕竟南汉治理地方多靠郡守,如果郡守失衡,则地方必然混乱。 当然还与南汉立国根基有关系,荆楚、巴蜀的郡县中存在许多的利益集团。如果轻易向郡县辅官下手,怕会引起事变。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可从孔明之言。治大国如烹小鲜,需徐徐而改,不宜一蹴而就。” 融合魔改的察举、科举二制,尚需时间检验。凡能有利于中央集权、利于寒门上进,则可为之。 说着,霍峻话锋一转,问道:“今官吏以俸禄划分高低,然同俸禄官者多有相同。今能否将百官分为九品,明上下进退之序,以补我大汉官制之缺。” “哦!” 诸葛亮露出好奇之色,问道:“官分九品,仲邈能否细言之?” “这是这般……” 官分九品起于曹魏的中后期,今霍峻提前将九品官制提出。 汉以俸禄分官职高低,但俸禄多有相同,难以详细区分官职高低。故而魏晋起,为了细化官职体系,搭配九品中正制,故而引入了九品官制。 后来九品中正制虽然被废,但九品官制则被历代所保留,用于明分上下级等级顺序。 今脱离九品中正制,施行九品官制几乎没有任何危害,就是看刘、葛二人愿不愿意了。 (本章完) 第498章马超乞降 秋,武汉行宫。 刘备端坐龙榻上,浏览着诸葛亮所上多达两千多字的奏疏,通读了好几遍,方才理顺奏疏中的内容。 沉吟少许,刘备问道:“孔明欲行九品官制,以明进退之序,朕以为可行。然疏中所言置中平官,以为辨分地方贤士,举选孝廉,当为何意?” 那日霍、葛详谈官制,在深思之下,诸葛亮决定剥夺郡太守的察举孝廉的权利,改由中央任命中平官,下到郡县举选孝廉。 县里士人五经通一经,称为廉士;士人拥有廉士身份,可以到州郡入学,再由中平官考核为孝廉;成为孝廉者,十月份到京师参与端试,由尚书台出试卷,多中取优。 孝廉不中者,退回原州郡,或是在京师文学观进修。 通过端试的孝廉,再通过尚书台吏部的考核,才能被委任为官职。 当然这制度仅限于察举制,两汉时期的任子制,或许知道阻力太大,霍峻没去提,诸葛亮也没打算改。 任子制,实际上是保证高级官吏的子嗣出仕权,即汉律曰:“吏二千石以上,视事满三岁,得任同产若子一人为郎。” 若废除任子制,可以预见不仅是刘备会反对,满朝文武诸卿也会反对。 功臣们随刘备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多是渴望富贵延绵于后世。今任子制废除,文官辛苦一辈子,子孙富贵还无法保证,他们还干个屁。故而其阻力之大,非霍峻所能推动。 试图一朝一夕改变选官制度,其中之难度真不亚于商鞅变法。霍峻唯有因势而动,与诸葛亮一同改良制度,在有生之年,为南汉多做些努力,避免世家门阀在大汉产生,从而祸国殃民。 诸葛亮手持笏板,说道:“陛下,法因时局而变,昔孝武皇帝制察举,以收郡国士人。然百年之后,孝廉无德,茂才无学。今臣与诸卿以为当明清不正之风,可革新察举之制,广收士人为中枢所用。” 刘备环顾在场众人,问道:“丞相之言多有道理,不知谁有异议?” “陛下,孝廉因少而贵,今丞相多举孝廉,当有薄轻孝廉之感。”张昭说道。 “张公,孝廉本为选官而生,州别驾、主簿等官曹由尚书台委任。今官众而多,不宜遵循旧制。”诸葛亮解释道。 “臣附议!”尚书令法正出列道。 “臣峻附议!” 霍峻持笏板,抬头说道:“自中汉末世以来,各州君长势大难遏,今刺史或忠贞尽事,然难料后人是否有歹徒。今当免州刺史征辟之权,尽数交予尚书台。” 南汉收州刺史的权利不难,州刺史是由刘备所任命,其已经征辟的官吏不会被罢免,但今后如果有州官空缺出来,则要由尚书台委任。 “可!” 刘备思虑少许,说道:“世无万古不变之法,昔有郡而无州。今州刺史,应当约束之,以中汉为鉴。” 说着,刘备看向许靖,说道:“卿既为大鸿胪,百官分九品当由卿操作,尽快拟奏细则上报。” “诺!”许靖应道。 九品官制属于是朝廷礼制之事,完全是锦上添花之物。那日霍峻与诸葛亮细谈后,诸葛亮认为九品官制对南汉帮助不少,表示可以施行。 “可还有疏乎?”刘备问道。 见众官低头不语,刘备则知众人无奏,挥了挥手,说道:“若是无奏,诸卿可自退。” 寂静半响,众臣向刘备行礼拜退。人群中提前收到通知的霍峻、诸葛亮、法正等少数心腹官吏留在殿中,因为他们要陪刘备接见马超使者庞柔。 待闲人退下,王粲躬腰拱手道:“陛下,马超密使庞柔已至殿外,今是否令其入见。” “准!” 少顷,庞柔在霍峻的注视下,着便服入殿,向刘备行跪拜之礼。 “外使庞柔拜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未央,永享嘉福。” “免礼!” 刘备面露笑容,凭空而扶,说道:“卿至武汉多时,不知令明招待是否周到?” 庞柔站立殿中,拱手说道:“令明照顾甚是周全,衣食出入无所不缺,柔多谢陛下厚爱!” “善!” 刘备请庞柔入座,问道:“卿奉孟起之命,自陇右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庞柔坐在阶下席,与诸葛亮临近,如实说道:“禀陛下,我主言曹操专权无道,残酷害民。我主承乡人所求,念汉室之旧恩,故起兵而御之。不料被曹操所破,不得已向其归降。” “奸贼曹操病故,陛下兴汉于荆楚。我主深念汉室之恩,欲率兵马归降。今求陛下令陆逊出兵关中,我主将兵出陈仓,两路并进,当能为陛下取得关陇。” 刘备神情不动,问道:“孟起诚恳之心,朕早有耳闻。然今下起兵北伐,你主可有他求?” 见刘备这么直接,庞柔迟疑少许,说道:“我主为关中人士,今是有归乡之念,愿与陛下协力同克关中。及下关中,请陛下委我主治槐里,以为陛下前驱使。” 刘备微皱眉毛,说道:“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庞柔奉上书信,说道:“此为我主书信,恳请陛下亲阅。” 侍从将书信交与刘备,刘备拆开书信简单阅读,见书信上的内容与庞柔所说一致,则也没有多问。 庞柔神情不变,拱手说道:“今天下二分,汉魏并起。陛下欲兴汉室多时,然受局势所限,北伐所取之利难言多。当下若有我主起兵呼应,关中则必被陛下所得,届时旧都可复,汉室可兴!” 望着信上的内容,刘备心有意动,说道:“孟起之意,朕已知。然发兵北伐之事,需仔细商榷。卿且先退下,容朕思量几日。” “诺!” 及庞柔退下,刘备迫不及待,问道:“诸君以为马超之意何如?” 法正蹙眉捋须,说道:“陛下,马超虽是武略超群,但为人多诈,今下之言不可轻信。” 刘备从榻上起身,说道:“马超虽不可轻信,但其却可用之。如能得其起兵相助,北伐关陇则是可望。” “昔孝直献计言,若能得策反马超,三军汇关中,则有下关中之希冀。时下关中,主力东出,则可得河南。得河南,北渡大河,则有能复兴汉室。” “计策不假,但臣恐马超暗有谋划,欲借我军取利。”法正苦笑说道。 他当初因马超被陆逊勾搭,故而献上此策,但他却也怀疑马超想利用他们。 刘备踱步背腰,问道:“孔明、仲邈可有高见乎?” “陛下,马超不能爱父,岂能信之?” “马超遣庞柔来京师,必有为己取利之念。峻以为马超可用,但不可大用。陛下可令陆伯言出汉中,与马超约期起兵。” 霍峻将自己的北伐方略呈上,沉声道:“陛下将大军,与臣合围寿春,举国破寿春。如能下寿春,则可挥兵下徐、豫。时陛下率大军出宛城,掠洛阳。臣举江淮之众,克青州,饮马大河,进而协力破洛阳,时汉室可兴也!” 刘备微微皱眉,霍峻这北伐方略太慢了,不符合他的想法。 他之前打过寿春,可是深知寿春不易攻打。两国举大兵针锋相对,容易打成僵局,如之前那般退兵。 上次好不容易打下襄樊,他准备从中路出兵,采纳法正之前的计策,要么打洛阳,要么打关中。 沉吟少许,刘备说道:“寿春为天下之坚城,两国举大军而战,或能下寿春而胜。但所耗时间之久,伤亡将士之多,难以估算。” “今襄樊已入我军之手,兵出襄樊,若一战得胜,长安、洛阳或是能下。故是役北伐,仲邈为偏军出江淮,可自决东方之事。” 见刘备不采纳攻略寿春的方案,霍峻没有气馁或是生气,而是能理解刘备的想法。 毕竟襄樊、寿春都是锁住南方北伐的道路,今襄樊被南汉拿下,刘备选择从襄樊北伐,也是正常之事。如历史上岳飞、桓温都从襄樊出兵北伐,江淮军队则是作为副军打配合。 霍峻神情不变,拱手说道:“若陛下出襄樊,走武关入关中,宜着重粮道。武关道有上千里之遥,纵荆楚粮多,若转运不便,则有粮匮之险。” “善!” “孔明?” 诸葛亮迟疑少许,说道:“陛下,亮与二君所见相同,陛下若能下关中,则汉室可兴。然马超反复之人,宜当慎用。以臣之见,为免有失,不如先令马超反叛。陛下观望时机,后入关中。” “让马超先叛?” 刘备捋须踱步,说道:“孔明之语多有道理,或可行之。” 顿了顿,刘备问道:“马超归降我军,今当以何官职封之?” “可封以雍州牧,拜其为车骑将军!”诸葛亮建议道。 “可!”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来人拟诏,封马超为雍州牧、车骑将军、使持节、都督雍州诸军事。” “对了!” 刘备目光看向诸葛亮,笑道:“令明为庞柔从弟,孔明寻机设宴,看能否为大汉劝降庞柔。纵劝降不了庞柔,亦要以钱财贿之。” “诺!” (本章完) 第499章伐徐望南 九月,在刘备接受马超投降后,则就令诸葛瑾督运梁州辎重与马超,督促陆逊与马超约期北伐。 同月,刘禅先与张飞长女成婚,大张被封为太子妃;后霍弋与次女成婚,小张嫁入霍氏。 紧接着,刘备拜张飞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 张飞之前因关羽病逝而心感阴郁,然今时却因两个女儿出嫁而欢喜。尤其是领大将军职后,经常与王粲、傅巽中原等名士往来,张飞渐渐恢复了往时的洒脱。 今霍峻在家整理行李之际,张飞上门拜访。 霍峻从寝屋披头散发而出,欲出门迎接张飞,却见张飞已拎着一小坛酒入内,打量府内陈设。 见到散发的霍峻,张飞指着敞开的大门,问道:“仲邈贵为骠骑大将军,怎能将府门随意敞开,让外人轻易入访?” 霍峻挽起披散的头发,笑道:“京师大治肃然,无歹徒作乱。今开门便迎宾客,有何不可乎?” 张飞咂咂着嘴,显然他无法理解霍峻的想法。 “翼德携美酒而来,莫非欲为某送行?”霍峻问道。 “然也!” 拎着酒坛,张飞说道:“俺闻仲邈不日归淮,今携美酒来访。” 说着话,霍峻迎张飞入堂,招呼左右,说道:“切上两斤牛肉,热上几道小菜。” “诺!” 自刘备决定北伐,将东方之事托付与霍峻。作为大将的霍峻则要归淮,准备兵马器械,检阅军队依仗,与谋士商定北伐的方向。 二人隔案对坐,张飞指着酒坛,嘿嘿问道:“仲邈,可知此酒有几年?” 看着陈旧的酒坛,霍峻猜测说道:“可是五岁陈酿?” 张飞嘿嘿一笑,掀起酒盖,为霍峻倒了樽酒,示意霍峻端起品尝。 霍峻端起酒樽,先是嗅了嗅,酒香与桂花香融合,扑鼻而来,不由令人口齿生津,暗自点了点头。 继而,霍峻轻抿酒樽几下,品味着酒的口感,口齿留香。 “何如?” 少许之后,霍峻说道:“此当桂花佳酿,酒香浓郁,口感细腻丝滑,饮后口齿留香,令人难忘。此不止五年,至少有七八载之久。” “哈哈!” 张飞摇头而笑,说道:“此酒酿于金口之战前,飞妻取桂花而酿,据今已有十二载。” “十二载?” 闻言,霍峻忍不住赞道:“十二岁陈酿世间多是稀有,且翼德竟能忍住不饮,更是难得。” 张飞为自己倒了一樽,笑道:“美酒配英豪,今为祝仲邈归淮建功,俺敬仲邈一樽。” “多谢翼德!” 二人品着桂花酒,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场面渐渐热烈起来。 张飞持筷去夹牛肉,问道:“我闻仲邈与陛下方略不同,仲邈欲取寿春,陛下欲下关中。俺粗鄙寡见,不知此二方略可有高低之分乎?”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因形势不同,故所制方略不同。关中、青徐,分别为中国之屏蔽、羽翼。陛下纳法孝直之略,欲借马孟起,断其关西羽翼,进望中原。” “峻所思北伐之策,当是取寿春,全据淮南。进下齐地,撤中原屏蔽;旋师河南,光复旧都洛阳。至此天下形势,则被我大汉所掌握。然后北渡大河,彼时贼弱兵惫,则可克邺城,覆灭中原,汉室季兴。” “今马超事变,我军已得襄樊。陛下欲趁势断关陇,剪除曹氏羽翼,再望关东,与峻所思北伐方略,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岂有上下之分?” 自南汉建立,形成南汉北魏的格局,霍峻时常在思考,南汉一统中原的方略。当然不仅是霍峻在思考,南汉高层战略家都有在深思北伐战略。 十几年前,诸葛亮因关西混乱,久不被东汉所掌握,指出全据荆州以后,可以先取关陇,然后大军东出,配合吴楚大军,扫荡河南,再灭曹操。 但形势有变,荆北落入曹操手中,导致了诸葛亮的北伐方略先天不足。 那时鲁肃坐镇江淮,故他指出可先取寿春,然后下徐州,举兵与曹魏争夺中原。而庞统则是提出攻略襄樊的建议,刘备顾忌襄樊艰险,否决了庞统强打襄樊的建议,决定采取鲁肃的建议,先取寿春。 寿春之役,双方因瘟疫互相撤军,鲁肃病逝寿春城下。 之后,关羽发起襄樊之役,在刘备的鼎力相助下,南汉终是拿下襄樊。 今时刘备不采纳霍峻伐寿春方略,选择出兵襄樊。非是刘备不信任霍峻,而是关陇对南汉而言,更是有利可图。或者说在刘备看来,有了马超的加入,打关陇似乎难度更低。 霍峻所思考的北伐方略,则是他参考了朱元璋、刘裕二人的成功经验。 刘、朱二人相同点都是先拿下山东,然后吃下了河南。二人不同之处则是朱元璋拿下河南,直接北取元大都,灭亡元朝;刘裕攻克山东后,逆黄河西进,收复关中。 实际上攻略关陇,或是攻略山东,其战略目标相同,都是为了剪除曹魏的羽翼。中原腹部大部分地形一马平川,得山东、关中有得地利而望中原的优势。 两者北伐计策各自有利弊,出江淮,下山东,短期内无需为粮草供给而忧。 走武关,入关中,因秦岭山道之故,或是无水路转运,非常容易缺粮。这种缺粮不是吴楚无粮,而是粮草运不到前线。 听着霍峻这般言语,张飞深思一二,问道:“今兄长兵出襄樊,仲邈若取寿春,恐兵力有所不及。当下仲邈受领东方之事,不知欲向何处用兵?” 何为东方之事?即是大别山以东。 刘备将大别山以东的州郡全部由霍峻自决,不论军事亦或是财政、人事等事项全部由霍峻负责,扬州刺史步骘负责粮草供应。 为何权利这么大? 主要是江淮所面临的压力太大,霍峻率偏军北伐困难太高。 江淮可不比襄樊、汉中,二者自身拥有天险,然江淮长有上千里边境,需要面对中原重兵。盖是知道霍峻压力太大,刘备则是让霍峻自由发挥,目标、时间、战术皆由其自决,仅是兵力有所受限。 霍峻举着酒樽,笑道:“我得江淮来信,言曹操病逝,青徐是有军户骚乱。今寿春不宜急取,我欲以淮东为基,复下邳、东海二郡。若有时机,则再谋彭城、琅琊二郡。若无良机,则东连郁洲,以为跳板,观望青徐。” “善!” 张飞鼓掌喝彩,微醺笑道:“仲邈兵略超群,心怀宏图。今飞祝仲邈一樽,望君早下徐州。” “峻祝陛下光复旧都,翼德随军斩将立功。”霍峻贺道。 “同祝!” “哈哈!” 二人饮酒畅谈,除了聊军事,还聊了霍弋与小张,以及朝野趣事,直到张飞醉得不行,方才结束交谈。 望着被侍从搀上马车的张飞,霍峻则是长出了口气,深感张飞是真能喝! 那一坛酒,他喝了四分之一,四分之三是被张飞所喝。霍峻都在猜测张飞是不是借着找他为由头,实际自己想喝酒。 “夫君,解酒汤在屋内!”步练师纤步而出,关切说道。 “善!” 路上,步练师搀扶霍峻,说道:“夫君,府上多年没进新人,后宅妻妾多是颜色渐衰,特为夫君物色两名侍妾,其姿色达众,相貌端正,不下二乔。今夫君不日北伐,当宠幸二女,以为冲喜去污。” “这怕不好吧!” 霍峻搂住步练师,微醉说道:“得有夫人,我已心满意足!” 步练师眨了眨眼,故意说道:“既然如此,妾将二女许与他人?” 霍峻神情自若,丝毫不见心虚,说道:“二女是为夫人心意,怎能轻予他人?” “且容我前去看看!” “心口不一!” —— 且不言霍峻宠幸二姝,曹魏攻伐辽东的战事,随着公孙恭的投降,终是结束。 初时,曹彰率兵两万五千人出幽州,在辽西汇合乌桓、鲜卑万骑,三万多人抵达辽泽。 公孙恭臣服曹魏多年,不曾想曹魏不讲武德,突然派兵进攻。手足无措下,唯有仓促集结军队,命公孙渊率兵迎战。 公孙渊深知曹魏远道而来,兵马粮草无法久持,且辽东有辽泽作为屏障,故他率兵据守辽泽。 曹彰采纳刘晔的建议,命张郃佯装渡辽泽,曹彰自率曹休及精锐步骑绕行上百里,从上游渡过辽泽,插至公孙渊身后。 见曹彰率部来袭,公孙渊惶恐不已,仓促派兵迎战。曹彰武烈,身先士卒,连斩数将,大破公孙渊前军。彼时张郃趁机渡河,两军夹击公孙渊。 曹军兵势汹汹,公孙渊无力抵挡,唯有率败军逃入襄平。曹彰原地休整,等待孙权的消息。 渡海作战的孙权,率五千兵马,偷取了北丰,断绝襄平与乐浪、带方二郡的联络,派人欺诈公孙已亡。二郡太守不明所以,畏于曹魏声望,则遣人上表投降。 孙权见二郡暂降,与曹休联络,抓紧时间向襄平而去。 此时襄平城内,或言降者,或言死战者,各种议论不一。然公孙恭无死战之心,得知二郡被孙权拿下,加之曹彰给出的不降则屠城的威胁下,公孙恭终究是选择投降。 辽东遣使求降,曹彰本欲自作主张许封官爵,但在刘晔的劝谏下,曹彰答应投降,而无许封公孙氏官职。 几番交涉下,公孙恭献上辽东户籍归降。孙权编收得有近五万户,口三十余万人。 孙权避免公孙在辽东死灰复燃,不同与司马懿大屠杀,而是迁毕盛、伦直、贾范等公孙旧臣及辽东精锐将士至中枢、 曹彰、曹休等将分批归京,孙权借着自己平州刺史的权利,委亲信出任四郡太守。 今洛阳宫内,曹丕读着孙权的奏疏,心情甚是愉悦。 他继位之初,得平辽东四郡,口三十万余人,辟地千里,真就是大涨他的威望。而且在政治权谋下,打下襄平,曹彰兵权就被夺走,唯有乖乖地回洛阳。 “自关陇之后,中国寡有大捷。先帝之末,前有筑水之败,后有襄樊之失。朕仓促继位,中国动荡。今辽东大捷,足以扬中国之威,安抚朝野之人心。” 曹丕放下奏疏,笑道:“鄢陵王袭破公孙渊,降服辽东;曹文烈身先士卒,陷阵斩将;二者是谓为我曹家之俊杰。孙仲谋安抚人心,迁民编户,稳固边疆,是为善哉!” 说着,曹丕吩咐左右,说道:“来人,今大将军患疾,不便理事。命曹休迁任镇南将军,都督青、徐、扬三州诸军事。” 曹丕上位后,大力提拔自己左右亲信。曹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夏侯尚为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今夏侯惇患病,曹丕准备让曹休上位,都督青、徐军事。 “鄢陵王功勋卓著,时有大功,增益食邑满万户,改封任城王;赐平州刺史孙权假节,命其速安辽东,尽快归京。” “诺!” 负责拟诏的刘放,拱手应道。 及刘放退下拟诏,曹丕盖是有了辽东大捷,志得意满,问道:“天下二分已久,朕欲平南事,不知仲达可有方略上奏?” 司马懿迟疑少许,说道:“如臣所料不差,陛下无需南征,那刘备必会率兵北伐。今下之重,当早制御南之略,以免刘备举兵北伐,我军仓促迎战。” “卿为何敢言刘备必会北伐?” 曹丕捋着胡须,沉吟说道:“且刘备北伐,不知会走何道?” 司马懿毫不犹豫,拱手说道:“刘备能得人心,心怀天下之志。今先帝病逝,刘备岂能不兴军谋利乎?” “刘备兴兵北伐,或出襄樊,或走合肥。寿春城高险峻,不宜谋取;襄樊已被刘备所得,其位处水陆要通,北望河洛,西达关中。以刘备之能,岂会舍易而求难乎?” “若臣所料不差,刘备当出襄樊,兴兵而伐宛城。及破宛城,南阳几入其手。时许、颍有危,京师毗邻兵锋,朝野必为之惶恐,今当命荆州加固城池,积蓄粮辎重。凡襄樊异动,则速上报京师。” 仲达之言,实为真知灼见,当命夏侯尚严备之。” 曹丕微着踱步,说道:“刘备举兵出襄樊,如若能败之,则能挫老革兵威。然败之却不足以平南事,仲达可有平贼略乎?” 曹丕野心甚大,他已经三十好几了。曹操临终所嘱托的二十年兴聚,二十年一统的方略,他可是等不住。 见曹丕这般心急,司马懿唯有耐心劝道:“自先帝平中国,已有二十年。中国渐有生机,户籍民众日丰,兵吏达至全盛。今陛下继位以来,除禁令,轻关税,广议轻刑,与民休养,是为德政。” “但水贼安然,先帝用兵数次而未下,无不宜仓促用兵。陛下少于刘备,不如待其病逝,察用兵之机,举中国之兵而南征,彼时或能有所得。” “善!” 君臣言语间,侍从走到曹丕耳畔,嘀咕道:“陛下,皇后闻孙夫人之事,已命人将其接入宫中,今置于桂兰宫。” “嗯?” 曹丕神色微变,问道:“皇后怎么知孙夫人之事?” 侍从低着头,说道:“宫中风言风语,难以隐瞒。皇后思陛下既与孙夫人相爱,则不如迎入宫中,以免被外人所知。” 曹丕爱上小妈孙璎根本瞒不住,如今宫中除了太后卞氏不知,甄宓、郭女王已是通过她们的渠道得知此事。 甄宓非善嫉之人,她年纪比曹丕大,容颜已是枯黄,不比年轻小姑娘。 近些年来,曹丕宠爱郭女王,除甄宓之外,唯郭女王最大。为了抗衡郭女王,保住自己的地位,甄宓决定把孙璎接入宫中。 得闻甄宓这般举动,曹丕心中渐升好感。但曹丕转而为之烦恼起来,孙璎之事被宫人渐知,自然也会被百官、卞氏知晓。 见曹丕皱眉不语,司马懿问道:“陛下,莫非有急事?” 曹丕连忙摆手,说道:“无事!” 偷小妈之事,曹丕怎敢厚颜无耻地说出来! ps:晚上有事,暂一更 (本章完) 第500章何如高、世二帝? 使者庞柔在诸葛亮热情的招待下,在武汉停留近半月,才从武汉返回武都。期间,庞柔虽没被南汉策反,但也收下不少钱财,言语态度上颇是亲汉。 庞柔完成了马超嘱托的任务,此行又得到大量钱财,则就兴高采烈的回去复命。 马超的话,他从洛阳归来后,便时常以狩猎之名,率精锐骑卒操练,加紧起事的准备。故而当庞柔一回武都时,马超则就立即召见,询问此行结果及见闻。 武都县,府衙堂内。 庞柔将刘备所写的书信递上,说道:“刘公宽厚大仁,使君所提要求,刘公无不答应。拜使君为车骑将军,兼雍州牧。且为助我军起事伐关中,刘公已命巴蜀调配粮草予使君。” 马超浏览着刘备的书信,不禁露出笑容,说道:“刘玄德能舍高官钱粮,果是胸有大志之辈。然除钱财粮辎外,其余之物多是无用。” 庞柔适当进言,拱手说道:“使君,刘公言准令将军屯槐里。如能下关陇,雍州牧当如实也!” 马超神情略有不屑,如果刘备真拿下关陇,岂会容忍他盘踞关中?今他所受拜的官职,多是刘备欲借他力下关中而已。 马超将书信搁下,问道:“曹操将兵如神,威令天下。刘玄德数败于曹操,颠沛流亡。然刘玄德仅是涿郡老革,何以能坐断南方,行效世祖皇帝之事?” 庞柔沉吟少许,说道:“柔前到武汉,刘公聚亲信迎见,每赴宴席,自夕至旦,言语悦达,能使左右从之。且开诚布公,无所隐瞒,无迂腐礼节,阔达有度,此盖与高皇帝同。故世人多言刘公有高皇帝遗风,能得人心。” “何以证之?”马超蹙眉问道。 “禀使君,刘公兵败流亡,奔波新野时,虽兵不过数千,然猛将关、张、赵不离舍弃,二糜舍郡守而愿追随。此当是龙浅于滩,受困于一时。” 庞柔称赞道:“刘公举兵下吴越,每战皆克,声威大涨,江淮俊杰无不从之。及刘琦病逝,诸卿迎奉刘公入主,盖有世祖兴起于河北之盛举。” 马超神情不悦,问道:“盖如卿言,刘玄德当兴汉室,何以蹉跎于武汉?” “高皇帝以暮年起兵,奋战八载,旋定天下;世祖皇帝以壮年兴汉,势如破竹,四旬称帝。刘玄德若有二祖之能,何以六旬偏居吴楚?” “高祖虽因韩信而得天下,但起兵之时,破魏,下南阳,进据关、汉,覆灭暴秦;世祖崛兴于河北,扫荡天下群雄,兴汉平乱,再造汉室。而那刘玄德,若无霍峻破操于金口,则几近被曹操所擒。” “故论将兵,刘玄德不及曹操,更不及高、世二祖。卿何以这般盛誉?” 在马超看来能打才是君主的首要之事,在文人眼中刘邦因有了韩信才平天下。但在马超眼里,刘邦没有韩信的时候,照样能打。 刘邦起兵沛县,破秦军于河南,转破韩地。时下南阳,兵不满万,刘邦凭一己之力,从武关直破咸阳,拥兵十万,成为仅次于项羽的存在。如果刘邦不能打,其汉王从何而来? 庞柔硬着头皮,说道:“高、世二帝皆非凡人,世祖才明勇略,超群于世,纵高皇帝与其比之,亦有不足。高皇帝性宽豁达,能得人心,以张、韩、萧三杰而平天下。” “刘公是有高皇帝之遗风,而无世祖文武之才,亦弱于高皇帝。故高皇帝得三杰可平天下,刘公得葛、霍、法仅能坐断南方。” 这番回答算让马超满意,刘备能服人心,但文武不及刘邦,故能有半壁江山,而非光复汉室。 马超捋须而吟,问道:“霍、葛、法较之三杰何如?” “霍峻盖有韩、白之韬,以一己之力而兴水师,将偏军而拓吴淮。柔进而见之,与其论兵事,霍督了然于胸,京师诸将莫不敬服。且知政能治民,非韩、白所能比,兼有吴、商之能。” 庞柔将自己入京师所见说出,赞道:“葛相是有管、萧之风,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授,刑不可以贵势免。正而有谋,达治知变,治吏而民安,国富而刑清,盖管、乐有所不及。” “留侯筹策帷帐,制胜于无形,志高而宁静,才德兼备者。法君贪名而念功,德似陈平而不及留侯。其有奇策谋略,却难以决胜千里之外,似可为陈平,而难为留侯。” 今南汉国中,有人称刘备有高祖遗风,亦有人以西汉初年的英杰代入大卿,以为笑谈比喻。霍、葛比为韩、萧,士人们多有认同。但将法正比喻为张良,则多遭人非议,而是以陈平比之。 马超起身踱步,感叹说道:“如若卿之所言,刘玄德因得霍、葛而拥吴楚。凡失一人,则有断刘玄德臂膀。欲得天下,需有人杰。曹操得二荀、郭贾以兴平中国,刘玄德得霍、葛而坐断南方。我之俊杰,却不知何在?” 庞柔犹豫少许,说道:“以今形势观之,使君欲趁乱而取利,或是艰难。刘公能合人心,暂不如为其效力。如能兴汉,不失有封侯裂地之位。” 马超冷笑几下,说道:“若高祖在世,我当为韩彭持鞭于左右。逢世祖皇帝,当如窦氏举河西归朝。今遇曹孟德、刘玄德二人,当是与其竞力,裂土封疆岂不快哉?” 庞柔默默无言,曹、刘对他无大恩,马超以心腹待他。今马超欲趁机裂土而王,他唯有辅佐马超,仅希望马超能成功。 “葛相临别言,请使君与陆逊约期尽快起兵,以免被曹氏所察。若使君起兵,刘公不日举兵出襄樊,及下宛城,则举兵走武关,入关中,三军同汇关中。”庞柔说道。 “不急!” 马超踱步而思,说道:“今深冬之季,河水干涸难以漕运,且巴蜀粮辎未达,暂不宜起事。容我与陆逊书信,细论兵粮战马之事。至春夏之交,兵精马肥,粮辎充沛,河运通达之时,约期起事。” 庞柔忧虑问道:“使君欲取陇右,而刘公命使君出陈仓,今当如何应对?” “此事易尔!” 马超轻声而笑,说道:“我当上疏洛阳,言陆逊有起兵北伐异动,吸引曹真动向。时我军起兵北上,以偏军佯出陈仓,我则率精锐步骑西进,速掠上邽,降服陇右三郡,封锁陇道。” 庞柔蹙眉而思,问道:“如将军所言,那陆逊所部必遭魏军堵截。及我军克陇右,当如何是好?” 马超自信满满,负手漫步,笑道:“彼时且观关中之局势。” “诺!” (本章完) 第501章不十为丕 公元221年,章武三年,正月。 行宫内,刘备持笔书写巾帛。 自庞柔归朝,马超多封书信与陆逊,细言深冬出击之弊,以及军士无备之事,建议延期至春夏。 冬春出兵不仅是马超不便,南汉更是不便。冬季水位下降,不便舟舸漕运,且一年前才大战结束,不宜连续用兵。 在双方都需要时间调整下,经刘备批复,陆逊与马超约定好三月起兵,一同兴师北伐。 正旦一过,刘备则下达了粮草筹备的诏令,又命军士加紧操练,随时准备出征。 “元逊,将此封书信送往合肥!” 刘备将书信晾干,交予诸葛恪,说道:“告诉霍督,言大军或于三月起程,让其自决用兵。中原兵众,让其小心用兵,若难以北伐,则可据守江淮。” 南汉这次北伐,刘备决定倾出大军,自领吴楚十万兵马。霍峻率五万兵,用于江淮守备及作战。陆逊、贺齐率巴蜀兵马四万,分主偏两军出汉中。 因刘备目标关中,关东地区可能就存在霍峻这支大部队,故而对刘备来说,江淮不能有失。如果霍峻兵败,魏兵长驱直入,江淮兵少,则不足以固守。他可能要率兵回撤,彼时北伐江淮功亏一篑。 “诺!” 诸葛恪身材肥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上前。 见到诸葛恪这般身形,刘备微微蹙眉,说道:“元逊身体日肥,当不可自欲纵之。” 诸葛恪神情不变,笑道:“臣闻富润屋,德润身。臣非敢自娱,唯修己而已。” “元逊当是巧答!”刘备无奈而笑,说道。 诸葛恪年少聪慧,应变无双,京师多有士人称赞。今刘备批评诸葛恪越来越胖,诸葛恪则是以修德会丰润身体为答。 诸葛恪奉起书信,长躬而退,神情间多有得意。 刘备望着诸葛恪的背影,微有蹙眉。在他眼里诸葛恪聪明是聪明,但就是太爱耍小机灵。小智不及大智,机敏而非才德! “今可寻机外放元逊,加以磨砺心性!”刘备暗忖道。 少顷,王粲脚步匆匆而来,说道:“陛下,黄老将军于马上操练之际,不幸跌落马下。” “什么?” 刘备猛地从榻上起身,神情焦虑,问道:“今汉升情形如何?可有遣医师探望?” 王粲摇了摇头,说道:“黄老将军陷入昏迷当中,杜医师已前往整治。至于是否有性命之危,则非臣所能知。” “这?” 刘备长叹了口气,说道:“汉升年七旬有余,去岁得患寒疾,气力渐衰。朕本欲令其留京修养,今怎能让其操练乎?” 去年秋季,黄忠因受寒发高烧,虽经杜度救治,身体康复。但老年人的身体说垮就垮,至此之后黄忠身体气虚体弱,无往昔征战之风采。 这次北伐用兵,刘备考虑到黄忠身体,准备让黄忠留宅养老,命养子黄旭好生照料黄忠。黄忠岂能相从,非要上马操练,准备以骑射展现他的能力。不料身体机能下滑的黄忠,在操练时直接摔下马来。 刘备踱步几许,叹息说道:“昔随朕征战天下诸将多已白发,云长、兴霸、君义病逝,汉升老迈无用,今唯翼德、子龙、叔至、仲业等,将才逐渐凋零。是役北伐或当另启他将,以为日后继任之用。” 曹操、关羽的病逝,可以看作汉末时代的结束。今尚能征战者,无不是黄发老人。即便是刘备也已六十有一岁,胡须白多黑少,面容布满皱纹,属于是老者。 说着话,刘备指了指殿外,说道:“仲宣,今让太子代朕前去看望黄老将军,叮嘱老将军好生养伤。” “诺!” 踱着步,刘备走到殿门,望着碧蓝色的天空,神情略有低沉。 半响之后,刘备问道:“洛阳可有动作?” “禀陛下,据斥候来信,曹彰大破辽东,公孙恭归降,曹彰得胜归朝。曹丕下令设平州,治辖四郡。且荆州刺史司马懿调任回京,继任者夏侯尚,下令高筑宛城,广蓄兵粮器械,以为远备。” “咦!” 刘备惆怅了下,感慨说道:“昔我至许昌,夏侯尚是为小儿,今小儿竟已成长。” 说着,刘备捋须而叹,说道:“轻税除禁,辟地开州,下抚士族,上悦诸卿。观其所为,曹丕似有贤君之风。今其以盛年即位,以朕岁数怕不能及之。” 左右亲信闻言,默然不能答。 寂静间,有侍从出言,宽慰说道:“不及十年,曹丕当没其命,陛下勿忧,彼时中原或可图。” 刘备寻声望去,却见是尚书阚泽开口言语。 刘备心生好奇,问道:“阚卿何以知之?” 阚泽捋须笑道:“以字言之,不十为丕,此为字数之理。据此而观之,曹丕寿不足十年。” 汉代丕与后世不同,中间为丨,形似上不下十。不十为丕,即为丕的组合,拆分之后,再结合曹丕的姓名,其意则是曹丕活不到十年。 “哈哈!” 听着这番言语,刘备被阚泽这番话逗笑,说道:“真如阚卿言语,曹丕不及十载丧亡,此当为卿之功也!” “请陛下记于巾帛之上,以免十年后陛下有所遗忘!”阚泽拱手笑道。 “十年后?” 刘备摇头失笑,目光看向王粲,问道:“朕闻卿欲修史书,不知可有此事?” “不敢欺瞒,臣是有此意!” 王粲神情自若,如实答道:“自中汉之末以来,公孙伯圭、袁本初、袁公路、孙文台等,皆为一时之豪杰。然天下分裂甚久,典籍焚毁,国无著史,臣思念英豪俊杰,无人载其史,恐后人难知,是为惜哉!” “深思之下,臣欲仿司马公私修史学,载中汉末世之英雄豪杰生平,加以浅薄点评,以传于后人。尚未禀报陛下,臣当是惶恐。” 刘备负手背腰,感慨说道:“仲宣以文载事,记载中汉群雄,是为有英雄之气。今朕准卿著史,非我季汉之国史,可为私家史书,尽载诸豪平生,不宜偏私。” 说着,刘备指向阚泽,笑道:“仲宣,朕自是为英豪,今卿修朕之平生时,务必将阚卿言语记入。” “陛下所命,臣不敢不为!”王粲笑着领命。 “卿修之史,可有名乎?”刘备问道。 王粲迟疑少许,说道:“尚未有名!” 刘备捋须而思,笑道:“卿欲载英雄平生,何不如名为《英雄》!” “《英雄》?” 王粲品味几下,拱手而谢,笑道:“臣拜谢陛下赐名!” 《英雄志·汉中祖纪》:初,曹丕即位,中祖尝从容问群臣曰:“曹丕以盛年即位,恐朕不能及之?”群臣未对,尚书阚泽曰:“不及十年,丕其没矣,陛下勿忧也。” 中祖曰:“何以知之?”泽曰:“以字言之,不十为丕,此其数也。”中祖为之大笑,谓粲曰:“卿当记之,以验泽语。”时粲初著私史,中祖准之。如泽言,丕果七年而薨。 (本章完) 第502章施刑以威众 章武三年,春。 霍峻从武汉回合肥,已有多月。除了与庞统、蒋济接头碰面外,则就是调配北伐所需的兵粮辎重。 自建安二十三年,江淮推行霍范所上疏的《淮南论》以来,至今而来已有三年多。 三年间,淮东、江北疏通水利,开垦荒田。之前沦为战场的濡须口、舒城竟也有了人烟。 那些因战乱而南逃的庐江士民见旧土无战事,为了享受还乡免税的政策,陆续让家人归乡,如皖城乔氏、舒城周氏等庐江大小士族。这些士族的归乡,带回了不少人口,如修缮乡梓,恢复村社。 人烟有了归有,但由于免税,江淮军队的粮辎供应靠不了归乡人,想要自给自足依旧是要依靠淮南军屯。 三万军士开垦劳作,淮南军屯三年,除去军屯开支,每岁可得三百万石左右,三载得有近千石。然扣除江淮边军驻防的粮草支出,三年所积蓄的库存仅有四百多万石粮。 四百多万石粮对于即将用武的五万步骑而言,尚有些不足。如军士每人月消耗两石,五万步骑每月消耗就在十几万石,半年则就要有上百万石粮。 这还不算为大军北伐而服徭役的百姓,他们所需粮草也要从粮库中支出。为了确保粮草的充沛,以及后续驻兵的粮草库存,霍峻前往金陵,与扬州刺史步骘会面,让其调五十万石粮供给合肥。 步骘自无不可,作为于公于私,他都会帮助霍峻。步骘不仅运粮到合肥、江都,且将新铸造出的甲胄器械运到江淮,以为助力。 故自从金陵归来,霍峻投入到准备北伐的事务当中。 是日晨,霍峻从合肥府衙乘马而出,前往军营检阅军纪,蒋济、刘忠、丁奉等文武随行左右。 途中,霍峻策马缓行,问到:“徐州可有消息传来?” 刘忠策马上前,答道:“禀都督,因曹操病逝,徐州兵士盖以天下纷乱,故多有骚动。然曹丕反应迅速,命吕虔、臧霸速抚骚乱,徐州遂是暂安。” “徐州渐稳之后,因利城郡骚乱严重,曹丕则是更替之,委中枢官吏徐质出任太守,而非是由泰山旧将出任。” 在汉魏数次作战下,徐州军阀势力损失惨重,陆续战死沙场。如利城吴敦,北海孙观陆续兵败身亡,唯有吴靖、尹礼、臧霸等人尚在。今下曹丕借着以青徐骚乱为由,安插亲信入徐州治下诸郡中。 蒋济挽着缰绳,说道:“徐州兵马久不归曹氏算所掌握,军纪涣散,轻佻难服。今曹丕令徐质赴利城,都督当多派人手前往探查,看是否有机可图?” “子通之意是?”霍峻问道。 蒋济言语简要,说道:“都督欲向徐州用兵,走泗水虽能直抵下邳城下,但孤军深入徐州,恐遭曹氏诸军合围。利城毗邻郁洲,如能图利城,可诱青徐诸军至,兵败而胜之,下邳则可易图。” “我军之基在淮东,受限于淮西。如能外拓淮东,则可以下邳、东海为基,谋略青州。时收徐州海盐之利,粮草督运至郁洲。进可出琅琊,取北海;退守下邳,据钟离,以御曹氏之兵。” 蒋济呆在合肥这么多年,可非是白干。他根据霍峻取青徐的方略,且以今下南汉江淮疆域,渐渐琢磨出可行方案。 他吸取上次霍峻孤军深入下邳,被人断据泗口的事例,不建议霍峻直接从泗水进攻下邳,而是建议霍峻从东海郡入手。 东海郡南邻广陵,西接下邳,北抵琅琊,东临大海。南汉两次浮海而进,以郁洲为根基,袭扰徐州海滨。而利城郡是由东海郡析出,位于郁洲的西北方向,朐县的正北面。 如果利城有变,霍峻可以郁洲为据点,步骑沿着驰道北上,水师沿着海滨而进,一旦不利则能退守郁洲。如果能击败青徐兵马,霍峻则能向西推进至下邳,通过泗水与淮东联络。 若能将东海、下邳收入囊中,凭借淮东,则能进谋青徐。甚至可以向西而进,吃下寿春, “利城?”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子通之语可行,东海虽几近凋敝,但我军得有郁洲。粮辎屯于郁洲,步骑北进,可望青徐。下邳孤立,易遭四面合击,宜当慎之。” “来人,命斥候多探东海,利城虚实,细察其地形山水。” “诺!” 古代为何不利用大海作战,非是古人无谋,并缺少远见。而是大海风浪太大,大军出击易遭危险,且孤军深入太多,容易缺粮。 郁洲(连云港)真就是天然基地,它本身面积辽阔,山高多水,且距离陆地近。以郁洲为点,可以屯粮聚兵。 东晋时期,孙恩以郁洲为据点,反叛东晋。后来南朝还在郁洲上设县、委官,拥有北伐青、徐之用。 今时郁洲因自身作用,逐渐被南汉看重。自霍峻下江淮后,时常有南汉小股水师入驻郁洲,往来巡逻海滨。 几人言语间,已走了数十里地,行至巢湖畔的淮南军大营。 淮南军从各地被召集而来,今暂由副督庞统负责安顿。或许是霍峻今晨突然检查,各部将士略有慌张,诸将在副督庞统的带领下,至门恭迎霍峻。 几番问候下来,霍峻身袭衷甲,询问左右道:“诸军初集,士气、军容如何?” “军士士气高昂,可以一战。”高翔说道。 “许久未战,军士多望建功!”全琮笑道。 望旌旗飘扬的军营,霍峻持鞭前指,笑道:“既然如此,且观儿郎风貌!” 说着,霍峻便让人诸将带路,他要检阅军容。 见状,不少在场将校心中多有紧张,生怕霍峻查出了点什么,急忙去找亲卫。 “不准呼亲卫!” 霍峻见有些将校想提前知会部下,问道:“莫非诸君治下军士不整,且其中暗行不法之事乎?” 闻言,诸将不敢回应,唯有乖乖跟在霍峻身后。 初巡高翔所部,其部军士因在营中虽然松散,但巡逻兵马严谨,所有的弓弩箭矢皆按照标准做了防水处理,并无多大的问题。 巡视完高翔之后,霍峻则是来到族将霍渊的所部。 霍渊营部情况与高翔差不了多少,饮水、卫生、军纪都达到要求,其中营寨更是依照要求下营,沟壑、拒马齐备。 就当霍峻想走时,他却发现霍渊神情不安,时常瞟向他的大帐方向,一直想和亲卫说什么,但碍于亲卫太远,一直在使眼色。 霍峻心中生疑,笑道:“霍渊营部有序,宜当赞誉。今走累了,且去其大帐坐坐。” “都督?” 霍渊神情惊变,挤出笑容,说道:“渊大帐狭窄,怕是难以入座。” “无事!” “且去坐坐!” 不待霍渊说话,霍峻领着众将前去其大营,霍熊、霍虎在前开路。人群中,霍渊脸色渐渐发白,心脏飞快跳动,生怕霍峻发现他的秘密。 众人很快抵达大帐,霍熊在霍峻的示意下,上前掀起帐布,领着左右几人入帐。紧接着,帐内响起了女眷刺耳且尖锐的惶恐声。 闻声,左右将校无不为之震惊,纷纷看向霍渊。而霍渊的脸色早已是发白,扑通跪在地上。 霍熊看了眼霍渊,拱手道:“都督,帐内为霍讨寇妾室。” 霍峻将手搁在背后,手里攥着马鞭,身动而鞭晃,问道:“怎么回事?” 神情虽是不变,但言语中却带着些许失望。 霍渊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帐中女子为渊新纳之妾,因其百般相求随军。渊拗不过她,一时脑热之下,答应让她随军,但却言开拔后送她出营。” “哼!” 霍峻摇头冷笑,失望说道:“自江夏时随军,至今是有十余载,随我下孙吴,取江淮。今却被女子所惑,莫非你忘了我叮嘱之语?” 说着,霍峻猛地发怒,马鞭抽在霍渊的脸上,呵斥说道:“你早年被女子所迷,常舍情而自悲。今四旬有余,却还被女子所惑,竟敢行违背军令之事?” 对于族人霍渊,霍峻当是恨铁不成钢。其虽颇有勇力,然却贪恋女色,常容易为情所困。 追随他这么多年来,屡有战功,还被刘备拜为讨寇将军。本以为随着年纪越大,能不被女子所惑,然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都督,渊知错!” 霍渊神情悲切,流泪说道:“我贪恋女色,今崩坏军纪,有误都督之望。恳请都督饶恕,渊必知错而改。” 霍峻摇头而叹,问道左右道:“军中私藏女眷,当何以惩处?” “按都督所制军法,私藏女眷,依律当斩。”蒋济说道。 犹豫几许,蒋济说道:“都督,霍讨寇屡有战功,今大战将启,正值用人之际,不如赦免其罪,令其为先登赎功。” “都督!” 霍峻面露不忍之色,他真就不想向霍渊下手。但念着自己制定下的军法,又岂能带头违令。 长叹口气,霍峻说道:“昔制军法言,若犯军令,便是我的亲子侄,亦要依法施行。今携女眷随军,若不惩处,岂不有违我之军法。” 霍笃见霍渊哀哭,心中不忍,说道:“都督,不如暂饶霍渊性命,今正当用人之际。” “都督!” “诸君勿言!” 霍峻偏过头去,望向远方,不忍心说道:“既要用兵,岂能违令。军令如山,违者皆斩。昔田、孙因法明而威天下,今不行之,军士必然为之非议,又将何以讨贼乎?” 霍渊见霍峻真要处死自己,泣不成声,连连叩首,说道:“望都督替渊照料妻儿,下世渊必鉴之。” 霍峻背着众人,闭眼长声叹道:“你之妻妾儿女,我必善待之,必不弃也!” “谢都督!” (本章完) 第503章三月宜兵 那日视察军营,除霍渊因私藏女眷外,还有军侯与手下将士聚众赌博,被人检举揭发后,则是被霍峻抓起问罪。 经一天的突击检查,除了揪出霍渊与一名军侯外,还有抓出修垒不严的校尉及三十余名犯事的兵士。 霍渊及军侯等十余人被斩,修垒不严的校尉免职为先登赎罪,其余则有大小惩处。 连族将都斩,全军将士无不肃然,自是不敢松懈。 霍渊出殡下葬,霍峻亲自送行,为之而痛声哭泣。 葬礼上,妻子李氏大骂妾室害人,又骂霍渊贪恋女色。霍峻担忧李氏找那妾室的麻烦,则就让人将其独择一宅安顿,不以追究其责。 紧接着,霍峻向京师上疏,请求刘备能准其子霍旭继承霍渊爵位亭侯,并分出自己食邑两百户与其子,合满七百户。且举霍旭为议郎,让他以任子制出仕。 刘备对霍峻肃正军法的行为,甚是震惊,回信同意了霍峻的请求,但也在信中表示,霍渊为国之大将,今非战时下营,不宜这般苛刻。 张飞听闻这件事,喝着酒的他,清醒不少,顿感自己脖颈发凉。已是暗自发誓,能与霍峻喝酒,千万不能与他共事。 霍笃与霍氏族人虽有抱怨,但在霍峻这般施恩的手段下,却也没有了非议,竟多是为霍渊感到惋惜。 大帐内,庞统神情惭愧,拱手说道:“都督,统治军有失,竟未察觉霍渊于军中私藏女眷。如能察得,或能提前阻之。” “非士元之过!” 霍峻搁笔于架,叹息说道:“君名为督统军士,但我部将士性情多有桀骜,非君能治之。自陛下开国以来,因我之故,诸将自以为功高,常傲居他将之上。今不以军令惩之,日后必生祸患。” 以前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骄兵悍将的存在,如今他统军作战以来,则是心有感悟。 常年厮杀,漠视人命,屡下战功,上者宠爱,自恃功高。这般之下许多人会因此而心态变化,加之常年处于军中,遇事结友抱团,又怎不会骄纵跋扈呢? 庞统这个文转武的副督,想让军中将领信服,仅凭襄樊之役,怕是不够。故而庞统名为治军,实际上很难深入管理诸将。 霍峻在京师任职,诸将自以为无约束,表面应付庞统,私底下放飞自我。长久之下,军纪松散则是必然之事。毕竟学坏很快,学好可是太难了。今这番严惩,足以让诸将为之畏惧,恢复往昔之军纪。 “治军者为我,今军中有乱,统于心难安,请罚俸半载,以馈因军纪而亡将士妻儿。”庞统诚恳说道。 “也罢!” 霍峻也不犹豫,说道:“且按士元所言。” “诺!” 蒋济念着无人管辖的其部,问道:“都督,今霍渊丧亡,其部当交由何人统管?” 霍峻踱步微思,目光则是看向霍范,问道:“霍讨寇所部将士,士载可愿领否?” 霍范踏步上前,沉声说道:“都督所命,范欣然愿从!” “善!” 霍峻露出赞赏之色,说道:“霍讨寇所将部下,多是霍氏族人,或有姻亲之属。今赴任领军,宜当恩威并行,不可重情而忘公。” 乱世军队大多是以宗族、亲属、亲信为心腹,从而控制军队。然则易产生治军的困难,那就是这些心腹犯事该怎么处理,罚轻了,不便治军;罚重了,则会让人抱怨。 霍范作为小辈,要去接受霍渊的部将,也是件不简单之事。 霍范脸色微正,拱手道。“谨记都督叮嘱之言!” “且去吧!” “诺!” 待霍范走后,蒋济递上京师书信,说道:“陛下将于三月北伐,欲先破宛城,以为声东击西。及马超、陆逊出关中,后下武关,长驱直向关中。今陛下让都督自决用兵时间,以固保江淮为上。” 声东击西的计策由法正所献,法正建议刘备先出兵宛城,做出自己想攻略宛城的举动,吸引曹丕大军至宛城。曹丕大军南下宛城,则有利于马超、陆逊北伐用武。 及马、陆二人出兵,水师从析水逆流而上,刘备则是率帐下军士转道向西,利用水陆兵马,攻克武关。继而,刘备率精锐步骑长驱入关中,希望能拿下关中。 霍峻浏览书信,说道:“我军既为偏军,不宜过早用兵,亦不宜过晚。且待利城军情消息传来,命水师随时出征。” “诺!” 且不言霍峻在等候北伐时机,在京师武汉,刘备已是着手北伐事务。 见黄忠从战马上跌落,病症久治不愈。刘备忙完政事,带着法正前去府上探望黄忠。 “陛下!” “老臣有失远迎,请陛下见谅!” 闻是刘备上门,黄忠拄着拐杖,在养子黄旭的搀扶下,来到门前恭迎。 今时的黄忠脸色蜡黄,已无往昔面色红晕之貌,拄着拐杖,腿脚不便,令人唏嘘。 “卿身体不爽,不必行此大礼!” 见黄忠要行跪拜礼,刘备赶忙上前扶起,说道:“朕即将北伐,今闻卿病情,多有不安,特来看望老将军。” 黄忠神情惭愧,叹气说道:“老臣年迈,不能为陛下效力出战,反倒让陛下上门问病,当是羞杀老臣。” 刘备握着黄忠的手,感怀说道:“老将军摔伤,当是朕之过也!” “陛下!” 黄忠随着刘备入屋,自捶着左臂,懊恼说道:“臣骑马操练,岂能是陛下之过。当是臣身体无用,竟不控那匹烈马。” 刘备握手而拍其手背,关怀说道:“老将军为国征战一生,年有七旬之多,已是难以冲锋搏斗。今小辈渐长,且不如观他们搏斗,居家修养身心。” 黄忠神情多有触动,说道:“臣乃一介武夫,岁月蹉跎于刘景升麾下,刘国安非是伯乐良主。臣幸遇陛下,得是建功立业,展一生之所才。今寿七旬,不恨寿不足,唯恨不能为陛下效力,趋兵灭曹,季兴汉室。” 闻言,刘备紧握着黄忠的手掌,感动说道:“老将军当保重身体,今后必有用武之地。” 黄忠微摇脑袋,捶着大腿,咳嗽说道:“老臣身体日衰,恐难再为陛下效力。今唯望陛下善保龙体,以图中原,再建汉家之盛世。” “老将军之心,朕已知之!” 刘备握着黄忠的手,谓养子黄旭,说道:“朕不日将举兵北伐,卿当居家,好生侍奉老将军。老将军诊治之药材,若有所缺者,皆可往宫中讨要。医师杜度,医术过人,可治老将军。” “陛下!” 黄忠连连摆手,说道:“臣子尚有勇力,岂能让其居家服侍老臣。今当追随陛下建功,陷阵斩将,为陛下克长安。” “这~” 刘备面露难色,他感觉黄忠今下的身体,难撑到回师。黄忠本身没儿子,今连养子都不在,那时膝下无子送终,也太过悲凉了。 黄忠似乎看出刘备所想,激动说道:“陛下,臣因病情不能入军效力,本是惭羞之事。今再因老臣之故,而让子嗣居家,此更让老臣羞愧。子不在膝下,且臣尚有孙子在家,望陛下勿要以此为忧!” 说着,黄忠看向黄旭,严肃说道:“小子,若克长安,当来信相告。” “诺!” “如此~” 刘备迟疑良久,见黄忠神情态度坚定,唯有松口,说道:“且如老将军之意!” (本章完) 第504章提兵分御 章武三年,黄初元年。 三月一日,刘备命王粲作檄文,声讨曹丕父子残害刘协,篡位乱政,祸国殃民,今兴步骑四十万讨之。 三月三日,刘备出步骑十万,兵往襄樊,汇合文、吕、廖诸将。 三月十日,刘备欲命将军吴懿、吴班、冯习为前部,出襄樊伐宛,自率大军在后。 时法正建言,夫经略大事,智者了于胸心,然后举无遗算。今天下形势二分,南北对峙角力。陛下欲建大功,用兵不可拘束。 武关遏道而险峻,高祖自趋兵入武关,破秦于蓝田,方兴兵灭之。陛下以大军伐宛,虽引曹氏雄兵至南阳,但武关亦有所备。时武关有备,封锁商於大道,武关险道断绝,则关中必不可图。 陛下有先机在手,宜当以锐师挥戈武关,大军兵向宛城。武关入我手,关中有变,则可挥师向西。 今臣以为可将精卒一万,轻军速进,从襄樊至均口,然后自淅川趋兵武关。比及曹魏闻之,我已得武关险要,大军而至宛城。曹丕举大军南下,则马超、陆逊有所作为尔! 昔高祖之所以成事,非天命在他,而因其韬略决断过人。今陛下将兵规矩,欲先下宛城,而后取武关,实为用兵之忌,断不可行。 得闻法正长篇雄文,刘备遂纳其策。命吴懿督吴班、廖化二将为前部,将精兵万人,以舟载至均口,后奔袭武关。 偏军锐师派出,刘备自率张飞、赵云、吕蒙、黄权等中军大将,逆淯水而行,连破数城垒,兵抵宛城。 曹魏荆州刺史夏侯尚早有准备,在刘备大军出现在襄樊时,他则就坚壁清野,举民收兵固宛城,且快马上报与洛阳。 三月下旬,洛阳行宫。 “荆州急报!” 侍从捧着小木盒,在宫殿廊院间,快步疾行。 左右武士不敢阻,直至宫门外,因要通报,侍从方才停下脚步,将木盒交予孙资,由其上呈曹丕手中。 宫内,曹丕坐于榻上,正与从辽东归国的孙权畅聊。 “卿浮海平辽,整顿州郡,编户齐民,四夷宾服,当是扬我国威。” 曹丕示意左右为孙权倒酒,笑道:“仲谋智虑筹谋,仲达文武并济,得有二仲辅佐,朕必能大治中国,平顺天下。” 除曹家将外,曹丕最信任司马懿、孙权二人。 曹操在世时,司马懿为荆州刺史,但随着曹丕继位,司马懿直接调回中央,以侍中兼任御史中丞。 原御史中丞贾逵,为了要给司马懿腾位置,转任豫州刺史。 孙权本为侍中兼横海将军,曹丕继位之后,转任平州刺史,因军功进封食邑。归朝之后,曹丕任命孙权出任尚书仆射。 尚书令陈群、尚书仆射孙权、御史中丞司马懿,今通过曹丕的调整,他将朝中各个重要位置,全换上与他有旧的人。 “陛下盛誉!” 孙权面容谦逊,拱手说道:“今平州得以治安,多赖陛下之天威。纵辽人苦寒善战,但我天兵至,辽人无不顺服!” 说着,孙权迟疑少许,问道:“臣迁辽兵精者入京,今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曹丕甚是满意,说道:“人常言辽西苦寒,人以渔猎耕作为生,民风剽悍敢战。朕见辽人精壮,当不负此言。” 大汉国中凡临近蛮夷之地者,民风多是剽悍,属于是优质兵源。凡加以操练为兵,必然成为一支劲旅。 历史上公孙瓒之所以一度压制冀州,与幽州兵民临近胡人有关。击败他的麹义,非是本土的冀州人,而是来自河湟谷地,其习羌人战法,故而能败之。 当然内地兵并非不能用,而是培训成本远高于边郡兵。且观诸葛亮将蜀兵打造成能与关陇劲旅争锋的雄师,则可说明这一切。 捋着胡须,曹丕犹豫说道:“辽卒迁居京师,朕已命人操练习武,然却不知命何人统御此部。” 孙权心有所动,欲自领辽东兵,但却又不好直接开口。 思虑少许,孙权说道:“陛下,辽兵远离辽西,不如择熟其习性者将之,暂安其心。待辽兵久居,人心安定之后,再分属与诸将,亦不迟也!” “卿之言有理,然朝中却无熟知辽东人者。” 曹丕有些犯难,犹豫良久,说道:“卿曾治理辽东,今不如暂由卿担负操练之事。与仲达各领五千人,尽快安顿辽人,建伍设部,早日为我国所用。” “诺!” 虽未拿到全部兵权,但能领一军,也算是如了孙权之意。 君臣交谈间,孙资捧着小木盒上前,禀告道:“启禀陛下,荆州有急报送抵,疑似刘备举兵北伐宛城。” “嗯?” 曹丕微皱起眉,用刻刀撬开印泥,取出盒内的巾帛。巾帛摊开,曹丕浏览其上内容,神情微变。 “陛下,可是刘备举兵北伐?”孙权问道。 少顷,曹丕放下巾帛,长叹说道:“果如仲达所言,刘备心有大志,必会趁朕继位之初北伐。今刘备提兵十万,从襄樊出兵,逆淯水而进,将至宛城尔!” 孙权沉思少许,说道:“陛下,宛城扼守夏道,是为许、颍之屏障。今刘备提精兵来犯宛城,其必有远图,非陛下举兵亲征,不足以御之。” “嗯!” 曹丕点了点头,当即吩咐说道:“召诸卿入宫,急商御水贼之方略。” “诺!” 军事紧急,曹魏诸卿不敢耽搁,收到曹丕军令,则就往宫里赶来。 半响之内,司马懿、刘晔、曹仁、曹洪、陈群、卫臻等二十余名曹魏高官,齐聚议殿。 曹丕坐在榻上,环顾众人,问道:“今刘备兴兵十万伐我,不知诸卿可有方略上奏?” “刘备老革趁陛下继位之初,举兵北伐。今为扬国家之威,稳朝野之人心,陛下亲征水贼当为上策。”曹仁支持道。 曹丕微微颔首,说道:“车骑将军之见,与朕相同。朕欲举中国之众而南征刘备,退其兵,挫其锋。” 话音未落,司马懿挺腰拱手,说道:“陛下举兵南征,并非不可。然臣以为刘备心有大志,必会多路而用兵。霍峻归居合肥,厉兵秣马,其当为一路军;陆逊从涪城至汉中,此是为西军人马。” “当是霍峻出江淮,陆逊出汉中,刘备伐宛城。今刘备自将大军北伐,可因形势而东西呼应,望陛下宜当谨慎用兵。” “报~” 说话间,侍从快行入宫,跪地上奏,说道:“陛下,刘备自率大军北上宛城。分遣吴懿将偏军西进,今已攻下武关。” “武关被克!” 闻言,曹丕脸色顿变。 朝堂中文武窃窃私语,对武关的失守,他们都有些手足无措。 曹操在世时,以为了更好的御敌,将武关划入荆州,屯有三千兵马。然宛城重于武关,今为防备宛城,夏侯尚无瑕顾忌。 吴懿在刘备的吩咐下,以舟舸行军,因轻装行军速度太快,武关来不及防备。 汉兵至时,武关守军还有部分散在关外,城中士卒不足千人。吴懿率部下万人猛攻,选用先登,蚁附攻城,浴血奋战三日,攻克了武关。 “今武关被破,当如何是好?”曹丕问道。 刘晔皱眉而思,说道:“武关被破,陛下当命大将屯兵蓝田,分驻商於诸城,以防刘备遣军西掠关中。” “那宛城如何是好?”曹丕问道。 刘晔捋须而吟,说道:“可如陛下之前所言,率兵亲往宛城。” 顿了顿,刘晔说道:“如臣所料不差,今霍峻屯兵江淮,必是欲先观中原局势,察淮北虚实,后提兵北上。陛下宜当派遣大将,驻守寿春,以为御之。” “善!” 曹丕沉吟许久,说道:“如按诸卿言,今命镇西将军曹真,都督雍州诸军事,镇守关中,小心水贼走侧道入掠;镇南将军曹休,持节,都督诸军事,以御霍峻。” “朕率十万步骑南下,骠骑将军曹洪、车骑将军曹仁、右将军徐晃、左将军朱灵等随朕南征。” “诺!”众人拱手应道。 紧接着,曹丕将目光看向司马懿、孙权二人,说道:“朕被诸事所劳,日夜难安。今朕率军出征,洛阳之事当托付仲达、仲谋二卿。仲达为主,仲谋为辅,望二卿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为朕分忧。” “今加司马懿为抚军将军,持节,授兵五千;孙权为镇国将军,假节,授卒五千。凡有紧急之事,不必向朕通达,当可自决用命。” “臣懿、权必竭力尽忠以报陛下!” 司马懿、孙权跪地行礼,说道。 (本章完) 第505章同床异梦 四月初,汉中。 南郑府衙,陆逊坐于主位,贺齐、魏延、王平、赵昂、杨昂等文武分坐左右,商讨伐魏大事。 陆逊望着堂内诸将,说道:“陛下来信言,其已率大军进至宛城,吸引贼主力大军南下。且武关已被将军吴懿所据,疏通商於险道。” “今形势有利我军,陛下特命我等从汉中出兵,以待陛下率兵西进,三军同汇于关中。然不知出兵道径,诸位将军有何良见?” “都督,延以为可分兵而进。” 言语初落,魏延应声而出,说道:“曹丕将兵南下,关中兵寡,曹真因宗将而幸进,非有长图大略。今延请兵精兵五千,负粮五千人,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谷而北,不过十日可至长安。” “时马超从陈仓而进,都督率兵出褒斜,三军同向关中。及陛下率兵西进武关,诸军并进。曹真所将寡兵不足以分御,必有所疏漏,延食关中民粮,袭下长安,东应陛下,西迎都督。” 魏延言语亢奋,说道:“如此用兵,则一举可关中可下,陇凉诸郡传檄可下!” 陆逊眉头微皱,说道:“子午谷道险峻,不宜用兵。今兵出子午,若逢贼军夹谷击之,魏将军当全军覆没矣!” “不然!” 魏延据理力争,说道:“昔马超破汉中,令庞德从子午进。兵至而威众,张鲁畏而奔散。今何不能反其道而行,出子午而下长安。” 陆逊依旧不同意,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昔马超之所以下汉中,是有韩遂掠阳平,大将军走米仓道,马超攻褒口,而张鲁仅兵数万,分御三家,已是兵寡而力不足,故子午无备,方被庞德所下。” “今之不然,马超为人反复,不足以深信。曹真虽因宗将而幸进,但治兵有方,谋划周密,不可轻视。陛下得武关,曹真必有所备,断不可轻视之。” 曹操时期,曹真因年龄之故,以偏将从军作战。今曹丕继位,曹真直接上位,执掌雍州诸军事,因了解不足,故魏延有所轻视。 但陆逊作为巴梁都督,负责巴蜀军事,必然要详细探查曹真才略。经陆逊深入了解,曹真绝非无能公子哥,而是具备相当出色的才能。 自曹真上位以来,在诸秦岭道口修缮寨垒,用于斥候居住。一旦汉军出兵,很容易被魏军发觉,且在各道口外的城中布置有相应的兵马。 子午谷险峻狭长,出口毗邻长安,而长安则是雍州核心据点。走子午谷道,被发现的概率着实不低。魏延方法太险,陆逊实在不敢赌。 屡次被否决,魏延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那以都督之见呢?” 陆逊平心静气,说道:“走傥骆道,傥骆道虽山道险峻,但道路便捷,距长安不足两百里。及陛下至蓝田,可寻时机东进,合下长安。” “呵呵~” 魏延冷笑了下,说道:“昔韩信出奇计下关中,今似都督这般用兵,高皇帝岂能功成!” “富贵险中求,今如能得长安,则能接应陛下大军。及陛下大军入关中,而都督兵马至,三军合师,将卒十余万众。关陇百姓岂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乎?” 陆逊从榻上起身,直勾勾盯着魏延,心情不悦。显然魏延这般言语,已是惹到陆逊了。 陆逊手搭剑柄,淡淡问道:“韩信之所以用奇,在于知己知彼,而非似君目中无人。我既奉陛下之命,则布置行军,当从我命!” “都督~” 见魏延还争论说什么,陆逊直接厉声呵斥,说道:“将者,当服顺军令。兵出子午道,凡有偏差,必全军覆没。君可不顾性命,而某不能坐视儿郎白白送命!” 说着,陆逊言语微缓和,说道:“子午谷道有关,名为子午关,旧时王莽所设。曹真执掌军权之初,已命军士修缮,以为前哨探查之用。” 魏延瘪嘴不语,显然多有不服。 “今诸君无其他见解,则从我之军令,大军从傥骆道出兵。” 陆逊吩咐道:“赵督军何在?” “在!” “另派使者通知马超,言时机已至,君若不反,则大事难成也!” 赵昂沉吟少许,说道:“都督,如马超按兵不动,当如何是好?” 陆逊按剑踱步,思索说道:“寻一死间携书信往关中,让那魏人知马超已与我军密谋反叛之事。” 马超小人行径,陆逊早有防备,为了防止马超欲做山观虎斗,则是准备向曹真捅出马超与他们密谋的真相。双方互有猜忌,但因彼此需要,又不得已联合在一起。 且不言陆逊派人告知马超起兵,亦向曹真泄露马超反叛的消息。今下马超在下禄,与南汉来使邓芝见面。 堂内,马超浏览陆逊书信,神情略喜。 邓芝立于堂中,拱手说道:“将军,今陛下已下宛城,不日转兵西进关中。陆督得闻陛下消息,欲从汉中发兵。” “当下起兵时机已至,将军粮草充盈,步骑肃然。劳请都督挥兵出故道,兵向陈仓,三军汇于关中。若将军建有大功,裂土封疆,亦未尝不可。” “曹贼欺我太甚,今终死矣!” 马超大笑而起,说道:“陛下待超如心腹,今下战事大利,超必起兵呼应陛下。当效窦氏旧事,举兵献土而降陛下。” 顿了顿,马超持信踱步,故意问道:“今不知陆都督从何道出兵?” 邓芝心中大为警觉,面露茫然,说道:“禀将军,陆都督用兵布置,一向保密,非大将不能知。芝仅为文吏小人,未能知陆都督欲从何道出兵。” 闻言,马超眯眼盯着邓芝,继而又迅速隐去,笑道:“让陆都督至关中时,派人西进知会某,好让超与贵军配合。及有大功,勿忘我也!” “诺!” 邓芝不卑不亢,说道:“芝必告与陆都督。” 待邓芝退下,马超将书信扔到火盆里,说道:“来人,书信与曹真,言我军斥候探得,陆逊即将出兵北伐,今欲走子午道或傥骆道入关中,让曹真多加戒备。” “兄长,何知陆逊从子午或傥骆用兵?”马岱问道。 马超冷笑几下,说道:“刘备走武关,兵向长安。今汉中诸道中,子午道毗邻长安,然路长且险;傥骆道次之,距长安不足两百里。我军出陈仓,陆逊不走此二道,莫非出褒斜乎?” 褒斜道是坦途大道,但是道口在五丈原,距离长安太远了,距离陈仓道近。今有陈仓道,再走褒斜道,军事作用不大。 马岱犹豫少许,说道:“兄长,今背弃曹魏,我等妻儿当如何是好?” 马超负手背腰,淡淡说道:“外人不足以信,你我是为兄弟,当同舟共济。我子既为君之子,今兄有一子一女,皆可过继至弟膝下。” 马岱:(□`川) (本章完) 第508章立志破霍 江都邗沟畔,数千顶营帐以五部陈列,营垒外围防御,拒马、壕沟、落虎一应俱全,哨兵观望远方,候骑散布于外。 为伐徐州,因监督临近邗沟、长江,凭借舟舸运输,兵粮转运甚是便利,故而霍峻则将大军从合肥迁到江都扎营。 从天空往下望去,却见寨内犹如小型城郭,营帐井然有序,各功能区分明,阡陌笔直清晰,旌旗布设为标。且在广阔的校场上,汉军列阵操练,或是习射操戈,亦或纵马骑射,军士各司其职。 任何将领参观来见此营,唯有赞叹营寨布置错落有致,攻守兼备,非出凡夫之手。 大帐内,霍峻与诸将围绕着舆图,讨论着今下形势。 “故都督欲向利城用兵,宜当慎之。江淮不可有失,利城不可不救,曹休不可不御,臧、吕不可不防。”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霍峻拆开书信,见唐咨于信上言,淮阴地接边疆,势连淮海。今愿举土归降,献利城之地归降,汉得海盐之利。及汉家可望彭宋旧土,北袭青齐之地…… 且不言霍峻接见唐咨使者,说了些鼓励的话,并拜唐咨为东海太守。 “翔所部愿为先锋!”高翔主动请缨,说道。 蒋济指着舆图上的寿春,说道:“如我军向淮东用武,曹休当会出兵,或向合肥用兵,或东进为援。”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我军若大举北进,唯忧曹休所统兵马。若他南下合肥,劫掠城郭,我军近十年积蓄将毁之一旦。如曹休统兵东进,与青、徐兵马夹击,时淮海在东,则我军三面受围,有兵败之危。” 霍峻指着舆图,果断说道:“利城距郁洲有上百里,左右地势无高山水势之险。而朐山位朐县之中,其地势险峻,依山设栅,背邻郁洲,可以据敌。我军步骑出邗沟,走淮浦,过六里,则可速援。” 半响之后,常雕说道:“将军,当下之急在于徐州,今利城郡兵反叛,唐咨举郡归降霍峻。如不速平,恐霍峻向北用兵,连接利城,则彭宋之地有危。” 众人见曹休兴致高昂,有击败霍峻的念头,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唯有拱手应道。 至于曹休军事水平如何? “都督,除曹休之外,吕虔继任青州刺史,与徐州刺史臧霸,共御徐淮。如我军出兵徐淮,吕、臧二人当会从北面出兵,曹休则是在西用武。”蒋济指着舆图,说道。 曹丕继位后没几月,大将军夏侯惇身患重病,从寿春转到洛阳治病,然在半道中因病情加重,故病逝于半道上。 霍峻不受左右急于求战的影响,负手踱步,问道:“士元、子通可有何见解?” 霍峻笑了几下,说道:“若满伯宁继夏侯惇之后,我尚且为之忧虑一二。然今却是曹休督领诸军,其以宗将而见任,多勇而寡智,性情刚烈迅猛,非可称为名将,此子不足为我军之虑!” “利城郡降?” “将军,那我军当如何是好?”常雕问道。 “诺!” “都督,我军既得唐咨举城呼应,不知将何以进军?”霍笃问道。 霍峻双手撑在案桌上,盯着江淮舆图,问道:“当下荆北战况何如?” “彼时贼众于荆襄、关陇,都督欲出兵徐淮,当为良机。且出兵徐淮,亦能分弱贼兵,以利于陛下转取关陇。” “据书信来报,陛下纳法令君计策,轻装袭取武关,重兵围取宛城。曹丕已率大军南下,当下应与陛下对峙。” 高翔咧着嘴,说道:“都督,利城郡毗邻下邳,今时归降,此将天助我军!” 得见信件上唐咨叛乱的消息,曹休眉头大皱,心中渐生郁闷,谓左右亲信,说道:“陛下如给我万人步骑,我当纵横徐淮,何以有利城之叛乎?” 曹休以扬州刺史的身份,都督徐、青二州军事。兖、豫二州不受他所节制,今下应战霍峻,需要其他兵马来援。 庞统整理思绪,说道:“如按旧策,及马超、陆逊起兵,陛下当会转兵西进。陛下走武关,曹丕所部大军恐会趁机猛攻陛下粮道,力求切断陛下粮道,或是见关陇有危,分兵而增之。” 曹休上任后,虽依旧延续了夏侯惇的布置,但心怀立功大志的他,则是厉兵秣马,欲建功绩于江淮。 曹休踱步微思,说道:“扬州兵马唯有万人,合徐、青二州兵马有三、四万之众,然此兵尚不足以应战霍峻,及固守寿春。今下当让陛下调兖、豫兵马,或是中军所部,以为援军驰援。” 霍峻将书信交予左右,索要东海舆图郡。 “诺!” “西、北二面皆有敌,用兵时机未至啊!” “庞统督淮西兵事,自统五千兵马驻守合肥,雷远领兵两千守六安。如寿春有异动,则速速上报与我。”霍峻吩咐说道。 “诺!”众人应道。 “让唐咨率利城兵民撤至朐山!” 在霍峻看来,曹休军事天赋尚可,具备成为名将的潜质,但他将大军的经验太少,加之其性情刚烈,比乌龟守城的夏侯惇好对付多了。 “诺!”二人拱手领命。 “东海郡舆图何在?”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五七 “都督,据‘渔夫’言,曹休坐镇寿春以来,厉兵秣马,编练军士,似有用兵建功之意。” 当时的曹休意气勃发,向曹丕求拨他万人步骑,帮助曹丕彻底收回徐州兵权。然曹丕顾忌南汉的江淮军,否决曹休的提议,决定采取温火慢炖的政策,故而才有徐质出任利城太守这一安排。 “有!” 与此同时,曹休也收到了臧霸送达的情报。 昔夏侯惇因自身成长之故,吸取了博望之败,能听良言劝谏,已非无脑莽夫。自他出镇寿春以来,修缮城池,积粮蓄甲,坚守不战,让霍峻为之头疼不已。 曹休可与众将不同,他志气宏远,性情刚烈,昔霍峻数败曹军,打得他们狼狈不堪,得是让曹休甚感屈辱。 见霍峻低头研究地图,高翔略有心急,问道:“都督,今下是否趁势发兵接应唐咨?” 霍峻露出自信笑容,说道:“此番北上,能胜最好,不能胜则退居险要,将军情上报与我。” 霍峻虽说有自决何时、何地用兵的权利,但他还是要为刘备分担曹魏大军压力。毕竟汉魏两国兵力没有多么悬殊,刘备能转取关中,那么曹魏也能趁机猛攻刘备后方。 霍峻心中渐有所得,吩咐道:“高翔、陈越何在?” “诺!” “在这!” “都督,利城位下邳郡之东北,毗邻青州所辖城阳郡。今兵变而叛,必遭二州兵马围攻。” “庞统、雷远何在?” 曹休捋着胡须,说道:“利城兵叛,臧徐州、吕青州必有所动,以利城兵马情形,二州合力破之不难,故今时之危不在利城,而在江淮。” 俞韶在身上摸索了下,将书信奉上,说道:“因利城临近下邳及城阳二郡,今徐州刺史臧霸已率兵马前去征讨,唐咨恐青州兵马不日亦至。唐咨已将徐质首级送至军中,使者已达营外,等候都督接见。” “不急!”霍峻道。 “至于大军,容我观敌军兵势,寻机而破之!” “子通呢?” 众人闻之皆是欢喜,在舆图上找着利城郡所在位置。 “末将在!” 见众人士气不高,曹休露出鄙夷之色,暗忖道:“为将者,岂能丧胆怯战?” “末将在!” 当然今下的曹魏国中并非没有能人,而是因宗将任督而被限制住自身才能。尤其是田豫、满宠二人,虽具有智勇之能,但因委居人下之故,始终难以发挥出自身全部的才能。 “高翔率五千步骑出淮浦,兵向朐山,以解唐咨之困。陈越将率水师三千,进据郁洲,以在海滨呼应。” “霍峻自以为用兵无双,常有饮马大河之志。今利城兵变,霍峻必会发兵援之,以为图谋徐淮之用。然利城孤离淮水,霍峻如若提兵北上,必忧我寿春兵马趁机用兵。” 今下夏侯惇病逝,继任者是立志建功的曹休,对霍峻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他不畏惧和名将硬碰硬,但唯独头疼与守而不战的将领作战。 “都督,那我军大部呢?”高翔见大军不动,担忧问道:“末将兵寡,怕不敌青、徐之兵。” 蒋济回答道:“济与士元所见相同,都督今欲北进用兵,宜当多防中原来兵。” 说话间,曹休神情飞扬,扬声说道:“广派斥候深入江淮,密探霍峻所部动向。如有探得敌情,及后续兵马至,此番当能挫败霍峻声威!” 蒋济从竹筒里取出东海舆图,盖在徐淮地图上。霍峻立马上前,仔细研究利城周围地形。 昔曹休平辽东后,回国得见曹丕。那时曹丕与曹休谈论军国大事,言语中曹丕表示为泰山诸寇而烦,向曹休倾诉治国的不易。 蒋济见利城郡地形不利,担忧说道:“我军欲北进用兵,兵马若太过深入,恐有遭敌断粮之危,或亦受多面合围。” 左右知晓内情的亲信不敢回答,唯有沉默不语。 庞统话音刚落,俞韶趋步入帐,拱手说道:“都督,据利城细作言,利城郡兵蔡方杀太守徐质,举将军唐咨为主。唐咨与我军细作言,欲举郡而降我军,请都督派兵前往受降城郭。” 故而曹休在继任之初,曾向曹丕立下击败霍峻的誓言。这般言语虽让曹丕大为赞赏,但也让曹休背负上不小压力。 今时利城叛乱,霍峻若引兵北上,这将是他击败霍峻,或是建功的机会。 (本章完) 第506章局势复杂 长安,镇西将军府。 “怪哉!” 曹真踱着步,眉头紧皱,嘴里念叨着话语。 踱步思虑间,曹真不由看向案几上的两封书信,思绪愈发混乱。 他自随曹操征战以来,首次遇见这么离奇的事。 陆逊手下小卒从汉中逃回关中,向他上报马超欲趁刘备北伐之际,联合陆逊反叛,兵出陈仓道。 初时,曹真收到书信,猜想是不是陆逊的离间计,欲让他们自相残杀;或是怀疑马超真如书信所言,欲与陆逊联手反叛。 然就在曹真为此思虑时,马超书信送到。信中,马超指出他安插在汉中的细作,发现陆逊准备从傥骆、子午二道北伐,让曹真多加戒备。 两封书信言语自相矛盾,如按第一封书信言,马超已与陆逊合谋反叛。然第二封书信,马超指出陆逊北伐方向,似乎反驳第一封信中关于马超反叛的言语。 马超身份存疑,曹真即让人责问降人,可是不论如何审问,降人始终咬定马超已与陆逊联络,准备起兵反叛。 踱步良久,曹真看向成公英,问道:“伯杰,可有良见?” 成公英自归降曹操以来,因熟悉关陇之事,屡有建功,被留在长安任职。自曹真迁任镇西将军,成公英则是改任镇西将军长史,辅佐曹真督军理事。 成公英捋着胡须,沉吟说道:“禀将军,马超强而无义,勇而无仁,乖道而反德,非乖顺之人。昔不顾父兄,起兵叛之。先帝兵困陈仓,马超不得已而降。先帝举以为用,马超讬凤攀龙,至此而显赫。” “今先帝驾崩,马超勇健而兵锐,今与水贼阿谀为谋,非不可能之事。然陆逊诡计多诈,知我猜忌马超,今出离间之计,亦是有可能之事。” “英窃以为,或降人之语为真,马超与陆逊蓄意谋降。马超书信所言陆逊欲兵出子午、傥骆,当是迷惑将军之举,二人兵马实出褒斜、或陈仓道。” “亦或是降人为死间,欲引将军猜疑马超,陆逊从中取利。那么马超书信所言则是属实,陆逊有出兵子午、傥骆二道之意。” 听着成公英这般分析,曹真眉头愈发紧皱,说道:“如伯杰之语,马超兵叛存疑,需信又需为之戒备。不知伯杰可有方略对之?” 成公英果断说道:“昔先帝之所以留马超于武都,是因关陇不稳,贼大军进犯,有断绝关西之险,故留强人以为御边。然自先帝平陇西起,至今关西渐安,已无需马超御边。” 说着,成公英沉吟少许,说道:“将军不如假借陛下召见之名,诱马超入关中,趁机囚于长安。后派名声高崇之士持马超书信往之,安抚其部以为用,则可杜渐防萌。” “至于陆逊从何道出兵,或褒斜,或傥骆道,亦或从子午道出,需由将军自决兵马布置,英不敢妄加猜测。” 曹真停下了脚步,说道:“假传陛下书信,恐有违制,此当为大罪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成公英劝道:“长安去洛阳数百里,去武都一千余里。上奏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间,贼事已成。陛下之所以授符节与将军,是因战事紧急,通达不便。望将军以大事为先,且不可拘泥于礼制。” “善!” 曹真挺着肚子,走到关中舆图前,吩咐说道:“传令,命郝昭率军三千屯驻洛口城,封锁傥骆道。武关道方向,令费耀进据上洛城,郭淮领兵五千屯于蓝田,以为接应费耀。” “我率大部屯军细柳,以为呼应傥骆、武关二军。” “诺!” 侍从奉命持笔,撰写曹真军令。 成公英心中存疑,问道:“将军何以知陆逊会出傥骆道,而非子午、褒斜二道?” “如那降人所言为真,马超与陆逊有谋,书信迷惑将军,实则出褒斜、陈仓,彼时何以御之。” 曹真手扶在腰带上,望着关中舆图,笑道:“今刘备袭下武关,或有向关中建功之念。陆逊为将多谋,用兵谨慎,褒斜道虽是坦途,但却不易建功。子午道险峻,不宜将精兵,而宜走偏军。褒斜、子午不可行,故陆逊唯走傥骆道。” 说着,曹真指了指长安,点评说道:“长安毗邻子午、武关、傥骆三道,备武关而警傥骆,足以令贼无所图。且陈仓城坚,我已命让夏侯儒领兵三千人守城,如贼围进坚城,足以据敌旬日,不日我大军可至。” “至于子午道?” 曹真笑了笑,说道:“如刘备出武关、陆逊出傥骆、马超兵陈仓,子午道出奇兵入关中,实为良计。” “然马超向我军透露陆逊动向,而降人言马超与陆逊合谋。如此种种观之,言语互相矛盾,马、陆二人纵是合谋,又岂会心神合一。故令偏军行出子午,非陆逊之风。” 从子午道用兵看似不可能,然历史上走子午谷成功的将领并非没有,如刘裕北伐关中时,则命姚珍将偏军出子午谷;亦或是魏灭蜀汉,偏军出子午谷。 故而子午谷并非不能用,而是需分清楚用兵的时机或可行性。大军走子午谷多半是难以建功,然若偏军走子午谷,因主力互相牵制之故,子午偏军或有机会成功。 历史上魏延奇策出子午谷,下长安,破潼关,指望用偏军打出主力的作用,已非能不能从子午道出来的问题,而是在关中能活多久的问题。 兵家之事,学他者生,似他者死。如比子午道更难走的阴平小道,因邓艾偷渡阴平成功,吸引大量模仿者,然他们都最终兵败阴平。 当然不为人知的是,钟会在围攻剑阁时,也派田章偷渡剑阁,行至江油,击败后部的蜀军,与邓艾汇合,两军一同灭蜀。故而战争的成功与否或与道路有关,但非决定性因素,战役背景方是重要。 魏延为将,他考虑的是战术问题,他认为陆逊、马超、刘备三军齐伐关中,优势在南汉,故渡子午道,有较大的成功概率。 陆逊为帅,他要从战略角度去考虑,别看三军伐关中,然马超与他们同床异梦,非常有可能卖队友,就像他卖马超般,毫无心理压力。 听着曹真排兵布阵的论述,成公英拱手而赞,说道:“将军智虑有备,布置得当,英深感敬服。” 曹真望着关中舆图,微叹说道:“今下关中得当,我唯忧陇右四郡。陇右虚而寡备,唯祁山堡兵可用。如马超果真反叛,引兵西进,恐陇右四郡有失。唯望马超能记其妻儿家眷在京,无意起兵反叛。” 闻言,成公英蹙眉而思,说道:“昔项羽擒高帝之父,以此而要挟高帝。然高帝为图大业,请分肉羹;隗嚣降叛世祖,世祖以其子劝降,然隗嚣不顺。马超不能爱父兄,焉能爱其子乎?” “马超因武健而深得羌、氐人心,举兵入陇西,则四郡有危。今唯望降人言语有假,或能诱马超至长安。” 关西兵力因人口问题不多,往常有马超的帮助,对付陆逊、张飞绰绰有余。今下如果刘备入武关,或马超反叛,他就怕兵力不够用了。 深思少许,曹真说道:“伯杰于陇右甚有威信,今可否身往陇右,召集陇右豪强、羌部。如马超反叛,则据守险要;若马超往长安,则持令往其军,安抚其帐下旧部。” 成公英施礼拱手,应道:“愿为将军效劳!” “善!” 曹真面露欢喜,扶起成公英,笑道:“是役之危如若能解,真必记伯杰大功,以上报陛下。” “多谢将军!” 曹真一边写信将关中发生的事,向洛阳上报;一边命人假借曹丕之名,诏马超前往洛阳。 曹真的布置合理,书信诱骗马超到长安,不失为好计策。然可惜的是马超太鸡贼,在曹丕登基之初,就与曹丕打好招呼,书信背后做上标记。 “兄长,京师来信!” 马岱入堂,将书信交予马超。 马超拆开书信,第一件事不是看信的内容,而是寻找他与曹丕约定的标记,见信后无标记,摇头而笑。 读完信上的内容,马超将书信随意丢弃,冷笑道:“非曹丕书信,而是他人伪书,欲骗我至关中,趁机暗谋害我!” 说着,马超不禁感叹说道:“陆逊果然狡诈,欲令曹真害我,逼我起兵反叛。若非我事先有备,几中曹真之诡计。” “啊?” 马岱略有慌张,说道:“兄长,今陆逊不信我军,曹真欲害兄长,我军当如何是好?” “何需慌张?” 马超起身背手,淡淡说道:“今刘备出兵宛城,待陆逊北伐,与曹真搏斗对峙之际,其必轻装而进关中。关中之重在陇右之上,其无力顾及我军。今下我军出陈仓以为佯动,实出兵马向陇右。” “庞柔已奉我命,联络陇右羌、氐兵马;弟可将兵三千出陈仓,以为佯军;我率大军出祁山,围取冀县、上邽。及渭水道可行,弟逆撤临渭,据守城郭;兄举兵断陇道,全取陇右。” “兄长既欲取陇右,为何让岱出陈仓?”马岱不能理解地问道。 望着墙上陇右舆图,马超露出贪婪的目光,说道:“出陈仓,既为全与刘备盟誓之言,亦是虚张声势,牵制关中兵马,以便我军谋取陇右。” 经马超多年的谋划,他已有所得。如能以陇右四郡为基,加之联合羌、氐民众,则可举兵数万,建一番事业。 但不代表有了陇右就能肆意妄为,作为小势力的他,需要凭借陇右出色的地理条件,左右逢源,寻机谋取凉州。故而他必须小心处理与汉魏之间的关系,不能两头都得罪了。 (本章完) 第507章利城求降 章武三年,三月。 刘备出兵襄樊,先夺武关,及围宛城。 曹丕留司马懿、孙权居京,己率大军南征刘备。 四月,马超杀曹真信使反叛,与陆逊互派信使,两军兵马众多,声势浩大,威震关陇。 陆逊出四万兵,举民五万为徭役,以魏延为先锋,走傥骆道入关中,号十万兵,关中肃然。 马超命弟马岱出兵陈仓为疑兵,自己率大军出祁山,阴连羌、氐兵马,号有五万步骑,陇右为之震动。 关陇为之震动,荆州大军云集,两地连乱成一锅粥。这一时刻曹操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几乎因战事的问题集中爆发出来。 既是弊政集中爆发,岂能少了江淮地区。曹丕上位欲整合徐州兵马,然在霍峻的长期重创下,徐淮内部愈发形成根深蒂固的利益联合体,可非那么容易操作。 利城郡,利城。 五六百多名兵民们聚集在府衙外,或壮年,或残障,或健妇。众人气势汹汹,声音嘈杂,用方言怒骂太守徐质。 为首的蔡方满脸横肉,身材魁梧高大,骂道:“让徐质滚出来,为何精选兵户。若不撤令,休怪我等动武。” “让徐质出来!” “出来!” 在蔡方的攒动下,军户们人声鼎沸,喊骂声惊天动地。 府内,徐质在堂中来回踱步,听着府外的动静,神情甚是焦虑,心中已是不知所措。 自曹操为安抚泰山诸将,分徐州琅琊、东海、下邳三郡给臧霸、吴敦、孙观等人出任太守,准许他们保留士兵自治。 后因与南汉交战,不少将领战死沙场。不过曹操为了安抚诸将,让他们为曹魏御边,准许他们的后代或是部将继任太守,保证他们自身的利益。 然随着曹丕上位,徐州兵的好日子到头了。因曹操病逝,徐州军户动乱之故,曹丕寻机罢免原利城太守,任命徐质出任太守。 徐质上任之初,实际上是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个太守不好当。然他没想到太守难当到这种地步,左右从吏明顺暗逆,赋税收不上来,政策推行不下去。 为何赋税收不上来? 则是因泰山诸将的骚操作,为了拉拢自己部下与百姓,他们将郡内大部分民户不论老幼男寡,全部编入军户。 军户因征战之故常是不出税,且不举徭役。加之利城靠近大海,军户们多生产海盐,将海盐贩卖与中原,不受曹魏的盐铁官营律法束缚,由此大赚特赚。 海盐赚钱,又不缴赋税,这些郡兵们已是形成了利益集团。他们可以换老大,但绝对不允许老大损害他们的利益。 徐质为了完成大魏皇帝曹丕的指令,也为了自己的政绩,决定向这些军户动手,下达精选青壮,淘汰老弱的政令。即准备将军户中的老弱划为民户,让他们上缴赋税。 徐质所颁布的政策直接侵犯了利城郡兵户的利益,在将校的默许下,军户们以蔡方为首,围堵徐质,逼他废除这条政令。 今徐质被围堵数日,唯有躲到府衙中,避而不见。 “滚出来,徐质!” “出来!” 听着外围嘈杂的声音,侍从面露担忧,劝道:“府君,今兵户激愤,多有怨言。府君不宜强推,何不如出面向众人言,撤销新政。” 闻言,徐质怒甩袖子,说道:“撤销新政,当纵贼气焰。今后欲再推行,必然行之艰难,今岂能向众兵革低头?” “且陛下托付之语,尚在我心间回荡,今岂能随波逐流乎?” 关乎他威信的问题,徐质岂能屈服? 毕竟如果他屈服了,有了第一次,则就有第二次。这些郡兵会不断要挟他,而他也会一次次被他们所裹挟。 且他废除政令,被曹丕所知,必会怪罪他治理不善,轻者罢官免职,重则掉脑袋。不废除政令,说不准还能逼兵户妥协。一旦兵户妥协了,他就能在利城郡施展开拳脚。 想通了这些,徐质咬了咬牙,说道:“避而不见,非长久之计。容我出府,与众兵革论之。” 说着,徐质将印玺佩于腰间,自我梳理一番模样,按剑直腰,斗志昂扬而出堂。 此时府外,蔡方骂得有些累了,招呼身后兵户,喊道:“大声给我骂,把徐质骂出来。” “徐质,你爹~” 乱卒未说完话,却见大门被打开,徐质昂首挺胸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斥骂声不由小了下来。 徐质板着脸,扫视众人,呵斥说道:“诸位围堵衙门,莫非欲作乱不成?” “作乱?” 蔡方冷笑几下,犟着脖子,说道:“徐府君,我等岂敢做乱?” 说着,蔡方指向身后老弱,沉声说道:“我等为国家奋战多年,家中亲眷多有伤亡。今府君拣选青壮,逐我等出户军,此是为何理?” “府君开恩啊!” 衣衫褴褛的妇人拉着儿子,来到徐质跟前,哭泣说道:“我家夫君战没江淮,今唯赖国家恩德。若入民户,赋税、徭役当逼死我母子二人。” 母子抱头痛哭,让徐质心生怜悯,但见乌压压的几百人,深知这是利城军户们的伎俩。 徐质扶起妇人,向众人沉声,说道:“精选青壮为兵,是为陛下之策,质唯从上命。凡贫苦者,我当上奏陛下,减免多年赋税。” “放屁!” 见徐质不同意,蔡方大声喊道:“他郡皆无此令,何来陛下之令,必是府君所下之令。” “改令!” “改令!” 众人在蔡方的带动下,齐声高喊,试图逼徐质撤销政令。 “竖子怎敢如此!” 见言语被识破,徐质不由恼羞成怒,按住佩剑,怒斥蔡方道:“我为利城太守,利城之事,岂不是由我决定?” 常年厮杀,刀口舔血的蔡方,被徐质这一呵斥,顿时暴怒而起,走上阶梯,眼神怒视徐质,说道:“欺上瞒下,竖子岂能为君!” 徐质首次被低贱的郡兵指着鼻子辱骂,心中怒火顿生,铿锵拔出长剑,呵斥说道:“怂恿兵吏,聚众作乱,今又折辱君上,当罪加一等。今欲死乎?” 蔡方直接抽剑,空中挑飞徐质的剑,面露杀意,愤怒说道:“莫非我畏你乎?” 长剑哐当几声,掉在地上! 徐质见蔡方敢动手,怒火中烧,骂道:“今敢挥剑,已是反叛。今率众人退下,顺从政令,或可饶你一命!” “反叛?” 蔡方暴怒而起,说道:“莫非我不敢杀你乎?” 剑芒而动,在徐质惊恐的目光中,蔡方的剑直接戳入他的胸膛,一股刺痛的感觉袭来,继而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玄服。 徐质低头看着剑刃,满脸的不敢相信。他本想用言语逼迫蔡方及众郡兵退却,但他却忘记徐质这群兵革可非他交流的士人属吏,而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老革。 身体动了动,徐质直接扑通倒地,嘴里流出鲜血。蔡方与徐质的冲突就在几个呼吸间,动剑到杀人不过须臾之间,让周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见徐质身亡,他的侍从最先反应过来,持刀剑要去对付蔡方。然那群与蔡方交好的兵卒岂会坐视不管,抽出刀剑与徐质侍从搏斗作战。 几个回合下来,三名侍从直接被作乱的郡兵斩杀,与徐质共倒在府衙外的阶梯上。 冲突结束后,在场众人冷静下来,望着身死的徐质,多有畏惧混乱。 “太守死了,怎么办?” “怎么办,蔡哥儿!”有人问道。 望着地上四具尸体,蔡方脸色顿白,之前莽撞愤怒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去找唐将军!”蔡方喊道。 “对,去找唐将军!”众人应和道。 蔡方口中的唐将军不是他人,正是已故的吴敦旧将唐咨。唐咨本以为能出任利城太守,却没想到徐质空降过来。 蔡方等人作乱围堵,出自唐咨的默许。有了唐咨的指点与支持,蔡方这些人才敢这般行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 蔡方与徐质的矛盾激化,唐咨早就知道。在二人冲突之际,唐咨紧赶慢赶而来。 就在众人要去找唐咨时,唐咨已带着左右挤入人群。 “唐将军到了!” “唐将军到了!” 见唐咨带人来,众人言语呼喊奔告,透露出喜悦及安心。 随着众人的散开,却见来人肩膀宽阔,双臂粗壮,面容沉稳,且目光中透露着狡黠。 “怎么回事?” 见徐质及其侍从三人倒在血泊中,唐咨眉头大皱,立马询问道。 蔡方在唐咨面前低下了头,已无之前的蛮横,露出紧张神色,说道:“言语冲突,因怒而失手杀了徐太守。” 顿了顿,蔡方说道:“然徐质不愿退让,力推政令。且有欲责问我等作乱之意。” 唐咨检查了一番,见徐质已亡,微叹了口气。 杀太守作乱,几乎与反叛无异,牵连族人的大罪! “将军当下该如何是好?”旁人惶恐问道:“要不逃入山岭,或是出海避难。” “逃什么逃?” 或有无畏者握着长剑,喊道:“直接反了!” “别吵!” 蔡方喊了声,喊道:“让将军做主!” 唐咨扫视在场兵吏,见众人言语不一,沉着声音说道:“徐质因作乱而亡,不日必被外人所知,时大军进讨,我等难以抵御。逃入山岭,早晚必被擒获。渡海入海岛,当是一生贫困。” “今下唯举兵举城,向江淮霍督求降。霍督名震天下,兵略盖世。如能引他来援,则我等既可得富贵,又可保全性命!” 顿了顿,唐咨说道:“不知诸位愿从我号令否?” “愿从!” 蔡方站了出来,握着带血的剑,高声呼应道:“我等作乱而杀徐质,已犯下死罪,今唯从将军起事,方能保全性命。” “愿从将军起事!” “请将军下令!” “好!” 唐咨也不谦让,吩咐说道:“收集军粮,聚拢郡中兵吏,以御来敌。且备好舟舸,以备不时之需。” “诺!” 众郡兵作乱杀了徐质,并推举唐咨为主起事;唐咨派人向霍峻求援,欲献利城郡归降大汉。 利城距霍峻驻地有七、八百里,不待霍峻收到消息。在下邳屯兵的徐州刺史臧霸率先收到唐咨反叛的消息。 望着信上唐咨叛变的消息,臧霸脸色忧愁不已。 尹礼满脸的不爽,说道:“我昔日便言,陛下令徐质任太守,更改旧制,必有动乱,今果不出所料。” 臧霸叹气说道:“陛下欲伸大志,收兵委官属必然之事。仅是徐质过激,处事有失体面,故引起动乱。然事已至此,唯有尽快平定利城兵乱,否则若让唐咨联络上霍峻,其必会引兵北上。” 尹礼面露无奈之色,说道:“今你我合兵仅八九千人,出兵征利城,唯恐不足。若持久不下,必下邳空虚,则是有危。” 臧霸沉吟少许,说道:“今陛下在南阳,可快马报之;且曹休为镇南将军,肩负江淮诸军事。我率兵先讨利城,向青州刺史吕虔求兵相助。” “今霍峻之所以不动兵,非因韬略不足,实因其兵少不足以图远志。及霍峻起兵北援时,陛下已有兵马来援。如能速下利城,我军合青州兵马,西得曹镇南之兵相助,并非不能胜霍峻。” 尹礼蹙眉微叹,说道:“唯望曹镇南能速进,否则霍峻举兵疾行,恐宣高兵不足以御。” 臧霸捋须淡笑,说道:“利城远离江淮,今若失之,及霍峻兵退,复得不难。且霍峻若挥大兵北上,江淮兵力不足,或能有所得。” “善!” 尹礼说道:“我率兵守城,君领兵平叛。” 《三国志·卷二十》:唐咨本利城人。黄初中,利城郡反,杀太守徐箕,推咨为主。文帝遣诸军讨破之,咨走入海,遂亡至吴,官至左将军,封侯、持节。 (本章完) 第508章立志破霍 江都邗沟畔,数千顶营帐以五部陈列,营垒外围防御,拒马、壕沟、落虎一应俱全,哨兵观望远方,候骑散布于外。 为伐徐州,因监督临近邗沟、长江,凭借舟舸运输,兵粮转运甚是便利,故而霍峻则将大军从合肥迁到江都扎营。 从天空往下望去,却见寨内犹如小型城郭,营帐井然有序,各功能区分明,阡陌笔直清晰,旌旗布设为标。且在广阔的校场上,汉军列阵操练,或是习射操戈,亦或纵马骑射,军士各司其职。 任何将领参观来见此营,唯有赞叹营寨布置错落有致,攻守兼备,非出凡夫之手。 大帐内,霍峻与诸将围绕着舆图,讨论着今下形势。 “故都督欲向利城用兵,宜当慎之。江淮不可有失,利城不可不救,曹休不可不御,臧、吕不可不防。”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霍峻拆开书信,见唐咨于信上言,淮阴地接边疆,势连淮海。今愿举土归降,献利城之地归降,汉得海盐之利。及汉家可望彭宋旧土,北袭青齐之地…… 且不言霍峻接见唐咨使者,说了些鼓励的话,并拜唐咨为东海太守。 “翔所部愿为先锋!”高翔主动请缨,说道。 蒋济指着舆图上的寿春,说道:“如我军向淮东用武,曹休当会出兵,或向合肥用兵,或东进为援。”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我军若大举北进,唯忧曹休所统兵马。若他南下合肥,劫掠城郭,我军近十年积蓄将毁之一旦。如曹休统兵东进,与青、徐兵马夹击,时淮海在东,则我军三面受围,有兵败之危。” 霍峻指着舆图,果断说道:“利城距郁洲有上百里,左右地势无高山水势之险。而朐山位朐县之中,其地势险峻,依山设栅,背邻郁洲,可以据敌。我军步骑出邗沟,走淮浦,过六里,则可速援。” 半响之后,常雕说道:“将军,当下之急在于徐州,今利城郡兵反叛,唐咨举郡归降霍峻。如不速平,恐霍峻向北用兵,连接利城,则彭宋之地有危。” 众人见曹休兴致高昂,有击败霍峻的念头,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唯有拱手应道。 至于曹休军事水平如何? “都督,除曹休之外,吕虔继任青州刺史,与徐州刺史臧霸,共御徐淮。如我军出兵徐淮,吕、臧二人当会从北面出兵,曹休则是在西用武。”蒋济指着舆图,说道。 曹丕继位后没几月,大将军夏侯惇身患重病,从寿春转到洛阳治病,然在半道中因病情加重,故病逝于半道上。 霍峻不受左右急于求战的影响,负手踱步,问道:“士元、子通可有何见解?” 霍峻笑了几下,说道:“若满伯宁继夏侯惇之后,我尚且为之忧虑一二。然今却是曹休督领诸军,其以宗将而见任,多勇而寡智,性情刚烈迅猛,非可称为名将,此子不足为我军之虑!” “利城郡降?” “将军,那我军当如何是好?”常雕问道。 “诺!” “都督,我军既得唐咨举城呼应,不知将何以进军?”霍笃问道。 霍峻双手撑在案桌上,盯着江淮舆图,问道:“当下荆北战况何如?” “彼时贼众于荆襄、关陇,都督欲出兵徐淮,当为良机。且出兵徐淮,亦能分弱贼兵,以利于陛下转取关陇。” “据书信来报,陛下纳法令君计策,轻装袭取武关,重兵围取宛城。曹丕已率大军南下,当下应与陛下对峙。” 高翔咧着嘴,说道:“都督,利城郡毗邻下邳,今时归降,此将天助我军!” 得见信件上唐咨叛乱的消息,曹休眉头大皱,心中渐生郁闷,谓左右亲信,说道:“陛下如给我万人步骑,我当纵横徐淮,何以有利城之叛乎?” 曹休以扬州刺史的身份,都督徐、青二州军事。兖、豫二州不受他所节制,今下应战霍峻,需要其他兵马来援。 庞统整理思绪,说道:“如按旧策,及马超、陆逊起兵,陛下当会转兵西进。陛下走武关,曹丕所部大军恐会趁机猛攻陛下粮道,力求切断陛下粮道,或是见关陇有危,分兵而增之。” 曹休上任后,虽依旧延续了夏侯惇的布置,但心怀立功大志的他,则是厉兵秣马,欲建功绩于江淮。 曹休踱步微思,说道:“扬州兵马唯有万人,合徐、青二州兵马有三、四万之众,然此兵尚不足以应战霍峻,及固守寿春。今下当让陛下调兖、豫兵马,或是中军所部,以为援军驰援。” 霍峻将书信交予左右,索要东海舆图郡。 “诺!” “西、北二面皆有敌,用兵时机未至啊!” “庞统督淮西兵事,自统五千兵马驻守合肥,雷远领兵两千守六安。如寿春有异动,则速速上报与我。”霍峻吩咐说道。 “诺!”众人应道。 “让唐咨率利城兵民撤至朐山!” 在霍峻看来,曹休军事天赋尚可,具备成为名将的潜质,但他将大军的经验太少,加之其性情刚烈,比乌龟守城的夏侯惇好对付多了。 “诺!”二人拱手领命。 “东海郡舆图何在?”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五七 “都督,据‘渔夫’言,曹休坐镇寿春以来,厉兵秣马,编练军士,似有用兵建功之意。” 当时的曹休意气勃发,向曹丕求拨他万人步骑,帮助曹丕彻底收回徐州兵权。然曹丕顾忌南汉的江淮军,否决曹休的提议,决定采取温火慢炖的政策,故而才有徐质出任利城太守这一安排。 “有!” 与此同时,曹休也收到了臧霸送达的情报。 昔夏侯惇因自身成长之故,吸取了博望之败,能听良言劝谏,已非无脑莽夫。自他出镇寿春以来,修缮城池,积粮蓄甲,坚守不战,让霍峻为之头疼不已。 曹休可与众将不同,他志气宏远,性情刚烈,昔霍峻数败曹军,打得他们狼狈不堪,得是让曹休甚感屈辱。 见霍峻低头研究地图,高翔略有心急,问道:“都督,今下是否趁势发兵接应唐咨?” 霍峻露出自信笑容,说道:“此番北上,能胜最好,不能胜则退居险要,将军情上报与我。” 霍峻虽说有自决何时、何地用兵的权利,但他还是要为刘备分担曹魏大军压力。毕竟汉魏两国兵力没有多么悬殊,刘备能转取关中,那么曹魏也能趁机猛攻刘备后方。 霍峻心中渐有所得,吩咐道:“高翔、陈越何在?” “诺!” “在这!” “都督,利城位下邳郡之东北,毗邻青州所辖城阳郡。今兵变而叛,必遭二州兵马围攻。” “庞统、雷远何在?” 曹休捋着胡须,说道:“利城兵叛,臧徐州、吕青州必有所动,以利城兵马情形,二州合力破之不难,故今时之危不在利城,而在江淮。” 俞韶在身上摸索了下,将书信奉上,说道:“因利城临近下邳及城阳二郡,今徐州刺史臧霸已率兵马前去征讨,唐咨恐青州兵马不日亦至。唐咨已将徐质首级送至军中,使者已达营外,等候都督接见。” “不急!”霍峻道。 “至于大军,容我观敌军兵势,寻机而破之!” “子通呢?” 众人闻之皆是欢喜,在舆图上找着利城郡所在位置。 “末将在!” 见众人士气不高,曹休露出鄙夷之色,暗忖道:“为将者,岂能丧胆怯战?” “末将在!” 当然今下的曹魏国中并非没有能人,而是因宗将任督而被限制住自身才能。尤其是田豫、满宠二人,虽具有智勇之能,但因委居人下之故,始终难以发挥出自身全部的才能。 “高翔率五千步骑出淮浦,兵向朐山,以解唐咨之困。陈越将率水师三千,进据郁洲,以在海滨呼应。” “霍峻自以为用兵无双,常有饮马大河之志。今利城兵变,霍峻必会发兵援之,以为图谋徐淮之用。然利城孤离淮水,霍峻如若提兵北上,必忧我寿春兵马趁机用兵。” 今下夏侯惇病逝,继任者是立志建功的曹休,对霍峻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他不畏惧和名将硬碰硬,但唯独头疼与守而不战的将领作战。 “都督,那我军大部呢?”高翔见大军不动,担忧问道:“末将兵寡,怕不敌青、徐之兵。” 蒋济回答道:“济与士元所见相同,都督今欲北进用兵,宜当多防中原来兵。” 说话间,曹休神情飞扬,扬声说道:“广派斥候深入江淮,密探霍峻所部动向。如有探得敌情,及后续兵马至,此番当能挫败霍峻声威!” 蒋济从竹筒里取出东海舆图,盖在徐淮地图上。霍峻立马上前,仔细研究利城周围地形。 昔曹休平辽东后,回国得见曹丕。那时曹丕与曹休谈论军国大事,言语中曹丕表示为泰山诸寇而烦,向曹休倾诉治国的不易。 蒋济见利城郡地形不利,担忧说道:“我军欲北进用兵,兵马若太过深入,恐有遭敌断粮之危,或亦受多面合围。” 左右知晓内情的亲信不敢回答,唯有沉默不语。 庞统话音刚落,俞韶趋步入帐,拱手说道:“都督,据利城细作言,利城郡兵蔡方杀太守徐质,举将军唐咨为主。唐咨与我军细作言,欲举郡而降我军,请都督派兵前往受降城郭。” 故而曹休在继任之初,曾向曹丕立下击败霍峻的誓言。这般言语虽让曹丕大为赞赏,但也让曹休背负上不小压力。 今时利城叛乱,霍峻若引兵北上,这将是他击败霍峻,或是建功的机会。 (本章完) 第509章兵向长安 章武三年,四月。 除关陇发生惊变外,徐淮也有叛乱发生,因徐质治郡不善,利城郡兵蔡方杀徐质,与众推举唐咨为主。唐咨知形势危急,则遣人向霍峻求援。 随着利城郡叛乱消息的传开,位于汉魏边境的利城郡,犹如风暴眼,南北各地区都随之卷入。 霍峻得见使人,表唐咨为东海太守,遣将军高翔、陈越将水陆兵马八千人北上。 魏徐州刺史臧霸,率兵马前往督讨;青州刺史吕虔,聚青州兵马备战。曹休因己兵力不足,边派遣使者向曹丕求兵,边广遣斥候细探霍峻出兵动向。 “子龙!”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说话间,刘晔着急的都快跳起来,说道:“之前刘备袭取武关,实为今下之用。刘备此番北伐,目的非宛城,而是关中。陛下当迅速派援兵向关中,屯大军于蓝田,阻刘备入关中。” “末将在!”吕蒙小步上前应道。 少顷,侍从来报,说道:“启禀陛下,利城兵叛,杀太守徐质而叛,今臧徐州、吕青州分兵进讨。然曹镇南恐霍峻趁机北上,今求兵马援助,准其发兵御贼。” 负手背着腰,刘备语气沉重,说道:“今下关陇空虚,曹真所部被马超、陆逊二人牵制,武关临近长安。今朕欲从法令君之策,举兵奔袭用武,出上洛,至蓝田,一战破敌,则可兵入长安,复兴旧都。” “善!” “陛下!” “蒙必不负陛下之望!”吕蒙应道。 “曹丕已被我军诱骗至南阳,贼军大部在荆北,而不在关陇。且马孟起、陆伯言已从武都、汉中举兵,分走陈仓、傥骆二路,向关中用兵。” 言语间,侍从来到刘备身侧,嘀咕几声,让刘备脸色微变。 刘备之所以不直接打关中,而是担心洛阳兵多,如果被堵在蓝田。 “在!” 文聘躬腰拱手,答道:“谨遵陛下军令!” “曹子丹多谋,其已命郭淮、费耀守商地诸城,其兵虽寡,但足以延缓刘备所部。” 大帐内,曹丕神情既有阴沉,亦有为刘备所部撤军而感到无措。 刘备沉默而叹,若是其他人这么直白地说,他会生气不悦。然法正这么说,他却无话可说。 与众人谈了几句,刘备便快步赶赴法正帐中。 当晚,法正被马车载着随行大军。刘备则率黄权、刘封、太史亨、傅肜、冯习等三万精锐步骑向武关,准备与驻守武关的吴懿会合。 经刘晔这番一说,曹丕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长叹了口气,刘备说道:“朕之所以不愿让君从征,是因忧孝直身体。孝直年岁已长,小疾不断,今突发大疾,怎能忍心劳累君乎?” 文聘虽非刘备元从,但经过十几年的考验,刘备已是深信文聘。且文聘出色的统军能力,足以让刘备将关键的粮道及后路寄托与文聘。 曹丕神情慌乱,骂道:“老革果是狡猾,今下当如何是好?” 曹丕被刘备忽悠到南阳,当得知刘备兵向关中,再派大军取支援时,则是要绕路。如曹军要到关中,则是要让援军先到叶县,北上父城,到洛阳,继而再走函谷关,从潼关入关中,绕一大圈,路程有两千多里,两倍于刘备。 在关陇、徐淮动荡的同时,南阳地区亦有变故发生。 刘备手握马鞭,因常年作战而佝偻的背部微下沉,饱经风霜的鬓角发白,其身影在路边的诸火把的照耀下被不断拉长又缩短。 披着甲胄的刘备掀开帐帘,见法正正让侍从为他收拾行李,扶起要行礼的法正,关切说道:“孝直突发疾病,身体抱恙,不宜随军远征。今何不如留居襄樊,以为休养身体。” 刘备大军不用绕路,汉军走武关入关中,路途上是有一千里左右。 次日,赵云、文聘依照布置,欺骗淯北下营的魏军。 法正不惯着刘备,直言不讳说道:“陛下将万人,横行天下,寡有人可及。然若将大军,则陛下韬略不足。正之所以随军,窃以为自有兵略,纵不能令陛下奔取长安,但亦能让陛下全身而退。” 相较于文、吕二人谈话的语气,刘备对待赵云的态度上更为亲切。 刘备可以利用多出来的时间,破武关道上的关隘,凡能在蓝田击败魏军主力,就能渡过灞水取长安。也就是说刘备进攻迅速的话,甚至可以在曹丕大军抵达前,拿下长安,封锁潼关。潼关被夺,曹魏怕是难以击败汉军,重新夺回关中。 自刘备从三月中下旬出兵,其率兵马驻扎在淯南。转入四月,曹丕率大军南下,军士扎营在淯北,与刘备隔着淯水对峙。 “仲业守丹水,子明守汉水。君可引步骑万人以为机动,巡视粮道,充为后军,以防有失。”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bb 后日黎明,待刘备远行无追兵后,赵云、文聘、吕蒙等将纷纷乘船夜退。不及天明,汉军浩大的撤军踪迹被魏军发觉,迅速上报到曹丕手上。 “请陛下吩咐,我等必竭力护卫大军粮道。”赵云领头拱手道。 不待曹丕说完话,刘晔立即出列,语气着急说道:“陛下,刘备所部离散,非是远遁,恐是为转进关陇。今马超起兵叛于武都,陆逊出兵汉中。刘备若从武关疾行,则能与二人汇于关中。时三军齐发关中,以关中今下之兵,恐难御之!” 刘备领着诸将在昏暗的火光下踱步,身侧赵云、文聘、吕蒙侧耳倾听。 半个月间,刘备与曹丕互派军士渡河试探,互有伤亡,难分胜负,至此汉魏两军陷入对峙期。 刘晔见曹丕还没反应过来,仔细说道:“丹水源发上洛,顺商县,过武关,经南乡,入汉水。昔河道干涸,舟舸运粮不便。今时值初夏,河水上涨,利行舟舸运粮。” 刘备神情为之动容,紧紧握住法正的手,说道:“我唯恨早年无知,中年无业,不能早逢孝直。如能早得孝直,天下或早已入我手。” “马孟起舍父捐子,无恶不为,是为反复小人;陆伯言兵略有方,然身怀儒气,无超群之胆略。故今袭长安,非大利之局,加之陛下率军深入,祸福难料。正不随行,病虽愈,但生如死;若行之,纵死如生。” 赵云挺拔的身姿微微下腰,拱手道:“云领命!” “诺!” “善!” 望着三人,刘备手搭在腰带上,豪迈笑道:“如能下关中,朕当与诸卿宴于长安。” “转进武关?” “不畏!” 刘备拍着吕蒙的肩膀,说道:“云长在世时,多有向朕举荐子明。今朕将离往关中,襄樊得有子明镇守,领兵两万,护卫襄樊至谷城一带。” 刘晔似乎什么被踩到,不用曹丕问,直接把方法倒出来,说道:“陛下离京前曾命司马懿、孙权各督五千兵马,今当陛下命快马往长安,令司马懿率万人,赶赴蓝田,让其督领军事。” 法正脸色蜡黄,强撑精神,说道:“长安非轻易所可下,武关道有千里,陛下率兵西行,贼兵必然有备。若逢大敌,正恐陛下不能破,时若道路险峻,大军进退不能,陛下必被贼所破之。” 见法正不能领悟自己好意,反而还说自己此行会兵败,刘备略有羞恼,闷声说道:“莫非朕不知兵?” 是夜,暮气朦胧,月色昏暗。 “且陛下让右将军率轻骑两万急行长安,以为增援兵马;今刘备舍离荆北而往长安,其粮道必然寡备,陛下可命左将军率兵取新野,袭扰其部粮道。而陛下可率兵马攻武关,看能否破关夹击。” “子明何在?” 汉军营寨南门,三万精锐的汉家部队,打着稀疏的火光,排成数列,绵延数里,鱼贯而出门。这支部队是由刘备统率,他们向西北进发,准备进入武关,向关中进军。 赵云作为刘备的执掌大军的左右手,非寻常时刻不派出去单将一军。今刘备准备取武关道奔袭关中,唯有将机动的任务交予赵云。非其他人不能信任,而是其他人不值得令刘备深信。 法正面露感动之色,真诚说道:“正奔波乱世,委居刘季玉之下,如明珠暗投,不得明主。幸得陛下识才,委正以心腹,许以随军筹划,出入一体,无君臣之分,正不死则难以报君恩。” 曹丕环视众人,问道:“今刘备大军乘舟远遁,诸位可有所得乎?” “然精兵离巢,深入武关千里,粮道为重中之重。今粮从汉水逆行而上,转入丹水,粮道千里迢迢,而至关中,有被截断之危。今为保后路安危,朕深思左右,唯诸卿性情稳重,可托以大事。” 法正年纪不小,四旬有五的他,身体常有小毛病。此番出征,突然旧疾复发,且病情日益加重。刘备担心法正的身体,欲留法正在后方休养。 然就在这个此时,陆逊的书信从汉中发来,刘备终于开始行动了。 “祝陛下马到功成!” 见刘晔布置得当,曹丕微微缓解焦虑,说道:“且从刘侍中言语!” 今刘备采纳法正的声东击西之策,出兵宛城,实际上把洛阳中军调到南阳后,刘备直接取武关入关中。 “武关漫道千里,昔楚兵至蓝田,临下咸阳,纵因兵败而撤。今陛下何以为咫尺可下长安乎?” 刘备停下脚步,说道:“仲业性情沉稳,自朕入武关之后,仲业分领三万兵马,护卫武关自南乡一带河道,驻守各城,为大军押运兵粮,万不可被贼掠得粮草。” “准!” 今时的曹丕已无出兵前的得意,而是因形势混乱,情绪甚是紧张,脑袋上溢满汗渍,用巾帕擦了擦,不深究询问,直接答道:“速发兵为援!” (本章完) 第510章腹心之祸 四月,关陇、徐淮、荆商各有战事爆发,天下为之剧变。 刘备自转道西进关中,汉军步骑疾行,仅三四日时间,路途则已过半。 大军至武关时,刘备与武关诸将汇合,留吴班镇守武关,防止后路被断。继而命张飞、庞德率兵万人以为前驱,兵锋直指长安。 大军临近出发前,神策将军黄权上疏道:“商於六百里之地,坦隘错落,山岭夹道,易进难退。魏人骁勇善战,陛下逆行大道,臣恐魏人抄道断粮,今臣请为羽翼,入弘农界以当寇兵,以护陛下侧道。” 武关道是由灞水河谷与秦岭南侧丹水河谷连接而成,自古为关中与江汉联通的重要关隘。 不得不说刘备转下关中,从战略、战术上都非常出奇,但却别忘曹魏仍是统治中原的庞大帝国,在危难之下其所爆发出来的战争潜力,尤其惊人。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阅读! 商於六百里地,看似仅能联通关中与江汉,实际上还能翻越山岭能至弘农,弘农则与洛阳道路相通。 “君当安心!” 事实果如郭淮所言,刘备破长安心志之坚定,非寻常人可想。自他从武关出发后,分钱财与部下,并与部众约‘如下长安,尽分城中府库’,军中将士士气顿时昂扬。 留兵五千守武关,拨五千人与黄权。在确保后方无忧之后,刘备自率三万精锐步骑,向上洛城逼近。 黄权出生巴地,深知天下无险峻,大多关隘都能翻山越岭偷渡过去。今见刘备除了在武关布留重兵,对侧翼山岭峡谷,缺乏警惕戒备,则是主动请缨屯兵护卫。 待曹彰走后,司马懿上前握住孙权的手,说道:“陛下委大任与你我,今关中家门有祸,唯竭尽全力。懿往关中,朝中事务唯赖君尔!” 众人反应过来,向曹彰拱手施礼。 见费耀弃城而逃,刘备顺势入城,抚恤城中百姓。而商於百姓无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今彰已合宗亲及武勋各家部曲两三千人,骑数百人,然老幼不齐,恐非水贼之敌手。”曹彰答道。 郭淮书信言,长安者,两汉之旧都,刘备素以兴汉为己任,今提兵而至,其部士气必高,唯避其锋芒而后御之。且蓝田兵马弱寡,纵有上洛城郭,恐亦非刘备劲旅之敌。蓝田地形崎岖,三面环山,修垒坚守,集关中之力,或能阻之…… 司马懿急忙将曹彰扶起,说道:“殿下为尊,懿岂敢将之。殿下如欲有心杀敌,可与懿合军同往关中。试问殿下已合多少部曲?” 得闻刘备率精兵入关中,曹真纵有所备,但亦大为惊骇。但由于马超兵入陇右,陆逊兵出傥骆威胁关中,让他难以回师,唯有命费耀、郭淮竭力守住上洛、蓝田。 殿内,曹丕派出的谒者,向司马懿、孙权、陈群几人细言战事变化经过。 “殿下戎伍打扮,不知是何缘故?”陈群明知故问道。 “不敢!” 刘备兵至青泥,见郭、费合军下营,唯有缘山而攻营。连攻数日,两军死伤惨重,亦不得克。 说着话,孙权再看向陈群,说道:“公发洛阳各大族部曲为兵,由遣一将随后而至蓝田。” 陈群尽量保持沉稳,问道:“今陛下来信,言刘备抄道直取关中,今大军在南阳,兵力抽调不及,曹镇西独御陆逊,蓝田、上洛唯郭淮、费耀二人,兵力有所不及,此将如何是好?” 郭淮不仅拒绝了费耀求援的消息,还建议费耀率兵撤到蓝田,与他一起固守,等候洛阳的兵马救援。 司马懿沉吟少许,说道:“懿与孙镇国各有五千人马,今可由殿下统率骑卒日夜兼程,先至关中蓝田。懿率余者步卒,舍辎重并进,随殿下所部而后至。” 曹彰手按刀柄,沉声说道:“眼下大敌当前,我曹家江山岌岌可危,今何需研讨退敌之策,唯尽出司隶各族部曲,奔赴关中。本王为魏任城王,是有先帝血脉,当率兵争效于沙场,岂能为妇孺引颈而待死乎!” 在刘备向长安用兵的同时,洛阳收到曹丕的快马书信,得知刘备转道亲征长安,朝野高层顿时人心惶惶。 大军在上洛不敢耽搁太久,刘备在法正速进的建议下,率精锐兵马向关中进发。百余里的路程,但因山道崎岖难行,汉军不得已走了两日。 刘备从武关出发,盖因目标长安,兵马士气高昂。张飞与庞德为前部,所到之处,攻无不克,连下数城,兵锋直逼上洛城。 相比艰险的蜀道而言,武关道除了入关中蓝田那段难行外,其道路整体上不难通行。且因是河谷地形,居住的百姓不少,是有上洛、商二县建制。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浑厚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是任城王曹彰,其身披黑色鱼鳞重甲,腰佩环首长刀,手抱铁面兜鍪,步伐矫健且又沉稳。 孙权与司马懿本因主副掌事关系,尚有权利小纠纷。今大敌在前面,孙权与司马懿二人矛盾尽数被搁下,专心解决外敌刘备。 郭淮的书信很长,为费耀分析了当下的战况。其表示刘备谋图长安已经很久了,此番进军,刘备及其部下士气必会高涨,今下关中兵少,不能与刘备硬碰硬。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八一 郭淮不愧是有名将之资,其深知刘备所部士气之高昂,非硬碰硬所能打得过。在刘备进军间,郭淮特意将营寨挪到山上,居高而临下,且加固营垒,多设陷阱,以迎刘备所部。 “请仲达放心!” “善!” 曹彰尚知今下形势关键,则是向司马懿拱手道:“司马抚军,今陛下委大任与卿,本王愿从君之军令。” 幸刘备搭建浮桥,派出庞德渡河,方才击退曹彰、郭淮二部,救下刘封及其所部。 郭淮早有防备,在费耀的不解中,直接放弃山营,撤至灞水西岸,击败了欲绕后偷袭的太史亨,将灞水以东主动让与刘备。 曹彰与郭淮合军后,曹彰欲临河下营,退敌于灞水。 刘备都打到长安跟前,孙权哪里还有什么心情与陈群讨论御敌方略。一旦长安被刘备拿下,关中被收复,大魏直接可以宣告灭亡了。这已经不是边境之祸,而是属于腹心之灾。 曹彰抬头而笑,胸有成竹说道:“孤纵横乌桓,兵破辽东,无人能挡。孤举骑至灞水,如刘备渡河,以骑卒蹈之,必破其军;若刘备畏而不进,则下营固守,以待君步卒。” 说着,曹彰按剑虎步而出,当即要领骑西进,赶往关中蓝田。 孙权直接从榻上起身,情绪激动,奋然说道:“关中事关我大魏之门户,今受水贼奔袭,唯发举国之兵而御之,何有商量询问之余地?” 接着,司马懿叮嘱说道:“敌自江汉远道而来,不识我军底细。殿下率骑至蓝田时,如敌兵已至灞上,则可虚张声势,以为故弄虚实,令刘备疑而不敢轻进。” “拜见大王!” 休整一日,刘备命刘封率兵渡河,郭淮退兵示弱诱敌,刘封率兵半渡追之。曹彰所率骑卒杀出,两千骑卒汇郭淮五千兵马,击败刘封,汉军淹死者近有千余人。 “不必了!” 孙权平日纵有为己取利,舞弄权术的念头,但今大敌当前,他岂敢再有徇私之念。他纵兵略不行,但亦知寒唇齿亡之故事。 及刘备所部的汉军旗帜出现在蓝田时,长安及诸边城郭士吏震动不安。然由于郭淮守住蓝田,刘备大军被堵在青泥,不得入关中,京兆士族观望形势,尚不敢有所动作。 两日下来,汉军死伤不少,城中守军死伤亦重。扛不住的费耀,率部舍城而走,投奔在蓝田驻守的郭淮军。 且在刘备指挥得当下,一路上所战无所不克,无城不下。今大军逼至上洛城下,刘备先派人入城劝降,见费耀不降。刘备直接选先登死士攻城,亲临战场,连攻城郭两日。 孙权语气激动,保证说道:“权当发中国人力物力以应关中,唯望君举策而退刘备。关中四塞险峻之地,临近京师,其断不可被刘备所趁。” 故而曹魏除了可以在蓝田围堵汉军,实际上还能抄道路半路伏击汉军,截断汉军道路。 随着刘备转道武关,其战争焦点也切换到武关。 虽然偷袭长安的计策失败,但刘备终究是击败了郭淮,得到了灞东之地。 紧接着,法正献计建议刘备派部队绕行山后,放弃围攻郭淮,偷袭长安。刘备纳法正之策,派太史亨率精兵三千,渡过灞水,直向长安。 刘备深以为然,采纳黄权的建议。拜黄权为镇北将军,督商丹之众万人,屯兵东侧弘农险要,以防魏师偏军抄道伏击。 费耀以三千人守上洛,张飞、庞德率军血战不克,唯下营等候后军的刘备。趁着喘息之机,费耀当即派人写信与郭淮,求其率兵部来援。 众人越听,脸色越差。曹丕率大军南征,被刘备摆了一道,今大军主力在南阳,而刘备已向关中挺进。 五月,洛阳,尚书台。 孙权看向司马懿,说道:“陛下授你我兵马各五千人,此兵虽尚未归心,但家门之祸在前,不可犹豫迟缓,宜当遣兵马速速西进,围堵刘备于蓝田灞上。” 郭淮则是认为,今所小挫刘备,但仍是敌众而我寡。今临阵下营是为示弱与敌,不如远水下营,行复旧策,半渡而后击。刘备狡诈,今时见之,必为之疑,唯寻他策破我。 曹彰采纳郭淮的建议,二人在灞水西岸的高丘上下营。刘备欲再渡河,但见二人这般布置,怀疑其有伏兵,不敢轻进。 (本章完) 第511章 神威大将军 《汉纪·昭武帝纪》:“章武三年,四月。中祖兵向宛城,别军下武关。诱丕至南阳,然后留诸将固江汉,自统步骑四万入武关,命巴梁都督陆逊出傥骆。” “至武关,镇北将军黄权督丹商诸军,拒敌于弘农间道。以大将军张飞为前驱,攻上洛,贼将费耀舍城败走,与郭淮据之青泥。进击青泥,郭、费逃渡灞水,大破之。中祖率诸将进军,驻营于青泥。” 天下乱糟糟,从淮东打到关陇,数千里的汉魏边境线上,烽烟四起。如此混乱的形势,自古是为野心家的沃土。 那日马超斩了曹真的信使,趁着陇右众人不知他叛乱,当即率大军北进,出祁山,欲下陇右。 祁山堡守将高刚与马超交好,马超以狩猎之名诱高刚出城,进而与左右骑士擒之。 高刚被擒,马超先以宏图大业劝降,继而以性命相威胁。高刚惊畏之下,让手下献堡归降。祁山堡归降之后,马超让姚静屯之,复领高刚入陇右。 陇右非东汉陇西、汉阳二郡之地,而是被曹操划分为天水、陇西、南安、广魏四郡之地。 马超在陇右之声望,敬仰服顺者众多。时大军入陇右时,西县归降,天水郡豪强任养开上邽城喜迎马超。马超得入上邽,表任养为将军。 五月时,马超有了上邽据点,陇右诸县陆续响应。马超得是派人表马岱为广魏太守,让其从陈仓逆渭水道西进,攻略广魏诸城。 马超在上邽停留数日,广封陇右诸豪为将,以其众部曲数千人为一军。 为了扩张胜利果实,马超发兵围困天水郡治所冀县。时庞柔成功说服羌、氐七部为兵,合约万余人,前往汇合马超。马超兵力迅速膨胀,兵力近有三万之众,举众围攻冀县。 马超深知自己尚未完全执掌部队,且陇右汉羌兵马善野战,而不善攻城战。在了解冀县虚实后,采取合围劝降的政策。 冀县,府衙。 太守马遵在堂中不断踱步,成公英与左右郡吏面露忧愁。 马遵踱步忧叹间,多有观望郡吏神情,他在怀疑这些人是否会像其他反叛的人卖掉自己,以来换取富贵。 当他看见成公英时,马遵犹豫几下,说道:“长史,今马超举重兵围城,今当如何是好?镇西将军是否会遣军来援?” 之前成公英奉曹真之命,入陇右招募兵卒,安抚诸豪,以备马超反叛。然马超反叛太突然,成公英唯有暂领千人前往上邽,固守渭水要道,以来等待支援。 可惜郡人任养起兵呼应,开城接马超入城。成公英无奈之下,唯有转投冀县。 成公英捋须而长叹,苦笑说道:“今内外断绝,英岂能知关中形势如何!” 马遵捶拳叹气,说道:“唯望镇西将军能早日击败陆逊,尽快率兵入陇解围。” 成公英捋须摇头,神情多是无奈。他对关中局势了解的比众人多,今马超勾搭上刘备,而刘备已下武关,估计南汉还会有人走武关,从而威胁长安。 关中战事焦灼,渭水道被断,纵曹魏想救援陇右,怕也没那么简单。甚至就怕曹魏会放弃陇右,去专心抵御关中敌寇。 哀叹间,郡吏中时有人起身发言,拱手说道:“府君,今贼寇重围城郭,冏愿领人收粮入库,以为久守之用。” 马遵寻声望去,见是郡功曹姜冏说话。 姜冏,天水姜氏,其年近四旬,身材魁梧,浓眉阔脸,尤善骑射,习经书,因武功与学识而被征辟郡功曹。 其子姜维,文学武略尤胜姜冏,著名于天水郡中。 马遵看了眼姜冏,心思多有猜忌,姜冏为郡中望族之人,今形势危急,马遵畏惧他会举部曲献城。 迟疑少许,马遵说道:“容我深思布置!” “这~” 姜冏欲言欲止,最终无话可说。 “报!” 侍从快步入内,拱手说道:“府君,马超勒马于城下,特请成公长史出城见面。” “嗯?” 马遵瞄向了成公英,问道:“今马超请长史出城,可有何缘由?” 侍从答道:“马超言他与成公长史关系深厚,然数载未见,今闻长史在城中,特邀出城叙旧。” “君欲见马超否?”马遵问道。 “这~” 成公英见马遵扭捏猜忌,心中也是无奈,说道:“府君若是放心,容英去外面与马超详谈一番,以了解其部虚实。” “君当早去早归!” 城外,马超挽着缰绳,端坐在马背上,神情间意气风发。之前屈膝人下之屈辱,早已被他洗刷。 在马超身后,汉羌步骑列阵,旌旗飞扬,骑卒挽缰,步卒持矛。汉羌步骑虽然声势浩大,但军纪难言严整,交头接耳,左顾右盼。不过若是加以调教操练,严肃军纪,以陇右剽悍的民风,必然能成为精兵。 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从骑,马超自豪的挺起胸膛,裂土封疆,指日可待。 少顷,冀县城楼上吊下箩筐,成公英从筐内翻出,以布衣赤手来见马超。 “上案!” 马超吩咐了一声,从马背上下来,持鞭上迎成公英。 “伯杰,数载未见,不知可好否?”马超大笑道。 成公英摇头苦笑,说道:“形势逆转,安能言好!” 马超挽着成公英手臂,指着身后大军,笑道:“超帐下兵马雄壮否?” 成公英扫视马超帐下的汉羌步骑,摇头说道:“老弱之卒,难言精锐。如遇中国之师,恐难以取胜。” 见成公英如实言语,马超没有生气,而是仰头大笑,说道:“精选老弱,操练军士,有何难哉?” 说着,马超意味深长,说道:“今中国之卒远在南阳、关中,何有余力顾及陇右。” 成公英看向身侧的马超,问道:“马君邀英出城,应非问兵马之事?” 见成公英直接询问,马超也不隐瞒,请其入座,说道:“今天下分裂,汉魏争霸中原,关东之人素难以为信。今欲安关西,唯有我关西人士。我欲集关西之力,以抗关东。不知伯杰以为如何?” 成公英坐而不答,显然对马超的言语不感冒。 马超不紧不慢,说道:“我从武都起兵,北上以来,无不闻风而归附。陇右诸县降者近半,天水郡中唯冀县未克。然我已知城中虚实,冀县不日可被我所得。君莫非欲为关东人效死力,而不欲为后事而思乎?” 成公英神情略有所动,问道:“今关中形势何如?” 马超将马鞭搁在案上,笑道:“刘备走武关袭长安,陆逊出傥骆。曹真独御陆逊,其部不敢走脱;郭淮将寡兵屯蓝田,以防刘备入袭。今关中糜烂,曹魏无暇顾及陇右。” 闻言,成公英脸色微变,说道:“孟起作乱,岂不让刘备得利?” 说着,成公英冷笑几下,说道:“如刘备得关中,安能容孟起这一猛虎居陇右?” 马超摇头微笑,继而目光凛冽,沉声说道:“陇右在我之手,我欲让刘备得关中,刘备才能得关中。若我不想让刘备得关中,他岂能得之?” 撑着腰带,马超从椅子上起身,说道:“昔汉楚争霸,韩信、彭越、英布助高祖立国,得封诸侯,功高而名著,然纵天下归一,功高震主而被害,我岂能复行前人之败乎?” 马超踱步而行,说道:“我得陇右,当借陇右之险,上伐凉州,下望关中,举西北而临关中。令关中为汉魏角力之所,汉欲得关中,则我当伐魏;魏若伐我,我当引汉击关中。” 给人当臣子,马超这辈子是不想当了。尤其是他读了史记,了解刘邦心性,愈发感觉汉家当亡,功臣都能这般对待,谁愿替他打天下。 刘邦冷酷无情,那有高祖遗风的刘备能有什么不同? 今时他只想为自己而奋斗,凭借陇右地形,在汉魏间跳反,充当关西搅屎棍,徐徐而自强,裂土称制,岂不快哉? 成公英长叹一声,说道:“孟起欲火中取利,如有不慎,当兵败身亡。”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就当五鼎烹!” 马超按剑而看向成公英,沉声说道:“今冀县被困,援军不能达。伯杰既是陇右之人,可愿降我乎?” 成公英默然不语,他不想为马超效力。但以今下形势,他不为马超效力,必死无疑。 马超不想过分逼迫成公英,说道:“伯杰能否在城外,向诸君明细关中形势?” 成公英犹豫良久,说道:“非英不愿为君劝降,城中兵权多在太守马遵手上。其为人猜忌多疑,如他不愿归降,纵我口干舌裂,亦难为孟起劝降成功。” “以英之见,孟起如能围城多日,让马遵知晓援军难至,则马遵必献城而降。且马遵贪生怕死,如以刑罚吓之,或能令其归降。” 沉吟少许,马超笑道:“既然如此,君且居君暂住帐中!” 成公英的不配合,让马超多有气愤,但为了拿下城池,决定宽容成公英。 接着,马超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与成公英谈笑欢乐的样子,以让众人以为成公英归降。 得见这般形势,马遵气得大骂成公英叛国,愈发猜忌城中陇西本地豪强。而成公英似乎明白了马超的操作,为自己出城而后悔,心中无奈不已。 连续十余日,马超写信射入城中,夸大曹魏在关中的颓势。且分兵出击,降服陇西、南安二郡县城。并告知马遵,他所取的战果。不仅于此,马超还以与他同姓为由,经常书信劝降马遵,言语中充满了诱惑。 时至五月末,成公英了解刘备已至蓝田的消息,见马超局势愈发的好,且知道自己回不到曹魏,决意向马超效力。 有了成公英的加入,马超如虎添翼。马超以成公英为谋主,攻略陇右诸城,在马超的攻势下,除了少数死忠分子,陇右大部分城池被马超所得。 期间,马超留庞柔围攻冀县,马遵见战事愈发激烈,马遵唯有舍弃偏见,将兵权交予郡中众人,如姜叙、姜冏等众。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因马遵猜忌众人,有人出城而降庞柔。 在被围几十日后,见局势愈发危急,马遵扛不住压力,终于下令开门向马超投降。 马遵出城归降,马超欣喜不已。因在曹操治下磨砺多年,加之马遵与郡人有间隙,马超没有采取屠杀的手段,而是采取温和的手段,安抚郡中众人。 马超以冀县为治所,自治天水郡事。别任马岱为广魏太守,拜庞柔为南安太守,拜高刚为陇西太守。姚静、董种二人分任武都、阴平二郡太守。 在成公英的建议下,马超分别征辟姜叙、姜冏、梁宽等各郡大族豪强数十人子弟为官,收汉羌兵马为己用。 《汉纪·马超孙权传》:超统众叛,合诸戎以击陇上诸郡,初围祁山堡……超据冀县,收陇右汉羌数万之众。超自称神威大将军,益州牧,督雍凉军事。 (本章完) 第512章皆望马儿 刘备举步骑精锐长驱商於六百地,四战四捷,破上洛,取蓝田,饮马灞水。然因郭淮布置得当,暂时迷惑住刘备。 曹彰率两千骑卒及时来援,伏击刘封那一战。曹彰武艺几近爆表,箭无虚发,手刃数十人,杀得汉军胆战心惊,几进几出,不敢轻视‘黄须儿’。 兵锋略微受挫,刘备熟悉关中地形之后,出青泥口,决意与魏军争夺灞水西岸的白鹿原。 白鹿原者,南山之麓,坐落在灞水以西,浐水以东,西、北两面临高崖,南靠深沟,唯东面可以通入原内。 因白鹿原为长安东南之屏障,且居高临下而临灞水,故西汉长水校尉屯兵于此。 郭淮、曹彰屯兵于白鹿原,刘备受限于此,欲下长安,非破白鹿原不可。 自曹彰抵达后的两日,刘备精选万人,分成十部,不顾法正的劝谏,自督各路兵马,率军缘原而上,与魏军奋战。 魏军有居高临下之优势,加之曹彰用命在缠斗,甲中十余支箭而不后撤,极大鼓舞了魏军士卒,抗住了刘备的攻势,终于等到了司马懿所率领的援兵。 刘备见魏军援兵万人已至,无破寨之希冀,唯有率军归营,再寻破魏之策。而曹彰见司马懿所率步卒抵达,终是长出了口气,若援兵再不到,恐怕就要向曹真求援。 高原上,司马懿与郭淮、曹彰二人会晤,眺望灞水畔的汉军大营,时而指点其营寨布置。 曹彰举鞭而指汉营,说道:“刘备帐下禁军骁勇果敢,不下我中国猛士。昔有贼子缘壁陷围,仍死战不退,较我军将士,贼尤尚步战。且贼弓弩强劲,弩利而箭重,中者多死伤。今后与之战,当善用骑卒以蹈之。” 昔刘备初平南方,采用霍峻强干弱枝的战略,勒令诸将发部曲武士将校谒武汉,凡有老弱者自退,由诸将复遣。 南汉诸将纷遣武士入武汉,在赵云、陈到的编练下,南北禁军由是而成。刘备屡次用兵北伐,禁军兵马几乎是主力部队。凡精锐则不能有损,损则伤及根本。 司马懿望着高原下的汉军大营,问道:“郭雍州,今关中局势何如?” 郭淮神情凝重,说道:“据各地及哨探上报言,陆逊兵四万出傥骆,曹镇西举兵马两万余众固守洛口。陆逊派兵连日邀战,曹镇西疑有伏兵,避而不战。” “陇右局势糜烂,马超率部反叛,横扫陇上四郡,几乎无人可挡。陇人豪强、大族献城出兵,马超收其众而己用,恐不日可安。今唯恐马超下陇右,而后从贼军之应,举卒而临关中。” 随着关陇战局的逐渐分明,曹魏诸将已知关西局势恶劣,优势不在他们手上,而是在马超与刘备手上。 司马懿负手背腰,踱步而扫视白鹿原周围,却见灞、浐二水沿畔有大量麦田,夏风吹拂而过,麦禾随风而动。 沉吟少许,司马懿说道:“伯济能否令颜文林率京兆乡民连夜收割麦禾,此长安麦粮断不可入刘备手中。” 闻言,曹彰面露惊愕,问道:“抚军,令民收割麦禾是为何故?” 司马懿笑了笑,说道:“刘备之所以敢离江汉而入关中,非我军败于荆州,而是因雨季时节,丹、汉二水暴涨,能行舟舸而漕运。然今夏去秋来,河水消退,加之江汉受围,刘备粮辎必难以久持。” “时刘备兵粮短缺,唯有取麦粮为食。今令民收麦,刘备则无所食。粮辎不济,民粮又绝,刘备不日则必走。兵退而走时,遣兵追之,我军必能所有得。” 刘备之所以敢舍南阳魏兵而西进,并非是他疯了。而是夏季河水上涨,丹、汉二水可以漕运,且汉水流域被南汉所掌握。故而刘备让赵云、文聘、吕蒙三将分领六万守汉水流域,保障他的粮道通畅。 但缺乏宛城的荆州始终是薄弱的,魏军从宛城出发,袭扰汉、丹水域,或许水道上涨时,因汉军水师问题,难以有所进展。 一旦水位下降,舟舸逆行不便,则会出现粮草不足的情况。更甚者会被魏军截断粮道,在关中兵马的配合下,大败刘备所部。故而这场战役,刘备出兵及择道路线不能说稳妥,其中有激进的因素。 至于刘备为何激进,在于他对正面大败魏军没多大信心,故而声东击西,采用取巧用兵的方略。 司马懿割了关中的麦粮,刘备无所食,又破不了白鹿原魏军,则唯有因粮尽而收兵撤退。 得闻其中缘由,曹彰敬佩道:“抚军收割麦而断刘备之粮,是谓大智也!” 顿了顿,曹彰话锋一转,问道:“今阻刘备于灞水,可待其粮绝自退。然马超作乱陇右,如欲助贼,其举兵走陇道,下关中,则当如何是好?” “马超捐子背主,无情寡义,安会鼎力助汉?” 司马懿迟疑良久,说道:“今当观陇右局势,而后上表与陛下。遣使入陇右,暂安马超之心。及待刘备兵退,再细议破马之策。今时断不能与马儿为仇,如与马儿为仇,则关中不能保。” 此番言语一出,曹彰、郭淮二人沉默无言。 几人又聊了下布置,则是各自散去。郭淮负责收割麦禾,曹彰统兵巡视,司马懿上奏军机要事。 随着汉魏几日连战,魏军愈发稳住了阵脚,而那刘备则是渐生忧愁。 大帐内,刘备踱步缓行,烦恼说道:“今如不能下白鹿原,进破长安城。唯恐敌寇援兵益多,固守险要,则战事非我军所能掌握。” 如之前所言,刘备想趁着曹魏援军主力不在洛阳,从而取巧下长安。早期士气正盛,诸军一路奋战,破了武关上诸多险要。 但至蓝田时,由于郭淮、曹彰二人的缘故,纵是下了青泥,兵临灞水,但唯被卡在白鹿原,而不得进。 今见司马懿援兵抵达,刘备心中愈发着急。他深知今时如不能破魏军,随着魏军大军抵达,他取长安的希望愈发渺茫。 马良迟疑少许,说道:“陛下,今马超违约,走取陇右。伯言被堵洛口,曹真固守不战。我军鏖战于灞上,而不得进。以良之见,我军已失良机,不如作撤军打算,以免贼寇大军至。” “撤军?” 刘备眉头微皱,说道:“利城兵变,贼徐淮难安。仲邈领兵而望,曹丕必遣大军东行。时贼兵东援,分轻兵掠道,益强兵西进,兵力悬殊而分,我军尚有一战之力,言退尚早!” 话音刚落,侍从快步入帐,说道:“启禀陛下,长安百姓入灞、浐田野收割麦禾,今是否遣兵阻之?” “嗯?” 刘备略有惊讶,说道:“今尚未至麦熟之际,百姓何以抢收麦禾?” “陛下!” “咳咳” 脸色蜡黄的法正,咳嗽几声,说道:“陛下,此为贼坚壁清野之策,断不如其之意。贼知我军因舟舸漕运而供粮,如逢秋季水降之时,漕运不济,兵粮则尽。” “故以正之见,陛下欲与贼军久持,宜当派兵出营,与长安百姓争麦,得获麦禾,方能与之久持。否则秋至而水降,我军唯退兵尔!” “与民争粮,恐是不妥!” 刘备微微摇头,说道:“朕自入武关来,征战连连,本无仁德与百姓,唯行效高祖之事,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今若掠民取麦,必失关中民心,关中士民岂会附我!” “陛下,今不与民争粮,如我军兵粮不济,为之奈何?”法正反问道。 刘备停下脚步,果断说道:“今贼无粮草之忧,而我军暂有漕运供给。今得早熟之麦,能否助我下关中否?如不能下关中,得之,与我有何益哉?” 刘备不夺民粮,非性情仁德迂腐,而是有仁德与政治双重的受限。 仁德上,刘备不能说爱民如子,但他却能说尽量善待百姓,不屠城,不残暴虐民。 今入关中,如果夺了百姓的口粮,则是意味着这些百姓下半年及到明年春天,恐怕都将无粮可食,会因刘备而改变命运,故于心不忍。 政治上,刘备打出复兴汉室的旗帜,他政策上必须要比曹魏更加宽和,才能收获民心。若行为比曹魏更加残酷,那些关中士民还不如呆在魏国治下。 且随着战事的发展,刘备意识到速下关中,已是不太可能。关中太大了,锁不住潼关,打下长安,依旧会面临曹魏大军。若无士族、百姓相助,南汉在关中站不住脚跟。 与刘备想法不同,法正则是利己之事,他皆愿为之,不管受损对象是谁? 闻言,法正微叹了下,却也没再说什么。 如实而言,百姓本就疾苦,夺了口粮,必然挨饿受饥。且早熟麦禾非双方决定胜负的因素,汉军破不了白鹿寨,纵粮再多也是无用。 顿了顿,刘备看向法正,问道:“孝直,据伯言书信所说,马超席卷陇右。今能否令其出兵陇右,助我大汉谋克关中。” 法正捋须而思,苦笑说道:“马超无情而寡义,借我军而起事,言行不一,言出陈仓,实取陇右。今得陇右,恐会整修内事,岂会全心助我?” 说着,法正犹豫少许,说道:“据今形势观之,陛下可修书与马超,表封高官厚爵,封以西土之地,细言利弊之害,以悦其心。如此行事,看能否诱马超为我军效力。” 战事焦灼下来,双方唯有看向能改变战局的马超。北魏担忧马超加入战场,南汉则是期待马超加入战场。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容朕修书一封,邀马超入关击贼。” (本章完) 第513章保心而弃手 六月,洛阳行宫。 曹丕虽被刘备摆了道,但经过调整终究是稳住了。听取了贾诩、刘晔二人的建议,曹丕军令纷下,首保关中稳固,次求徐淮安宁。 派张郃率兵两万驰援关中,与司马懿、曹真二人汇合,分兵而增之,进一步稳固住关中的形势。 留曹仁坐镇荆州,统兵四万之众,尽可能去破坏丹汉水道,逼刘备撤军。 因利城兵变,曹丕为了速平利城,命臧霸、吕虔速平之。对于曹休的请援,除了派中军增援外,还让豫州刺史贾逵从曹休节制。 除以上布置外,曹丕抽调三万人入关中,由曹洪统率,节制朱灵、杨阜等将,继续向司马懿、曹真增兵,确保关中的万无一失。 面对曹魏的增援,刘备因己兵兵力不足,抽调江汉六万大军中的万人入关中为援,文、赵、吕三将仍留于江汉,随时听候差遣。 东西局势纷乱不停,出征在外的曹丕,不似其父曹操统兵有方,无头苍蝇的他,听取孙权的建议,最终从前线回到洛阳。 孙权所给建议,并无什么明智之言,而是建议曹丕,将战事交给各地武将主持,让曹丕坐镇洛阳,充当预备队的角色。 得有曹操遗留之俊才、武臣,曹丕算还能安稳回到洛阳。 殿上,曹丕端坐榻上,手里浏览司马懿上奏的军报。 见巾帛上盛赞曹彰的英勇表现,曹丕忍不住夸奖说道:“任城王是谓万人敌,北破乌桓,东下辽东,纵横千里,无人可御。今国有大难,家门有祸,舍我家弟外,何人可御刘革!” 为何凡起家的诸侯大多用亲戚与乡人,非是他们不懂他人之出众,而是没有己家亲戚放心。尤其是在危难时刻,没有多少人会像曹彰般自告奋勇,挺身而出,亲率骑卒去抵御刘备。 寡众悬殊,奋力死战,曹彰与郭淮阻刘备于白鹿原,为司马懿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继而,司马懿率兵抵达白鹿原,加固高原上营垒。得有司马懿、曹彰固守,才有张郃两万人增援关中。 不能说没曹彰就没长安,但是却可以说没曹彰殊死奋战,刘备必然会将战火烧到长安,而不是将其堵在白鹿原。 今时曹丕给曹彰磕个头,怕也是不为过。 孙权捋着髯须,笑道:“今张将军入关中,曹骠骑举兵而后至,我中国援兵络绎而不绝,关中必能无忧。关中无忧,则京师可安。” 出乎孙权意料,曹丕没有为之欣喜,而愤怒异常。将巾帛拍到案几上,脸色铁青异常。 曹丕愤怒说道:“关中固守保全,怕是难言无忧。陇右局势糜烂,马逆断绝陇道,恐会举兵襄助刘备。时陇右再发一军,则关中恐不复我大魏所有!” 今时的曹丕已是恨死了马超,妄他当初暂信马超。今下马超若在他面前,曹丕恨不得将他剥皮拔筋,放入鼎里烹煮,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书信暗号之事,曹丕又羞又恼。他已敢断定,马超入洛阳朝谒时,估计已经有了反叛之心,才会骗他许下做记号之事。 曹丕这段时间,每每想起那一时刻,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太羞耻了,居然与叛徒约定信号,致使曹真书信诱马之策失败。 今马超若没背刺,岂会有刘备兵望长安之危? “哎~” 闻言,孙权气愤而叹。 他与马超私下关系尚可,之前还有书信往来。但马超今下背刺曹魏,割据陇右,致使关西战局糜烂,孙权与曹丕般都是为之而感到愤怒。 事已至此,最为愤怒的时候,已是过去。 曹丕尽量克制自己情绪,冷冷说道:“据关中书信言,马超善得陇右人心,陇上豪强、大族献城呼应。恐不日之后,陇右非我大魏所能用。” 顿了顿,曹丕说道:“然不仅于此。仲达书信言,其恐马逆发兵入关中,我军会因兵力分散,被贼军各个击破,时关中难为我大魏之所有。” “故仲达言,望朝堂遣使入陇右,招抚马超,以悦其心。纵不能令其为我所用,亦不能为敌所驱使,诸卿以为如何?”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或有深思不语者,亦或有气愤之人。 “陛下,马超背弃我国,无君无父,如遣使谒之,则伤我中国之名。臣以为今当灭其全族,再发大军入关中,先败刘备,再取陇右,以威我大魏之国威。”华歆愤然说道。 马超试图想在两国间跳反,但却忘记了他自身太招仇恨了。南汉看他不爽的人不少,北魏看他不爽的人更多。 今反叛曹魏,从理智来说,众人都知道要安抚马超,进而再解决刘备。然愤怒上头,大多会被感性而操控。幸曹魏之中,尚有不少人保持理性。 刘晔起身出列,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天下纷乱不息,刘备志在兴汉,窥视关中已久。陛下如不能安马超,马超必被刘备所驱。昔官渡战急,先帝能容张绣;今关中战急,陛下岂能不抚马超?” “如马超为刘备所用,时举羌氐兵马数万入寇,顺渭水而下,背击曹镇西,再破司马抚军,关中则被刘备所有。且关中失守,凉州七郡降敌,而我洛阳岌岌可危,唯需迁都邺城,方能避其锋芒。” 曹丕长声而叹,他愤恨马超,但亦恨刘备。如果真可以,他真想弄死马超留在邺城的子嗣。 “贾公,有何高见教朕?”曹丕问道。 贾诩已有七十五岁左右,白发满头。自曹操去世,曹丕继位,贾诩愈发少得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归居府邸,寡闻军政之事。 今刘备四战四捷,从江汉横行上千里,长驱直入灞上;马超起兵叛于陇右,四郡闻风而降,合汉羌兵马数万,虎视关中。不请贾诩出山问事,已是不行了。 “咳咳~” 贾诩捂着嘴,咳嗽几声,说道:“陛下,刘备起于东南,下江东,安荆楚,破巴蜀。一伐江淮,二取襄樊,三望长安,我军损兵折将,丧土千里。其是为我国心腹之大患,较比马儿何如?” “大小之祸,孰轻孰重,望陛下谨慎定夺。如诩之见,封马超为凉王,其心必然大悦,引其举兵击刘,或是可行。及待刘备退兵,马超两相结怨,陛下再图马超,当是不难。” 自刘备北伐以来,曹魏众臣可谓是饱受其害。寿春之役,刘备虽是撤军而归,但却稳固住了江淮战场,曹魏折损将领不少;襄樊之战,曹仁大败,于禁被擒,五、六万兵马覆没在荆州。 今三伐长安,刘备杀入关中,四战四捷,已是疼到曹魏心腹当中。在刘晔、贾诩、孙权等高层看来,首要之事,已不是马超如何在陇右折腾,而是怎么把刘备赶出关中。 长安若被刘备占领,魏代汉在众人眼中注定是不合法之事。马超在西北不论折腾,出了西北就难以成事。 大小之患,唯有保心肺,而舍手脚。心肺不保,纵手脚安然,又能如何? 曹丕纵是性情用事,亦唯有遵顺今下之形势。且曹丕亦是茫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上位才一年多,形势竟会变成这样,陇右陷落,西京长安危急。 曹丕默声而叹,说道:“令杨阜为使,持节,出使马超。如形势受迫,当可自决封赏之事。” “诺!” “陛下,曹镇南上疏。”孙资捧着奏疏上前,说道。 “念!” 曹丕没心情看,直接说道。 孙资读着曹休的奏疏,简要为曹丕讲述。 曹休在奏疏上言,唐咨听取了霍峻的建议,将利城兵撤到朐山,背靠郁洲,且霍峻派出高翔军为援。臧霸、吕虔二人则是合军南下,与高翔、陈越作战。 高翔、陈越战败,高翔兵退,陈越潜入郁洲。唐咨被臧霸、吕虔二人包围在朐山。 战事利于北魏,而不利于南汉。霍峻见进展不顺,移兵到淮浦,准备渡过淮河,向朐山用兵。 曹休表示,霍峻其部兵少,他恳求出兵断抄霍峻后路,与臧霸、吕虔二人合军,从而大败霍峻。凡霍峻兵败,淮南兵少,他则能渡淮南下,攻略江淮诸城,收复故土。 曹丕看向众人,问道:“诸卿可有高见?” “陛下,霍峻兵韬不亚韩白,曹镇南是为名将,但需谨慎用兵。”贾诩咳嗽一声,说道。 曹丕沉吟良久,说道:“让曹镇南徐徐而进,不可操之过急。朐县、利城非国家之门户,失之如失肌肤毛发,不伤中国之力。如其部有失,则淮北动荡不平。” “诺!” ps:出现重复句子,过几分钟刷新下。 (本章完) 第514章徐淮战启 六月,寿春。 今时寿春除了曹休与扬州诸将外,豫州诸将及中军将士奉曹丕之令已至寿春听令。而曹休也以镇南将军升迁为征东将军,都护淮北诸州兵马。 当下随着豫州及中军兵马到,寿春内外所驻魏兵不下四、五万人,若是加上青、徐二州两、三郡兵万,是时曹魏在淮北可战兵力是有七万人。 对付利城叛军,曹魏无需集结这么多兵力,今时主要还是为了防备屯兵淮河的霍峻。 南汉因刘备北伐之故,霍峻所在淮南部队时有五万人,除去驻守边境的部队,可战者有三万多人。 今南汉北魏在淮河流域所部署的军队,或可看成两国人口规模的差距。不论南汉如何内部挖潜,终是难以掩盖人口规模数据少于北方。 曹操在临终前数年,盖知南北形势分明,自南征汉中失利后,采取了防守战略,在他去世的前七年时间内,不同于南汉的长期北伐,而是致力于恢复生产,与民同休。 虽有水淹七军的大败,但损失兵力难言伤筋动骨,且随着中原承平十几年,人口繁衍,子嗣再生,曹魏招募兵卒入伍,四方驻守征战之兵是有三十万。 南汉纵有巴蜀、荆楚、吴越三地,加上诸葛亮治理,此番北伐能动用十九万兵马,已是南汉所能拿出的极限兵力。或许巴蜀能再出兵,但粮道问题限制,以及治理问题,北伐出不了太多兵力。 大堂内,曹休身披鱼鳞铁甲,坐于主将位上,与扬、豫诸将,商论兵势。 曹休将书信搁到案上,问道:“今陛下来信,准许我军用武,我欲奉陛下之令,率兵马东进,或劫抄霍峻后路,或与臧、吕二军汇合,协力共击霍峻,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贾逵迟疑少许,说道:“今臧、吕二君重围唐咨,已退悍将高翔。霍峻移兵至淮东,是有救援朐山之意。逵以为当或行围梁救赵之策,将军发大军攻合肥。凡合肥有失,贼江淮则是难保。” 贾逵虽从谏议大夫转豫州刺史,但非不知兵的文人,而是颇有兵略。他不太想和霍峻硬碰硬,而是想行围魏救赵之策,逼霍峻放弃救援朐山。 “不然!” 曹休否决贾逵建议,说道:“合肥者,背靠河湖,城高且坚。今举大兵伐之,恐难以急下。我若为霍峻,闻合肥被围,必率兵速进,破吕、臧二军,而后回师战我。” 曹休虽因宗将而幸进,但却非无谋之人。合肥可没那么容易被打下,一旦他发大军去取合肥,反而会给霍峻击败臧霸、吕虔的机会。 顿了顿,曹休语气加重,说道:“今霍峻之所以不敢进,在于己兵少,吕、臧二军在北,而我军在西,有合击而兵败之危。我军当趁其移兵北上之机,断其后,合臧、吕二军,夹击霍峻所部,以建大功。” 曹休兵略虽是出众,但其性情刚烈,太渴望建立功名。自他继任以来,就渴望集合众兵,与霍峻野战取胜,从而夺取江淮诸郡,饮马长江。 满宠皱起眉头,说道:“将军,刘备起兵伐关陇,形势难言利我。不如严边城,以待敌至。别遣豫州兵下弋阳,趁水贼北伐在外之际,袭破江夏,以威敌都,令贼兵返。” “今淮东人迹稀少,泥泽众多,芦林丛生,如举大军东进,恐难获贼军踪迹。且霍峻熟识江淮水乡,临海滨,兵少而精,今与之战,难有大胜之望。” 淮东在霍峻数次袭扰下,本就稀少的人口,则愈发得少。曹休此番出兵,必然要经无人区。在满宠看来,今不如不找霍峻主力作战,而是严守边城,等候霍峻出动上门。 同时为了逼霍峻回师,满宠建议从汝南出兵,趁着刘备大军北伐,江夏空虚无人之际,率兵攻略郡县,从而惊吓江南的武汉,让霍峻率兵回防国都。 曹休见豫州诸将反对,语气强硬,说道:“今唐咨兵叛,危及彭宋之地。今若逐路重兵自为守,势分而力弱,遇敌则不支。如遣兵马向他出,置青、徐二军于何地?” “霍峻虽兵略过人,然其众不过两、三万人。其用兵至今,多胜而少败,料之以为其心骄也。若合诸军并出一道,鼓行而前,徐徐而图进,乘贼骄纵,破之必矣。” 相较贾逵、满宠二人,曹休无疑是主战派,他实在不能理解主将为什么这么怕霍峻。 霍峻提军深入徐淮,一旦让他找到主力,与诸军合力破之,不就能赢吗? 今时不出战,莫非要等霍峻北上击败臧霸、吕虔二人,救出唐咨,让其举众兵围下邳不成乎? 见曹休执意要战,贾逵多有气愤,说道:“霍峻令唐咨退守朐山,实因利城孤立而不可守。如形势败坏,贼必突围而走郁洲。且朐山位下邳之侧,而近临青州。贼纵救得唐咨,亦难固守朐山。” “将军不如引而不击,大军鼓噪声势,以令霍峻心疑。今出兵与之大战,如若有失,恐徐淮受挫动摇,望将军深思其中之利害。” 因霍峻的命令,唐咨放弃利城,率叛军退守朐山,而朐山太过突出,深处徐淮腹地,实在不利于长期守备。 如贾逵所说,曹休可以不用出兵,派兵大张旗鼓,从而让霍峻心心疑而不敢久居徐淮。今曹休执意要出兵,与霍峻的主力野战,贾逵实在不认同。 曹休按剑而起,冷冷说道:“今陛下命我节制淮北诸军,贾君何以逆命不从?” 贾逵性情同是刚烈,毫不退让说道:“逵为豫州刺史,督护豫州诸军。今将军欲远进淮东,与敌寇争锋,非上策之选,某宜当建之。” “你~” 曹休怒目欲说什么,但却被贾逵直接打断。 贾逵不卑不亢,拱手说道:“如将军欲与霍峻战之,逵请分一军渡淮而袭其边境。” “准!” 曹休心虽不愿同意贾逵的意见,但碍于他无权督豫州兵事,唯有咬着牙同意贾逵的意见。 按剑而立,曹休的脸色有些冷,环视众人,说道:“贾刺史领兵马八千渡淮,袭扰水贼边地,且如霍峻兵败,当断其归路。满宠率本部留镇寿春,供给后续粮草。” 曹休将不同意他方略的人,几乎都踢出出征队伍,不让他们影响自己权威。 “诺!” 众将起身而应。 随着曹休的军令下达,寿春城调拨粮草,搬运辎重,以来供给东出的曹魏大军。 在嘈杂的城中,乔装打扮的吕方在街道中观望良久,见无人跟在自己后方,遂快步走进贩卖丝绸的商铺。 敲了敲架子,惊动干活的仆役,吕方粗着嗓子,说道:“可有上等的凉州蜀锦吗?” “蜀锦在成都,凉州何有?”仆役答道。 吕方笑了笑,说道:“那当是我记错了,我要的是汉中所产蜀锦。” “汉中亦无蜀锦,今蜀锦唯有重庆纺织。”仆役答道。 “善!” 见口号对上,吕方笑道:“我欲买一匹三寸蜀锦,能裁剪否?” “自当可行!” “主人在后间,请贵人到后间议事。” 仆人将吕方引到屋中的侧间,而商贾渔夫已等候多时。 行至侧间,吕方将手中的巾帛塞到商贾手中,低声说道:“曹休已命诸军出征,其帐下兵力不少于三万,似要向东而进,当速速报与都督。” 商贾偷偷地塞进袖子中,压低声音,说道:“今夜立即快马送报,三四日当能送到都督手上。” “善!” 吕方望了眼外面,说道:“我已被温恢猜疑,今后当减少往来。无非重要信息,我当不至商铺。” 商贾握着吕方的手,说道:“请君安心,钱粮供给如数送达,凡有所缺,当告之与我。及都督克寿春,必有大任委君。” “多谢!”吕方感激说道。 言语间,商贾笑送吕方出侧间,恭敬笑道:“贵人,今店中蜀锦唯剩玄色。若是不弃,可用玄色蜀锦裁衣。” “善!” 商贾为吕方奉上玄色蜀锦,并礼送他出门。 霍峻在江淮经营多年,除了垦田练兵外,在情报战上格外下功夫。不计钱财,买通边境上的魏吏。不仅在寿春布有细作,在各城中或多或少也有。 霍峻之所以能买通魏吏,与当下的今经济有很大关系。如北魏货币崩溃,人口锐减,国家专注军事,诸官俸禄大减。连高官都有挨饿受饥之时,更不用说普通魏吏了。 是夜,商铺将消息传给城外的船夫,船夫连夜划船,将消息送往下游的钟离城。 淮南地区除寿春以外,中下游几乎都有汉军驻守的据点。凡淮北的情报都会送到钟离,进而经专人的整理送往大军所在。 数日间,曹休领军出动的消息已被斥候送到汉军大营。 河水畔,霍峻正在撒着小麦,喂养鸽子。 “咕咕~” 上百只鸽子遍布于地,互相争夺地上的麦粒,时而发出叫声,引起众鸽子的呼应。 “哗!” 忽然间,地上整片的鸽子扑打着翅膀,腾空而飞,场景甚是壮观。 蒋济躲避着腾空的鸽子,说道:“都督,钟离来报,曹休向徐淮用兵了!” 闻言,霍峻将掌中仅剩的麦粒抛撒出去,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曹休向徐淮用兵,而非向合肥用兵。” 蒋济将书信交予霍峻,说道:“都督,满宠留镇寿春,贾逵不与曹休同行。” 霍峻迅速扫视巾帛上的内容,说道:“专心应对曹休,不管贾逵所部。” “今下是否让徐文向渡河进军?”蒋济问道。 “让徐盛率兵渡淮水而北进,命诸部按兵不动,时刻探查曹休所部消息。” 霍峻将巾帛收起,笑道:“记着,告诉文向如遇曹休大军,按部署行事即可。” “那高翔、陈越二部有何布置?”蒋济问道。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陈越兵弱令其居郁洲,不可轻出作战,以免被贼袭取屯粮地。令高翔北进伊卢乡,与唐咨呼应,如遇臧、吕二人,据险而守,或是引军后撤,不与之战。” “善!” 霍峻将手掌上的麦粒粉拍掉,吩咐左右侍从,说道:“将鸽子收入笼中,好生喂养,不得有失。” “诺!” (本章完) 第515章胜利在望 自曹休决定出兵,其进军速度颇快,乘舟舸而进。将至涂山,则从陆路而行,兵抵沛地,观霍峻用兵动向。 得闻霍峻已率军渡河淮水,大军出现在凌水一带,曹休则率大军三万余众,继续向东进军。派人向臧、吕二人知会,言霍峻率主力渡河,可能会朝利城而去。 时至六月末,曹休率兵抵达夏丘,得斥候报言,霍峻帐下将校徐盛正在淮北掠民,则率先锋赶向凌县。 时徐盛正在围攻凌城,见曹休兵至,畏惧而走。曹休率五千步骑精锐击之,大败徐盛所部,斩虏千余人。徐盛舍弃辎重而走,率残部逃往曲阳。 曹休派常雕追击,自己率大军于凌县驻扎。追击的常雕被霍笃击退,徐盛、霍笃合兵回师。 从常雕口中得闻霍峻动向,曹休率大军而进,并信使人联络臧、吕二人,广派斥候而出。 下邳境内,一支数万人规模的军队沿着驰道而行。 艳阳高照下,魏军士卒被烈日所曝晒,众人头冒大汗而行。军旗低垂难展,似乎被太阳晒焉了。 策马而行的曹休因太阳曝晒,已将头盔摘下,稀碎的发丝因汗液而粘在额头上。手扯着领子,似乎想将胸膛上的热气散走。 见太阳如此曝晒,曹休不由放缓马速,望着周围环境,问道:“此为何处?距曲阳尚有多久?” 侍从望着周边地势,打开舆图对照,说道:“将军,此地舆图尚未有标记,但距曲阳应该是不远。两三日可至。” 淮北在常年的作战中,已是寡有人烟居住,缺少地标性建筑,非常容易迷路。幸曹休帐下不少本地人,配上地图行军不成问题。 侍从抬头看了眼烈日,问道:“将军,我军奔走多日,今冒烈阳而行,军士已是劳累,能否在此休息片刻?” 曹休回头望了眼被太阳暴晒的魏卒,念及不日将与霍峻交战,吩咐说道:“让各部休息,广派斥候而出,断不可松懈。” “诺!” 随着休息的军令下达,魏军将士高声而呼,感谢曹休让他们停下休息,不用再继续赶路。 魏军军士从曹休军令,或斥候散出,或至树荫下休息,或喝着水囊中的水解渴。 寻了个干净之所,曹休下马歇息,感觉到腹中饥渴,问左右道:“可有胡饼乎?” “在这!” 侍从取出胡饼,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便递给曹休。 曹休没吃几口,却见早些散出的斥候回来,奔驰到大旗前,翻身下马,疾行至曹休跟前,拱手报道:“将军,前方三十里处,有贼踪迹,似为之前败将徐盛,其正率部建造营垒。” “三十里处?” 曹休从交椅上站起,急忙问道:“除徐盛外,可还有贼军行踪否?” “徐盛周围二十里外,并无其余贼军踪迹!”斥候说道:“徐盛所筑营地颇是险要,位于山水坡间。” 从将诸葛虔闻言,说道:“将军,吕青州、臧徐州二军围朐山,我军距其不过两百里,今有败将徐盛就地下营,料霍峻大军已在不远处。” 说着,诸葛虔拱手,说道:“将军,今当趁徐盛营垒未稳之际,率兵击之,俘其众,拷问敌军所部情况。且派信使与吕、臧二君,询问霍峻其部状况。” “善!” 曹休思虑少许,说道:“常雕、诸葛虔何在?” “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五千精锐迎战徐盛,我率大军以为压阵。”曹休吩咐说道。 “诺!” 休息没多久的魏军将士得闻集结出战,心中甚有怨念。但碍于曹休的威望,以及魏军严酷的军法,唯有起身备战。 少顷,常雕、诸葛虔率兵步骑五千精锐趋步先进,曹休整肃余部军士,带着粮草辎重而行。 徐淮人烟稀少,除了下邳及少数城池外,基本不在曹魏的控制区内。今曹休从淮西深入淮东作战,尤其渡过泗水,基本要自己带粮,无法从沿途县城获得补给。 过了良久,曹休率着大军,护着粮草而挺进时。常雕、诸葛虔已率兵马奔行,欲趁徐盛立营未稳,突击徐盛所部。 幸徐盛布置有斥候,见魏军率部杀来,斥候当即来报。徐盛见己部兵少,且军士四散,无法应战,当即下令撤军。 汉军数千军士再次舍辎重而走,常雕率部而追。擒得汉军士卒十余人,斩杀数十人,全获汉军辎重。 曹休得闻前方战事顺利,率骑卒快至前线。 见曹休而来,常雕率亲骑而迎,说道:“将军,徐盛舍辎重败走,我军擒得不少贼兵。” 曹休望着汉军修缮到一半的营垒,问道:“可有霍峻所部行踪否?” “有!” 常雕用鞭指向被俘的汉卒,说道:“据贼卒言,霍峻屯兵于鲍口,距朐山有五十余里。其军粮草屯于大伊山,距霍峻大营有四十余里,是由贼大将霍笃与徐盛驻守。” “今徐盛奉命出山下寨,以阻我军进军,不料我军行军速度太快,立营未稳则就被我军所破。而我军距大伊山是有百里,今徐盛败走而逃,当是回营通知霍笃固守。” 听闻这番言语,曹休大喜不已,直接审问俘虏,问道:“可知大伊山营寨如何?” 俘虏胆战惊心,说道:“禀将军,大伊山连绵低矮,难言高耸。然山石嶙峋,甚是陡峭。今粮寨布置尚可,凡拒马、虎落尽数皆有,兵力当有六七千人。” 得闻汉军的屯粮大营,曹休嘴上的笑容难以合拢,但为确保无误,曹休让左右再去审问其余汉军,以看情报是否对得上。 几经问话,被擒的十几名汉军,回答几乎一致。汉军粮草屯于大伊山,而守营军士不足万人。 “今得获汉军粮草重地,当是天助我也!” 曹休握着马鞭,在草地上走来走去,甚是兴奋,谓左右众人,说道:“自先帝南征以来,霍峻对我军杀伤众多。昔金口一役,我随先帝几近丧命。今如能击贼粮营,其无粮可食,贼军唯有大败。” “纵霍峻兵略盖世,但巧妇却难为无米之炊,唯有兵败浮海而走。而我军则能雪耻扬威,进破淮南,光复旧土。” 曹休真就是兴奋不已,他决意要抄霍峻的后路,本以为此战艰难,但不曾想今下真就让他找到霍峻的兵粮重地。 “将军,我今既知敌寇粮营,是否起兵追击?”常雕沉吟少许,说道:“趁霍笃无备之际,破寨烧粮,再击霍峻所部。” “不!” 曹休脸色兴奋,抬手否决说道:“郁洲为贼海外之据点,今若破寨烧粮,仅能令霍峻撤军逃至郁洲,而不能大败之。我欲引霍峻至大伊山,进而与其野战。” “这~” 常雕犹豫片刻,说道:“以雕观之,江淮可用之兵不下五万人,霍峻以一万余众守边,可领三万余众兵马。今除高翔、陈越七、八千人,霍峻兵马尚有两万余众,我兵虽多,但难比其精。” “霍峻羆虺军常数五千人,多披重甲,可弓可步,骁勇善战,非锐士不足以挡之。我军若与之战,雕恐胜负难分。” 曹魏因襄樊之战,折损不少精锐。今虽四方可战兵马虽有三十万,但实际不少是新兵,否则曹魏不至于把辽东万人精锐看得那么重要。 今曹魏的江淮地区,常年备战,与淮南有冲突,士兵虽是质量尚可,但新入伍的新兵也是不少。曹休想与霍峻帐下淮兵野战,怕是胜负难以分说。 霍峻帐下以羆虺军最为精锐,但不代表其余兵马战斗力不行。其中有士卒跟随霍峻从豫章起兵,下江东,平荆楚,战斗力经验丰富异常。 三万淮兵不敢说能与刘备帐下的禁军相比,但在南汉北魏中绝对是一支劲旅,否则霍峻敢以三万人守江淮,几乎是开玩笑了。 “让臧徐州、吕青州调兵南下!” 曹休停下脚步,沉声说道:“青、徐二州兵马,人数有两三万之众,令遣精锐南下,与我军汇合大伊山,时两倍于贼,诸军奋死而战,岂能不胜乎?” 左右众将面面相觑,觉得风险系数太高,应该直接去烧粮,但见曹休语气果断,之前有异议的贾逵、满宠二人被他踢出大军,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众人无异议,曹休满意说道:“来人,速派信使知会臧、吕二君,令他们派遣精锐绕行至大伊山,与我军齐破霍峻。” “我军诸部就地休整,明日疾行而进,战据险要地势,下营修堡,以战贼军。” “诺!” (本章完) 第516章野望破灭 是日,曹休派出哨骑联络吕、臧二人,且为了不耽搁时间,率大军向目标大伊山赶去。 大伊山虽不高,仅两百多米,但因淮北平原地势平坦,已是少有的高点,据之可望四周来敌。周围有灌水流经,属于是少有的军事要地。今曹休欲至大伊山,占据险要地势,与青、徐二军汇合。 沿途上,因是淮北平原,湖洼地、河流、平原交错,水乡泥泽尤多,曹休率步骑不得已涉水越野而行。 三万军士浩浩荡荡,队伍有十余里长,向导在前指引道路,大小推车运载辎重而行,军士操持弓旗缓行,骑卒顺着道路两侧的草木而行。 曹休挽着缰绳,骑在战马上,神情渐有得意之色。 北魏与南汉征战十余年,多败而少胜,先失江淮,后弃襄樊,军事重镇屡屡有失。而其中威胁最大者,莫过刘备、霍峻二者。 今刘备率兵杀至关中,惊扰京师;霍峻兵至徐淮,彭宋有失。所幸司马懿率兵堵住刘备,而他也抓住霍峻的破绽,终究有机会正面击败霍峻。 环顾布满丛林水野的淮北平原,曹休心中顿生豪气,此处当是他扬名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曹休所部军士行至河川畔,而头上的太阳也至最热的时候。 曹休用手挡着太阳,扬鞭指向河川,问道:“此地当为何处?” “禀将军,此地名为灌川,距大伊山尚有五十里。”侍从当即答道。 抬头望了眼当空的烈日,曹休抹了把汗,说道:“暂且休整下,待日西斜再进。” “诺!” 依照布置魏军斥候散开,而魏卒各自活动,或寻找阴凉处避暑,或至水畔打水。曹休则是指着舆图,与诸将商量作战的方略。 “咦!” 忽然间,有打水的魏卒叫了一声,发现有四个银盒放置在河畔,样式精美,玄色镶银,价格不菲,似乎有人遗弃于此。 “盒子里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 “走,过去看看!” 银盒醒目异常,河滩上的众人多被其吸引,或贪婪,或好奇,皆引伴走了过去。 魏卒们凑了过去,听着盒中传来的声响,不由令他们心生疑惑。其中有胆大之人,直接伸手就要去打开银盒。有了一人带头,怀疑盒中有钱财的众人,互相争先开盒,生怕好东西被人抢走。 率先开盒的魏卒,还没来得及看,便感觉盒中有什么东西飞出,下意识用手挡住脸庞,以免有东西伤到他。而却是一大群鸽子从银盒中,扑腾的翅膀飞出。 “咕咕~” 与此同时,其余三个银盒中同样有大批鸽子飞出。 除了翅膀的扑腾声,每只鸽子腿上捆有哨子,在鸽子因飞动而带来的气流作用下,哨子发出‘咻咻’的尖锐声。 一支鸽子尚好,上百只鸽子一起飞空,其尖锐的哨子声响彻天际,引得树荫下及河滩上的魏卒众人不由好奇地抬头上看。 “什么声音?” 正与诸将讨论的曹休,听到天空上响起的哨子声,与众人反应相同,不由抬头往上看。 “哨子声?” 常雕耳朵算是灵敏,茫然问道:“哪里来的哨子声?” “可是敌军?”诸葛虔下意识紧张起来,问道。 曹休眼睛明锐,迅速发现天空上密集飞翔的鸽子,说道:“在天上!” 众人顺着手指而望去,得见一大批鸽子往南飞去。 “此为何鸟,怎会发出哨声?”有人疑惑问道。 “不知!” 鸟群、哨子这二者,顿时让魏军诸将陷入暂时的迷糊当中。 曹休虽不知这群鸽子的作用,但望着天空上忽然出现的鸽群,突然异变,这让他心中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一种不安感笼罩在他的心上。 就在众人迷糊不安时,侍从快步跑了过来,说道:“将军,打水的士卒言,他们在河滩上发现四个银盒,天空上的鸽子则是由盒中飞出。” 盒子、鸽子、哨子! 三者在曹休的脑中来回思索,忽然间想通了什么,他顿时头皮发麻,身体发冷,心中不安转为畏惧。 “将军!”侍从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曹休神情急切而恐慌,喊道:“命诸军备战,披甲上弩,小心贼军来袭。” “何来贼军?”反应慢的侍从,迷茫问道。 曹休招呼着众将各自回部,着急说道:“寻常盒中怎会有鸟群?且鸟群又为何能发出哨声?此怕是水贼所设圈套,我军暴露踪迹,左右必有伏兵杀出!” “什么?” 魏军诸将惶恐不已,迅速各回所部,下令让帐下军士披上甲胄,准备作战。 寻常时候,为了快速行军,将士大部分是不披甲行军,唯有接近敌人,以及即将与敌军作战,方会披甲行军。毕竟甲胄沉重,且加之天气炎热,披甲行军奔走,寻常将士根本受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军队害怕遭遇伏击。不仅是心理上没有防备,对作战亦是缺乏准备。 二十里外,灌丘上。 坐在交椅上的霍峻,听着来报的快马,谓左右从吏,笑道:“曹休已中我彀,今下必令其丧胆。” “命霍笃、丁奉率步卒压上,以免高歆陷入缠斗,被敌所败。” “诺!” “呜呜~” 令兵举起号角,深吸而吹,沉闷的号角声在天空中回荡,令旗飞扬舞动。 之前寂静的丛林,树木摇曳,鸟雀群飞。继而,金鼓声如雷,旌旗恍如活了起来,迎风而行。 得到了霍峻的军令,霍笃、丁奉率步卒而进,向十余里外即将被骑卒冲击的魏军杀去。 “曹休中伏被击,济恭贺都督,再建功勋!”蒋济笑着庆贺道。 “曹休尚未兵败,臧、吕二军尚在北境,言胜当是早也!”霍峻说道。 说着,霍峻举白毦鞭前指,笑道:“且观诸军破敌!” “诺!” 曹休舍弃大伊山粮寨之诱惑,转而将其设为陷阱,诱霍峻大军至此,从与青、徐二州精锐夹击霍峻。不仅可见其野望之大,亦不能不承认曹休兵略着实出众。 但曹休却不知道,霍峻早就盯上他了。他之所以不敢北进徐淮,非是他不想,而是如满宠、贾逵所言,他不能轻动。江淮兵马不多,霍峻若是提前用兵,驻守寿春的曹休,必然会有所动作。 及高翔、陈越不敌,霍峻知自己必须要行动,故大张旗鼓至淮浦,表明自己要动兵渡淮北上,让曹休作出判断。 实际上,霍峻对魏军的几种选择都有进行预判。 如按贾逵之语,兵向合肥。霍峻则会出兵下邳,直接杀入空虚的下邳城,继而逼臧霸、吕虔回师,夹道而击之。 徐淮兵败之下,曹休必然回援徐州,霍峻自会东进利城,背靠郁洲,谋取与曹魏再战的机会。 如按曹休计策,率大军东出,与臧、吕二人配合。霍峻则会主动暴露自己位置,引曹休入彀,先击败曹休,再谋破臧、吕二人。 曹休果然被徐盛所部引诱,连连向东推进。并且自暴屯粮重地,也是霍峻给曹休的诱饵,毕竟最优秀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霍峻打了这么多年战,其作战风格尤其鲜明,除了擅长奔袭作战外,其次则是善于调动敌人,挑选战场环境,布设口袋阵。 如皖水、金口、笠泽等战役,凡敌军进入了霍峻布设的战场,即如飞蛾落入蜘蛛网,难以轻易挣脱,轻则兵败而走,重则全军覆没。 如将霍峻与韩、白、卫三人相比,仅能说各有鲜明特点。韩信用兵飘逸,绝伦诸将,称为兵仙,名副其实;白起见机而动,见微而知势,是为兵家之雄;卫青大胆心细,正奇互合,独创步车骑混合战术,驱匈奴于大漠。 兵者统帅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风格,与外部的作战环境及自身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如刘备出身幽州涿郡,善用骑兵,正面作战能力强悍。除了曹操、吕布外,刘备几乎谁都不怂。 早期,二刘下江东,霍峻从水路,刘备走陆路,两军大捷同进,兵抵吴郡。无刘备正面牵制,并且击败孙权大军,霍峻必然无法取胜。 中期,刘备数次与曹操战于濡须口、武汉,大部分以寡兵抗住曹操的主力部队。几战下来,奠定了刘备自身在国中的权威,毕竟能力不足,何以开创南汉? 自南方承平,刘备举兵北伐,其自身不足则有所暴露,在大规模战役面前,刘备的正面作战能力,因各种因素,难以凸显。且刘备又非项羽这般无双猛将,自然愈发力不从心。 直到是役,刘备举精兵猛进关中,回到他熟悉的作战方式,正面突进,连破诸关险要,震动魏庭,杀至长安城下。 而霍峻则是从起兵开始,因敌人兵多而马强缘故,其大部分的作战,几乎是以寡击众,很少有优势兵力作战。 在以寡击众的战争需求下,霍峻除了要练出精兵,还要思考如何击败强敌。而击败强敌最好的方法,常是预设战场,请君入瓮,分而击之。 如今曹休企图布设战场,与霍峻野战而分胜负,只能说曹休太年轻了,殊不知他一开始就进入霍峻为他设计好的圈套当中。 淮北平原辽阔,无山丘密林可以隐藏,但是淮北水野之乡,因长期无人居住,芦苇在泥泽中大量生长。 四千轻重骑兵分成小股骑队,各自隐藏在周边芦苇荡中。斥候至芦苇荡周边,因芦苇荡密集,风吹而动,唯见白黄一片的芦苇,根本看不见伏兵。 四千骑兵属于是江淮的所有家当,十几年来的养马练骑,今日终可集结一战。为了迅速击败曹休,霍峻集中突击使用,为得就是让曹军来不及结阵。 当信鸽飞起,哨子声呼啸响彻天野时,则是代表骑兵出击的信号。 骑兵们各自从芦苇荡中杀出,在旌旗、号角、标记的作用下,四千骑兵则是从各处汇集,在各骑将的带领下,向曹休所部杀去。 “嘚嘚~” 上万只马蹄践踏地面发出的轰鸣,仿佛是众浪汇集而成的浪潮,将要拍打到魏卒。奔驰声由远及近,骑队摧枯拉朽而来,冲向尚在披甲结阵的魏卒。 “贼军杀来了!” 外围的魏卒无力抵挡,疯狂逃跑,惊恐呐喊。更有胆怯畏惧者,瘫软倒地,几番挣扎不起。 数万魏卒各有举动,或畏惧而走,或紧随将校,或欲奋力而战。然汉骑来得太快太迅猛,魏卒们有些尚未披甲,有些听从军令准备集结,距离列阵奋战还有诸多步骤。 听着沉闷的雷声,曹休翻身上马,欲持槊与汉骑奋战。 侍从见士卒不齐,拽着曹休的缰绳,说道:“将军,我军将士无备,不如当下撤军!” 闻言,曹休勃然大怒,挥鞭鞭挞侍从,说道:“率军从征,岂能不战而走。” “备战!” (本章完) 第517章险败敌手 鸽飞哨响,骑出芦苇,一场经典的伏击战,在灌口川上演。 四千骑兵看似多,但想直接击溃魏卒却也不易。为了击破三万魏军,霍峻将四千骑兵分成三军,从三面冲击魏卒,留出西面让魏卒逃亡。 正面突破魏军阵容的任务,寻常骑将不宜担任,霍峻交与高歆。令他率重骑千余人直接冲入魏军,以破阵乱势为先,不能让魏军集结,避免陷入缠斗中。 侧翼交予轻骑,让他们从两侧切断魏军所部,令其前后失序,丧失结阵缠斗的能力。驱赶溃兵败逃,引起魏军的溃败。而负责轻骑的两名将校,分别为霍攸之及丁封二人。 霍攸之,霍笃长子,性情随父,仁信可靠。霍笃常年镇守六安,长子从军作战,耳濡目染下来,霍攸之颇有兵略,且兼勇武。若加以培养,或成不了名帅大将,但坐镇一方,不成什么大问题。 高歆率千余名陷骑,势若雷霆万钧,犹如锋刃,直冲混乱的魏军阵容。而两侧轻骑冲向魏军的薄弱处,斩断各军的联络。 从发起冲锋地到魏军休整的林荫、河畔,当有十里之途,其间除了矮树、草丛以外,别无崎岖地形阻碍,可见骑卒的冲击力发挥到极致。 三路骑兵如狼似虎,径直蹈入阵中。 高歆位置靠前,双眸透过兽面脸具,单手握持马槊,瞬间突破魏军外围的哨兵,直冲入魏军的方阵中。 那些魏军步卒们因为正在休息的关系,绝大部分未着甲,慌乱之中,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军官在哪里。不待披有马甲的战马撞进人群,魏卒们便四散而逃。 魏军人群中有个将校模样的人颇有胆略,骑在战马上,沿途砍杀两个逃窜的魏兵,尝试招呼左右步骑集结,试图纠合力量阻遏汉骑的突击。 高歆直接瞄向他,举槊示意,领着左右重骑冲向那人。骑兵排枪冲锋,马槊寒芒绽放。两骑队交错间,那魏将直接被高歆戳翻倒地,从属步骑非死既逃,唯剩下嘶鸣而起的战马。 此将不是他人,正是魏将诸葛虔。今诸葛虔让左右将士既悲又恨,但见主将战死沙场,形势不在己,众人唯有仓皇而逃。 混乱的人群中,魏军有些弓弩手有所反应,朝着冲入阵中的汉骑连连张弓施射,可是因骑卒的奔驰迅速,那些稀稀落落的箭矢不是射空,便是成为流矢误伤友军,几乎丝毫无损于居前的甲骑。 具装甲骑继续冲锋,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南汉北魏因长期的作战厮杀,互相技能树都有点开,南汉重视弓弩,而北魏重视具装甲骑。 但不代表南汉没有具装甲骑,为了野战不落入下风,南汉今时总有两千余众具装甲骑,江淮得以马场以及战略位置,霍峻得有五百甲骑,其余甲骑大多数在刘备的中军手上。 霍峻五百甲骑常是集中使用,分配入羆虺军,由渤海人高歆统率。 高歆身体修长,善使长短枪,入阵冲杀多有杀伤敌寇人,左手已是取出短枪,由下盘控制战马。 “冲~” “冲~” 高歆继续向前冲击,左右甲骑不敢恋战,催马紧随其后。几百甲骑犹如绞肉机,在魏军的人群中折腾冲杀,硬生生地将不少有所集结的小队伍冲散。 鸽哨为号,骑出芦苇,这突如其来的伏击,让许多基层士卒并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 今被汉骑突击截杀,简直是以为天兵下凡,惶恐不已。尤其在高歆所率的甲骑奋勇冲击下,加上恐惧的互相传播,魏军士卒已经彼此惊吓,争先恐后的避让锋芒,是有摧枯拉朽之势。 高歆所率骑卒中纵穿了魏军队列的大部,冲杀过程中,其马鞍、衣甲都染红了。高歆身中三箭,但所幸甲胄坚固,仅卡在甲片的缝隙中。几处刀枪戳刺,有鳞甲的延缓,仅是小伤口。 且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高歆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率领甲骑调转马头。 喘气歇息片刻,高歆扫视战场,却见魏军当下空有庞大兵力,却像是一条被截成小段的长龙,无法积蓄全部力量,距离全军崩溃,似乎仅差一步之遥。 “嗯?” 高歆得见之前突入军阵的霍攸之策马奔走魏军溃卒中,奔驰如风,所到魏卒几近溃逃。但今下他却被数百名魏军步骑盯上,其将指挥亲信,试图将霍攸之围杀在阵中。 看着情形,高歆不敢不去支援,看了身侧甲骑们,似乎是少了些。这些少的人不代表战死,而是战事混乱,冲锋陷阵一趟下来,有所离散属于是正常之事。 “走!” 高歆提缰策马,冲杀向前。 数百甲骑持槊加速奔驰,尤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混乱的魏军中,前来帮助霍攸之。 霍攸之年纪尚轻,其立功心切,不似丁封、高歆充分发挥骑卒优势,击之则走。他为了贪功,想凭自己统率的轻骑围杀常雕所统的魏卒,然他组织了几次冲击,都未能打散魏军,己方反而死伤不少。 围杀常雕不成,且失去战马的冲锋速度,霍攸之所率轻骑反被老将常雕抓住机会,指挥步骑围杀汉骑,试图逆风翻盘。 “校尉,甲骑来了!” 侍从指着高歆的方向,大声喊道。 霍攸之寻声望去,得见援军,不由精神大振,再次指向常雕,喊道:“甲骑来援,随我突战!” 霍攸之非无谋恃勇之人,趁着甲骑穿越人群,突袭而来,他率部卒突向魏军人少的部分,准备吸引魏军的注意力,帮助高歆的破敌。 “走!” 霍攸之率轻骑向西面突击,如其父霍笃般身先士卒,奋力搏杀,将两三百名魏军步骑吸引住。 常雕端坐马背上,紧盯着战场的局势,神情格外的凝重。今下局势之恶劣,远超的他想象,在汉骑的陷阵驱赶下,常能看见几十名骑卒,追逐数百名魏军。 今他听从曹休的指令率亲信步骑尽量阻击汉骑,看能否挽回溃败军的局势。 当然以常雕的经验知道,今下魏军实际上已无多少翻盘空间。军士舍辎重而走,唯他与其余诸将结亲信奋战,甚至部分将领直接逃亡。 至于常雕为什么不撤,多是因为曹休。曹休作为宗将,自己若将他抛弃,回去自己必遭弹劾,而下场自是悲剧。 今下常雕竭力想保持稳健的状态,但他见到冲锋回击的甲骑,心中忍不住胆怯畏惧。他在战场上,疯狂寻找曹休的身影,希望看见曹休撤军的指令。 常雕所寻找的曹休此时正陷入恼怒与羞愧当中,握着缰绳的手掌上,青筋已是暴起。 他这一仗打得太蠢了,本想击败霍峻,扬名天下。不曾想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入霍峻的布局里,好像自己主动率兵送上门,任由霍峻宰割。霍峻凭借骑卒就已几乎击溃大军,其帐下的步卒还没到呢? 这般思索,让曹休感觉到强烈的羞辱,以及不甘心。自己若此番回去,岂不被贾逵、满宠二人嘲讽。且那臧、吕二人会不会上疏给陛下,弹劾自己用兵不当,导致战局崩坏。 此番若是战败,朐县、利城失守尚好,但若没了下邳、寿春又会怎么样? 再念及霍峻,曹休心生无力之感。 他终于明白前任的大将军夏侯惇,为什么死都不出寿春城了。非是他怯弱无能,而是不知如何对付霍峻。 臧霸、吕虔若能率兵早至,或是知会自己霍峻动向;贾逵、满宠若不与自己唱反调,与自己合兵一处…… 想到队友,曹休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光芒,他有机会战胜霍峻,仅是因为外界因素,以及他们的不配合,才导致这般兵败。 再给他一次机会,或许他能击败霍峻! 此时远处的号角声响起,曹休寻声望去,却见火红色的旌旗愈发逼近自己,这是敌军步军精锐。 相比骑卒,曹休更畏惧步卒,若说骑卒是锋利的刀刃,那么步卒则是重锤,直接横扫战场上的一切负隅顽抗的势力。 “将军,甲骑太凶,常将军负伤败退!” “今步卒将至,速速撤军吧!” 侍从拉着曹休的手,急忙喊道。 “撤退?” 曹休心有所动,他还年轻,不想战死在这。这场战役的兵败,是有额外因素在。如果他下次能解决这些问题,未必不能击败霍峻。 对了,老母亲还在家里,自己可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回去见母亲,向陛下陈述此战经过。 险败霍峻,不丢人! “撤军!” 曹休拽着缰绳,谓左右从骑,情绪激动说道:“今日兵败,本应赴死。但因身负重任,不敢自弃。” (本章完) 第518章君正将奇 及披甲步卒至,几乎横扫战场。两、三万魏卒被万余名汉军步卒撵着漫山遍野的跑,曹休在亲信步骑的掩护下,向之前来的道路逃去。 曹休自幼被曹操所重,故而养成自负的性情,且初处高位,急于建功。今战败已定,加之脸面已失,口喊身死赴国难已无济于事,曹休反而务实了些。 逃亡的时候,曹休不忘带上部曲。 部曲,常是汉末乱世武将的命根子,常由武将这些人供养,如同明时的家丁。兵败之时,保住自己的部曲,比什么都重要。毕竟寻常不值钱的杂兵死伤,在国中征调一批从属作战,并非什么难事。 且曹休看得出来,汉军骑少而步多,仅能击溃自己,而无法覆没自己大军。今保住部曲,撤到后方,整齐兵马,则是能最大限度地保下自己大军。 列队打仗可非一方胜利就能全吃下其兵马,而是兵败的一方会引起大溃败,胜者要通过追击或是包围,尽量大规模杀伤或是俘虏敌军。 今因步卒急行军赶赴伏击战场,加之有步卒掉队,为了整军及缴获遗弃辎重,今下多由汉骑追击。 于是曹休率部曲亲信,挥鞭催马,多往水泽草木地区跑去。汉军轻骑因甲薄力弱,不敢对付结伴而逃的大规模魏卒,专门几十、上百为一队,分成数十队,散布于田野上,截杀俘虏那些逃窜的魏卒。 两翼包抄,拦截骑射,汉骑犹如狩猎般对付魏军步卒。寻常魏卒得见汉骑这般阵势,当即是跪地举手投降,或是分散逃入泽野中。 得获战果的汉骑,或留守看护战利品,等候后续步卒的跟上;或是其中部分骑卒,在将校的指挥下追击。 曹休则是在部曲的簇拥下疾驰,渡过小小的溪流,往林木繁茂的地方钻,已是渐渐远离汉骑的追击范围, 不知逃亡了多久,随着太阳西斜,时入黄昏之际,曹休行至林地边缘,已是肉眼可见昨日扎营的遗寨。然就在曹休欲率部曲至遗寨休息时,却见已被一支汉军抢驻。 这支汉军打着‘徐’旗,显然正是之前屡战屡败的汉将徐盛。他奉霍峻之命,在伏击兵败之前,提前绕后抢驻,围堵从此处败退的魏军溃兵。 曹休站在林地边缘,能够看见己方奔波已久的溃兵,面对出现在前方的汉军,或是因疲惫而跪地投降,或是再潜入树林草木间逃亡,没有一人有勇气敢与汉军厮杀搏斗。 “汉军怎么出现在此?”侍从失语惊骇说道。 曹休顾不上指责侍从的失言,今下唯有长声而叹,霍峻真就把要把他往死里折腾。 为了避免被汉军擒获,曹休观察了下地形,快速从溪水灌木间穿过,所幸汉军的注意力被魏军溃卒所吸引,曹休有惊无险地抄到汉军身后,往西面逃去。 逃亡了大半天,时间从黄昏至傍晚。 曹休不知走了多久,行至一条溪水畔,见有自己所部之前渡河的踪迹,环顾四周,不见大规模汉军的人影,终是放下心来。 精神不再紧绷,随着兴奋度消失,曹休浑身上下,被疲惫感所吞没,手脚微微发酸。 为了保持仪态,曹休打起精神,向左右喊道:“把旗树起来,让四散的军士看到。” “点起篝火,吸引各部军士。” “将军,水贼是否还会追击?”惊魂未散的魏卒,问道。 “不会了!” 曹休尽量恢复往昔的神采,说道:“平原辽阔,贼骑少而步多,今行进至此,贼已不复追击,就地聚拢败军。” “诺!” 曹休的判断是准确的。 汉军确实是不会再追来,四千骑卒奋战突击,加上追击用兵,已劳累。步卒急行至伏击战场,面对舍辎弃甲的魏卒,不好追击。 同时霍峻考虑到北面的臧、吕二军,为避免分兵太多,被二人所趁,也是不敢放开手脚追击。 时入黑夜,通过金鼓、旗帜、篝火、骑令等工具,散落在原野上的魏军败卒,慢慢向曹休所在地集中。聚拢点兵一番,曹休聚集四、五千溃败步骑。 辎重尽数被弃,无帐布去寒,无肉脯可食,亦无单布可盖。所幸夏季时节,无需帐布、单布也能过夜。仅是随手所带的粮草不多,需要魏军将士想办法。 篝火畔,曹休吃着发干的胡饼,喝着囊中的水,尽量将干涩饼块吞咽进去。 听着帐下军士沮丧叹息,及那因兵败而叹的声音,曹休心情格外难受。 他回顾自己用兵经过,实在看不出自己的失误在哪。莫非追击徐盛追错了,或是大伊山粮寨消息有假,是霍峻故意放出的消息,引自己出兵深入。 今下他都兵败,那么得到他书信率精锐南下的青、徐兵马,若是按计划行事,没发现汉军布置,也岂不是难逃覆灭? 但己方实际兵力远多于霍峻,今下之所以兵败无非是分散用兵。日后用兵,若集结大军,抱团用兵,不让霍峻施以巧计,未必没有胜利的希望。 骑卒,中国之强,岂能正面作战还不如汉军? 就在曹休胡乱思索间,忽然间前方的夜幕下,传来骑兵奔驰的声音,且打着橘色的火光。 “敌袭?” 此番异动吓住了在场所有魏军,他们奔走了大半天,本以为能逃出生天,不料今时竟还有敌军大部。 曹休观望左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沮丧,而他亦是有些胆骇。 “将军,怎么办?”无主的侍从问道。 曹休下意识拽住缰绳,观望周边黑夜,说道:“来敌兵少,则竭力击之。如敌军兵众,趁夜而突围。” 开玩笑,他可不能成为于禁。于禁不仅兵败,还因投降,被曹魏众人所讥讽。如他被汉所擒,还不如自杀算了! “嘚嘚~” 一名骑卒从夜幕中奔驰而出,打着魏军旌旗,喊道:“前方可是征东将军帐下军士?” 在曹休的示意下,从骑策马而出,答道:“敢问贵军是为何部?” 闻言,骑卒欢喜答道:“我等为豫州贾刺史帐下,今闻将军深入用兵,恐大军有失,特率兵马来援。” “贾刺史?” 见援兵来援,篝火旁的魏军败卒转为大喜,纷纷挥手招呼。而得到曹休败军在前方的消息,众骑纷纷上前将随身携带的粮食与败卒分享。 败军与援军的汇合,双方无不欢喜,唯有曹休得知是贾逵派兵来援,冷着一张脸,心中闷闷不乐。 “贾刺史何在?” 曹休抓住领头的将领王生,问道。 王生不知曹休为何不悦,低着头说道:“禀将军,贾刺史率我等渡河劫掠淮南,得闻霍峻率大军至淮北,将军分兵而深入,恐将军有失。贾刺史自改为军令,率兵至泗口,以为后备。” 曹休冷哼一声,说道:“贾逵不顺大军之令,执意发兵南掠淮南,今时兵败于霍峻,当是贾逵违命之过。” 闻曹休将兵败责任归咎于贾逵,王生敢怒而不敢言,唯有沉默应对,不敢开口答话。 见王生没有接话,曹休问道:“你部兵马多少?” “骑三百!” 曹休指使王生,沉声说道:“我部兵疲,军士有所离散,今当率骑散出,为我军搜寻其余兵马。” “诺!” 见曹休兵败了,架子还这么大,王生心中不满,但碍于曹休的权势唯有从命。 且不言曹休欲将兵败的责任归咎于贾逵,得胜的汉军今下就地休整,准备明日的战役。 通过擒获曹休从吏,霍峻得知臧、吕二人可能会派兵马南下,让参与作战的步骑休整,准备明日的战役。其余兵马打扫战场,看押垂头丧气的魏军俘虏。 今日重轻骑兵击溃魏军,步骑四千追击几十里,加有徐盛绕后阻击拦截,斩首两千余众,俘虏六七千人,覆没魏军三分之一的人马。 此战缴获辎重车辆三千余辆,曹休几乎把夏侯惇镇守寿春以来,所囤积的物资消耗一空。 至于汉军折损,步骑死伤合有上千人。其中骑卒死伤五、六百多人,战马损失七、八百匹,其中骑卒折损多是因霍攸之贪功所导致。 军营中,霍峻正与蒋济巡视各帐。 霍峻按剑而行,说道:“得俘虏消息,曹休令臧、吕二人分精锐南下,今已先破曹休,覆灭其三有其一之人马。如能再破青、徐兵,不仅可下利城郡,亦能图谋下邳城。” 蒋济沉思少许,说道:“明日如能败敌取胜,下利城郡不成问题。济唯忧贼军兵马未尽数覆没,下邳城高且坚,如尹礼奋力固守,怕是难以长图。” 霍峻不见忧虑,说道:“是役如能大胜,我军威动徐淮,贼寇屡败我手,闻威丧胆,我军进围下邳,其安敢救之?” “陛下兵入关中,魏庭惊恐震动,贼之主力多在关西。如曹丕欲再发各州兵马来援,短则一月,长则二月。两月克下邳,我以为可成!” 这次北伐有了刘备的牵制,曹魏大军,对霍峻而言压力较小些。这般情形之下,霍峻目标自然以重镇下邳为目标。如不能建功,岂不可惜了刘备此次的出兵。 北伐用兵最经常的做法常是多路兵,其目的是一路牵制大军,一路为偏军作战。 楚汉之争时,刘、韩二人配合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刘邦在荥阳牵制项羽大军,韩信出奇兵横扫河北诸国。 三年时间,刘、韩二人以完美的配合平定了秦末乱世。 可以说西汉能定鼎成功,既离不开刘邦与项羽对峙,也离不开韩信横扫河北的功绩。 今时刘备与霍峻之间,总算打出了一次像样的配合,而不是像之前尴尬的寿春北伐一样。霍峻相信如果能再来几次这样的北伐,吃下河南,指日可待。 蒋济随行而思,说道:“如此这般,明日之役当先败其军,而后速征臧、吕二人,再伐下邳城。” “善!” 二人踱步间,行至霍笃军营,却见霍笃正在责骂霍攸之。 见状,蒋济捋着胡须,说道:“伯充兄待子甚严!” 霍峻笑了笑,说道:“我兄常言,父不言子不器。其之家事,可非军事,纵是亦某不便多问。” 霍攸之贪功而多损骑卒,霍峻因侄子年轻,加之是役大胜,霍峻没有处罚,仅是为他详细讲解了下轻重关系,让他注意一二。 霍笃可没霍峻这么好的脾气,而是拎着霍攸之大骂一顿,勒令他去看护因他而伤亡的骑卒。 霍笃之所以生气,除了是因为骑兵珍贵,战马死一匹少一匹,骑手训练要数年外。更多是因霍攸之贪功,因主将过失而伤亡,这是霍笃所难以容忍。 “也罢!” 蒋济微叹口气,说道:“伯充兄言之有理,其教子有方,而我子骄纵奢华,远不如他也!” 蒋济虽有大才,但齐家教子水平不行。其子即将成年,但性情骄纵,多怒无礼,实在不难担大任。 “好生休息,明日尚有大战!” (本章完) 第519章目标:下邳 章武三年,七月一日。 击溃曹休兵马的次日,天色朦胧之时,霍峻则就得到斥候探报,言青徐二州合兵万人,由孙康、任福统率,从朐山出发,欲与曹休大军汇合。 孙康,孙观之兄,昔与臧霸、吴敦、吴靖等降曹,被封为城阳太守;任福,青州平原人,东莱郡太守,晓知兵事。 霍峻立即点兵,发兵两余众,以丁奉、俞韶二人为前锋,徐盛为中军,高歆统骑卒。霍笃留守营寨,看守被俘魏军,及辎重大部。 因淮北地形平坦辽阔问题,难以提前预料,故而没有布置伏兵,唯有两军正面交锋,野战正面击溃魏军。 午时,魏军所遣没找到曹休所部,反而是搜索到汉军,让魏军将校多是惊骇。但面对忽然出现的汉军,魏军已是不好撤军,唯有硬着头皮就地作战,且派出斥候向臧、吕二人告知情况。 霍峻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全军出击! 高歆、丁封、霍攸之,三将各率轻重骑卒散出,为步卒寻觅敌寇踪迹。万人战、辅士兵列三角阵而行,霍峻亲率侍从入阵指挥,确保万无一失。 在激烈的鼓声中,大群身穿赤色戎服的汉军将士在旌旗的指引下,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列阵向前而行。 全军寂静,唯鼓声鼓噪,旗语下达。 如此肃杀的军队,让迎战的孙康、任福二人多有畏惧。尤其是见到‘霍’大纛,以及三千骑卒绕阵奔驰,这让魏军将士未战便心怯。 霍峻根据丁封送达的一手战报,直接吩咐道:“敌军左翼是为徐州兵马,兵悍而将勇,军阵严整,不宜先战。右翼为青州兵马,行动迟缓,兵纪难言严肃。” “命丁奉与右翼接战,令高歆统甲骑呼应。” “诺!” “俞韶固守左翼,分兵抄侧翼,待敌右翼兵败,全军围歼徐州兵马。青州溃兵由霍攸之率骑卒追击。” “遵命!” 斥候分散而出,将各情报送抵前线,各将领从军令。 丁奉得领军令,善于陷阵角斗的他,常被霍峻委以破阵大任。当即率披甲重步,持弓弩,操刀矛而进。 高歆策马前驰,胸中满是豪情。在他身后,数名骑手扛着将旗紧紧跟随,左右数百甲骑在阵侧缓行,准备寻机破阵。 历来北方之所以比南方强势,大部分是因北方骑兵与南汉多。北国纵是肉搏不利,拥有骑兵的北方,也能击退南军步卒追击。 步骑混合战术,属于是东汉以来最被将帅重视的战术打法。且随着骑兵陷阵功能的开发,骑兵愈合被王朝所看重。 汉末乱战以来,步骑战术迅速发展。段颖数败羌兵,引以为傲的战术便是步骑混合并用;曹操击败马超,所凭借的也是步骑混合战术。 南方少骑,在战术交战中弱于北方一筹,即便能凭借车阵击败北方大军,但想有所得利,常常也是困难。强如刘裕,在灭燕时,亦取具装甲骑为用,方有刘宋之大业。 霍峻深知北伐不易,无骑无以大胜,无车难以破骑,无步难以胜军,故常年以来,操练江淮兵马,令其精通步车骑三兵配合体系。若加上水师,江淮兵几乎能胜任所有战场地形。 令发而下,汉军步骑并行,青州兵马得见甲光粼粼方阵,心中愈发恐慌。 “将军,这场仗怕是不好打!” 副将策马至任福身侧,低声说道。 任福瞪了眼偏将,仗不好打,显而易见,但今下不打还能怎么办? “且看征东将军能否来援!”任福说道。 任福多有无奈,他受吕虔二人之命,让他率兵南下,归属曹休帐下听令。今日不见曹休,反而遇见汉军大部,当是有苦说不出啊! 今下唯有希望曹休能看到己部,然后派兵马来援。 任福敲打诸将,说道:“今下不能退,方是后退,敌甲骑入阵,必然大败。” “诺!” “咚咚咚……” 随着鼓声敲响,汉军脚步加快,喊杀声如雷而响,朝魏军当前压上。 忽然间,行进的汉军阵中有上百名魏军模样的溃兵被放出来,朝着方阵跑来,魏军士卒不知什么情况,抬头观望,充满着好奇。 紧接着,寥寥数人的汉骑奔驰出来,高声喊道:“曹休大军已被我军所败,还敢战否?” “什么?” 这番言语,配合上百名溃逃的魏军,让青州兵阵前将士引起不小的骚动。 抓住时机,丁奉率部擂鼓而进,羆虺兵操弓弩,迎头便是两波箭雨,青州兵愈发骚乱。 “射箭!” 魏军将校为了缓解骚乱的局势,当即让弓弩手还击。汉军步卒毫不畏惧,披甲持盾,迎着箭矢,疾步而上。 “嗖!嗖!” 汉军弓弩手以抛射的形势,在空中划过弧线,越过汉卒的头上,直接落到魏军阵中。 交手不过片刻,盖因汉军的攻势太猛,魏军阵中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逃兵,当场被将校斩杀。然而很快,魏军阵列出现不整,军士因不敌而动摇。 紧接着,丁奉带队直接当先,破阵杀入。魏军出现了小范围溃败,纵将校斩,亦无济于事,且逃亡的人,愈发地多。 “嘚嘚~” 高歆率甲骑前出,趁着魏骑被霍攸之牵制,取出强弓朝魏军射去,数百枝长箭破空而去,肆意收割着魏军侧翼将士的生命。 继而,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铁骑慢慢加速,朝着侧翼杀去。 “跑啊!” “败了,败了!” 不待令人生畏的钢铁洪流入阵,魏军步卒顶不住心中恐惧,直接朝转头逃窜,生怕命丧当场。 下个瞬间,几十名甲骑带头硬生生撞入出现缺口的魏军方阵。 魏军当场发生大范围溃败,深知败局已定的任福哪顾得上孙康,直接调转马头,在部曲的护卫下,往北面逃去。 主将带头逃亡,魏军败得更快了。 甲胄、辎重、旌旗、盾牌,凡能阻挡魏军逃亡的东西,尽数被舍弃。魏骑见步卒逃亡,放弃与霍攸之的缠斗,不敢恋战,紧随其后撤退。 “凡有捡拾地上财物者,立斩!” 见魏军逃窜,丁奉策马突出阵前,提醒那些追击的军士。 不待丁奉分说,汉军步卒虽是眼红,但深知军纪之重的他们,不敢多看,而是听从军令,由轻兵配合轻骑追击,而重甲士兵就地整队,准备围剿徐州兵。 望着作战不久,便发生溃败的魏军,霍峻都笑了出来,谓左右众人,说道:“承渊驱溃兵为锋,乱敌军心之策,甚是妙哉!” “承渊不仅有勇,亦有兵略,都督或可委以重任矣!”蒋济笑道。 丁奉因其勇武,被霍峻所器重。从军十几年,从小将升迁为讨贼将军,得封关内侯。今在军中摸爬滚打,总算渐渐开窍,或可与徐盛那般外任出去。 江淮军中,高翔、霍笃、蒋济三将为一档;徐盛、俞韶等为二档。今丁奉的出彩,可以上提到二档,领兵坐镇险要不成大问题。 “善!” 霍峻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让大军围杀孙康。 随着青州兵马溃败,被诸军围攻的徐州兵抵挡不住,没多久直接溃败。 战场上,汉军步骑陷入狩猎模式,围追魏军兵马。 “嘣!” 霍攸之汉操持骑弓,瞄着逃命的任福,一箭将其射落在地。 任福没死透,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紧接着后方奔驰而来的骑兵,没看见落马的任福,直接纵马踩踏过去,将其压死。 霍攸之放下骑弓,心中满是兴奋。他不怕被训诫,唯怕父亲霍笃不让他上战场。 为了获取更多的猎物,霍攸之招呼更多的骑兵,不紧不慢地切割逃窜的魏军。 凡有大批魏军,则就上去突击,将其打散,刀剑威赫,逼其降服,然后交给后方轻装步卒。 任福被霍攸之追上射死,孙康则是好不容易从诸军的包围中杀出,紧接着则就是遇上抄后围杀的丁奉。 孙康不敢恋战,直接舍弃步卒,率骑卒而逃。回头望着身处重围的步卒,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弟弟孙观死于霍峻之手,其部几乎覆没,自己多年所得的兵马也是要折在这里。 今后在曹魏国中如何立足? 孙康悲伤不已,突然一支骑兵斜里杀入,原是丁奉见孙康舍步而走,自率兵马追上。 “孙康休走,还不下马归降。” 丁奉率骑杀散孙康左右从骑,直接将其团团围住。 “身为魏人,岂能降贼?”孙康骂道。 他们泰山诸将与霍峻仇恨甚深,多名起兵将领被杀,常年作战下,不知多少亲眷死于江淮兵手上。除了用鲜血消解仇恨外,别无他法。 “杀!” 错马杀至,孙康被乱枪戳死。 任福、孙康被杀死,战场上的追杀远未结束。魏军跑着跑着,有人没力气,直接舍弃刀枪,跪地乞降。有人则是脱了衣甲,潜入芦苇灌木,以便于更轻松逃命。 没了殿后,没人聚集败兵,这一仗几乎是大灭绝,比一般的击溃战更彻底。万人魏卒,死伤两千余人,被擒得有六七千人、 唯有寥寥千人成功逃走,其中一半还是骑兵。畜、粮草、甲兵、器械等魏军辎重皆被汉军所得。 是役,南破曹休,北灭孙、任二将,魏军丧亡两万余人,战果甚是辉煌。 丁奉勒马而归,兴奋说道:“都督,我军大捷,何不如西进围取寿春!” 霍峻扬鞭轻抽丁奉,笑骂道:“满宠、贾逵不可轻视,今取寿春,舍徐淮胜果,岂不放过臧霸?” 淮东有战果,自有乘胜追击。为将者,最切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战略目标。 霍峻挥鞭东指,豪迈说道:“昔下邳不战而走,非我之风。今我率诸军,兵向下邳,饮马泗水,岂不快哉乎?” “臧霸、吕虔二军呢?”丁奉问道。 “今时大捷,二贼安敢久留?” 霍峻自信说道:“高翔、唐咨、陈越三人自会了理,今诸军随我东进下邳。” “愿随都督!” 七月二日,臧、吕二人得闻战况失利,无不惊骇,率兵撤围欲走。 高翔、陈越、唐咨三人奉霍峻之命,追击上百里,杀俘三千余众,所获辎众多,重得利城郡。 初三清晨,霍峻率大军西进,携带魏军辎重,目标:下邳。 至于魏卒俘虏,除了少部分人随军,大部分扔到郁洲岛上,由陈越水师看守。 (本章完) 第520章画龙点睛 徐州,上古九州之一。东至大海,北抵岱山,南及江淮,西达泗水。其田上中,其赋中中,泗滨浮磬,淮畔珠鱼,浮于淮泗,达于菏泽。 徐州位于两淮平原上,看似坦途一览无余,但因东临海滨,上及岱上,下达泗淮,故尚有诸多险要可守。仅是这些险要一旦被拿下,速通徐州问题不大。 如州南临江淮,控制住淮阴,卡死泗口,则能阻止淮南之敌,逆泗水而上,攻略腹心城池。如袁术发兵攻徐州,刘备据之于盱眙、淮阴。 或徐州西接豫州,固守住彭城,锁死泗水,则能阻河南之敌入侵徐州。如曹操初伐徐州,顺泗水而下,与陶谦大战彭城,陶谦兵败,徐州百姓多被曹操屠戮。 徐州北达岱山,与兖、青二州相通。沂、沭河谷,是为三州相通的交通要道。青徐二州以琅琊郡为主要通道,而兖州泰山郡虽处鲁山丘陵间,但有华、费二县可与沂、沭河谷相通。 故而守住沂、沭河谷,则能阻兖、青二州敌寇入侵徐州。陶谦命臧霸及泰山诸将守开阳,则欲为他阻挡兖、青二州外敌。 在曹操二伐徐州时,因刘备固守沛县,锁死泗水。曹操特从兖州泰山郡出发,走华、费二县,守开阳的臧霸不能御,被曹操杀入沂、沭河谷。刘备率兵东进,不敌曹操,退守郯城。 因刘备守住郯城,曹操无法攻入下邳,遂率兵东进,杀入东海郡,所到之处多残戮。可见开阳、郯城二地,固守沂、沭河谷,是为徐州的东北屏障。 至于下邳之地,则是徐州的腹心。下邳处于泗、沂二水之间,西北可至彭城,东北可抵郯城。 南汉从江淮北伐两次,初次寿春之战,霍峻破淮阴,为南汉打通进入泗水流域的河道。 今霍峻大破魏军于东海,得以携兵胜之威,重临下邳城。凡能破下邳,不能说光复徐州全境,但至少可将下邳以南,郁洲以西的徐州地区收入囊中。大汉所重置的徐州,或可说是名副其实了。 基于徐州军事地利,霍峻让高翔、唐咨、陈越三将北上利城,帮他牵制退守郯城的臧、吕二军。 同时霍峻为避免曹休、贾逵夺取淮阴,切断江淮与下邳的泗水河道,命徐盛率本部兵马退守淮阴;庞统率淮西兵马,借夏季水涨,率数千水师,乘舟至勺陂,威胁下寿春。 这般情形布置下,霍峻方敢携胜东进,兵围下邳。 就在霍峻兵临下邳之际,聚拢败军回师的曹休,终于与豫州刺史贾逵再次见面。 虹县,魏军大营。 大帐内,贾逵盯着墙上的舆图,为当下战局而忧。曹休中伏兵败而走,孙、任二军丧师亡人,下邳岌岌可危。 如果下邳被破,徐州大片疆域将落入南汉手中。然不仅于此,以霍峻的运营能力,必然将下邳与淮东连成一片。让兵民散布在广袤的淮东平原上,广屯粮辎,休养生息。 下次动兵时,霍峻以下邳为基地,可有两条北伐的道路。率水路朔泗水而上,走彭城而征豫州;或是逆行沂水,兵向郯城而入青州。 这尚不致命,最令人忧虑的是霍峻会举发大军围攻寿春,如果寿春被打下来,先帝积蓄花费大半精力所打下的河南,将会成为两军对峙的血磨战场。 侍从入帐,汇报道:“使君,征东将军率败兵将至,其令使君出寨相迎。” “出寨相迎?” 贾逵头冒问号,脸色顿有些不悦。曹休兵败之后,架子竟然还这么大。如果没他派兵接应,供给辎重,怕不是要挖河蚌度日。 “此番中伏兵败,曹征东折损多少人马?”忍着不满,贾逵问道。 侍从低着头,答道:“禀使君,征东将军聚得一万七、八千人,诸葛虔将军战没,常雕将军负伤。所部辎重尽数舍弃,披甲者不过寥寥数百人。” 顿了顿,侍从面露难色,说道:“据王骑督言,征东将军以为此番战败,是因使君执意渡河掠民,方有是役之兵败。” 闻言,贾逵气极而笑,无语说道:“我当初劝其勿要轻进,今中伏兵败却反怪我不从其策,天下岂有此理乎?” “家主,曹征东持节勒令使君出寨迎接!”贾逵部从快跑入帐,禀告道。 “曹文烈甚是过分!” 主簿左丘献皱紧眉头,说道:“今霍峻兵向下邳,曹文烈不思御敌之策,怎能将此战兵败责任归咎于使君呢?” 贾逵捋着短须,心中多有不满,但碍于曹休宗室及今下战事之故,唯有将不满压了下来。 “今受国厚恩,当以公事为先,岂能因私情而乱大事。如国土有失,我当无颜见先帝也!”贾逵说道。 说罢,贾逵带着众人出帐,前去寨门迎接曹休。 曹休挽着缰绳,俯视着从远及近,向自己而来的贾逵。 “逵拜见征东将军!” 见贾逵恭顺行礼,曹休愈发大胆,眼神中露出蔑视,扬鞭说道:“贾豫州明知大军战事不利,何以这般晚至,从而坐视大军覆没兵败?” 贾逵不卑不亢,说道:“逵战前曾言,利城、朐山非国家之要害。纵霍峻救得唐咨,因下邳、郯城之故,其无险可守,必难以久居。不如渡淮掠营,以令淮南凋敝。” 说着,贾逵反驳道:“今将军兵败大伊山,岂与逵用兵调度有关?” 曹休面露怒色,说道:“两军将战,君率兵自行其是,不遵我之军令,今下兵败岂能与你无关?如我部早得贾君所部相援,霍峻必被我所败矣!” 自己好心救援,反而被曹休颠倒黑白,贾逵真就忍不住,带有情绪说道:“我军数倍于贼军,将军如能知兵善战,岂能反败于霍峻之手?” “今下邳受围,试问将军有何方略?” 曹休阴晴不定,说道:“下邳城池坚固,霍峻必难速破。我欲暂兵马回师休整,及待秋时水降,东出再解下邳之围。” 说着,曹休指使贾逵,说道:“我部兵疲粮少,君当出让辎重。” 曹休真有种莫名高于众人之上的感觉,他自认为魏国是他们曹家,而贾逵只不过是他们打工臣子,岂能与他相比? 贾逵冷笑几声,拱手长揖,说道:“如按将军计策,逵恐不仅下邳有失,彭城亦不为我大魏之所有。逵为国家作豫州刺史,不为将军之从属。将军自有布置,逵亦有所思。” “贾梁道!” 闻言,曹休勃然大怒,大声呼喊贾逵。 面对曹休的呼喊,贾逵则是头也不回地入营。 今徐州刺史败逃至郯城,霍峻围困下邳,彭城空虚。他作为豫州刺史,封疆大吏,必须为大局考虑,抢占徐州险要,国家边境安宁。 曹、贾二人自是分道扬镳,曹休率兵回寿春,获取辎重补给;贾逵赶赴彭城,看能否以帐下八千人,解下邳之围。 与此同时,为了抢时间,汉军已至下邳城外。 在霍峻命令下,汉军分成两部,一部围困下邳城,修筑工事;另一部,营造河堰,准备决泗水淹城。 大帐内,霍峻与众将商讨军事。 蒋济甚是忧愁,说道:“都督,我军虽败大军,但孤军在徐。若下邳受围不降,贼必从多道而来。今已取大功,不如率兵归淮,以免毁此功绩。” “子通何以这般忧虑?” 霍峻耐住性子,说道:“下邳为利城、东海之屏障,如下邳不克,此番北伐得是虎头蛇尾,非可言为大功。今陛下在北,牵制各部大军。我军如是撤军,陛下所部压力骤增。” 蒋济烦恼了下,说道:“寿春北伐,都督逆泗而上,欲决河水以淹下邳城。然贼以精兵断决泗水,非都督将兵无双,恐难复归南汉。今贼若复行旧策,徐盛兵少阻,我军唯走郁洲,时有损都督之名。” “昔楚诸人约画蛇,有客早成,为显己能,为蛇添足,致使前功尽弃。今之形势,似为彼时之客,画蛇添足,得不偿失。” 显然魏军上次拦截泗口的战事,让蒋济留下不少心理阴影。 当然蒋济所说没多大问题,下邳城池坚固,纵决水淹城,怕也难以速下。长久打不下城池,吸引天下魏兵来援,则是必然要败走之趋势。 霍峻踱步而笑,谓众人说道:“昔我至交岭时,曾闻有道人自言善绘龙,诸乡人不信,以酒肴乐之,令其画龙。道人画龙,栩栩如生,然皆无眼。乡人以为不美,令其为龙添眼。” “道人言,添眼不难,唯恐龙有眼而飞。乡人疑其不能,众者皆笑之。道人举笔绘之,时电闪雷鸣,龙果翱翔于世,此是谓画龙点睛尔!” “画蛇添足,画龙点睛,二者是有天壤之别。今大军至此,若不图谋下邳,当是为某终身之恨。” 言语间,霍峻看向众人,沉声说道:“徐州地方,历代征战不计其数,是非成败,难以尽述。但徐州地理之重,非同小可。鲁亡齐衰,汉兴楚灭,此起彼伏。故凡得徐州者,当有望问鼎中原之说。” “四百年前,高祖击项羽于徐州,项羽被困垓下。我汉室之兴,必以复徐州为首任。今我军携大胜之势至下邳,得夏水洪波之助,当克复下邳,望鲁观齐,季新汉室,有何疑虑?” 诸将沉默无言,对霍峻的话多有认可,但却有人终会破坏气氛。 霍攸之挠着头,小声嘀咕说道:“可是陛下两败徐州!” 声音虽不大,但却足够让帐中诸将都听见。 霍笃气得抬手就去打儿子,说道:“小子岂能乱语陛下功过!” “咳!” 霍峻咳嗽几下,压了压手,说道:“攻略下邳,我自有计划,诸君勿着急。子通多晓水文地理,今率部修筑河堰,以待淹城之用。” “诺!”众人应道。 (本章完) 第521章鼎足而立 章武三年,夏。 刘备伐关中,震动魏庭,然因魏军主力皆至,受阻灞上,不得进取长安。为图关中,遣使见马超,求其发兵入关中。 霍峻率兵大破魏军,兵围下邳,欲决泗水淹之。 南汉北伐之势汹汹,曹丕惶恐不已。在贾诩、刘晔等人建议下,为保全关中,遣使谒马超,许以裂土,封赏王公。 天水郡,冀县。 州治府内,马超捋须而笑,神情格外愉悦。 自克冀县以后,因马超在陇右崇高的声望,陇西、南安诸郡几乎闻风而降。 继而,马超以冀县为治所,封赏众人,收编汉羌兵马数万,坐断陇右,自号神威大将军,兼领益州牧,都督雍凉二州军事。 之前刘备所给马超许封的官职,今下的马超完全是看不上了。马超的野心通过官爵上能见一二,如自领益州牧,则是表明他在窥视巴蜀。 至于说挑衅南汉,马超则是完全不在乎。如果他对南汉有用,南汉捏着鼻子都要认可他;如果他对南汉没用,南汉哪里会鸟他? 且今因关中的局势焦灼,汉魏纷纷遣使至陇右,希望他能加入自己一方,这让马超再次深层认识到自己统战的价值。 事业达到巅峰,昔日得罪不起的双方,纷纷有求于自己,这让马超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今汉、魏纷遣使者至冀,不知诸君可有高见?”马超观望左右两侧亲信,问道。 成公英犹豫少许,拱手问道:“试问明公之所图?” 马超沉吟少许,说道:“我欲保关西安宁,而后匡扶天下!” “如明公是有这般之志,英请明公先见二使。”成公英建议道。 “善!” “先令汉使入堂,再令魏使后至!”马超说道。 “诺!” 少顷,马良趋步入堂,向马超及众人行礼。 那日刘备想让马超起兵入关中,则是派出侍中马良抄山间小道偷至子午谷,从子午谷入汉中,走祁山道至陇右。为了速至冀县,马良星夜兼程,乘马速行奔驰,方至陇右境内。 “汉使马良拜见将军。” 马良奉上书信,说道:“良奉陛下之命,以来请见将军。” 马超从侍从手上拿过书信,浏览几眼则就搁下,问道:“陛下邀我起兵入关中,是问何意乎?” 马良神情从容,说道:“禀将军,今天下苦曹氏久矣,曹操借天子而定中国,后废立天子,屠戮汉室,性情多残酷。陛下起兵击曹,季兴汉室于吴楚,为兴平天下,故邀将军起事。” “陛下长驱直入,兵临长安;霍督神威大涨,平克彭宋;将军用兵如神,兵据陇右。今曹氏旦夕将亡,陛下欲让将军入关中,共力齐灭魏室。” “时魏灭之际,计功割地,陛下许封陇凉与将军,分土而建宗庙,天下承平,以休士卒,岂不乐哉?” “陛下恩济天下之名,超多有耳闻。” 马超露出笑容,说道:“今裂土封疆与我,超不甚受恩感激。然不知陛下欲以何号封我,又如何割裂疆土?” 显然马超不被马良的话所动,他渴望正儿八经的利益,而非徒有虚名之物。 马良沉吟少许,说道:“禀将军,陛下言如得关中,许封陇右六郡及凉州七郡与将军,号凉王,建设宗庙,封赏百官。勒誓于石,与君剖符,世世勿绝。” 说着,马良拱手而拜,说道:“如将军不助陛下,陛下撤归江汉。曹氏必发兵而取陇右,时将军之功将尽数而毁,望将军以未来事而计!” “汉使之言,超以为然也!” 马超起身而笑,说道:“今卿可暂退下,容孤浅思一二!” “诺!” 马良见马超不当面给答复,多有失望,但唯有拱手而退。 马超收敛笑容,坐回榻上,朝左右讥讽,说道:“昔高祖与韩信、彭越、英布三者剖符铭誓,言世世勿绝。然不过七年,三人身死而国亡,今我再闻此语,当是令人发笑。” 刘邦通过拉拢封赏,赢得了诸侯人的心,从而打败了项羽。但所产生的后遗症至今明显,即封异姓诸侯王的话,得是难以令人信服。 刘备既以汉室复兴者自居,必然要承受汉室所给他带来好与坏的遗产影响。 今下因时局所限,刘备不许封马超诸侯王,怕是令他难以动心。但是许封了诸侯王,就怕马超会以前事为鉴。 “令魏使入堂!” “诺!”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杨阜持符节趋行,入堂向马超拱手。 “杨阜拜见将军!” 马超得见杨阜,不由脸色冷了下来,责问道:“昔君是否向魏武上谏,言不能我日后必反,让其早下杀手,为国除害?” 杨阜腰板挺直,脸色毫不畏惧,说道:“将军为龙虎,有信、布之能,众者皆畏。时将军不亡,中国必是难安,今日可见往昔之语尔!” “哈哈!” 杨阜这般言语,看似在说马超当亡,实际上在吹捧马超的能力,这让马超开心地笑了几下。 “君入陇右,不知可有陛下书信?”马超问道。 杨阜让左右奉上书信,说道:“刘备假奉天子之名,兴兵为乱,谋陶谦之徐州,夺刘琦之旧土,侵刘璋之疆国。其意非尽吞天下而不休兵,贪婪而不知足,与其相谋,必遭其噬。” “今天下形势二分,权在将军。将军投南则刘备胜,将军投北而曹氏存。如魏失关中,刘备得之,必发益州兵马而讨将军,是将军与其互谋,当是与虎谋皮焉!” “将军与魏室有故,何不如反刘与魏连和,参分天下而王之,岂不乐哉?何必为臣,屈居他人之下。” 马超捋须沉吟,说道:“杨君所言有理,今天下形势二分,南北纷乱不休,我仅欲保全关西。然除此番言语,陛下还有何封赏?” 杨阜心中厌恶马超,但为了完成任务,保持仪态,说道:“如将军助魏,封赏王爵不在话下。且将军及部下家眷,以礼送出疆。” 见杨阜条件与马良相比,少了凉州诸郡,多了家眷亲属,这让马超略有不舒服。 思虑少许,马超说道:“魏使奔波劳累,暂请退下休息。” “诺!” 待杨阜施礼退下,马超看向成公英,问道:“汉魏各有封赏,汉赏河西,魏予家眷,不知卿有何见?” 成公英看了下马超的左右,说道:“请明公屏蔽左右,英为君相面言势。” “善!” 马超让马岱、姜舒等人退下。马岱犹豫几下,则是向马超提醒了下家眷。 及众人退下,留下马超与成公英独处。 “君但说无妨!” 成公英佯装打量马超的面骨几下,说道:“英细察明公之面,不过封侯拜将,有早亡命丧之相。然观明公之背形,贵不可言。” 马超挑了挑眉,问道:“君何出此言?” 成公英也不卖弄关子,说道:“今汉魏纷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荒野。曹操起于河南,追北征南,席卷中国,建封魏国。然魏室兵困江汉,受阻江淮,常年受挫。” “刘备驱兵于吴越,鲸吞荆楚,西掠巴蜀,成汉室之旧业,今率数十万之众,越江湖之险,而北伐中原。然受挫于灞上,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二者智勇俱困,故遣使谒将军。” “以英料之,今天下之势,非圣主英才不得以平之。当今两主胜负系于将军。将军助南则刘备胜,与魏则刘备退。英斗胆以为,以将军之才,不足以与二者争夺天下,平息中国之乱世。” 听到这里,马超眉头大皱,对成公英的言语有些许不满。 成公英不急不慢,说道:“但以将军之才,凭陇右之土,参分天下,鼎足而立,并非不可。将军勇武济世,有汉兵羌骑之众,据疆凉,兵向关中、汉中,二国莫敢用兵互伐。” “故以英之见,将军今不可助汉,亦不能助魏,遣使互相问好,令刘备退兵,魏人息兵。于外深拱揖让,于内精修军政。时待机成,征汉中,伐凉州,未必不能成一方之霸业。” 说着,成公英冷笑了下,说道:“汉封河西,如将军率兵西取,岂不陇右空虚,反被刘备所袭。今遣使通汉,言羌人作乱,无以出兵相助,行通两家之好,岂不乐乎!” “魏送亲眷,将军可因此而安部将之心,复行旧语。及陇人心安,方能被将军所驱使。如陇右动荡不安,则将军基业不稳。” “英不忍见将军,贪图一时之利,而害基业难成!” 马超沉吟良久,说道:“我本犹豫不决,今闻先生之语,得有所悟。然不助汉,亦不助魏,恐惹两家来攻,这当如何是好?” 成公英思虑少许,说道:“汉攻将军,将军请表降魏,引魏攻汉中,汉则是兵退。反之于魏军,亦是相同。将军据陇右之险,引羌氐兵马为援,二国必不敢轻犯陇右。” “时将军厉兵秣马,坐观天下之势,未必不能成就霸业。” “善!” 马超大为欢喜,说道:“我当书信与汉魏,互通友好。” (本章完) 第522章引胡入关 四月,刘备以声东击西之计,挥兵入武关。趁曹真率兵御陆逊之际,刘备长驱直入上千里,四战四捷,破武关,克上洛,下蓝田,至灞上。 因曹彰率两千骑奔至长安,击刘封于灞水,稍缓南汉攻势。 两军鏖战白鹿原两日,司马懿率步卒八千援至长安,虽以寡之兵御刘备,但所幸白鹿原两面临深沟,唯南面可攀登作战。且汉军长途奔袭+连续作战,精力渐渐不足,终被司马懿、曹彰二人所暂缓兵锋。 五月,两军鏖战数日,一日数战,就在魏军愈发吃力时,从南阳疾驰而来的张郃,率两万精兵至长安,分益曹真、司马懿。 曹真得马超书信,成功堵陆逊在骆口,且得五千兵马增援,一改往日闭守不战的形势,分兵尝试入秦岭,抄掠陆逊粮道。 陆逊分兵御之,与曹真陷入小股部队的纷争中。 司马懿得到张郃一万五千人的增援,兵力虽略少于刘备,但凭借白鹿原的地理优势,以及源源不断的箭矢、粮草,与汉军陷入攻守战中。 紧接着,曹洪率三万兵马抵达关中,刘备抽调江汉兵力万人至灞上,双方再次集结众兵在灞上对峙。 汉军因险要地形被阻,不得进入关中。魏军难破刘、陆两军,故与之陷入僵持。 如此态势之下,刘备将破局希望放在陇右马超身上,曹魏则是希望马超为自己所用。 马良、杨阜纷纷谒马超,不惜开出王爵作为条件。出人意料,马超接受了双方的册封,愿意向汉魏称臣纳贡。 谓汉使马良曰,戮力破贼,孤理应与陛下同行,但陇右初下,羌人反复,河西兵在北,无法舍陇而东行,特以千匹马为贡。 又谓魏使杨阜言,先帝与我有厚恩,我本欲发兵,但河西之兵在后,我不敢轻离。 马超口中的河西兵,由凉州刺史张既所募。马超强占陇右,引起张既的强烈不安,为了保障凉州的安全,以威望招鲜卑、羌胡之众,合有两、三万骑之多。 今有河西势力插手,马超纵是想助刘备,亦是不敢出兵帮助,生怕出兵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基业没了。 得知经过后,马良盖知马超不会出兵,唯有带着上千匹羌马,失望归程。杨阜得到马超中立的消息,心满意足而归国。 七月,杨阜走大道,先将消息传至洛阳;马良走汉中,消息后至蓝田。 洛阳,魏行宫。 曹丕望着曹休、贾逵互相弹劾对方的奏疏,神情忧愁不已。 今时徐淮大败的消息,已从淮北传到洛阳。灌口鸽哨,曹休莫名大败,让殿中文武不由为之震惊。 “霍峻大败我军,兵临下邳,复行水决之策,今何以制乎?”卫臻感叹说道。 陈群握着笏板,向左右惊呼,说道:“自霍峻移镇江淮以来,一战不及一战,可骇也!” 自霍峻横空出世以来,已是成为魏人头上的阴影,纵是曹操亦不敢轻言能战胜霍峻。 为遏霍峻向淮北用兵。曹操在世前数年,亲自点夏侯惇为帅,用其过人的威望,都护淮北各州,营造城郭,修甲垦荒,得以稍微遏制住霍峻向淮北的用兵。 曹操、夏侯惇接连去世,今曹休用兵被击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徐淮战场又生变故,淮东有被捅穿的危险。 当然兵败归兵败,但不代表霍峻真能攻克下邳城。以曹魏的国力,还能抽调幽、并、冀三州兵马南下。但令曹魏君臣无奈的是主帅竟与大将发生矛盾。两军分道扬镳,一人去守彭城,一人退到寿春。 “咳咳!” 曹丕咳嗽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问道:“今淮北兵败,臧、吕二军退守郯城,贾豫州至彭城,曹征东归寿春。四军离散,兵力悬殊,此将何以退贼?” 众人面面相觑,多有迟疑。据淮北兵马分布来说,曹魏还有兵马可用。但是因霍峻大胜之故,淮北诸军被打得离散开来。 集结四军兵力或可以救援下邳,但四军分别在泗水东西,固守城池有余,但却不足以出兵救援下邳城。且曹、贾二人互有矛盾,二人岂能摒弃前嫌? “可调河北诸州兵马南下” 孙权眉头大皱,说道:“陛下,今河南战事危机,不如调河北兵马南下!” “陛下,调河北兵马怕是不妥!” 孙资略有迟疑,说道:“今北狄强盛,常侵扰边塞。如调河北兵马南下,恐轲比能见机,当会兼并他部。” 曹操的去世,其影响不仅是曹魏国内,更是影响到塞外。那些早些年畏惧曹操威名的胡人,渐渐不安分起来,轲比能则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曹彰击代郡乌桓之战,不仅是平了乌桓,亦是将轲比能的势力逼出中原,转而向曹操称臣纳贡。如曹操开国时,轲比能为讨彩头,屈膝将三千户汉人送回上谷郡。 曹操去世,轲比能渐渐大胆起来,与素利、步度根等鲜卑部落首领联合,杀马立誓,不卖战马与曹魏。 见鲜卑势力坐大,曹丕将牵招、田豫、解俊等上卿外任至边郡,阻止鲜卑部落的统一。当下曹魏调河北兵马南下,轲比能恐会趁机发起统一鲜卑的战争。 孙权手持笏板,上奏说道:“禀陛下,胡人者,皮肤之疾;水贼者,腹心之患,今暂调河北诸兵南下,旋则归国,无伤边事,轲比能必难成祸。” “昔田银、苏伯叛,轲比能发三千骑从击之。今可复行旧事,令其发五千胡骑南下,再发河北诸郡兵。此举既能使河北留有兵卒,亦能令弱轲比能之力。” “陛下,此策当有示弱之举!” 卫臻反驳说道:“河北户籍殷实,征发兵马足以退敌,何须招鲜卑骑从之?轲比能怀有大志,今因兵败而招之,其必怀生贰心,此策宜当慎行。” “如能退水贼,轲比能旦夕可平!” 孙权不以为然,说道:“素利、步度根与其皆是为鲜卑之长,岂会坐等轲比能兼并,而不出兵战之?” “仲谋所言不无道理,征骑以弱其力,轲比能当无所作为尔!” 曹丕微微颔首,说道:“今诏附义王轲比能发从骑五千,调河北诸郡兵两万五千人南下,是由振威将军吴质统率。” 自曹丕继位之后,他任太子时,所器重的文武各有重用。如吴质则就以振威将军,假节钺督河北诸军事。 “陛下,吴振威多文而少武,今令其将河北诸军,如遇霍峻,恐遭兵败!”刘晔说道。 曹丕捋须而吟,问道:“诸卿以为何人可用?” 刘晔思虑少许,举荐道:“禀陛下,臣以为护乌丸校尉田豫,或护鲜卑校尉牵招可用!” “令护鲜卑校尉牵招以右中郎将职,将河北诸军南下。吴振威留边,招抚塞外胡人。” 曹丕说道:“令牵招率兵速渡黄河,南下招三州兵马齐进,以退霍峻所部。” “诺!” 曹操时期,牵招得以重用,官运通达。在韩浩去世之后,招任中护军,后督领青、徐州郡诸军士,击东莱叛贼。 曹丕上位后,牵招被拜为护鲜卑校尉,官职虽有提升,但实际权利缩减不少。 今为解决霍峻,曹丕将再次起用牵招,用其率河北诸军南下,以解下邳之围。若用吴质率大军南下,怕就是等于白给。 “陛下,那贾刺史与曹征东二人当如何处置?”陈群问道。 曹丕迟疑良久,说道:“贾卿耿直,虽不从军令,率偏军掠淮,但其接应曹征东有方,今奔赴彭城御敌,无失可责;征东武烈,常以国事为重,此番用兵,虽有过失,但危急之时,宜当器之。二者皆无过失,不可因此战而治罪。” 曹休因宗将之故,曹丕不能过分责怪,否则淮北无人可用。当然不责备曹休,不代表曹丕要责备贾逵,贾逵忠于曹室,为国奔走,若因曹休而责之,必让他人心寒。 一方是宗将,一方是大臣,双方都不能治罪责问。曹丕唯有轻举轻放,轻描淡写掀过这件事。 至于谁要为负责徐淮兵败负责任,就要等这场战之后,另外找人问罪了。然以曹丕的性格,加之战事发生在徐州,最合适的人,莫过于徐州刺史臧霸。 “诺!” 君臣针对徐淮战事,深入交谈许久,直到有了成型的方案,才将要结束此议题。除了调河北兵马南下外,曹魏征发屯田民入伍,前往彭城增援。且严令贾逵必须等到河北兵马抵达,才能出兵作战。 就在议题结束不久,侍从趋步入殿,上报说道:“启禀陛下,杨使来信言,马超愿上表乞降,然对出兵一事,心怀顾忌,不愿发兵击贼。” 此番言语一出,魏庭君臣不由为之欢喜,关东战事不利,关西总算有好消息传来。 “彩!” 孙权以笏板拍手,笑道:“马超不为刘备所用,关中则算是无忧。以今下形势观之,水贼兵马不日将退!” “好!” 众臣难得露出笑容,为之喝彩叫好几下。 贾诩见朝堂诸公这般,神情有些落寞。先帝仅去世一年多,没想到魏国会这么快往下坡路滑去。今纵是逼退刘备,但关西却也因马超反叛,会使得导致实力大减。 东、西两边战事,今下难言乐观,贾诩纵是自语足智多谋,也是无谋可施。 曹丕捋须而笑,说道:“马逆虽不为我国所用,但不出兵助刘,是为善事。且待关西诸军击退水贼,后观陇右局势,看能否西进,克复关西六郡。” 说着,曹丕吩咐说道:“杨阜出使有功,今迁其为侍中。” “诺!” (本章完) 第523章望断长安 七月,灞上。 张郃、曹洪陆续率兵至长安,刘备自知失了先机,无法袭克白鹿原,为等马超消息,暂得率兵屯蓝田。 一、两月间,刘备除了派遣马良谒马超外,尝试派人暗渡灞水,招抚关中诸豪,看是否有人愿意在背后捣乱。 外交攻势外,刘备为了得到关中百姓之心,下令不得擅掠民资,凡老弱有疾,遣医师疗之。 且为了让蓝田及南山百姓安心,刘备招入山间的百姓下山收麦,不必因战事而废农事。良政之下,关中百姓无不感谢刘备。 是日,刘备乘车驾与左右出营,欲登南山而再望军势。 道路间,数百骑卒护卫着刘备向西而行,马蹄声响,尘土飞扬。 官道沟渠两侧尽是农田麦禾,在刘备的招呼安民下,不少因战事而躲到终南山上的百姓,纷纷从山上下来,各自归家入田亩耕作。 望着道路间骑队,不少在田间耕作的百姓,认出是刘备出行,跪地而拜,口呼天子。 刘备似乎听见田野间百姓微弱的呼喊,其神情不见开心,反而微叹了下。 法正扶着车栏,问道:“京民拜行,陛下不为之欢喜,何故为之忧乎?” 刘备甚是器重法正,凡出兵征讨,无不是带着法正同车同座。 刘备望着田野中稀少的百姓,叹息说道:“京民深陷敌境,而呼朕为天子。而朕却不能恩泽于众,时感有愧此天子之名。” 闻言,法正长呼而叹,说道:“昔孟子曰,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天子不仁,不保四海。今陛下仁怀于世,四海岂不归一乎?” “天子受命于天,则礼乐征伐自从天子出。今陛下既领帝位,兼受天命,仁能爱民,信能义臣,斯可为汉家天子,当与高、世二祖无异!” 秦汉早期的天子含义与唐宋,乃至明清的‘天子’、‘陛下’不同。 早期的儒学思想,认为天子有爵位、修德双重含义。中后期的儒学为了应和君王,强化忠君思想,则是隐去修德之义,而是着重爵位之概念。 秦汉时,天子属于是天爵,诸侯、大夫属于是人爵。故而天子受上天之命,应行王事,故人爵等从天爵事。 如何得到天爵? 孟子认为要以修德建功,仁义忠信,内抚诸夏,外绥百蛮,恩波四海,方能得天爵。 凡有皇帝得‘天子’之爵,而舍天爵所求之德政,已非是华夏天子,纵然得之,今后必失之。 今刘备惭愧自己受称天子,而不能恩泽关中百姓之时。在法正眼中,刘备这个汉家天子已是具备孟儒口中真正的天子含义。 真正的天子从来不是鞭挞寰宇,以残酷虐民的中国之主。而是能内抚诸夏,外绥百蛮,文治武功达到巅峰鼎盛者。 盖刘备才略不及高、世二祖,今凭其有这般的思想,成为比肩刘邦、刘秀的汉家天子,当是合乎情理。 刘备书读着不多,很难理解法正口中孟子定义的天子,但他却能听懂法正言语中的赞赏之语。 刘备望着田野,感叹道:“斯领天命,当济大功于天下。然朕受天命,无韬略大功济世,德薄功浅,是有惭愧。唯望太子能后改从之,功德胜过于朕。” “太子聪慧仁德,必能不负陛下之望!”法正咳嗽几下,拱手说道。 就在刘、法二人言语间,车驾已至山坡下,左右已有军士护卫。 法正身染疾病,体能不佳,在侍从的抬轿下,方能跟随刘备到山上。而刘备身体尚可,仅是在侍从的搀扶下上山。 登山花了不少功夫,刘、法二者得至南山岭上,眺望山下,白鹿原上的魏军动向尽收眼底,甚至顺着灞水望去,可见几十里外的长安城。 “长安城?” 刘备得见长安城,骤然间不知怎么言语,指着渺小的城池,问道。 “长安城!”法正闷声答道。 君臣情绪各有不同,刘备言语中透露着对旧都的向往,他见过洛阳,而没见过长安。法正则是病重之下,见长安,而感怀思乡。 刘备直勾勾盯了好久,在他眼眸中似乎看见了西汉盛世,高祖封赏功臣,萧何营造长安宫;文景大治,七国初灭;汉武开疆,卫霍驱匈;昭宣中兴,四海宾服…… 沉默许久之后,刘备怅然感慨,说道:“阉党乱政,董卓入京,郭李纷,曹操篡逆。今神州沉沦,不复汉之所有,桓、灵二帝不得不任其责。” 法正捋须微叹,说道:“前汉因王莽而亡,后汉因曹操而猝,运道自有兴废,怕是难究二帝之过!” 刘备心有不满,但见法正患病日沉,唯是沉默不语,不想与法正争论。 迟疑少许,刘备答道:“周兴八百载,汉有三兴,如季汉有两汉之寿,六百之载,虽不如周,却也足矣!” 法正盖是自知言语有失,拱手说道:“陛下通达天地之理,正敬佩万分。” 换了个话题,刘备手指白鹿原上的魏军,问道:“孝直可有计策教朕?” 法正摇头苦笑,说道:“司马懿虽是儒生,但却胸有韬略。举兵布置得当,举高原而临下,夹二水而下营。得山有水,处高居阳,是为无懈可击!” 关中之所以能被汉、唐选为司隶,正是看中其内可养兵蓄民,外有四塞之固。 潼关、大散关、萧关、武关这些看似是城池关隘,但实际上它们代表了一系列的防线。 大散关,起于武都,终至陈仓,其间上千里的道路都是属于大散关防线。 潼关,是为三百里的崤函道,路上多处即可驻守防备。 武关道亦是如此,连绵上千里的武关道,起于武关,终于灞上,中间上洛、商县、蓝田皆可用于屯兵御敌。 汉军从武关,力克强敌,将至蓝田时,法正本想效仿张良之策,引兵绕过南山,奔袭长安。但张良之策太过有名,郭淮直接放弃南山口,守蓝田。 郭淮深知蓝田难以久守,容易被刘备偷家,在察觉到法正献计绕后时,率兵撤至白鹿原。 白鹿原,长安外的最后一道屏障,夹两水而立,居高而临下,俯看长安周边地形,兵家必争之要地。 这段时间内,除了派使谒马超,刘备不可能没有试过其他计策,如登原夜袭,或派兵绕后。但皆因魏军居高临下,刘备、法正所出计策,被一一识破,所派军士死伤不少。 今下法正言魏营无懈可击,除了司马懿本身能力外,还有白鹿原的地理优势。 然刘备并未郁闷,反而是笑道:“此番北伐,仲邈临下邳,我至关中,足以令曹丕惊骇。今下贼军至关西,关东兵少将弱,如能克复下邳,是役当可言大胜。” “且马孟起割陇右,断关西臂膀,如能引兵东进,关中局势生变,优势当在我尔!” 马超迅速割据陇右,超出了汉魏双方对局势的判断。谁也想不到马超在短短的两个月内,直接拿下陇右四郡,得有数万兵马。只能说马超这近十年的蛰伏,让他具备席卷陇右的资本。 言语初落,侍从快步登山而来,拱手说道:“禀陛下,马侍中从汉中来报,其言马超受表称臣,但因初下陇右,羌兵反复,河西是有重兵,今不敢轻离陇右,特献战马千匹,以为贡品。” 汉中至蓝田,有道路不在汉军的掌控中。马良翻越山岭,抄小道,一路躲避魏军,可谓是惊险不已。 今马良至汉中,以他身份之尊,不可能再走一边,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故特让信使携书至刘备军中。 “这~” 闻言,刘备不由无奈摇头,他刚说完马超那边的情况,今下就传来不能出兵的消息。 法正捂嘴喘气,说道:“马超难以助阵,长安怕是不能图也!” 见状,刘备将书信扔到侍从手里,轻抚法正背部,说道:“是役北伐,虽不能图长安,但却下商於六百里地。且仲邈将克下邳,辟淮东之地千里,岂能言无功乎?” “且马超割据陇右六郡,虽不为我汉室之所有,但却可弱曹丕之力。今断关西之臂膀,再伐中国,可出江汉,兵向洛阳,实取长安,未必不能成也!” 三次北伐下来,刘备渐渐接受现实,毕其功于一役,几乎不太可能。唯有寻找曹魏的弱点,缓缓蚕食,最终一击致命。 武关道的商於六百里地,别看其县城不多,多是山岭谷地。但商於却西连长安,东接弘农、司隶。 如果运营得当,商於六百里地可以成为切入曹魏腹心的利刃,此番北伐不成,下次寻找合适的时机,还是能够发兵北伐取利。毕竟江淮运营了快十年,才有这次兵围下邳的机会。 法正舒缓几下,说道:“陛下,今马超不能援我,秋季将至,水道渐缓,唯要尽快撤军!” “撤军?” 刘备迟疑少许,问道:“今下如若撤军,关西兵马岂不东行,仲邈兵少则是难克下邳矣!” 法正喝了几口水,说道:“霍督欲以水淹下邳,今夏秋之时,水势大涨,成与不成便在几日之间。我军自相谋划撤军便可,唯需提防贼兵追击。” 将水囊交予侍从,法正说道:“今虽撤军,但臣却有一计策,可助陛下得陇右疆土。不知陛下愿从听否?” “嗯?” 刘备神色疑虑,问道:“我军欲取陇右,必与马超争锋,岂不让贼人得利?” 法正望着天边残阳,露出胸有成竹之色,笑道:“请陛下放心,如按正之计策,马超当会献土与我,且不敢与陛下有兵戈冲突,唯有劳烦陆都督了。” (本章完) 第524章极限施压 夕阳西下,灞水波光粼粼,天际晚霞万丈,甚是绚丽。 灞水之畔,汉营临水而设,步骑军士穿梭营中,炊烟袅袅而起。 大帐内,刘备负手背腰,踱步而冥思。 法正所献取陇之策,在刘备看来有几分惊险,若操作不恰当,恐会惹马超背离自己,甚至会被曹魏所利用。 但不得不说,如果谋划能成,既能拿下阴平、武都二郡,又能不与马超翻脸,此次北伐的战果将能达到最大化。 “宾伯,君以为孝直之策何如?”刘备问道。 宾伯,费观之字,其为江夏鄳县人,费祎之族叔,是为刘璋之女婿。 然费观虽是费祎之族叔,但实际年岁不大,仅三旬出头,小于诸葛、法正、霍峻等人。 昔关、张伐蜀时,费观为参军,李严为护军,二人率部投降南汉,助关羽破得江州城。 自蜀平之后,费观被拜为偏将军,领豫章太守,因政绩卓著之关系,升入武汉,被刘备所器重。 是役北伐,费观以参军兼领南阳太守之职,随军出征。 费观沉吟少许,说道:“陛下,法令君所言之策,正中今下之形势。马超是有野望,非无谋寡见之徒,如贼军有攻陇右之意,马超必不敢与我军相战,唯有割地求盟。” 刘备犹豫说道:“孝直之策,是可为国取利,然如谋二郡,致使马超背汉而投贼,此将是因小而失大也!” “非是如此!” 费观纠正说道:“禀陛下,马超受表称臣,献马上贡陛下。非因马超忠于陛下,而是因马超恐我军兵退之后,曹丕伐兵夹攻陇右。其人反复无常,舍亲而背义,如能取利,安不会挥戈以向陛下乎?” 法正所献的谋陇之策,实际上是根据陇右地理格局及关西三方之外交格局所制定而来。 古代以西为右,故陇山以西地区,既称陇西,又称为陇右。广义上的陇右,非仅指陇右四郡,而是有包括河湟谷地,及河西走廊地区。 以广义的陇右地区为地理单元分析,实际上可分为河湟谷地、陇西高原、陇南山区与河西走廊。 今马超所占据的疆域,包括了陇西高原及陇南山区,河湟谷地由曹魏及羌部的势力混居,河西则是完全属于曹魏的势力范围。 法正建议刘备用武力极限施压,逼迫马超割让陇南山区,仅令其保留陇西高原。 陇南山区,武都、阴平二郡;陇西高原,天水、南安、广魏四郡。 至于法正为何有把握让马超交出武都、阴平二郡,则是根据今下形势所判断出来。 南汉退兵之后,割据陇右的马超会因反叛曹魏,大体会被曹魏盯上,曹魏必然会趁机发兵,寻机报复。如此之下,马超必然有求于汉。 大汉则可以顺势而为,用武力极限施压,作出进攻马超的样子,逼他交出陇南二郡。 马超见与汉魏双方交恶,深思熟虑之下,当会舍小而保大,与南汉签订盟约,用陇南二郡为条件,以来换取大汉保独的盟约。 那么法正为什么认为马超会同意南汉的条件? 无他,马超与曹魏之间是隔着陇山作为双方的边界线,他决不能允许曹魏将势力越过陇山。当然马超也不允许南汉将手深入陇右高原,从而危及他的统治。 但别忘了马超与南汉之间,存在陇南二郡作为双方的缓冲区。即便南汉占据了陇南山区,因祁山堡的缘故,也难以将势力深入陇右高原。 且以南汉今下之状况,无力与曹魏争夺陇右。南汉会允许马超割据陇右,断不会允许曹魏新得到陇右。 当然这仅是法正单方面所思,真正具体施行起来,对执行者有非常高的要求,尤其是对局势火候的拿捏。 今下刘备之所以犹豫,非是他不认可法正的计策,而是他在思索计策的可行性如何。如果执行过程中出了差错,就怕惹怒马超,让曹魏单独得利。 刘备停下脚步,说道:“如按孝直之策,宾伯之语,非舌辩之士,豪杰之辈,不足以合两家之盟。” 费观思索人选,说道:“陛下,南中建宁人李恢能言善辩,胆略过人。今不如让李恢为使,以佐陆督,令其说马超,为国取利,成两家之盟。” 李恢,字德昂,初为建宁郡督邮,南郡枝江人董和是为其举主。 在平蜀过程中,李恢投降南汉。后来因张松之案,不幸被人诬告入狱,幸刘备明察秋毫,认定李恢无罪,并拔升为侍郎。今刘备率军出征关中,李恢也一同随行。 “善!” 刘备捋须而思,说道:“李德昂思虑周全,文武兼备,是为南中少有之高才。今命其为使,入陆逊军中,参议军事,禀传诏令。” 顿了顿,刘备吩咐左右,说道:“传诸将军入帐议事,商讨撤军事务。” “诺!” 法正身体不好,寻常的军务会议,不会出席参议。除非是刘备无法解决之事,方才会请法正参议。 且不言刘备欲率大军撤退,李恢得奉刘备之令,翻越终南山小道,偷渡至骆口,将诏令传到陆逊手上。 骆口,汉军营寨。 大帐内,陆逊端坐榻上,巴蜀诸将分坐左右。 李恢将两份书信呈与陆逊,说道:“禀都督,因秋时将至,河水渐缓,丹汉水道不便,粮草不济。而贼军又众至关中,无可胜之机,故陛下欲撤军归国,以待来年再图中国!” 陆逊分别拆信,浏览其上内容。初封书信,是为刘备让陆逊撤军的诏令;次封书信,则是让陆逊谋划阴平、武都二郡之事。 手里捏着书信,陆逊请李恢入座,问道:“陛下欲何时撤军?布置是否已成?” 李恢落座答道:“陛下欲于七月二十六日撤军,命将军傅肜、冯习二人殿后,留副军将军治商县,赵君侯率部西进接应。” 此次北伐,刘备得到商於六百里之地,为了巩固胜利果实,为下次北伐打牢基础,拜刘封为司州刺史,留镇商於。 为了防备魏军追击,刘备布置傅肜、冯习二人殿后,且让赵云率步骑逆丹水西进接应。 见刘备已有撤军布置,陆逊稍微安心,继续问道:“我军撤退,贼军大部东进,霍督将何以自处?” 李恢沉吟少许,答道:“陛下言,霍督以水代兵,欲水决下邳,不日可见分明。我军撤后,贼军东进,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时霍督或已功成而退,或是不克而走。” 顿了顿,李恢问道:“敢问都督,陇南二郡是否可图?” 陆逊将书信搁至案上,思索说道:“如法令君所言,陇南二郡当是可图。但以马超性情,断不可轻易割舍二郡,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李恢看了眼帐中诸将,见多是核心高官,大胆问道:“是以都督之见是?” 陆逊踱步而思,说道:“马超自视甚高,非言语可轻退之辈,需以武先行,后以利益言之,方能与其成两家之好。” “那这怕是难啊!” 李恢皱眉说道:“与马超开战,怕会让贼人得利。若贼人按兵不动,那当如何是好?” “马超有何可畏?” 魏延从席上奋然起身,说道:“昔都督不纳延子午谷之策,故兵马受困骆口。今延再请精兵五千,奔袭武都。时城池已下,都督举兵而后至,木已成舟,纵马超兵至,亦难改大局!” “且若马超无能,我与都督可合兵败之,时陇右亦可谋取。兵戈若不能据地z占郡,仅凭言语安能让马超割地?” 魏延对子午谷之策多有怨念,在他看来如果陆逊听他的话,怕是早已能入长安了,也不会像这般形势一样。 当然魏延一直不清楚马超在起兵之时,早已将他们卖得干干净净。不论是走子午谷,还是走傥骆道,曹真都能举兵布置得当。如他率兵出子午谷,怕是半道中伏兵败而走。 对于魏延的言语,陆逊神情淡然,不恼不躁。 在他眼中,魏延虽性情刚强,但勇武着实过人,是为锋利之爪牙,岂能因小事而断自身之爪牙乎? 陆逊捋着颌下髯须,说道:“文长之语,我以为然也!” “今欲取陇南二郡,需先得二郡城郭险要。时我军在陇南,贼军在陇东,马超畏难而知退,方能以言语合其心,成两家之誓盟。” 取陇南二郡之策,能被法正想出来不易,能落地实施更不容易。就如陆逊所言,马超性情刚烈,除非无计可施,他断然不会同意割地。更不用说割地之后,还与南汉保持友好的关系。 “都督莫非是欲兵下陇南二郡,后以兵据马超,盟约分割疆土?”李恢问道。 “然也” 陆逊笑了笑,看向帐中诸将,吩咐道:“魏延、王平何在?” “末将在!”二人出列。 “命你二人各领五千兵马,兼程赶回汉中,就地补给军士。再分兵去取阴平、武都二郡,如遇马超起兵来夺,务必固守月余。及我兵至,则其兵必退!”陆逊说道。 “诺!” 魏延上前领取军令,兴高采烈而退;王平则是神情严肃,与陆逊核对详细内容,方领军令退下。 及待二将走,陆逊冷笑几下,说道:“我军撤退,曹真必来追击,届时当让曹真获得攻略陇右的书信,令其助我一臂之力。” “彩!” 闻言,李恢彻底明白陆逊布置之意,不由鼓掌喝彩道。 单凭陆逊一军,马超会起兵南征抵御,不足以让其屈服。但如果有曹魏的帮忙则就不一样,曹魏有彻底覆没马超的企图。彼时南汉则能以陇南二郡为条件,逼马超签订盟约。 (本章完) 聊聊 战事太频繁,涉及的角色太多。此次北伐除主角战场外,我基本采取略写的形式。 我见有书友说剧情越写越无情,越写越烂,实际上我也不知问题出现在那? 或许是觉得北伐胜果太少,还是觉得如曹彰死得这次太草率? 或是我对作战减少了描写?亦或是计策谋略过于浅薄? 一人写书难免有纰漏,诸位若有建议可以提提。 谈下灭魏这件事,实际上击溃北魏,或是说灭亡北魏,实际可以是非常迅速,三三年间灭魏,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北周灭北齐,双方对峙那么久,忽然间在一年多时间内,北周灭亡北齐。亦或是朱元璋统一中国,从他在江南起兵,他在江南盘踞了十几年。而后花了两三年时间,几乎平定了中国。 二者之所以能成,这其中需要催化剂,而这催化剂是诸多事件堆积到一起从而爆发出来的。 刘备北伐,既是稳定南汉内部,又是在打击北魏。直到某个催化剂的出现,灭亡北魏真就是须臾之事。 我个人能力写作水平缺陷,同时第一次以臣子角度为主角,不足处挺多的。 说下本书规划,大概在八月完结。 晚上还有一更! 《季汉大司马》聊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1章南征 洛阳,魏行宫。 曹丕脚步匆匆,满脸愤色,口里骂骂咧咧道:“无能之徒,丧师败土,竟让霍峻破了下邳。” 孙璎见曹丕入宫,欣喜的起身迎了上去,柔声说道:“何事惹陛下这般气愤?” 见是孙璎,曹丕气略微消了些,没好气道:“霍峻大败徐淮诸军,一群无能之辈离散奔逃,坐视下邳被霍峻所破。” “而那曹休还在上疏弹劾贾逵,言下邳被破,是因贾逵救援不及。曹文烈就不能想想自己?若无他兵败霍峻,怎会有下邳之失?” 霍峻在徐淮击败魏军,加上贾、曹二人矛盾,导致贾逵、曹休、臧霸等部离散分开。虽是这样,但他们并非没有努力。 他们在霍峻围攻下邳时,一直用书信互相联络,试图等河北兵马南下之时,他们再率兵马同进,救出被困的下邳城。 不料霍峻在河北援军南下前,仅花了二十天时间,以地道法破下邳,这让整顿败军的魏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下邳城被攻破。 曹休仍是不忘自己与贾逵的矛盾,上疏弹劾贾逵坐领兵马,不救下邳城。贾逵不可能让曹休平白污蔑自己,他当即上疏反驳,并弹劾曹休。 双方再次闹开的矛盾,让本为下邳城丢失而难受的曹丕,心中愈发不快,恨不得彻底当面大骂曹休。 曹丕趁着左右无外人,发泄心中的不满,说道:“曹休无能,丧师辱国,妄为宗室之大将!” “尹礼、臧霸贼寇习性不改,利则进,不利则退,将兵无法,治郡无能。先帝用臧、马二人守边,当是大错特错!” 在曹丕眼中,若非曹操贪图省事,重用臧、马二人守边,当下局势不至于弄得这么难看。 臧霸倒是忠心耿耿,就是太过无能,被霍峻屡次击败。马超则就是反复无常,趁着关陇混乱之际,发兵割据陇右。 今想起马超,曹丕就羞愧与愤怒交加! 在曹丕的怒骂下,语气虽是愤怒,但言语中却藏有些许无奈。今刘备虽是撤军,但混乱的东西局势,却让他不知所措。 知心大姐姐孙璎不断安抚曹丕,宽慰说道:“陛下,天无绝人之路。今形势虽是复杂,但却比先帝起事时容易。先帝起兵之时,袁绍在北,刘表在南,陶谦在东,位处四战之地。” “今陛下坐拥中国疆域,战将千员,雄兵百万,何不能南灭刘备,西诛马超乎?” 说着,孙璎拉着曹丕到榻上坐下,说道:“陛下,妾虽不知兵事,但却略知争斗之事。如将两国征战喻为孩童争斗,水贼连连北侵,攻入淮北、关西腹地。我国长守而不战,应当寻机南征,掠城而覆其军。” “南征?” 闻言,曹丕露出深思之色,显然是多有意动。 他早有南征念头,但念及曹操临终别让他南征的言语,加上刘备提前北伐,导致他的南征计划好流产。 今如孙璎的孩童争斗之言语一样,光挨打可不是长久之计。如能反击作战,将战火烧到水贼的疆域上,届时纵不能大胜,亦能夺取对方城池,破坏水贼的生产。 且今以北方军队步骑的战斗力,岂是南方寻常水贼所能阻挡? 曹丕暗下决心,说道:“璎儿所言有理,先帝所留‘积蓄国力,休兵罢战’之言,非长久之策。今当寻机南征,看能否重创老贼,恢复旧时之土。” 孙璎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先帝虽戎马一生,早年盖有无敌天下之势。但自年老之后,初败于金口,再挫于汉中。襄樊之役,虽有山水之故,但亦受挫新野。” “一负刘备,两败霍峻,是有垂老之相,而毫无往昔纵横天下之势,故先帝之言不可全信。陛下英年鼎盛,帐下雄兵猛将如云,岂能不如水贼虾兵蟹将乎?” 说完,孙璎用巾帕捂着嘴偷笑。 “虾兵蟹将?” 闻言,曹丕将美人揉入怀中,揉搓着胸脯,遂是哈哈大笑。 在曹丕与孙璎嬉闹间,侍从急匆匆闯入宫殿,不识趣地打断即将开展的肉搏。 “陛下~” 被手下打断即将开始的战斗,曹丕心情多有不快,冷着脸问道:“什么事这般着急?” 侍从低着头,禀告说道:“陛下,刘备率军撤退,任城王领兵追击,其不幸中伏战没!” “什么?” 听是曹彰战死,曹丕瞬间不淡定,问道:“任城王怎么会战没?莫非军报有误?” “不敢欺瞒陛下!” 侍从不敢抬头,低着头说道:“尚书台来言,司马抚军特书奏疏上报,且任城王棺椁已在路上。其尸体无毁,仅是被水贼割去了脑袋。” “这~” 听闻曹彰战死的消息,曹丕神情恍惚了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是没有伤心,那完全是假的,毕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但伤心之余,亦是松了口气。 昔曹植与他争夺储君之位,曹彰实际上是支持曹植。今曹彰战死,虽对国家大局有影响,但间接来说,则是有利于他。 “陛下~” 侍从见曹丕不答话,抬头瞄了曹丕神情,遂又是低下了头。 曹丕挥了挥手,伤感说道:“追封任城王为梁王,勒令大鸿胪大办任城王丧事,择选谥号,不得有误。” “诺!” 人都死了,曹丕也不吝啬,直接追封曹彰为梁王。 一日之间,曹彰战死的消息不知被何人所透露,传遍洛阳城。卞太后得闻此消息,哭得几近昏厥。 —— 且不言曹彰被风光大葬,今时霍峻正处理手上的政务。 淮阴,汉军大营。 霍峻翻阅着刘忠给他递上的一份巾帛,问道:“连年战乱,东海郡几近无人,纵将下邳周围百姓迁来,但如欲北伐青徐,此地人口还是太过稀少,如之奈何?” 霍峻常年致力恢复江淮生机,则是希望能将江淮打造成基地,从而以江淮为基地。若人口不多,无人服徭役,大军则无后勤可言。 今随着下邳城被攻克,若不伐寿春,而是走沂水北伐,攻略青徐,此将是远离江淮作战。这般用兵,若无稳固的后勤基地,一旦与魏军久战,则会因此陷入缺粮。 为了解决长距离补给的问题,江淮需要更多的人口。 “都督,不如令原户籍百姓归乡!”蒋济说道。 “怕是不易!” 霍峻将巾帛搁下,说道:“那些百姓定居吴越十余年时间,早已安居乐业。如迁他们北上,恐有不便。且不言百姓意愿,今下迁民复土之事,不仅要扬州郡县允诺,京师也要批准。” 蒋济胸有成竹,说道:“江淮与扬州皆有国土,如都督细言北伐方略,料丞相必会同意。丞相若能同意,扬州诸郡太守安能不同意?” 让江淮旧民归土,这件事涉及的利益者不少。 在南汉制下,各郡守都有其考核标准,这个标准是由诸葛亮根据每个州郡的实际情况去制定。而这些考核标准中,最重要的就是有效人口以及实际的赋税数目。 让江淮旧民归土,则是减少各郡的治下有效人口以及赋税数目。往小了说,这会影响到他们的考核升迁。往大了说,人口一进一出,国家财政收入减少,所支出的金钱也会更多。 “强迫迁民之事,不可强为。”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如子通所言,容我上疏至陛下,写书信与丞相。以丞相之才略,其以为可行,必有妥当措施。” 这件事已不是江淮内部所能解决,需要让诸葛亮出面去处理了。 顿了顿,霍峻看着大帐内的众人,问道:“诸君可有不同之见?” “都督,我军昔以郁洲为地,北上掠得不少民众。今不如复行旧策,令大船水师北上,劫迁青州百姓南下,令民居迁至淮东。” 高翔仍记得十几年前北上郁洲之事,说道:“劫掠百姓南下,每贼少一户百姓,则我军多一户百姓。民力益损之间,此将大利我军。及今后都督入青州,以青人为向导,何愁地理不熟。” 霍峻摸着小胡子,淡笑说道:“此策好虽好,但恐有损陛下仁德之名,反令青人百姓畏惧我军。” 利用水军优势,当海盗劫掠青州百姓,青州每损失一户百姓,则南汉就多一户百姓,此不失为好计策。但是名声就太臭了,这将不利今后霍峻北上。 “此事易尔!” 蒋济捋须而笑,说道:“天下重利者多,都督不如遣旧时青人北上,潜入乡县,时以富贵诱之。凡南迁者,免税、赐粮、赏宅、分田。长久之下,必有不少贫苦者,南下定居。” “时都督再赐钱粮令新青人北上,诱乡人友亲南下,如此反复,南下者必然不少。” “子通之策可行!”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不仅如此,某以为可行分利返点之策,凡有乡人因一人南下,则赏赐此人钱粮。其之乡人如能再劝他人南下,钱粮则可分赐以上二人,层层而套,环环相扣,百姓岂不闻利而为之?” (本章完) 第532章双管齐下 返利拉人头,忽悠亲朋好友入伙,可以说是后世屡试不爽骗钱的方法。 今放在大汉身上,怎能说骗人呢? 必然是霍都督心疼那些青州百姓,不忍他们遭受曹魏残暴的统治,欲救民于水火当中。 刘忠沉吟少许,说道:“分利返点之策好虽好,但何以乡土难离,尤其青州承平多年,今仅凭言语怕是难以让青州百姓信服啊!” “正臣所言不无道理!” 蒋济点了点头,说道:“免税、赐粮、赏宅、分田虽能诱青州百姓之心,但乡土难离,青民怕是不会轻易南下。” “那以子通之见呢?”霍峻问道。 刘备朝着众将笑了笑,宽慰说道:“新野小城,不足为道。今日失此城,明日复得之,有何难哉?” 霍峻思虑半响,说道:“田的话,可拨军屯之熟田让与百姓。尽量选择远离边境,临靠邗沟的上等田地。如屯田兵吏欲得熟田,可令其迁扬州家眷北上,优先分得军田熟田。” 自建安十七年(212年)出任广陵太守,刘基至今已担任有快九年。这九年间,刘基从两县的郡守,渐渐成为执掌九个县的郡守。当下广陵户籍百姓有两万户上下,已是江淮地区人口最多的郡。 “如江淮旧民复土,及青州民众南下投我,其钱粮、田宅从何而来?”刘忠问道。 刘备与江汉诸将聊了许多,方让诸将各自归城。 “今陛下率兵归国,却不知商於之地当有何布置?”文聘问道。 在南乡停休一日,刘备率大军顺丹水南下,再顺汉水入长江,继而归京。 “臣蒙有愧陛下,新野被那贼军复夺!”吕蒙惭愧地说道。 霍峻悠闲地品着茶,说道:“我已将诸将功绩如实上报,陛下若是见表,当会斟酌任命。” 说着,刘备鞭指东北向,自信满满说道:“下伐南阳,当复新野,克复宛城。” “臣拜见陛下!”众将施礼而拜,说道。 为了避免临近边境,以及便于百姓逃离,必须尽量将百姓安置在海滨。一旦有魏兵深入掠民,百姓便能乘船逃到郁洲岛。 在淮阴逗留几日,见魏军无围攻下邳的打算,霍峻安排好御边之事,则率兵马南至广陵,而不再回合肥。 深入青州内地作战,怕是困难重重。但让海贼袭扰青州海滨问题不大,且能对曹魏造成不小的打击。 今考虑到商於之地距离襄樊太远,容易被魏军围攻,故而刘备多有不放心,特意叮嘱文聘、吕蒙二将。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看来还是要派水师浮海北上,袭扰青州海滨,让民众无以安业,唯南下奔我。” “让管承匿名化为海贼,以郁洲为基,率兵北上青州海滨,以一二千人入乡县,劫掠豪强大族,令民众难以安心耕作,然不可多伤性命。凡有得民众,南迁至淮东。” “善!” 当然这与新野地理位置也有关系,新野位处宛城与襄樊之间,对于汉魏而言,新野更多是双方的缓冲区。只要不触及襄樊,对大汉来说没多大问题。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我已命镇西将军坐镇商於,命其兼任上洛郡太守。上洛郡地处山岭间,远离襄樊,仲业、子明当多照料。如贼军大部来袭,可遣兵马北上接应一二。” 霍峻领徐州牧,故而江淮大小之事,不论是人事调动,亦或是兵马粮草配给皆由他为主。他不在江淮时,治军由副督庞统负责,政事由长史蒋济处理。这一传统从鲁肃开始,一直持续到当下,不曾改变过。 “还是要让青州乱起来,唯有青州动乱,那些欲图安稳的百姓,方会南下投奔江淮。”蒋济说道。 “善!” 自刘备远征武关以来,因宛城未下之故,魏军时常举兵来袭扰粮道。诸将各出本领,据守险要,以赵云为机动,配合水师,屡次击败抄掠粮道的曹仁。 “宅屋让百姓自行营造!” “都督所言,当是可行之语!” “管承今任吴郡都尉,莫非都督欲令其北上掠民?”刘忠说道。 八月二十日,刘备则已是率军从商於之地回师到南乡,赵云、文聘、吕蒙等江汉诸将纷纷前来拜见。 州牧的权利远比州刺史大,作为徐州牧的霍峻,有权委任帐下各郡太守。但如高阶武官位,霍峻需要上报如实汇报功绩,而不能自行任命。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五c 蒋济沉吟良久,建议说道:“江淮诸将许久未见陛下,都督是否寻机回京,率诸将回京朝拜陛下。” “钱粮的话!” 原东海郡的疆域西达豫州边境,东达海滨。今南汉实际可控疆域,仅有原疆域的三分之一。 如今霍峻准备多管齐下,除了采用分利返点拉人头形势外,则就是让水师伪装成海贼,袭扰青州海滨。 同时身在洛阳的曹丕,追封曹彰为梁武悼王,与其父曹操相同,埋葬于邺城畔。 说着,霍峻念起帐下的青州旧人,问道:“青州长广郡人管承今下何在?” 蒋济朝着霍峻拱手,说道:“广陵城中州牧府已修缮完毕,都督可不日南归理事。” 赵、文、吕三将能护住漫长的汉、丹流域的粮道已是不易,故而刘备对新野之失并无过分苛责。 昔曹操初平中原,青徐海滨动荡不安,霍峻趁着曹操远征乌桓之际,率舟舸北上,策应在海滨反叛的贼寇。管承昔受校尉职,四处奔走,帮助霍峻迁得不少百姓南下。 江淮诸将常坐镇边疆,很少与刘备有过接触。今时让江淮诸将拜见刘备,对大局而言,皆有裨益。 迁民淮东的大纲制定完,诸文武陆续退出大帐,唯剩下蒋济在帐中。 “诺!” “敬舆理事妥当,且按你所言行之!”霍峻说道。 刘备扶起众人,欣慰说道:“得诸军控卫粮道,朕方能远征关中。” 顿了顿,霍峻说道:“今朐县归附,我闻皇后与糜君有归乡祭祖之念,如陛下应诺。可请陛下东巡江淮,时诸将聚淮东,齐见君上。子通以为如何?” “诺!” 霍峻邀蒋济上座,问道:“今战事将息,不知诸将谈论何事?” 刘基持笔书盘算,说道:“都督,如按丁男耕田七十亩,丁女三十亩,次丁者半之。一户百姓且以一百五十亩估之,千户当需三千顷地。今海西得下邳民千余户,仅剩八百余顷地未分,基明岁再开垦三千顷地,以足千户百姓之用,何如?” 刘备作为君主,封赏官职常常是要考量将军自身的战功,以及刘备个人的喜好。 如刘备所言,今日失之,明日得之,并不困难。打下宛城,全据南阳盆地,对大汉而言才有更多的意义。 蒋济捧过茶水,笑道:“诸将言是役得胜,不知能受拜是何官职。” “这且要看陛下如何安排!” “大军远征关中,子明得保粮道已是不易,何言有愧?” “明岁开春之后,刘广陵当在海西引水开渠,开垦旧时荒田。将百姓尽量安置于广陵海西,东海除郁洲、朐县外,余者不留百姓。让唐咨将利城兵民尽数迁至朐县,以免因临近边境被贼所掠。” 至于仁德之事,仅能说这是海贼作得,与我大汉有何关系?且尽量不伤性命,已是仁至义尽,毕竟两军交战不可能不伤害到百姓。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袭扰之下,青州海滨不安,则再令人潜入乡野,以分利返点之策,诱青州百姓南下。” 曹仁见粮道不可图,转而劫掠汉北诸城。三将出于稳当起见,不敢率兵去救新野,新野坚守百日终被曹仁夺回。在新野被曹仁夺回不久之后,刘备则是因河水水位下降问题撤军。 “双管齐下,软硬兼施,必有不少青州百姓投我!”蒋济笑道。 刘备为了培养刘封,特将商於之地留与刘封坐镇。且将刘封提拔至镇西将军,兼领上洛太守,专委司隶之事。 霍峻喝了口茶,说道:“我欲率诸将朝拜陛下久矣,然恐诸将久离江淮不妥,毕竟贼人远在淮北。” 但就在大军行至丹口时,因跟随大军长时间奔波的法正,终是扛不住,病情骤然加重。 病入膏肓的法正,时感自己旦夕将亡,侍从急报刘备。 (本章完) 第533章背刺 丹口,汉军偏帐。 营帐内,草药味格外的重,法正脸色蜡黄,喘息急促,眼睛朦胧微眯。 随军远征半年,几乎是将法正的精力消耗殆尽。然为了帮助刘备克复大业,法正强撑的精神,凭着那口气吊着。 今曹彰追击身亡,刘备率大军无碍归国,撑了那么久的法正,再也是撑不住了。 “孝直~” 刘备脚步匆匆,从外入帐,得见躺在病榻上的法正,着急问道:“令君病情如何?” 医师摇了摇头,低头说道:“恕在下无能,令君病情日沉,某无药可施。” “庸医!”刘备忍不住骂道。 “陛下!” 听见刘备的声音,法正从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说道:“陛下何在?” “我在!” 刘备坐到榻侧,望着身形削瘦,脸色蜡黄的法正,伤感说道:“今北伐关中,使君长途跋涉,以致病情加重,我心不安啊!” 说着话,刘备紧握着法正的手,深叹了口气。 法正抬头见平齐而过的刘备颌下胡须,说道:“陛下器重之恩,正虽万死,却不足以报之。” 顿了顿,法正挤出笑容,说道:“倒是让陛下空费髯须了!” “哎!” 闻言,刘备哭笑不得,说道:“孝直若能痊愈,何说髯须,朕割黑白之发,亦不足惜!” 法正甚是感动,说道:“惜正今后怕是难以追随陛下了!” “孝直好生修养,必能康复!”刘备说道。 法正张了张嘴唇,艰难说道:“正今下所忧之事,非自身之病,而在北伐方略上。陛下因汉祚衰微,故兴建汉室于东南,为图中原连连动兵。征战至今,大汉虽数败曹氏,但魏人根基尤在。” “故以正之见,陛下不宜仓促用兵,应当深耕吴越,厉兵秣马,寻机而用武。宛城、寿春乃河南之屏障,如陛下欲成大业,与魏争雄天下,二城不可不破。时二城破,陛下统挟精兵北上,当有席卷河南之望。”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是役之后,关中不可速图,今后北伐宜当徐徐渐进。先宛城、寿春,再望中原,此是为我今下之所思。” 这次北伐关中,刘备本身想偷鸡取巧。如今曹魏有了警觉,怕是不会再给大汉机会。是役北伐之后,刘备则是打算正儿八经,与北魏争夺中原。故而下次北伐的目标,不是宛城,便是寿春。 “关中可出偏军!” 法正的声音渐渐变弱,说道:“今马超割据陇右,于我大汉而言,非是坏事,当是喜事。马超无长远之见,若陛下驱使妥当,未必不能为我国之用。时有马超乱关西,关中并非不可图之,出偏军用武,是为良策。” “孝直之言,朕当是记下!” 刘备见法正愈发虚弱,关切说道:“孝直病体垂危,不如暂先服药休息?” “不必了!” 法正偏头望向榻侧的刘备,迟缓说道:“试问陛下,陇南二郡当下如何?” “伯言已命魏延、王平二将分兵前去袭取,其率大军在后,陇南二郡当不日可得。”刘备说道。 陆逊在刘备撤退之后,主动烧毁栈道,摆脱了曹真的追兵。今已前往汉中,随时准备赶往陇南。 至于陇南二郡,魏延、王平各率五千兵马前往,陆续击败马超任命的太守。因马超将治所移到冀县之故,陇南二郡兵力说不上多,且二郡没有预料到魏、王二将会突然发起袭击,直接兵败而走。 “陇南二郡不日可得!” 听到这句话,法正心中轻松了许多。他为刘备效力以来,所出计策甚多,但真有建树的功绩说不上太多,今能为刘备得到陇南二郡,他则就心满意足了。 法正长吐浊气,欣慰说道:“伯言如能谋得陇南二郡,马超当受制于陛下也!” 法正帮助刘备得到陇南,马超实力受挫之下,且因外部形势之故,马超唯有更亲近南汉,方能保住陇右。一旦时机来临,大汉则能收陇右,下关中,平定关西之地。 “朕得孝直辅翼,当翻然翱翔,不可复制矣!” 刘备见法正病情这般严重,还在忧心他的大业,不禁握住法正的双手,感怀说道:“金口之后,备因仲邈得荆州,再因孝直取巴蜀。备得孝直辅翼,翻然翱翔,全据长江,不可复制矣!” 法正眼眶泛红,哽咽说道:“幸得陛下赏识,正终世无悔。” “孝直~” 刘备实在忍不住,终究落下了眼泪。 法正之于大汉来说,地位不如霍峻、诸葛亮,比庞统亦稍逊些。但对于刘备而言,法正爱恨分明的性格,非常对他胃口,故而他常能听法正的话。 今法正病重垂危,刘备又怎不难受? 君臣聊了少顷,终因法正身体虚弱之故,在赵云的劝说下,这才离开法正的营帐。 回到营帐中,刘备长吁哀叹,情绪不佳。赵云见状,让人奉上热毛巾给刘备,并护卫在刘备身侧。 “子龙~” “陛下!” 刘备用热毛巾擦拭了下脸,问道:“自我投本初起,子龙随我多少年?” “自河北募兵,当有二十载!”赵云说道。 刘备心情沉闷,说道:“昔徐州陷落,云长被擒,我不得已投河北。彼时最喜之事,当是得子龙前来追随。然时间渐逝,云长、兴霸、子敬、君义相继离世,今下竟连孝直亦要~” 赵云想开口安慰刘备,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犹豫半响,赵云说道:“今曹操身虽毙,但其子丕篡立。陛下身怀济世之命,当肩负复兴汉室之望,凡以大事为先,切不可哀叹伤身,而损坏国事。” “子龙总能上谏良言!” 刘备抱膝而坐,说道:“昔子龙劝朕不可收降兵入伍,果不其然。大军撤时,降人十之七八而逃,纷纷潜入山岭,投奔归国。” 之前南汉降得三万魏卒,刘备收五千降卒入军。赵云以为不妥,故而劝之,刘备则是不以为然。今出武关北伐,果如赵云之言,大军撤退时,千余名兵卒趁机逃离大军。 说着,刘备看向赵云,说道:“今后子龙如有忠建良言,当多多上疏,以正朕之过失。” “诺!” 当晚,法正在见到从武汉远道而来的儿子法邈后,心中再无牵挂。 午夜时分,法正于睡梦中安然离世。 当是时,睡梦中的刘备得知法正病逝,抱着赵云,痛哭流涕。 次日明,刘备令军中挂白,令乐手鼓吹三日,以为送别法正。且遵从法正之意,将其尸体安葬于丹口。 刘备流涕累日,不舍离丹口,终在诸葛亮、张昭的上疏下,才率军从江汉而归。 归国途中,刘备悼念法正之功,追谥法正为翼侯,封子法邈为关内侯、偏将军。 《汉纪·法刘(巴)张(昭)潘传》:“评曰:‘法正著见成败,有奇画策算,辅帝之翔然。其不以德素称,拟之先臣,盖与陈平伯仲间。’” —— 且不言法正离世,让刘备伤心不已。今魏延、王平二将分别击败姚静、董种,占据武都、阴平二郡。 姚静、董种二人率领败军前往天水,向马超的请罪。 正在饮酒的马超得闻二郡被汉军所占据,暴怒气愤不已,直接将酒樽猛砸到地上,酒水洒得满地。 “噔!” 见状,姚静、董种吓得面如土色,低垂脑袋不敢作声。 “陆逊小儿,竟敢夺我郡县!” 马超大怒拍案,说道:“我好心与汉联合,赠千匹马与刘备。今陆逊却违背盟誓,发兵袭夺二郡。是可忍,孰不可忍!” 容不得马超生气,他接受马良的册封,自以为与大汉签订盟约,为了得到刘备的好感,还特意花大价钱,送了一千匹羌马给大汉。 没想到的是,伐魏战事刚刚结束,刘备居然就向他突击动手,那种被人背刺的感觉真就是不好受。 堂中陇右众人面面相觑,有心者已是感到马超这艘破船不稳。今时汉来夺陇南二郡,那魏会不会起兵来攻。 东、南二面各有强敌,马超政权才刚刚建立,今下竟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马超在堂中踱步,愤怒的眼神扫视着堂中众人,多疑的他已是感到有人在质疑他的权威。 “大王,今下陆逊夺我二郡,宜当早做打算。”庞柔说道。 “打算?” 马超听了冷哼了下,说道:“今下汉兵起兵夺我二郡,除了发兵南御外,还有何方略!” 说着,马超盯着低头的成公英,今下对其多有不满。 当初就不应该听成公英的话,按兵不动以观成败。 马岱忧虑问道:“曹真身在关中,如见陇右空虚,发兵来夺,那当如何是好?” 马超冷笑几下,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阻,有何可惧?且观我速退陆逊,回师陇右。” 话说这么硬,实际上马超也愁得不行。北面是凉州,南面是汉中,东面是关中。马超本想结好南汉,与曹魏暧昧,从而保持他中立的姿态。 没想到南汉根本不干人事,什么信号也不给,关中战事刚结束,就派魏延、王平奇袭了阴平、武都二郡,真就是不讲武德。 今下南汉强行与他开战,如果不能速度击败陆逊,两军陷入焦灼。空虚的陇右,必然会引起曹真的窥视。 一旦魏人发兵来夺陇右,自己腹背受敌。那些因形势而降的士人豪强,恐怕就会抛弃自己,从而归降曹魏。 若自己不发兵南下,从而默认接受这件事,或能不引起曹魏的窥视。但彰显出怯弱的自己,必然会失去威信。失去威信的自己,彼时又将何以治理陇右? 出兵,必须出兵! 马超没有犹豫,当即吩咐说道:“广魏太守马岱留守冀县,余者文武随我南征。” “诺!” (本章完) 第535章天水麒麟 章武三年,九月。 陆逊令魏延、王平二人袭夺武都、阴平二郡。 闻言,马超勃然大怒,点齐汉羌三万步骑南下,欲夺回陇南二郡。魏延以三千之众,固守下禄,据马超于城下。 陆逊遂率兵马三万出阳平关,赶赴武都,迎战马超。 马超连日不克,加之得闻陆逊率兵至,不敢急攻下禄,遂转战陆逊。 马超为了速败陆逊,连日出营邀战。而陆逊则是闭营不战,与赵昂对弈下棋。 陇右军营寨,姜冏军营。 大帐中,却见一名十八男郎持握竹简,习读经史。其唇红齿白,眉眼秀美,身材高挑,英气逼人。如有外人见之,必为之赞叹其相貌出众。 此男郎非他人,正是天水姜伯约! 马超入陇以来,为了赢得陇右士人之心,征辟大量陇人为官。姜维年有十八、九岁,正值及冠之龄,因其父姜冏之故,特被征辟为议郎。 今马超率军南征,姜维则是随其父姜冏南征,在马超帐下效力。 当然话虽说是效力,但今下的姜维未有选择的余地,毕竟其家族在陇右,父亲姜冏在马超帐下效力。 “大丈夫当像马伏波,寻觅明主,转战天下。岂能耕耘田亩,白首读经乎?” 姜维读至马援舍弃隗嚣,投奔光武帝刘秀的内容,则就兴奋异常,起身而踱步。 姜维虽是年轻,但他却不看好割据陇右的马超。在他眼中马超背弃君上,无情寡义,毫无底线可言。 除了无情寡义外,陇右的实力非常弱,且外部环境也说不上那么乐观。今陆逊攻略陇右两郡,则就是最好的例子。 姜维读着史书时,其父姜冏走入帐中。姜冏脸上挂着无奈之色,且暗藏着些许的愤懑。 “父亲,情况如何?”姜维收起竹简,问道。 姜冏摇了摇头,说道:“陆逊闭营不战,大王多有暴躁。” 说着,姜冏坐到交椅上,喝着杯中水,说道:“陇右地广而民稀,若战事持久,我军粮草必然不济。且今下河西、关中虎视眈眈,如知陇右空虚,二地恐会趁机向陇右用兵。” 姜维凑到姜冏身侧,笑道:“关西之中,魏强而汉次,陇右再次之。两弱相争,必被强魏所得利。陆逊为汉国大将,非是无谋之人,此事这般浅薄,他岂能不知!” 姜冏微微皱眉,看向自己的麒麟子,问道:“伯约之意是?” 姜维沉吟少许,说道:“如维所料不差,陆逊必有谋划,其断不会坐视陇右被魏人复夺。” “这般吗?” 姜冏摸着胡子,心中已是认可姜维的说法。 “伯约今日之语,不可轻易外说。若是说错了,大王怕会因此而治罪!”姜冏叮嘱说道。 姜维将竹简放到案上,说道:“父亲,大王非英明之主,其最多不过是为隗嚣之辈。姜氏若以他为主,今后必被兵戈所害。以维之见,父亲当另寻出路,或投魏,或投汉。不可将大王奉为英主待之。” 姜冏沉默良久,马超非英明之主,他岂能不认可。仅是他的家族在陇右,除了替马超做事外,还能为谁效力呢? 当然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年纪轻轻的儿子,竟然有这般见识? 思索间,姜冏笑着问道:“如以伯约之见,我姜氏出路在何方?” 姜维沉吟少许,笑道:“魏占据中国,地广而国强。虽数败南汉,但势力犹在。如有明君贤臣,未必不能统一天下;汉承两汉之后,占据大江上下,有山水之险。其主英而臣贤,故北伐多有取胜。” “今投魏,亦或投汉,需出访二国,仔细观察,方能明英主所在何方。” 今年少的姜维,可非历史上深受汉恩的大将。当下投魏,或是投汉,在他眼中非常需要值得深思观察。 “我儿长矣!” 姜冏大感欣慰,说道:“我姜氏之盛,需观我儿。” 姜维向姜冏拱手,说道:“父亲,今后如要奉命出使汉魏,务必带上维。” “好!” 陇右军中,不仅是姜维看出陆逊的用意,成公英亦是看出了陆逊的用意,并告诉了马超。 但马超知道又能如何,今下他已是骑虎难下,坐视陆逊侵占疆土,他不能不出兵作战。 若不出兵作战,手下必欺他软弱,他的威望必然大降;但出兵作战,马超面对陆逊的坚守不战,却是束手无策,毫无破敌之策。 两军对峙十余日间,关中的曹真得知陆、马相争,大喜不已。上疏曹丕,请求关中与凉州一齐发兵,西征陇右。 一时间,关中兵马聚集,河西胡兵将下。马超收到兵报,心中多有不安。 就在马超欲率兵回师之际,陆逊则派出李恢为使。 马超得闻李恢奉命前来,则就是立即召见,当然为了不坠自己兵威,特意在帐门架起一口锅,高温沸煮。 李恢从大寨而入,见马超大帐前架设一口铁锅,结合当下情报,瞬间明白马超已是处于囧途当中,不由大笑几下,从而挥袖入帐。 马超披甲按剑而坐,左右汉羌甲士伫立,几名亲信分坐左右。 “汉使李恢拜见将军!”李恢行礼道。 马超轻蔑打量着李恢,说道:“陆伯言胆怯不敢迎战,今派你而来是有何事?” 李恢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今下非是我军不敢战,恐是将军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嗯?” 马超怒瞪了李恢一眼,说道:“可见帐外那口锅否?你若言语不当,我当烹之。” 李恢无所顾忌,笑道:“将军大祸临头,竟全然不知。怕烹了在下,恐将军不日将赴后尘。” “嘿嘿~” 李恢捋着胡须,全然不顾马超的脸色。 马超阴沉着脸,说道:“陆逊按兵而不敢战,我何来之祸?今下胆怯有祸之人,怕是陆逊。” 李恢见马超死鸭子嘴硬,直接点破说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此天下之常理。将军反叛逆魏,借汉而起势。关中之战,两不相帮,岂能言无祸乎?” 闻言,马超脸色骤变,但却没有说话。 李恢话音一变,神色严峻起来,说道:“今将军外不能退汉兵,致使陇右空虚,引得曹真窥探。内不能破敌斩将,使得陇右稳固,陇人因威而服顺。是问将军内外有难,何不能言大祸临头?” “这~” 马超瞬间无话而说,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当是他目前的形势。 为了保持自己仪态,马超硬着嘴巴,说道:“曹真复得陇右,怕是陆逊不愿相见之事。” 李恢淡淡一笑,说道:“用兵宜当知进退,不可贪恋无度。我军已得陇南二郡,何不能让陇西四郡让与曹真。且两虎相争,胜负岂能一言笃定。” 马超微眯眼睛,想从李恢脸上看出什么。但他却是失败,李恢捋须淡笑,显得十分自信。 李恢见气候已到,说道:“恢有一言,不知将军愿听否?” “愿听指教!” 马超让左右拿出交椅,请李恢入座。 李恢整肃衣冠,坐到椅上,说道:“将军有保全家乡之念,我军有复兴汉室之意。今关西之中,魏强而汉弱,将军岂能不联汉以制魏乎?” “联汉制魏?” 马超闻言,冷笑几下,说道:“我早有此念,可惜贵军背信弃义,违背誓言,夺我二郡。今让我联汉制魏,莫是笑语尔?” 李恢盖知汉军理亏,仅是淡淡说道:“天下之土皆为汉土,将军不守诏令,岂能称为汉臣?” 马超紧咬着牙,冷冷说道:“言语欺我,莫以为我不敢杀你乎?” 李恢言语犀利,沉声说道:“若言欺我,怕是将军先欺我国。昔降归陛下,陛下不计前嫌,拨粮助之。而起兵之时,将军兵向陇右。且两军焦灼之际,将军观望不助,此莫非是欺我大汉乎?” 闻言,马超无言以对,气势顿无。 李恢朝着马超拱手,说道:“恢无意与将军逞口舌之能,今奉陆督之命入营,是为解将军当下之难!” “明日清晨,陆督于寨外设宴,邀将军赴之。” 李恢朝着马超拱手,说道:“明日之宴,陆督代陛下与将军互签盟约,为将军内外之乱。将军如有异议,明日可向陆督言之。” 马超犹豫良久,终是松口,说道:“我与陆伯言书信相交多时,明日愿赴约见之。” “诺!” “陆逊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待李恢走后,马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骂骂咧咧道:“先趁二郡无备,发兵马突袭之;后趁陇右空虚,再逼定盟约。当是欺人太甚!” 局势发展到现在,马超非是傻子,他岂能看不懂陆逊的打算。无非就是想趁火打劫,利用曹真来威胁自己,从而逼他吃下这个亏,而自己还要感谢他的解围,真就太令人恶心了! 就像逼人吃了屎,然后自己还要感谢他。马超搞不懂,刘备、陆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 待马超气渐渐消散,成公英建议说道:“大王,事已至此,当以消除兵难为先。明日与陆逊相会,大王宜当据理力争,尽量为我陇右取利。” 马超沉着脸,闷闷说道:“孤心里有数!” (本章完) 第536章城下之盟 天高云淡,秋风萧瑟,树叶渐变棕黄,随风而动,飘落于地。 僻静的长亭内,陆逊身着儒服,煮茶弄盏,不亦乐乎。四名便衣侍从在长亭外,听候从命。 马超领着十余骑而来,则被陆逊安排的小童所挡。 小童扎着发髻,拱手说道:“大王,我家都督有言,卸兵甲,便衣只身入亭汉相会。” 马超憋着一肚子火,不好意思朝小童发泄,唯有示意左右卸掉甲兵在亭外等候。 马超则是翻身下马,将佩剑交予亲信保管,自己趋步走向长亭。 乱世之下,长亭已是斑驳,本是灰尘众多。所幸陆逊遣人打扫后,今下相对整洁。 马超得见陆逊袭儒服,一股儒雅书生模样,毫无武人气魄。马超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估计也会将陆逊当作儒生,而非坐镇一方的统帅。 见到威风凛凛的马超,陆逊抬头而笑,说道:“逊出自吴郡,喜好饮茶。今无酒水,望请将军见谅!” “无事!” 马超冷着脸,坐到席上,说道:“我亦会饮茶。” “如此便好!” 陆逊为马超倒了盏茶,笑道:“霍督喜用苦茶,为南人中之一绝。逊喜用古法,煮茶下料,以杂糅各物之味。” 霍峻将后世的饮茶习惯带来三国,在霍峻的长期饮用下,不少南人或是喜欢此味,或是附庸风俗,纷纷学习霍峻的泡茶法。如诸葛亮、王粲、潘浚等人都喜饮霍氏茶。 陆逊喝不惯,依旧是采用汉代的煮茶法,加入各种佐料,以为调和茶的口感。 马超喝了口茶,苦甜参差,让他略有些不适应。 放下茶盏,马超冷笑说道:“陆督邀某至此,怕不仅是请我饮茶吧!” 说着,马超凛然望向陆逊,语气沉重,说道:“伯言背弃盟约,发兵夺我二郡,再令李恢入军以形势逼我,莫非欺我不敢与贵军死战乎?” 陆逊放下茶炉,丝毫不畏马超的威压,淡淡说道:“将军借我军之力,割据陇右,莫非不是欺我大汉?” 马超冷哼一声,说道:“昔马良为使,拜我为王,我本欲出兵相助,不料张既聚羌胡之众数万,我不得以离陇。我为襄助贵军,特赠千匹羌马与君,以成盟约之好。盟约已成,君再发兵夺之,岂能不谓背信弃义乎?” “君记着盟约,怕是天下之笑语!” 陆逊手按膝上,挺直腰背,厉声说道:“君为取陇西四郡,背弃盟约。我为何不能效君之旧事,谋取陇南二郡。君取陇西,我取陇南,互有所得,安能不可!” “今邀将军至此,是为共图大计。如将军念及旧事,欲争言语口舌,恕逊概不奉陪。两军列阵厮杀,胜负未是可知。就是让曹真白白得利,将军奔亡羌界,逊得陇南二郡而已!” “这~” 形势比人强,马超终究是语气减弱,说道:“陆督邀我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陆逊收敛锋芒,恢复儒雅之气,说道:“我今邀将军至此,是为代陛下重申盟约。且为助将军御魏,互开商市,各取所需。当然我夺将军两郡,我当会寻机归还将军两郡。” 见陆逊这么大方,马超迟疑几下,说道:“愿听陛下、陆督之言。” 陆逊为马超倒了盏茶,笑道:“陛下封将军为王之令不改,今后将军为臣,当如期上供武汉,不得有误。有我大汉册封,料陇人可当可顺服将军。今后魏攻陇右,我大汉必会发兵救之。” “其二,陇右缺粮少麦,而我大汉少马。双边开放市贸,以粮换马,互通有余,各有所得。额度定数,岁岁互贸,官商皆可,当可让将军强壮筋骨,稳固陇右根基。” “其三,我夺将军陇南二郡,当还将军二郡。将军之陇右与河湟毗邻,河湟是有金城、西平二郡,羌人盘踞之所,与武威隔有上千余里。” “将军甚得羌人之心,不如引诱羌人攻略二郡,将军再寻机平之。金城、西平二郡则是垂手可得。及将军坐拥河湟,数十万羌人可为将军所用,且临近河西武威,将军当能大有所图!” 陆逊不得不说是兵略大家,一出手就为马超谋划了下一步发展计划,建议马超夺取西平、金城二郡,引河湟谷地的羌人为己用。 西平、金城二郡实际上汉人不多,真正多的是羌人。羌人对中原王朝来说,治理不好则就是会成祸害。而马超不同,他相较汉魏二国的优点在于善得羌人心。 河湟谷地作为羌人的盘踞点,以如果能得到,以马超的能力再爆羌兵万人不成问题。弥补陇南二郡的损失,当真就是绰绰有余。 露出洁白的牙齿,陆逊说道:“将军以为以上三事何如?” 马超神色狐疑,他在怀疑陆逊憋着什么坏水。但是从条件来看,却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毕竟以上三条几乎都是有益于他。 沉默了半响,马超问道:“陆督所言三事,于我陇右而言,大有裨益,然试问陆督为何相助?” “大王见事晚矣!” 陆逊微微而笑,和善说道:“关西之中两弱相争,唯强魏得利。今汉凉相合,各图所需而已。将军望凉州,我军观关中,隔陇山而画界。” 马超虽不信陆逊的话,但并未作出反驳,而是露出感激神色,拱手说道:“今后凉国为蕃,汉为主。超必为大汉鞍前马后,助汉灭魏。” “善!” 陆逊甚是兴奋,说道:“凉蜀有二州之地,山崇水险,共为唇齿,进可兼并关西,退可鼎分雍凉。大王是为一时之杰,今后你我相依,勠力同心,齐力灭魏。” “愿与陆督齐力!” 马超露出友善的神情,说道:“今陇右民少而地广,其之所产粮麦不足以为食。除马匹售卖外,不知汉能否怜凉疾苦,每岁下拨粮草与凉,以为资助。” 大汉占据南方五州,尤其是在推广稻麦轮耕制度多年之后,根本没有缺粮的烦恼。前线有时缺粮,受限于古代运力水平,以及穿越无人区。不缺粮归不缺粮,但不代表大汉会无条件资助马超。 陆逊迟疑少许,说道:“此事需上报京师,由陛下与丞相批复,逊无法应诺。” 马超露出遗憾的神色,说道:“当有劳陆督上疏!” “善!” 陆逊举起茶盏相敬,笑道:“大王得陇右,汉据陇南,还之河湟。此茶饮后,往事不究!” “请!” 在陆逊威逼利诱下,马超终是与大汉签订城下之盟。汉册封马超为凉王,许封陇山以西之地;双边开放贸易,互通商贾;约定汉凉互助,共同抗魏。 有了这份条约,马超算是有脸回陇右,而陆逊也达到他的目的。 待马超走后,督军赵昂随即而来,步入长亭。 望着自在沏茶的陆逊,赵昂不解问道:“陆督何以厚待马超?” “厚待?” 闻言,陆逊笑了笑,说道:“何来厚待之说?马超与我大汉各取所用而已!” “马超割据陇右,非是坏事!” 陆逊品着茶水,说道:“魏坐拥关西,河西、陇右、关中三地合力,外有中国兵马为援。我军以巴蜀之力欲北伐关西,何其难也!” “今马超割据陇右,如断逆魏之臂膀,于我大汉而言,非是坏事。如能谋划得当,关西未必不能下。” 别看大汉占据长江上下游,但因地理山川限制,巴蜀与吴楚几乎是断联的状态。故而张飞、陆逊北伐,永远是以巴蜀之力而北伐关西。 关西力量分散还好说,但是关西被曹魏所掌握,几乎封死了巴蜀北伐的道路。且不言陇兵强于蜀兵,单论粮草供应都是件不小的问题。用兵强如诸葛亮,五伐关西,终落得病逝五丈原的结局。 陆逊盖是汉末杰出名将,但绝非超世之雄。历史上占据水路,数次北伐,可说是一城未下。如今从普通难度换到噩梦难度的巴蜀地理上,陆逊更是被巴蜀地形所束缚,无法施展更多拳脚。 进攻战永远比防守战困难的多,北伐失利并不丢脸。相反北伐是块试金石,非常容易试验出将领的真实水平。人常言司马懿畏敌如鼠,却别忘记司马懿对东吴屡出重拳。 不过这与陆逊对北伐的态度也有不小的关系,他不似淮泗、荆楚那些人渴望北伐,他因势而投汉,因姻亲之故而忠于刘备。故而对北伐之事,没那么热衷,非克中原不可。 当然陆逊亦有建功立业之心,今下马超割据陇右,帮他分散了关西力量,总算是件好事。操作得当,计策可行,北伐关西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陇地有马,补之可强军力。且可以通商之名,与陇人密切联络,看能否令陇人为我大汉所用。” 陆逊放下茶盏,笑道:“至于河湟二郡,其被魏人所据。如马超欲得之,唯有与魏纷争。时两军相争,必有一伤,我军或能从中取利。” 赵昂微微皱眉,说道:“马超反复无常,非良善之辈。如马超坐大,则西北难制矣!” 陆逊不以为然,说道:“马超无长远之见,昔陛下伐长安,如马超助汉,西北必入他手。其两不相帮,实为昏庸之举。” 马超当时两不相帮的政策真就对吗? 在陆逊看来,马超眼界实在是浅显。如果马超当时助汉,帮助大汉在关中站稳脚跟,然后趁着大汉与曹魏在关中角斗之际,再率兵北击凉州。时凉州道断绝,马超凡能击败刺史张既则能占据凉州。 一旦马超占据了凉州,拥有凉州、陇右的马超成为西北王不成问题。汉夺得关中,联合魏东西夹击,让关中成为三家的混战之地,马超则可趁机坐大。 毕竟关中太大了,纵使刘备打下长安,怕也无法在关中立足,反而会成为与曹魏的血肉战场。 今错失了良机,马超注定难以成就大事,这也让陆逊看破了马超的底细,大概就是个隗嚣的角色。 赵昂见陆逊有备,不会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今下是否撤军?” “不急!” 陆逊笑了笑,说道:“今马超南下,曹真必蠢蠢欲动。今且与马超盟誓,册封其为凉王。如曹真欲击马超,我则出陈仓击其尾。” “诺!” (本章完) 第537章都督六郡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入深冬之时,章武即将转入四年。 刘备还师武汉,封赏是役北伐文武;霍峻从淮阴移至广陵城,执掌江淮权柄。 都督府正堂,霍峻端坐榻上,费观坐于次席,刘忠、蒋济二人陪坐在旁。 几案上摆着镶金镂花的玄色漆盒,其中有印绶封诰等物。 费观拱手施礼,笑道:“陛下闻霍督克复下邳、东海二郡,扩疆千里,大为赞赏。陛下言,下邳、东海,齐之西界,昔韩信取历下以开基,耿弇破祝阿以发迹。陛下望都督效两汉复兴之途,季兴汉室。” 刘邦、刘秀二人虽起家的地点不同,但在平天下的过程中,他们颇有相似之处。如刘邦围杀项羽,与韩信平齐地关系莫大;刘秀之所以迅速平定天下,与耿弇平青徐有重要关系。 今刘备命费观出使江淮,向霍峻传达此番言语,实际上是寄托了他的美好愿望。希望霍峻能效仿韩信、耿弇二人独平齐地,帮助南汉再造天下。 霍峻不敢含糊,向西面拱手,说道:“峻必以韩、耿二君为先驱,为我大汉谋取齐地。” “都督是有大志!” 费观将案几上的漆盒打开,说道:“观奉陛下之命,授假节钺,可诛持节督帅。特令都督节制青、徐、豫三州兵马,加食邑两千户,转江陵县侯。” 霍峻拱手受玺,说道:“谢陛下恩典,峻当竭力尽忠以报大汉。” 霍峻收下印玺,问道:“除授我外,不知诸将是否另有表彰颁授?” 费观微微颔首,说道:“禀霍督,观奉陛下之令,再授庞副督假节,进迁护军将军,领豫州刺史;拜蒋长史兼领军师,留居原职;将军徐盛加荡寇将军,领下邳太守;征南将军霍笃,拜东海太守……” 刘备从江汉回来,收到霍峻为诸将的表彰,特意让费观代他跑一趟,前往江淮册封众将,以及向霍峻传达他的诏令。马良贵为侍中,已是不轻易出使地方。 此番刘备封赏江淮诸将,并未有大的调整,仅是小范围调整升迁诸将官职。其中对霍峻的封赏,除了从枝江侯调整为江陵侯,还封霍范为太子洗马,霍弋为太子舍人。 太子洗马者,是为太子侍从官。凡太子出宫,需骑马为先导;太子舍人者,执掌东宫宿卫,与太子同进出东宫。显然刘备通过册封霍峻二子,从而保证霍氏的富贵不坠。 霍峻再次起身,拱手说道:“劳请费君远道而来,为诸将颁布陛下之诏令。” “不敢!”费观回拜霍峻。 二人重新就座,霍峻问道:“今岁北伐,我军多有斩获,我居江淮每每闻之,不甚欢喜。然不知有功诸将,今现居何职?” 费观沉吟少许,说道:“禀都督,因陆巴梁(巴梁都督)迁任前将军,黄护军越拔代右将军,文江汉特迁左将军,糜南中任后将军。除四方将军外,刘副军以镇西将军之职,镇商於;镇北将军吕子明……” 长期征战下来,南汉国中逐渐形成四方将军督大区,四镇、征将军督领小战区的作战体系。 益州的巴梁、南中二军区,荆州的江汉军区,徐扬的江淮军区。根据军区责任轻重之分,管辖的疆域州郡不同。且刘备也会针对性的安排不同将领出镇,且拜以不同官职。 如江汉军区中,吕蒙以镇北将军坐镇襄阳,受中枢指挥。开战之时,襄阳、汉南二郡受江汉都督文聘节制。巴梁军区,与江汉军区类似。南中名为军区,实为羁縻统治,不提也罢。 唯有江淮军区,因远离中枢,与魏境毗邻,以及霍峻等因素,管辖面积最广,治下兵马数目最多,权利高度集中。 大别山以东,长江以北的广阔疆域,有庐江、九江、淮南、广陵、下邳、东海等六郡,皆归江淮都督府治下。 此六郡太守分别为庐江太守高翔,广陵太守刘基,九江太守蒋济,下邳太守徐盛,东海太守霍笃,淮南太守全琮。 顿了顿,费观说道:“至于朝堂,因法令君病逝之故,尚书令空缺。陛下本欲择选徐江州出任尚书令,后经丞相举荐,孙君长绪分继之,仆射刘君子初(刘巴)与之分掌尚书台。” 因诸葛亮领丞相之故,南汉的尚书令权柄不大。法正之所以权柄重,除了任尚书令外,实际上兼领护军将军。 护军将军,与领军将军有异曲同工之妙,仅是次于领军将军,但皆是帮刘备执掌中军兵马。 今法正去世,刘备将法正的权利一分为三,尚书台由孙邵、刘巴两人分掌,护军将军由庞统出任。 庞统任护军将军,非要回武汉任职,而是刘备应霍峻调兵益淮之疏,调五千中军由太史亨统领,令其归入庞统帐下听令;委管承为渡海中郎将,领兵五千兵马益淮东。 粗略了解朝廷近来的变化,霍峻心中大体有数。择选要人上,刘备依旧袭承旧俗,北人与楚人共掌机密。 摸着小胡子,霍峻问道:“敢问费君,陛下君命如何?” 费诗说道:“今马超臣服我国,都督兵下彭宋旧土。陛下恐曹丕有征讨不平之意,特令霍督戒备边境,以免贼兵南掠。” “都督所令淮民复归旧土之疏,诸尚书有不同之见,其众以为淮北临处前线,如边城有失,民众必被贼所掠得,故以为不可令淮民复归旧土。然丞相似以为可行,正与诸公商榷。” “善!”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请君回京转言陛下,今江淮初安,诸将十余载未视圣颜,伸颈而望陛下。唯望陛下闲暇之余,携驾东行江淮,峻与三州将士临江恭迎圣驾。” 说着,霍峻补充说道:“皇后之梓乡宅院,峻已命军士修缮打理。” 费观明白霍峻之意,拱手说道:“请霍督放心,观必如实上报陛下。” “善!” 霍峻与费观聊了些许,费观以疲惫为由,请求退下。而霍峻则以接风为名,邀费观今夜赴宴。 待费观退下,蒋济上前说道:“都督,今江淮兵马数万,时有都督坐镇。贼无十余万之众,不足以南征下邳、钟离。今陛下忧贼有征伐之意,济以为贼兵不在淮,应在江汉或是陇右。” “商於虽处山岭沟壑之间,但宛城未在我军之手,其地临近关中、弘农。如贼袭发轻兵,多道攻之,商於则是必失。济以为都督当上疏陛下,求迁商於百姓至江汉。” 霍峻微微皱眉,顿时想起商於的地理环境。其地靠近关中、司隶,与南汉的江汉军区太远,尤其是南阳盆地还掌握在曹魏手上。如今丹水下降,屡屡吃亏的曹魏非常容易拿商於开刀。 “幸有子通提醒,峻险忘此事!” 霍峻提起笔架上的笔,说道:“冬季之时,河水干涸结冰,舟舸难以转运。贼若发兵击之,纵江汉欲发兵援之,亦是鞭长莫及。今当让陛下诏刘封迁商於百姓至江汉,以免兵败失民,被贼得利。” 别看南汉屡次北伐得手,但不代表曹魏无任何的反击之力。君不见每逢河水下降,有干涸之风险时,南汉北伐各军必须要撤退。而北魏南征,常常是选秋冬时节,河水结冰干涸之时。 刘备想留刘封在商於,经营上洛郡,以用于下次北伐。此战略布局如果能成,效果会非常好。但别忘记了曹魏可非死人,其必不会坐视刘封在商於之地坐大。 趁着霍峻书写奏疏,蒋济说道:“费君远道而至广陵,多有疲惫新辛劳。以济之见,都督当命人弄些江淮特产,好生犒劳费君。” “善!” 霍峻持笔而书,说道:“子通操办此事即可,今夜务必让费君尽兴!” “济这就去操办!” 霍峻官爵: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假节钺(可诛持节督帅),徐州牧,都督江淮六郡,节制豫、徐、青三州军事,江陵县侯。 (本章完) 第538章夯实根基 商於之地所面临的危机,不仅是霍峻、蒋济能感知,身居武汉的诸葛亮亦是有所感觉。 在整理完上洛郡详细资料后,诸葛亮与从吏探讨了下商於的地理架构。感觉不妙的诸葛亮,当即前往宫中拜见刘备。 当下的刘备得闻诸葛亮的求见,刚要出宫,便遇到了正在寻他的糜皇后。 刘备停下脚步,问道:“夫人有何要事?” 糜皇后露出伤感之色,说道:“陛下,妾自嫁与陛下以来,离家时有二十载。今闻朐县已被我大汉所得。不知陛下能否准妾携家人归家祭祖,以了却妾多年思乡之情。” 刘备犹豫几许,说道:“东海初克,夫人还乡祭祖,恐有贼兵骚乱。” 糜皇后握住刘备的手,乞求说道:“霍督声威盖世,令其派兵护送,区区骚乱何惧之有?” 刘备见糜皇后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心顿时软了下来,说道:“夫人欲率族人归乡祭祖非是不可,且容朕与仲邈书信知会一声。令其所有布置,方可归乡祭祖。” 糜皇后当即笑了出来,施礼说道:“多谢陛下,子方居南中任职多年,今年岁渐老,腿脚愈发不便,能否将其招归京师养老。” “子方吗?” 刘备略有迟疑,说道:“子方自任都督以来,能和四夷,轻财而好义,多得土人之心。今若招其归京,恐有损国事。” 怕让诸葛亮久等,刘备拔腿就往前走,说道:“容朕思量几日,届时一并告与夫人。” “谢陛下!” 走了百来步,刘备转入大殿,见到已在等候的诸葛亮。 刘备邀诸葛亮入座,问道:“孔明,是有何紧急之事?” “禀陛下,亮与诸卿深究上洛地理,窃以为陛下当令镇西舍商於之地,迁郡中百姓至汉南、襄阳二郡,以免被贼所败,失土丧民。”诸葛亮将奏疏呈上去,说道。 刘备打开奏疏,说道:“朕已留有布置,如遇贼兵袭之,命封儿守上洛,据武关。吕蒙、廖化二将当会逆丹水而上,驰援上洛郡。商於地窄山多,不宜大军作战,贼当难以久持,唯有撤军归国。” 诸葛亮示意刘备看向殿外,说道:“陛下,我军之所长者,唯恃河水也。今深冬水浅,干涸结冰,船不得行,欲救上洛,唯舍水相救。舍水就步,贼以骑击步,断我粮道,时援兵必败。” 河水结冰不是什么笑话,不是所有的河流都如长江一样不会结冰。实际上淮、黄二河在流经某些地段时,会因天气寒冷之故,河面结冰而难以行舟。 “陛下如发重兵与其争,贼兵四散而退。陛下若离上洛,贼兵而复至。水浅而进,水多而撤。重兵得劳无功,我军则是为之疲矣!” 在没有全面掌握南阳盆地下,上洛与江汉仅通过丹水连通。一旦丹水不足以支撑起行舟,上洛则会陷入以寡击众的环境中,除非南汉放弃水运,直接徒步前往救援。 若是徒步而进,曹魏利用己方所擅长的骑兵,在来路上埋伏设计,施行围点打援的计策,轻松击败汉军。 当然如果不想失去上洛郡,南汉则要再度征发大军,与曹魏争夺上洛郡。面对南汉的大军,曹魏可以撤军,不与刘备对峙。等刘备率军撤回武汉后,再派兵马去争夺商於之地。来回折腾下,南汉大军必然疲惫。 当然更重要的是,商於之地是否有必要让南汉为他倾入那么多的心血? 答案:没必要! 商於若是像襄樊这般军事要塞,南汉必以举国之力争之。但可惜的是,商於仅是南阳盆地的边角料。如能得宛城,以商於与南阳盆地的紧密关系,可轻松被拿下。 故而诸葛亮与霍峻的想法一致,不如放弃上洛郡,迁商於之地的百姓至汉水。 刘备有些犹豫,说道:“今魏人尚未来攻,则就舍城南迁民,太过可惜!” “不然!” 诸葛亮轻抚羽扇,沉声说道:“圣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居危地则危,居安地则安。山水地形,兵者不得不察,关乎成败之法。时又言,庙算多者则胜之,庙算少者则败之。” “商於六百里地,民寡而兵稀,不足以蓄大兵。设贼以万人猛攻商於,三万人临襄阳,两万人设伏于丹水。是问陛下,将何以救之?” 刘备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不得不说诸葛亮说的非常正确。 “鸡肋~” 刘备悠然而叹,说道:“孔明不仅善政,亦知兵事。商於如鸡肋,食之无味,失之可惜。” 言语初落,侍从快步入殿,说道:“启禀陛下,广陵八百里加急!” 刘备拆开木盒,得见信上竟是霍峻放弃商於的建议,不禁递给孔明,感叹说道:“孔明与仲邈所见相同尔!” “霍督居千余里之遥而忧心国事,盖世之少有!”诸葛亮赞道。 见帐下两大文武建议自己舍弃上洛,刘备也不犹豫,吩咐说道:“来人,书信镇西将军言,人与地二者,当先存人后存地。今商於孤悬汉北,令其速迁商地百姓至汉水。及克宛城,商於再得易矣!” “诺!” 侍从奉命而下,替刘备撰写书信去了。 “对了!” 刘备想起一件事,问道:“仲邈欲令江淮旧民回居江淮,诸君以为江淮临近边事,常遭兵乱,难以乐业复土,有失民丧土之险。不知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蹙眉而思,说道:“迁与不迁二者各有利弊,不迁者,欲令百姓乐业,出粮纳赋,以助陛下北伐;迁者,除淮民思乡之故,亦有进图中国之念。” “自出淮水起,泗、沂二水因战乱、屠城之故,百姓十不存一。陛下欲令霍督取齐地,江淮百姓不多,则不足以服徭役;徭役不足,则粮草有匮乏之险。今为中国长远计,宜当令江淮民众归乡,夯实根基。” 霍峻之所以提出要大规模复兴江淮,实际上他看到了从青徐北伐的缺陷,汉末的情况不同于东晋、元末。 刘裕之所以能下青州,除了破碎的北方外,实际上与东晋在江淮长期的经营策略有关。东晋在肥水大败苻坚,江淮根基仍存。那时刘裕从下邳出发,有稳固的江淮为依仗,故而才能直捣青州。 元末时期,虽因黄河夺淮,江淮土地盐碱化,致使江淮衰弱。但却别忘了因黄河夺淮,元朝修建有了京杭大运河。 徐达能横扫北方,扫灭元朝。除了徐达骁勇善战外,还有京杭大运河之故。江南的粮草可以通过大运河源源不断运往前线大军,从而保证北伐大军不会缺粮。 今霍峻再次要求大规模发展江淮,是因为当下的江淮不能再局限于自保,而要展望青州。这般情形之下,霍峻必须要为自己的后勤所考虑。 到时候自己因粮绝而退兵,即便没失败也会被人算作兵败。世上之人从来只看作战的结果,而不会怜悯你为何失败。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朕欲准仲邈奏疏,不知以孔明之见是?” “禀陛下,臣以为可行!” 诸葛亮拱手说道:“世人多无远见,畏难而知退。霍督为复中原,自下江东起,以千人得有数万精兵,以荒废皖城,苦战十余载,而扩得六郡,纵吴起复世,盖不能效之。今令其经略江淮,陛下宜当器信之。” 诸葛亮真不是夸大霍峻的功绩,刘备下江东以来,几乎没给霍峻特别大的帮助。仅有在战事紧急之故,派遣兵马支援,但后续又收回了兵权。 初期,霍峻帐下士卒是以霍、高二氏部曲为主,后来招募矿工,再募水贼而建军,逐渐发展到当下的三万精兵。 至于疆域,霍峻开局一座废弃的皖城,后经大小几十次战役,西征北讨,帮助南汉打下半壁江山,还要顶着统一的中原,经略江淮,扩有六郡之土。 “善!” (本章完) 第539章竭泽而渔 深冬之时,洛阳已是白雪皑皑。 洛阳行宫内处处是张灯结彩,经历长达一年多的宫斗,郭女王击败甄宓,成功入主长秋宫,成为曹魏新的皇后。 甄宓难逃历史上的厄运,被郭女王用善嫉之事栽赃,引得曹丕大怒,遂遣使者将其赐死。纵孙璎百般施法想救甄宓,但恐触怒曹丕,以及得罪郭女王,唯有闭口不言。 甄宓担心自己死后,年幼的曹叡无人照料,派人送密信送与孙璎,请其照顾曹叡。孙璎出于感谢甄宓的情感,遂是答应下来。 暖殿中,曹丕在孙璎的‘口舌’服侍下,又开始了一天的操劳。 一番雨云下来,就在二人温存时,孙璎抹着眼泪,暗自独自抽泣。 曹丕感觉到自家美人哭泣,纳闷说道:“璎儿怎么忽然哭泣?” 孙璎垂泪说道:“妾是为不祥之人,幸陛下宠信多时,竟无身孕。料想妾年老色衰之后,将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安何能不悲乎?” “这~” 曹丕露出难色,他自与孙璎私通以来,已有两年左右的时间,虽不能说夜夜宠幸,但宠爱次数也说不上少。如今孙璎怀不上孩子,他也是无可奈何。 搂着孙璎,曹丕安慰说道:“以璎儿这般身份,何出孤老之言?今后宫人服侍左右,朕时而临幸璎儿,又何有孑立之语?” 孙璎抹着眼泪,说道:“妾身份卑微,并无远志,不敢久侍陛下左右,唯望生诞子嗣,为诸侯王母。然天不佑我,妾之心愿难成!” 听着孙璎的哭泣,曹丕心中多是百感交集,刺激归刺激,但就是负罪感太过沉重了。 曹丕皱着眉,问道:“朕之后多来宠信,看能否让璎儿怀上子嗣,何如?” 听出了曹丕言语中的些许不耐烦,孙璎为了不让曹丕心生厌恶,小心翼翼说道:“甄皇后虽罪有应得,但其子叡多是无辜。且平原侯叡年幼失亲,惹人多怜。妾有罪于天,不过奢求身孕。” “妾子、甄后子,皆为陛下子嗣。妾见皇子叡孤苦,心中多有不忍。不知陛下能否准妾抚养平原侯,既了却妾无子之痛,又能使平皇子丧母之苦。” 甄宓让孙璎入宫,欲与郭女王争宠。今甄宓被绊倒弄死,孙璎自是感觉到危机,为了保全自己,她必须主动出击。 危机之下,孙璎寻找孙权寻求建议。 权术大师孙权一眼看出郭女王的先天不足。郭女王无子,无子既无储君。故孙权建议孙璎可以通过扶持曹叡为太子,通过母凭子贵的方式,从而去扳倒郭女王。 孙璎听从孙权的建议,决定以自己没有子嗣之理由,让曹丕下诏将曹叡交予她抚养。 曹叡为甄宓之子,初封齐公。今下因母亲被曹丕赐死之故,受到牵连的曹叡被贬为平原侯,多不受诸卿待见。 曹叡虽不受待见,但架不住曹丕膝下没多少皇子,不是夭折就是病亡,真正有资格竞争太子的人选,加上曹叡自身,仅皇子两三人。操作得当下,曹叡想成为太子,继任曹丕之后,难度不大。 盖没想到孙璎想收养曹叡,曹丕有些猝不及防。 沉吟良久,见孙璎这般可怜,曹丕松口说道:“璎儿既有此念,朕岂能不应!” “来人,命孙卿撰诏,即日起平原侯归于孙夫人抚养!” “诺!” “妾多谢陛下!” 孙璎露出白晃晃的大车灯,向曹丕下跪拜谢道。 见美人这般诱惑,曹丕吞了口唾沫,顾及到在堂中的诸卿,终是挪开了双眼。 在侍从的服侍下,曹丕身袭朝服去见众卿。 议殿中,曹丕坐到榻上,忘却了内宫中的旖旎,望着堂上诸卿,问道:“马逆无君无父,背弃天朝,阴联水贼,割据陇右。上军大将军欲起兵征讨陇右,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曹真在击退刘备、陆逊之后,曹真因功被曹丕升为上军大将军,名正言顺执掌关西雍、凉二州大军。 在成为上军大将军后,曹真根据陆逊故意所遗留的书信,以及得知南汉有进攻陇右之意,特上疏请求伐陇。 吏部尚书卫臻起身奏答,说道:“禀陛下,陆逊虽与马超争陇南二郡,但马超受迫形势,已与陆逊互约盟誓,我军伐陇右,陆逊必引兵以为后援,此非用兵之良机。” 曹丕微微皱眉,说道:“马逆叛乱陇右,水贼连连北伐,我军若不趁机用兵,仅是闭城固守不战,岂不大涨敌寇之威?” 司马懿沉吟少许,说道:“禀陛下,陇右有陇山之险,关中伐陇需走陇道,其道长有千里,短有数百里。今马超封锁陇道,时有陆逊用兵为援,无出举国之兵,不足以下陇。” “昔隗嚣据陇右,纵是光武举师亲征,亦不能速下。今大军若久陷关西,刘备、霍峻二贼必会趁机举兵。且陛下莫忘刘封经略上洛,商於之地不复,司隶则有兵危之险。” 曹丕捋须而吟,说道:“不知仲达之见是?” “先易而后难!” 司马懿拱手说道:“刘封粗而好武,非是大将。刘备留其居边,欲以江汉兵马为援,然今天寒地冻,丹水干涸,舟舸无以为援。” “陛下可发关中、司隶、荆州三军齐道而进,旬月之间,击斩刘封,上洛、武关则可归建。” “若刘封据城固守何如?”曹丕问道。 司马懿答道:“水贼之强在于水道,今若弃水相救,其当以己之短,以挡我国之利。时令精兵锐卒夹道而击,遣骑卒抄掠粮道,水贼无以久持,则必败于我军之手。” “如下商於之后呢?”曹丕追问道。 “陛下如欲南征,时需观水贼兵马动作,再议举兵征讨之事。如下邳可图,陛下可发大军南征;如陇右动荡,陛下可令大军西伐。”司马懿说道。 曹丕蹙眉微思,随即看向贾诩,请教道。“贾公可有高见?” 低垂眼眸的贾诩,好似被唤醒,说道:“陛下治临中国,当举德兼文,平治天下。水贼非小国,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霍峻见兵势,诸葛亮善治国。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用兵之道,先胜而后战,量敌而论将,故举无遗策。” “刘备是役北伐,之所以有所得。实因唐咨、马超二贼兵变,如无二者为乱,陇右、徐淮皆在陛下之手。以今天下之势,臣以为当宜先文后武。商於可下,当可先下,东守而西攻,遏霍峻经略江淮之意。” 见左右不同意大规模南征,曹丕多有些不满。但他也深知司马懿、贾诩二人所言不无道理,今下无用兵良机,不如先解决刘封这个祸害,进而候机南征。 “暂且如此,令上大将军曹真、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各派兵马夹取商於之地。加命将军张郃率兵万人,从弘农出发,夹道而进,三军合取上洛,令三军当速战速决!” 曹丕吩咐左右,说道:“命人招抚马超,令其不得犯疆,如有违令,朕必发兵马击之。” “诺!” 敲定攻伐上洛之兵事,曹丕问道:“先帝定鼎中原时,精兵有二三十万之众。今与贼屡战河南,兵力多有凋零。今国兵虽众,但能用者不多。且河南诸州屡遭霍峻所败,守有余而战不足,此二政应当何以解之?” “禀陛下,当令诸州刺史、郡太守按期操练兵戈,谒者巡州郡以检兵事。” 孙权说道:“河南诸州屡多遭兵事,民籍虽是不丰,然屯民者不少。先帝诏屯民,出粮可不从军,今可征讨屯民从军,或是令其服顺徭役。” 在竭泽而渔上,孙权的能力格外出众。当初曹操执行屯田制时,为了减轻屯农的负担,不让屯农服徭役,也不让他们从军作战。 随着屯田制的破坏,当下已有不少的屯农被征发去服徭役。如今孙权干脆建议曹丕,加大压榨屯农,让他们去从军作战。 在堂众人闻言,神情多有变化。如按孙权的方法推行,这些曹魏的屯田制必定会被破坏。 司马懿出声反驳,说道:“陛下,先帝诏户调制,时以屯农出粮,令民众服役缴赋。今若征屯农入军,屯田必然崩坏,此亦危急国事。” 屯民所负担的田租很重,百姓无法满足从军作战,以及同时缴纳高额的田租,故而为了保持军队的运转,曹魏不会轻易破坏屯田制,除非是不得已之事。 历史上,曹魏征调屯民作战,除了许昌叛乱那次,则就要到淮南三叛期间。诸葛诞、毌丘俭掀起叛乱时,司马师为了迅速击败二人,大规模征调屯农入军作战,故而兵力总数才超乎以往各时期的数目。 “征调屯农入军,宜当慎行。” 辛毗说道:“如陛下以为河南兵马不足,可从河北诸州调兵南下,以为益兵守边。” 曹丕犹豫少许,说道:“荆州兵寡,仅凭河北卒兵,不足以御之。颍川屯民众多,可选精锐入军,充实荆州。河南边城,可发河北三州勇武者益之。” “诺!” (本章完) 第540章归乡大礼 去岁冬,刘备采纳诸葛亮大力复兴江淮的建议,则就同意霍峻所请的奏疏。 十二月,刘备下诏,荆、江、扬三州中江淮旧民,如有愿归江淮者,当任听其归淮,任何官曹吏长不得阻挠。 霍峻收到刘备所下达的批复,当即令蒋济督广陵、庐江、九江三郡政事,负责江淮民众归乡事宜。 即转至章武四年(公元222年),正月。 霍峻从玉体横陈上昏昏醒来,望着床榻上的战场,不禁摇头而笑,深感自己荒淫。 昨夜大堂会宴江淮文武,饮酒太过尽兴,回来当即拉着姐妹花侍妾昏天黑地。 自从霍峻纳了大小乔开始,对姐妹花颇感兴趣。但欲寻得相貌端庄,品相出众的姐妹花谈何容易? 毕竟美人已是难得,更不用说姐妹互为美人,且相貌要相似。 但霍督的身份总归不同,欲得美人仅是费点功夫的事。 正旦时节,步练师不知从何处为霍峻送来姐妹花,其姿色绝伦,单拎出来都是美人,更别说二姝相貌相近,更是上了个档次。 在罪恶的美色诱惑下,霍峻扛不住,终究是沉沦了。 通过‘棍棒’拷问,霍峻才得知这俩姐妹花是糜芳为他弄来。 二姝是为朱提人,是为朱姓。出生小豪强家,因其父涉嫌参与叛乱,全家老小被糜芳一锅端。 二姝是为少有之美人,糜芳本欲送给刘备,但考虑到糜皇后,则就是当做过年礼物送给霍峻。 糜芳在南中活得是真滋润,在他治理南中的几年时间内,糜氏财富如雪球般滚大,在他任间直接完成祖上积累数代的财富,奴仆万余人,赀产钜亿。 糜芳所组建的商队北至陇右,东达江左,南抵交州,可以说是遍布了南汉各州郡。如此所积蓄的财富,糜氏安能不富? 能与糜氏比富贵的大族,估摸就刘溥了。其坐拥一个郡的赋税、盐铁,几乎可以说是每天睁眼就能赚钱。 感叹糜芳富贵之余,霍峻回了封信与糜芳,简单问候几句。 在二姝的服侍下,霍峻在蒋济的求见中,出堂与其交谈论事。 蒋济见到霍峻,先递上礼物,拱手说道:“祝都督新年欢乐,再建奇功。” “子通客气了!” “新年同喜!” 霍峻请蒋济入座,笑道:“昨夜饮酒甚多,今日休沐,怎这般早起求见?” 蒋济笑着从怀中取出简略舆图,说道:“淮民陆续将至,济怎敢休息。” 摊开舆图,蒋济指着其上的七门岭,说道:“济与庐江太守商讨,以为可在舒城修缮七门堰,截断舒水,引水灌田,可将归淮庐江民众尽数安置于此。” 七门堰非重新开凿修筑,其修建时期可追溯到西汉初期的羹颉侯刘信。 刘信被刘邦封到舒城,见舒水出于西山之峻岭,势若建瓴,止步于七门岭下,阻河筑堰,开渠建闸,引河流东北,载之平陆,条分支贯,灌田八万余亩。 不仅于此,刘信还在七门岭之东开凿乌羊堰,灌田万余亩;再修曹责堰,灌田两万余亩。七门三堰共灌田十一万余亩,约有两千两百多顷,足够让万户百姓所耕作。 七门三堰虽好,但如都江堰一样,常年无政府负责,必然会导致三堰毁坏,不足以灌溉田亩。 昔霍范所提出的淮南论有提及三堰,但不符合淮东的军事需求,则被搁置下来。霍范所提出军屯地在肥水到邗沟一带,中间水泽、湖泊皆是军屯之地。 今为了安顿江淮旧民,考虑到舒县远离寿春,临近巢湖的地理环境,以及七门堰的丰富水利条件,舒城最合适用于安顿归淮的民众。 “七门三堰欲开多少顷田?”霍峻问道。 “三堰全开,二千两百余顷,分万户民众。”蒋济答道。 霍峻望着舆图上的河堰选位,皱眉问道:“我恐归乡淮民不足万户,今开田二千两百余顷,恐有浪费人力之嫌。不如先开七门堰,寻观人数再修乌羊、曹责二堰。” 治理地方,霍峻常顾忌会造成行政浪费。今为安置淮民,上马大工程,不怜惜民力,若所归乡百姓不多,必定会浪费民力,以及损耗大量钱粮。 “不然!” 蒋济摇了摇头,说道:“中汉之末,天下战事四起,淮人南奔荆、江、扬三州者不少于数十万之多。如淮南大兴,岂无数万百姓归乡?” 说着,蒋济拱手说道:“都督,世人言上行下效,主行客从。如都督欲令淮民归乡,可劝南渡诸卿迁家归淮。时上者迁居,渡淮民者当纷纷南归。” 霍峻踱步微思,蒋济所言虽是简单,但如何让南渡的淮泗籍贯的将领文武归乡搬回来,则就是不小的问题。但是如果中高层淮泗人不回家,欲大规模复兴江淮,则就怕是空谈。 江淮不大规模复兴,霍峻欲想北伐中原,其后勤补给则就是大问题。 “容我写信与步扬州!” 霍峻停下脚步,说道:“步扬州,临淮人,其左右有不少淮泗乡人。如能让步扬州迁族归淮,则能令大量淮人文武归乡。如按子通言,上行下效,归乡民众必然不少。” 淮人以鲁肃、步骘二人为核心圈层,如步骘与诸葛瑾、严畯、卫旌等淮泗之人交好。除了淮泗文人外,武将几乎多在霍峻帐下。 相较被迁往武汉的武将家眷,这些郡守、州刺史家眷常随他们左右。如果步骘愿意带头迁家回江淮,那些淮人文武多半愿意回迁。 “对了,吕交州为广陵海陵人,我自当书信言语之。”霍峻说道。 霍峻在南汉经营多年的人脉,今时终要发挥出来,他准备写信劝劝那些与他有交际的淮泗籍贯的文武,尽量让他们迁家回到江淮,而他将以安全及田亩作为保障。 蒋济露出笑容,说道:“不知都督欲修单堰,亦或是开三堰?” “开三堰!” 霍峻坚定决心,说道:“若无区区万户百姓迁居庐江、九江,怎敢言大兴江淮乎?” 万户百姓大概在四-五万人,如果庐江、九江能有四五万人归郡,加上广陵那边的数额,江淮六郡户籍或能突破到三十万人。 有三十万百姓,加上江左沿江的百姓。霍峻今后不论是出泗水,亦或是攻略河南,有水道运输的前提下,足够保证后勤粮草当是不难。 “诺!” “子通,今耕牛够否?”霍峻问道。 蒋济摇了摇头,说道:“今江淮耕牛价高,三四头牛抵一匹马。如要买耕牛,恐要寄希望于南中。” “好!” “我当书信与糜南中,让他能否挤出千头耕作与我江淮。”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子通可让人渡江,广告淮人旧民,言归乡大礼。凡一户归乡者,择选上等水田,免田租、赋税一年;两户归乡者,可减免田租、赋税两年;三户归乡分一牛,减免田租、赋税两年。千头耕牛,先到先得。” 南中非是单纯的农耕社会,当地蛮夷常年放牧,故而不仅盛产马匹,还出产耕牛。 糜芳经略南中,除了买卖奴隶、战马外,还有向吴楚售卖耕牛。今霍峻为了吸引大量淮民还乡,不出血怕是吸引不了太多的百姓,今下他当以赠送耕作为由头,吸引南渡淮人北迁。 “诺!” (本章完) 第541章身后之事 章武四年,二月。 刘备以天寒水涸为由,诏刘封舍弃商於之地,迁上洛郡民至汉南、襄阳二郡。 刘封收到诏书后,自恃勇猛,加之认为天气寒冷,魏军不敢进讨。上疏刘备,如魏军进讨,他愿坚守城郭,以候江汉兵马来援。 得疏之后,刘备再下诏令,此番诏令格外严厉,强制让刘封南归。 在刘备的强制诏令下,刘封开始慢吞吞的组织迁民。 与此同时曹真、夏侯尚、张郃三将奉曹丕之令,出兵征讨刘封。曹真遣费耀出蓝田,张郃出弘农,夏侯尚击武关。 刘封率兵马迎击夏侯尚,不料被张郃偷家。刘封所部军心动荡,夏侯尚趁势而进,大败刘封所部,夺取武关。 兵败丢土的刘封舍弃军民,率数十骑从丹水南逃。 半途中,刘封遇见廖化率汉南郡兵来援,刘封强令廖化随他夺回上洛。廖化知己兵寡弱,断然拒绝刘封的请求。 刘封大为愤怒,欲夺取廖化兵权。然后至的吕蒙打断刘封的计划。 计划不成,刘封唯有乖乖从汉北归京,向刘备请兵败丢土之罪。 武汉行宫,议殿。 刘备恼怒不已,指责道:“上月诏令下达,让你早日迁民南下。然你自傲恃勇,上疏拒不奉诏。若从初令,纵不迁商於百姓,亦能率兵南归,何至于有今日之败?” 刘封跪在地上,嘴硬道:“陛下,若非廖化、吕蒙率兵来迟,上洛恐尚在我军手中。” 闻言,刘备将吕蒙所写的奏疏扔到刘封跟前,愤怒说道:“上洛郡失守,五千军士因你之故,非死既降。率残兵逃至丹水,若无廖化率兵接应,怕你性命已是不存,今怎敢责欺大将?” 刘备对刘封有多么器重,今就有多么愤怒。 当初刘备虽有因利益之故,收刘封为义子。但长期相处下,刘备已将刘封视如自己所出子嗣,否则不会不断培养刘封。 当初开国之初,刘备有封刘封为公的念头,但因关羽的劝阻,刘备暂打消了念头,遂改封为侯。 近年来,随着刘备年纪变大,念及刘封与他的感情,再次生出封刘封为公的念头。且看重刘封的勇武,欲留下来辅佐刘禅。故而在北伐之后,刘备拜刘封为镇西将军,领司州刺史,经营上洛郡。 当下因刘封自身的盲目之故,南汉不仅失去上洛郡百姓,还折损了五千精锐步骑。所幸南汉家大业大,刘备尚能忍受损失。 但刘封兵败之后,责欺廖化;隐瞒事实,反咬吕、廖二人则就让刘备难以接受。 “这~” 见吕蒙率先弹劾自己,刘封多有愤怒,但畏于刘备责骂,低头告罪道:“儿臣轻敌大意,望请父皇责备。至于欺凌大将,是因儿臣丧土兵败,恐辜负父皇所托大任,故欲纠合江汉兵马,欲北上复夺上洛。” 见状,坐在次席的诸葛亮眉头大皱,不禁加快抚扇的手速,忧思暗忖:“刘封性情刚猛,尚不能从陛下之诏令。如陛下驾崩,寄奴上位,今后岂不难以制之!” “你啊~” “兵家大事岂能凭喜好血性为之?” “今不从诏令遭得此败,实为咎由自取!” 刘备在发泄一通脾气后,挥了挥手,叹气说道:“即日起归府思过,无朕诏令不得出府。” “诺!” 随着刘封告罪出殿,刘备揉着太阳穴,坐回了榻上。 今刘封虽兵败而归,但刘备打算治罪刘封,而是决定斥责,略施小惩,回去反省一段时间。 “孔明啊?” “亮在!” 刘备轻揉着太阳穴,问道:“封儿兵败而归,当如何处置?” 诸葛亮犹豫良久,说道:“若以兵败论罪,贬职降爵即可。然若虑陛下身后之事,不如降罪除之。” “除之?” 闻言,刘备精神骤然一震,不敢相信问道:“孔明何出此言?封儿虽兵败丧民,但罪不至此!” 诸葛亮多有不愿明说,但考虑到刘备去世后的格局,问道:“亮敢问陛下是否有虑身后之事?” “岂能无忧!” 左右无外人,刘备如实倾诉,说道:“朕年六旬有二,自云长走后,身体精力渐消,已是暮年之龄。去岁北伐,已不负昔日之勇。今之所以让封儿镇上洛,是为留与寄奴之用。然岂能料封儿不从诏令,兵败丧城。” 关羽去世之后,刘备精力日渐衰弱。在经历北伐关中,以及法正病逝二事之后,刘备骤然变老许多。 感知自己生命在逐渐流逝,刘备短期内已不再想北伐之事,而是欲将重心转到国内治理上,为刘禅的上位铺垫好道路。 刘封如他所说,欲留给刘禅当辅臣,充当曹魏中曹真的角色,毕竟刘备可深知无宗室可用之苦。 “陛下!” 诸葛亮犹豫少许,拱手说道:“恕亮斗胆犯上,为陛下细言少将军之事。” “以君与朕之情,但说无妨!” “少将军常自以为陛下之子,待将臣多有不逊。今兵败上洛事小,刚猛桀骜事大。陛下欲令少将军辅政,以全兄弟之亲。然陛下在世,少将军尚不遵诏令。易世之后,太子何以制之?” 诸葛亮点出了刘备想法的缺陷,刘备想把刘封当曹真用,但刘封对自己的定位不清晰,注定无法成为曹真。 刘封依仗自己是刘备的儿子,欺凌军中诸将。今刘备在世尚能管刘封,但刘备去世之后,刘封岂能乖乖听刘禅的号令。若在野心家的捣鼓下,刘封说不准会发动兵变。 听着诸葛亮这般分析,刘备沉默下来。 半响之后,刘备苦涩说道:“孔明,封儿是为朕子,虎毒亦无食子之念,何况朕乎?” “易世之后,太子继位,刘封刚猛桀骜,怕是无人能制!”诸葛亮担忧说道。 “寄奴不能制封儿,君与仲邈不能制?”刘备反问道。 刚说完,刘备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臣子惩治宗亲怕不是容易遭致外界非议。诸葛亮尚好,但霍峻的身份极为尴尬。 且不管是谁解决刘封,作为君主的刘禅都会背上弑兄的名声,这将不利于刘禅治理南汉。今下诸葛亮为了避免刘封影响到刘禅,他必须建议刘备解决刘封这个潜在威胁。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陛下不为太子而思,亦要为汉室大业而计。少将军性情刚烈,留之恐生后患,望陛下明断。” “为汉业大事计吗?” 刘备念叨了下,心中依旧是不忍,神情犹豫不决。 见刘备这般,诸葛亮不好再多劝什么,臣子劝君主杀儿子,这样的事怕是天下少有。 实际上,若非为汉室考虑,以及为刘禅而忧思,诸葛亮真不想干这样的事。或者说刘封低调行事,效仿曹真那样,学会避嫌,性情好些,诸葛亮也不会劝刘备这么干。 当然如果刘备正值壮年,而非壮士暮年之龄,诸葛亮也不会建议刘备动手解决刘封。 刘备长叹一声,说道:“半月之后,朕欲携皇后东巡江淮。太子留都监国,大小之事皆由孔明自决!” “诺!” 诸葛亮瞬间明白刘备之意,为了不让自己伤感难过,刘备准备躲到江淮,京师之事让诸葛亮自己看着办,其中就包括刘封的处置。 当然刘备也给自己留了半个月的缓冲时间,让他仔细深思刘封是否该亡。 交代完,刘备就要从榻上起身。 “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报!”诸葛亮喊住刘备,说道。 “何事?” 诸葛亮起身拱手,说道:“自糜都督治南中以来,糜氏家资骤富,门仆万余人,财货亿计。今糜南中回京述职,出入车驾仆人千余人,前呼而后拥,声势浩大。” “然不仅于此,除糜南中外,诸卿元从各有仆从、宾客数百上千计,隐匿人口,以从军征战为由,拒不从役,不缴赋税,恶事频发。京兆尹以厉法治之,亦是难治。” “且亮听闻,如陆巴梁常征讨巴夷,募有五千户,以为宾客部曲,为其效力阵前,赋税自取不纳。以上之事,亮以为有伤国体,陛下宜当深思。” 从刘备割据丹阳起算,到南汉正式建国,仅十几年的时间。刘备为了迅速稳定地方,以及扩充兵力与北魏对峙,允许将领保留私兵。故而南汉大军的组成由中军+地方州郡兵+将领部曲兵马。 保留私兵尚能接受,其重要在于诸将隐匿人口,以部曲服兵役为由,实际上拒绝缴纳赋税,以及服徭役。长期北伐下来,百姓为了躲避频繁的徭役,以及沉重的赋税,逐渐成为诸将大族下的部曲、门客。 拿糜氏来说,其仆人有万余人,这些仆人大部分从南中来,这些仆人没有户籍,是为南汉国中的黑户,他们可以不用缴纳赋税,以及服兵役。 或是将领通过私兵服兵役的操作,虚报兵马数目,让那些不服兵役的部曲则上缴田租赋税给自己。 户调税收能保证南汉收上税,但面对崛起的南汉军功集团,想收税则就困难许多了。 刘备皱眉而思,问道:“孔明之意是?” 诸葛亮如实说道:“亮与元直、子初、长绪多有研讨,以为当行断法,核检国中诸州各户人口,广搜隐匿人口,令其出纳赋税。” “如糜氏门客万余人,仅缴名下田亩租税,及所报千余户算赋,余者多以兵马计之。故当严查豪强、大族所隐匿奴仆,令其出纳赋税,以实国库。” 核查豪族名下的奴仆,诸葛亮早有此念。战乱之余,不论是北方大族,还是南方大族,亦或是刘备手下的将领,他们或多或少会隐匿百姓或是奴仆。 早些年,碍于南汉初安,怕引起地方上的骚乱,诸葛亮不敢向这些人下手。今南汉北伐屡有成效,国家趋于稳定,为了更好的北伐,诸葛亮与后世的桓温、刘裕作出同样的选择,准备向南方大族下手。 刘备踱步良久,说道:“孔明欲令豪强、大族上报隐匿人丁并非不可,仅是不少大族之人是为我大汉支柱。且功勋诸将早年随朕奔波,今初得富贵,便刻薄待之,则有伤君臣情义。” “大政欲行不易,不如暂择一地推行此法,以观成效,且察众人意见。若行之有效,诸将亦无大异,孔明再行推至吴楚各州郡,未尝不可!” 顿了顿,刘备问道:“蜀中诸郡何如?”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可从陛下之语,让潘刺史暂在蜀中推行此法。” (本章完) 第542章藏拙互知 诸葛亮与刘禅的关系非简单的君臣关系,因刘禅幼时寄养在诸葛亮家中一段时间,加之诸葛亮无生育子嗣,其待刘禅如亲子。 且随着刘禅的长大期间,刘禅常年接受诸葛亮的教育。久而久之,二人关系深厚,非比寻常。名为君臣,情同父子。 在这般关系下,加上刘封无明君之相。故而在早些年,诸葛亮力推刘禅成为储君,同时对威胁刘禅地位的刘封充满忌惮。 今刘封虽罪不致死,但仅能说诸葛亮实在太担忧刘封会影响刘禅的统治。故如历史上般,一反常态向刘备进言除之。 在这半个月里,刘备在宫里深思他与诸葛亮的谈话。 诸葛亮言,刘封性情刚猛,及易代之后难被刘禅所御,刘备深以为然。 但要下诏赐死刘封,刘备则又时常想起刘封与他的过往,根本舍不下心来。 在考虑半个月,即将东巡江淮时,刘备最终作出决定,以刘封兵败不从诏令为由,罢免一切官职,贬刘封为亭侯,迁居豫章南昌,无诏令不得出县,令郡守监之。 让刘封失去政治生涯,既满足了诸葛亮解决刘封之意,也成全了他与刘封的父子之情。 诸葛亮得闻刘备的诏令,并无异议。他之所以希望处死刘封,实在担心刘备还有用刘封的念头。今虽未处死刘封,但却也解决了后患。今后刘封是否被录用,一切就要看刘禅的态度了。 刘备与刘封妻儿吃了顿家宴,亲自抱了抱孙子刘林,含泪送别刘封。及刘封出宫后,刘备令马良代他传诏,并禁止刘封入宫。 刘封得闻诏令,大哭不已,回宫欲见刘备,但被禁卫所阻。刘封唯有携妻儿,在宫门外三叩首。随后在官吏的督促下,举家搬迁到豫章南昌。 在解决完刘封之后,刘备留太子刘禅监国,由丞相诸葛亮辅政。在陈到的护送下,刘备携糜皇后及糜氏兄弟,东巡扬徐州郡。 霍峻得到刘备东巡的消息,召集江淮文武准备迎接圣驾。 霍峻坐在榻上,告诫众人,说道:“今陛下与皇后将驾临江淮,诸君当严守律法,勤勉政事,不得犯纪,不可懒政。不论被陛下或是被我所察,一律免官治罪。” “诺!”众人齐声而应。 集中交代了注意事项,霍峻留下少数亲信,询问接待事宜。 “正臣,陛下与皇后所临幸官舍,今下准备如何?”霍峻问道。 “禀都督,陛下遣官吏叮嘱,江淮初兴,不得浪发徭役修缮宫殿,令我等择修宅院改建即可。” 刘忠躬腰汇报,说道:“忠在江都中择大院改建,今改建宅院已成,唯剩景观、案榻、屏风等陈设。” 霍峻叮嘱说道:“宅院无小事,不可轻待!” “诺!”刘忠答道。 继而,霍峻望着堂中亲信诸将,温声问道:“及陛下入淮,大军中当听谁调遣?” 诸将面面相觑,不明白霍峻为什么这么问。 丁奉大着胆子,说道:“都督是为大军统帅,我等当效细柳营之周亚夫,听都督条令。无都督调令,我等据不奉命。” 徐盛犹豫几下,说道:“陛下至江淮,当是以陛下诏令为先,而后再问都督之意!” “不对,当听都督之令。” “不可,当从陛下诏令。” “大胆,莫忘军中军法否?” 听着堂中诸将的讨论声音,霍峻与蒋济相视而后露出苦笑之色。 见当下场景,霍峻不禁想起蓝玉。彼时朱元璋帝令喝退不了诸将,而唯蓝玉能让部曲退下,真就引起了朱元璋的忌惮。 周亚夫的细柳营真就是军纪严明吗? 他会不知道汉文帝来临军中吗? 无非就是周亚夫因周勃之故,对汉文帝不满,欲给其下马威。 霍峻按案而起,呵斥诸将,说道:“今非战时,陛下临驾江淮,军中事务皆以陛下为主。如陛下欲垂问,你等当一一上报,不得有误。” “诺!” 吵闹的屋堂瞬间安静下来,丁奉盖知自己说错话,急忙低头应话。 望着退下的众人,霍峻端起案上的茶喝了几口,谓蒋济说道:“诸将多粗鄙,险陷我于不义之中。” 请刘备来江淮,不就是想让诸将见见刘备,增进下刘备与江淮的感情。如果玩细柳营那套,纵刘备胸襟多么开阔,但在心中也会留下疙瘩。 蒋济捋须而笑,说道:“都督功高震主,宜当处处谨慎。今日叮嘱诸将看似小事,但若处置不当,必引陛下不悦。” “有些言语,我不便多说。子通与诸将多有私交,当代某与诸将暗中叮嘱言语。”霍峻叮嘱说道。 蒋济拱手问道:“都督与江淮诸人书信往来,是否向陛下通报一声?” 沉吟少许,霍峻说道:“我与陛下相处多年,无需事事恭请。此事纵我不言,陛下亦知我书信目的。” “诺!” 该干事时干事,该藏拙时藏拙。君臣若无相知的信心,南汉也建立不起来。 且不言霍峻在忙碌刘备临驾前的工作,今刘备从京师出发,乘舟舸顺江而下,不日将至庐江界。 是日,刘备站在船头,负手背腰而望长江流水。 尚书杨仪趋步上前,拱手说道:“陛下,仪从左右语中听得事关霍督之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备瞥了杨仪,说道:“流言蜚语,无中生有之事,则可不说。” 杨仪被刘备提醒了下,如实禀道:“禀陛下,臣闻霍督不仅派人渡江招揽流民,且与朝中淮泗高官书信暗通。霍督身杖强兵,今有广揽民心之举。臣常为汉室危之,今愿为陛下献计,免此灾祸。” 刘备微微皱眉,静静看着杨仪有什么计策。 见刘备不语,杨仪拱手说道:“昔高祖令韩信平河北,然唯恐韩信栽培亲信,有自立为王之心,故三入韩营,夺其兵马。今陛下不如效高祖之举,借东巡之机,夺霍督兵马,委他将守边御敌。” 刘备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凡人若欲反,当谨言慎行,唯恐被外人所知。岂会同霍督般,广书信件与淮泗诸卿?今霍督广写书信与诸卿,是为令淮泗人归乡,并无他意,岂能因流言蜚语而忌之?” 杨仪这般话,刘备不知听多少大臣讲起。但有了淮南王之事,刘备早已深信霍峻,岂会因区区小事而动摇。 至于夺走霍峻帐下兵马,刘备并无这个打算。他虽被人称为有高祖遗风,不代表事事像刘邦。 今夺走霍峻兵马,你让霍峻会怎么想,让南汉所依仗的诸将怎么想? 尤其是今下正处于南北对峙中,且不说不能随意变动守将,连固守边境的兵马都不敢擅动。 顿了顿,刘备呵斥杨仪,说道:“无霍督则无今之江淮,卿为内臣,不恤外将之劳,怎能轻易进言,离君臣之心?” 杨仪露出羞愧之色,拱手说道:“臣仅是为陛下忧思,考虑并不周全,望请陛下责罚!” “责罚不必了!” 刘备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卿是任尚书,为尚书台吏曹,今后不可妄听流言。” “诺!” 霍峻用书信广揽淮泗人归乡之事,刘备早从淮泗士人嘴里知道。今刘备不参与进去,带头帮霍峻招揽淮人归乡,无非是考虑到自己身份, 他之前所下诏令为任听淮民归乡,即不强制,也不消极。如果刘备建议淮人归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通过手下传达,容易被属下改变原有的意思。 毕竟一旦涉及强制迁民,任听归乡的诏令就变味了,其所造成的影响将会非常大。 当然刘备也不是什么忙不帮,刘备准备通过这次祭祖,让糜氏分家归淮。糜氏作为外戚,若是带头归乡,外界众人则可以通过这件事领悟到刘备之意。 那些正处在犹豫当中的淮泗人,当会有样学样,跟随糜氏的脚步归乡。其中刘备仅是通过糜氏,以来向外界传达他的想法,而没说过任何让人归淮的话,这样才能避免强制迁民的情况发生。 (本章完) 第543章临幸江淮 刘备此番东巡徐扬,不仅为了糜皇后祭祖,更多是巡视吴越诸郡,看看百姓民生以及官吏是否有懒政怠政。 首站豫章,江州刺史徐庶作陪,刘备巡视了柴桑县,与县长周鲂交谈,君臣言及治理鄱阳时,周鲂上奏治理鄱阳方略,令刘备大为惊奇。 鄱阳郡,昔从豫章郡所析出,位于鄱阳湖与丹阳山岭间。 首任郡守霍峻,借着平鄱阳水贼,组建了江左水师。后随着霍峻的治理重心在江北,鄱阳郡则归由他人治理。 从那之后,鄱阳郡因治理问题,以及地理位置特殊。百姓经常为躲避赋税或是兵役,逃入鄱阳湖,从而隐藏起来,或是成为水贼。 官兵进剿,水贼隐于湖中;官兵撤军,水贼劫掠周边乡县。即便一任郡守能暂平水贼,但过不多久,则又会滋生出水贼。久而久之,鄱阳郡难以治理之名,则在南汉国中传开。 今时鄱阳郡户籍仅六千一百户,远少于初置郡时,霍峻所核查出来的八千户籍数目。鄱阳郡的治理难度之高,不仅让江州刺史徐庶头疼,也让武汉上卿无奈。 周鲂上奏的治郡方略,为刘备详细分析鄱阳郡为何经常出现水贼盘踞,以及户籍减少的原因。 且周鲂在奏疏中指出鄱阳郡因地理位置特殊,故而百姓易动难安。今后尽量不在鄱阳郡募兵,甚至对鄱阳郡百姓要减轻赋税,以及减少征发徭役次数。如能做到,鄱阳郡今后必安。 见周鲂身有大略,刘备当即采纳周鲂建议,并提拔他出任鄱阳郡太守,兼掌郡县兵马,专治鄱阳郡。 次站庐江,副督庞统、郡守高翔作陪。刘备至舒城,赞赏了七门三堰的水利工程,见江左淮民陆续归乡,大为喜悦。 紧接着,刘备携庞统从巢湖南下,中间途经石城、芜湖等地,最终至江都。 闻刘备至江都,霍峻领蒋济、徐盛、丁奉、霍笃、刘基等江淮文武,至江口迎接刘备。 是夜,刘备宴请江淮文武,与众人浅聊几下,因糜皇后身体不适,宴会则就草草结束。 次日清晨,刘备携侍从乘车前往大营,欲检阅江淮兵马。 “嘚嘚~” 陈到手持符节,领着禁军百余骑奔驰而来。 将至大营口,陈到挽住缰绳,抬头望去,却见守门兵吏各披甲胄,操持利刃,且配有弓弩。 今时见到陈到百来骑,兵吏已是弩上弦,箭上弓,戒备以待。 陈到策马缓行,举着符节,喊道:“天子且至,请开门迎驾!” 门吏纵骑而出,答道:“都督已在寨中恭候,将军且入营核验符节!” “诺!” 陈到让侍从回禀刘备,他自己率兵先入军营。 霍峻一如既往,身袭衷甲,亲自核验陈到手上的符节,命军门大开,亲率营中文武至营门,迎接刘备。 少顷,前方烟尘滚滚,是有大量的战马奔驰声响起,旌旗大纛高树,其声势浩大。 “陛下到了!” 霍峻招呼了一声,领着众人趋步上前。 刘备手扶车栏,披着金丝甲胄,鬓发虽是已白,但却愈发的威严,君王之气愈重。 “吁!” 御手挽着缰绳,驷马缓缓而停下。 “臣峻拜见陛下!” 霍峻率众人行以军礼,说道:“甲胄在身,行以军礼,望请陛下见谅!” 刘备望着肃杀的营寨,微微颔首,显得十分满意。 马良挽着缰绳,上前答道:“陛下有令,诸将军免礼。请江陵侯上驾同行!” “陛下车驾,峻不便同行!”霍峻推迟说道。 刘备粗着声音,说道:“仲邈经略江淮,劳苦功高,于汉而言,当有大功。当请上车,与朕同行!” “诺!” 得到刘备的批准,霍峻方敢踩着脚凳上车。 上车,不待霍峻问好,刘备便握住霍峻的手,笑道:“昨夜本欲与君醉饮,惜皇后因赶路之故,身体不适,方草草结束。今日若有时间,朕当与君不醉不归。” “不知殿下身体如何?”霍峻问道。 “无事!” 刘备拉着霍峻的手,说道:“行舟乘船太久,精神多有疲惫。昨夜请医师开方,今日当已无碍。” 说着,刘备手指江淮大营,笑道:“许久未观仲邈兵将,今日容朕入营检阅!” “请陛下阅兵!” 在刘备的吩咐下,侍从驾着马车驰入大营。 将入大门时,兵吏持矛而阻,逼停了侍从,沉声说道:“依军法所言,营中不得奔驰。如欲奔驰,请陛下、都督修改军令。” 御手欲发怒,却被刘备所阻,说道:“此非宫舍,需依军令所言,且按辔徐行。” 顿了顿,刘备吩咐说道:“来人,兵吏履行职守,以钱粮赏之。” “诺!” 有了刘备开口,御手按辔徐行。近臣亦是压低速度,跟随在刘备车骑之后。 随着车驾缓缓行驶入大营,乐手敲鼓吹乐,鼓乐声响彻军营;兵将分列左右,高呼万岁。 刘备则是向左右列队的兵将招手,陈到为避免意外,率骑控卫两侧。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听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刘备甚是满意,谓霍峻说道:“观军势,体格魁梧,是为精锐;听其声,士气高涨,可以大用。朕听闻仲邈所将淮兵是为国中翘楚,与禁军兵马不分上下。今日见之,所言不虚。” “禁军为四方之精锐,淮兵尚不敢与其并论。如陛下怜将士勇猛,或可抽调些许精锐入京。”霍峻拱手答道。 “江淮临近中原,岂能无精兵控卫?”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仲邈率此锐士,可用于北伐。若居武汉,当有荒废之感!” 人群中的于禁,望着肃杀的江淮军营暗叹不已。 他自以治军严明著称,今见霍峻所治的营寨渐有自愧不如之色。他本以为霍峻能常胜他们曹魏,多有赖其兵略过人。然一路下来,他才明白在军纪上,霍峻所部亦胜过他们。 冷不丁,刘备在车驾上问道:“文则,霍督所将之兵,比你如何?” 于禁被关羽所擒以来,在南汉好吃好喝供着,常作为刘备的魏军顾问出现。今刘备东巡江淮,于禁依旧制跟随左右。 于禁策马上前,拱手说道:“禀陛下,臣自以为军纪严明,当今见霍督所将之兵,窃以为军纪当胜在下所部。盖曹公所统兵马,或能与江淮兵马并论。” 别被刻板的印象所迷惑,别看曹操屠徐州,但论军纪之严明,汉末诸将中除诸葛亮外,几乎无将可比。 甚至人们印象中总以为蒙古军队杀烧抢掠,毫无军纪可言。实际上其蒙古军纪之森严,远超众人的想象。 蒙古军中有十一斩,最著名的有两斩,是为抢物及纪律无统。 何谓抢物,即在战争结束之前,所有人不得抢占战利品,如有违令者,斩。 纪律无统,即在行军、扎营时,不得损害附近的农田与骚扰百姓。有放牧羊马踩踏田禾,啃咬果树;或擅入百姓家中宰鸡,夺财物。违者士兵及军官,全部处以重罚。 故而蒙元军队拥有极大的反差,一方面是杀人无度,一方面是军纪极其严明。甚至你能在蒙古军身上看见,无军令下达,天下大雨,蒙古士兵宁可淋雨,亦不敢强行入屋,抢夺雨具。 当然游牧民族的尿性自是无法乖乖顺从,因而蒙古还有军令,以功抵罪,即罪当死者,录其功则免。 听是于禁的话语,江淮诸将面露不屑。他们与许多汉将一样,对求荣投降的于禁非常看不起。 丁奉冷笑几声,抽出鞭子,说道:“降虏何敢言军纪严明?又岂敢与陛下、霍督齐驱?” 闻言,于禁看了眼丁奉,顿感羞愧不已,慢下马速,不敢与车驾齐驱。 见状,刘备沉声呵斥,说道:“于君是为大汉上卿,卿怎敢这般怠之?” 丁奉见是刘备发怒,不敢多说什么,唯有告罪退下。 “文则莫要在意!” 刘备好生安抚了下,则就让车驾继续前行。 于禁弱弱应道,再也不敢说什么话了。 自他投降大汉以来,纵刘备再三强调礼待于禁,始终有人看不起他,但于禁也渐渐习惯了。今被比他小了许多的丁奉辱骂,他也不敢言语反击。大概是跪多了,站不起来了。 车驾前行,霍峻告罪说道:“丁奉目不识丁,为人粗鄙,望请陛下息怒。” “无事!” 刘备没有在意,笑道:“军中武夫多是如此,见降人高谈阔论,岂能不怒乎!” 这章卡文,望见谅! (本章完) 第544章歼灭战 从上午至中午,刘备领着众人,不仅巡视军营,而且还在校场上检阅了兵阵。 一番功夫下来,刘备对江淮兵马赞不绝口,更是谓左右说道:“若大汉军士皆如淮营,何愁汉室不兴。” 喜悦之余,刘备下诏犒劳诸军。诸军将士闻言,纷纷高呼‘陛下万岁’。 从马车上下来,刘备活动腿脚,刚想说些亲近话,想起身后的众人,说道:“今巡营多有劳累,诸卿暂退下休息。” “诺!” 江淮武人迟疑少许,与众人一同退下。 刘备手扶腰带,感叹说道:“二十年前,朕率军至博望,仲邈随军献南北分立之策,朕大感惊奇,遂从仲邈之言。朕率军下江东,入荆楚,平巴蜀,安交岭,全据长江上下。” “至今思来,朕多有感怀。若无仲邈献策,恐无大汉之今日,亦无朕当下之业。” “陛下盛赞!” 霍峻与刘备同行,说道:“彼时陛下龙入浅滩,纵无峻奏策,亦有他人相助陛下。” 刘备摆了摆手,笑道:“以君与我之情,何需谦让。我常谓近臣言昔败曹操,拓有吴楚,皆因仲邈。时仲邈在外,孔明在内,二君是以天授我,无二君辅佐,我不为帝矣!” 因无法明说霍峻阴侍之事,刘备常是向众人细数霍峻战功,而无言及博望对,故而今朝中认为首提南北策之人是诸葛亮、鲁肃二人。但即便如此,霍峻因战功之卓著,与迎奉刘备入楚首功,亦是被众臣所推崇。 “伯乐与君相辅相成,无伯乐安有千里马!”霍峻委婉答道。 刘备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问道:“南北对峙多年,去岁北伐,朕本欲从效孔明之奏对,下关中,与卿共图中原。然惜阻长安,兵马不得进,无奈而归。幸仲邈下二郡,马超据陇右,致使曹丕东西不得兼顾。” “故以南北之形势,除孔明取关西之策,不知仲邈可有他对乎?” 十几年前,诸葛亮在江上对中指出,建议刘备在全据长江之后,再取关西为基,而后据兵东出。配合襄樊大军,直捣洛阳。江淮所部作为偏军,从而克复中原。 那时的诸葛亮之所以不认可从江淮北伐,而是诸葛亮认识到江淮的凋敝,以及面临曹魏大军的巨大压力,北伐起来困难重重。故而建议从混乱的关西用兵。 随着襄樊战役的结束,刘备袭取长安,实际上是遵循了诸葛亮的大战略,而非是盲目用兵。袭取关中战役的不成,让刘备重新思索怎么北伐。 关西属于三方角力当中,若无变故怕是不易打开局面,而江淮是为数有战功的战区之一。尤其是霍峻提出复兴江淮,北伐青徐的战略,这让刘备转而重新斟酌南汉的国策,是否继续执行诸葛亮的江上对。 霍峻坐到交椅上,说道:“复中原,兴汉室,东西皆是可行。孔明之策,欲以巴蜀取关西,后东出洛阳,兵下洛阳,北望河北。” “若以江淮为基,取齐地西进,合江汉之兵,席卷河南,再取河北,与孔明有异曲同工之妙。然欲取关西,亦或是下齐宋,需观今之形势而后图之。” 刘备微皱眉毛,问道:“如欲取关西,当如何进军?取齐宋,又当如何取之?”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昔高祖之所以能下关中,是因关中三分,无力合战。今欲取关西,需观马超事变,寻机北伐取利,而后徐徐图之。” “今魏人主力犹存,欲下河南,难如得天。故欲克齐宋,当先大败贼兵,重创精锐,取寿春。江汉兵出许洛,江淮兵进齐宋。” 刘备捋着白须,感叹道:“取关西,亦或下齐宋,皆非易事。如以仲邈之见,当行何策?” 霍峻思索良久,说道:“陛下可知秦赵长平之战乎?” “岂能不知!” 刘备捋须而思,说道:“昔秦兵锋正盛,六国中能与其抗衡者,除赵外,再无他国。故秦伐上党,与赵战于长平。赵以廉颇、赵括据之,秦出白起。白起大破赵国,坑尽赵兵,是役之后,秦一统六国。”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今陛下欲兴汉室,唯有寻重兵出征,与曹丕决分胜负。如能重创贼军大部,届时不论谋关西,亦或下齐宋,皆易如反掌。” 闻言,刘备眉头微皱,说道:“贼骑骁勇,步卒矫健。如行水战,我军尚能胜之;若野战而分胜负,怕是不易。且贼人多年守而不攻,以坚城而耗我军,再出兵马击之。襄樊之役,若无山水相助,怕是难以取胜。” 说着,刘备看向霍峻问道:“仲邈可有详细方略?” 霍峻露出苦笑,说道:“欲重创贼军,须观地利,察敌将谋略,且知己势,天地人三者具备,方能重创贼军,否则又谈何容易!” 顿了顿,霍峻说道:“话虽如此,但纵观南北千里之地,淮水利我而不利敌。如欲重创贼军,不如择机北伐寿春,看能否借淮水,以破贼军。” 统一与混乱的政权最大的区别,你打赢了一场战役,对方还有兵力守家。而混乱的政权在于,你赢了一把,对方就亡国了。 历史上姜维打出洮西大捷,放在混乱关西,那一场战就能席卷陇右。但面对统一的北方,姜维需两三场,才有机会攻克陇右。然绝大部分将领打赢一场战役已经是困难重重,更别说接连大胜。 听着霍峻希望在淮水重创贼军,甚至说打歼灭战,这让刘备陷入沉思当中。 他已经理顺了霍峻的战略,霍峻试图在淮水打歼灭战,然后趁着曹魏空虚之际,攻略寿春。届时再北进青齐,或是说观望关西局势。 “仲邈有几分把握?”刘备反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我军若是北伐,或有取胜之望,但若想重创贼兵,怕希冀不足一层。若贼兵南征,我军取胜不难,然想重创贼兵,需观敌军用兵,以及天时、地利。” 歼灭战永远是最难打的战役,但也是收获最大的战役。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敢在双方未出兵之前,敢打包票一定能全歼对方。 闻言,刘备深吸吐气,说道:“我虽岁数渐长,精力不支。但北伐用武,我岂能不愿。今下朕需以国事为先,之后如要出兵北伐,朕欲从仲邈之言,再伐寿春。” “哈哈~” 刘备拍着霍峻肩膀,大笑说道:“今后江淮若有所缺,尽管上疏。昔仲邈能破曹操于金口,何不能再破贼兵于淮水!” “诺!” 君臣交心谈事,听着霍峻大战略,刘备心情甚好,起身拉着霍峻同行。 行走间,刘备想起什么,犹豫问道:“如朕不幸离世,仲邈有何打算?” 霍峻愣了愣,反应过来,说道:“陛下精力充沛~” “不必客套,如实而言!”刘备打断道。 霍峻朝着刘备拱了拱手,说道:“如陛下易世,峻当遵奉遗诏,辅佐太子,内修政事,北伐中原,竭尽全力,以报陛下器重之恩。” 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翼德粗鄙急躁,难以大用。如若朕离世,以太子之龄,唯君与孔明可托大事。惜孝直不幸早丧,否则尚能与二君协力。” 扬州刺史是步骘,我老打错 (本章完) 第545章为大事计 在糜皇后的催促声中,刘备让霍笃、徐盛二人率兵马护送糜皇后及糜氏兄弟归乡祭祖。 刘备则是在广陵巡视两三日,遂带着霍峻南下江左,在秣陵(南京)与扬州刺史步骘、丹阳太守蒋琬会面。 秣陵虽山秀水俊,龙腾虎踞,有帝王之气。但在南汉朝中仅是丹阳郡治所,为一郡的军政中心,远不能不能与后世的六朝古都相提并论。 秣陵,东巡行宫。 大堂内,刘备坐于榻上,霍峻、步骘、马良等高官分坐左右。 翻阅扬州户籍,刘备露出满意神色,说道:“诸郡户籍数目,较朕离扬时多有变化。我与丞相言及扬州治理,丞相对君赞赏不已。多言子山任扬州刺史以来,户籍岁岁渐增,所纳赋税仅次荆州,甚是难得。” 按江州拆分前的计算,因徐淮人南下之故,扬州的人口、赋税实际上是多于荆州,是为南方第一大州。 在襄樊战役结束,随着江州设立,扬州失去了四郡,户籍人口减少有六、七万户,加上江淮的长期吸血,导致扬州元气大伤,从第一大州跌落到第二大州,户籍、赋税少于荆州,与江州不分上下。 “臣不敢贪功,扬州能有今时之绩,实因陛下、丞相择选太守得当。自陛下远赴荆楚尔来十二年间,诸长官平贼寇,抚汉夷,编民户,臣仅居治所,督邮四方,委布政令,厉行法制而已。”步骘自谦道。 “且扬州内有山越盘踞,山岭万重,幽藏民人,自铸甲兵,偶有袭扰。臣不能制,亦不能招抚,当多愧陛下。” “山越?” 闻言,刘备迟疑几许,问道:“丞相领兵征讨五溪蛮时,朕曾派将军黄权领兵征,时搜山检野,所得山越民众甚少。众皆言山越内迁,莫能穷尽。不知今下何如?” 末尾的蒋琬拱手说道:“禀陛下,丹阳大山,地势险峻,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交接,周旋数千里,非一郡所能制。山谷重重,山越隐匿,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仗兵野行,高尚气力,难以擒之。” “臣发郡兵入山,山越奔走山险,穿突丛棘。如鱼之走渊,猿猴之攀木。时待兵退,出为寇贼。复兵征伐,兵少被其所败,兵众四散而走,不能获之。” 之前刘备派黄权征讨山越,其之情形与蒋琬所遇见的情形类似,外部的山越百姓被抓得基本干净,但是还有大量百姓逃入崇山峻岭中,简单派兵擒捕,根本无法彻底解决山越。 彼时刘备问计霍峻,霍峻根据诸葛恪封锁之策,提炼改良其精华,提出天罗地网之策,封锁山越的与外界的通道,修筑营垒,阻断物资流入山越之中,通过三、五年的时间封锁、囚禁,从而逼山越百姓出山。 那时刘备觉得此方法太费时间,所耗费的兵力甚大,且不了解收获如何,故而暂且搁置下来。因腹地山越少有攻略郡县,故而这一搁置就是五、六年时间。 “昔仲邈可是有献天罗地网之策?” 刘备将巾帛搁下,回忆内容,问道:“言按此策行事,三五年间,深远山越可尽数被擒?” “正是!”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南蛮虽居山岭,但皆以粮禾为食。若能毁其耕地,断其粮辎。聚兵封道,禁商内通,不与之战。几年之后,山越必然粮绝,且无盐可食。加以言语规劝,推行良政,山越当可尽数擒获!” 刘备看向步骘、蒋琬二人,问道:“二君可知深远山越当有多少?” 蒋琬沉吟少许,盘算说道:“据山民、商贾言语观之,山越分有数十部,散布数千里间,民不下十余万之众。如能擒得深远之民,或可编户齐民,为国上赋纳税;亦或是编军肃伍,用于从军征伐。” 刘备已然心动,连续两三年北伐,国内百姓劳累,加之想为刘禅留个好基业,故而短期之内,刘备已无北伐之念。花了三年时间,降服十余万山越,对大汉来说完全是划算的买卖。 且丹阳山越兵,好武善战,是为天下少有锐士。十余万山越百姓,挑选精锐,往少了说可出甲兵万人。剩余百姓,不论是编户齐民,亦或是转为军屯皆大裨益与国家。 “如按仲邈之策,需发多少兵吏行天罗地网之策?”刘备问道。 “遣通达戎伍,能抚山民者为将,协调荆、江二州官吏,发丹阳、鄱阳、新都、吴郡、会稽五郡兵马,据守险要,筑修工事,数载可平。”霍峻答道。 言语刚落,渴望建功的诸葛恪出列,拱手说道:“禀陛下,臣不才,愿领兵马征伐山越。” “元逊?” 见是诸葛恪请战,刘备多有犹豫。且不言诸葛恪年纪还小,在刘备眼中,诸葛恪性情急躁,且常自恃小智,难以托付大事。 犹豫片刻,刘备笑道:“元逊聪慧达人,朕欲用之。然忧卿无统兵之前事,今可为将副,辅佐大将合统五郡兵马。” 说着,刘备看向霍峻背后的霍范,笑道:“士载南征交岭,建有殊功,不知可敢领命统伐山越?” 霍范早有意动,昂首挺胸出列,拱手说道:“禀陛下,范愿领兵出战。三年为期,必尽擒山越献于陛下。” “彩!” 刘备吩咐左右,说道:“命将军霍范统兵三千,都督丹阳、鄱阳、新都、会稽、吴等五郡兵马,征伐深远山民。侍郎诸葛恪兼领校尉,为副佐之。” “诺!”霍范、诸葛恪二人领命退下。 待二人退下,刘备问道:“子山,朕闻江左大族甚众,不知可有隐匿人口之事?” 诸葛亮欲广搜人口,刘备非常赞同。仅是考虑到荆、扬二州文武官吏众多,刘备不敢立马在二州推广,而是打算在蜀中搞试验田,先让蜀中大族当实验品,看看效果如何。 随着诸葛亮与潘浚在蜀中展开严查人口的行为,刘备也将目光投向扬州,欲投石问路,了解下步骘的想法。 步骘作为州刺史,对诸葛亮的政策有所了解,如实答道:“禀陛下,自中汉乱世以来,淮人多有南逃江左,期间不少淮民或因无粮,或是穷困潦倒,不得已卖身为奴。亦有不少山民,被大族扑抓为奴。” “因无户籍之故,大族各有隐匿人口。昔吴楚初下,曹操在江北,郡守忧大族阴连曹操,不敢细查大族人口。陛下今欲严究之,臣恐各族会阴奉阳违,拒不奉命,望陛下慎行之。” 诸葛亮的政策是想检录大族所隐匿的人口,让大族为隐匿人口缴税,填补因北伐之战而导致的国库亏空。 两汉之时重人头税而轻田税,如果根据诸葛亮的政策行事,大族们必然要缴纳高额赋税。如糜氏,其有仆人宾客万余众,缴纳的赋税必是以万人为单位,同时那些仆人也要服徭役。 大族们通过隐匿人口来盈利,今时人口若要被严查,将极大损害那些大族的利益。利益受到影响,大族们非常容易走向极端,比如说阳奉阴违或是武装反抗。 刘备露出凝重神色,他崛起太快,根基甚是不稳。往昔为了抗衡曹操,不得已依仗吴楚士族的力量。如今随着政局的稳定,这些吴楚士族竟成为他统治国家的障碍。 当然刘备可以选择不核查隐匿人口,但那些吴楚大族将会形成一个一个的毒瘤盘踞在南汉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将会形成影响到南汉的国运。 且刘备深知他若不整顿朝政,为刘禅留下富强的南汉。以刘禅今后的威望,纵是想执行,怕也没能力去做。 “子山之言,实为良言。” 刘备心中有数,淡然说道:“北伐连年,百姓疲惫,多有隐入大族。让孔明、承明核查蜀中大族户籍,检索隐匿人口,令其出税服役。至于是否于吴楚施行,容朕思虑。” “今日之语,诸君不可泄露与外人,违者论罪惩处!” “诺!” (本章完) 第546章团结斗争 自那日交谈之后,如何解决士族隐匿户籍问题,逐渐成为刘备心头上的烦恼事。在江左停留的时间里,刘备除了巡视地方郡县外,偶尔就思索解决方案。 解决吴楚大族的隐匿户籍方案,必然不能与蜀中士族相同。不管是刘璋父子期间,亦或是刘备统治时期,蜀中士族几乎没什么话语权,在军中任职的大将也少的可怜。 刘备、诸葛亮可以对蜀中进行公有化蜀锦,甚至广索隐匿人口,榨取钱粮反补北伐诸军。但却不能肆无忌惮的对付吴楚豪强大族,因为南汉的统治基石来自于他们。 在刘备沉思几日后,寻了个有空的时间,与信得过的霍峻探讨此事。 霍峻看起来虽是大族,但实际上因政治地位关系,以及脱离了低级趣味之故,反而是赞同刘备检索人口的政策。 霍峻深知战争的成功从来不单看将领的指挥能力,还有看身后国家的组织能力。 别看南汉势头还行,推广了稻麦耕作制度,让南汉府库充盈起来,但实际上吴楚士族更是得利者。 吴楚士族有信息传播优势,他们属于最早采用稻麦耕作制。故而在隐匿户籍之下,士族们的钱粮激增,逐渐发达起来。 今若不检索人口,纵容吴楚大族侵吞户籍人口,长久以往,恐就会重蹈孙吴覆辙。即便南汉能统一中原,怕也是没多少寿命的王朝,也非常容易陷入内斗当中。 虽说南汉不属于霍峻,但作为他的建设者之一,以及得利者之一,霍峻也不愿亲眼见它滑向深渊。 刘备坐在榻上,担忧道:“孔明欲丰府库,故朕命承明于蜀中执行断法,检索隐匿之人口。今下如欲将此法推至吴楚,朕恐官吏将士多有不满,不知仲邈可有不同之见?” “断法事关国之命脉,不可不行。纵大族举众反叛,陛下亦不可为之犹豫,当遣军平叛,严惩贼人。”霍峻开头直接点明自己的想法,说道。 “陛下之所以忧,非为大族而忧,当是为将兵大族而忧,恐其因检索人口之事,而反叛大汉。不知峻所言如何?”霍峻问道。 “然也!” 刘备坐抱膝盖,说道:“昔朕之所以能平吴越,吴人投我而不投孙权,非是朕有他能。而是朕聚拢各族,拜举为将,准领兵马。今若处置不当,恐生大变!”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吴楚官吏将士出身各有不同,陛下不可一概而论,如峻所部多淮人与楚人。而楚人之中,或有大族,亦或有寒门。纵大族中亦有隐户少者与隐户多者之分,不能一言盖之。” “陛下忧领兵之大族叛,不如施以宽政待之。文吏或不为陛下所用之大族,陛下可行严法待之。如有兵叛,则可遣将平之。如此行事,虽有骚乱,但检索之策可行推四方。” 一刀切是为用政之弊,不论哪朝的政治都讲究拉一派打一派,再拉一派再打一派。即团结,斗争;再团结,再斗争。 刘邦能速平天下,除了有当时的原因外,还有他掌握了团结与斗争的秘籍。 项羽兵锋鼎盛,刘邦正面不敌,采取重用韩信、彭越、英布三人,以及封赏诸侯王的形势。 打败项羽,刘邦利用功臣与同姓宗亲,解决异姓诸侯王。 为了平天下,关东以同姓诸侯王镇守,关西及部分地区利用军功将士治理基层。 故而在采取检索人口的政策上,刘备完全可以采用团结与斗争的方针。乱世中,国家的军事武装不乱,零星的士族叛乱,影响不了大局。 毕竟能在乱世中活下来的士族没几个是傻子,他们非常明白自己手上没刀,无法与大军抗衡。握笔者官吏会因自己的地位而有所顾忌,无非是发几句牢骚,不敢明目张胆反对。 故而执政者有魄力,撑过舆论时期,基本就能见到后面的晴天,政策得当,推行速度快,就没什么可怕。 刘备捋着胡须,疑惑问道:“何为宽法,何为严法?” 霍峻思索少许,说道:“禀陛下,以部曲为大汉效力者,兵户免赋税与徭役;无从军之部曲,上缴赋税,却可免徭役。或是北方诸州籍贯者,可免受核查。” “无部曲从军,却隐匿户籍者,名下门客、仆人悉数编统,与民户待之,赋税、徭役二者不可缺。上至王公,下至豪强,皆需遵之。如有违者,执以厉法。” 闻言,刘备露出深思之色,说道:“仲邈之语,我亦所思。但恐官吏欺上瞒下,阳奉阴违。” “如此当行考课之法,州刺史监督各郡守,各郡守有怠政或阳奉阴违者,一并处之,以正风气。” 霍峻朝着刘备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以丞相治政之能,上下齐心,不出一二年,隐匿户籍必然纷纷析出。且此策既是丞相所提,陛下不如择机问之。” “孔明~” 刘备微微颔首,露出了然之色,说道:“孔明既要推行此策,想必胸中已有所得。今朕且将仲邈之所言,书信与孔明,看孔明是否有不同之见!” “诺!” 君臣二人又聊了几句,侍从入堂来报,说道:“陛下,糜氏二公祭祖已成,今在府外求见!” “准!” 少顷,糜竺、糜芳趋步入堂,向刘备行礼。 刘备凭空虚扶,笑道:“子仲、子方此行归乡祭祖,以为何如?” 糜竺鬓角斑白,感叹说道:“离家二十余载,梓乡已然凋敝,乡人四散,难见友人。蒙陛下之福,所幸祖坟依在,竺得以率族人祭之。本以为终老楚地,不料有归乡之时,竺当拜谢陛下。” “无需多礼!” 刘备多有感触,说道:“昔日朕流落东海,幸得君举族资助。纵朕兵败流落,始终相随不弃。今二君归乡祭祖,足以慰二君奔波效力之苦。” 顿了顿,刘备问道:“二君北上东海,所经淮东是否太平乎?” 糜竺觉悟非常高,笑道:“时有霍督经略江淮,淮东岂能不安?竺已命犬子糜威率些许族人归淮置业!” 说着,糜竺语气加重,拱手说道:“幸陛下恩照多年,糜氏得以振兴。今淮东凋敝少民,竺愿献精壮门人四千与江淮,或为兵,或为民,皆由陛下、霍督安排。” 相比糜竺的高觉悟,糜芳露出肉疼之感。他搞不懂为什么兄长,会这么大方,这可是他积攒多年的家底,一口气又送出去。 “今大汉民有千万,何需四千人乎?” 闻言,刘备不由起身,感叹说道:“子仲捐民与汉,当是令朕羞愧!” “仅是竺些许心意,望陛下纳之!”糜竺拱手行拜礼,说道。 “子仲大义啊!” “糜公高洁!” (本章完) 第547章诏令八条 糜竺虽不以谋略显,但因其敦厚文雅的性子,不仅在朝野中名声优达,在民间赞言亦是不少。即便是张昭、许靖等大儒名士,亦不敢轻待糜竺。 今糜竺献四千精壮与江淮,反而突显了糜竺具有大智慧,其格局远非糜芳所能比。 在随后的几天的宴会上,刘备在回忆自己的过往时,毫不避讳的讲述他败走广陵,军士饥饿困踧,自相啖食的凄惨遭遇。并表示无糜竺倾尽家资相助,则无他今时。 紧接着,刘备记论糜氏之旧功,拜糜竺为太师,增食邑两百户,子糜威为骑都尉。 太师为三师之一,其无具体职能,多是荣宠封赏。而所增的食邑两百户,则是刘备破例封赏。 早期刘备为了尽快坐稳吴楚,封了不少爵位与食邑出去,但整体而言,南汉贯彻了两汉之制,无军功不封侯。 别看霍峻一万五、六千户的食邑多,但霍峻是用战功刷出来。糜竺无军功之下,尤其已经领了乡侯,能因过往功绩增封两百户已是破例。毕竟对朝中大部分人而言,乡侯已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备在江左巡视基层郡县,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 北伐频繁,江左虽远离边境,但时常要被调去服徭役,或是为北伐服兵役。故而百姓耕作时常有被打扰,加上不轻的赋税,让百姓生活多少有些困难。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诸葛亮的主持下,南汉长期推行稻麦轮耕技术,随着先进生产力的普及,国家与百姓实现了双赢。 宏观上,南汉受益于生产力的进步,不再为粮草所困,军官、官吏的俸禄逐渐有了保障。 微观上,在赋税不变的情况下,百姓得益于亩产的增收,生活有所好转。无徭役之时,可做到二、三岁之耕,必有一年之食;八、九年之耕,必有三年之食。 见到基层百姓虽因生产力的进步而受益,但仍苦于徭役,刘备多有痛心。 在巡视之后,刘备颁布八条诏令,下达至大汉七州。 其一,令荆、扬、江、交等地区之吏及军人,年在十二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及孤幼、单丁与家人中需扶养者都遣散为民。若有伤残者,免受赋税,官府施以救济。 其二,令地方郡县禁止滥征兵役,今后不得征调老弱服役,且非动乱之时,不准征调兵役,尽量让百姓可专心耕种。 其三,州、郡不得征调造船木料及运船,以后水师舟舸营造由中枢下达指标,木料由军队自备,如向民间征调,一切须自备款项购买,不准勒索。 其四,自建安十二年(207年)以来,刘琦与刘备执政时期所欠款项,一律偿付,不得推诿。百姓所欠官府之赋税及债项,一律豁免不究。 其五,大力推广稻麦耕作制,由郡及县,州、郡派劝农使,以致地无遗利。并且要选出模范农民,由州郡集中表彰,或授予耕牛,或奖励爵位。 其六,因水旱之灾而歉收达五成的郡县,是岁免除征收赋税,次年减免半数;之前所给江淮百姓的田地、种子,已收退之,未收免之。 其七,凡能向百姓开放的山泽湖泊,如能解禁,则当解禁。如不能解禁,需上报州、中枢商讨。 其八,郡县如有死刑犯者,一律送至武汉秋议,地方不得擅自处以死刑,如有违令长官,宜当论罪惩处。 此八条诏令一出,江左百姓闻之,无不奔走庆贺。 大汉革新了税法,免除了苛捐杂税,但不代表私底下没其他负担,比如那营造舟舸之条例。南汉立足于水乡,故而无舟不得行。地方官府常以营造舟舸为由,长期征调百姓,或是征收民间木料。 如征调民间船只作战,战后物归原主者少,不是因战争损耗,则就是被人所贪墨。今条例出来,则是阻止了这一现象的发生,减少百姓的损失。 以上八条,是为刘备走访一月,察民间百姓之疾苦,观地方郡县之弊政,与左右近臣商讨多日,方才拟出的条例。 随着八条政令的颁布,刘备也从郡县回到秣陵,欲在秣陵休息几日,继而再准备回京。 然就在刘备即将回国时,诸葛亮从武汉传来消息,言武汉尹桓阶在任上去世。 “咦!” 刘备心情沉了下来,伤感说道:“朕本欲托大事与桓君,今却忽然病猝,此或为天命矣!” “陛下宜当节哀!”马良道。 桓阶者,与刘巴属于是同类人,在荆楚就心慕曹操。 在官渡之战期间,桓阶劝张羡举兵,牵制刘表,配合曹操。即便张羡兵败,桓阶亦不为刘表所用,归隐郡县。 后来曹操南下荆州,桓阶与刘巴一样,屁颠屁颠跑去拜见曹操,为其效力。 金口战役爆发,霍峻大破曹操,刘巴因羁留荆南,又不为刘备效力,先后跑到交州、益州。 桓阶则是在曹操兵败的路上被抓,被刘琦征辟委任,刘备入主荆州之后,转而为刘备效力。 盖是被刘备、诸葛亮所折服,桓阶任职以来,为官清廉,重信达义,多有好评。最终在诸葛亮的举荐下,接替法正出任武汉尹。 桓阶出任尹守多年,执法严格,不受贿赂,高官贵戚无不敬服。在他治下,武汉户籍为诸郡之首,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水平。 南汉疆域愈广,所需要的人才就越多,今时桓阶的去世,让刘备有痛失梁柱之感。 刘备整理了心情,说道:“桓君为官清廉,于国多有裨益,令其子袭承关内侯爵。是否追谥,让丞相研判。” “诺!” “陛下,今桓君病逝,武汉尹空缺,宜当择选上卿继任。”马良说道。 刘备踱着步,说道:“武汉为京师,能任武汉尹者,需胆略才识过人,且为官清正,怕朝中官吏少有能任者。” “陛下,豫章太守庞林,丹阳太守蒋琬,或能任之。”马良举荐道。 “庞林、蒋琬?” 刘备微皱着眉,评价道:“庞林才干远逊士元,任郡太守有余,秉持京师之事,则多有不如。” “蒋琬其人,如孔明所言,非百里之才,而是社稷之器。然治政宽和,治上郡、大州可,但治京师恐有不济。” 庞林能力或有不足,但以蒋琬的能力出任武汉尹并非不能胜任,仅是刘备不太想用吴楚士人治理武汉。 今诸葛亮要行断法,武汉为大汉首都,必须要有利益之外的人继任尹守,替他与诸葛亮威慑那些京师高官贵戚。 刘备踱着步,忽然想到一人,问道:“李正方何如?” 李严政治能力出色,在出任犍为郡太守时,做到郡内无贼寇,百姓安居而乐业。 不仅于此,刘备熟知李严性情孤高,不与一般楚人往来。今用李严出任武汉尹,当是一把快刀。 “陛下,执法甚严,不能悦近人。今令他治武汉,恐有所不足。”霍峻说道。 “君莫非有其他人选?” 见是霍峻开口,刘备主动问道。 “峻以为司马子华,可任武汉尹守。” 霍峻朝着刘备拱手,说道:“司马芝为人豁达,公正不阿,能体下吏,不畏大族,刑罚公正。臣治郡时,司马芝敢当面纠正,盖朝中良吏,多不能与其比肩!” “司马芝?” 刘备露出思索之色,说道:“子华为劝农使遍走吴楚诸郡,授技传道,利民无数,是为良吏。” 说着话,刘备陷入沉思当中,仔细比对司马芝与李严二人能力。 司马芝,是为河东温县人,除了与王粲、霍峻交好外,司马芝几乎没有结交什么楚人,故而在荆楚没什么根基。从身份上看,用他治武汉,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司马芝能力、品性的话,已是不用多说。司马芝在劝农使上干得非常出色,今稻麦轮耕能在吴楚普及下去,离不开诸葛亮的执行与司马芝的推广,此二者是谓缺一不可。 迟疑良久,刘备说道:“司马芝才德兼备,为官清廉,不与外人通。今可从仲邈之言,委其为武汉尹守。至于李严,择机再用!” “诺!”马良退下拟诏。 及马良退下,刘备看向霍峻,说道:“徐淮为国之边境,自今岁以来,贼人择将益兵严御,似有南窥之意。今下之形势,非君不能安。朕归京之后,由君牧守徐淮。” “如徐淮有变,君当战之,朕发兵居后。” “请陛下放心,峻必不负君命!”霍峻说道。 自霍峻克下邳、东海,因深入曹魏河南,故而引起了曹魏的激烈反响。曹丕趁着泰山诸寇损失惨重之余,用孙礼、胡质出任琅琊、东莞二郡太守,且又益兵彭、郯二城。 当下下邳、东海二郡因位处江北,西、北两面受敌,与淮东相通。时刻有曹魏反推下邳的危险,若没有霍峻盯着,刘备放心不下来。 当然曹魏也因霍峻而顾忌,等候着时机,不敢轻易动兵。如此背景之下,刘备不像往常一样,招霍峻入京,而是令其留边守江。 (本章完) 第548章陈姓笔友 刘备从秣陵起程归京,已是夏季。其在江淮、江东二地,呆了两个多月。加上行程赶路,此番刘备东巡花了三个多月。去时春二月,归京已是夏五月,将至秋季。 从江淮归来,刘备则就召见了诸葛亮及左右近臣。 “孔明,许公丧事可有料理完毕?”刘备问道。 桓阶去世了几天,在刘备归程的路上,三公之一的太傅许靖病逝了。因刘备不在武汉,诸葛亮替刘备为许靖操办丧事,赏下钱粮与许靖家人。 “禀陛下,许公今已安葬,亮为其发丧,书信与中原上卿,令其告之族人。”诸葛亮说道。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今岁以来,诸卿多亡。除料理丧事,孔明当多遣医师问疾,以防万一之事。” “诺!” 许靖来自豫州汝南,因汉末动乱从跑到江东,再流亡交州,后至益州安居,再被刘备所擒。 归顺大汉以来,许靖因名声之崇高,曹魏国人得知许靖下落,受其恩惠者如陈纪之子陈群、袁涣、华歆、王朗等,纷纷书信联络许靖问好。 一来二去,许靖则是成为南汉了解曹魏国内动向的窗口。今许靖去世,诸葛亮于情于理,宜当向中原的那些人知会声。 当然与曹魏上卿有联络者,不仅是许靖,诸葛亮、刘巴与陈群也时常有书信往来。 不得不说陈群很有想法,自刘备建立南汉以来,借着关怀许靖为由头,与诸葛亮、刘巴书信往来密切。 信中,陈群并未透露什么国家大事,相反他常和诸葛亮、刘巴谈及琐事,了解吴楚的山水人杰,偶尔问候他之前的举主刘备。 诸葛亮在回信中,询问北方友人近况,如崔钧(州平)、石韬(广元)、孟建(公威)等。作为尚书令的陈群知不无言,凡不涉及机密,基本都会如实回信。 诸葛乔曾问诸葛亮为何要和敌国上卿通信? 诸葛亮笑而不语,有些没有发生的事,无法和外人说得太细。 诸葛亮通过刘备,了解过陈群的生平,陈群说不上忠诚,纯粹的中原士人。 昔陈群离开刘备,并未投奔曹操,而是随父亲到徐州避难。讽刺的是,他归降曹操时,与他的父亲在吕布军中。 今陈群或许不会为大汉效力,但说不准某天,大汉能反推到中原,濒临亡国时,陈群岂能不为他与家族考虑? 当然这种事太过遥远,诸葛亮不敢多想,仅能说有这可能。而且有个曹魏高官的笔友,没什么不好。 “孔明!” 刘备盘腿而坐,问道:“朕所发诏令八条,君可有浏览,是否有不足之处?” “禀陛下!”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诏令八条,正切今时之要害,陛下此番东行是谓大有裨益。今如能大行数年,待山越民出,隐户入籍,料那时我大汉国力当可谓之昌盛,城乡百姓当为之安乐。” 刘备下达诏令八条,虽说是在为百姓减税降压,但实际上也在变向加大南汉的财政压力。 但所幸诸葛亮在推行断法,以及霍范执行天罗地网之策,广检隐匿山中的山越百姓。二者双管齐下,为底层减少的赋税,将会由大户们代出。且随着底层百姓生活的改善,隐户陆续析出,将会形成正反馈。 总而言之,诸葛亮对刘备所推行的八条诏令,甚是认可。 刘备捋着胡须,得意说道:“昔桓灵因加税而失天下,朕如能减税而得天下,此当令后世之君鉴之。” 说着,刘备问道:“孔明,承明于蜀中行断法,不知检录多少百姓出来?”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禀陛下,潘刺史严行断法,蜀中大族虽多有怨念,但至今已有三千余户,且各郡隐户正陆续析出。及检索之后,诸郡会载入案牍,上呈至武汉。” “可有蜀中大姓可有不满乎?”刘备问道。 诸葛亮蹙眉而思,说道:“不满甚多,据潘刺史言,例行断法之日,郡中官吏多不愿为之。其唯让广汉郡吏检索蜀郡大族,蜀郡郡吏检索广汉大族。即便如此,亦有不少怨言。后潘刺史处决数人,诸吏方不敢怠慢。” “蜀中柳姓不满,似欲聚众闹事,幸陆巴梁率兵屯成都,蜀中大族骤安,不敢有所舞弊,纷纷析出人口,而不敢隐瞒。” “至于朝中的话,偶有蜀人上奏,弹劾潘刺史与陆巴梁残虐百姓,有根据巴蜀叛乱之嫌。” “哼!” “言承明、伯言叛乱?” 刘备冷哼了声,说道:“以朕所见,想看叛乱之人,当是这些蜀人。不动刀兵尚可,若欲聚众乱事,刀兵当是无情。” 为了顺利检索隐匿人口,刘备将陆逊调了过去,用巴、楚籍贯的将领对付蜀中大族。果如刘备所想的一般,蜀中大族太软了,见到大军开来,纷纷服软。 蜀中大族不傻,诸葛亮仅是检索人口,又非将部曲奴隶从他们手上夺去。在性命面前,他们服软了,决定交钱保平安。 当然这不代表蜀中大族彻底屈服,他们仅是因南汉的武力不得已屈服。今后若有时机可用,他们说不准会大胆反抗。 诸葛亮不想牵连太多人,说道:“今虽在益州检索户籍,但今南中虚治,尚不可强行检索人口。蜀中诸郡若检索完毕,不知陛下有何所思?”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朕往江东时,仲邈上奏言,当分化检索隐户。如将兵豪强,因部曲出兵,可编为兵户;若有部曲不服兵役,令其出纳赋税即可。未将兵者,行正常断法待之,不知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霍督之言甚有道理,亮与其之见略同。臣以为未将兵者,需观身份之区别,再制定细则令其析出隐户,缴纳口赋。” 诸葛亮亦是分化处理,甚至对未出兵的豪强、大族行分化瓦解之法,这样才能将检索户籍的影响降到最小。 “请孔明言之!”刘备请教道。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今为伐中原,陛下不如开放政令,如有吴楚有大族子弟欲从军者,选精壮者,编入禁军。检索户籍时,则以兵户待之,免赋免役。其门下奴仆与隐户,各有处置方法,不一概言之。……” 相较霍峻太过简洁的政令,诸葛亮所推行的政策内容较为更多,可供大族们选择的情形也就更多,大族们有了更多选择,就不太会干极端的事。 “善!”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孔明之语当是国相之言,今断法政策可从此番言语。先在武汉行之,后观成效,加以修改,及推各郡。” “诺!” (本章完) 第549章自古未有 章武四年,秋七月。 朝议上,曹丕身着冕服,坐在榻上,询问众人道:“诸卿,冀州蝗灾,为之奈何?” 小冰河时期下,华夏大地都不太好过。所幸大汉立基吴楚,所忧之灾,无非洪水与海侵形成的水灾,以及蝗灾。魏位于北方,既有黄河为害,又有旱灾,雪灾与蝗灾也不时临幸。 今大汉轻徭薄赋,检索人口,处于大力发展期间。而北魏的河北重地竟被蝗灾所困,如今已严重到需要曹丕出面问政。 “陛下,冀州是为国之基石,今冀州大蝗,民大饥,不可不救,请陛下遣使者北赴,开仓廪赈灾济民!” 辛毗持笏板出列,答道:“且陛下欲迁河北士家南下之策,今因民无所食,万不可行,宜当止之。” 曹魏名下的户籍大多集中在冀州、兖州、豫州、司隶地区。其中冀州地区在曹操长达十余年经营下,从各处迁徙百姓,户籍达到四十余万户之多。 豫州因有汝南、颍川之故,户籍有十余万之多;兖州虽位处中原四战之地,但因是曹操发家之地,户籍则有十万户上下;司隶的河东、河内不必多说,加上其余诸郡户籍数目仅次于冀州。 随着大汉北伐不断有所成效,北魏常年兵败,河南地区多有遭受打击,故而为了加强河南的军事力量,为今后的南征做准备,曹丕欲迁冀州士家十万户以实兖、司、青等河南诸州。 “冀州被蝗灾所害,今与迁士民南下有何干系?” 闻言,曹丕眉头大皱,沉声说道:“今当既赈灾民,兼徙士户南下,以实河南。” 见曹丕还准备强行南迁百姓,孙权忍不住劝道:“陛下,今冀州大饥,百姓无所食,南迁河南,必失民心。十万户者,民不下四、五十万之众,徙乡者,民丧半数。为国事而计,权以为陛下不可为之。” 司马懿苦口婆心,说道:“陛下,河南多兵事,置民于险地当中,非是明智之举。今不如先赈冀州,而后观兵事如何,再议徙民之事。” 曹丕见众臣反对,脸色沉了下来,说道:“今河南空荡,兵力不众,恐难御水贼。今时不迁,更待何时,莫非朕今时之举有误乎?” “诚以为有误!” 辛毗毫不畏惧,拱手说道:“水贼虽连连北伐,得襄樊,扩徐淮,但多得荒土而不得其民。霍峻为固江淮,复令淮人归乡,此消彼长,是耗贼之国力。” “今贼得下邳而难以北进,非是无力北上,而是实畏寿春之坚城。陛下遣良将御之,足以遏贼北伐之势,何需迁民南下河南乎?” 曹丕起身发怒,说道:“南迁士家之事,卿无需多言,朕非与诸卿商讨!” 对于手下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曹丕非常生气。天天喊着中原上国,鄙夷南方人为水贼。但实际却说中原凋敝,今州之人口尚不及昔一郡之户,进而让自己闭国修养,阻止自己南征。 今若不南征,而是一味防守,就怕霍峻要打到他老家谯郡去了。岂有天朝上国,光挨打而不迎战之理? 见曹丕发火,众人不敢继续多说,唯有辛毗据理力争,说道:“陛下不以为臣不才,故引为重用,委近侍谋议之官。今有国事,岂能不与臣相商?” “臣与陛下所说之言,非是陛下之私事,实为社稷之虑,安能迁怒于臣!” “你~” 在辛毗的义正言辞下,曹丕纵是生气,却也不好发作什么。当即之下,愤怒的甩袖离朝。 辛毗大步上前,拉住曹丕的袖子,大声说道:“今大事未定,陛下岂能独自离朝?” “辛佐治安敢如此?” 曹丕见辛毗拽着自己袖子,不让自己走,又羞又恼,继而用力拽回袖子,径直走入后宫。 见曹丕生气回宫,众臣面面相觑。 刘晔无奈问道:“冀州蝗灾,当何以料理?” “且再等等,陛下未让诸卿退下,说不准当会回朝。”司马懿说道。 果如司马懿所言,生了半天闷气的曹丕重新回到殿里。 怒气稍退的曹丕,不依不饶,当面责问辛毗道:“佐治何苦如此逼朕?” 辛毗持笏板而弓腰,诚恳说道:“非臣逼陛下急,而是陛下逼民甚急。先帝自汉中之役后,深感天下凋敝,水贼难以促除,故下诏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天下一时为之安乐。” “今大战初休,冀州大蝗而民饥。陛下南迁十万士家,而令百姓无所食,是为害民之举,臣恐陛下为此而失民心。” “望陛下慎行!”孙权、司马懿、刘晔等齐声说道。 在众臣一致反对下,曹丕也不再坚持己见,语气缓和,说道:“朕与诸卿各退一步,所徙士家户数减半。徙五万户至河南,且择水田茂盛之所。至于冀州蝗灾,特遣尚书仆射杜畿持节开仓廪以振之。” “诺!” 见曹丕退让,众臣不好多说什么。 气氛缓和了许多,曹丕问道:“诸卿可有要事奏乎?” “禀陛下,青州多受水贼袭扰,百姓被贼所掠。刺史程喜不能遏,其奏言疑似霍峻所遣军士袭边。霍峻所治之江淮,东连大海,西至寿春,非曹征东一人所能御,陛下当择大将守青徐。”孙资说道。 自霍峻在年头制定袭扰青州的方针,让管承重操旧业开始,让承平多年的青州海滨重新陷入骚乱。青州兵马对盘踞海岛的水贼,多是无能为力。沿海百姓或因兵乱,离散走入内地;或受他人所劝,南下投奔江淮。 今为了遏制霍峻在东边的发展,已经有必要在齐地再开战区,与坐镇寿春的曹休互相配合。 青徐州是为齐地,可以说是与关中并重。坐镇青徐军区之人,非宗室不能任。纵观今之宗室,能让曹丕信任者唯征南将军夏侯尚。 曹丕沉吟少许,说道:“征南将军伐上洛多有建功,今可令其移镇琅琊开阳,督治青徐二州军事。兖州刺史王凌、豫州刺史贾逵,各操军事,协力御贼。” 顿了顿,曹丕看向司马懿,问道:“如征南将军东镇,宛城无大将坐镇。朕欲委君重镇宛城,治荆州军事,以为何如?” 司马懿沉声说道:“今国事有难,臣岂敢不领命从征!” 想着南汉的势力已深入到中原,曹丕环顾众人,问道:“昔霍峻趁我军西顾之时,大败我军,以诡计取下邳。今为夺回旧土,朕欲发大军南征,何如?” “陛下欲南征下邳,臣以为可行!” 辛毗再次出列,拱手说道:“但水贼兵盛而民安,我国被蝗灾所害,今陛下仓促南征,恐难得有大胜。故以臣之见,陛下不如暂缓用兵。” 曹丕看向司马懿、刘晔二人,问道:“伐下邳可否?” 刘晔沉吟良久,说道:“臣闻霍峻徙下邳民众至淮南,可见贼无死守下邳之念。今陛下欲发兵马南征,我军若众,恐贼舍下邳,而避战于淮南;如我军兵少,贼发援军,入泗水救之,则恐下邳难克。” 下邳被霍峻一折腾,挺让曹魏恶心。如刘晔所说,曹魏如果征发几十万大军围攻下邳,霍峻则会舍弃下邳,退守淮南。待曹魏兵马退后,霍峻或许会再发兵马夺回。 也就是说魏兵少了,打不下城池;兵多了,汉军可能会避而不战。故而不解决盘踞淮南的霍峻,光拿下邳意义不强。 曹丕捋须不语,他已渐渐有了南征的计划。 发大军仅克下邳城,其意义说不上高,说不准还会被重新夺去。如果能渡过淮河,攻破钟离、淮阴等城,届时下邳不战自降,纵不能全据江淮。但将贼兵压制在江北诸城,并非没有可能。 “善!” 曹丕吩咐说道:“令杜畿招抚冀州之后,与尚书郎诸葛诞同造御舟。” “诺!” “陛下,下邳孤离淮水,举兵围攻且御之,尚有可图。如陛下欲大兴兵马南征淮南,恕臣不能苟同。” 辛毗再次反对说道:“吴、楚之民,险而难治。今之兵患,与中国而言,自古未有。今陛下兼有海内,不顺者,安能久存?” “昔尉佗称帝,公孙僣号,所历不长,或臣或诛。谓何?是谓违逆之贼不可久全。” “昔先帝几乎无敌天下,屡起锐师,然却临江而旋。今六军不比敌众,而复行旧事,恐难言胜。兵曰,夫庙算而后出军,犹临事而惧,况今庙算而有所不足,岂能征伐淮南。” “以臣之见,寻今日之计。上策,依先帝之遗诏,以范蠡养民之法,效管仲之良政,如赵充国屯田之旧策,更历十年,强壮长者未老,孩童幼儿已成,奋发诸军,兵临吴楚,必能横扫夷寇。” 见辛毗屡坏自己想法,曹丕心中愈发愤怒。天天喊着先帝遗诏,他女人我都睡了,今何必再循规蹈矩。 曹丕冷着脸,反问道:“今不除贼,莫非留贼于子乎?” 辛毗直面曹丕的视线,从容说道:“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为何?是因其有自知之明,商虽将亡,但实力悠存。今时局不利,且忍一时,有何不可!” “昔白起纵横诸雄,与廉颇战长平。颇据险遏守,不与之战,秦寸土难得。若非赵括,上党则为赵之所有,焉有长平之败?” “韩信兵破河东,临井陉与陈馀战。李左车知敌我之势,献以守计。馀不听,故有泜水之败。如复用左车之策,韩信安能取赵?” “霍峻盖有韩白之能,几乎横扫东西,先帝亦败其手。后先帝知其能,固守寿春以遏江淮。寿春城大,容民十余万,背依中原,蓄粮一年有余,虽非天堑,更是天堑。” “霍峻非天寿,更待其亡。江淮与武汉有疏,当有骚乱多生。时中国人口滋生,敌国更替有乱,何愁不能平南贼?” 听着辛毗长篇大论,曹丕心中虽是愤懑,但也是叹息不语。 半响,曹丕从榻上起身,沉声说道:“朕意已决,无需多言。营造舟舸,厉兵秣马,待机南征。” “哎~” 见曹丕不听自言,辛毗长吐了浊气,朝着孙权摇了摇头。孙权则是苦笑以对,他对曹丕的一意孤行,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见曹丕要离殿退议,侍从赶忙说道:“陛下,马超上表求和,不日将遣姜冏谒京。” “择礼待之!” “诺!” (本章完) 第550章人各有弊 秋去冬来,广陵渐有萧瑟之景。 经霍峻广招淮民,管承渡海掠民,刘备东巡江淮,糜氏献民迁居等种种事务,复兴江淮略有所成。 都督府内,霍峻坐在榻上,正与侄子步协会面。 步协起身离席,恭敬地将书信奉上,说道:“此乃父亲书信,请姑父浏阅。” 在霍峻书信下,步骘遣长子步协举族人归淮,以为配合大汉兴淮政策。因淮阴处于汉魏交界,步协则举族人迁至距离淮阴的两百多里外的射阳安家。 在射阳安家之后,步协在步骘的示意下,前来拜见姑父霍峻。 步骘在信中问候霍峻的近况,而后谈了下步协,言其才干平庸,无兵略大才,让霍峻自行安排工作,不必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步协。 霍峻望着信上的内容,暗叹了口气。 步骘让长子率族人归淮,除了归乡外,更多是看在霍峻的面子上。自己若真以普通人的态度对待步协,自己反而落了下层。 有了想法,霍峻放下书信,笑道:“我素闻子和性情稳重,颇有才干,却不知政、法、经三者可有一长乎?” 统军是不能让步协统兵,他也没这才能。历史上步协领步骘兵马,镇守夷陵,被王基打得自闭;攻略永安,被罗宪爆锤。 步协或许是知道自己才能,拜道:“禀姑父,协随父亲治经学进读,兼任书佐,持笔撰令,略通政事。” “善!” 霍峻沉吟少许,看向蒋济问道:“长史,今江淮六郡中可有县长空缺?” 蒋济领悟霍峻意思,拱手道:“启禀都督,因舒县人口激增,历阳县长卫浩迁之,今历阳尚缺县长。”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历阳为久置之县,南与牛渚相连,为江淮与江左联系之要地,多有商贾至历阳集市。子和既通政事,不知愿任历阳长否?” 步协略有喜色,说道:“姑父表协为县长,侄愿担此任!” “好!” 霍峻笑了笑,勉励说道:“昔步扬州被陛下拜任县长,而后历任诸郡郡守,今任扬州刺史。望子和以此为例,勤于政事,不坠你父之名。” 顿了顿,霍峻脸色佯装板了下来,说道:“今日之后,除私事之外,你我相见,当以官职相称。” “协谨记都督教诲!”步协恭敬道。 待步协退下,霍峻望着其背影,问道:“子通以为此子何如?” 蒋济微微摇头,说道:“步子山手不释书,性宽弘得众,治扬州以来,下畏其威,民多安生。喜怒不形于神色,吏民肃然,无事敢以欺之。今长子行事规矩,才干不显,怕远逊子山。” 说着,蒋济反问道:“都督以为步扬州何如?” “子山?” 霍峻摸着小胡子,笑道:“子山虽不以兵略显,但论治世树德而言,国中能与齐比肩者,少之又少。仅是爱惜羽毛,德行较之元直,则有所不如。” 步骘爱惜羽毛,在大汉朝中可以说是出了名。他通常穿儒服见人,表示自己十分简朴。但妻妾在武汉的贵妇圈里可是出了名的衣饰奢华,对比之下,让不少知情人难绷。 至于霍峻,从来不遮掩自己的癖好,喜欢锦衣玉服,喜欢住奢华大院,妻妾无一不美艳。相较之下,步骘被外人所笑,霍峻则就让人所羡慕嫉妒。 至于步骘为何这般内外不一,核心在于是被名声所累。在南汉当官不容易,陛下刘备带头不修宫殿,诸葛亮更不用说,徐庶、潘濬、诸葛瑾在外树立的品德甚是出众。 作为上卿的步骘需要以身作则,不能不树德行。行事若过于放肆,就被会被人说闲话。 当然步骘、霍峻这些都是属于小问题,不让千里马吃精粮,而是逼吃驽马的粗粮,怎能要求千里马而日行千里呢? 蒋济自我开玩笑,说道:“幸好酒徒蒋济之名,朝中官吏皆知。” “哈哈!”二人相视而笑。 刘备深知蒋济贤名,东巡江淮时,曾见蒋济喝酒大醉,有损仪表,故而言语责之。蒋济则以高阳酒徒而喻自己,将刘备喻为高祖刘邦,引得刘备与左右众人大笑。 刘备与蒋济相谈多时,深感其才华过人,追计蒋济过往功绩,拜为佐军将军。 霍峻抿着茶盏,说道:“今后如有任官淮人子弟归乡置业,如有德行,尽量征辟之,或举其为孝廉。” 这些子弟因长辈们的指使归乡,随着年龄的长大,如果在江淮找不到出路,则就容易背井离乡,重新南下吴楚。子弟在江淮任官,不仅是小小的交换,同时也是有助于江淮复兴。 “诺” 蒋济应了声,说道:“张公子布遣侄张奋率族人归淮,其与张公不同,喜研攻城器械。昨日谒都督,然都督出游,由济询问。今济以为可征其入军,以为从吏偏将。” “张公习文弄经,今子侄能有不同,甚是善哉!” 霍峻摸着小胡子,笑道:“如子通所言,征辟其入军。若才干了然,善晓攻城器械,而后可令其专领攻城营部。” 世上读经书的人多,但是喜欢钻研攻城器械的人少。霍峻治下兵马,水战、野战各有人才负责,但就是攻城战少有将领擅长。如果张奋真擅长营造攻城器械,加以调教培养,可以让他负责工兵。 霍峻抿着茶水,问道:“自岁初以来,令淮民归乡安业。今将至冬时,不知增有多少民户?” 蒋济整理了下案牍,呈上说道:“禀都督,据九江、庐江、广陵等六郡上报,半年以来,江淮合增百姓万余户。从青州南下者,一千两百三十五户;江左淮民复归者,当有九千九百六十八户;江淮流民出山泽者,两百一百三十六户。” “淮民复归者,七千多户安置于舒城,二千余户迁至广陵海陵。流民出山泽者,各郡齐迁至下邳高山,此地虽偏远,但水田肥沃,宜当耕作,不被兵贼所袭。青州百姓则居广陵盐渎,或迁至郁洲。” 霍峻赞赏之色,说道:“淮民渐渐归附,江淮不日则可大兴。及待淮地兴盛,再破寿春,中原当可图之。我料今岁冬,或再有淮民归附,子通当与各郡好生安民接待,不得有百姓受寒挨饿者。” “诺!” 迟疑少许,蒋济问道:“济闻陛下令子华于武汉检索人口,不知今下情形何如?我江淮六郡是否当遵循政令,广索隐户?” “子华得逢明主,正于武汉大展拳脚。诸卿各族不敢隐瞒,纷报所隐人口。” 霍峻放下茶盏,说道:“江淮六郡是否检索隐匿人口,料陛下昔之旧语,应无此念。且江淮民寡,又如何检之!” 司马芝在霍峻的举荐下,从外郡郡守跃迁为武汉尹守。得到刘备重用之后,司马芝感激不已。自上任开始,开始向各大族严检人口。 有旧从找刘备哭诉,反而被刘备一顿臭骂。有了刘备的臭骂,旧从算是渐渐安分下来,但还有想隐藏不报者。 如夏侯兰少向司马芝报了两户,被司马芝知晓后,当即派人拷问夏侯兰,欲治其死罪。夏侯兰找赵云相救,赵云虽舍不得老乡,但在法制下,唯有痛拒夏侯兰的求情。 后来刘备得知,找到司马芝,想论旧功赦免夏侯兰。司马芝当即脱下官帽,请求辞职走了。见司马芝这么刚烈,刘备唯有顺从。 从宫中出来之后,司马芝恐刘备再改其意,派人上报诸葛亮,直接将夏侯兰绞死。 刘备知晓此事,不怒反喜,在朝堂上赞扬司马芝,赐予大量钱粮。 有了杀鸡儆猴,加上刘备言语相劝,武汉诸族如实上报所隐匿的人口。除如实上报的霍、赵、葛三氏外,关氏、张氏合报五百多人。糜氏、薛氏紧跟其后,合计上报出七千多人。 三个月内,司马芝在刘备的支持下,持行严法,武汉高官诸族一共上报两万五千多人。 (本章完) 第551章此魏之衰也!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548章此魏之衰也! 章武四年,初冬。 官道上,百来骑组成的使团自西向东而行,行人衣裳整洁,腰挎刀枪,策马而行间,蹄声脆脆,马声嘶鸣。 与此同时,在官道两侧长满杂草的田野间,一群饥民正在游荡,在草木中扒着树果,寻觅着秋冬下可食用的东西。 若找到可食的桑葚,饥民们用那冻得通红的手掌捧起,不是急忙塞到嘴里,便是偷偷藏起来。 偶尔间,寒风吹过,让这些饥民冻得打抖擞。但在饥饿的驱使下,在田野中翻寻着一切可食用的东西。 听到官道上的马蹄声,饥民们纷纷望去,见到一车车的财物,一匹匹战马,他们没有露出渴望之色,反而甚是畏惧。 使团内,姜维挽着缰绳,望着田野间的难民,神情多有些不敢相信。 他从关中一路东行,所经过的关中地区,大多数百姓面黄肌瘦。本以为司隶为中国之中,天下所治之所,纵无大治安康,情形会比关中三辅好些。 不料此番东行洛阳,竟然能看见饥民遍野觅食之景,落差之大,让姜维与同行使团不由露出震惊之色。 “俺有力气,能为贵人耕作!”少年喊道。 见状,魏官示意侍从上前,骑士怒马而上,骂道:“士息,还不速速退下。若耽搁了时间,莫说你,连你全家都要掉脑袋!” 在骑手的鞭挞下,少年黝黑的肌肤绽裂开来,疼得他哀嚎而哭。 如有士卒逃亡,家属需受严酷的惩罚;士家的子女称为‘士息’、‘士女’,兄终弟及,父死子承,世代为兵。士家在曹魏国中的地位,高于奴婢,而低于民籍。 “走!” “且慢!” “滚!” 姜维心有不忍,策马上前,说道:“今天色渐晚,不如早至洛阳。” 今被强行南迁,路上吃完存粮,在官府的救济下勉强度日。随着这些百姓被迁到指定位置,则就没人负责赈济,今不外出觅粮,怕不是要原地等死。 “咳!” 突然,一名少年从草堆间窜出,跪在姜冏马前面前,磕头哀求,说道:“贵人,家妹患风寒,家中又无所食,能否赐些吃食?” 姜冏深深望了眼饥民,心虽为百姓疾苦而叹,但为了不惹事,示意使团众人跟上自己。 咳嗽几声,魏官挤出笑容,解释说道:“冀州遭蝗灾,民大饥。陛下怜百姓被蝗灾所害,特迁百姓至河南诸州。今冬季概是百姓存粮已空,不得以外出觅粮。” 汉末乱世,人口锐减。深得商、韩酷法的曹操,为了更好的征战,特别创立士家制。士家与士族虽一字之差,但待遇天差之别。 魏官见是姜维开口,挥了挥手,说道:“尽快赶至洛阳。” 骑士挥鞭骂道:“士家终世为革,岂能脱籍!” 士家即士兵与其家庭统称为士家,凡籍贯为士家者,终身为兵,不准改行转业,不得脱籍,婚配只能限于同类,不准与士民通婚。 说着,魏官举鞭前指,说道:“且往前面走数里,得见乡亭,皆是百姓安居乐业之景。” 别怪曹丕迁民的政策被一群人否决,而是曹丕真不干人事。灾荒之年,不想办法赈济灾民,反而是迁五万户百姓至河南诸州。这二三十万士家百姓本就缺粮,留在家乡尚能得到较好的赈济。 今少年想卖身入贵族家中,尚因自己身份之故,求而不得,端是讥讽不已。 发现使团的异样,引导使团的魏官望着给魏国丢脸的饥民,又羞又恼。 “走~” “诺!” 姜维年轻心善,多怜悯那少年,在使团走后,故意落队尾,将马鞍上的粮袋扔到少年怀里,说道:“粮有两、三日之用,袋中且有些钱财。” 流着泪水的少年,止住了哭泣,呆呆望着马背上的姜维,急忙叩首,说道:“多谢贵人,能否告知姓名,以报贵人之恩情。” “不必了!” 姜维挽着缰绳,说道:“天色渐晚,快些归家,莫要让你父母担心!” 少年眼泪止不住下流,说道:“数年前,俺父随军南征,从此之后,再无音讯传来。母亲被官差掠走,以来婚配他人,家中仅剩俺与俺妹了。” 姜维闻声而色变,问道:“你父为国死难,今官人怎能掠你母以配他人?” 少年嚎哭不已,说道:“那日吏言我父已亡,我母需重配婚事。” 士家制之外,曹魏尚有人妇政策搭配。因士家低贱,岂有正常女子愿嫁,曹魏官方唯有强行出面操作。 姜维义愤填膺,说道:“羌人尚晓母子之情,今中国衣冠大夫,怎反不如羌人乎!” “哎~” 姜维望着远离的使团,长叹了口气。魏国不近人情的做法,让他对甚是失望。 当下他唯有希望魏帝曹丕别让人失望,若曹丕无能无德,此行当要劝父亲往吴楚走一趟。 “驾!” 姜维回头望了眼少年,遂扬鞭策马而走。 刘武跪在地上,喊道:“小子刘武,望贵人留姓名,以便今后报答!” “天水姜伯约~” 夕阳西下,马蹄声碎。 时转次日,奉命朝谒曹魏的姜维父子已至洛阳,不得曹丕接见的父子二人,出驿馆,入市肆,赏洛阳繁华之景。 洛阳虽经战乱,又被董卓焚烧。但随着曹操平中原,洛阳逐渐复兴起来。虽比不得昔之繁华,但较比偏僻少民的冀县,当属于大都市,人流如潮,热闹至极。 姜维父子逛了半天,寻了间市肆而坐。 “伯约,怎么心情如此沉闷?”姜冏问道。 姜维把玩着杯盏,蹙眉说道:“魏帝与其父妃嫔私通,并纳之为妃,已无德行可言,怎能平治中国?” 曹丕与孙璎的龌龊事,宫人根本瞒不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洛阳人知晓,从而延伸出多个绯闻版本。 姜维与父亲逛了一圈,已是有所耳闻曹丕与孙璎之事,虽不知大体真相,但私通册封为妃之事,基本是洗不干净。 “宫闱之事或真或假,岂能当真?” 姜冏皱了皱眉,说道:“今在他国之中,言当行谨慎。” 姜维撇了撇嘴,说道:“居陇右时,常听人言,魏坐拥中国,兼有海内,是为正统之国。今入司隶以来,流民边野,执政不以情,君有绯事,迁民生怨,岂能称为衣冠正统?” 汉魏打了这么多仗,魏人虽然战场上没讨到多少便宜,但在舆论场上多是凶得狠。 魏国继东汉之后,其基本盘中有大量河北人。河北人在东汉以来就掌握话语权,今在曹丕故意推波助澜下,将南汉比喻为楚夷,刘备谓之公孙述、尉佗之流。所幸刘备姓刘,不至于被魏人黑成炭。 这般舆论攻势下,在陇右生长的姜维多有受中原文化影响。故而在择主上,姜维倾向曹魏。今此番入使,让姜维彻底了解曹魏的本质,已无过往的倾向性情感。 姜冏沉声说道:“魏人一路盛情款待,所到之处礼节无一不缺,何不能言正朔?今奉大王之命,当与魏国结好,当不敢忘忧!” 姜维不以为然,说道:“今天下雄雌未分,魏帝不吐哺走迎敌国贤士,询之问以成败,反重边幅礼节,留父亲于驿站,授君臣跪拜之礼,是为非大略之辈。今以维之所见,魏帝不足以图大事,亦难得天下人心!” 说着,姜维压低声音,建议说道:“魏不足以谋,父亲不如转而向汉,专意南方。汉帝袭承两汉之国祚,虽处吴越蛮夷之所,但常有北望中原,兴复汉室之念。如汉有中兴之相,我与父亲而投之,未必不能效马伏波之旧事。” 姜冏微皱眉头,说道:“今初使魏,再使汉,恐汉帝有所芥蒂!” “不然!” 姜维笑道:“父亲,天下乱世,雌雄未分,君择臣,臣亦择君。如汉帝因此而轻待父亲,其亦是徒有虚名之辈。今后当居陇右,静观时机,再择良主投效。” 姜冏捋须颔首,甚是认可姜维的说法。 但姜冏忽然想起什么,迟疑少许,问道:“今钱财遗送中国,将何以送汉?不如先归陇右,上报大王,再奉大王书信,朝谒汉帝。” “不然!” 姜维思虑良久,笑道:“观汉帝前后事,其流离千里,至吴楚能成霸业,维以为可称明君,非曹丕承蒙父辈余恩之徒所能比。” “今父亲千里谒武汉,虽无携大礼,但实已送大礼至。如汉帝爱财重礼,而无眼识贤才,其与曹丕何异?” 姜维既有了解过曹魏,当然也有了解过南汉。 在姜维眼中刘备之所以能迅速发家,与他能得人心有关。首先,刘琦病逝,荆州迎奉其入主荆州;其次,益州请其入益州,先得汉中,而后得益州。此两者之下,奠定了南汉当今的版图。 当下刘备尚未志得意满,依旧有礼士之心,必然会重视他们父子,岂会在意这丁点的钱财。 姜冏环顾四下无人的左右,笑道:“且如伯约所言,先谒魏帝,再南使汉帝!” “诺!” (本章完) 第552章开备之愚钝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549章开备之愚钝 深冬时节,严寒冷冽,殿宇楼台间,却是热闹不少。 露台上,刘备裹着大袄,正居高临下,看着校场中刘禅与东宫侍从的骑射操练。 见赵统箭中靶心,刘备鼓掌而笑,谓赵云说道:“虎父无犬子,子龙英勇非凡,今子骑射盖是一绝。” 赵云拱手道:“小子粗通骑射,尚不及军中诸将,担不起陛下之谬赞。” 刘备佯装不满,说道:“子龙教子严厉,子有所成,当言语勉之,岂能常言不成器。” “陛下,轮到太子了!” 侍从眼尖,指着校场上骑马奔驰的刘禅,喊道。 “太子,中了!”侍从欣喜喊道。 “好!” “诺!” 听着刘备要送歌姬与霍峻,王粲很想告诉刘备,霍峻已不再年轻,怕是没多少精力。但想了想,王粲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张飞挺着肚子,眼睛斜撇廖立,警告说道:“谈事就谈事,别妄加言语轻断。” 称帝这么多年,刘备左右充斥着不少献媚之语。寻常君主或早已忘乎所以,今刘备老虽老,所幸尚有几分理智,不被左右所动摇。 刘备神情如常,捋须淡笑,说道:“江淮如有人烟,不论北伐寿春,亦或东图青徐,皆可用兵。” “淮人子弟归乡,徐淮六郡当至此兴焉!” 紧接着,刘备见刘禅去安慰未中靶心的诸葛乔,嘴角不由上扬起来。 闻言,刘备笑骂道:“曹丕善文,少习武,是谓文武具全,可谓为英主否!” “诺!” 刘备见刘禅中靶,开怀而笑,说道:“苦操骑射数载,终有所小成,未辜负朕一片苦心。” 见着霍弋与其父相似的面貌,刘备念起霍峻,问道:“霍督近况何如?” 后继君王,当有大智慧,胸怀格局,能容人,听良言,而非气量狭小之辈。 廖立犹豫几许,说道:“陛下,南归淮人陆续归乡,霍督征辟淮人子弟以实徐淮各处,皆有官职委任。似广揽人心~” “来人,选蜀中美艳歌姬五人送往江淮,以酬霍督劳政之苦。” 被张飞警告了下,廖立露出愤懑之色,但又低了下头。 刘备捋须而吟,说道:“今国内虽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但禁军操练不可松懈,以待用兵之时。” “伯先(霍弋),果真不错!” “恭喜陛下,太子文武俱备,今后必可为明君。”近臣吹捧道。 他已为刘禅打下千里疆域,刘禅今后注定不用像他一样,奔波战场之中。故而武艺、文才都是属于君王加分项,决定不了刘禅能否治理好一个国家。 见霍弋初靶未中,而后吸取经验,再中箭靶,让刘备不禁点了点头,点评道。 张、赵二人拱手应道,“臣在!” “翼德、子龙何在!” 少顷,杨仪持巾帛,沿着走廊快步而来,说道:“陛下,南中急奏!” “何事?” 杨仪拆开巾帛,迅速浏览全文,说道:“禀陛下,糜南中与诸卿巡游山水,乘马时不幸颠倒,左腿折断。今请上呈辞表,言己年岁已高,请准归京休养,望陛下另派大臣出任南中都督。” “嗯?” 刘备从杨仪手上拿过巾帛,浏览糜芳书信上的内容,见无大碍松了口气。 扬起巾帛,刘备无奈说道:“若子方从南中归京,后人继之,恐难治南中。” 南中在糜芳的经营下,豪强、酋帅纷纷等地头蛇纷纷参与买卖,形成独特的利益集团。每年往吴楚输送奴婢、牛马、金银,而巴蜀则向南中输送丝绸、铜器、漆具,完整的商业闭环。 但并不是说糜芳治南中有多好,南汉虽从南中攫取大量的物资,但南中也从南汉手中获得大量铁器。那些地方上的豪强、酋帅有了外界物资的流入,势力愈发膨胀,兼有本身的姻亲关系,渐而成为土皇帝。 大汉为了北伐,选择虚治南中;南中豪强、酋帅为了外界物资,选择与糜芳合作。故而双方心知肚明,仅是各取所取而已。今糜芳离任南中,可能会打破这个平衡。 “陛下,不如让糜南中居府休养,留任南中数载,以免仓促生乱。”廖立建议道。 “不可!” 刘备微微踱步,说道:“子方上表离任,岂能强扭其意!” 刘备对小舅子的秉性有所了解,今能放弃南中的利益,说明南中有他无法解决的难题,选择跑路;或是他年纪真大了,在南中呆不下去了。不管是哪一种,今都选人替换糜芳。 犹豫良久,刘备吩咐说道:“健为太守李严,治郡多年,屡安夷贼,功绩显著。今迁其为南中都督,拜安汉将军,与糜君交接政事。” “诺!” 刘备早有想用李严的打算,可惜没位子腾出来。今南中都督空缺,以李严之才干,处理南中不成问题。 纵引起南中反叛,恰好派兵一次性解决,今后不再虚治南中,而是派遣官吏实治之。 刚料理完政事没多久,侍从上前来报,说道:“陛下,丞相求见!” “请!” 几个呼吸的时间,诸葛亮持羽扇,着毛袄,沿着走廊而至露台。 “亮拜见陛下!” “免礼!” “见过丞相!” “诸君同好!” 有了诸葛亮作陪,刘备当即让左右散去,说道:“诸卿,可自行出宫!” “诺!” 君臣游于露台、廊间,谈论国事。 聊了半响,刘备手搭在廊桥上,问道:“孔明此番入宫,莫非有要事相说?”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陛下可知马超遣姜冏为使,其不日将至武汉?” “昨日听侍从言语,已有所知!”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仅是那姜冏先拜曹丕,今从洛阳南下,而后再拜我国,此当不符邦交之礼。” “哈哈~” 诸葛亮笑了几声,说道:“亮本为此所疑,但今晨忽然开朗,渐有所得姜冏之意。” “嗯?” 刘备神情微敛,说道:“请孔明赐教!” “不敢!” 诸葛亮向刘备行礼,继而抚扇而踱步,说道:“凉为臣,汉为君。马超遣使谒汉,岂敢不尊我国之礼?故而必上尊表,供钱物,以示谦卑尊奉之心。” “今姜冏初使魏国,而后谒汉,所携礼品,盖多供与曹丕,安有再供陛下之理?纵姜冏不知,马超岂会不晓?” “行事背逆,与常理不和,故臣深思忧来,窃以为姜冏必有所图,其所供之礼,或非良马钱财,而是欲引身自荐。” 闻言,刘备若有所思,说道:“既然如此,朕是否应当派遣上卿相迎,以宾客之礼厚待之。” 踱步思量,诸葛亮笑道:“姜冏,陇右之人。朝谒洛阳,必受曹丕厚礼款待。今为何舍道南下,转谒陛下呢?” “亮以为当是姜冏观曹丕无英主之相,且又专重繁文缛礼,为寻明主故舍道南下,以观陛下之风采。” 诸葛亮轻抚羽扇,了然说道:“陛下往昔何以待贤人,则以何礼待姜冏。武汉尹中种种,一切如常,不改旧政。” 刘备捋着胡须,问道:“孔明何以为姜冏是欲投效明主,而非竭力效忠马超?” 诸葛亮哑然失笑,说道:“天下南北而治,马超骤然而兴,陇人之所以为其所用,无非畏其兵马。伯言夺陇南二郡,逼签城下之盟,马超外强中干,世人尽知,陇西士人安能为其所用。” “君之良言,当开备之愚钝!” (本章完) 第553章汉之所以兴 姜维父子从洛阳拜谒曹丕之后,率使团行至关中,在山民的指点下,从商於之地南下,走小路间道,翻越山岭,辗转千里,顺丹水南下,方至汉南郡。 因太守廖化下县理政,则由郡主簿出面恭迎饥肠辘辘的使团。 廖化得知陇右使团到,当即赶回县邑,设宴款待姜冏父子问候。双方交谈甚欢,兴尽而归。 其间,姜维偷溜出驿站,探访汉南郡民间状况,与他所料不差,因地处边境之故,郡中百姓稀少。但由于临近正岁,家家户户炊烟不绝。 未待姜维详细了解,因其陌生面孔,当即被乡人当作魏军的斥候。待乡人通报附近据点内的汉军后,军民齐出百余人,前去抓捕姜维。 因出巡之故,姜维身未着甲,未佩马槊长弓,身上仅一把汉刀。在面对军民的围捕下,姜维怕引起连锁反应,不敢反抗,当场被军民齐力抓捕。 被抓捕的姜维不论怎么解释自己身份,军民都是当做细作的花招。甚至因太过聒噪之故,被汉军士卒恶狠狠地抽打,警告他不要胡言乱语。但因姜维竭力证明自己身份,军士最终上报郡守廖化。 廖化得知此事,带上姜冏,一起前来辨认姜维。一番解释下来,众人尽释误会,这也让廖化哭笑不得。 为了担心自己坏了两国邦交,廖化代手下向姜维道歉。姜维自知理亏,加上其心胸大度,则是与廖化言好。 双方尽释误会之后,姜维方得知南汉御边的军事方针,即是为军民一体化。边境的百姓不仅是民,同是大汉监视边境的斥候;士卒不仅是兵,同样是负责耕作的百姓。 边郡百姓不负责越境探查,寻常时候,他们耕作养家,兼负己方区域的动向,以及是否有陌生面孔潜入乡中。如检举成功,郡县会下拨大量钱粮赏赐,且有相应的配套政策,留住百姓,避免他们南迁腹地郡县。 士兵虽驻守边境,需要戒备与参加战争。但每名士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需要去屯田耕作,田亩所产出的作物,依照军令除了上交军队外,部分可以自留,当做务农费。 以上这套边郡的防御体系,据姜维所了解,由名将霍峻所创。其率先在庐江皖城执行,而后被汉帝刘备所沿用,经多次修改,最终推广到全国。 凭借严密的御边方针,曹操屡次南征,皆被汉军提前所获。汉军发兵阻其于江北,令曹操终世不得南下。 当姜维了解完南汉的边郡体系,不仅是赞不绝口,且还偷偷摘录下来,准备吸收以为己用。 军队体系所覆盖的内容非常广泛,外至斥候、情报体系,内至后勤、补给体系。而两国相争作战,依靠的就是由各个部门而成的军队体系。 次日,廖化在江水送别姜冏父子,派水师沿途护送使团至襄樊。 从汉南郡离开,姜维行至襄樊界,则是发现了与汉南郡既似非似的情形。汉水北岸的樊城与汉南郡相似,可以说是军事化的社会;汉水北岸的襄阳城,更似为正常社会。 使团至襄樊时,正值腊月时节。百姓或祭祀祖先,或购买年货,或往河中扑鱼,各为生活而计。其间百姓虽说不富,但却无菜色。且有夫妻嫁娶,孩童奔走嬉闹之声。 乱世边地之下,能有如此景象,让姜维颇感意外。 姜维登岘山而望襄阳,今虽深冬季节,白雪笼罩襄阳内外。但姜维通过被白雪所掩盖的田野,可以想象出春秋之时,城外河渠纵横,稻禾盈野,百姓劳作之景。 自襄樊之战后,吕蒙治襄樊以来,聚拢百姓于汉南,凭借襄阳出色自然条件,以及刘表时期所留的水利设施,襄阳逐渐复兴起来。虽说远不及巅峰时期的民二十余万,但却聚有数万百姓。 襄阳生机勃勃之景,让姜维不禁想起关中的京兆。 京兆地区在尹守颜斐的治理下,道路通达,田畴大耕,吏不烦民,民不求吏。人民一时富庶,风化大兴。 他早期之所以倾向曹魏,除了曹魏居中原外,更多是受尹守颜斐的影响。他认为这么好的官吏,其君上必然圣明。 经此番东谒曹丕之旅,让姜维对曹丕多有失望。曹魏中不少官吏才干出众,但曹丕却说不上英明神武。尤其自他登基以来,似乎一直在折腾魏国。 今才初至吴楚的边境,姜维便复见生机盎然之景,对比此番使魏的前后,对大汉有了更多的期待。 为了得到武汉的批准后,陇右使团在襄阳呆了两日,方才被批准南下武汉。 在汉军水师的护送下,姜冏父子乘舟泛汉水而下,迢迢汉水,途有千里。再经历四五日的航行,终至南汉的京师武汉。 其间途径夏口水寨,姜维生长陇右,从未见过滔滔东逝的江水。望着数以百计遍布长江的舟舸,顿时感慨不已,大呼惊奇。 在汉吏的引导下,使团入武汉驿站暂居,简单教授了下礼节,并言明日入宫觐见陛下。 对南汉极高的办事效率,姜冏父子顿感惊讶。要知道他们在洛阳呆了五六日,才得到曹丕的召见。 是日,闲不下来的姜维推着姜冏出驿站,几人乘马游逛武汉市野,暗访民生吏治。 武汉前身是为鄂县,在刘备迁治鄂县之前,全县百姓仅不到两万人。 随着刘备迁治鄂县,更名武汉开始,经潘浚、法正、桓阶、司马芝四任武汉尹的治理,加上陆续迁来的高官大族,以及民卒家眷,骤然大兴。人口有二、三十万,已不下东都洛阳。 且因位处楚尾吴首,各地商贾云集。北有高土羌货,南有交岭珍珠,东有吴越珍品,西有巴蜀丝绸。天下之物,几乎是应有尽有。 如曹丕喜食糖,怕刘备不卖,暗遣使者南至武汉,替他购买糖品。刘备得知此事后,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市面上多出走私糖品的商贾,专门在弋阳山区售卖糖品,点名要用战马来换。 为了满足曹丕吃糖,魏人不惜用战马去换。一来二去,大汉通过这个渠道,赚了四、五百匹战马。随着这件事逐渐在汉庭传来,不少知情人为之而笑。 当然不仅是曹丕爱喜糖,在调味品稀少的年代,不少南汉高官上卿同是热衷糖品,其中还有霍峻。但因产量稀少之故,糖品价格居高不下,且越炒越高。 其间,糜竺通过商业手段,抓住机会,通过抄糖品,一进一出,小赚了一笔;霍峻与蒋济、王粲合伙,派人到交州购买山地,聘请蛮夷种植甘蔗赚钱。 时任交州刺史的吕岱,看到糖品丰厚的前景,为了赚这笔钱。有样学样,教授交岭蛮夷种甘蔗,官府垄断经营,然后制作为糖品,售卖到武汉,赚了不少钱。 去年,吕岱向尚书台述职时,汇报了甘蔗糖品收入。 诸葛亮得知后,决定让中枢与交州合力,在番禺(广州)设官营糖坊,从中赚取生产糖品的钱,不参与售卖,也不参与种植甘蔗。 这些事都不算隐秘,姜维在市井的打探下,已是简单了解了南汉国内的基本情况。 宵禁之前,父子二人在酒肆里,吃了顿著世的武汉鱼,则还归驿观歇息。 灯盏下,姜维与姜冏对坐,案几上有几样小食。 姜冏喝了些酒,脸色微红,说道:“汉虽处江楚,但实有大国之气。政令清明,吏不苛杂,耕战有伍,刑法整齐,民安乐业,商达市繁。中国虽大,但不及南方。” 姜冏本来以为楚地多蛮夷,与陇右差不了多少。今至武汉走一趟,才知道自己夜郎自大。 武汉水土不如洛阳优越,土地贫瘠,多山潮湿。然就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下,武汉在诸葛亮与历代武汉尹的治理下,繁荣富庶起来。今之武汉或许在农业上不如洛阳,但在其他方面都胜过洛阳。 姜维赞不绝口,说道:“诸葛丞相果善治国,政令清明,刑罚肃然。从襄阳至武汉千余里间,军民同处,互不侵扰,田亩遍野,河堤高筑,炊烟不绝,市井兴荣,天下何人可及?” 言语间,姜维对诸葛丞相充满了敬佩之情。今虽未见过,他已被诸葛亮的政策所折服。世人常言诸葛亮善治国,但这个善着实让很多人无法想象,其中就包括姜维。 在他眼中,颜斐治京兆已是善治国。不料此行南下,见过南汉乡野市井面貌之后,姜维对‘善’这个字有了新的定义。 一個襄阳或许说明不了诸葛亮善治国,但沿途见了那么多县城,以及夏口、武汉二地景象,此若非诸葛亮之功,还能是谁之功? 姜冏抱腿而叹,感慨说道:“葛相善治国,霍督纵横天下,陛下得二人辅佐,汉何愁不兴?” 姜维点了点头,敬佩说道:“陛下委司马公治武汉,行断法,检索隐户。夏侯兰是为旧随,仅匿两户而被除以死刑,刑罚虽是苛刻,但却依令而行,法出令行,非魏能相比。” 在制定断法中,诸葛亮亲自规定,如有隐匿户口而不如实报者,斩之。故而夏侯兰隐匿两户,则就触犯了律法,被司马芝所杀,符合律法规定。 诸葛亮之所以这般规定,而是为了威慑那些高官大族。诸葛亮不是没给高官大族选择权,今上报隐藏人口,又不是剥夺部曲、奴仆,仅让他们多交口赋而已。 今机会给他们了,且看那些大族采纳与否。接下来,执法不彻底,必给大族高官带去侥幸心理,这样即代表断法不彻底。 当然曹魏并非没有检索人口,如曹操执政时期,以商韩治国的曹操,在检索人口上,亦是大力推进。 曹仁、曹洪、夏侯渊等高官大族门客众多,在曹操的治理下,皆如实上报。即便是地方上的郡县都有被检索,被征召从军者不在少数。 随着曹操去世,曹丕继位,曹魏逐渐法度松弛,大族们又开始玩隐匿户籍那套。 当下汉魏两国,因执政者的关系,一个在走上坡,一个在走下坡,这让姜冏父子感受非常明显。 父子畅聊见闻,感叹汉魏之间的区别,愈发对汉有了好感。 谈到深夜,父子二人才各自回榻休息,以备明日拜见刘备。 当晚,姜维躺在榻上,在兴奋中渐渐睡去。 (本章完) 第554章方知帝王之容 次日清晨,天边旭日,染透江水。 在钟声下,大汉上卿在诸葛亮、张飞的率领下,从殿外脱覆卸剑,趋步入堂。 殿阶上,刘备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各按班次入座。 待众人入座,刘备双手插袖,问道:“今日小议,不知诸卿可有上奏?” “禀陛下,臣芝有奏!” “准!” 司马芝持笏板出列,说道:“臣奉陛下之命,率部核查武汉尹内八县,今各户如数上报,察得所隐三万八百五十六人,其中精壮者三千人转入军籍,免赋税、徭役,余者皆已登记入册。” “善!” 刘备面露喜声,笑道:“武汉尹户籍众多,卿理政半载,皆出隐户,是为善政!”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丞相,今蜀中诸郡不知查出多少隐户?”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据潘益州上报,经各郡太守核查,蜀中广汉、蜀、梓潼、汉嘉、犍为等七郡共八万三千八百余口,精壮者六千人从军,余者如数记于案牍之上。” 天下大乱,大量百姓、士人涌入巴蜀避难。如荀攸因董卓乱洛阳之故,请命出任蜀郡太守。但因道路不通之故,荀攸唯有到荆州避难。直到曹操迎奉天子到许昌,荀攸受其征辟,才到许昌任职。 早些年益州所上报的户籍数目,刘备、诸葛亮常怀疑偏少,猜测不少大族隐匿户口,但初下益州不好大动干戈,则就忽略不计。今在潘浚的严查下,多出八万余口,让刘、葛二人多有欣喜。 当然核查期间并非没有大族反抗,如广汉秦氏聚众反抗,不待杨昂率兵抵达,就被都尉张嶷率郡兵所破,前后核查秦氏全族共有千户。在政令下,秦氏千余户南迁交州诸郡,以为充实边疆。 有了秦氏作为例子,加上陆逊兵马在成都,绝大多数士族因不敢聚众反抗,唯有乖乖顺服。 其间,汉嘉太守黄元因执政缓慢之故,被诸葛亮降职贬官。后黄元自恃元从,向刘备书信求情,详禀具体经过,并弹劾诸葛亮执法不公。 刘备念黄元从荆州时跟随自己,历来多有功绩,今仅是执政缓慢,仁慈之下,代其向诸葛亮说话。 诸葛亮见刘备插手,不好过分惩处,改降职贬官为降职代行旧务,如有再犯,两罪合一惩治。在被诸葛亮警告后,黄元遂是记恨上诸葛亮。 以上皆是执政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人事冲突问题。但不管怎么样,益州隐匿人口总算是查出来。 “严行之下,增民十一万之多,当可喜可贺。” 刘备捋着胡须,笑道:“来人下诏,增益州刺史潘浚食邑一百五十户,封武汉尹守司马芝为关内侯。” 有奖有赏,为了接下来的荆州、扬州这两块硬骨头,刘备需要大方点,让地方上的刺史、郡守代他核查隐户。 “臣司马芝拜谢陛下!” “卿当勉之!” “诺!” 刘备思虑少许,看向诸葛亮,问道:“丞相,今时是否下诏令荆、扬、江、梁四州刺史,及各郡太守行断法,核检户籍人口?” 诸葛亮拱手,答道:“禀陛下,政令略有欠缺,今需稍之修缮,方可再行推四州。陛下可在五日后,颁布诏令。” 今武汉的隐匿人口虽成功被查出,但不代表推广到荆、扬二州没问题。诸葛亮需要为从军的大族量身打造几条补丁,以避免有兵乱发生。 “好!” 刘备微微颔首,说道:“君可先下丞相令,朕后下诏令,广告诸州刺史,及各郡太守。” “诺!” “可有他事上奏乎?”刘备问道。 王粲拱手说道:“陛下,马超遣姜冏为使,今在殿外等候陛下诏令。” “传其入殿!” “诺!” “陛下有令,传凉国使者姜冏入朝。” 在通传声中,姜冏父子整理衣冠,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趋步入殿。 “下使姜冏,携子维觐见陛下!” 姜冏收起心神,礼节到位,谨重地向刘备行礼。 “来使免礼!” 刘备神情温和,声音清亮答道:“陇右距武汉四千余里,山水重重,卿辗转奔波,多是不易!” 说着,刘备打量着姜冏父子,却见姜冏面容厚正,臂膀魁梧,这让阅人无数的刘备感觉其非轻易背主之人。至于其子姜维,仪表俊秀,目光炯炯。面对刘备的审视,姜维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在刘备审视姜冏父子的同时,胆大的姜维也在偷瞄阶上的汉天子。年有六旬,须发斑白,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但在苍老的面容下,那种威严夹杂着些许温和之感迎面而来。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姜冏坐到阶下的席上,姜维恭敬地站在姜冏身后,偷看不远处的诸葛亮。 刘备注视父子二人,笑道:“卿初谒曹丕,而后使汉,卿游于二帝之间,往来奔波,何如?” 见刘备这般单刀直入,姜冏顿感羞愧,拱手说道:“使团中牛马尽留洛阳,今无礼奉于陛下,望请陛下恕罪。” “哈哈!” 刘备笑了几声,安抚说道:“礼虽贵重,却不及卿千里南下觐见之心。” “陛下仁德!” 姜冏逐渐放松下来,反问道:“臣见魏君离阶数十步,间有武士持戟,以防臣行不轨之事。今陛下何以容臣至阶下,而不疑臣为刺客?” 刘备指着姜维,笑道:“虎毒不食子,朕从未闻父为刺客,子为侍者从之。朕料卿非刺客,而实为贤士。” 姜冏敬佩不已,拱手说道:“魏君繁文重礼,疑我陇人为刺客,礼虽隆重,但却不及陛下所赐阶下之座。” “囧与庞君相谈,言陛下宽宏大量,重士而轻礼,待人以诚。今臣所见陛下,恢廓大度,较之魏君,犹如高、世二祖,方知帝王之真容。” 听着姜冏的赞言,刘备背依凭几,从容说道:“卿名闻于陇西,朕早有所闻。今时见之,深感幸焉。却不知陇西如卿者,当有多少?” 姜冏保持谦逊,说道:“臣微薄之名,有辱陛下之耳。陇上如臣者,如江水之鱼,扑获不尽,多慕陛下恩典之望。” “陇上多豪杰,关中多义士!” 刘备赞道:“前汉大兴,以陇西六郡儿郎为羽翼,驱匈奴万里;及至中汉之时,以陇西儿郎为兵,息平羌乱。季汉欲复中原,当赖陇上豪杰为羽翼,庇护关西。时以卿父子之能,当能建立殊功。” 听着刘备这般言语,姜冏时感如沐春风,笑道:“马援东行洛阳,而后弃公孙子阳,盖如臣今下之感。” 有曹丕作为前事对比,姜冏的言语已是倾向刘备。 毕竟天下乱世,如姜维所说,君择臣,臣亦择君。曹丕徒有虚名,马超外强中干,刘备待人礼下。盖有识之士都知道选谁,作为选择未来的君王。 “善!” 刘备笑了笑,望着父子二人,说道:“卿远道而来,多有疲惫。今夜朕于宫中设宴,以为姜卿洗尘。” “多谢陛下” 听出了刘备让他们退下之意,姜冏起身告退。 临走前,姜维回头多望了几眼刘备、诸葛亮。 待二人退下,打瞌睡的张飞被唤醒,问左右道:“是否退朝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扬起笑容,听君臣问答理事对张飞来说,堪比催眠曲。 刘备故作沉吟,问道:“翼德,姜冏初使曹丕,而后谒朕。朕欲设宴待之,以翼德之见,以为如何?” 张飞当即提起精神,说道:“陛下,姜冏初使曹丕,而后拜谒陛下。如此轻待我大汉,陛下何以这般厚待姜冏父子?” “且其主马超反复无常,而又轻待我大汉。臣请发兵伐陇,为陛下擒得马超于阶下。” “哈哈!” 对于君臣之间的玩闹,文臣卿士见状,纷纷持笏板拍手而笑。 他们可是全程听了下来,通过刘备与姜冏的答问,不难看出姜冏多半有投汉之意。 赵云持笏板,戳了戳张飞腰上的肉,低声说道:“翼德,姜冏有投陛下之意,今为图陇右,厚待礼之,未尝不可。” “啊?” 张飞反应过来,尴尬说道:“既是投效陛下,请喝吃酒,当是可行。” 刘备佯装不悦,责备说道:“翼德为上卿,断不可于朝堂上走神分心。今罚俸一年,以为警示。” “诺!” 张飞悻悻而退,转头谓赵云,问道:“子龙,要不下次你坐首位。” 赵云无奈而笑,说道:“今除霍督外,唯翼德位高。舍你之外,何人敢坐首席。” “哎~” 张飞不禁怀念霍峻在朝的日子,那时候他可以藏在诸将中,有大事由霍峻扛着。自己吃吃喝喝,不管杂事,真就轻松。 (本章完) 第555章酾酒临月 公元223年,章武五年,正旦。 皓月下的长江,像条明亮的飘带,蜿蜒而下。江水涟漪,像无数条银蛇在游动。 江畔,黄鹄台上筵席大张,灯火通明,映照江湖, 关中北伐归来,刘备在黄鹄矶建造高台宫阁,用于储备粮辎,以及讲武练兵。当然与邺城三台功能相同,黄鹄台同时是刘备摆筵设席,宴请高卿之所。 台中,刘备着礼服而坐,诸葛亮、张飞领着左右文武依序而坐。姜冏、姜维因凉使之故,与刘备有数步之距。 中央,近百名赤膊裸足的大汉操持矛弩,在鼓乐声中,高歌而舞,行举奔放。 席中文武沉浸于賨人的表演中,或指点赞叹,或拍案而应和。 酒意正酣的刘备,持樽爵而起。 见状,左右侍从非常有眼色的停下手中动作,鼓乐、歌舞立马停歇,满场寂静无声。 刘备离榻走出楼屋,面向诸卿高举酒樽,但却不曾饮下。 刘备气沉丹田,豪声说道:“昔中汉之末,黄巾为乱,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朕以寒门之身,奋投军旅,匡扶天下。” “董卓乱政以来,曹操兴于河南,袁绍虎踞河北,孙氏立基江左,士燮闭门而王,鲁王雍容荆楚,刘焉妄尊蜀汉。” “朕身无基业,纵有大志,唯离散中原。败走汝南之际,得鲁王临迎。时托大任,将兵东进,败群匪于豫章,大破孙权于丹阳,横扫江左;鲁王崩猝,曹操率中国之众南下,吴楚合兵,委霍君之大任,而发雷霆之怒,破贼于金口。” “朕本欲与鲁王琦合,共匡天下。然天命不幸,鲁王琦恶疾薨,因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遂托荆楚与朕。为兴汉室,图兴四海,朕临危受命,总御万乘。” “乘桴西征,克汉中,破重庆,下巴蜀,收蜀汉之土而归汉室。即受天命,故帅六师,以威大虏,唯复中原。经三役,复江淮,得襄樊,马超称藩。” “时值正旦之节,朕至今思来,深感鲁王父子大义,中原旧随知难不弃,吴楚贤士临难奔投。” 刘备举樽临月,语气加重,说道:“昔下江扬,败走曹操,拓有江淮,皆是仲邈,朕常不忘之。” 说着,刘备向诸葛亮敬酒,说道:“亦不敢忘孔明临江救主,运筹策于帷帐,操案牍于公府,上建国体,下安郡县。” 在刘备自述功绩声下,在筵宾客静默倾听。尤其随着刘备讲述到奠基立业时,苦涩之气转而被豪气所代,到后面更是帝王之气扑面而来。 “此樽清酒,朕当敬云长,敬孔明,敬仲邈,敬鲁王,更敬诸公为朕奔走效力!” 刘备向众人举起酒樽,大笑道:“今有舟舸万艘,雄师百万,更得诸公效力,朕何愁曹贼不亡,汉室不兴!” “敬陛下!” 群臣不约而同,举起酒樽,满樽饮下。 刘备非爱吹捧功绩者,其常将功绩归于下属。然刘备已六旬有三,从他四十一岁到荆楚,至当下二十多年的时间。他硬生生从已成气候的曹操手中夺得南方,将衰亡的大汉重新振兴。 大汉在他手中三兴,其疆域北至陇上,南达日南,东至海滨,西止高土。治下百姓千万,军士数十万,大将名臣充室。 如此宏伟的功绩,刘备怎能不为之欢喜? 且随着检索人口推广到全国,大汉历经数年休养,其之国力将会在他手上更上一层楼。 继而,王粲出席举樽,高歌道:“武力既定,庶士咸绥。乐陈我汉庭,式宴宾与师。昭文德,宣武威,平九有,抚民黎。荷天宠,延寿尸,千载莫我违。汉国保长庆,垂祚延万世。” “彩!” “王君好诗赋!” 刘备与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正旦时节,没有比一首赞美大汉的歌赋更契合当下之场景。 “敬诸君!” 兴致甚高的刘备,回到座位上,举着酒樽与群臣再饮一樽。 “满饮!” 见刘备酒意有些上头,糜后拉着刘备的袖子,低声说道:“陛下,医师嘱咐不得多饮酒!” 望着手中的酒樽,刘备笑着拍着糜后的手,说道:“今日正旦时节,欢喜不已,难免多饮几樽,不碍事!” 历经战乱兵事,刘备身上岂无暗伤隐疾! 自刘备岁过六旬,其身体精力便一岁不如一岁,常有小疾缠身。医师杜度为御医,为刘备诊治疾病时,并未诊断出什么问题,唯有开了几服药,叮嘱刘备保养好身体。 是夜,刘备与群臣举樽而庆,兴尽则歌,乐极则舞,气氛热闹非常。 宴会将至尾声,刘备收敛心神,指着中央的歌舞及南汉文武,笑谓姜冏,说道:“姜卿以为如何?” 姜冏谦逊而拜,说道:“禀陛下,汉贤毕至,陇右狭乡未有如此之景,当开囧之眼界。” “哈哈~” 刘备志满而笑,说道:“卿,陇上之义士,与君磋谈多有裨益,卿若是西归陇上,朕当是多有不舍。” “近日以来,得陛下厚爱,连日款待,无微不至,臣所受有愧。仅恨不日将归陇上,无法跟随陛下左右。”姜冏叹息道。 见父亲尚未表忠心,姜维暗中踢了踢父亲的脚,示意父亲别犹豫。 自姜冏父子使汉以来,刘备多有召见论事,且礼遇超常,连日宴请,让姜冏自感受之有愧。年少的姜维直接被诸葛亮、刘备折服,常趋侍诸葛亮左右。 且今日正旦之宴,刘备酾酒临月,述自身之功绩,其豪情之相,让姜冏、姜维父子为之倾倒。 感受到脚部传来的异动,姜冏犹豫少许,说道:“陛下有复旧都之念,今当早效高祖之事,兵临陇上,旋下关中。若贼日盛,陇上复被其所取,欲夺旧都则是愈难。” 诸葛亮放下酒樽,说道:“欲取关中,需得陇右。时借陇右居高临下之势,多路合击关中,则关中可下。今陇右被马超所据,其反复无常,虽宾服我国,但不可用之,此陛下为之忧也!” 姜冏当即长拜,说道:“臣粗鄙不识大略,臣子多有规劝,其常言南北若取天下者,非汉莫属。今得陛下赏识,若陛下不弃,时取陇上时,囧愿为举兵应和。” 有了父亲的开口引荐,姜维说道:“非我父子卖主求荣,实马超非名主,其粗武弃文,难得陇人归心。今陇人如臣父子思求明君者,不再少数。况魏人在东,常有复夺陇上之念。陛下不可因藩国之故,怜而不夺,被贼人所复得。” 言语间,姜维多有激动,拱手说道:“时陛下取陇右,再下关中,东出潼关,效仿高祖之兵势,收取中原,匡正天朝,扫荡奸邪,则汉室季兴焉!” 刘备大喜过望,扶起姜冏父子,说道:“朕欲得陇右久矣,昔三伐关中皆不可得,皆因马超反复抗拒。如能先下陇右,再分兵三路取关中,则关西顷之入手。” 说着,刘备故作迟疑,说道:“纵有卿举兵应和,但朕恐陇道漫漫,崎岖难行。如谋划不当,则易被魏人所得。” 姜冏毫不犹豫,拱手说道:“臣愿携子归陇,为陛下探得详情。时有良机,陛下出兵,臣为内人,里表共发,谋陇驱马。” “善!” 刘备握着姜冏的手,笑道:“马超,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父子莫能究其情。” 继而,刘备又拉着姜维的手,笑谓左右众人,说道:“少年英杰,助父归汉,胆略盖世,当可壮之。” 顿了顿,刘备笑道:“朕年少时,常有大志,不知伯约有何志向?” 姜维严肃神情,拱手说道:“愿以马伏波为效,舍家中田亩富贵,以济国家之大事,马革裹尸而归,此是维之志向。” “壮哉!” 刘备目露欣赏之色,看向侧席的刘禅,笑道:“此是为太子之伏波矣!” 刘禅沉默无言,仅是向二人行礼问好,以表尊敬。 继而,刘备想起什么,叮嘱说道:“关西形势复杂,与中原紧密相关,故陇右非仓促可下。如朕不幸弃世,二卿当与太子、葛相及霍督联络。卿不负汉,汉终不负卿。” 天下形势变化太快,而刘备年岁已高。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什么时候出现攻略陇右的希望,今下的他非常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搭上的线,会因他的去世而消散。 刘禅领悟其意,青涩脸庞有所动容,主动说道:“请二君放心,禅不改陛下之旧言。时卿以忠报我,我则以信待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愿成一时之佳话。” 有了刘禅保证,姜冏父子拱手而拜,说道:“臣拜见太子殿下,今日之言,臣必不敢忘之。” “佳节时分,恭贺陛下,喜得良臣。”诸葛亮率先出列,恭喜道。 “恭喜陛下!”众臣应和道。 “哈哈!” 刘备挥舞衣袖,大笑道:“继续奏乐,继续舞!” “诺!” 为了表亲近,刘备干脆拉着姜冏到自己身侧,与自己同桌同食。 见此情景,诸葛亮抚扇而笑。眼光掠过朝自己示好的姜维,诸葛亮回以微笑。 (本章完) 第556章调和间隙 章武五年,春。 冬寒渐散,初春则临。春雨绵绵,犹如牛毛,飘散而落。 霍峻将武汉传来的书信搁下,默默站起身,微叹了口气。信中乃糜竺所写,其为糜芳发丧。 糜芳归南中之后,因骑马摔断了腿,上疏请求归京,刘备准其疏。回到武汉没多久,糜芳因旅途奔波,加上病情恶化,正旦没过几日,直接在家中病逝。 糜芳病逝,糜竺为其大发丧事。因国舅爷去世之故,轰动武汉,不仅诸葛亮、刘禅参加葬礼,连刘备、糜后都为其戴孝。其中因霍峻镇边之故,步练师代霍峻出席丧事。 葬礼之后,在诸卿的商议下,竟不知怎么回事,追谥糜芳为‘魏’侯。 魏者,即可作为地名,亦能作为谥号。 谥号中,‘魏’者,克威捷行,有威而敏行;克威惠礼,虽威不逆礼。总而言之,魏非什么上等谥号,也非什么恶谥。其属于中偏上的谥号,算是对糜芳一生有所交代,也是给刘备一个交代。 负手背腰,望着窗台外的细雨,霍峻忍不住摇头,感叹命运变化之无常。 这个位面有了他的参与,历史走向变化实在太大了。原是背主投敌的糜芳为大汉操劳一辈子,死后论功竟还能混到谥号;鄙夷刘备为‘老革’的陆逊,不曾想成为‘老革’的女婿。 当然还有那大魏吴王孙权,在江左称王称帝的他,今下在曹魏当上了上卿,为曹丕所器重之大臣。 或是本为曹魏效力三朝的蒋济被他所虏,成为他帐下的副手;亦或是本该早丧亡命的王粲,当下成为汉廷的秘书长,侍中、侍郎皆受其命,且在世上留下大量诗赋。 刘备更别说了,自语大功有三件,一下江东,二破曹操,三克蜀汉。 蜀汉之称,在汉代早有出现,多是指巴蜀地区与汉水流域。原位面中,因刘备在巴蜀称帝,故而常以蜀汉称代称其国名。 今下刘备以赞自己有克蜀汉之功,即指他不仅收复了巴蜀地区,还收复了汉水上下流域的郡城,如武都、汉中、上庸、汉南、襄阳等六、七个郡。 话是这么说,也是这个逻辑。但不管怎么样,刘备灭蜀汉,在霍峻耳中有些不适应。 霍峻幽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友人糜芳的去世,让他有些难受。 “嗯?” 霍峻猛然回思,方想起刘备今时年岁已大,却不知身体状况如何。 思虑间,带有银丝的霍熊,敲门禀道:“都督,二公子奉陛下之命,持信候于屋外。” “让二公子入堂!” 因邓范改姓霍之故,加之迎娶刘备的女儿,在步练师的理解下,霍范正儿八经成为长子,霍弋则降为二公子。 不过霍峻为他们所取的字却没有变,霍范依旧字士载,霍弋为伯先,三子霍昶字仲先,四子霍傅字季先。 取字上,霍峻直接学了马氏那套,用兄弟长幼分配字号,省得记太多,从而喊错名字。 少顷,霍弋衣冠整齐,趋步入堂,拜道:“儿拜见大人!” “多月未见,是否又长高了些?” 看着快与自己齐平的霍弋,霍峻笑道:“再过些年,当超过为父!” “长高了些!” 霍弋挺了挺下身子,有意无意与父亲比较。 “坐吧!” 霍峻指着席位,说道:“今陛下命你持信东行,莫非是有要事?” 霍弋坐到席上,取出书信奉上,说道:“此事可言国家大事,然亦是私人之事。陛下不便出面,丞相有所顾忌,让弋持信前来广陵,欲让大人从中调和。” “且慢慢说来?” 霍峻边拆书信,边让霍弋继续说道。 “陛下诏令江、梁、荆、扬四州执行断法,广检隐匿人口。” 霍弋整理思绪,说道:“舅父治扬州,广索吴、会稽二郡士族。其中查到陆氏时,门奴拒让官吏入府。官吏硬闯入府,析出无记册隐户百来户,为此舅父弹劾前将军。” “前将军听闻此事,上疏自请辩解,言百来户非隐户,是为其战没部曲家眷。如按制言,战没家眷不服徭役,不缴赋税。舅父却以为前将军所言不实,则求陛下治前将军之罪。” 听着霍弋的讲述,霍峻大概明白这件事的经过。因百来户隐户性质问题,步骘弹劾陆逊,陆逊上疏辩解。双方一来二去,虽奏疏互言,尚处于就事论事中,局势可以控制。 不料陆绩见步骘弹劾陆逊,为了反击,将步骘旧吏收取糜芳贿赂的证据揭发出来,以此弹劾步骘德行不正,御下不严,应当罢免官职。 东汉之降,上卿多重德行,一旦德行受人质疑,则有社会性死亡,即官路被断之风险。 见陆绩不讲武德,步骘愤怒之下,连书几封,弹劾陆氏兼并田地,有欺压百姓之嫌。 随着事态的发展,陆、步二方互相指责,矛盾有了新的升级,而且还将那时处于濒死状态的糜芳牵连进来,这让刘备绷不住,因此对那陆绩多有厌恶。 为了平息这件事,诸葛亮出面解决陆逊、步骘二人的问题。经诸葛亮判定,陆氏所查出的百来隐户实为战没家眷,所战没之地在关中。 至于步骘旧吏收取贿赂,则被诸葛亮依法解决,判定步骘与其无瓜葛。刘备则以步骘御下不严,罚了俸禄。 事件虽被诸葛亮解决,但因陆绩横插一脚,步、陆二家算是彻底结下怨仇,步骘为此背上御下不严的道德罪名,而陆氏却安然无碍。 这件事步骘深知不能让霍峻参与,故而没和霍峻说。今若非霍弋持信而来,远在边疆的霍峻根本不知步、陆之间发生矛盾争斗。 今步、陆结怨,作为执法官的诸葛亮不好出面,调和两家问题。今刘备为了调和两家问题,除了让诸葛瑾书信规劝外,还准备让霍峻写信,以来缓和双方的不满。 将前后经过了解透彻,霍峻无奈摇头。这种事真就不好调和,搞不好还容易坏了他与步骘的关系。 沉吟良久,霍峻有了主意。 持笔沾了沾墨水,霍峻持笔下文。 信中霍峻尽量舒缓步骘的心情,且表示陆绩将糜芳牵扯进来,其必然会引得糜氏的厌恶,今后之事如何,尚未可知。最后提醒步骘,盯他位置的人太多,别将喜怒带入工作,容易遭人口舌。 紧接着,霍峻写了封信与陆逊,向其解释步骘做事为公,没有私人情绪,希望陆逊能够理解,并为其分析利弊。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写信缓和与步骘的关系。 别看霍峻仅大陆逊几岁,但论辈分、官职上,陆逊远不如霍峻。尤其早年,霍峻指挥过陆逊作战,且推荐他成为刘备女婿。情理之间,霍峻有些话,陆逊不能不听。 最后,霍峻给刘备写了封信,将两封信的具体内容附上。 “大人,陛下让书信交与我,让儿代走一趟。”霍弋说道。 “嗯?” 霍峻挑了挑眉,瞬间明白刘备何意,不得不说刘备考虑周全。 “善!” 搁笔于案,霍峻将三封信交予霍弋,说道:“三封信件,陛下、舅父、前将军各一封。” “诺!”霍弋仔细将三封信收起。 看着儿子井井有条做事,霍峻多有欣慰,说道:“在广陵休息一夜,再行送信之事。归家之后,多照顾家中弟、妹。且你已成家,当与太子好生往来,莫要行小儿怄气之事。” “儿谨记!” (本章完) 第557章兵户之事 广陵城北的一座校场上,军士们正在操练。 这是从皖城调来的淮西军,即将北行奔赴东海,调换霍笃帐下的庐江军。 淮西军旁,还有五千名正在操练的丹阳新兵。 以前江淮各军征战有缺额,常是多渠道补充。如从江淮、江左民间招募勇力壮士入军,或是从俘虏中抽取勇武者补充,亦或是从郡兵中募集兵马补全编制,以满军队额数。 紧急作战时,江左兵马会益江北,七日内能有五六万军士。得到武汉批准,月余间江淮兵力可达十万,足以应对北魏的南征。 霍峻上疏请求增兵江淮以来,为了满足霍峻的需求,刘备从江左调兵卒,在去年增兵万余人已分批抵达江淮。 然由于兵源质量的参差不齐,霍峻担心将他们仓促派到前线,恐会坏了边事。故而将这些兵马先统一安排在广陵,让丁奉负责训练。 “子通,以为丹阳新卒可用否?” 霍峻拿着白毦鞭遥指正在练习列阵的丹阳兵,问道。 蒋济仔细瞧了几眼,说道:“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可谓江淮上兵。加以操练多时,技艺娴熟,当可独当一面。” 霍峻笑了笑,说道:“丹阳兵虽是好武习战,但却有一弊。不利四散,败如鸟窜。此风若不治之,今后难担大任。今下让承渊好生操练,不出多时,当可称为精兵。” 说着,霍峻指向不远处即将北行的淮西军,笑道:“话虽如此,三万江淮子弟,当是我大汉巩边之基。盖以屋庐田业,以系其志,有妻子骨肉,以坚其心,其身不亡,则斗志不止也。” “江左兵马虽精,但妻儿家小在江南,纵是兵败,亦可保家园。故而其志不及淮兵,非北兵之敌。胜则利进,败则散退,无死斗之心。我之所以能称雄中国,皆赖江淮子弟。” 汉末时期,丹阳百姓因好武习战,被屡次征调为兵,其精兵之名可以说是毋庸置疑。 但在霍峻眼中,好武习战反过来是丹阳兵的缺陷。不是因为太能打不好,而是因为太能打,导致被频繁征发。仗打多了,即便是在冲锋时都有所顾忌。一旦战事不利,则就会兵败而走。 早期霍峻下江东,诸将争先从俘虏中选丹阳兵,而霍峻有意不选丹阳兵,除了勤勉老实的百姓外,则就选逃难到江左的淮人为兵。 淮兵从古至今的质量不用多说,为了能强化他们坚守作战的信念,霍峻更是在治淮之后,将士卒中家眷陆续迁到江北。 经常向帐下兵马灌输魏兵的残暴,一旦他们兵败,其家眷必然遭受魏兵屠戮。故凡与曹魏交战时,淮兵奋勇争向,魏兵不敌也是必然之事。 最典型的就是晋灭吴中,张悌渡江至淮南,与晋扬州刺史周浚统率的江淮兵作战。 交战时,丹阳太守沈莹率五千丹阳锐士为前驱,三冲晋兵军阵。晋阵在丹阳兵的冲锋下,毫无动摇迹象,随即丹阳兵在后撤的过程中发生骚乱,继而被魏军大败。 丹阳兵就像江左的缩影,欺负下普通士卒毫无压力,一旦遇到硬仗,唯有兵败的命运。 蒋济深以为然,说道:“江淮位南北之要冲,既操舟船,亦习步骑,尤善弓弩。兵乱间,举族互保,横行结队,以御外寇,得以自存。” “丹阳兵居江南,操舟船,水中角斗,凭血气之勇,胜则进,不胜则退。若舍舟与北人战,两军交汇,军阵肃然。临阵不破,又有游骑窥视,血气退散,军阵则是乱矣!” 顿了顿,蒋济笑道:“不管如何,兵随将性,将怯则兵畏,将勇则兵雄。如袁术居江淮,得有徐淮、江左之利,因不修德政,终遭败亡,其帐下诸将离散而走,或北投曹操,或南走孙氏,亦或居乡自保。” 霍峻负手背腰,笑道:“君为臣心,将为兵胆。上者不顺,下者难安。今下之势,南北二分,因南北所操之战不同,吴兵守淮有余,而无力与魏战。” “如欲过江,与北人步骑战,当需依仗淮兵。淮兵为正,吴兵为辅,或能与北人争雄,席卷中原。” 看了半天训练,趁着士卒休息之际,霍峻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丹阳军中。 “从丹阳何处来?” 霍峻抓了个颇为胆大的军士,问道。 军士有些激动,大声答道:“回都督,俺从宣城来!” “家中可有安顿好?” “安顿好了,家中有弟妹照料?” “娶妻没?” “没~” 军士脸色微红说道。 霍峻拍着军士的肩膀,笑道:“徐淮多美人,立下战功,本督为你做媒。” “诺!” 左右丹阳军士一阵哄笑。 早些年霍峻为了在江淮扎根,鼓励军中将领取淮人女子为妻。随着刘备依仗淮泗人治国,以及诸将地位水涨船高。 故而不知从何时起,南汉渐形成一种习俗,淮女在婚姻市场上非常吃香。 今霍峻勉励军士娶徐淮女子,算是鼓励之语。 霍峻与众人同笑,说道:“江淮不比丹阳,与北人厮杀,不比与乡人械斗。既入了军,当严守军纪,平日多苦练,方可少流血。” “都督放心,他日上阵,当斩贼人首级。” “有志气!” 虽说丹阳兵不善硬仗,但至少算是可用之兵,能为今下的江淮分担压力便是好事。 自夏侯尚被调到青徐,与淮西的曹休呼应,这让江淮的压力骤然大增。且夏侯尚非无能之辈,算是比较出色的二代宗将。如夏侯尚一继任,便着手解决袭击青州海滨的管承。 上月,管承袭击东莱海滨,结果中了夏侯尚的圈套,兵败而逃,仅率左右数百人逃到海岛上。在郁洲援兵到来前,夏侯尚趁夜而进,突袭了海岛据点,管承连夜败走郁洲岛。 是役,管承所部死伤三、四千人,海岛据点都被拔除。得知后,霍峻放弃了袭扰海滨的方略。 “都督,二公子回程拜见。” 此时,霍熊走了过来,禀报说道。 “好!” 霍弋带着霍峻的信,先拜会了步骘。而后即将归汉时,又过广陵,拜见霍峻。 树荫下,霍峻坐在交椅上,问道:“舅父见信之后,可有何反应?” 霍弋答道:“禀父亲,弋拜会舅父时,言及此事,其言行如常。后览书信,言让父亲放心,其当知公事之重。据前后变后观之,舅父似已放下此事。” 霍峻笑了笑,说道:“怕是未必,你舅父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常难知其所想。话虽如此,但能明公私之事,便是为好事。欲解你舅父心结,怕还要前将军书信。” 顿了顿,霍峻问道:“伱舅父近日如何?” 霍弋沉吟少许,说道:“舅父近日忙于检索隐户,为丹阳民变所操劳,丹阳大族陶亮隐匿千人,时被吏人所察,率族内部曲反抗,几下宛陵。被丹阳都尉带兵击败,率众逃入深山。” “后带兵出山袭民,被大兄带兵斩杀,俘获其族人。舅父带人前去料理,仅治陶亮及家人之罪,其族人免于死刑。” 陶氏在丹阳属于是大族,陶谦即为丹阳人。刘备统治丹阳郡时,凭借与陶谦的关系,与陶氏关系尚可,且有征辟其子弟任官。如陶基在交州任九真太守。 但陶亮与陶基非同族,二陶分居二县。陶谦与陶基所在的秣陵陶氏,陶亮是宛陵陶氏。今陶亮举众反叛,而秣陵陶氏交出隐匿户籍,仅能说同姓不同命。 “丹阳民风跳脱,得有此事不足为奇。丹阳周围,有士载大兵驻守,纵是叛乱,亦不伤大局。今检索人口,吴、会稽二郡不乱,江左即无碍!”霍峻说道。 检索大族人口,真就是不好干的差事。丹阳出现民变,属于是正常之事。 吴、会稽二郡是大士族盘踞之所,只要二郡不出大的变动,扬州检索人口基本就能说成功。毕竟步陆之争,归根到底就是检索吴郡隐匿人口所引发出来的争斗。 “吴郡率先被检索,据舅父言除兵籍部曲外,一郡得出隐户两万五千多人。”霍弋说道:“今舅父将亲驻会稽,检索郡中隐户。” “步扬州不易啊!” 蒋济闻言,感叹了一句。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会稽弗如吴郡,今吴郡能析出户籍,会稽应无大乱。荆、扬二州为大州,今子山大事将成,且观荆州顾元叹之所为。” 霍弋从怀中取出书信,奉上说道:“父亲,此太子昨日新至书信,其让为儿代交与父亲。” “何事?” 霍峻盯着信件,好奇问道。 “太子治史书,见兵家之事,略有疑惑,特来信问之。”霍弋说道, 霍弋与刘禅从小长大,二人出同车,入同食,关系深厚。今在刘备的操持下,娶了姐妹,兼有连襟关系,二人愈发紧密起来。 刘禅与众多官吏交好,但真正能算上亲信,唯诸葛乔、霍弋、张绍等众。 霍峻拆开书信,见刘禅问及长平之战,随即笑了笑。 “伯先,今夜为父画张舆图。归京之后,由你交予太子。” 霍弋问道:“父亲,儿明日即将归京,不知再有叮嘱?” 沉吟良久,霍峻说道:“江淮无大事,百姓耕作有序,且让陛下安心。至于舅父与前将军之矛盾,且待前将军来信,二者或能消怨,如实与陛下讲述即可。” “诺!” (本章完) 第558章一州之口 章武五年,夏。 武汉行宫内,刘备半靠在榻上,杜度为其把脉问诊。 诸葛亮在旁静候,神色中透露着关怀之色。 “何如?” 诸葛亮持羽扇上前,问道。 “陛下脉搏如常,似无大疾。”杜度皱着眉答道。 “那陛下为何太仓(胃)胀痛?”诸葛亮问道。 杜度多有尴尬,继而看了看刘备的舌苔,说道:“丞相,度观陛下舌苔,当是邪气入体。容度为陛下开几贴药,看能否将陛下治愈。期间,陛下当戒酒肉,不可贪食。” 刘备摸着肿胀的肠胃,说道:“朕常昔平张纯时,太仓中木箭,留有暗疾,偶会发作。诸卿不必惊慌,当是小疾而已。” 数日前,刘巴得疾归家休养,前日不幸去世。 刘备多感痛心,则让刘禅出席葬礼,今日与诸葛亮商量后继人选。 不料商讨间,刘备肠胃发作,疼得他不行,拉两三趟肚子。诸葛亮放心不下,请来杜度诊断。 杜度的诊断与年岁判断一样,查不出什么大问题,仅是认为邪气入太仓。 喝了口温水,刘备肠胃舒缓了许多,让侍从随杜度前去抓药。 坐在榻上,刘备示意诸葛亮坐下,说道:“今子初不幸病逝,尚书令之位,空悬无主,非长久之事。朕长思以来,人选有二,其一为长绪,其二是为元直,不知孔明以为何人可为尚书令?” 之前法正去世,刘备采纳诸葛亮的建议,让孙邵、刘巴分掌。今过了两年,刘巴患病去世,仅剩孙邵一人。今下以刘备之意,要么让孙邵独掌管尚书台,要么就是让徐庶出任尚书令。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以长绪、元直二人观之,其各有所长,观以往政绩而言,任尚书令皆是可行。仅是今之江州犹如汉之司隶,陛下欲令元直为尚书令,当择良臣后继之。” 顿了顿,诸葛亮说道:“今下正处于广检隐匿人口之时,如调元直入武汉,恐会耽搁江州各郡广检隐匿之事。” 南汉制度与两汉有所出入,诸葛亮任丞相,执掌国内政事。尚书令是为其副手,辅佐诸葛亮处理国政,在霍峻未入武汉前,尚书令为政治三号人物。 今孙邵、徐庶都有资格出任尚书令,相比随时可以升迁为尚书令的孙邵,现任江州刺史的徐庶则就复杂了许多。 江州由荆、扬二州拆分而出,其任务在于削弱二州势力,以及增加武汉的中枢权威。 今徐庶出任多年,一手将江州搭建起来,其威信甚高。当下如果将徐庶调走,再找人顶替徐庶的位置,谈何容易?尤其今下初在检索人口的关键时期。 刘备思索少许,说道:“既是如此,暂让长绪出任尚书令。尚书仆射,不知君可有人选?” 诸葛亮抚扇思量,说道:“臣以为马君季常,费君宾伯,潘君承明皆可继之。” “廖公渊何如?”刘备反问道。 诸葛亮皱眉摇头,说道:“陛下,公渊虽是楚之良才,有兴世业之能。但其秉性高傲,恐会于台中生乱。” “既然如此,让宾伯出任尚书仆射!” 刘备见诸葛亮有异议,当即拍案选定费观,说道:“让仲宣代朕草拟诏书,拜二卿执掌尚书台。” 廖立才干显著,在刘备入主荆楚之后,与庞统一起显进。因才干有所长问题,刘备留庞统在身侧,出任军师。廖立擅长文政,外放出去担任太守。 今下廖立任侍中,按照业绩,廖立出任尚书仆射,其问题不大。但诸葛亮与廖立经常有接触,深知廖立有缺陷。为了人尽其才,将廖立留在刘备身侧,或许是件好事。 “孔明,姜冏是否有书信传来?”刘备问道。 正旦之后,姜冏父子在刘备的挽留下,又呆了半月。直到马超来信询问状况,父子二人才依依不舍拜离刘备。 刘备也非常够意思,自己虽没有亲送,让马良持节,代自己送父子二人到夏口。而姜冏父子回到陇右,接是马超的拷问。 姜冏先解释了为什么去往洛阳后,又去南下去武汉。之后向马超传达了刘备待他的器重之情,并能理解马超为什么向魏国称藩。 一番下来之后,马超虽不满姜冏父子先斩后奏,无他的命令而下武汉。但对姜冏此行的收获,马超为之欢喜不已,不仅原谅姜冏的违令,而且还提拔姜冏出任要职。 刘备为了帮助姜冏上位,赢得马超的信任,答应了马超之前的所求。即马超被陆逊逼得签订城下条约时,马超乞求刘备能否免费提供一批粮草。 之前刘备断不会行肉包子打狗之事,今为了姜冏赢得马超信任,则是允诺了马超的所求。每年提供五万石粮草,而马超每年上供三百匹马。 诸葛亮抚扇沉吟,说道:“据姜君书信言,马超令其统兵,分守街亭。且马超已如伯言之意,派人探查河湟二郡,遣使连通羌部,似有谋略二郡之意,但马超畏关中兵马,短期之内不会妄动。” “不过姜君已暗中联络义士,以为陛下效力。” 刘备略有担忧,说道:“联络他人,恐姜君会被马超所察。今孔明务必与姜君言,让其不可着急行事,徐徐而图,莫非心急成事,而被外人所察。” 刘备参与过衣带诏事件,甚至密谋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暴露。今好不容易在马超国内埋下隐线,岂能功亏一篑? “臣已向姜君回信叮嘱,依其父子二人之智,当会小心行事。”诸葛亮答道。 趁着君臣谈话的间隙,侍从入殿,禀告道:“陛下,霍舍人从江淮归京,今在宫外求见。” “宣!” 少顷,霍弋从殿外趋步而入,向刘、葛二人行礼。 “臣霍弋拜见陛下,见过丞相。” “伯先免礼!” “且坐!” 刘备指了下侧席,让霍弋坐下,笑道:“伯先此番东行,可有所得乎?” “禀陛下,臣拜见霍督,言明事件经过。霍督书信三份,让臣奉交陛下、步扬州,前将军。臣持信谒步扬州,扬州已释前嫌,专心检索隐户。” 霍弋将二封书信呈上,说道:“吴郡率先被查,后是丹阳郡。丹阳百姓轻佻,陶氏民变,被将军霍士载所平。贼首陶亮被斩,余者已被步扬州治罪。今扬州专治会稽,欲查会稽大族隐户。” “至臣离扬时,扬州已析隐匿男女五万余口。具体数目,恐需待秋时,各州郡上计能知。” 秋时,各郡县要押运赋税到州治,且同时上计吏或长官要到州治述职。 秋时之后,转入冬季,各州押运赋税到武汉,且要向诸葛亮、尚书令述职。之后诸葛亮与尚书令会根据地方官吏的表现,给予一定评价。 核对好之后,在正月之前,诸葛亮需要向刘备上呈大汉今年的年终总结,以及地方官的业绩情况。 闻言,刘备露出笑容,说道:“诸州检索隐户,至今已近二十万口。不知今岁之末,所析男女是否会超三十万口。”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荆州是为人口殷实之州,加巴、江二州所析隐户,其数目必会三十万人!” “三十余万口,加深远山越十余万人,此当有四十万余人。” 诸葛亮念叨着人口数据,笑容愈发灿烂,说道:“两三年间,竟能得中原一州之数目,此实为陛下执政之功。” 若原位面的诸葛亮穿越到今位面,估计会激动得哭出来。原位面凭益州一地,为了供给北伐,他要精打细算,开源节流。那像今时,多费功夫,深入治理南方,顺利推进的话,几年间能得四十万人口。 “哈哈~” 刘备捋着银白的胡须,笑了几声,说道:“此当是诸卿之功!” 顿了顿,刘备问道:“伯先,今士载围困山越之事何如?” 霍弋拱手答道:“禀陛下,霍将军言明岁或可观成效。” “大善!” (本章完) 第559章初有成效 自刘备下诏诸州检索隐户以来,诸州刺史严持断法,督促诸郡核查大族户籍。期间骚乱虽有十余起,但皆被郡兵镇压下来。 在七月之时,扬州刺史步骘率先上报,扬州析出男女六万八千三百一十二口。 同月,荆州刺史顾雍上报,荆州诸郡析出男女五万九千六百八十一口。 八月,梁州刺史诸葛瑾、江州刺史徐庶分别上报,梁州析出男女两万六千三百五十六口;江州析出男女四万五千五百七十一口。 经尚书令孙邵核算,除徐淮六郡、南中四郡、交岭七郡外,汉六州共析出男女三十二万六千七百一十九口,与诸葛亮早些日的判断一致。 在这三十三万左右的隐匿人口中,其来源成分复杂,或奴隶,或门客,或佃户。他们或因贩卖,或因贫穷,或因战乱,逃入大族门下。大族为了自己的利益,或主动,或被动,将他们隐匿在户下。 早些年想查出这些隐匿人口不易,但随着刘备威望达到巅峰,以及有诸葛亮的治理,欲析出隐匿人口不难。 刘备皱眉踱步,问道:“孔明所言良机何在?” “历来青、徐。宛城、寿春,困于受敌,长安以西,务御马超、陆逊,许洛之众,势必分离。陛下掎角并进,民必内应。” 秦宓,字子敕,广汉郡人。其才学过人,善晓天象。 刘备下益州时,广汉太守征辟为官,后被王粲调到内廷任职,负责大汉天象预兆之事。 “诸卿可还有奏乎?” 秦宓出列求奏,说道:“禀陛下,今月太白少阴,实有异象,臣有疏奏。” 张昭作揖而拜,说道:“昔前汉中兴,宣帝末时,其常诏诸卿问政,问天下已是承平,关东为何有流民?民生为何甚艰?” 秦宓轻声咳嗽下,说道:“回陛下,主星者,谓国焉,是为中国。今主星暗淡,当是中国渐衰。其下星有盖主之势,谓臣者,则国内不安;于国者,则南土昌盛,我汉室渐强。” “如有政绩优渥者,除提拔调职外,再加赐蜀锦、盐糖以为赏赐。此事当有劳长绪,上呈有功官吏姓名。” 刘备听着一堆专业术语,几乎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嗯?” “诺!” “如此安乐,看来徐淮无事!” 但诸葛亮、张昭的说法没错,当下正处在他治理国家初有成效的时候,不宜轻易动兵。 刘备捋着胡须,沉声说道:“二君所言有理,今当齐治南土为主,厉兵秣马,以待中国生变。彼时北伐,当尽出南土强者,与贼人决分胜负。” 刘备捋着胡须,笑道:“朕自前岁以来,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军吏修养,是为一时之安乐。今广检隐户,山民归附,百姓析出,当可谓南土大治矣!” 张昭拱手道:“待深远山民归附,南中归朝大治,国力昌盛,甲兵精锐,粮草盈仓,再图中国不迟!” 刘备似乎听懂了诸葛亮言语之意,大方说道:“孔明所言极是,此番检索隐口,今时广检隐户,如扩一州之民,其功当不逊北伐之大捷。内外诸卿多有功劳,朕以为可增发官吏今岁俸禄,以劳诸官。” 即将退堂时,刘备想起什么,问道:“仲邈近日如何?” 闻言,刘备大笑起身下阶,扶起张昭,谓众人笑道:“朕无意夸耀己功,今下之问,实因有北伐之念。” “讲!” 诸葛亮劝道:“时中国兵乱,尽出南土之地,举国之力北伐,令强者持执戟,羸者转运。陛下身率六军,出襄樊,大驾入洛阳。西命陆逊发蜀汉之卒,军于陇右,授霍峻、庞统大众,直指征寿春。” 刘备将奏疏放下,望着阶下众卿,笑道。 刘备露出笑容,说道:“卿占卜天象有功,当赐钱粮。” “陛下,臣以为张公所言极是!” 诸葛亮从席上而起,拱手说道:“曹丕虽无曹操之大略,但其善能得贼人心。贼岁有数千万石之粮,民众于汉。兵力丧亡,可复征之。且陛下连年征伐,精兵锐士丧者不少。臣以为今无良机,不宜妄动!” 不是张昭扫刘备的兴,而是刘备近日有飘的迹象,张昭不得不出面劝谏,毕竟历代皇帝初贤后昏者,不在少数。像那汉宣帝文治武功鼎盛,但在后期也开始贪图享乐,闭塞贤臣忠言。 敬侯非是他人,正是前段时间去世的刘巴,在诸葛亮、廖立等人请奏下,刘备追谥刘巴为敬侯。 诸葛亮持扇拱手,谦逊说道:“非亮与长绪一人之功,今尚有敬侯与尚书诸君,及州郡县长官吏曹之辛劳。” “此番地方检索隐户,历时长达一年有余,当是辛苦丞相与孙令君了。” 刘备心中不悦,冷声说道:“朕与贼大战数次,多胜而寡败。贼丧兵失土,内有灾祸,何言汉不比贼强?” 他之所以有北伐之念,并非以为北伐有可趁之机,而是感觉他的年岁已大,那些隐疾在折磨着他,若不奋力一搏,怕今后再也没机会。 “何意?” 今时不论汉魏,官吏到手的俸禄与名义上的俸禄有出入,平均下来大体要打五折,故而廉洁的文官家无余财属于常态。 张昭神色严肃下来,拱手说道:“中国户籍倍与南土,曹操之世,州郡列置田官,岁有数千万斛,以充兵戎之用。陛下自前岁大治南土以来,不过二岁之久,安敢言强于逆魏乎?” 曹魏国内一直遭受或自然,或人为的灾害。如去年冀州发生蝗灾,曹丕南迁害民;今年夏天,因下雨长达百余日,曹魏国内发生水灾,河洛发大水,司隶百姓被河水淹死,两岸田野、房屋被破坏。 “禀陛下,马超者,狼子野心,岂愿安之?其不出数岁必反。” 当下经两年的休养生息,南汉府库钱粮渐多了。此番检索人口,地方官吏干得出色,刘备也愿多发些年终奖。当官虽与打工有些许不同,但不代表官吏们不喜欢钱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善!” 说着,刘备隐约有些得意,问道:“而那逆魏去岁冀州蝗灾,百姓大饥。今岁伊、洛溢流,杀人民,坏庐宅,毁田野。两者之下,此消彼长,诸君以为汉与逆魏孰强?” “诺!” 秦宓将奏疏奉上,说道:“太白少阴,主星暗淡,不得转行,故以己未为界,不得经天而行。经天则奏见,其占为兵丧,为不臣之兆,为更君位;主者弱,仆者强。” 当然不是没有大族为了些许钱财,选择举众反叛。但在刘备、诸葛亮的雷霆手段下,这些大族无不家破人亡。甚至不用大汉兵马出动,不少族人就提前出手,将危机消除于内部。 相比大汉的风调雨顺,国内励精图治,百姓人口增加,百姓安居乐业。 为了不触及大族的根本利益,这些被析出的人口,官府不改其户籍性质,之前是奴隶或佃户,今后依旧是奴隶或佃户。仅是之后,大族要根据名下人口数量,如实上缴赋税,依法服徭役。 “莫非有人欲叛?” 北伐成功尚有的说,北伐若是失败,不仅国力受损,他花多年所积攒下来的兵威也会随之消散。 “禀陛下,徐淮渐安,百姓乐业耕作,军士操练有序。近日以来,霍督垂钓江湖,策马行猎。”王粲答道。 “将帅对向,霍峻横强无敌,贼有失便,一军败绩,则三军离心。陛下驱车而进,陵蹈城邑,乘胜逐北,则定华夏,季兴汉室。” 在温和的政策下,大部分士族、豪强选择接受上报隐匿人口,花钱消灾。 “孔明以为呢?” 刘备踱着步,露出忧思之色。 “陛下文治初有雏形,今中国无乱,轻易出兵,劳而无功。今时之政,恐将前功尽弃,陛下宜当再忍几年。” “陛下治南土,略有大功,尚不及世祖之业,则就有好功之向,昭实为陛下而忧。今天下尚未平,望陛下秉持初心,勤俭治国,以兴汉室。如陛下季兴,老臣愿击鼓吹笙,以为陛下贺!” “天下大安,世祖宽仁,常忧九州萧条,黎民安堵,遂罢刀剑,以丰府库。” “今文政初成,百姓略安,不宜举发寡兵,受挫于城郭,易于屡退,民疲威消,前功尽弃,非上策也!” 刘备笑了笑,说道:“下诏招霍督归京,让士元、子通代行其事。” “诺!” (本章完) 第560章霍督归京 章武五年,冬。 广陵,江淮都督府。 霍峻坐在案前,持笔撰写兵书末卷《治军》。 自他下江淮起,则就开始撰写兵书。早些年在《军国》首卷上,倾注的精力太多,常常改了修,修了改,直到他满意。 首卷《军国》,论述军与国的关系,以及中国各大地域板块,加以具体战争案例分析,字数十二万字。 次卷《论术》,仿三十六计为提纲,用案例讲述计策,辅以沿用孙子兵法中内容以具体计策注释。后来因与刘备、法正二人论日,干脆加入自然、气候的相关内容,总字数在七、八万字上下。 末卷《治军》,以骑、步、水三兵种为提要,详细讲述选兵、用将、军纪、金鼓等具体内容,以及三军如何搭配作战。 随着免疫力下滑,旧时疾病发作,加之当下落后的医疗水平,出现这样的病症不足为奇。 “都督,陛下来使!” 今作为边疆人的孙资、田豫、牵招等皆担心鲜卑再出一个檀石槐般的人物。那时候北有鲜卑,南有大汉,大魏怕是岌岌可危。 郭攸之将书信上呈,说道:“回都督,陛下闻徐淮六郡暂安,今念都督许久未归京,特命仆持信拜谒都督,让都督回京述职,以便与家人团聚。” 榻上,曹丕望着空出的席位,长叹口气,伤感说道:“今先是杜仆射于孟津试船覆没,而后是太尉贾公于府上病逝。今下二君辞世,当断朕一臂也!” 鲜卑自檀石槐时期兴起,劫掠并、幽、冀河北诸州,逼得东汉放弃河套。若非檀石槐中刺身亡,东汉乱世怕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读着信上内容,霍峻念及自己当下年龄,多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才四十六岁,竟已当了爷爷。放到后世,儿子估计才成年。 “今上疏言,请益兵北疆,和合部落,使其不得相侵,以保边疆安宁!” 今年岁到了,贾诩临终前叮嘱儿子别当曹魏死忠,如果中国有危机,该换主换主,别因为他为曹氏父子效力而有所顾忌。 且不言霍峻安排江淮事务后,随郭攸之归京述职。今曹魏国中,曹丕正为病逝的贾诩而伤感。 少顷,蒋济脚步匆匆而来,用巾帕擦着头上的汗水。 霍峻请郭攸之入座,继而才拆开书信。 信上,刘备没有过多说什么,聊了聊儿女的事,以及为当外公而欢喜。让霍峻回京,看看自己孙子。 “诺!”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陛下下令招某,安敢不往?天使且静候几日,容某叮嘱要务,与君同归武汉。” “禀陛下,刘备以诸葛亮治国,轻徭薄赋,检索人口,实有大兴之相。” “敢问天使,陛下有何要事?”霍峻搁笔于案,问道。 郭攸之行礼退下,霍峻则是招蒋济来书堂。 “轲比能?” “哎!” 孙资见曹丕被轲比能所蒙蔽,说道:“轲比能慕俗汉事,其之所以乖顺,实因力不如中国。如先帝之时,轲比能暗合代郡乌桓叛,后梁武王率骑破之,则畏中国。” 霍峻踱着碎步,说道:“之前我已命徐盛、全琮分守钟离、淮阴。今我走后,子通当让二人加固城防,广屯粮草。如二城受围,我当东归,子通可率兵先至淮阴,以待江左兵马。” 末卷较为简单些,将他多年以来治军的经验论述出来即可,不用查阅过多的资料,不用根据史书推演战役过程。 贾诩出任太尉后,因自己身份关系,常是闭门修养,不问太多的事。除非曹丕主动问政,贾诩几乎不主动回答。 欲留名青史,除了功绩外,兵书则是他留名青史的辅助品。不仅能传播他的军事思想,更能让后人因书而记着你。 “应无大事!” “禀都督,陛下被旧疾所困,太仓胀痛,一日之内,解手多次。御医杜度难以诊断,所开药方,陛下服而无用。” “诺!” 曹丕收敛心情,问道:“今南土与北疆有何异动?” “尤其淮阴守上堵泗口,下临邗沟,为淮东之要冲。故钟离、淮阴二城为江淮之屏障,如二城兵破则江淮有失。” “陛下宜当节哀!” “拜见都督!” 当下他已做到人臣之盛,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人生往后走,考虑身后名者,即效郭子仪;不考虑身后名者,学司马懿。 “若如中国力不足,而轲比能一统漠南,则其必效檀石槐故事,袭扰边疆,以为大患!” 人活一世,多为功名二字。霍峻非圣人,非无欲无求之人,其也被功名二字所困。 “天使且坐!” 郭攸之沉吟少许,如实说道:“陛下自言为旧时暗疾,早年屡次发作,但无大碍。自去年来,病情遂是加重,即有以上之症。” 霍峻思虑良久,说道:“依旧策,如贼众,下邳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如贼少,让下邳督固守待援。今下紧要之所,非下邳城,而是为钟离、淮阴二城。” 临终前,贾诩为了对得起曹丕,让儿子奉上临终表,劝曹丕闭关锁国,休养生息,别轻易南征。对于贾诩的临终奏疏,曹丕自是不听,依旧是准备随时南征。 能活六、七十岁者,在农业社会都属于凤毛麟角者。刘备早年冲锋陷阵,所经战事众多,刀创剑伤只多不少。六旬之后,尚能随军远征关中,以及东巡江淮,已算是身体出色的君主。 “陛下有所不知道!” 就在霍峻撰写兵书时,霍熊带着郭攸之入内。 孙资忧虑说道:“至于北疆,轲比能发兵兼并边疆诸鲜卑部落,今与素利、步度根互相攻伐。将军牵招、田豫多为轲比能而忧,恐其效檀石槐之事,一统漠南,引控弦之士南下,袭扰边疆。” “都督,有何急事相招?” 笔友陈群坐在席上,拱手说道:“今南北分立,胡人扰边,陛下当以国事为重。” 曹丕皱起眉头,说道:“轲比能上表乞降,为我国之附义王。先是送马归民与我国,而后是遣骑为援南下。今这般恭顺,岂会效檀石槐旧事。” 霍峻有些不确定,说道:“据使者言,陛下虽被疾病所困,但无大事。今下或与旧时相同,让某归京暂住几月。” 当然若非霍峻当初认霍范当义子,亲子霍弋的年龄才十六、七岁。 合上书信,霍峻收敛心神,问道:“不知陛下身体近况如何?” 但以刘备待他之好,以他为人注定是学不了司马懿。往后唯有走郭子仪的路,当个留名青史的名臣。 杜畿奉曹丕之命,在赈济冀州灾民之后,与诸葛诞在孟津中督造舟舸。然由于今年雨水下了百余日,山洪暴发,加上风浪太大,杜畿溺死在陶河中,诸葛诞幸免于难。 霍范与刘备庶女汉阳公主成婚多年,二人一直没有子嗣。汉阳公主直到去年才怀有身孕,而今下才刚出生没多久。 “都督此番回京,若下邳遭夏侯尚举兵来攻,那当如何是好?”蒋济问道。 霍峻整理案几上的文稿,说道:“陛下来信召我,让峻归京述职。徐淮之事,则由君与士元磋商共理。” “京师莫非有要事?”蒋济问道。 “卿当危言!” 曹丕笑了笑,说道:“鲜卑为皮肤之疾,水贼为心肺之病,且先下水贼,边疆当是无忧!” (本章完) 第561章后宅之事 武汉津门渡口,雪花飞落,千鸟尽绝,天地江湖为之白茫。 码头上,数百艘大小舟舸停泊港口,大雪之下除了渔民下江捕捞,唯有闲情逸致的士人愿冒雪泛舟。 “咚!” 一声鼓声在津口响起,继而有甲士立于高楼上,扬声喊道:“邺城侯出行,闲人回避!” “邺城侯出行,闲人回避!” 载有于禁的大船,在声音中驶离码头。 与此同时,从江淮归京的霍峻却即将归港,好巧不巧与于禁的大船遇上。水道狭窄,容不得两船错道同行,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大人,弟弟进学时打瞌睡,被先生罚站!”霍柒皱着鼻子,告状道。 薛综,字敬文,豫州沛郡人。 “出江赏雪去了!” 且不言朝中文人安享太平盛世,今霍峻在骑卒的前驱后拥中,终于回到家中。 李芊感受霍峻手掌的温暖,笑道:“自随夫君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早已为服侍夫君习惯。” 不待霍峻脱下大氅,妻妾儿女则围聚过来,嘈杂的声音中透露出喜悦。 霍峻坐在榻上时,李芊端着出炉的菜肴而上,说道:“夫君奔波劳累,当先用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诽之。 见霍峻这般,于禁心中的担忧尽去,遂即露出谦卑的笑容。 却见三支发簪陈列红绸上,或镶珠宝,或戴玳瑁,亦或嵌白玉。三支发簪各有特色,或雍容华贵,或清雅精致。 “明珠!” 见是李芊为自己忙活,霍峻抓住其略有粗糙的手,佯装不满道:“今贵至此,芊儿何不让侍从代劳!” 船舱内,霍峻听到船外传来的争吵声,打开船窗,探头望着对船。 霍峻看着两个不在的女儿,问道:“怎么不见洁儿与汶儿身影?” “启禀家主,水道狭窄,两船不得错道。今请家主稍等,我兄正与对船言语!” 步练师露出发簪,问道。 闻言,刘琰则是瞄了眼薛综,听出了其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心中多有不满,但不好发作,唯有冷哼一声。 李芊攥紧手中的锦囊,向步练师问好了声,则就退下。 “诺!” 待李芊走后,步练师抚裙而坐,不满说道:“夫君欲赐芊儿财物,何必如此这般鬼鬼祟祟?光明正大,当着众人的面给不成吗?” 果如霍峻所言,当霍熊不与对方言语之后。于禁得知对船身份,急忙走出甲板,急忙呵斥侍从,并让左右后撤,避让霍峻船只。 刘备虽常言要礼待于禁,但正儿八经礼待于禁的武将中没多少人。于禁心中虽不满,但所幸诸葛亮、张昭为首的文官,对他有表面功夫,不至于让于禁无地自容。 李芊低着头,心间多些感动。 “夫君怎能这般说话?” 待霍峻船只靠岸,于禁方让手下驾驶舟舸离岸,携新纳的妻妾泛舟于江上。 趁着李芊摆盘的时候,霍峻取出锦囊塞到她的手中。 捏着女儿光滑的脸蛋,霍峻笑道。 望着戎伍打扮的百来骑,将霍峻所乘车驾簇拥在中央,前驱后拥,排场盛大,好似率军出征。 话未说完,步练师迈着细步,从侧门入堂,故意说道:“夫君与芊儿说什么呢?” 霍峻认真打量几下,说道:“清雅间有贵气,甚合夫人妆扮。” “话虽如此,但不得不忧!” “没什么!” 李芊为霍峻收拾衣服,答道:“前些日,仲宣在津口高楼上,作了首《雪赋》,引得京城士女传诵。今值大雪,她们与赵家女郎泛舟江雪间。” 以霍峻今时之身份,于禁与其争道而生怨,其下场可想而知。 与儿女们笑闹几句,掏出礼物后,儿女们各自欢喜而退。妾侍们非常有眼力劲,将空间留与霍峻与步练师。 步练师白了眼霍峻,说道:“子不学,不成器。今后为非作歹,败坏门楣又当如何是好?” 小乔多有无奈,说道:“傅儿贪玩,不肯进学,妾有负夫君嘱托。” 霍峻安慰说道:“夫人与皇后知交多年,岂不知皇后为人?皇后能解人意,当是贤后,彼时所言或许是无心之言,并无他意。” “哈哈~” 霍傅年纪尚小,仅八九岁,今下和姐姐霍柒随先生进学。 “那夫人为何取中者?”霍峻有些不解,问道。 步练师当即被案上的三支发簪吸引住,捡起放下,反复打量,神情中透露出喜爱之色。 “滚!” 刘琰,字公威。在刘备任豫州刺史时,被刘备征辟为官。其虽无大才,但长于清谈,且追随刘备不离不弃。 “夫君!” 刘备开国立基之后,拜刘琰出任九卿之一的卫尉,其不负责具体政务,仅是配合诸葛亮理政。凡诸葛亮赞同的事,刘琰必然赞同;凡诸葛亮不认同的事,刘琰必然反对。 “夫人贤惠,当让诸子为良人!” 甚至于禁担心霍峻报复他,在大船通行时,恭敬的站在甲板上,作揖行礼,高声道:“禁拜见大将军,恭迎霍督归京。” 薛综举着酒樽,笑道:“霍督兵甲不离身,方有我等赏雪宴饮之时。” “哈哈!” “好!” “傅儿、柒儿,今日可有读书否?” 望着李芊不再年轻的容颜,眼角皱纹已生。霍峻多有心疼,紧握着她的手,说道:“昔我未显贵时,芊儿便多有辛苦。如今显贵,芊儿若受操劳,我今显贵有何意义?” 霍虎怕霍峻等不住,特意先入船舱,向其禀告。 步练师合上木盒,笑道:“闺中发簪已是众多,二者不如拿来送礼。” 霍峻已是够低调,但地位太高,所受尊荣太甚,自然会遭受非议。即便霍峻与诸卿交好,但亦难避免他人的流言蜚语。 “罢了!” 有了霍范、霍弋二子,霍峻对其他两个儿子的培养甚是佛系。 说着,霍峻从身侧的木箱里取出小木盒,打开并放在案几上。 霍峻除有四子外,且生有三女。长女洁、次女汶、三女柒,分别为步练师、李芊、大乔所生。三子昶,四子傅,皆是小乔所生。 “喝酒~” “大人!” “区区背主小人,安敢与大将军争道!” “拿去!” 霍与于之间的小摩擦,持续时间虽不长,但亦被其他人所见。 绑着小辫的霍柒,从霍峻的手里挣脱,说道:“学了,今在读《诗经》。” “不了!” 霍傅拉着小乔的手,紧张说道:“我也在读《诗经》。” “喲!” 于禁船上的侍从,趾高气扬地站在甲板上,喊道:“邺城侯出行,请避我家君侯船!” “美否?” “这是?” 中原战乱时,其随族人避难交州,随刘熙学习。后刘备入主荆楚,士燮率众归降,薛综因此被刘备征辟为五官中郎将。 顿了顿,霍峻指着剩下两支发簪,说道:“夫人为何不将其余二支一并收下!” 良久之后,步练师选了件看起来档次中等的发簪,继而插在满头乌黑的秀发上。 霍峻搂住步练师丰腴的腰肢,笑道:“明的给,不如暗的给。人人皆有,夫人切莫生气!” 步练师那姣好的面容,露出些许愁容,说道:“今岁正旦,皇后请妾与诸命妇、臣妻入宫。时在谈笑间,皇后言我之首饰,不少比其雍贵。虽不知皇后所言是否何意,但妾已不敢像之前那般装扮。” 后来,霍峻、吕岱平交州,薛综南下交州任郁林太守,与霍峻有上下关系。因治政政绩出众,被刘备调回中央,出任谒者仆射。 “夫人!” 津口畔的高楼上,刘琰与薛综、薛永等兖豫二州籍贯官人宴会。其宴上歌舞升平,女婢奉酒,钟鼓绕梁,丝竹悦耳,排场甚是高调奢华。 于禁船只稍微退让些许,给归港的霍峻大船留出通行的空间。 见正妻入堂,霍峻有些莫名的心虚,说道:“我与芊儿说些话,让她今后别太操劳!” “诺!” 刘琰撇了撇嘴,说道:“于禁厚颜无耻,恃荣而尊,实属小人。霍峻自恃战功,出入京师,犹如征伐,盖是耀武扬威尔!” 仅望了几眼,霍峻得知是于禁的船只,便关上船窗,淡淡说道:“让霍熊不必过多言语,静候于禁退让即可!” “今下妾欲将上等发簪奉与皇后,下者送与小乔。妾得发簪之中者,已是心满意足!” 步练师依旧有些担心,说道:“为防万一之事,为夫君与家人所思,妾应当小心。” 盖是听见于禁的问好声,霍峻打开船窗,点头以为回礼。 霍峻膝下三女,既习女红,又随先生读书。长久下来,可算是小有才气。才气名声在外,相貌端正,加之到及笄之龄,已有不少有心人欲攀附霍家。 “美!” 有之前同事的过往,薛综对霍峻的评价甚高,故而对刘琰的言语提出驳斥。 摸着霍傅脑袋,霍峻笑道:“家中资产丰厚,足以保诸子后生无忧。” 在甲板上的霍熊,当即大怒,骂道:“可认得骠骑大将军否?” “罢了!” 见步练师有主意,霍峻拿起筷子,笑道:“后宅之事由夫人处置,为夫且先用膳!” (本章完) 第562章年终规划 在家虽与妻妾胡闹了一晚,但霍峻依旧是早早起来,入宫拜见刘备。 武汉行宫内,刘备坐于榻上,诸葛亮、王粲、马良等官吏分坐左右,交谈政事。 刘备裹着厚厚的大氅,问道:“今时值腊月,不日将至正旦,诸卿可有未奏之疏否?” “禀陛下,今断法虽已成,隐匿户籍悉出。但其中不少之事,宜当让陛下与诸君引以为戒!”诸葛亮说道。 “何事?” 刘备紧了紧大氅,说道:“与国有益之事,丞相但说无妨。” 诸葛亮持羽扇而指点案上的奏疏,说道:“执行断法以来,不少郡守上疏言,郡中旧吏多土人,不乏世族、豪强者。今行断法以来,或有吏曹渎职懈怠,亦或受贿不报。若非诸郡长官行严法,刺史巡检,断法则怕是难成。”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之前朝廷收州刺史征辟之权,改为尚书台委任。后又改孝廉之法,以试取孝廉。今二政初有成效,朝中已有不少补吏。” 刘备微微颔首,赞叹说道:“朕本以为轻徭薄赋,析出人口,可为大治南土。今听丞相之言,深感今大汉尚有不足。” “陛下这是?” 欲查隐户,需要强大有威望的中枢,吏治清明,上明下贤,确保行政机构运转流畅,才可以查出各郡县的隐户。 “今欲治郡吏,不如收郡太守委任郡吏之权,同州刺史旧事,官由京师委任。县中长吏或郡中俸少吏曹,可让郡守征辟之。” “仲邈但说无妨!” 当下刘备已成为皇帝,欲统治南土,监督官吏,反而要器重督邮之类的监察官吏。 “此是为陛下之疾!” “陛下,霍督已在宫外等候!” 王粲凑到过来解释,说道:“去岁以来,陛下旧疾加重,常常如此。医师诊断不得要害,陛下已试各种药方,但皆无用。” 其中督邮者,为郡监督县的吏曹,负责审查县级官吏是否有为非作歹,继而上报至州郡。 国家与公司有类似之处,常会在年终做报告,为明年的工作而规划。 南土除了江东外,益州、荆州几乎没有被打碎,不少郡县上仍保留旧时的官吏。这些旧时官吏具有巧言令色,贪利受贿等恶习。 “陛下身形削瘦了几分。”霍峻说道。 少顷,随着宫门缓缓打开,霍峻进入议殿。 说着,刘备看向众人,问道:“诸君以为丞相之见何如?” 不待众人答话,刘备尽量保持仪态,在侍从的搀扶下,前往厕所。 之前霍峻出于中央集权的考虑,建议诸葛亮收回刺史的征辟权。今霍峻既有为中央集权而考虑,又有为今下吏治而考虑。 诸葛亮沉吟少许,拱手说道:“明岁,亮欲广派官吏下州郡,令州郡出督邮至县乡,核查是否有官吏违纪渎职,以为肃清吏治。” 如张三被官府查出,其家主可以疏通关系,让官府出具死亡证明,张三秽土重生,消失在案牍记录上。亦或是隐藏不报奴生子,人口增减下,大户重新隐匿人口。 刘备鞭打督邮,盖是打工人最后的倔强,虽伤不到下令的大佬,但终归发泄了口怒气。 “臣附和!” 继而,孙邵、费观、王粲等上卿附议诸葛亮之见。 从职位称呼中即可见略知,称太守,为府君;称刺史,为使君;称县令,为县君。君虽如‘先生’有普遍化的倾向,但在早期的称谓对象中,非尊即贵者。 “今不严查郡县恶吏,臣敢断言今所析出百姓,不出十余年,当复为官府所掌握。”诸葛亮沉声说道。 今检索隐户虽成,但从中反映的基层吏治问题,让诸葛亮有些忧虑。 让马良做笔记,为刘禅介绍朝廷的政策方针,则是让刘禅提前熟悉朝廷政治。以免日后仓促上位,啥事都不知道。 当然不是说让太子主持朝政,而是让他今后能听懂大臣在说什么。就像他一样,能听懂诸葛亮的说什么。 但检索隐户过程中,并非说一帆风顺,反而有不少波折出现。即诸葛亮口中所说,郡中基层的官吏大多来自豪强、士族,他们在检索隐户过程中,必然会渎职怠政,或是说知情不报。 年轻时,刘备为安喜县都尉。其之所以鞭打督邮,非是督邮向他索贿,而是刘备因冀州与中枢争斗问题,加之自己无门无路,缺乏家庭背景,则早在官府的开除名单上。 彼时刘备得知此事,希望求见督邮,为自己辩解,然而督邮据不见面。刘备恼怒之下,念着自己反正要被官府开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闯入驿馆里,鞭打督邮,泄愤而走。 “宣霍督入内,言丞相正与众人商讨政事,直接入殿即可。” 就在诸葛亮讲话中,侍从凑到刘备耳畔,嘀咕了几句。 为了不打扰诸葛亮的讲话,霍峻向刘备与众人微微行礼后,则在侍从的引导下坐下来。 “好~” 马良率先拱手道。 为了顾全霍峻的面子,诸葛亮持扇拱手,问道:“亮治郡吏之言,不知仲邈可有不同之见?” 刚至宫中的霍峻有些懵逼,问左右道。 当然随着时代的变迁,中央愈发集权,州郡的征辟权在南北朝时期陆续被废除。故而到隋唐时期,他们所接手的制度,与两汉时期有了不小的变化。 坐了没多久,诸葛亮才将肃清吏治的规划讲完。 非诸葛亮、刘备动动嘴皮子,几州郡县会乖乖如实上报,也非大军屯驻要地,就能析出人口。 “诸君且先商议,朕去去就来!” “臣以为可行!” “收郡守辟除之权?” 如州郡的上计则可视为州郡向中央的年终总结,中央根据上计内容,从而为州郡长官打分。 农业社会的人口注定不可能被查得清清楚楚,人口想要不被隐匿,实际上要看基层官吏。 至于次年的工作任务,州郡除了几项基本标准外,还要负责中央制定的特殊任务。 “嗯!” 刘备喝着温水,问道:“丞相欲意何为?” 南汉的行政机构被诸葛亮打磨十几年,官吏多已换上自己人,加之刘备声望达到巅峰,今才敢动手检索隐户。 检索隐户何其难? 洋洋洒洒上千字,诸葛亮向刘备解释他明年肃清吏治的计划。 郡县制实际上由春秋时期的封君制转变而来,故而两汉时期的郡县制与后来的州县制、府县制不同,其保留浓厚的分封制特色,即郡太守如封君,执掌郡内绝大部分事务,且具有人事任命权。 “诺!” 大户想隐匿人口并不困难,除了‘自然死亡’消户外,还能通过各种手段与官吏配合,将析出的人口渐渐补充回来。 诸葛亮持扇而吟,说道:“如会稽主簿虞静因知而不报之事,被步扬州罢免。即检索会稽郡时,虞静为其族少报三百户百姓,若非被扬州所察,则险被虞静所隐瞒。” 刘备边认真听诸葛亮的规划,边叮嘱马良为太子做笔记。太子刘禅虽不到十八岁,但刘备已经有打算培养刘禅了。 同观称亭侯及以上者为君侯,其亭侯以上可自命家臣,甚至胆大之人可以称孤。如霍峻今为县侯,自称为孤,在礼节上没有任何问题。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峻虽初闻孔明之言,但窃以为并无纰漏。仅是有浅薄之见,不知孔明欲听否?” 刘备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肠胃疼痛,有上厕所的欲望。 诸葛亮为何执法森严,除了执行法律外,何尝不是让基层官吏畏惧。故而诸葛亮所行之严法,非是对百姓,更多是对官吏而言。 诸葛亮不由眉头皱起,说道:“郡守辟除之权,已是沿用四百年。今时收之,改由尚书台委任,于国而言虽有裨益,但却不知诸郡太守是否愿遵之。” 两汉时期,治理地方的主力抓手靠郡太守,太守贤则郡兴旺,太守庸则郡颓废。故而今南汉欲治天下,郡太守的想法至关重要。如果他们集体排斥收回辟除权,或是有异议,则是不好弄。 (本章完) 第563章难以奉命 “霍督所言收郡辟除之权,乡官由中枢委任,粲以为甚好,有摄地方之权而归属中央也之意。然汉之所以能安天下,或是之所以能兴,多有赖诸郡太守效力。” 王粲思虑少许,说道:“故粲以为当下,宜当循序渐进,先察吏治,而后再议此事。不宜仓促废黜旧政,以伤旧人之心,及让从吏人人自危。” 汉之所以形成独特的二元君主价值观,与汉采用的征辟制关系莫大。因政治制度,引申出士人追求,从而形成相应的社会土壤。 郡太守犹如封君,代天子行事,具有辟除士人在任官的权利。故而大部分士人的价值目标追求,不是说要到中央出任丞相,而是‘为郡掾史,守坟墓,衣食无忧,乡里称善人。’ 当郡太守任命士人出任属官,士人在‘食君禄,忠君事’的价值观下,郡太守对士人具有知遇之恩,士人要效忠或为郡太守效力。 在这种的政治制度下,形成独有的二元君主价值观,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如逢乱世,郡太守既能得官吏效忠,又执掌军政大权,若有反叛之心,犹如小王国,非常容易形成割据势力。 故而为了强化中央集权,征辟制的废除,将郡县委任的权利移至中枢,实际上是专制政治演进的必然趋势。 霍峻沉吟良久,说道:“魏人善步骑,寻常军士不足以用,需尽出京师禁军步骑。且再发军士五万,满十五万之数。臣方可率兵内围寿春,外阻援军。” 说着,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以为如何?” “如明岁整肃官吏,如有粗鄙、渎职、懒政者,则是按律淘之。尚书台则发补吏名册至郡,由郡守择吏补之。下选官吏,不限籍贯,唯避郡守乡党、友人、宗族。” 就在众人互相讨论时,刘备从外而入堂。 “今发兵伐之,贼必固守,挑其军战,必不肯出;围其寿春,必不可速克;攻其列城,军伤半数亦不能拔;掠其郊野,必无所得。” 霍峻在江淮多年,斥候对寿春城的内外早已探查的明明白白。寿春城太大了,其能容军民十余万。内有双内城,外有八公山上的山城。 一旦流官化,虽能避免徇私舞弊,官吏与大族互相勾结。但地方上积时已久的难政,流官们则难以解决。且因流官非本地人,非常容易剥削地方,而不会因家乡之故,而有所顾忌。 “昔日之时,我军大胜,河南空虚,贼人生畏。然今下之时,魏知河南之弱,耕田疾作以生粮,迁民南下以丰之,广发军士以守边,修船营舟建水师。且寿春艰险而城大,辖民十余万,粮积如山,遏江淮之咽喉。” 当下他的身体日渐衰老,疾病多生。为了后继者受益,刘备需要开个头。 今下刘备让他单独率兵北伐,霍峻则是有心无力。打歼灭战,要求有大量兵力,今没足够的兵让他怎么打。 霍峻斟酌几许,说道:“臣昔言北伐,欲倾举国之力,而与逆魏战。今陛下独令臣举兵北伐,臣恐力所不能及。” 刘备则用楚人而减少吴人的影响,成功将首都安在武汉,从而齐治吴楚。 坐在榻上,刘备看向马良,问道:“诸君今下商讨何事?” “皆为兴汉而已!” 霍峻捧着茶盏,说道:“陛下外出则领兵作战,入内则劳于案牍。陛下长期操劳,宜当保重身体为上,臣之事为小。” “余者与旧事相同,可先观诸郡太守反应,而后考课新吏,继而再议此事,或从旧政,或行新法。如此为之,既可安天下,又可察新旧法令之不同。” 家乡人任地方官吏,可以土官称之,外任则可以流官称之。 刘备皱眉不语,以十五万的兵马数目,与他举国北伐有什么区别。且中枢禁军为南汉重器,今兵马尽出,一旦兵败或是…… 刘备微微蹙眉,说道:“前年大战初平,隐户未析,山越逆服。君不思百姓之力,谓朕言有希冀破敌。今朕息民以养士,山越不时将顺,蓄积粮食,隐户析出,何以言难?” 王粲这番言语,则就指出了执行难度所在,刘备之所以能兴汉室,与诸郡县长官有莫大的关系。今若改基层官制,容易在人心上形成动乱。 “十万兵?”刘备问道。 “为何?” “那陛下之意是?” 霍峻的建议如能彻底施行,配合之前革新的选官制,天下之有志之士无不向往京师。 诸葛亮迟疑良久,拱手说道:“虑政令之繁省,及汉室之昌盛。亮以为可如陛下之言,潜移默行,渐收辟权。” 刘备通过这几件事,不难看出霍峻的政治才能,即便不及诸葛亮,但也是当世拔尖水平。其高瞻远瞩性,非常人所能比。 马良虽是不认同废郡辟除权,但出于公事公办的态度,依旧是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孔明之言有理,今时之政,不宜前功尽弃。且朕疾病缠身,难以远征中国。故朕深思想来,欲命仲邈出兵北伐,不知君以为可行否?”刘备问道。 刘备让左右为霍峻奉茶,笑道:“岁末之时,政务繁琐,多被案牍所累。过些时日,你我相见则是易也!” 孙邵作为尚书令,看得更远,收郡的辟除之权,改由尚书台任命。实际上是将土官进行流官化,本郡士人大概率不会留在本地当官。 沉默寡言的孙邵说道:“乡人任乡官,虽有互联宗族戚党之嫌,但异域之人,欲治当地之难,多有不便。今之形势,当以安天下为主,而治天下为次,为免频生动乱,霍督之言,以邵之见当可后行。” “善!” 刘备笑了笑,说道:“君不仅有韬略之能,亦有治国安民之才。今后君若有良言,当多多上奏,为朕分忧。” “诺!” “臣率兵久围寿春,地势低洼,易遭水患。时贼发举国之众而南下,臣进退不得,恐伤国体。” 诸葛亮虽能感知废郡守辟除权的好处,但对于未曾施行过的政治制度,诸葛亮不敢轻易推行,怕坏了大汉政治。故而一向谨慎的诸葛亮,选择了潜移默化的政策。 “十万真不成?”刘备反问道。 当然趋势归趋势,其抗拒力量之大,绝非一两句言语所能搞定。 第二件事,霍峻多次提出稻麦耕作,让司马芝为劝农使,百姓大力耕作田亩,革新生产力,极大丰富粮草储备,让南汉不再为粮所烦恼。 听着来龙去脉,刘备捋着胡须,微叹了声,说道:“世祖皇帝以为地方之所以乱,多在兵权归属太守。然朕经历乱世,如实而言,如收郡辟除之权,则如断士子出仕当地之途,而贤士能者多归京师。” 有朝一日,大汉若能一统天下。大汉则能迅速安抚民生,而不是更多依赖地方大族,反而中国士族为了融入大汉,需要作出牺牲。 须知南朝之时,荆、扬之间争斗非常剧烈。孙权身为强主,他看出了荆、扬二州会引发的问题,故而迁到武昌,欲齐治吴楚。随着江东士人强盛,孙权不得已重新迁回建业,让太子治武昌,理荆楚事。 诸卿陆续退下之后,刘备终于有空与霍峻谈事。 刘备虽不擅长治政,但他作为君主,拥有极高的敏感度,尤其是经历过乱世逐鹿,对有些事深有感触。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明岁以肃清吏治为主,而后择良吏至郡县,以观政令之成效如何!” “诺!” “然也!” 刘备听懂霍峻的言外之意,问道:“五万兵不成,若予君八万兵是否能成?” “臣以为难行!” 在刘备眼中霍峻当真具备出将入相的能力,而非简单的武夫大将。尤其是霍峻提出的几件建议,为他解决了大量的麻烦。 “今出十万兵马,受劳者不下数十万户。如若不克,或是兵败,臣损名望尚轻;百姓受累疾苦,兵士战没死伤,为其次之;折辱陛下圣明之望,伤汉室之威名,则是为重。” 霍峻苦笑说道:“寿春,臣日夜思求欲破。但今轻出欲破,属实艰难。陛下既愿出十万,何不如举国出兵,以看能否攻破寿春。” 听着以上言语,霍峻沉默下来。他之所以提出收郡县辟权,多是为大汉而考虑。却没想到一提出,就遭到不少人的反对。 马良朝着刘备拱手,说道:“霍督以为不如借肃清郡吏事,收君县辟除权,将郡吏委任移至尚书台。诸卿以为不可……” “诸君所言不无道理,今安天下为主,而后以治天下为次。但朕以为安、治未必不可齐用,辟除之权不可骤收,今不如潜移默化,徐徐而图之。” 有了刘备的拍板,众人不再纠结废郡守辟除之权,而是择项汇报了下其余重要之事。 刘备抿着茶水,问道:“仲邈远居江淮,今时归国,可知朕为何招君入京?” 别看刘邦夺韩信兵权,但实际上刘邦每次夺了韩信的兵马后,又调了一批其他的部队给韩信,以防止韩信拥有嫡系部队。如韩信攻略河东时,刘邦给了三万人。 第三件事,霍峻提出强干弱枝的方针,检选诸将部曲精锐,以供中枢,极大增强武汉的权威。 “不能成!”霍峻否决道。 当然孙邵点出了今下的形势,南汉当下是安天下为主,治天下在后,当下不应该有大变动,以免多生乱事。 革新选官制,以及废州、郡长官辟权则就不用多说。不是南汉正在推行的制度,便是即将推行的制度。 故而霍峻寻求出举国之兵,围绕寿春展开长期的作战,寻求歼灭魏军主力,从而通过围困,或是他法,攻克寿春。 “禀陛下!” 刘备如实说道:“朕欲兴兵北伐,但孔明与诸卿以为今时政令初通,百姓渐安,不宜大动干戈,以免前功尽弃。” 东汉时期,郡守为治郡县,左右掾属无不任命本郡士人出任。唯一例外之事,则就是三辅地区,京兆人可任扶风掾属。欲用他郡人,甚至还要向上级打报告。 “乡官虽有弊政,但流官岂无弊政。”马良蹙眉说道。 第一件事,在他入主荆楚时,霍峻建议迁治武汉,避免重楚轻吴,荆、扬二州失控。 刘备虽认可诸葛亮的话,放弃大规模北伐的念头。但不代表刘备不想出兵北伐,他还想听听霍峻的意见。毕竟上次东巡江淮,霍峻曾向他提出与曹魏在江淮决战的建议。 “邯郸之战,秦王欲伐而白起不愿伐,非白起畏敌,而是因形势所迫,今寿春未必逊于古之邯郸。” “陛下召臣,莫非是为北伐之事?”霍峻问道。 听着霍峻这般言语,刘备不再勉强,安抚说道:“我非秦王,君非白起。仅试问君意,如若不成,可待政通人和之后用兵。” “陛下英明!” (本章完) 第564章求女为妻 虽遭霍峻拒绝,但刘备并未生气。之后则是转聊其他话题,或谈过往之事,或聊儿女趣事。 临近饭点,刘备强留霍峻在宫中,随他一起用膳。但在用膳时,刘备肠胃病症复发,不得已又去上厕所。 刘备与霍峻相见不到两三小时,已是上了两趟厕所,看得霍峻心中多有忧虑。 古时可没后世医学的检测仪器,肠胃疾病真就不易被诊断,且肠胃疾病让中医非常难开药方。 中医所开药方多以刺激肠胃为主,饮后常会上厕所,将有毒物质排出。今刘备本身就频繁上厕所,喝了中药怕不是会更加刺激肠胃。 “陛下可有服用汤药?”霍峻问道。 侍从摇了摇头,说道:“之前陛下服用汤药后,太仓疼痛次数频发。后断饮汤药,则有所缓解。杜医师闻之,重改药方,陛下复饮,则与之前相似,陛下则不愿多饮。” “公衡、子龙?” 听着黄权的讲述,霍峻已知来龙去脉。 “两家之好?” 被单相思折磨许久的黄崇,终于告诉黄权,希望能为他迎娶霍洁。黄权爱子心切下,为其奔走筹备,还求到赵云身上。 望着杜度离去的身影,霍峻无奈而叹,遂登上马车归府。 “非是如此!” “诺!” 刘备喝了几口温水,渐了力气,吩咐说道:“令医师杜度入宫!” 见霍峻得知原委,刘备略有些尴尬,说道:“仲邈不如暂先退下,容明日再入宫。” 赵云作为媒人,缓和气氛说道:“今携礼来,仲邈莫欲赶人否?” “门楣之别?” 赵云明知故问,尴聊道:“云闻仲邈膝下长女已至及笄之龄,却不知可有定下亲事?” “陛下,当下如何?”霍峻关怀问道。 说完,杜度告知说道:“度需归药坊为陛下配药,今且先行退下。如都督有事,派人知会一声即可。” 霍峻将大氅交给刘兰芝,说道。 “不知黄崇可有见过我女?” 相比儿子,霍峻更注重女儿的幸福未来。儿子如不喜欢妻子,尚能纳妾。而女儿婚姻不幸福,岂能再嫁他人? 通过几句话,从而决定女儿的幸福,他可干不出来。今下他岂能因黄、赵二人,而轻易决定? “霍督爱女之语,令权感同身受。权子纵有品学,如不能爱妻,则非良配。” 见霍峻已是解刘备病情,杜度沉吟少许,如实说道:“下血之症,多是邪气入体,或是邪火内生。陛下之症多有些不同,度仅能尽量开方,看能否治愈陛下病情。” “夫君,是否用膳?”刘兰芝当即迎上,问道。 霍峻所姓霍别看与霍去病、霍光姓氏相同,但论血缘关系,却八竿子找不着。 黄崇与赵统关系好,而霍洁与赵云的女儿关系好。霍洁虽与黄崇没深入接触,但因赵家关系,二人有几面之缘。 侍从领悟刘备之意,凑到霍峻耳旁,说道:“陛下如厕时下血,之前未曾有之。” 少顷,随着马车缓缓行至府前,霍峻收敛心情回家。 赵云笑吟吟说道:“公衡膝下长子崇,年岁与君女相仿,相貌端正,饱读经学,习有兵法,颇有才学,有公衡遗风。若加以磨炼,必能成器。” 霍峻微思二人来意,说道:“让二君至主堂等候,吩咐后厨多上酒菜,言有宾客至。” 将脸上的尘土擦去,霍峻稍微清洁了自己,则趋步迎接黄、赵二人。 杜度见霍峻朝他来,当即行礼问候。 “霍督!” “公衡、子龙!” “诺!” 作为父亲的黄权,开口说道:“霍督,犬子与子龙将军二子关系甚好,常有交集。而子龙将军家里女郎与……” 当下医术落后,杜度则是矮个子里拔高个。若不让杜度为刘备看病,怕其他人也不行。 听着黄权言语,霍峻有所疑虑。 霍峻虽领命出宫,但因担心刘备病情,不敢离宫,而是在门外静候杜度的出宫。 霍峻在侍女的服侍下,用温水浸湿毛巾擦脸。清洁了下。 霍峻思虑少许,问道:“今为何求之为妻?” 霍峻笑着请二人入座,说道:“二君暂请坐下,酒菜稍后便来。” “如黄崇性急,我女岂不受罪?” 黄权所姓的巴郡黄氏,往上追溯几代,至少有出过两千石官吏。历代以来,黄氏拜官者不少,是为巴郡大族。 “诺!” “善!” 霍峻迟疑不语,没有当即回话。 “弄些酒肉来!” 祖上论三代,霍氏就小小豪强,那种高级郡吏以及孝廉这种东西与霍氏无缘。若非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哪有霍氏的出头之日? 霍峻沉吟少许,直接说道:“仅是今下不知黄崇模样,亦不知其秉性才干如何?以及我女是否愿意?” 搁下筷子,无心用膳的霍峻,长叹了口气,为落后的医疗技术而无奈。 “如黄崇实有公衡遗风,峻岂会不愿!” 黄权拱手而拜,说道:“权为快人,不知楚礼,如有怪罪,望当见谅。子崇虽尚无官爵,但以其才略,今后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诺!” 霍峻也不寒暄,问道:“陛下病情如何?” “度拜见霍督!” “家主,右将军与领军将军在府外欲见都督!” 下血,即便血。 杜度迟疑少许,拱手说道:“无陛下之令,臣不敢向都督言及陛下病情。” 刘备有些难以启齿,不愿开口说,则是向侍从使眼色。 黄权迎着霍峻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笑道:“霍督膝下长女淑名在外,权厚颜拜访,欲为长子崇迎之。” “长女略有小名,恐有负公衡期望。” 赵云脑袋发疼,让他上阵杀敌可以,今让他当媒人真就是难受。若非他架不住黄权父子的相求,以及看好黄崇,他岂会走上这一遭。 自早些年刘琦患病以来,霍峻与杜度打了不少交道,知道杜度真实水平。而杜度也认识霍峻,虽知道他与刘备的关系深厚,但有些事杜度还真不敢随便说。 霍峻皱起眉头,说道:“我已知陛下下血之事,却不知医师诊断如何?莫非杜医师无方可开?” “请霍督细言!” 黄权见霍峻不太想聊,有些坐不住,连续给赵云使眼色,让他帮忙开口说话。 霍峻在宫外等了良久,终于等到背着药囊出宫的杜度。 “未有!” 说话间,霍峻却见二人拎着不少礼品,笑道:“莫非二君欲贿我乎?” 黄崇见到霍洁的容颜,以及了解其才气之后,深深地被其所吸引,非霍洁不娶。 良久之后,刘备脸色有些发白,在侍从的搀扶下坐回原位。 赵云洁身自好,赶忙解释道:“今上门仅是欲成霍、黄两家之好!” “咳!” 见霍峻不说话,赵云直接说道:“若仲邈不介门楣之别,云愿为媒人,为二家结好。然如有不愿,或有其他难言之事,云不敢强求,仅是黄崇无福。” 霍峻笑迎二人,说道:“我与二君许久未见,今能拜访,甚感有幸。” 就在抹脸时,却听侍从禀告。 霍峻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脸上满是笑容的黄权。 霍峻笑了笑,说道:“我霍氏仅为枝江豪强,论追祖上声望,岂能与巴郡黄氏相比?今之所以疑,非因为此事。” 黄权拱手而拜,说道:“今权斗胆能否求霍督择机,寻见黄崇,既察品德,又考才学。何如?” “善!” (本章完) 第565章江山如此多娇 冷月如钩,寒风萧瑟。 冷清的月光下,霍府已是张灯结彩,喜迎正旦。 屋内烛光通透,霍峻半依在床榻上,虽手持竹简,却不太能读得进去。 半响之后,随着屋门被步练师推开,霍峻当即放下竹简。 “洁儿以为黄崇何如?”霍峻问道。 步练师将外袍挂在架上,露出丰腴有致的身段,说道:“洁儿对黄崇感观甚好,一切看你我之意。” “那便是欲嫁了?” 既是得胜,霍峻自然向步练师讨要战利品。步练师为了满足霍峻,则在冷月下吹奏洞萧。萧声清澈动人,令人愉悦。终在霍峻的满意下,结束了这场战役。 —— 之后几日,时入章武六年(公元224年)正月。得以于媒人的奔走,考虑到当下乱世,霍、黄二家确定婚事,约定在冬十一月,举办婚礼。 霍峻多有不舍,说道:“黄崇实有公衡遗风,为人爽快,言语坦荡。较能力而言,粗通文武,加以磨砺,或可成器。” 才干上,有黄权教导,黄崇颇有其父之风,对兵略颇知,亦有研读经学;外表上,黄崇的身高、相貌说不上出众,但却可言中上。 黄鹄台,刘备患病之后迁住养病之地。除了左右侍从外,大臣们常会来此拜谒刘备。 见刘备的脚步蹒跚无力,与之前相比,已是离不开侍从搀扶,霍峻心中则是多感不妙。 缺点方面,因性格太过爽快,少有心机,日后步入官场,注定会吃亏;因文武俱修,黄崇又非天纵其才,大体只能说粗通文武。今后若明确培养方向,黄崇或能有所建树。 自黄权、赵云上门求亲之后,霍峻明里暗里派人了解黄崇,不论是友人,或是与其关系不好者,对黄崇的评价都还是不错。 刘备看向张飞,却见张飞的须发比去年斑白了几分,笑骂道:“去岁正月,翼德须发尚黑,今时正月怎多生白发?酒水莫要多饮,宜当戒之。” 环顾四周,霍峻找到杜度,将其拉到角落,低声问道:“陛下自下血之后,当下身体如何?病情可有恶化?” 在限定条件下,两汉诸帝中除了刘邦外,真就没人比刘备强。毕竟六旬还要领兵出阵者,除了刘邦外,也就刘备了。 霍峻没有开心,反而是微叹了口气,问道。 对于刘备的忽然发问,左右文武顿感莫名其妙。 见刘备训诫自己喝酒,张飞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低着头说话。 “兄长应当修养身体!” “陛下春秋鼎盛之年,虽患有疾病,但仅为小疾,不日将愈!”霍峻安慰道。 顿了顿,刘备问道:“朕以花甲之龄,上马征战,下马治国。不知两汉之中,舍高帝外,何人能再与朕相比?” 之后,霍峻见了黄崇几次,通过言语交谈发现,黄崇言语清晰,对答有序,经学韬略皆有涉及,且钻研颇深。 “前汉强盛之际,东西南北各有万里,北狄、东胡、西羌、南蛮无不宾服。是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期间,霍峻除了与家人团聚外,则奉刘备之命,经常性前往黄鹄台,与刘备畅聊。 王粲博学多才,拱手说道:“禀陛下,前汉之时,南至日南,西至乌孙,东抵海滨。至于北疆之限,止步狼居胥山。昔孝武皇帝时,霍去病将兵出塞,北击匈奴,封狼居胥以铭功。” 君臣谈话之时,一阵寒风吹过,刘备打了个抖擞,顿感腹疼。 “要~” “陛下以五旬而建功业,今六旬之岁仍能披甲上阵,持弓操剑,奔驰骑射,舍高皇帝外,两汉诸帝莫能及。”霍峻换着言语恭维刘备,说道。 其头戴细长发簪,柳眉中衬着桃花,脸扑淡粉;身着玄黑绢纱,露出酥玉胸怀,下则仅能盖住圆润光滑的大腿。在这身黑纱上的某些部位处绣有花纹,配合步练师的身段,已是让霍督心底挠痒。 被人这般‘挑衅’,霍峻怒火中烧,与对手来场酣畅淋漓的篮球比赛。先是双手运球,让对手气喘吁吁。而后单手扣篮,三步上篮,怒扣篮框。 “嗯!” 听着霍峻的言语,步练师淡笑说道:“看来夫君当是舍不得洁儿了!” “诸卿暂且入堂内等候!” 步练师亲昵的搂住霍峻,笑道:“莫非夫君对黄崇不满?” “养女十余载,今见其出嫁,安会舍得?”霍峻说道。 “若夫君不舍,妾可出面婉拒黄氏。”步练师故意说道。 话音刚落,刘备因腹痛问题,被侍从搀扶去阁楼如厕。 “妾问了两三次,洁儿虽多有羞涩,但并未不悦。” 杜度迟疑少许,见左右无人,如实说道:“禀霍督,陛下壮年时身经百战,所受创伤众多。往昔因鼎盛之年,气血旺盛之故,仅有暗疾为患。” 是日,太阳初升,身体欠佳的刘备,登望高楼,远眺长江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奔腾的浪花拍打礁石,青山依稀可见。 步练师脸颊淡红,轻吟说道:“妾让女工暗中所织,如夫君喜欢,房中还有两三件。” “江山如此多娇,惜朕不能亲至狼居胥山!” 其间缓快切换几次节奏,继而变化斗牛姿势。对手因高强度的对抗,已是头脑发晕,大汗淋漓,白嫩的肌肤泛红,不得已向霍峻认输。 接着,步练师的玉手拨开霍峻衣袍,轻抚赤裸的胸膛,诱惑说道:“女儿出嫁,夫君多有心疼,何不让妾再生一胎。” “万世?” 步练师用那温热的语气,凑在霍峻耳畔,呼着热气,说道:“既然如此,妾明日派人知会黄家,让其筹备迎亲之事。” 良人难寻,今黄崇虽非同年杰出之人,但胜在品德靠谱。日后洁儿嫁给黄崇,多半能夫妻和睦。今错过黄崇,下个求亲者说不准不及黄崇,自己女儿都愿意,他还能说什么。 霍峻当即火起,双手揉搓篮球,低声问道:“此裳从何而来?” “妾~” “诺!” 刘备拍着栏杆,微叹道:“而这岁月好似江水,滚滚东逝,注入四海。前些日夜间,朕盘算岁数,方知自己六旬有四,年至耆年,将持节杖。” 刘备轻笑几声,说道:“朕之汉能有两百多载,已是心满意足。岂敢奢求统治万世,连绵不绝。” 刘备眺望长江水良久,忽然问道:“两汉强盛时,疆域幅员辽阔,却不知以何为疆?” 霍峻摇头而笑,说道:“今洁儿满意黄崇,而黄崇亦慕洁儿。我为长者,岂能断二人姻缘!” 宜当胜勇追穷寇,霍峻岂会放过敢向自己挑衅的对手,当即加快节奏,持球、运球,暴扣篮筐。直到对方双腿发颤,整个人晕乎乎,霍峻这次才放过对手。 “今陛下年岁渐长,精力不支,故而旧疾复发。当下之身躯犹如腐朽之房屋,柱梁皆为朽木,纵扁鹊在世,亦无回天之术。度仅能开方配药,看能否延缓陛下岁数。” 刘备拍着霍峻的肩膀,故作不悦说道:“君岂能言老,华夏尚未一统,季汉尚未中兴。今朕染疾,不知何时易世,今后当多有劳仲邈。” 刘备转头望向霍峻,见其鬓角已有几根白丝,笑道:“朕昔见仲邈时,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初至此地时,曹操举中国之众而南征,君豪言三月破贼,后贼果败走江汉,君值三旬。今十余年来,朕已老迈,而君也非气盛之龄。” 见状,侍从扶住刘备,关切说道:“陛下,高台多寒,不如归阁休息。” 自刘备便血以来,先是肠胃胀痛,接着腹痛便血。今下因肠胃问题,其他疾病也伴随而来,即便有杜度开药方诊断,但对刘备病情而言也是无用。当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丝毫没有治愈的希望。 说着,刘备抚栏而叹,说道:“今时思来,朕奔波一生,历经四海。东到大海,西达巴蜀,北行幽涿,南至荆楚。今时所建功业,远逊两汉。” “两汉之基业,非一人之功,是为诸帝之力。陛下之后,尚有太子,太子之后尚有子嗣。季汉之岁,连绵不绝,或有万世!”王粲说道。 霍峻兴致顿有,转头欲搂住步练师时,却发现自家妻子已是盛装以待自己宠幸。 “罢了!” 闻言,张飞则是着急,说道。“长安险些被兄长所取,今兄长好生修养身体,明岁率兵北伐建功,看能否再取长安。” 通过各渠道了解下来,霍峻对黄崇有了大概的印象,谈及优秀方面,为人爽快,快意恩仇,不喜伪饰,故而能得赵云认可。 “陛下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去,岂有不老之人!”霍峻怀念过往,说道:“臣今四旬有余,已自感身体不负早年精壮,精力亦有所弱。” 岁数越大,刘备越在意自己的功绩是否出众,或是能称得上大汉皇帝。昔酾酒临月,自述功绩,则刘备不自信而自发的感慨。今随着疾病缠身,不知能活多久,刘备则问众人。 霍峻眉头大皱,问道:“如按君之所言,陛下尚有多少时日?” “司命之事,度岂能知晓。粗观陛下精神,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杜度低头说道。 (本章完) 第566章两汉得失 得闻刘备今下状况,霍峻多有忧愁。 霍峻与杜度聊了几句,则与张飞、王粲等人入阁,等候刘备归来。 少顷,刘备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坐到榻上,喝上几口参汤,以为滋补气血,缓以养身。 身体稍微舒缓了些许,刘备环顾众人,问道:“诸君为智谋之士,今朕心间有一疑虑,不知能否为朕解之?” “我等当知无不言!”众人道。 刘备将毛毯盖住腹部,说道:“汉有两世,何以中汉不如前汉强盛?” “这~” 至于为何东汉不像西汉亡于农民起义,除了朝廷对田亩数据的严格控制外,则就是出现了农业革命,以及长江流域大开发。 刘备斟酌良久,说道:“鉴两汉政之得失,传朕之帝诏。即日之起,自朕以后,后宫妃嫔不得干政;废阉人执掌后庭之印,选以贤士代之。此为祖制,后世诸君不得违令。” 当然不是说东汉有大兴的希望,仅能说东汉还能存续。如果遇见圣明的天子,苟活几十年,甚至一百年,或许都有希望。 故而在中后期发起度田,终东汉一朝,中枢对田亩数据非常重视,其控制力胜过西汉。 君臣又聊了几句,众臣则就是徐徐退下。霍峻因有事留在堂内,欲向刘备禀报。 邑陵制度,本是刘邦强干弱枝的手段,不料到中期成为打压豪强的工具,算是阴差阳错。 桓灵时期,凉州羌乱再起,为了平乱,重用凉州武人,因解决不当,边章、韩遂再起叛乱。因兵乱而崛起的董卓,由于灵帝处置不当,最终反噬东汉。 秦统治时间太短,根本无法给西汉太多的经验教训。 “那前汉可是因王莽篡位而亡?”刘备复问道。 刘备捋着胡须,感叹说道:“孔明言中汉得失,与君所见略同。今听君不同之见,再思中汉覆没,朕深痛桓、灵二帝。无此二君,岂有何进、董卓、曹操三者乱政乎!” “元帝之后,豪强兼并,大族奢靡,百姓无田耕作,无粮可食,渐为民乱。时天下人心散乱,王莽以伪善之面,窃取汉室。” “陛下英明!” 刘备赞叹不已,说道:“朕与君相知二十余载,本以为尽知君之才略,不料尚有不知之处。出则亡敌国,纵横天下;入则知兴替,齐治百姓。出将入相,舍君之外,何人能及!” 霍峻沉吟少许,拱手说道:“启禀陛下,以臣浅薄之见,前汉亡于流民,而中汉亡于党争。” 秦汉之时,皇后或太后的权利非常大,从称谓上可见一斑,如称皇后为殿下,以太后为陛下。既受称陛下,太后在某些方面,其权利不小于皇帝,甚至拥有废立皇帝的权利。 因此别看秦到汉末仅四五百年,但实际上已有三种王朝灭亡的类型为前车之鉴。即秦因虐民而亡,西汉因纵豪而亡,东汉因党争而亡。 关西与关东的割裂,人尽皆知。如关东士人屡次希望弃凉,加上打压关西武人的政治地位,岂能不遭凉人的反噬。 别看东汉在黄巾起义后不久灭亡,但实际上东汉的灭亡更多归咎于上层的政治斗争。若汉灵帝能正常委任太子,不搞什么幺蛾子,东汉在他手中灭亡不了。 高平陵之变,司马懿实际上与郭太后一族有联络。拥有郭太后的支持,司马懿拥有诛杀曹爽,废立皇帝的权利。 冬小麦的广泛种植,得以养活大量关东的人口。而后长江流域被开发,所能容纳的百姓也就更多。 因以上二者,东汉亡于农民起义的上限被提高。但因关东豪强、士族膨胀,皇帝幼亡,其因党争而亡的概率更大。 东汉之所以覆没,董卓之所以能入主洛阳。实际上与关东士族的过分自信,以及何进兄妹的愚蠢有非常大关系。 见霍峻直接询问,刘备长叹了口气,说道:“今病症欲重,恐难痊愈,朕已思后事尔!” “陛下,那糜后呢?”王粲试探下问道。 刘备神情不改,严肃说道:“两汉以来,太后乱政者众多,岂能不禁!” 王粲拱手而拜,如实说道:“前汉之所以亡,非在君上而在地方。前汉元帝之后,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流民四起,怨声载道。故有赤眉、绿林反叛,动摇汉家天下。” “中汉虽有黄巾之乱,西羌乱境。但与国而言,声威尚在,地方臣服。如灵帝圣明,择贤治国,未必不能存续中汉。且若非灵帝择嗣君有失,何以有何进、董卓之乱?代出明君,中汉尚有存续之希冀。” “臣粗鄙之见,如有谬言,望陛下见谅。”霍峻说道。 沉默少许,刘备看向霍峻,问道:“仲邈常有高见,今两汉兴亡,可有不同之见?” 西汉的灭亡问题,光武帝刘秀岂会不知? “读史而知兴替,是为正道之言!” “至于前汉,臣以为纵无王莽,前汉亦会覆没流民之手。” 今刘备禁皇后、太后干政,除了受吕雉影响外,还有受东汉那几任皇后、太后的影响。 “昔商鞅改旧制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汤、武之王也,不脩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季汉兴国而北伐,当从循商君之语。” 刘邦平天下太快,故而后遗症不小。在刘邦登基之后,常年被兵事所累,且为了治天下,创造性采用郡国双轨制。 “不准!” 在刘备眼中桓、灵二帝就是让东汉灭亡的罪魁祸首,若是出明君治世,未必不能存续东汉。 此令之后,唯有士人可以担任大长秋,而宦官不得出任。 当流民问题威胁到大汉时,西汉君臣虽有想法,但受迫彼时之形势,无法着手解决。 当下霍峻以超越时代的政治眼光,来粗略评判两汉政治得失,真就让刘备与堂中众人震惊。 左右文武齐刷刷而拜,高呼道。 至于禁止阉人出任内庭长官,则是吸取东汉时期宦官干政。如皇后所居的长秋宫,有长秋寺为治理机构,管理宫中事宜,其多是宦官担任。 霍峻沉声说道:“孝武皇帝时,董仲舒奏言,天下土地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然因邑陵制,尚有可遏。及至元帝时,废邑陵制,关东豪强不再迁徙邑陵,则豪强无法遏之。” 经文、景、武三代努力,封国势力消亡,取而代之则是外患匈奴。后来匈奴难以为患,及至昭、宣、元三帝时,流民则成为大汉最大的问题。 “非也!” “陛下,恕臣斗胆。臣与陛下相处数月,见陛下精神渐衰,疾病似有加重。今陛下能否向臣明言,疾病何如,御体何如?”霍峻拱手道。 “禀陛下,中汉之时,内有外戚、宦官专政;外有胡人、西羌叛乱,内忧外患之下,中汉岂能兴盛?”马良说道:“上者;后宫干政,中枢党争;下者豪强兼并,与官勾结。故而中汉安能久存?” 且在二帝时期,东汉党争达到高潮,外戚、宦官、士人三股势力互相交错,其矛盾最终在灵帝死后爆发。 霍峻略有深沉,说道:“陛下,秦人亡国,前汉鉴之;前汉覆没,中汉改之;中汉失国,季汉不可哀之而不鉴之。” 说着,刘备靠在榻上,说道:“朕本欲过些时日观病体如何,再告诉君与孔明。然自视身体,今深感难以长久。” 至于为何有大批流民,则与西汉缺乏治理经验有关,因初次统一天下,中原凋敝,为了迅速复兴,西汉不限制土地兼并。 刘备所提问的议题太过宽泛,这让左右文武不知怎么回答。 “朕刚已下诏,令伯言回京。有些事当让太子承担了!” “陛下~” (本章完) 第567章辅政名单 黄鹄台所发生之事,在刘备的授意下,由马良为使,代传与诸葛亮。 诸葛亮因整顿吏治之事,刚从荆楚归京,听闻马良代传的内容,虽有所预料,但依旧伤感而叹。 “丞相,除以上之外,陛下以两汉宫廷之乱为鉴,制定祖训,言今日之后,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 马良拱手说道:“且非军功不得封乡侯以上之爵,藩王不得握兵权。以上四令,铭金勒石,藏于黄鹄阁。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刘备在那日见面之后,与王粲聊了许久,最终以两汉为鉴,加上军功封爵以及藩王分封二令。 听着刘备所制祖训,诸葛亮感慨说道:“昔中汉以王莽篡逆为鉴,光武皇帝至孝章皇帝时,约束宦官,严防外戚。然至孝和皇帝时,君上年幼,窦氏临朝,窦宪因之发迹。” “至此之后,宦官势大,外戚专政,更替为乱,中汉因此而衰。望我朝之后,能如陛下所制之祖训,二者不再为患。” 因章帝早亡之故,一切发生了重大改变。汉和帝年龄小,窦氏临朝称制,为执掌朝政,让其窦氏一族入朝执政。 早期肠胃胀痛,拉肚子,刘备未感自己不行。直到便血,夹杂其他的疾病袭来,且未有治愈的希望,这让刘备能感知自己的死期将至。为了避免骤亡,刘备要提前为后事而打算。 诸葛亮持扇而吟,说道:“恕亮斗胆而言,翼德将军年岁渐大,与陛下情同手足。若陛下不幸~,臣恐翼德将军……。” 如废都试制,引入募兵制,组建南北禁军。以和为主,多以钱财赏乌桓、鲜卑,以免征讨作战,劳民伤财。 “陛下病情愈重,我心难安,岂敢休息!”诸葛亮正色道。 “丞相刚从长沙归来,今不休息片刻?”马良关心道。 诸葛亮坐在交椅上,说道:“禀陛下,马侍中将前后之事,皆已告诉亮。亮以为祖训四条,当安国之上诏,当可行之。” 在开国初,便以钱财退功臣,不让军功集团参与过多的政治。功臣退后,则重用士人治世,皇权由此大为集中。 待马良与屋内众人退下后,刘备说道:“祖训是为长远之事,非今下紧急之大事。朕深感病情日重,不知何事易世。今太子年幼,天下繁杂,难以理事。朕走之后,当多劳丞相理事。” 马良犹豫少许,鉴于他与诸葛亮的关系,低声说道:“陛下虽已有辅政之人选,但却为主事者,犹豫不决。今或有意属丞相者不少,丞相宜当为此而思。” “当请陛下善保御体,早日康复。何言如此不幸之事?”诸葛亮说道。 汉安帝早亡,东汉则进入幼年皇帝时期,反复政变,反复夺权。外戚、宦官、士人轮番登场,后面则就进入桓、灵二帝时期。 至于张飞,料今时岁数,即便托付大事,其主要职责,也仅是稳定朝政之用。 毕竟诸葛亮虽是工作狂,但不是受虐狂,有值得信任的人帮他,他岂会拒绝! 刘备望着诸葛亮,说道:“为国事计,朕欲让孔明与仲邈、翼德、伯言四人秉政。君执国政,通理国事;仲邈领大军,北伐中原;伯言出巴蜀,而佐仲邈;翼德辅孔明,以安朝野。君是为经天纬地之见,不知以为如何?”” 刘备看向马良,吩咐说道:“季常,朕与丞相有要事相商,且率侍从退下。” 诸葛亮大体能了解刘备的想法,今刘备可用的宗亲太少,不用女婿陆逊,怕无宗亲可托大事。 军事上,以汉武帝穷兵黩武为鉴,东汉对外谨慎用兵。 虽常说封建王朝因土地兼并而亡国,但正儿八经因土地兼并而亡国的王朝,除了西汉、大明外。如晋、隋、唐、宋、清等王朝,不是因外敌入寇,则就因高层混乱而亡国。 “请陛下细言!” 今人才所众,但诸葛亮依旧怀念与徐庶并肩理事的日子。如诸葛亮所说,他负责的事太多,所推行的政令难免有问题。 刘备为何有意徐庶出任辅政大臣,与徐庶来自颍川有莫大关系。徐庶无根基,亦无党羽,不会与诸葛亮、霍峻发生倾轧。 西域诸国请求大汉统治,但因刘秀不愿劳民伤财,西域诸国则被北匈奴长期占据。而后班超力取西域,东汉才复设都护府。 “黄鹄台之事,不知孔明是否知之?”刘备问道。 诸葛亮从榻上起身,说道:“我与季常同行,今当入宫看望陛下。” “朕身经百战,大小创伤众多。昔初得痢疾,再转下血。之后身体无力,杂病频生,发热畏冷,怕已无痊愈之望。” “亮不如仲邈,若仲邈欲领大事,亮愿次之。”诸葛亮保证道。 “善!” 东汉败亡教训在前,诸葛亮仅能希望季汉之后的皇帝,能遵循刘备遗诏,别重蹈东汉覆辙,尽量保持朝野的稳定性。 刘备扶起诸葛亮,说道:“朕今下有心腹之忧,却不知如何解之。” 刘禅年纪虽比历史大点,但刘禅依旧年轻。今将大汉之事,让刘禅自己主持,根本不可能。且为了北伐大业,稳固季汉国祚,刘备必须将国事托付与大臣们,让他们辅佐刘禅。 “但君为丞相,理统国事。朕恐元直归京,恐会令君难以施展手脚,正为之而犹豫!” 政治上,废弃丞相,以司徒代之;设尚书台,将权利集中。故东汉时,权臣需录尚书令者。 后来因刘备疆域扩大,为了治理疆域,不得已让徐庶独当一面。今从理事的角度上看,诸葛亮非常希望徐庶出任辅政大臣。 窦宪之所以北击匈奴,则是他斩杀刘畅,为求免死,建功赎罪,请命北征,故而有燕然勒石之事。虽横扫北匈奴,但也让草原力量真空,鲜卑因之而崛起。 少顷,诸葛亮与马良乘车赶赴黄鹄台,求见养病休养的刘备。 诸葛亮抚扇而叹,说道:“今国事为重,如陛下意属霍督,且霍督有意。令霍督主政,未尝不可,我又何必争之,以坏国家大事。” 诸葛亮毫不犹豫,说道:“汉土之广,非臣一人所能治。臣粗略大治,常有过失,需人纠之。元直性情严谨,与亮同属将军事时,闻过则纠,闻错则谏。是谓集众思,广忠益也!” 不夸张地说,高层不搞事,保持一定的稳定治理,国祚两三百年,非是什么大问题。如果遇见农业革命,说不准国祚三百年,并非不可能之事。 诸葛亮虽未说完,但刘备已知其意。诸葛亮担心张飞年龄大,其与刘备情谊深厚。刘备今若病逝,张飞受打击之下,很有可能后脚随之而去。 “丞相,丞相~” 说着,诸葛亮告诫马良,说道:“季常为侍中,今虽与亮关系莫逆,但不可因私而废公。托孤大事,非陛下叮嘱,不可向外言语,以免被歹人所知。” 刘备长叹口气,说道:“今招伯言至京,则是为免疾病骤发,而坏国之大事。” “谢陛下!” “今陛下何在?” “诺!” 但让徐庶入京,为避免与诸葛亮发生争斗,刘备还是要问其意见。 今辅政大臣的人选,刘备已渐渐有了。但具体是霍峻领政,还是让诸葛亮领政,这让刘备多有犹豫。 阁台内,经刘备的批准,诸葛亮得是见刘备。 今时的刘备身形削瘦,坐在榻上,身上盖有毛毯。精神比见霍峻时更差些,但尚能正常接待臣属。 刘备摆了摆手,示意诸葛亮坐下,说道:“孔明巡检荆州,当多有劳累。近日无大事,可好生休养,不可轻易外出。” “禀陛下!” 徐庶为人严谨,有时下班归府,得知有纰漏,也会深夜拜访诸葛亮,指出问题,并建议修改。甚至修改后,发现政令有问题,徐庶还会不厌其烦去见诸葛亮,再进行修改。 诸葛亮跪在地上,伤感说道:“愿陛下安息御体,亮当效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马良沉吟少许,说道:“禀丞相,陛下为后事计,已招陆巴梁归京。” “亮拜见陛下,试问陛下御体如何?”诸葛亮行礼问道。 “花甲之年,疾病多生!” 刘备握住诸葛亮的手,叮嘱说道:“寄奴与孔明情深,今后太子当多劳丞相教导。” 除政治、军事外,早期的东汉皇帝如诸葛亮所说一样,有意限制外戚权利,以及打压宦官。如列云台二十八将,因马援之女为皇后,明帝为了避嫌,未将马援画上云台。 “今陛下在黄鹄台养病!”马良答道。 “善!” “陛下~” “朕少不更事,不喜读书,粗知大略。因学识短浅而四处奔波,后历人间之事,深感无学不成器。太子虽是聪慧,但学识浅薄。今后君当授以治国之道,然权术害民之道,万不可授之。” “仲邈性情虽谦,亦能以国事为重。但其心实傲,常不愿居他人之下。今后君若与他相争,当多让之。”刘备不放心道。 “今陛下欲令元直为大臣,亮可以少过,亦可以专心为国奔走。如仲邈出江淮,亮不才可出江汉,为其掠翼,与伯言呼应关陇。臣请陛下托大事与元直!” “诺!” 沉默良久,刘备微叹说道:“君所言之事,朕尚未思及。然除此之外,朕欲招元直入京,其岁与诸君相仿,性情严整,谨小而慎微。如能归京,当能辅君一臂之力。” 之后汉和帝长成,凭借左右亲信合力夺权,诛杀窦氏成功。经汉和帝之事,外戚专权在东汉开了头,宦官也不再打压。 诸葛亮作为顶级的政治家,自然能认识到这点。而霍峻作为后来者,通过历史教训,亦能知晓这些。故而对刘备所制定的四条祖训,不说十分支持,但却未有反驳之念。 “可有他人乎?”诸葛亮思量问道。 因有西汉灭亡的前车之鉴,东汉在很多政治制度上都有所革新。 马良恭敬而拜。 “今陛下病情日重,不知除祖训外,可有其余布置?”诸葛亮问道。 刘备吐了口浊气,说道:“主政之事,朕犹豫不决,尚未与仲邈言之。容朕思索几日,再纳诸君密言。” “亮谨从陛下之诏!” (本章完) 第568章互相谦让 章武六年,二月。 刘备与诸葛亮会面之后,招陆逊归京之后,则再招徐庶归京。 陆逊从重庆出发,顺江而下,抵达武汉。而因武汉尹位居江州之中,得有刘备诏令,徐庶随后也从豫章乘舟至武汉。 因陆逊早至武汉,刘备与陆逊先行见面。翁婿交谈间,刘备与陆逊言及亲情关系,多有谈论长子陆延,以及聊到家庭和睦问题。 待气氛恰当时,刘备则以大事相托,让刘禅以兄侍陆逊,陆逊以弟待刘禅。这让陆逊哭得稀里哗啦,发誓会以性命相报刘备之恩。 期间,刘备试探陆逊,问其是否有意主政大臣;陆逊当即表示自己才能不足,举荐诸葛亮、霍峻二人,请刘备择选一人,出任主政大臣。 见陆逊情真意切,刘备不再疑虑陆逊,则将其姓名写入辅政大臣的名单中。 刘备愿封诸侯王,非一时兴起。今他去世,如果真能恢复汉家天下,诸将之功则就不好封。如果霍峻真想为王,刘备不想吝啬。当然至于他之后的子孙如何,霍峻之后子孙如何,则非他所能考虑。 所幸刘禅未经历人间险恶之事,今虽学商韩之术,但对权术不太感兴趣。 “咳咳~” 霍峻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他没想到刘备还会分封诸侯王之念,他可不敢受之。毕竟韩信之故事,不能忘记啊! 刘禅持着汤勺,轻吹凉气,驱散汤药的热气,说道:“父亲,尚有一口!” 刘禅接过巾帕,说道:“禀父皇,禅今在读《管子》,丞相前些日所传授。” “不可~” “君可人选?” “不喝了!” 刘备用那粗糙的手紧握住霍峻,伤感说道:“朕下荆楚时,幸得仲邈奔走,初献二分策对,趋兵下江东;而后转战江汉,迎我入楚。是谓无仲邈,则无今汉之基业。” “仅商韩之学多残酷,寄奴当取精华而弃糟粕。以权术御臣,非太子寄奴所能为。切记!君以手足待臣,臣以心腹奉上。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儿当谨记之,今后必刻苦钻研!” 刘备轻抚霍峻之背,说道:“朕尚有心腹之言,不知仲邈愿听否?” 刘禅则有所感,拱手说道:“望父亲安心,禅必记之。” 刘禅不能理事,朝政问题几乎会压到主政大臣身上,若加上繁琐的军事,以及要安抚朝野人心,霍峻真就不愿为之。 而在这期间,霍峻如往常般上下打卡,或是奉命至黄鹄台,或是至尚书台。除了有人上门拜访外,霍峻便无过多活动。 “诺!” 当主政大臣,霍峻真没这想法。除了他长期在外作战外,还有他嫌弃当主政大臣太累了。 刘备伸手相招,说道:“朕有心腹之言相说!” “容朕思量少许,询问诸卿意见。看君与孔明,何人可就主政大臣。”刘备说道。 诸葛亮作为工作狂,有主政的经验,且与刘禅关系亲密,今让他当主政大臣,在霍峻眼中非常合适。 换天子的权利,霍峻更不能接受。刘禅干得挺好的,把刘禅换了,换刘封吗? 且学霍光之事,霍光虽善终,但他死后的家人,可没善终。即便刘禅干得天怒人怨,也是之后的事,今下怎么能说换天子。 刘备搀扶起霍峻,说道:“如太子不才,难以兴汉。仲邈与诸君可效霍光故事,更择他子,再任天子位。” “太子以为如何?”刘备问道。 刘禅见刘备咳嗽,伤感说道:“今父皇染疾,望保重御体。” 刘备咳嗽几声,说道:“杜度所开汤药多是无用,今喝大半已是足够。” 见霍峻不受此恩,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易世之后,太子年幼,虽有大臣辅政,但不可无主政者。君出则能亡敌国,纵横天下;入则可知兴替,齐治百姓。出将入相,唯君一人!” “仲邈且至榻侧!” “不可!” 霍峻一走,刘禅则从屏风后出来。 “今汉业未成,陛下勿要负天下之望。”霍峻说道。 闻言,刘备无奈摇头,说道:“二君互相推脱,竟让朕不知择何人为主事!” 刘禅将药碗交予侍从,恭敬坐在榻侧,听候刘备的吩咐。 霍峻坐到榻侧,与刘备仅隔一步之遥。 “朕欲令仲邈为主,他者臣卿为辅,以来共兴汉事!” “请陛下言之!” 霍峻当即举荐诸葛亮,说道:“禀陛下,丞相法纪严明,善于理政,兼有军略。臣如在外征战,孔明则能在内辅政,何愁汉室不兴!” 刘禅为尽孝道,亲侍汤药于榻侧。 聊了半天,刘备并将徐庶将为辅政大臣的事告诉霍峻。之后霍峻见刘备疲惫,则告退出殿。 “陛下,霍督已至宫外!” “当择孔明!”霍峻再次举荐道。 呆滞少许,霍峻来不及多想,当即拜倒榻侧,说道:“臣受陛下知遇之恩,岂敢违背高祖之言,行乱国之事。昔文王以武王托付姜尚,臣不才愿为姜尚、伊尹,与孔明、伯言、翼德等卿,辅佐太子,继兴汉室。” “霍督、丞相皆为高洁之士,互相推辞不就。父皇所言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之语,非是有假。”刘禅说道。 “诸葛丞相!” “让霍督入宫。” 刘备勉强撑起精神,依坐到榻上,说道:“太子且入罘罳之后。” “君有经天纬地之略,兵略盖世,寡有人能及。汉之疆土,半数由君所克。君才十倍胜于曹丕,今后如能克复天下。朕已谓太子曰,可封君为藩王,庇护大汉。”刘备说道。 刘禅聪慧,刘备多有所知,且为他而欢喜。但欢喜之余,刘备却为刘禅而忧,太过聪明,崇尚权术,则非是件好事。今刘备唯有多加叮嘱,以免刘禅未来走上歪道。 “昔世人言,年过五十是为长寿者。朕年过六十有余,能与诸君复汉,共扶汉室,同讨曹氏,虽死亦无恨矣!” 刘备咳嗽几声,说道:“今将中道而别,当有劳仲邈、孔明等君,理国讨贼,救民于水火。” 见二人推辞不受,皆无心出任主政大臣,这让刘备多有感叹。希望在他之后,霍峻、诸葛亮真能如他在世般,不要在他死后发生矛盾。 “诺!” “诺!” “孔明举君任之,而君举孔明任之!” 刘备虽言语诚恳,霍峻却不能答应,苦笑说道:“凡理政者,需修身养德,臣品德不佳,安能主政大局?且若北伐,臣长期远在江淮,难以顾及朝纲,望陛下另择他人主持!” 少顷,霍峻趋步入宫,拱手而拜,说道:“臣峻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御体可有稍复?” 霍峻不知刘备之意,赶忙说道:“太子聪慧,有明君之望,岂能改择他人。陛下勿要被外人所听,以免生有风波。” 徐庶至武汉,刘备虽召其入宫,但未言及托孤之事。仅寒暄几句,让徐庶陪侍左右。 刘备用巾帕擦了擦药渍,说道:“近日读书习学何如?” 是日,刘备身体不佳,招刘禅至黄鹄台。 “仲邈请起!” 霍峻忍不住落泪,说道:“望陛下保重身体,及大治南土后,率兵北讨寿春,继而再下河南;直捣洛阳,而后复兴汉室。” 刘备叹息道:“父本以为打天下难,而后治天下易。然及治国事以来,深感治天下更难。父不喜读书,粗治大概。《管子》《商君书》《史记》等,是为上古贤人之书,今欲兴复汉事,不可不学。” “昔高祖言,非刘姓者,不得为王。如有违者,天下共击之。” 刘备喝了口温水,舒缓胸腔,说道:“朕闻张公至此,言东宫诸卿叹太子智量,才学多有增益。张公闻之,亦是为此而叹。若实如此言,父则无忧。” 刘备捋着斑白的胡须,淡笑道:“今你年少,无商汤、周武之能,唯赖诸君治世北伐。今日之后,当以霍督、丞相为长,以子侄奉之。” “诺!” (本章完) 第569章尊而分权 霍、葛二人无意出任首辅之位,刘备不得已向侍臣征询意见。 黄昏时分,残阳透过窗台,照入屋内。 刘备靠坐在榻上,脸色蜡黄,声音低沉了许多。 “子华靠近些!” “臣在!” 武汉尹守司马芝上前几步,距离刘备四五步才停下。 “卿自任武汉尹守以来,执法公正,整修民生,架设桥梁,大图农事。士民肃然,夜不闭户,家有余粮,是谓卿之功也!”刘备赞赏道。 “臣奉诏行事,今能有所建树,当多赖陛下器重。”司马芝回答道。 因长期从事农事之故,司马芝的政治理念不仅与诸葛亮不同,与历代武汉尹守也有出入。 寒暄几句,刘备直接问道:“卿可知朕招君入宫之意?” 司马芝微低着头,说道:“恕臣愚钝,芝不知陛下传诏之意。” 若是遇见洪水灾害,武汉周围田亩被淹,粮食价格则随之暴涨。 发展农业的同时,司马芝还大力发展基建,修整谷仓,搭设浮桥,修平道路,整修城郭。 经司马芝长期努力,武汉农事有了进步,百姓家中渐有余粮。 司马芝所持政治理念,即重农抑商。他常认为商旅虽能令人富,但对乱世而言,其产出的收获,不及田亩之收成。 “此三者,葛相皆不如霍督,今岂能位高霍督之上?” 司马芝拱手答道:“今汉室之中,论功绩最盛者,葛相不及霍督;守江淮而魏军不敢南下进犯,葛相不及霍督;论领兵征战,北伐中原,季兴汉室,葛相不及霍督。” 刘备神情淡然,说道:“朕身体欠佳,多次诏诸君入宫,或是为商讨身后之事。今托孤诸臣已定,然霍督、丞相互相谦让,不愿自领首辅之位。卿与霍、葛二君多有交际,以为谁可担此大任?” 有了允许,司马芝率官吏下乡,行遍武汉尹内诸县,找出不少适宜耕作的田地。分于郡中贫困百姓,令其耕熯种麦,获刈筑场。 司马芝斟酌几许,说道:“禀陛下,芝虽曾为霍督从吏,但秉公而言,芝以为非霍督不足以安天下!” 因武汉潮湿之故,除非是大族,寻常人家根本没有粮仓。司马芝为了让百姓有余粮,则在高处建设粮仓,专供百姓存粮。 刘备一旦去世,维系众人的主心骨不在,必然会产生动乱,或蛮夷叛乱,或将领骚动。能用威望镇压南土各方不轨势力者,除霍峻外,无人可以代替。 南汉的疆域辽阔,国内有淮泗、元从、巴蜀、荆楚、吴越等各方人士。往昔刘备凭借他能服于人的个人魅力,通过利益交换,让南土文武为他效力。 故而在司马芝上位以后,除了核查隐户外,则大力发展农业。诸葛亮以武汉土地贫瘠为由,不赞成司马芝的重农战略。 之前反对重农战略的诸葛亮,见司马芝的政绩如此出众,亦不禁赞叹司马芝能干。能干归能干,但有刘备、诸葛亮框住架构,司马芝亦是难改武汉以商业为重的定位。 后来随着武汉人口暴涨,本地产出的粮食已不够吃,需要从长沙、豫章等外围郡县去购买。 司马芝语气加重,说道:“陛下若不幸驾崩,天下之后舍霍督外,何人能有威信,宾服四海,令骄兵悍将臣服。” 司马芝见诸葛亮不认可,直接上疏刘备。刘备本不想同意,但在司马芝不厌其烦的上疏下,最终还是同意司马芝的发展战略。 “为何?” 之前历代武汉尹守遵从诸葛亮的意见,因地制宜,根据武汉的地理位置,大力发展商业,有所轻视农业。 刘备沉默多时,说道:“子华所言,与朕所思相同。然事关重大,卿且退下,容朕考虑一二。” “今时辰不早,卿可在台中休息。” “诺!” 司马芝退下不久,孙邵随后入殿。 “臣拜见陛下,愿陛下早日康复!” “免礼!” 刘备咳嗽几声,指着司马芝之前坐的交椅,说道:“上前说话!” “诺!” “卿为尚书令,国之重臣,久侍朕之左右。今实不相瞒,朕已患重疾,诸事皆有安排,然唯有首辅之位,却不知霍督、葛相何人可就?” 刘备不厌其烦,说道:“二君互相推脱,言从朕之诏令。而朕难以抉择,故欲诏卿入台,咨以大事相问。” 孙邵沉吟少许,说道:“此事不值为之疑虑,邵以为非葛相不足以主政。” “何出此言?” 孙邵说道:“亲附万民,抚顺蛮夷,霍督不及葛相;充实府库,总理大局,霍督不及葛相;治理百官,辅佐少主,霍督不及葛相。且霍督已握军权,如再掌国政,臣恐南土非国家所能有。” 刘备神情略有不满,说道:“仲邈与朕相知二十余载,昔曹操赐淮南王而不受,今岂会行不轨之事。长绪勿要乱言,以伤君臣之情义。” 孙邵神情不变,沉声说道:“正是为全君臣之义,陛下才当令葛相主政。” “嗯?” 见刘备疑惑而深思,孙邵直接反问道:“陛下既知霍督无不轨之意,但是否能知其属吏将士之心?” 孙邵长揖而拜,说道:“若属吏将士有欲从龙之功,纵霍督无意行此事,恐亦会被属下而挟之。陛下既为全君臣之情,当请令葛相主政,互相制衡,以全世之佳话。” “长绪之言,实为朕之所思。然事关重大,容朕深思些许。今天色已晚,君可留台休息。” “诺!” 有了刘备的吩咐,孙邵趋步出殿,在侍从的引路下,来到侧殿休息。然巧合的是,司马芝也被刘备安排到此。 二人相见之时,虽是有发愣,但也很快明白过来,对方也是被刘备喊到宫里问话。 一起用膳时,司马芝忍不住,好奇问道:“陛下诏君入宫,不知君举霍督,亦或是推葛相为主政者?” 孙邵不愿透露详细的聊天内容,仅是含糊说道:“陛下为此而忧,某特举葛相为主政大臣。” 闻言,司马芝眉头微皱,说道:“我欲与君论二君,可乎?” 孙绪不太情愿,说道:“首辅之臣,非你我所能论。陛下若知此事,恐有不满!” “不然!” “若陛下不愿你我论二君,何必让你我同居一室?” 司马芝望着空荡的屋舍,说道:“且首辅之位,事关汉室兴衰。君举葛相为任之,芝恐君坏国事!” 如司马芝所言,刘备让二人住在一起,实际上想看二人是否会因此而争辩,从而再细微了解霍峻、诸葛亮,谁合适出任首辅角色。 见司马芝指责自己,孙邵略有不满,说道:“君既欲论之,我愿听君言论?” 司马芝拱手而拜,问道:“统率三军,使士卒舍生忘死,敌国不敢谋,二君孰强?” “霍督!” 司马芝再拜,说道:“匡扶陛下,复兴汉室,论功爵、威信,二君孰强?” “霍督!”孙绪神情从容,答道。 “善!” 司马芝淡笑说道:“守江淮而图中国,令魏人不敢南下,二君孰强?” “霍督!” 司马芝不能理解,疑惑问道:“君既知霍督强于葛相,何以令葛相高于霍督之上?” “治兵拓土,威震华夏,高瞻远瞩,葛相不及霍督!” 孙邵回礼而拜,沉声说道:“但若陛下不幸崩殂,彼时南土之形势,当主少而国疑,大臣忧而未附,百姓惶而不安,方是之时,上能匡太子,下能抚士民,不知当属霍督,亦或属葛相?” 继而,孙邵再说道:“昔陛下争南土,葛相常遣军补之,令数万之众不被粮所困。昔金口之役,霍督于外大败曹操,葛相奔走江左,联络诸士,以稳江左六郡。” “及陛下入荆楚,葛相制官礼,规法度,持法以公,内外肃然。此功虽不及霍督,今岂能言之少乎?” 司马芝沉默良久,说道:“如君所言,政当从葛相出。然武略之事,需由霍督出。易世之际,非霍督之声望,不足以宾服诸僚。” 孙邵长声而叹,说道:“当有赖葛相与霍督协力理国,非你我所能言尽二君优劣。” 实际上司马芝与孙邵争论到最后,已是渐有结果。但碍于很多话不能说,二人点到为止,则是虎头蛇尾结束 半响之后,在侍从的禀告下,刘备已是得知二人争论的内容。 靠在榻上,刘备叹气说道:“仲邈功高而威信重,无仲邈不足以安四方;孔明达信而善治国,无孔明不足以统汉土。” 经孙邵那番言语,刘备已是倾向诸葛亮出任首辅大臣。但司马芝那番举荐霍峻的话,同样有道理。且霍峻功高之下,刘备不好让诸葛亮掌权。 至于咨询何人担任首辅,刘备除了问过今天二人外,还有问过王粲、徐庶、马良等侍中、尚书官吏。 因诸葛亮出任丞相之故,大部分官吏推举诸葛亮。但因霍峻功高业盛之故,也有不少交好之官吏推举霍峻。 今天司马芝、孙邵二人的言语讨论,基本是对众人言语的集中反馈。 “子龙,可有见解?” 望着龙纹帷帐良久,刘备忽然看向赵云,问道。 赵云为领军将军,统率宫中警卫。刘备在黄鹄台养病之后,赵云随行护卫。 这几日中,刘备召见的任何官吏,不曾回避赵云。当然赵云如木石般,只听不说,沉默而立。 赵云作揖说道:“禀陛下,臣为宿卫,不便言政!” “今下就子龙与我,有何事不能言?”刘备靠在软垫上,说道。 赵云沉吟少许,说道:“众君所言皆是有理,然臣以为唯独孙令君之言,当是为深远明见之语。陛下不如从孙令君之言,令葛相主持大局。” “以次臣待仲邈,恐难以令人信服。”刘备说道。 “云曾以首辅问霍督,霍督言事众而繁琐,恐无瑕理之,故愿辞让葛相。故陛下不如令霍督位高于葛相,而葛相秉持尚书台,掌国政之权;徐君就御史台,主持国法纪律。” 赵云拱手说道:“及中枢稳固,可仿今下之时,霍督外镇江淮,葛相、徐君齐心而治国,陆君谋略陇右。” 赵云这番话,让刘备眼前一亮。 秦汉之时,皇帝常以御史大夫督察和牵制丞相。而刘备令徐庶归京,实际上准备用他牵制首辅。 今高尊霍峻,政权归诸葛亮,徐庶督察之。军事、行政、督查三者互相制约,互相约束。且因三者地位不同,越靠近刘禅者,官职越低。加上赵云在暗,足以保证刘禅位置的稳固。 如果众人想换皇帝,需由霍峻带头,诸葛亮、徐庶二人配合,最后要过赵云这一关,众人缺一不可。 刘备笑了笑,赞许说道:“当可从子龙高见言语,尊待仲邈,政由孔明,元直督察。” “浅薄之见,不值陛下赞誉!” (本章完) 第570章利民之政 武汉,黄鹄台。 殿内,刘备忍着身上的病痛,微闭眼睛假寐。 经赵云允许后,司马芝趋步入殿,低声说道:“陛下,臣获得汶山郡都安县主簿,其自言有奏疏上呈陛下。” “汶山郡?” 刘备微睁眼眸,疑惑问道:“朕若无记错,汶山郡在益州,远在巴蜀。今怎有县主簿至武汉?” 司马芝犹豫几许,说道:“禀陛下,都安县主簿言其县长两三年间,渎职怠慢,不理政事,案事堆积如山,常谎报案牍。其奏疏百上,不知为何,终日不见回音,这才千里至京,持奏疏谒阙。” “至武汉时,因无公文被臣吏所扑。臣拷问得闻都安县主簿唐侃前后之事,特代其奉奏疏于陛下。” 众人翻开侍郎们抄录的奏疏,见其上内容,不禁皱起眉头。 “陛下恕臣浅薄,臣仅为武汉尹守,不知益州细事。”司马芝说道。 “陛下名中讳字,早些年无人不用。小吏粗鄙,无知而用,有何不能理解?”徐庶说道。 刘备阻止了司马芝说话,吩咐道:“来人,诏太子、尚书台诸官及诸卿至此,以商唐侃之罪,以及都安县之事。” 见众人从案件上讨论到自己名字,刘备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治南土以来,常北伐用兵,深感无功德与百姓。今岂能因一人之名而累天下百姓,且如仲邈之言,加火于备侧。” “这~” 见唐侃用向魏帝上奏来讽刺大汉,今怎能不让刘备生气! 杨仪敢怼徐庶,却不敢怼诸葛亮,唯有愤怒坐下。 王粲代行其事,指着奏疏,说道:“都安县主簿唐侃持奏疏谒京,疏中弹劾县长,以及有违逆之语。今陛下诏诸君入殿,是为商讨此事。” 都安县主簿唐侃在奏疏中,不仅使用‘备’这违禁之词,且还有在书信中愤怒表示,‘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臣章百上,终不见省,臣岂可北诣魏帝以告怨乎?’。 徐庶出身不高,昔日自感有法难伸,方杀人报仇。后来被同伙救走,之后的他弃武从文,寄希望用法度而肃清天下贪官。 “陛下!” 霍峻无奈而叹,顿感这个都安县主簿头铁,入京谒刘备,细言奏疏之事就好,何必故意去气刘备。说什么若刘备不理,他将北谒曹丕述怨屈。且在某些字词中,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用刘备的‘备’字。 说着,徐庶扬了扬奏疏,讥讽说道:“正是因有尚书这等官吏,方逼唐侃口出北谒魏帝之言语?” “咳咳!” 刘备望着堂中诸卿,已是明白众人之意,无奈而笑,问道:“备字所用频繁否?” “频繁!” “陛下欲按旧制惩唐侃,可行;然欲法而言,陛下不可因讳字而治唐侃死罪。今请陛下三思而行,不可因怒而为之。” “陛下讳字多有用于军中,臣有令将士改用他字。”霍峻答道。 顿了顿,霍峻说道:“臣有闻子产刻法于鼎,管而告之于民,百姓方知法而守。峻读古之典籍,窃以为法无明文,不得惩之。今唐侃之事,望陛下三思。” 杨仪被气得脸色涨红,说道:“君仅是江州刺史,有何官爵干扰尚书台理事。” “陛下不可不避!” “陛下,唐侃之案当请陛下发令!”徐庶拱手道。 “啪!” 霍峻刚看完奏疏,却见杨仪拱手起身,弹劾说道:“禀陛下,都安县主簿唐侃越级上奏,疏中多有用讳字。且有迎奉曹丕,背君投敌之意。臣仪以为将可用大逆治罪,将其下狱处死。” “奏疏何在!” 刘备差点没被气到,说道:“朕患疾病,旦夕将亡。今让朕改名,岂有此理?” “算了!” 诸葛亮拱手道:“臣偶时书令,常有用之,但察觉之后,常有改用他字。” 今徐庶见到唐侃行千里谒京上疏,岂能不为之共情? “杨威公,还不退下!” 诸葛亮将奏疏扔到案上,沉着声提醒道。 “不可!” 杨仪当即反对,说道:“陛下为万乘之尊,岂能为利臣民,而改己名。今当用他字代之,而后治唐侃之罪。” 霍峻起身而拜,说道:“禀陛下,昔前汉时,孝昭皇帝弗(刘弗陵)继位,因旧名‘陵’难以避讳,故去陵,而留弗(刘弗)。故而两汉以来,避讳与否,看天子之心意。” 徐庶朝着刘备长拜,说道:“禀陛下,中汉之末,贪官污吏横行,法度不得伸,庶唯持剑以报仇。今我季汉之世,岂能与中汉相同,臣请陛下免唐侃死罪,鞭挞三十以为治罪。” 司马芝不知其故,捡起地上的奏疏,见上面方知刘备为何生气。 杨仪毫不退缩,直面徐庶,说道:“陛下,益州、汶山虽有过,但唐侃口出怨言,有诋毁陛下之意。且明知陛下讳名,且故多用之。今若不惩处,岂不有损陛下之威。蜀人若知陛下不惩处,必而大涨威风,而后骄纵。” 孙邵蹙眉说道:“陛下之名,常可代称。今不可不避,陛下不如改名。” “在这~” “诺!” 正儿八经所避讳的皇帝名,多是在官方层次上,如秀才改茂才,庄侯改壮侯,亦或彻侯改通侯。 “怨言之罪可免,触及陛下讳字之罪,岂能以三十鞭过之?”孙邵说道。 徐庶随即起身,反驳道:“主簿唐侃所讼之事,是因我汉治政不严,且奏疏百上而不至中枢,故而因之生怨。此当是益州、汶山之过,及有司之错。愚蠢之人,岂能诛之?” 刘备摊开奏疏,问道:“汶山郡守何在?可有都安县长姓名?” “尚书之所为,与贪官长吏有何所异?又或是尚书与小人有何大仇?不恤其情,而怪其罪。” “陛下在上,徐江州安敢如此?” “陛下仁德,今为便名,不如创字。我汉是为火德,陛下不如以火为旁,加于名旁。日后之君,多用僻字,以免令臣民不便。”霍峻说道。 两汉避讳皇帝姓名之事,或有执行,或没规定。不管是刘弗陵改为刘弗,或是刘庄避讳庄字,都是看皇帝喜好。 徐庶当即冷笑不已,对着杨仪骂道:“小人因公而生怨,不远数千里,从巴蜀之西陲至京师。其舍尽家财,风餐露宿,上告京师。今尚书不理其因,而因疏中怨言,欲下罪治之,岂为人臣之礼乎?” “禀陛下,两汉以来,天子之名可避,亦可不避。” 刘备忍着身上的不适,从榻上缓缓爬起。 愤怒消散的刘备,其脸色如常,问道:“不知仲邈、孔明,有何见解?” 孙邵看向榻上刘备,说道:“今下之事,还请陛下开口!” “臣知罪!”孙邵尴尬道。 司马芝话未说完,却见刘备因愤怒而咳嗽。 半响之后,诸葛亮、霍峻、徐庶、孙邵、杨仪等尚书台官吏,纷纷入殿,向刘备行礼。 刘备边咳嗽,边将奏疏扔到地上,大喘气说道:“嚣张之徒,安敢如此!” 诸葛亮持扇拱手,说道:“如中汉孝明皇帝庄,其臣班固修史时,曾将老庄之术,后改老严之术。然项庄、庄子等字未有避讳。陛下继位以来,未有下诏,细规姓名避讳之事。” “呵呵~” 刘备捂着脑袋,躺在榻上,说不了什么大声的话。 说着,刘备叹了口气,说道:“避讳之事,当是朕登基以来,最后一件利民之事。”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朕姓名仅二字,学不了昭帝。不如学明帝,日后奏疏诏令,备字不禁,及有姓名连同者,方坐罪论处。”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今拜徐庶为御史大夫,执掌御史台。派吏西巡,严查都安县长渎职一案。唐侃死罪可免,活罪难赦,鞭三十以为记罪。而后考其功绩,酌情录用为官。” “陛下仁德!”众人呼喊道。 (本章完) 第571章黄鹄台托孤 章武六年,三月。 深夜时分,正值早春,雨水淅淅沥沥,如细针,如牛毛,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哒!”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而下,青石板上的积水池荡漾起了涟漪。 “啪!” 脚步急匆匆踏入积水池,池中积水猛地溅起,水花或弄湿来人的靴子,或向四面溅起。 屋内惊呼了声,未过多久侍女打开了屋门,迎霍弋入屋。 “诺!” “砰砰~” 上次召见霍峻之后,刘备闭门修养。今时再召见霍峻,不仅有张飞、陆逊等大汉高阶武将,甚至还有不寻常露面的刘永、刘理、刘寿等皇子也在榻前。显然如霍弋所言,刘备将要托孤了! 随着诏书的诵读,抽泣声愈发变大,且慢慢地四散而开。王粲那沙哑的声音,竟不能盖住哭泣声。 随着王粲宣读诏书结束,犹如积压的火山,榻前官吏爆发出了一阵哭声,口呼‘陛下’不止,却不知榻前众人有几人真心为刘备所哭。而霍峻则是抹着泪水,为刘备而伤感。 诸葛亮思虑少许,答道:“此人言之有物,所见出众,堪称当世英杰!” 甲士们挪开拒马,让出通往高台的道路。 见霍峻翻身下马,陈到顺势上前为其牵马,说道:“丞相、御史大夫等上卿已先入台阙,今在殿内等候霍督。” “陛下珍重御体!”陆逊流泪说道。 一下子,哭泣声小了许多。霍峻、诸葛亮、徐庶等人收敛情感,领着大臣们拱手而拜。 夜幕之时,雨水淅沥而落,冷月已被乌云所遮,星星光芒黯淡。 却见殿中,刘备躺在病榻上,眼神浑浊地望着帷幔,俨然已经病入膏肓。 霍峻扶住刘禅,惶恐说道:“太子之礼,臣岂能乱受。” “肃静听诏!” “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朝中百寮发哀,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其刺史、二千石长吏、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三日便除服。” 赵云快步上前,握住刘备的手。 刘备本就不舒服,听着众人的哭声,心中愈发烦闷,说道:“仲宣让辅政大臣留下,余者出殿。” 陈到领着甲士巡视,见到一行人从黑夜中撞出,大声问道。 王粲凑到榻侧,低声说道。 “云当效犬马之力!”赵云落泪应道。 刘备摸着张飞的发髻,缓缓说道:“今后少饮酒,保重身体,好生看护寄奴,勿要忘记我昔日之语。” “诺!” 霍峻为赶时间,则是与霍弋骑马,在骑士的护卫下,赶往黄鹄台。 “朕起兵下邳,经四方以讨贼,得诸君辅佐,下江东,破孙权;战江汉,败曹操;取巴蜀,复旧土。后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嗣武二祖,继受天子位,复兴汉室。” “朕有抚御天下,鞭挞洪宇之心,然痢疾在身,天不假年,寿数已至。即朕亡后,太子刘禅继位……” “臣霍峻来迟,请陛下恕罪。” 似乎想起了什么,刘备看向诸葛亮,问道:“丞相以为马谡如何?” “来者何人?” 刘备声音渐弱,说道:“二君分主内外之事,今何不能受之!” “亮谨记!” 交代完这些,刘备则让所有人退下,独留刘禅一人在殿,有最后的叮嘱。 “仲邈到了?” “太子当下何如?”霍峻系上腰带,问道。 “子龙安在?” “客气了” 王粲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陛下有诏,辅政大臣留下,余者出殿等候。” 有了张飞发话,跪地的文武不敢大声哭泣,殿中多是寂静,唯剩王粲宣读诏令的声音。 继而,刘备颤巍巍握住刘禅的手,指向霍峻、诸葛亮,说道:“寄奴,今日之后,霍督为你父,葛相是为你母。宜当遵之,不得有违二公忠言。” 刘备侧着头,看到跪在榻下的霍峻,无力说道:“仲宣宣读诏令吧!” “中汉退功臣而进文吏,今我季汉与之不可同。太子治国,当齐重功臣、文吏。” 刘禅抹着眼泪,朝霍峻、诸葛亮行礼,哽咽说道:“禅拜见父母。” 众人出去后,刘备招五人及刘禅近榻,吃力说道:“朕自得诸君辅佐,幸成帝业,然不幸中道将别。即朕亡之后,太子年幼,性情谦让,恐难担大事,不得不以大事相托,今后当有劳诸君辅佐太子。” “诺!” 屋内,霍峻声音沉闷传来,问道:“何事?” 刘禅听懂刘备叮嘱之言,保证说道:“请父亲放心,儿已知父亲言语深意!” “天下二分,朕已立下基业。而灭魏之事,今后当托付于太子。朕不如高、世二祖,望太子能胜惠、明二帝,大兴汉室。” 在榻侧,皇后糜氏坐在榻侧,手里捧着空药碗,低声抽泣。往昔雍贵的面容憔悴不已,布满忧伤,双目泛红。 “好!”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以朕观之,马谡性情急躁,言过其实,不得大用,望君深察之。今南土多才俊,君当多拔贤才,不宜闭塞门路。” 临近黄鹄台,却可见高台阁楼上早已是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格外的明亮。 及众人退下之后,刘备紧攥刘禅的手,说道:“鲁王与我汉室,有奠定之功,无鲁王则无朕,今后勿要薄之。陇右姜氏父子,有意投汉,今不可忘之。” “翼德!” 透过昏暗的火光,陈到认出霍峻,欣喜喊道。 “太子已在陛下榻前服侍,当请大人快些入台。” “诺!” “其言语间多急,以台内情形观之,陛下召大人及诸卿入宫,当是欲颁遗诏,令太子继位,委辅政之臣。” 刘备指了指霍峻,缓缓说道:“朕恐病逝之后,曹丕兴兵南下,歹人作乱国土。彼时内外有乱,当是危矣!一切布置用兵,诸君当从仲邈之言。朕治蜀严苛,且南中臣而未服,诸君宜当多多注意!” 刘备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勉强笑道:“子龙与我之情,不下云长、翼德,你我患难与共,相知二十余载。望卿念及往事,日后早晚看护我儿,勿负朕言。” 霍峻挽着缰绳,驻马喊道。 霍峻快步上前,拜倒在榻前,说道:“愿陛下善保龙体,早日康复!” 张飞红着眼眸,朝着身后的那群文武,吼道。 “陈将军,陛下诏书在此!”霍弋递上诏书,说道。 “善!” 霍峻特意从盒中取出龙鳞剑,而后取出白毦鞭。 而在御榻之前,张飞、陆逊、徐庶、张昭、孙邵、费观、司马芝、马良……等南汉高官上卿,以刘禅、诸葛亮为首,或哭泣,或沉默,纷纷跪在御榻之前。 张飞扑到刘备的怀里,哭得像孩子一样,说道:“二哥先是病逝,而今兄长将走。留我一人在世,当痛煞我心。” “伯先,今陛下黄鹄台内情形何如?”霍峻穿起外袍,问道。 霍弋隔着房门,着急说道:“陛下病情转急,令大人与诸卿入宫,受承遗命!” “霍督!” 霍弋低着头,拱手说道:“陛下病入膏肓,杜医师束手无策。今下之时,赵将军率兵封锁黄鹄台,王侍中持诏入殿受命。皇后、太子、诸皇子已至宫阙,而后陛下令诸侍从诏诸公入宫。” “诺!” 王粲从盒中取出诏书,沉声宣读道:“章武六年三月丙午日,汉有天下,历数无疆。前汉之末,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中汉之乱,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窃居神器。” “陈将军!” 被雨水淋湿的霍弋,用拳指急促叩门,喊道:“大人,黄鹄台来使!” 与陈到寒暄几句,霍峻不敢耽搁时间,快步行至殿内。 却见霍峻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而床榻上的女子为避嫌,则隔着帷帐,身躯被锦被所紧裹。 “有劳陈将军了!” “嗯?” 步练师虽是霍峻的正妻,但夫妻二人并未睡在同一房间,而是分居而睡。至于为何分居睡,则是考虑到后宅的安宁。 临出门前,霍峻不忘回头与侍妾刘兰芝说声,让她不必等自己回府,早点歇息。 “臣谨遵陛下诏令!” “大哥~” “臣必当竭智尽力,以报陛下托付之事。”霍峻叹声而拜,说道。 陈到简单瞄了几眼诏书,便交还给霍弋,挥手喊道:“开道放行!” “不可~” “孔明!” “以骠骑大将军霍峻、丞相诸葛亮、大将军张飞、前将军陆逊、御史大夫徐庶等五臣受遗诏辅政。诸卿务必从令,不得违诏。” “云在此!” 说完这些,刘备似乎解脱了许多,望着榻前众人,说道:“朕精力将竭,余事不能一一叮嘱,愿皆自爱!” “诺!” 咳嗽几下,刘备继续说道:“仲邈信义可用,无反复之所为。其多爱名,太子勿要因此而忌。凡君者,不得轻予名、器,而太子之后待霍督,可重予名,而不授器。” 刘备精力渐渐被消耗完,只得小声呼喊赵云。 “陛下,霍督到了!” “儿必以复兴汉室为己任,让我汉不逊两汉!”刘禅哭着保证道。 “善!” (本章完) 第572章权臣的第一天 《汉纪·昭武纪》:六年春二月,中祖病重,召前将军逊、江州刺史庶谒京。 三月,中祖病笃,托孤于骠骑大将军峻、丞相亮,大将军飞、前将军逊、御史大夫庶,并受遗诏辅嗣主。癸巳日,中祖崩于黄鹄台,年六十五。 赞曰:中汉之末,雄豪并起,役殷难结,生人涂地。于是昭武感而虑之,初自燕、代则仁声洽著,行自齐、鲁则英风播流,寄业荆、郢则臣主归心,顾下吴、越则贤愚赖风,奋威巴、蜀则万里肃震,厉师江、汉则元寇敛迹,故能承高祖之始兆,复皇汉之宗祀也。 惜天不假年,半道而崩。盖比论二祖,机变宽德,稍逊高祖;兵略权谋,不及世祖,是以基宇半之。然举国托孤于霍、葛,论君之胸襟,二祖不能及,故能季兴汉室。 刘备在黄鹄台托孤后没多久,过了数天,在黄鹄台驾崩。 驾崩当日,遵从两汉旧制,霍峻作为军事主官,亲自驱车以迎刘禅至刘备棺椁前。 摘去麻裳的霍峻、诸葛亮、张飞等人跪在殿上,聚精会神听着由王粲撰写,马良诵读的诏书。 是日,刘禅身着纁裳,头戴冕冠,望着堂下众人,乖静坐在榻上。 陆逊以前将军,迁升至车骑将军,雍州牧,假节,封下辨县侯。 年幼的皇帝将权力转交给权臣,霍大司马代刘禅行事问话。 霍峻在这三日,因诸葛亮要为刘备丧事操心,他则为刘备的陵墓而奔波。 徐庶以御史大夫,平尚书事,领虎贲中郎将,统率宫中宿卫亲兵,关内侯。 谥号者,除秦始皇外,历任帝王几乎都有,是以谥号而评价先君一生之功绩,分为上、中、下三等。 “亮与大司马之意相同,先帝当尊中祖,而非显祖。”诸葛亮应和道。 赵云以领军将军职,迁至卫将军,故领禁军。 故而刘备陵墓多有寒碜,加之刘备仿照汉文帝方式下葬,则就愈发寒酸。但按汉时丧葬观念‘死时如生’,真不能那么寒酸。 “可!” 顿了顿,刘禅看向霍峻,问道:“试问大司马,可还有他议乎?” “昭者,是谓明也!”张昭说道:“谥号昭武,其意与光武。今陛下三兴汉室,可言昭、光。” 霍峻拱手而拜,说道:“禀陛下,今先帝驾崩,如曹氏闻之,必有所动。峻以为当令江汉、江淮二地军士,筹备军事,以防曹丕异动。” 之前有言皇帝是为人爵,人爵之盛是为天爵,即天子。刘备通过百官推举,继任大汉皇帝;而后告类于天神,获取天子位。今刘禅作为后继之君,皇帝、天子位需要从刘备身上继承。 霍峻思虑半响,说道:“先帝功德虽亚于二祖,但于汉室而言,却有立即开国之功,今当以中祖而冠先帝!” 霍峻露出和蔼的神色,先问榻上刘禅,后问朝中众人,问道:“今追谥先帝为昭武皇帝,议其庙号为中祖,不知陛下与诸卿以为如何?” 张飞从大将军迁至骠骑大将军,平尚书事,司隶校尉,假节。 四方将军,分别为前将军文聘,左将军黄权,右将军贺齐,后将军庞统。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先帝重武而轻文,不宜用文。亮以为可为先帝上昭武皇帝,以彰其复兴汉室之基业。” 而庙号中,太、高、世、中四者为最尊,实际上刘秀适合用中祖为庙号,然刘秀有傲气,不愿袭承西汉之后,故而用‘世’而不用‘中’。 刘备虽是下葬,但不代表刘备身后事结束。 何谓托孤大臣? 朝中众人答道:“禀陛下,回大司马、丞相。臣等无议!” 霍范得知刘备病笃时,从扬州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携带妻儿向刘备跪地痛哭,后悔没见到最后一面。 因武汉潮湿低洼,为避免水淹,刘备陵墓依山而建,送葬人群走了三、四十里路才到目的地。 余者官职少有变动,仅多封食邑,或百户,或数十户,以为聊表刘禅心意。 当马良读完后,在霍峻带头下,众臣向刘禅告谢。 “且先议谥号!”霍峻说道。 丧事历经三天,张飞哭晕了三天,直到哭晕过去,张飞才停止哭泣。而后由霍弋夫妻照顾,张飞方收敛些许。 四月一日,刘禅第一次召集众臣议事,封赏众臣,及为刘备商定谥号、庙号。 当然这封赏出自谁手,霍峻、诸葛亮心中早已有数,这大概是刘备给他们颁布的最后一封诏书。 诸葛亮故领丞相,录尚书事,江州牧,假节,封武乡侯。 刘禅成为大汉皇帝之后,依照张昭的指令,为刘备打理遗容,披麻戴孝服丧。而后由刘熙为刘备发丧,丧事操办三天。 “请大司马下令!”刘禅非常配合,伸手请霍峻讲话,说道。 刘备陵墓在刘备称帝时修建,虽称帝有五、六年之久,但陵墓常因战事修修停停,正儿八经修缮的时间才一两年。 考虑到后世盗墓贼问题,霍峻与诸葛亮、张昭商议,少放金银钱财,多用兵马土佣、大鼎金钟陪葬。且为了让后世人了解南汉,霍峻特意让人在陵墓中放了大量竹简书籍。 张昭挺直腰背,说道:“庙号以太、高、世、中四者为最盛,中者,中兴复兴也;显者,虽意与中相同,但功德弱于中。” 下葬之时,道士诵经,巫师做法,此事由张鲁负责。礼毕之后,电闪雷鸣,天降大雨,似乎为刘备而悼念。 故而刘禅要在刘备的棺椁前继位,刘禅先向刘备遗体告罪祭拜,而后由霍峻奉上象征大汉皇帝的佩剑,刘禅亲自佩上,则是受领皇帝。而后刘禅祭祀祖庙,再领天子位。 早有安排的张昭持笏板,说道:“禀陛下,回大司马、丞相。昭与诸卿商议,以为追谥先帝为昭武皇帝,或光文皇帝,其庙号可择中或显。” 霍峻望着笏板后记录的内容,向刘禅拱手问好后,咳嗽几声,说道:“今先帝病逝,其谥号、庙号未定,不知诸君可有奏乎?” “且据南中李严上报,自糜子方离任之后,南中豪强、宗帅多有不顺,其唯恐有乱,请益兵至南中,以威南中土人!” 众人各自坐回榻上,因霍峻没有发话,朝堂中瞬间安静下来。 “议先帝庙号!” 不出意外,霍峻从骠骑大将军,迁至大司马,录尚书事,持节钺,徐州牧。步练师因梓乡为淮阴,被封为淮阴君。 刘禅不太懂了庙号、谥号,但见众人同意,则是应和霍峻,说道:“朕不知谥法、庙号之事,且如大司马之言!” 三天的丧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日丧事结束之后,刘备棺椁在群臣礼送下,以车载出城,五千甲士开道。途中,武汉士女为刘备送行,挂白哀哭,声势格外浩大。 因祖有功,宗有德的要求下,庙号在魏晋之前,少有皇帝能有。当然两汉不少皇帝有庙号,但因功德不匹配,后来被人废除。如董卓废东汉中后几任皇帝庙号,南汉承袭董卓之所为。 霍峻持笏板拱手,说道:“丞相统理尚书事,如往昔之时。当令文仲业、吕子明率水师严待。至于江淮,臣以为可运三弓床弩至边城,以为加固城防。南中之事,可益兵五千至朱提。” “诺!” (本章完) 第573章炀帝南征 章武六年,夏四月。 魏,洛阳行宫。 “陛下,大喜啊!” 孙权笑容盈面,迈着急促的步伐在廊道间穿梭,继而趋步直入宫殿。 见孙权满脸的笑容,曹丕放下奏疏,笑问道:“何事让仲谋如此欢喜?” 孙权朝曹丕拜了拜,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老贼刘备于半月前去世,今其子刘禅继位。臣恭贺陛下,老贼去世,我大魏去一心腹大患。” “臣自食陛下俸禄以来,兢兢业业,不敢偏私。今时亦不敢忘刘玄德之遗俸,望陛下能体臣谦卑恭顺之心。” 说话间,曹丕似乎想到了临淮观兵的场景,豪气说道:“及徐淮诸郡归附,朕再亲至大江,收江北千里之土,而后成先帝未全之业,一统天下,封禅泰山。” 孙权虽不满曹丕的方略,但碍于曹丕是君主,唯有拱手拜道:“陛下方略英明,臣以为可行。今可于宴上,询问诸公是否有不同之见!” “诺!” 辛毗低着头,扒拉着手,说道:“陛下,宴上宜重礼节,不可失礼!” “好!” “哈哈~” “嗯?” 宴上,丝竹钟鼓之声不绝,余音绕梁;歌姬翩翩起舞,恍如游龙。魏官观赏着乐舞,觥筹交织,喝酒作乐,甚是欢乐。 “诺!” 陈群非常识趣,举起酒樽敬曹丕,说道:“臣之酒非为刘公饮,而是为陛下圣明而饮。” 孙权手中奉上奏疏,笑道:“襄樊已为老革挂白,且据荆州刺史所探,武汉城中素白一片,老革去世非是谣传。今其子刘禅继位,霍峻、诸葛亮等为托孤大臣。” 加之,孙璎抚养曹叡之后没多久,因子嗣凋零问题,曹丕不得已封曹叡为太子。两者关系之下,孙权愈发受曹丕的宠幸。 “以臣之见,今刘备病逝,马超有畏中国之心。陛下不如移师向西,率兵征讨马超,收陇右旧土,而后观水贼朝中局势。及水贼朝中生乱,陛下南征灭贼岂不易也?” 曹丕瞪大眼睛,露出惊喜的神情,为防止孙权消息有假,问道:“仲谋从何处得来消息,可有辨过真伪?” 曹丕喝了口酒,让殿中的歌姬退下,望着阶下众人,豪气说道:“老革刘备老病而丧,其子刘禅幼主在位,霍、葛权臣持政。料南土多是官吏涣散,百姓惶而不安,是为国弱之际。” 孙权虽不擅长用兵征战,但在国家战略判断上有可取之处。在他眼中,南征不如西进,刘备去世,南汉必会陷入短暂的混乱中,如果能趁势西进,未必不能荡平马超,收复陇右。 曹丕不太乐意,批评道:“仲谋见识何以这般短浅?” “刘备死了?” 曹丕怒气上头,呵斥说道:“陈长文,我大魏与水贼势不两立,今岂能因旧情而恤贼首!” 说着,曹丕沉声说道:“诸卿勿要多言,今当先取江淮,而后再下陇右,恢复先帝旧时之疆土,而后营造水师,渡江灭贼。” 曹丕取过早已准备好的舆图,指点江淮舆图,说道:“朕欲兵分两路南征,偏军一路出荆汉,南下襄樊;大军一路出徐豫,南征江淮。时朕亲统兵马,率中国之师,顺汝、颍、泗、涡南下,当先克下邳,而后收江淮。” “诺!” 音乐间,辛毗举着酒樽上前,礼敬曹丕,说道。 醉意略有上头的曹丕,用手搂住辛毗的脖子,说道:“老贼去世,辛君知我喜否?” 今陈群这番话虽不合明清愚忠的价值观,但却能符合曹丕的口味。 曹丕瞄了几眼奏疏,兴奋地用手搂住孙权的肩膀,大笑道:“老革病故,边患骤消;幼主继位,权臣当道,此乃天赐我也!” “准!” “刘备有雄才而能得人心,今老革孤老骤亡,臣毗在此恭贺陛下!” 曹丕饮下杯中酒,从榻上起身,欲说些什么时,却见陈群略有不乐,当即问道:“陈令君何以独坐不乐,莫非今日酒食不合卿之胃口?” 黄昏时分,随着侍从的奔走相告,曹魏高官欢天喜地而至洛阳行宫赴宴。 陈群脸色如常,微叹道:“刘玄德虽为贼首,但却有辟除臣为主簿之恩,与臣而言尚存情谊。今刘玄德身亡,臣实难饮酒庆贺。” “今舟舸已成,粮辎充沛,兵马精壮。朕欲举兵而临江淮,收徐淮六郡,复先帝未成之业,不知诸卿以为何如?”曹丕说道。 “遣使怠之?” “好!” 刘备的去世,对曹丕来说属实是个解脱。上次刘备兴兵直逼长安,加之东西两端战火四起,把他吓得不轻。 殿中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曹丕。 “嗯!” 曹丕从去前年筹备南征,迟迟未兴兵南下,除了新建舟舸外,还有忌惮刘备、霍峻二人。今刘备去世,曹魏不仅去掉一个心腹之患。亦如曹丕所言,刘禅年幼,权臣当道,非是什么好兆头。 “禀陛下,虎牙将军鲜于辅、护乌丸校尉田豫旧与刘备友善,今田豫固守边疆,陛下不如择鲜于辅南下,令其持节,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以分南北二朝。”卫臻说道。 “陇右荡平之后,陛下观敌形势布置,或可取巴蜀,或可下江淮。今先难而后易,非是用兵之上策。” 继而,曹丕拉着孙权同坐,笑道:“仲谋,今主幼臣壮,可南征水贼否?” 初时曹丕与孙权见面,因孙璎之故多有不好意思。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曹丕则也是坦荡以对。 卫臻斟酌几许,说道:“今刘备去世,陛下不如遣使南下,外言欲与水贼和睦,划分边界,两家互好,以怠水贼之心。实则探水贼朝中虚实,如贼中计,陛下秋时南征,或可速下外城,畅通无阻而至长江。” “谢陛下圣明!” 曹丕踱步微思,说道:“且如辛君之言,秋七月南征。今令中军及河南诸军备战,各地刺史、郡守当以为军事为重,不得有违诏。” 听陈群这般言语,曹丕不怒反喜,笑道:“朕欲试卿之胆略、忠信,今见卿如此坦荡,朕不忧为是大喜!” 相反南征江淮,且不说是否容易攻略。今大军压境之下,容易让南汉上下齐心,南土集结重兵,隔淮作战,未必不能与曹魏一战。 见曹丕不纳自己所言,刘晔退回人群中,不再发言。 “陛下,时值夏季水涨时节,雨水淋漓,道路泥泞。今举兵南征江淮,恐遭疫病害兵。” 辛毗拱手道:“臣以为陛下不如秋冬用兵,待淮水下降,结冰封淮之际,继而南征江淮。时军士不被潮湿、疫病所害,河水冻结干涸,正利我中国兵马用武。” 说着,曹丕语气一变,沉声质问道:“亦或是不为刘备猝死而喜?” “哈哈!” 少许之后,刘晔出列拱手道:“禀陛下,先帝屡次南征,天下十兼有七,是谓威震海内,然南临江淮亦畏之。刘备虽亡,但霍峻、诸葛亮尚在,水贼国力未损,陛下不宜急图。” 有了曹丕的宣扬,刘备去世的消息,几乎在半日内传遍洛阳城。相比南土官吏挂白哀悼,魏国官吏却是弹冠相庆,纷纷上疏庆贺曹丕。 曹丕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朕与仲谋有姻亲,朕出征之后,洛阳当多由仲谋主持,为大军都护粮道。” 孙权整理衣冠,问道:“不知陛下欲如何进军?” “哈哈!” “善!” 见曹丕志向这般远大,孙权迟疑少许,说道:“陛下,今刘备病逝,南土短期难以用兵。陛下何不如行先易而后难之事,先取陇右,擒斩马逆,既壮声威,亦实国力。” 曹丕沉吟踱步,问道:“公振之言甚有道理,然今当遣何人南下?” 曹丕踱着步,笑着吩咐左右,说道:“刘备去世,是为我大魏之喜。今为庆贺刘备去世,朕于殿中设宴,与朝中诸卿同乐。” “禀陛下,臣有一浅薄之见,不知可言否?”卫臻拱手说道。 “刘备病逝,南土上下失序。今不趁敌国乱之际南征,岂能西征陇右而令贼稳固朝纲。江淮凡能荡平,则可遏贼北进之势。陇右之土,岂不旦夕可平?” 曹丕瞄了眼孙权,虽好奇为何孙权与刘晔的计策相同,但为了坚定自己的态度,说道:“当下不伐,莫欲留水贼与后人?今不趁乱取江淮,待水贼人心安稳,则江淮难取!” 汉时盛行征辟制,即产生独特的两元君主制。昔刘备征辟陈群为主簿,按照儒家及道德而言,实际上刘备则是陈群的君上。故而对陈群的道德而言,其既要辅佐刘备,亦要上报皇帝之恩。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陈群却不畏惧,起身拱手而拜,说道:“禀陛下,臣他日侍刘玄德,犹今日之事陛下。如臣不幸被水贼所擒,而复骂陛下,可乎?” 曹丕思虑再三,说道:“且如公振之语,使虎牙将军鲜于辅持节南下,招抚水贼,以为怠敌之用。天下州郡不得受此影响,专心备战,是役务必取江淮而归。” “诺!” (本章完) 第574章霍督骂娘 刘备有雄才,能服众人。其之谓南汉之重,在世时似乎看不出来,在他去世之后,不少汉臣方知其重要。 今刘备驾崩,除了让曹丕磨刀霍霍,欲南征江淮之外;刘备临终前所念及的巴蜀,因他的离世,之前堆积的矛盾,一次性爆发出来。 汉嘉太守黄元因与诸葛亮有矛盾,担心刘备去世之后,诸葛亮会治罪自己。在主簿王胤的教唆下,杀害郡都尉,夺取汉嘉兵权。 王胤其为汉嘉大族,早就不满南汉检索人口的行为,往昔碍于刘备的权威不敢反抗。今刘备去世,王胤按捺不住,当即挑拨黄元反叛。 黄元夺取汉嘉郡兵后,在王胤等大族帮助下,纠合万余人正式反叛,破临邛,掠乡人。 益州刺史潘浚手无兵权,唯有与蜀郡太守守蜀郡各城郭,急向武汉报告军情,求兵镇压黄元叛乱。 因潘浚防备得当,加之黄元手下多杂兵,自是难以攻破城池。 受命的孟获虽不乐意,但碍于雍闿是自己恩主,孟获无奈之下,唯有入山欺骗蛮夷。 常房奉李严之命南下,为了威慑朱褒,当即带人擒获其亲信,欲杀鸡儆猴,让朱褒知晓其利害。 不料被蛮夷所察,告知了朱褒。朱褒深知自己难逃一劫,当即斩杀太守徐湛,占据牂牁郡,与高定、黄元两军呼应。 分析半响,当霍峻了解南中反叛实质,庆幸出了口气。若是蛮夷叛乱,不好镇压;汉人豪强叛乱,如历史上且征且抚即可。 汉嘉、越巂二郡位益州之西南,地处崇山峻岭间。二郡的叛乱,动摇了南中诸郡。 在刘备去世后的一个月多时间内,汉嘉、牂牁、越巂、益州四郡集体反叛。 诸葛亮轻抚羽扇,蹙眉说道:“南中自为我大汉之所有,昔先帝在世时,因南中形势复杂,为伐中原,不得已以温和治之,故有魏侯以商治南中,为我大汉取利。” 陆逊朝着霍峻拱手,说道:“回督公,黄元反叛,若能速下成都,则为我军之患。今被困汉嘉,唯蛮夷可用,其旦夕将亡。如遣一军讨之,当能平息叛乱。而后锁旄牛道,则蜀中无患。” 不仅于此,汉人出身的黄元,深知汶山郡内存在大量蛮夷。于是联络上汶山羌。汶山羌随之叛乱,攻略汶山郡县城,杀害长吏。 雍闿所在益州郡位于牂牁、越巂二郡之中,见东西两面都有人割据,不听孟获的劝告,率部曲反叛,杀益州太守正昂,自命为益州太守。因孟获有威信,雍闿令孟获让南中蛮夷随自己起兵。 今下如果想减少矛盾,大汉放弃南中,默认南中自治,其真正为乱者就黄元、高定二人,当然霍峻不可能允许南中自治。 “那以仲邈之意是?”诸葛亮问道。 大汉为了收取赋税,向南中扩张,必须要向豪强、蛮夷收取赋税。汉人豪强倾向自治,其政治生态类似明清土司,他们希望自治,不向中央交税。而大汉用流官太守来统治他们,则必然与他们发生冲突。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今下益州五郡叛,仅是皮肤之疾。伯言有兵略,归蜀平乱,绰绰有余。然我恐曹丕趁国丧之际,举国发兵而南征,时大战风起,伯言可为阻力。且平益州五郡叛,首在收心,而非用武!” 黄元劫掠一方之后,欲逃向陇右,求马超庇护。然在王胤的规劝下,黄元决定向越巂郡夷帅高定,旄牛王狼路求援。 “汉嘉郡太守黄元背弃君恩,起兵叛乱,攻略城郭;……而后为乱国政,其又教唆南中诸豪叛起。汶山、牂牁、益州等四郡皆有豪强、宗帅叛乱,今动摇益州,似有危及巴蜀之感,不知诸君有何高见?” “南中豪强、宗帅叛乱,逊以为南中道路崎岖,不宜仓促进军平之。今当遣斥候南下,得南中形势布局,与李南中联络,再讨南中诸夷。若督公以为可行,逊归重庆,厉兵秣马征讨南中。” 闻言,朱褒当即大怒。自糜芳离任之后,李严为了显示自己才能,更改了之前的利益分配制度。他们豪强、宗帅比以前得到的钱少了,还要经常听李严训斥。 如此大规模的叛乱下,蜀郡、广汉、犍为三郡无力反击,唯有用郡兵自保。 之前糜芳用利益去套住他们,他们看在政策上,允许太守上任。但这些上任的太守,犹如他们的玩具,山高皇帝远,想杀就杀,大汉无可奈何。 霍峻微微颔首,问道:“伯言为重庆都督,对南中多有熟悉,今有何高见?” 为了掀起更大的反叛浪潮,高定、黄元通过书信联络牂牁、益州二郡豪强、蛮帅,寻求兵马援助。 情报需要分析,送到武汉的战报,非是潘浚一人所奏,而是来自益州各级文武上奏。因叛军规模大,需要逐一分析。 霍峻摸着小胡子,说道:“先帝临终言,其治巴蜀严苛。前有唐侃跋涉数千里谒京,后有益州五郡叛。若不能收其心,今时平之,而日后复叛。” 且为了击败李严,朱褒书信教唆益州郡大族雍闿反叛,以自己为例子,表示汉朝不可信,今唇亡齿寒,他们三郡豪强、宗帅被灭,下个则就轮到益州郡豪强、宗帅。 李严所在的朱提郡三面皆敌,被叛军围着打,因兵力悬殊问题,李严不得已退保朱提县城。 重庆都督区兵马因无中央军令,加之都督陆逊远在武汉,唯有按兵不动;汉中都督贺齐因防守汉中,担忧曹魏趁机用兵,无法南下平叛。 当求援书信经历千里至武汉,送到霍大司马手上时。霍大司马唯有骂娘,刚当权臣没多久,就遇见这档子事。 而南中豪强为何反叛,其不难理解。自两汉以来,随着南中开发,汉人豪强与地方蛮夷联姻,形成姻亲利益共同体。 言语激烈冲突下,朱褒因亲信被常房鞭挞,且在左右的怂恿下,斩杀常房。事后,朱褒向李严表示常房造反,被他所杀。 入山的孟获为了哄骗蛮夷反叛,利用蛮夷对他的信任,谎称新帝上位,要广纳妃嫔,以及要用大木修缮宫殿,皆要从南中出。蛮夷被孟获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则是跟随雍闿造反。 将书信放到案上,霍峻拿起交州刺史吕岱的书信,见其上内容,在心中又暗骂了声。 李严怎会相信朱褒的一面之词,为了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李严欲率兵马东进,征讨朱褒,以为杀鸡儆猴。 汉嘉郡与越巂郡毗邻,二郡通过旄牛道相通。旄牛王狼路见二郡起兵反叛,不敢闭塞道路,让黄元、高定两部汇合。 良久之后,霍峻说道:“今下如伯言之意,遣王平率兵五千南下,征讨汉嘉黄元,务必斩其头颅,传首诸郡。南中叛乱,兵马不多则不足以平之,故令李严封锁蜀道,遏南中叛军北上。” 常房自恃有大汉为靠山,言语折辱朱褒,让其莫忘钱财恩惠。今若从高定、黄元二人反叛,汉必遣兵诛之。 李严早有所备,除了向武汉求兵外,为了阻止南中叛乱扩大,派主簿常房携带他的书信南下,欲劝牂牁郡丞朱褒,以及益州郡大族雍闿不要反叛。 随着众人坐下,霍峻将益州叛乱之事,结合他的分析全盘讲出。 南中都督李严无法遏制南中叛军,整个南中除朱提外,余者皆不被大汉所掌握。且黄元盘踞汉嘉,在大族的支持下,屡次进犯蜀郡。 旄牛王狼路因汉政宽和,不愿与黄元起兵。而夷帅高定知道刘备去世后,当即答应黄元的请求,派斯都耆帅李求承斩杀越巂太守焦璜。 黄元叛乱,多半因刘备去世而导致,且有本地士族的影子;南中叛乱,其多主导者是汉人豪强,唯独越巂郡是由蛮夷发起。 见交州事态可控,霍峻揉着脑袋,重新拿起益州发来几封战报,准备在众人抵达前,先整理出益州真实的事态进展。 说着,霍峻看向诸葛亮,继而又沉默下来。 吕岱报忧不报喜,其书信上言,合浦蛮破高凉,杀县长官吏反叛,从者蛮夷有一两万人之多。所幸运的是,吕岱已率兵马前去讨贼。 少顷,诸葛亮、陆逊、徐庶、孙邵等大汉高官,在侍从的引领下纷纷入堂。 永昌郡因离反叛中心太远,加之大族吕凯不愿反叛,永昌郡则是幸免于外。 “且南中四郡幅员辽阔,地有数千里之广,蛮夷居山穴,饮溪水,互相攻杀;汉人耕沃野,养牛马,姻亲盘踞。如能平南中,可再析一州治之。” 朱褒得知之后,不畏反而生怒,当即带着部曲去找常房。 “然李严上任之后,更改旧制,欲令诸郡太守倾轧豪强。故而豪强积怨,今趁国丧之际,纷纷反叛。当下南中不可不平,且宜早不宜晚。” “再令李严详探南中诸豪形势,命潘浚筹备大军粮草。待南中形势分明,再择议督帅入蜀平乱。” “诺!” (本章完) 第575章权臣不好当 公元224年,章武六年,夏五月。 刘备让徐庶归京任辅政大臣的手段英明,其空出的江州由诸葛亮开府兼任州牧,而武汉位于江州之中。 霍峻虽处武汉,但却无法调动中枢资源,需要征求诸葛亮的意见。二者既互相配合,亦互相钳制。故而南汉朝上非霍峻的一言堂,某些问题上需要诸葛亮配合。 在霍大司马上台执政两个多月时间内,在诸葛亮的配合下,凭借霍峻的威名以及诸葛亮的手段,除益州外,余者诸州郡渐安。 尚书台,议堂内。 霍峻坐于榻上,正与御史大夫徐庶谈讨政事。 刘备时期不大用蜀人,除了吴楚士人侵占政治资源外,亦与蜀人自身有关。如王累宁死不降,郑度归隐不仕,张松降后自大等事,已是惹到刘备。加上为了回馈楚人,刘备则是不太喜欢用蜀人。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孔明、元直之言是为良见,今与国有益,峻安能阻之?” “仲邈欲令~” 说着,霍峻停顿了半响,再说道:“今益州五郡乱,峻以为宜当借此良机入蜀,且征且抚,征辟贤能高才出仕,或征入公府,或拔为郡县长官。如此既可开门路与蜀人,亦可省冗官。” 霍峻抿了口茶,说道:“元直既有见解,但说无妨。” 霍峻沉吟良久,问道:“元直可有与孔明谈及此事?”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大司马如欲结案息事,将尚书郎习郁、县长熊佳下狱论罪即可。如欲细究,宜当借此事而有所作为。” 书郎习郁之所以帮熊佳拦截奏疏,因为熊佳妻子为习郁妹妹。长沙熊氏与襄阳习氏有姻亲关系。在习氏的帮衬下,熊佳得以入蜀为官。今习郁为了熊佳隐瞒渎职,不断拦截下唐侃的奏疏。 诸葛亮点头应和,说道:“蜀中闭塞道路,易生贼乱;南中自恃险远,杀官长吏。以上二者,如能不收其心,则日后倾国北伐,恐会反复为乱。” 霍峻让侍从为徐庶奉茶,说道:“君负责此案,不知可有高见教我?” 徐庶非楚人,吴楚二地的利益与他无关。今考虑到政治平衡问题,他必须如实向霍峻汇报。 以霍峻今下的身份,以及南汉面临曹丕随时南征的风险,自然不可能西进巴蜀。今下正儿八经有资格者,唯有丞相诸葛亮了。 至于诸葛亮是否会怀疑霍峻排挤他,只能说要看霍、葛之间的交情,是否经得起考验。幸诸葛亮心胸坦荡,他与霍峻相交十余年,经历不少事,岂能不信霍峻? 少许,诸葛亮与徐庶先后入堂,三人互相行礼。 霍峻率先开口,说道:“元直所言之事,今不知孔明意下如何?” “善!” 唐侃不满熊佳为渎职,欲寻督邮弹劾熊佳,但熊佳为楚人背景深厚,弹劾不动。为寻公正,唐侃不断上疏奏疏,但皆被尚书郎习郁拦截下来。 汶山郡主簿唐侃,上京状告县长荒废政事。彼时这件案闹得沸沸扬扬,且还惊动刘备。刘备为核查这件事,特让徐庶转迁御史大夫。 黄元掀起叛乱、唐侃千里谒京,以上发生两起的事件,不如看成提醒大汉因当调整政治资源分配的信号。 霍峻微微颔首,说道:“陆伯言能征讨蛮夷,却不能安抚士人,亦不能塑建州郡。是谓平南中之乱易,抚西土之人难。” “曹丕遣使南下,其意非善。”霍峻笑道。 因刘备以怀柔的方式上位,其为南汉造成的冗官问题不小。如单说南郡、襄阳二郡,其曹吏不下千人。今下不可能为拉拢蜀人,再滥发官职。 其之所以能拦截下奏疏,因县主簿官职卑微,不入中枢之眼。习郁本以为唐侃会知难而退,却不料唐侃这般较真,跋涉数千里,跑到武汉上疏,拦也拦不住。 徐庶拱了拱手,直言不讳说道:“回大司马,尚书台为汉室之枢密,而台郎显职,仕之通阶,宜当重之。自陛下立基开业以来,然多用吴、楚为台郎,或一郡七八人,或一州无一人。此当多寒人心,宜令均平,满南土士人之望。” 今形势发生变化,政策因随之而发生变化。不可用旧时之政,以治今下之世。 徐庶经数月的研究,已查实唐侃案前后经过。都安县长熊佳自上任的两年多时间内,因痴迷樗蒲,又好饮酒作乐,政事荒废,案件堆积。 闻言,霍峻稍微而思,便明白徐庶的意思。 徐庶蹙眉而思,说道:“如大司马之言,征讨南中之人,当征讨平乱,而后安抚士人,建设州郡,重塑巴蜀朝秩序。” 尚书台自被刘秀所重用,某种意义上取代了三公九卿的工作职能;后世所耳熟能详的三省六部制,实际上是从尚书台衍生而出。 “峻初掌朝事不久,劳君请孔明入堂,同商此事。”霍峻说道。 自南中叛乱以来,霍峻就有打算清理南中豪强,或给益、梁二州士人腾位置,或给冗官们安排职务。 诸葛亮听懂霍峻的意思,笑道:“实如仲邈所言,能入蜀治三州,外平贼乱,能抚民众,当属仲邈。然令仲邈入蜀,却有牛刀小用之嫌。且曹丕动向未知,仲邈身肩重责,不宜轻动。” 霍峻收敛笑容,说道:“益州处西陲,四面为山,道路闭塞,蜀人安逸,巴人善战,南人桀骜,易生叛乱。今者入蜀,首在抚人心,次而平南中,继而复设州郡。” “我大汉治蜀已有十载,士人百姓渐而归附,有报国之念,不宜闭塞门路,断蜀人进仕之心。亮以为当尽时人之器,提贤拔能,出仕任官,以悦蜀人之心。长久以往,恐蜀人不为我之所用,唯望仲邈深思。” “然也!” 诸葛亮持扇而坐,说道:“先帝因鲁王推让之故,得以入主荆楚,故为抚楚人,先帝多以高官待之。昔下巴蜀,蜀人恶我,宁死不降,宁隐不附,故陛下无意用之。” “元直,你昨日上呈有关唐侃案细情奏疏,我已仔细阅之。” “诺!” “昨夜庶已与丞相交谈,然孔明欲让大司马定夺!”徐庶说道。 “嗯?” 南汉尚书台里的郎中、侍郎因主政者偏好的关系,仅襄阳、吴二郡就有十几名尚书郎,偌大的益州因之前的张松案,竟无一人出任尚书,连尚书郎都屈指可数。政治资源分配的不足,导致了尚书台的畸形。 尚书台负责人为尚书令,副手为尚书仆射。在尚书台里,下辖户、三公、常侍、二千石、主客五部;五部分别由尚书掌管,其下有侍郎、郎中等官负责具体事务的实行。 茂才、孝廉经过考核期之后,能出任尚书台中的侍郎、郎中,或是外任为官。 当然一切尘埃未定,还要看朝中众臣的反应! 见已有霍、葛二人定下方略,徐庶笑道:“曹丕遣鲜于辅南下,不知二君有何见解?” 别看大汉有七州之多,但实际上需要分配政治资源的州,唯荆、扬、益三州。淮泗、元从二者不必多说,因身份关系天然具有政治资源。 至于是否可以给陆逊权利,按道理上来说可以给,无非是录尚书事,封州牧。但这两样权利,按当下的大汉政治格局,却不能给陆逊。毕竟有些权利给了,霍峻不好再收回了。 陆逊今下官职,可以统兵,却不能抚民。今用他能平南中,却不能有效安顿益、梁、南中三地。 因霍峻长年在外,尚书郎官的名额分配的问题,他一直没有在意。今欲调整尚书郎官名额分配,向益州倾注更多政治资源问题,还是要与诸葛亮商量。 如果单说平南中诸郡叛乱,让陆逊或黄权出马,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但若要抚益州士人,在南中设立州郡,推行汉化,真就要让霍峻或诸葛走一趟。 徐庶已知霍峻之意,随即看向诸葛亮。 “亮与仲邈意同!” “哈哈!” (本章完) 第576章南北朝 刘禅不似曹丕那么没品,诛杀使者。 鲜于辅持节南下武汉,大汉降低其存在感的同时,且还给予了礼遇。未过多日,鲜于辅持节至武汉,求见刘禅、霍峻二人。 武汉行宫内,朝议。 霍大司马卸剑脱覆,持笏板入殿。左右诸卿无不止步相迎,霍峻回以谦和的笑容。 待刘禅坐在榻上,君臣互相致礼后,开始了朝议。 “陛下,大司马!” 徐庶持笏板起身,说道:“都安县之事,经臣严查,都安县长熊佳贪图玩乐,荒废政事;尚书郎习郁徇私舞弊,拦截奏疏。今二人供认不讳,是否请送有司论处?” “不知当以何罪处置?”刘禅好奇地问道。 “禀陛下,按律而言,当免熊佳、习郁二人官职,加以刑罚惩处。如按先帝旧事,二人处以死刑,以儆效尤。”徐庶说道。 “诺!” 霍峻持笏板,说道:“禀陛下,臣荐丞相西入巴蜀,率兵征讨蛮贼,收西人之心,建制南中,设宁州诸郡,置郡县长官,取南中金银、牛马,以为国用。” “丞相?” “禀陛下,王平初至汉嘉界讨贼。”费观道。 “臣意与丞相同!”霍峻说道。 “这~” 除此之外,还有以下多个目标。如吸纳蜀中士人,用蜀人治南中;拆分四郡,将南中改为宁州;削弱南中土人势力,提拔南中豪强;整顿益、梁二州,调整三州框架。 马良为诸葛亮着想,开口说道:“大司马,南中多瘴气,以丞相之尊,不宜提兵深入不毛之所,今不如遣将征之。且丞相离朝,国中政事,何人可理?望大司马深思人选,不宜妄动刀兵。” “陛下,以王平韬智,合诸郡兵马,足以平乱。但欲收西土人心,建制南中,则有所不足。”霍峻答道。 “如按大司马之言,当选何人为督帅讨之?”刘禅问道。 刘禅看向诸葛亮,询问其意道。 刘禅看向霍、葛二人,问道:“大司马、丞相之见是?” “禀陛下,先帝中道崩殂,南土人心各异。益州道路闭塞,自古多贼乱。前有黄元乱蜀中,后有南中不服而叛,故此番西入巴蜀,首在安抚西土人心,次而征讨诸贼,继而建制西土三州。” 刘禅微皱起眉,说道:“将军王平何在?” “禀陛下,先帝在世时,痛恨渎职奸吏。今二人不仅渎职,且有遮蔽京师耳目,不宜以渎职叛之,而当判逆罪,处以死刑,以儆效尤。”诸葛亮答道。 初上位的刘禅除了能认识大汉上卿外,对于边境将领知之甚少。王平由霍峻挑选,自然要询问霍峻。 诸葛亮趋步出列,说道:“今他将入巴蜀,能平乱者,不能治文;能文治者,不宜动兵。大司马身负重责,不宜举兵轻动。臣亮粗知军略,今愿率西土之士,还安巴蜀,建设三州。” “从大司马、丞相之所言!” “禀陛下,大司马。益州兵报,言广汉有山贼张慕作乱,呼应汉嘉黄元,郡都尉张嶷已领兵讨之;蜀郡奸人为贼者众,太守罗蒙不能止。”费观拱手报道。 平南中叛乱,仅是此番西进的目标之一。 “大司马,今仅凭王平能消贼乱否?”刘禅犹豫少许,问道。 马良见诸葛亮自己要前行,犹豫几下,则是退回席上。 刘禅迟疑少许,说道:“那丞相率兵入蜀,整治西土三州,或是授以督三州军事。且及丞相离任,国中政事当由何人负责?” “禀陛下!” 霍峻挺直腰背,说道:“丞相是为国之大臣,兼录尚书令。此番入蜀,峻以为可分尚书台随丞相入蜀,如京师中枢暂临西土,故而可加授丞相为益、宁、梁三州行台尚书令。” 诸葛亮此番西进巴蜀的工作内容,不能单纯说督军事,其是代表中央或尚书台亲临益州指导工作。如此之下,唯有拆分尚书台随其入蜀。 临时行台制度的出现,是今下官职体系的发展趋势。君王不出征,唯有授命大臣出征,因州牧权利过大,以及所管疆域过多,故而需以临时行台的方式出现。 如李世民曾担任过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其陕东道如汉时的州;行台尚书令,则中央向陕东道派出尚书台,李世民负责该尚书台,具有管理该地区各种大小权利。 刘禅愣了愣,但很快明白霍峻的意思,说道:“且如大司马之言,加授丞相西土三州行台尚书令,都督三州军事。” “臣遵陛下之诏令!”诸葛亮拜谢道。 孙邵见时间到了,起身上奏,说道:“禀陛下、大司马,逆魏遣鲜于辅为使南下,言奉伪主之令,今是否召见!” 刘禅看了眼霍峻,当即说道:“宣鲜于辅入宫觐见!” “诺!” 少顷,在宫外等候多时的鲜于辅,手持符节,携带公文,趋步入殿。 “北人鲜于辅拜见君上!” 鲜于辅未行跪拜礼,仅躬腰拱手问候。 见鲜于辅行举如此,刘禅脸色略有不悦,性急的张飞已是冷眼以待。 “此番南使大汉,不知卿有何事?”刘禅平复心情,问道。 “回君上!” 鲜于辅脸色平静,奉上奏疏,说道:“我主知贵刘公病逝,特命辅南下为使。一为悼念贵国先君,以示哀悼之情;二为合天下之好,愿与贵国划分疆域,共治天下!” “什么?” 鲜于辅此言一出,殿中文武无不吃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曹丕会遣鲜于辅南下,与大汉划分疆域,共治天下。 霍峻眼睛微眯下,继而看向对面的诸葛亮。 诸葛亮神情略有顿愕,显然他也没料到曹丕会提出这种要求。 刘禅眉头皱了皱,见霍、葛二人没说话,当即说道:“北国取中汉神器,而我朝承两汉之后,二国岂能并立!” 鲜于辅向刘禅拱了拱手,说道:“南北分治多年,常年兵戈混战,百姓生灵涂地,民不聊生。我主有好生之德,闻刘公去世,愿摒弃前嫌,平息兵戈,而令天下不复再战,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咳~” 霍峻清清嗓子,问道:“北主愿与我国平息战乱,却不知有何所求?” 鲜于辅循声望去,拱手问道:“可是霍督?” “然!” “辅早闻霍督威名,今幸感见之!” 鲜于辅说道:“我主言贵国割淮北下邳、东海二郡县,则今后愿与贵国分治。西以秦岭为界,中以汉水为疆,东以寿春、泗口为线。互通商贾,不复战之。” 闻言,黄权挑了挑眉,笑道:“东何不以淮水为界,我割下邳、东海,贵国割寿春、弋阳。西以山为界,中、东以汉、淮为界,岂不各有所得” “哈哈!” 黄权这番话说出,引得张飞大笑。 (本章完) 第577章开门而揖盗 “鲜于辅,今不杀你,是为我大汉仁德,安敢在此出言不逊!” 面对鲜于辅提出的无礼要求,张飞用笏板指着鲜于辅,沉声说道:“淮北疆土是我大汉军士血战所得,岂能容你口舌取走。” 见张飞反应这么大,鲜于辅神情略有尴尬,施礼说道:“盟约之事,言语商议切磋。今我国欲以寿春、泗口为界,却不知霍督意下如何?” 霍峻神情淡然,不急不躁说道:“君贵为北国上卿,岂有闻笔纸胜过刀剑?今卿空凭言语欲让我国割下邳、东海二郡,以为可乎?” “愿听霍都高见!”鲜于辅恭敬说道。 霍峻笑了笑,说道:“如贵国真欲平分天下,当以淮水为界。我割下邳、东海二郡,贵国割寿春、弋阳二郡。” 用南汉淮北的疆域,去换曹魏在淮南的疆土,能让霍峻乐疯。今天得到寿春,他明天就能发兵去捅曹丕谯郡老家,后天就能至河南腹地。 说着,霍峻语气加重,杀气腾腾说道:“我国虽初丧先君,但却非你等所辱。如贵国不愿,欲强取下邳、东海二郡。某不畏兵戈,欲奖帅三军,与贵主一较高下,看是我楚师北饮大河,或是贵主南临江水。” “这~” 今曹丕派人南下议和,表示愿与南汉和睦共处,与刘氏共分天下治理,不少南土籍贯的官吏已有所心动。即便不是求和派,但像张昭这种保守派的官吏不少。 复兴汉室,还与旧都,其实际上仅是政治口号,其能否有作用,需要看领导者是否能团结众人。 尚书郎张温出列,上奏道:“今陛下登基初时,吏民附而未归心,国多骚乱。以温之见,不如暂合贼人之议,与民休养生息,观时制政,勤恤之德者,恩惠与民众。” 且打下中原,大批中原士人涌入,他们就能分到一杯羹吗? 今在武汉立国,因南汉依仗他们,故而他们这群吴楚士人能占据高位,但换到洛阳、或长安,他们的政治利益岂不受到冲击。 鲜于辅微擦了下汗,语气放软,说道:“我主既愿与南国共分天下,便无动武用兵之念。若君上、霍督有息兵罢战之心,以今当下格局分治,亦并非不可!” 张昭咳嗽几声,说道:“先帝弃业驾崩,大汉西陲动荡。连年北伐虽多胜而少败,但岂无兵败之时?今曹丕既有意与我汉室互盟之意,不如与纳曹丕之言暂缓兵事,以为恢复国力,而后再图中原。” “禀陛下!” “张公之言有理!” 毕竟他们现在就过得挺好,已得到相应的利益,何必再积极进取中原? 顿了顿,鲜于辅朝刘、霍二人先后拱手,说道:“今天下二分,如南君有意与我主南北分治。望开门户,通商贾。陇右为秦岭之北,我主日后起兵伐凉,望南君、霍督遵守旧言,不准遣兵助之。” “国有大丧,西陲动荡,不宜与曹丕生怨!” 毕竟不是所有人渴望发动战争,也不是所有人愿意追求未知的风险收益,更不是所有人希望复兴汉室。 “鲜于辅之言,不知诸君有何高见?”刘禅问道。 别看大汉连年北伐,取得不少战果,但不少吴越籍贯的官吏,他们心中依旧倾向偏安。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曹魏,而是单纯觉得北伐中原,恢复汉室,这一目标太过遥远。 关兴心领神会,领着鲜于辅退下,说道:“贵使奔波劳累,想必腹中饥饿,请随在下用膳!” 见鲜于辅退缩,霍峻眼神一凛,摸着小胡子则是不语。 待鲜于辅出殿,朝中诸臣互相交头接耳,言语声嘈杂,显然他们对鲜于辅提出南北分治的建议各有不同想法。 或有南土官吏附和张昭的意见,提出自己见解说道。 刘禅瞥了眼霍、葛二人,见二者各有所思,客套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王,此为天数之理。然百姓为兵戈所累,天下生灵涂炭,朕亦有所不忍。今君所言南北分治之语,容朕与诸君三思。” 而且即便他们倾向北伐,就一定能打下中原吗? 一旦战争开始,必定劳民伤财。若是兵败,其影响的范围将是十几万户的百姓生计,同时也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利益。 “陛下,大司马。自先帝起兵以来,与曹氏征战二十余载,百姓多丧亡,故轻剽者入险峻,结党恶州郡;虚竭者避逃隐家户,不愿为国所用。” 今领导者刘备去世,南汉朝廷虽然稳固下来,但其人心是否归附,需要打个问号! 当然有求和、保守派,亦有强硬派。 赵云持笏板起身,沉声说道:“陛下,大司马。国贼是为曹氏,曹操杀后害帝,屠杀忠良。我大汉与其势不两立,岂能畏一时之难,而与贼约分天下?今当平西土,早图河南,还与旧都。” “今若应曹丕之所言,与其约分天下,则人心思安,卒欲卸甲耕作。而后欲再北伐中原,则恐终身无望。望陛下听纳贤言,不可善动。大司马、丞相明势善断,知其大弊。” 赵云所经之事太多了,他非常清楚一旦与曹魏签订南北分治的协议,今后欲起兵北伐就会困难重重。 一旦将士们卸甲归乡,指望他们再与曹魏搏杀,怕大部分人都没这想法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香吗? 何必再拾起武器,北伐曹魏? 而且赵云还提到一个关乎大汉致命性问题,即南汉与曹魏在政治上注定不能合一。 曹魏受东汉禅让,而南汉是因曹魏篡位而所建立起。一旦汉与魏正儿八经签订议和盟约,其就意味着南汉自身丧失了政权部分的合法性。 在赵云起身后,徐庶随之而起,拱手说道:“先帝终生力图北伐,今岂能因其亡,而与贼约分天下?” 顿了顿,徐庶看向张昭,说道:“张公忍退之语,虽有利眼下之形势,然从长远而观之,则当有损国体。且曹丕为何今遣使求盟,分治南北?此不正谓曹丕畏我军,故而与趁我国力弱之际,以为示好。” 张昭瞥了徐庶,淡淡说道:“昔高祖与项羽战于鸿沟,而后高祖反约袭之,方得天下。当下可从旧事,暂忍一时,而后起兵战之。两国相争,当攘内而后安外,不可争一时之急,而坏国家大事。” 见众人分说未定,刘禅看向霍、葛二人,问道:“不知大司马,丞相二公以为如何?” 诸葛亮起身出列,沉声说道:“陛下,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我汉室虽处南土,但袭承两汉之后,实为正统之国祚。贼盗窃神器,妄居中原,今岂能贪图偏安,而与敌约分天下!” “今国虽大丧,西土骚乱。但忠贞之士,不亡先帝之恩,忠奉国事。且南土粗安,纵不与曹氏约和,有大司马镇中枢,贼寇不足畏之。” 张昭紧蹙眉头,说道:“丞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暂与曹氏议盟,而后国内承平,再效高祖毁鸿沟之盟,亦未不可行。” 诸葛亮向张昭拱手,说道:“张公,贼人与我汉室有大恨,常有亡之心。今明知我国有难,而后约分天下,此不可疑乎?” “且曹丕倘若西征陇右,则有坏先帝旧时之布置,而令贼治下关陇合一。关西合治,陇南二郡难存,而我大汉北伐,日后愈发难矣!” “这~” 张昭不由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霍峻笑了笑,说道:“陛下,我与丞相之见略同。昔以鸿沟之盟观之,项羽因粮乏而与高祖约分东西。今贼国无内乱,外无强寇进犯,岂会因心善,怜悯百姓,而与我国约分天下!” 指望曹家人怜悯百姓,而主动与南汉盟约,这是开什么玩笑! 天下从来不会掉馅饼,如果真掉了馅饼,就怕你是别人的馅饼。当你内部存在问题时,不要怕你的敌人会表现出落井下石的态度,反而是要担心他态度缓和起来。 前者,他在谋划趁火打劫,欲采取各种手段获利;后者,他可能已进入某种准备状况,即将向你下手。 “大司马之意是?”刘禅问道。 霍峻摸着小胡子,冷笑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曹丕或欲南征,或是择机西伐马超。” “汉有天下之大半,幅员辽阔五千里,粮仓充盈,甲兵已足。西土之事,不过肌肤之疾,今有丞相西进,足以安之。吴楚州郡安服,何忧北患乎?” 说话间,霍峻看向殿中那些鸽派,说道:“今如从曹丕之语,约分南北,开商通货,息兵弃戈。众者或以为安乐,不被兵戈之所累,殊不知是为开门而揖盗也!” “俺也以为如此!” 见霍峻表态,张飞随即应和道。 有了霍、葛二人表态,众官吏又开始讨论,议论之前的提议的不合理 “大司马,丞相所言有理!” “曹丕奸诈,其之心思难知。今仓促应诺平分南北,则有害国事。如其违背旧誓,则我受其害!” 刘禅为之大悦,问道:“如大司马所言,曹丕或南下,或西征,我国当何以应对?”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以静制动,且观曹丕用兵。如曹丕西征陇右,则发西土之兵援之,而遣大将北伐,分散其力。若曹丕南下,观其进军动向,而后制应对之方略。” 马良忧虑片刻,说道:“若如大司马所言,曹丕有窥视我南土之意,今下令丞相西进巴蜀,恐有不妥。不如封锁蜀道,先安蜀中。及形势分明,再令丞相西进巴蜀,亦不言迟!” “不然!” 诸葛亮回绝说道:“安西土,平南中,宜早不宜迟。西土不安,南中不安,待曹丕用兵,二地恐生大乱!” (本章完) 第578章预判你的预判 关于南北分治的朝议,在霍峻与诸葛亮言辞辩析下,众人在表面上已无异议。 实际上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不是刘备来自中原,从而喜欢用中原士人出任高官。而是因这些中原士人根基、家乡不在南方,故中原流亡到南方的士人,他们热衷或渴望北伐,希望建立功绩,恢复故土。 如孙吴政权,即便君主孙权为吴郡人,他在某些关键位置上,依旧喜欢用流亡江东的淮泗人。在吴国的中后期,诸葛瑾、吕岱、步骘不论是否有能力领兵,他们都被孙权授予兵权。 就如诸葛瑾而言,其能出任大将军,根本原因不是他的战略有多么出色,而是他在北伐态度上,比大多数的江东籍贯文武积极。 当然并非所有江东文武对北伐持消极态度,其中不少杰出的将领在某些情形下赞同北伐,而这需要孙权去带动那些将领,与筛选有心北伐者。 孙吴与南汉情形虽大体不同,但却有不少相似之处。如刘备北伐,除了战绩打动人外,其还通过团结、带动众人,并选出有志将校。 但随着创始人刘备的去世,霍、葛二人因时间短,不能替代刘备的角色,其也导致了南汉朝中今下缺了主心骨,或是说缺少领导者带动他们对目标的追求。 主心骨的缺失,也导致朝中文武心思各异,以及对目标的迷茫。故而在南北分治的提议下,出现了不同声音,或求和,或保守,或主战也就不难理解。 这种人心散漫,目标迷茫的状态,霍、葛又岂能不知。尤其是霍峻,他长期领兵作战,已是有所感觉。 朝议之后,不待霍、葛有所行动,刘禅已让霍弋叫住二人,并请二人至侧殿。二人至殿时,刘禅已提前在侧殿等候。 不待霍、葛二人行礼,刘禅则是亲迎二人上榻议事。 刘禅大喜过望,说道:“当有劳二父操笔,以息众人之杂念。” 当魅力值高的领导者去世,加上国内骚乱,很多人就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认为占据中原的曹魏很厉害。毕竟两汉时期的中原即代表正统,亦代表国力强盛。 刘禅甚是谦和,说道:“昔先帝在世时,众卿北伐之心多坚。及当下曹丕遣使,约分南北而治,朕观众卿言语,多有偏安南土之心。若非二父,明辨利害,痛陈利弊,恐多不少人意同张公之念。”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峻长于论兵,而短于治经。我欲书写长文,以谓京师朝野官吏,令众人明形势,言复汉之方略。” 说着,霍峻看向诸葛亮,笑道:“葛相长经学,可言古今之事,以古喻今,以安众吏人心。文武济世之下,料今后无人再言南北分治,而皆齐心北复中原。” 这种情况下,需要用政治宣传,让文人们去深刻了解形势,告诉他们大汉正儿八经有能力去还于旧都。 “愿听仲父教诲!”刘禅请教说道。 “仲父,相父!” “张公之策或有可取之处,然汉贼不两立,我大汉不能为之,亦不可为之。朕深思因果,窃以为此风不可长,宜当正之。” “文人鲜有知兵者,不知今之形势,仅晓主丧而边乱,故而多忧少谋。欲令文人心安,需以深明大义言之,而后以形势告谓之。令文吏知今之形势,而后明复汉之道,则人心大安。” 人都有所长,亦有所短。南汉的文人有接触过战争,但却未深入了解战争。既不知战争,又不解山川地理,则就不懂天下大事。 “臣与孔明正欲着手了结此事,不料陛下聪慧已有所察。” 霍峻笑了笑,说道:“昔先帝在世,诸卿心服先帝而所以为之效力。先帝中道崩殂,西土骚乱,人心惶恐,今有北人言有息兵宁边,岂能不为之欢喜?” 诸葛亮抚扇而颔首,笑道:“亮正有此念,曹操犹如项羽,起不由德,虽处华夏,终是败亡。今之南北,虽与高祖之时不同,但亦有相似之处。曹丕非明君,好色虐民,容亮操笔晓以情理。” “不敢!” 霍峻扶起刘禅,谦逊说道:“臣既受先帝之遗诏,此是为臣之本职。” “今鲜于辅在京,却不知何以待之,或杀之正风气,或令其北归?”刘禅问道。 诸葛亮抚扇而思,说道:“禀陛下,鲜于辅是为北使,今杀之无用,令其北归即可。至于如何回复,且观大司马之见,亮不日西入巴蜀。” “陛下,鲜于辅既奉曹丕之令南下,与我国约分天下。今不如将计就计,从曹丕之所愿,备兵待之,以静制动,而后观其所为!”霍峻笑道。 曹丕想玩计谋,霍峻不介意陪他玩玩,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那以何人为使?”刘禅问道。 “无需遣人为使!” 霍峻摸着小胡子,笑道:“陛下若舍得,放于禁北归,以懈曹丕之心。若所料不差,曹丕今是已有动兵之念,多半南征江淮!” “区区败将于禁,有何不舍?” 刘禅毫不在乎,说道:“却不知仲父何以知曹丕欲南征江淮?” 自刘备去世之后,于禁在南汉的地位大幅度下降。刘禅、霍峻亦或诸葛亮,对于禁无什么好感。他对南汉来说该榨取的战略情报,已经被榨取的干干净净。 至于指望于禁替大汉领兵作战,别开玩笑了。于禁被投降之后,心气神都丧了,在大汉受尽委屈,依旧是不为所动。 今下于禁留在大汉就是米虫,除了浪费粮食,当吉祥物外,毫无作用。不如送回曹魏,让曹丕动手解决他。 “呵呵~” 霍峻笑了几声,解释说道:“曹丕遣鲜于辅出使,今朝堂之上,鲜于辅言语谦和,仅是欲让我朝之人赞同南北分治,而不求己利。” 说着,霍峻停顿了下,说道:“今先帝病逝去世,我朝人心散乱。如曹丕欲出兵陇右,我国短时之内,难以出众兵援之,陇右多会被其所取。故无需与我国言,曹丕亦能取陇右。” “今告知有取陇右之意,令我军不得出兵相助,岂不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之所为?故以我观之,曹丕无意西进,意在我国。” “汉中闭塞,山川崇重,有陇右在上,曹丕必不会往之。江汉谓之江淮,襄樊二城隔水而立,难以轻取。较之江汉,而江淮非天堑,匹马可过,利于大军用武。且曹丕已遣上卿建水师,故所料不差,曹丕是有征江淮之备。” “那当如何是好?” 刘禅略有忧虑,说道:“即曹丕南征,仲父御之,朝中之事,可授予何人?” “不急!” 霍峻神情从容,说道:“形势未明,臣之所言或有所偏差。臣已令钟离徐盛、淮阴全琮、下邳霍攸之;汉南廖化、襄阳吕蒙等边将严阵以待。” “如曹丕南征,诸将先行固守,陆逊率兵马而后援之,臣观形势而后动,不宜急率大军益边,恐有空废粮辎之嫌。” 霍峻虽预判曹丕会南征,却不敢打包票从江淮南征,更不敢打包票曹丕是否会畏难而退。 如果像孙权一样,吃点亏就撤军,他率大军赶赴边境,赶赴个寂寞。他留陆逊在武汉,就是准备让陆逊当先行部队。 “善!” (本章完) 第579章江畔别离 在霍峻的忽悠下,鲜于辅带着于禁兴高采烈地回去复命。 鲜于辅离京不久,为了不耽搁时间,诸葛亮当即准备入蜀。为表现出南汉有重用蜀人的态度,诸葛亮征辟蜀人张裔为丞相府参军,杨洪为丞相府长史……大小有功官吏十余人随行入蜀。 因巴蜀地区兵马有不下数万,诸葛亮离京左右军士仅步骑两千人。且在出征前夕,刘禅为彰诸葛亮之尊,特赐金鈇钺一具,曲盖一个,虎贲六十人。 西行当日,霍峻出城至津口,亲自送行诸葛亮。 江津畔,霍、葛二人散步于江岸,数十亲卫离有七八步之距随行。 感受江风的吹拂,霍峻望着江面上的舰船,问道:“若峻无记错,距孔明上次统兵可是有十年之久?” 诸葛亮笑了笑,说道:“仲邈好记性,建安二十年,亮得仲邈举荐,率军士征讨五溪蛮。是役得赖将士用命,所至皆克,蛮王沙摩柯归降,诸部出山归汉,至今以来寡有骚乱。” “十年了!” 霍峻负手背腰,问道:“今时再领兵西征巴蜀,不知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持扇而吟,说道:“亮与幼常言及西土形势,窃以为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收西土士民人心,而后殄尽遗类以除后患。” “领兵出征?”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孔明有管仲、乐毅之能,先奏江上对,而后领兵平蛮,可见有军略之大才。” 陆逊虽有能力,兵略也确实出众。但指望陆逊在北伐中打出过人的战绩,或是将司马懿揍着闭门不出,实在有些困难。 见霍峻这么相信自己,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参谋、平蛮,与北伐用武多有不同,仲邈何以亮能与司马懿、曹真等贼将抗衡?君莫忘赵括之事,廉颇虽老,但可用之;伯言虽柔,可挡一面!” 诸葛亮略有迟疑,说道:“今仲邈有大略,伯言、公衡知兵事。子明、仲业可督一方。先帝所留遗命,令亮治朝事,仲邈领兵征伐,分主内外,岂可擅权专兵。此番西进,实因形势所迫。” 在刘备设计的框架中,霍峻以大司马执掌军事,且拥有议政权。诸葛亮以丞相身份,分掌政事,防止霍峻权倾朝野。让诸葛亮掌兵,刘备没有这个打算。 一人北伐的困难看岳飞就知道了,岳飞北伐中原,他从江汉出兵,多次求淮兵出击配合。但最终结果,江淮兵马战败,所有压力给到岳飞身上。故而南宋北伐,常变成岳飞独自北伐。 不仅担心诸葛亮执掌军权,会影响到霍峻、陆逊等大将的权利。更是诸葛亮之前少有执掌军事,其角色更多是以政治家的形象出现。 霍峻闻之大笑,自信说道:“峻自统兵以来,观人辨才从无疏忽。孔明绝非寻常之人,以君之行迹,如能统兵,必为大将。其成当亦在伯言之上,且会更胜一筹。” “孔明之能,峻已是知之。君入西土,则西土必安!” “伯言不足以成事?”诸葛亮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伯言不足以托大事,公衡方略次之。昔孔明辅佐先帝下江东,多出兵谋方略,平五溪蛮进退有度,所到之处,无所不克,唯孔明可托大事。” 见诸葛亮误解自己意思,霍峻失礼打断,说道:“峻是问孔明今后可有领兵出征之念?” 岳飞四伐时,遇见金朝南征,幸江淮有刘锜,四川有吴璘,得以分担兵力,故而岳飞才连续打出郾城、朱仙镇二战,临近开封府,逼得完颜宗弼几逃河北。 今有岳飞为鉴,霍峻渴望寻找帮手,配合他北伐用武。之前有考虑过陆逊,但又很快被他否决。 深思前后之事,霍峻将目光放到丞相诸葛亮身上。 “先帝驾崩之后,峻统兵而北伐中国,恐形单影只,复兴汉室之途,漫漫无期。纵能横行淮泗,畏身单力弱,亦难以成事。北伐中国欲有所成,非多道并进,正奇合一,不可为也!” 霍峻自当上权臣压力是真大,朝野内政上,有诸葛亮分担还好;但想到北伐中国,霍峻多有头疼。 诸葛亮不必多说,能把司马揍着不敢出战,便可见其军事能力如何。 看人识人是门学问,霍峻识才能力尚可,但正儿八经是靠穿越者的优势。若把赵括换成诸葛亮,那岂不得让白起头疼死。 诸葛亮虽很少用兵,但长期接触下来,以及后世的记忆,霍峻能感觉到诸葛亮的用兵风格,多半会是那种重剑无锋的风格。 这种用兵偏正的风格,非常合霍峻胃口,最次能打得对方不敢出战,且能有效牵制敌人有生力量。其他方面的战事,诸葛亮不用负责,交他就行。 虽不知霍峻为何这般深信自己的言语,但诸葛亮心间却已是感慨万分。世上之喜,莫过于先帝重用,同僚为知己。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亮深受先帝之恩,今仲邈既深信亮,亮不敢负君之重托。此番入西土,亮当钻研兵法,操练军士,熟悉行伍。” 让诸葛亮熟悉征战,也算是霍峻力推诸葛亮西进的目的之一。 巴蜀贼寇、南中乱兵,挺适合即将步入征战的诸葛亮。毕竟不熟悉兵事不行,诸葛亮快十年没带军征战了。许多东西需要上手操作,然后治兵练武,方能说带兵北伐。 霍峻点了点头,笑道:“孔明此番西进巴蜀,当多有劳累了!” 诸葛亮向霍峻拱手,说道:“国事当前,陛下轻幼,仲邈既器信亮,亮岂敢不为汉室奔波操劳。” “善!” 诸葛亮念起一事,说道:“仲邈与曹丕虚与委蛇,不如将曹丕出使京师之事告与马超,言曹丕有向陇右动武之念,勒令我军不得出兵援之。而后待曹丕南征,以言语说之,马超或会趁机作乱关凉。” 霍峻思索片刻,说道:“孔明之言有理,我险忘马孟起之事。今孔明入巴蜀,可与马超通信,且用书信宽慰姜氏父子。” “诺!” 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姜氏父子孤离陇土,今先帝驾崩,若不招抚,恐生离心。请仲邈放心,此事亮必记在心上。” “好!” 霍峻喝彩了下,说道:“孔明离别之前所书《正议》,峻昨夜通读,感触颇深。窃以为有此雄文,朝野士吏当为之精神振奋。” 之前因南北朝之议,不少鸽派求和。霍峻为了提振众人士气,特提议让诸葛亮与自己各写文章,用来振奋鸽派士气,别想着与曹魏和睦相处。 诸葛亮长经学,用刘邦与项羽之争斗的变化为例子,用来比照汉魏之争。文中详细列数了曹操兵败的内容,以及南汉得胜的战例,论证汉魏之争斗,不过是时间漫长的汉楚之争,让士吏们振奋精神。 霍峻虽长兵略,但却无书写雄文的经验。思来想去之下,霍峻决定采用问答为形式,阐述汉室为什么不会亡,言复汉之方略,深言持久战,以及为何汉室最终能定鼎天下。 “不敢!” 诸葛亮谦虚说道:“草书文句,能令士吏知汉兴、贼衰,则是为亮之幸也!” 顿了顿,诸葛亮笑道:“却不知仲邈所书文章,今下是否所得?” 霍峻沉吟少许,笑道:“峻不如孔明,昨日粗成文章,连夜更改,峻称此文为《论汉》。今已将此文交予侍从,令其流传朝野间,望能更正士民偏安之心。” 说着,霍峻将藏于衣袖里的巾帛取出,交到诸葛亮手上,说道:“孔明西进途中,闲暇之时可以读之,如能为峻文章更正、润色,当感激不尽!” 诸葛亮接过巾帛,稍微瞥了开头一眼。 见开篇首句直言,中汉之末,董卓乱政,群雄割据,凡者多言汉室当亡。初时,或言袁氏当盛;而后曹操灭袁,众者谓曹氏当兴。金口之战后,南土中曹氏当兴之语渐少,而多言先帝能延汉祚。…… 仅前面百来字的话,便吸引住诸葛亮的目光,顿让他的精神战栗,有种往下阅读的欲望。 碍于场合,诸葛亮合起巾帛,说道:“仲邈百忙之中,能撰写文章,当多辛苦。今君能至津口送别,亮感激不尽!” 见战舰即将远航,霍峻向诸葛亮拱手送别,说道:“峻在京师候君大捷之报,西进山水崇重,望君珍重!” “曹丕不日南征,有劳仲邈坐镇!”诸葛亮回礼辞说道。 “善!” (本章完) 第580章汉室当兴 六月初一,霍、葛书写的文章从尚书台中流出,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在武汉城内扩散。凡有识字者,得知议题之后,无不在谈论这两篇文章。 武汉,太学。 席位上不少士子们簇拥在一起,指着从外面抄录而来的《论汉》《正论》讨论着热火朝天。 “别挤,看不见!” “谁可以读读?” 一封纸张实在难以让众人都看得见,外围的人想进去看,内围的人嫌太吵。 “我来!” 一名身材高大,打扮邋里邋遢的士子挤入人群中,伸手抓起案几上的纸张。 “谯允南,轻些!” 纸张的拥有者,见士子伸手来拿,怕弄坏了,主动递给谯周。 “然汉室当亡否?峻以为当亡,亦不当亡!” “大司马所写《论汉》实为雄文,请谯君读之。” 见纸张的主人想听《论汉》,谯周当即读了起来。 “曹操自语有复韩、白之奇策,行暴秦之为,兵淮泗,河水为之不流;行关西,民迁亡半途。然与某战之,败亡金口,丧走阳平。敌暴我德,故汉之所以兴,曹氏所以不能统华夏。” “中汉之末,外戚、宦官乱政,庸君当道,兵戈不绝,百姓流亡,故中汉当亡。其之所以不当亡,因季汉贤君能臣辈出,开基立业,承两汉之后,上得天之庇佑,下得百姓拥护,是为正统之国。” 谯周不太善言语,问道:“诸位欲听葛相《正论》,亦或是大司马《论汉》?” “读葛相所书《正论》,其楚汉、汉魏之喻,甚是精彩!” “曹氏治世,崇申、商之法,掠民耕作,亩出六七,充为军资,秦法虽酷,但亦未有此恐。先帝拔贤才,以葛相治国,授以稻麦耕作,丰民府库,百姓尽悦,粮辎不绝。敌酷我德,故汉之所以兴,曹氏所以不能统华夏。” “此言何来,盖因中国之大,沃野万里,人才鼎盛,经学达昌,为炎黄之故土。而中国被曹氏所据,初有汉室当亡之叹,后有王业偏安之念。” “王业偏安否?不可偏安,汉兴、曹亡,天之常理!” “论汉!” “中汉之末,董卓乱政,群雄割据,凡者多言汉室当亡。……先帝兴汉建国,言汉亡者少,但言中国不可图者众,欲与之约分南北,盖是为愚者之见!” “曹氏用才,重亲而疏贤,夏侯渊平关西,而号虎步关右,所向无前。然实虎步者,为贼将张郃。张郃为前驱,夏侯渊督粮随之。郃败敌之名,徒被夏侯渊所得。故曹操轻兵而进,折将丧兵,败走阳平。” “汉室举官,轻亲而重贤,刚侯宁江湖水贼,因有万夫不当之勇,而被先帝引为上将,授以兵将,委其重任,破孙氏,劫曹营,威震江湖。故先帝屡退曹操,而后兴汉祚于武汉。用人不以贤,故曹氏当衰。” 霍峻在文章中没有说什么假大空的话,而是认真分析南汉与北魏之间的分别,不仅讲述了亲、贤,暴、德等内容,还分析了曹魏内部存在的制度性问题,以及君主不贤上的问题。 之后霍峻花了四百字的篇幅,去解释了为什么至今大汉无法消灭曹魏的问题。 其一,较占据中国的曹魏,南汉所辖人口比其要少。 其二,拥有北方的曹魏拥有骑兵优势,南汉善水师而短骑卒。 其三,承认曹操品德虽酷,但其识别人才的能力,以及用兵的出色,故而有曹操遗产,短时间内尚不足以灭魏。 如何消灭曹魏,霍峻分析认为汉魏之间,会通过漫长的战争去拉开距离,而后南汉通过建立优势,从而能快速灭魏。 在最后尾声,霍峻则是提出自己的观点,汉之所以会消灭曹魏,不是因为季汉承两汉之后,也不是有上天保护,而是曹魏的德行不如季汉。 殷商之所以被周灭,因为崇拜鬼神,而背离百姓;汉之所以取代秦,是因秦朝虐民德薄;前汉为何亡,中汉为何兴,在于中汉德高前汉末世。今汉魏之间的情况,会如之前的朝代一样。 一千两三百字的文章,无生涩的词汇,言简意赅,粗知笔墨的儒生,还是平头百姓,几乎可以说毫无障碍的理解霍峻所阐述的内容。 当谯周念完《论汉》时,在场太学儒生无不静寂,而后爆发出热烈的惊叹声。 “大司马所书文章,虽言语浅薄,但内意深远,开我之顿悟!”士人恍然大悟,说道:“中汉当亡,季汉当兴。曹氏德薄,不足以统华夏,而唯我汉室能担统一天下之大任!” 相比那些被政治利益,以及被社会毒打的过的官吏,这些太学士人们更为热血,更拥有激情,也更为天真! 他们听惯了什么谶语、天命等假大空的话,而是渴望了解时局,希望建功立业。 今下霍峻尽量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去阐述南北之形势,让这些儒生明白时局,树立起复兴汉室,北伐中原的目标。而非简单的进学而后出仕,功成名就归乡里。 “允南以为大司马之文,何如?”或有士人问道。 谯周捋着短须而感慨,说道:“天下者,常言大司马有卫、霍之能,今时以文章观之,是为天下之智者,不仅善武韬,亦有大略。如天下能兴汉者,非大司马莫属!” “彩!” 有人读完霍峻的文章,而后再去读诸葛亮的《正论》,则多感乏味。文采语句精妙,且以楚汉比喻汉魏的前车故事,但过多强调汉的正统,而缺乏通过汉魏对比,让士人略有失望。 没办法,霍峻学承其师,其文章形式参考了《持久战》之文。坦诚之余,维护了汉室正统,从汉室兴亡,引申出汉室为什么能存在,以及魏为什么会消灭在。忽略了天命,着重解释国家兴衰问题。 士人们兴高采烈的互相讨论,而谯周则是偷偷收起文章。霍峻文章内容之深远,需要他仔细思考品味。 他非豪门子弟,而是普通的寒门。他幼年丧父,少与母亲、兄长生活,家境虽贫困,却热衷治学。大汉入主巴蜀,改革察举制之后,做题家的他轻轻松松通过考试,来到京师进学。 他在青少年时热衷读书,而后想着当上孝廉。但他来到京师之后,除了求学当官,却不知还有什么可追求,隐约间丧失了人生目标。 当他今时读了《论汉》大受鼓舞,中汉无能昏庸,应当亡国那是中汉的事,与他们季汉有什么关系。 他们季汉虽袭承两汉之后,但不是因袭承两汉而兴,而是因为季汉当兴。今魏不如汉,岂有魏兴汉衰,或是与虐魏约分天下之理? (本章完)